《红颜劫》 第1章 魂归已物是人非 黑暗,吞噬天地,找不到一丝缝隙。没有光的世界,就没有希望。 “痛,头好痛……”苏紫陌皱起了眉毛,可能是因为沉睡了太久,所以暂时得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慢慢地呼吸,喉咙里有些微痛,还有些许苦涩的味觉感受。她缓缓睁开眼睛,视线范围内模糊一片,轻盈的白色取代了混沌的黑,苏紫陌在心里微微叹息,才出院不久就又回到了这里,林幽肯定又要碎碎念了。 苏紫陌轻轻叹了一口气,又住院了,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她的那一点点积蓄,恐怕全部都投资在这个有去无回的地方了吧?她闭了闭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了一些,再睁开时,视线范围内的事物慢慢清晰,她蓦地怔住了——头顶上方并不是站起来都够不到的白色墙壁,而是好像坐起来伸出手就可以触到的白色轻纱。好奇怪,这是哪家医院? “林幽……”可能是因为沉睡了太久,声带一时忘记了如何振动,只有通过轻轻的气流和口型来传达自己的意思。没有人应答,苏紫陌感觉有些奇怪,她动了动手指,果然僵硬了,看来,这一觉,她睡了很久。苏紫陌习惯性的弯起左手的拇指摸向无名指,还好,林幽还是疼她的,那枚夏展送给她的她戴了六年之久的玉石指环还在。 夜的安静和房间里的黑暗会让苏紫陌有安全感,她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忍住头的疼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慢慢挪下床,打量着她所在的房间。 水墨画挂在墙壁上,尽显风雅。木制的桌椅,古朴的样式,略懂一些历史的她看不出是哪一个朝代的东西,却知道这一定不是那家医院的风格。她转回身,雕花的木床,上好的绸缎,轻盈的床帐,还有旁边桌子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苏紫陌抬起手想要按一按额角的动作让她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同样的,不属于她所在的时代。她想自己没有必要用掐自己一把的方式来证明目前的状况是否是梦,因为头痛的真实让她几乎没有办法再支撑自己站立的姿势。 苏紫陌环顾四周,有一面黄铜的镜子放置在离她不远的梳妆台上,她尽量放轻了脚步挪过去,坐下来,向镜子里面看去。镜子是不会骗人的,那模样她再熟悉不过:瘦瘦的瓜子脸,下巴尖尖,脸色稍稍苍白,应该是生病的缘故;柳叶弯眉,一双丹凤眼,眼尾高挑,夏展总是笑她,说她是勾魂的小狐狸精;小巧的鼻子,樱桃小口,只是唇上没有一丝血色。那不就是她十三四岁的模样么? 她还能想起昏迷前的事情。那天是她的生日,六月初八,天是阴沉的。她瞒着林幽一个人跑到了夏展的坟前,哭着将自己写给他的信一封一封烧掉,就在最后一封信化为灰烬的时候,天际突然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切都不一样了。 如果,这一切不是梦,也不是恶作剧,难道,她真的穿越了? 苏紫陌借着月光慢慢摸索到一个墙角,蹲下来紧紧地抱住自己。“怎么会这样?穿越这种只在小说里才可能发生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刚好地发生在我身上?不是说上天是公平的吗?公平在哪里?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到!爸妈被一场车祸无情的夺走,我好不容易才在夏展和林幽的爱里看到幸福的希望,却又被一场车祸将我的夏展生生夺走!如今,我被带到这样一个陌生的时空,就连林幽,也与我相隔天涯。这到底是怎样的命运,难道一定要我孤身一人吗?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穿越而来的是我的灵魂还是我的身体?若是灵魂穿越,为什么玉石戒指还会在我的手上?若是身体穿越,那为什么我的模样会变小?老公,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苏紫陌的眼神慢慢空茫,失去了焦点,孤独和无助让她觉得生命是一种负担,可是她无法确定自己是以一种怎样的状态来到这个世界,所以她不敢用死亡的办法去试图回到她的世界,只能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月光透过窗纱,像水一般缓慢地流淌,忽地,一阵悠扬的笛声飘来,像柔软的棉絮,轻轻将苏紫陌包裹起来。那笛声,低沉婉转,如泣如诉,穿过耳膜,落在心里,终于起了涟漪。苏紫陌盯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走过去,轻轻打开窗子,一个修长的人影,伫立在院子中央。 大约是感觉到了屋子里的人打开了窗子,那人停了笛声,转过了身子。淡蓝色的衣衫,在清风拂动下轻盈自在而舞;柔顺的头发散在肩上,不知是生来如此还是因为有衣衫的映照而泛着淡淡的蓝色光泽;清秀的脸,从眉梢到嘴角都散发着一种宁静祥和;特别的是那一双眼眸,深深的湖蓝色,像是天山的水,清明澄澈,不含半分尘世的污垢。 “你是谁?”苏紫陌轻声问道。 “雪初公子,钟隐。”他的声音也和他的人一样,具有一种安宁的力量。 “你在这里干什么?”苏紫陌的眼神里没有警惕,只是单纯的好奇。 “自郡主昏迷以来,我日日都在这里。”钟隐微笑起来。 “你刚才吹得是什么曲子?”苏紫陌看了一眼他的手,那好像是一片树叶。 “归去来兮。”钟隐也不隐瞒。 “你会武功么?”苏紫陌抿了抿嘴。 “郡主想做什么?”钟隐的眼睛里闪出几许疑惑。 “能带我上屋顶去坐坐吗?我睡不着。”苏紫陌低着头,声音里透出了恳求。 “郡主?”钟隐的眼神从疑惑转为了讶异,他盯着苏紫陌看了一会儿,两步跃到她的窗边,向她伸出了手。令钟隐没有想到的时候,苏紫陌没有半分犹豫就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掌心。 “谢谢你!”苏紫陌勉勉强强地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虽然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可是礼貌还是要有的。 苏紫陌的笑让钟隐微微失了一下神,他幽幽叹了一声,握紧她的手,将她带出房间,一个旋身,两个人就已经落在了屋顶之上,而下面,依旧是静悄悄的夜。 第2章 回首已是千年过 古代的夜是纯净的,没有霓虹灯的纸醉金迷,没有酒精的醉生梦死,只有一片纯粹的月华星辉,落在眼睛里,有种治愈的力量。 “郡主在想什么?”钟隐看着苏紫陌凝视月亮的模样,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儿那么的不真实,好像随时会飞走,就飞到月亮上去。 “我在想,你刚才说自从我昏迷了之后,你每天都到我房间外守护,如今我醒了,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么?”苏紫陌转过头,看着钟隐的眼睛,水晶一样,很漂亮。 “郡主,钟隐以为,世事无常,有万念俱灰,也必有绝处逢生,生命是唯一的希望,也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钟隐对苏紫陌安抚地一笑。 “是啊,得活着才行呢。”苏紫陌别开眼睛,叹息一声,眼泪如珠坠落。是啊,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说不定,这只是上天的一个玩笑,说不定,她有一天忽然就回到原来的世界。就算一切都无法改变,至少她答应过夏展,她一定要活下去,就像他希望的那样坚强。 “郡主,”钟隐见苏紫陌的眼中不再空白,光彩已经在眸光深处若隐若现,轻轻松了一口气,伸手取下自己的外衣,细细地将苏紫陌裹好,“钟隐还有一事相求,钟隐行走江湖多年,神医之名已是家喻户晓,但求郡主垂怜,莫要砸了钟隐吃饭的家伙。” “你是神医?那我……”苏紫陌忽然抬起头,紧张地看着钟隐。 “郡主别怕,”钟隐轻轻拍着苏紫陌的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郡主这次失足落水,伤在头上,情况严重,钟隐虽挂着神医的名号,但毕竟是个凡人,只能救回了郡主的性命,至于失忆的问题,钟隐会再想办法的。” 听着钟隐略带抱歉的安慰,看着他真诚的眼神,苏紫陌放下心来,抱紧了身上的衣服,闻着上面淡淡的草药香味,开始思考。钟隐一直叫她郡主,说明她与皇家有着密切的关系,如此,失足落水这样的事情,从来就不可能是偶然,所以失忆带给她的,一定不是格外的呵护,而是看不见的灾祸。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失忆的事情?”苏紫陌抱着一丝希望询问着。 “除了钟隐,还没有人知道郡主已经苏醒了。”钟隐看着苏紫陌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模样,心下了然,“郡主并不想被人知晓郡主真实的情况?” “是的,我只是失去了记忆,而非失去了所有的判断力。”苏紫陌的回答很自信。因为很早就失去了父母的庇护,苏紫陌过早得看清了人情世故,人心的复杂和现实的黑暗让她学会了自我保护,就算是在陌生的环境,她也不那么担心,因为人性,不过就是那样。 “钟隐何幸,能得到郡主的信任。”钟隐微微一叹。 苏紫陌闻言浅浅一笑,“你在江湖,我在高墙,此时并肩而坐,不过是因为我是你要医治的病人,我的病好了,你我也就缘尽于此。没有利益的冲突,就不会有蓄意的伤害,所以我相信你。” “郡主何以见得?”钟隐微怔,不自觉地问出了声。 “你的眼睛告诉我,这里,没有你需要的东西。”苏紫陌看着远处的屋宇恢弘,这里,也没有她需要的东西呢。 “我们做朋友吧,好么?”苏紫陌很突然的一句话让钟隐侧目,她没有看他,好像是一时兴起,可是从她的眼睛里却找不到半分玩笑。钟隐很认真地点点头,然后他看到苏紫陌很开心地笑起来,忽然觉得自己一向波澜不惊的心有了微的起伏。第一次,他觉得,这个世界上,也有如此容易满足的人。 后来,苏紫陌从钟隐的口中,她知道有关于自己身世的事情。 这是一个并未在她所知的历史中出现的朝代。现在是明睿三十七年六月初八,此处是皇国都城长安南郊的皇家别院。她叫苏紫陌,十四岁,皇国左文丞苏彦的嫡女,其母宇文琴默是当今皇上宇文睿的妹妹,因生产之后大出血而亡故,所以自苏紫陌一出生就被封为冰凝郡主,交由如今的庄妃,苏彦的亲姐姐苏白浅抚养长大。苏彦与宇文琴默是两情相悦,婚后夫妻二人琴瑟相合,恩爱非常,所以苏彦从未娶过妾室,宇文琴默去世之后,苏彦伤心欲绝,此后一心扑在国事上,再无心其他。六月初五,苏紫陌失足落水,虽得皇国四皇子宇文烨的及时相救,可性命还是悬于一线。幸而素有神医之称的钟隐游历至此,出手相救,才保住性命无虞。但是,在苏紫陌昏迷的三天里,苏彦从未出现过。 “郡主的心里,对自己的父亲,可有怨怪?”钟隐随口问道。 “我不怪他。”苏紫陌轻快地回答,眼中却有泪光闪烁。直觉告诉她,苏彦其实是很疼爱苏紫陌。苏彦对宇文琴默一往情深,不愿纳妾,可苏紫陌太小,总需要人照料,所以他向皇上请旨,以哀思亡妻为名拒绝纳妾,以专心政事为理由将苏紫陌送进宫,交给自己刚刚失去了孩子的亲姐姐照料。这些年,苏彦在朝廷上贡献颇大,苏紫陌知道,他是为了苏家不倒,庄妃在后宫安稳,这样苏紫陌才能安然长大。他是男人,所以心里的苦,就只能放在心里了。至于他没有来看苏紫陌,大概是因为愧疚吧。有这样的父亲,苏紫陌很幸福。 “都说冰凝郡主人如其名,如今看来,也不尽然。”钟隐看着苏紫陌的侧面,这样的女子,聪明得让人心疼。 “人总是要长大的,不能任性一辈子,你说是不是?”苏紫陌眨眨眼睛,让视线重新清明,“钟隐,你答应过我要和我做朋友的。” “是,郡主可是要钟隐发誓?” “我的名字叫苏紫陌,不叫郡主,你可明白?”苏紫陌俏皮地一笑。她忽然觉得,上天也许是公平的,她在那个世界里失去的一切,应该会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一些补偿。无论是宇文琴默,还是她原来的父母,包括她深爱也深爱着她的夏展,都不会希望她一直沉溺在悲伤中,所以,她想要替他们,好好活着。 “苏儿,我再给你吹一遍归去来兮,可好?” “嗯……” 第3章 几度温暖绕心房 或许是因为找回了埋藏在骨子里的倔强,或许是因为触摸到了温暖,或许是为了奇迹的再一次发生,或许是因为归去来兮的安然,苏紫陌一夜好眠,再醒来时,天气晴好。 “郡主?”正在苏紫陌睁着眼睛琢磨着要不要把粉红色的床帐全部换成淡紫色的时候,一个颤抖的惊喜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郡主,若幽有没有看错,郡主醒了,郡主醒了!” 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被抓紧,那一种真实感让她忍不住微笑,夏展说得对,世界其实很温暖。这丫头应该是从小就服侍在她身边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紧张激动,苏紫陌转头看着跪在床边哭泣女孩子,只一眼就让她惊得说不话来了。 苏紫陌与林幽自幼相识,眼前的脸她是再熟悉不过的,那是林幽十三四岁时的模样,难道她也穿越了?不对,以林幽的脾气,别说这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就算是有,她也不会叫她郡主。所以,是巧合吗?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这好不容易醒了,郡主可别再吓若幽了!”若幽见苏紫陌瞪大了眼睛却一言不发的模样,心里害怕极了,苏紫陌昏迷的这三天,她一直担惊受怕,如今苏紫陌好不容易醒了过来,若是再有什么意外,她该怎么办啊? “若幽?好贴切的名字呢……”苏紫陌缓了缓,反手握住若幽的手。多熟悉的容颜,不正是与她曾经一起疯过闹过哭过笑过的林幽?在她的人生经历最黑暗的时候,是林幽的手臂,拉住了下坠的她,告诉她,她还有她;在她的生活最为困顿的时候,是林幽的肩膀,撑起了无助的她,对她说,好好念书,一切有她;在她的命运再次跌入谷底的时候,是林幽的拥抱,温暖了冰冷的她,让她知道,世界不冷……除了夏展,林幽就是她唯一的温暖。 林幽……苏紫陌好想知道,她的林幽现在守着的是什么。是一块冰冷的墓碑,还是虚无?苏紫陌的心里泛上丝丝愧疚,就算眼前的人儿不是林幽,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自己本就不该吓她的,“对不起,吓着你了,我没事了,你不要哭。”看着若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苏紫陌的心微微抽痛。 “好,奴婢不哭,奴婢不哭,郡主醒了奴婢该高兴的,该高兴的……”若幽抬起没有被苏紫陌抓着的手,胡乱抹了抹脸,努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郡主睡了这么多天,一定饿了,奴婢这就给郡主做吃的去!” “别走,”苏紫陌抓紧她的手,舍不得放开,她生怕她一松手,这张熟悉的脸就再也看不见了,她生命中的温暖少得可怜,如今,有一点便珍惜一点吧,“我不饿,你陪我坐坐。” “郡主……”若幽看着苏紫陌温柔的眼睛,眼泪又漫出来,“郡主醒来的消息还是要先禀告皇上,还要去叫公子来看看……” “不用了,你刚刚喊那么大声,估计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我醒了。”苏紫陌晃了晃若幽的手,想让她笑一笑。 “皇上驾到!庄妃娘娘驾到!”太监尖细的声音吓了若幽一跳,苏紫陌看着她慌慌张张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擦脸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孩子,我的孩子,你可算是醒了!”还没等苏紫陌反应过来,一个穿着素色绣梨花图样宫装的妇人就冲到了她的床边,抱着她低泣起来。 这应该就是庄妃了,听着她哭得那样伤心,苏紫陌的鼻子也酸酸的,被久违的亲情包围,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不自觉得落下来,她回抱住庄妃,轻拍着她的后背,“姑姑,让您担心了,是紫陌不孝。” “浅儿,冰凝丫头才醒来,身子还虚,你这样招惹她,怕是要哭坏她了。”皇国明睿帝宇文睿身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走到床边,轻轻拍拍庄妃的肩膀,一边的宫人伶俐地走上前将庄妃扶起到一边。 “皇上恕罪,臣妾见紫陌醒来,喜不自胜,一时忘了礼仪……”庄妃慢慢收住哭泣,刚要行礼,宇文睿就拉住了她,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如此。 “紫陌给皇上请安,皇上日理万机,还要分出精神来顾着紫陌,真是紫陌的荣幸,却也是紫陌的罪过,好在皇上贵为天子,龙体康健,否则,紫陌怎么向天下万民交代?”宇文睿不允许苏紫陌下地行礼,苏紫陌只好说几句好话哄哄皇上开心,毕竟是手里握着生杀大权的人,哄着供着总是没有坏处的。 “丫头,朕有多久没有听到你对朕说这么多话了,朕有多久没看见你笑的模样了,真好,像你娘一样……”宇文睿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苏紫陌瘦削苍白的脸,叹了一声,转头询问站在床边的若幽,“郡主醒来多久了?那位公子可来看过郡主?郡主可吃了什么?” “回皇上的话,郡主是刚刚醒过来的……” “钟隐公子到!”通报声打断了若幽的回话,淡蓝色的身影从容而至,苏紫陌转头望过去,“宁静致远”,这四个字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钟隐给皇上请安,给庄妃娘娘请安,给郡主请安。”钟隐略施一礼,优雅之至。 “免了,先看看丫头。”宇文睿摆摆手,让钟隐起身,也将一众丫鬟太监赶出门外, 苏紫陌看着宇文睿的动作,他对她的紧张让她有些不适应,这里毕竟是宫廷,真情这种东西,对于皇家来说,向来是奢侈品。 钟隐轻咳一声拉回了苏紫陌的注意力,深蓝色的眸子中染上安抚的笑意。苏紫陌对钟隐眨眨眼,配合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腕。钟隐从袖中甩出几条丝线搭上去,看着苏紫陌的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他的笑意更深。 几分钟之后,钟隐起身对宇文睿微微躬身,“恭喜皇上,恭喜庄妃娘娘,郡主的身子已无大碍,只要稍事调养,就可以恢复容光。钟隐这就下去开几个调养的方子给郡主。” “嗯,好,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写出来,朕要冰凝丫头赶快好起来!”听到苏紫陌没事之后,宇文睿高兴得很,大手一挥,下了旨意,“来啊,传朕旨意,六月十五月圆,在明湖上举行家宴,庄妃要照顾冰凝丫头,这事儿就交给皇后去办吧,务必要办得热闹些。” “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第4章 前尘旧事一炬焚(上) 明睿三十七年六月十三,夜,皇家别院,覆雪阁。 苏紫陌站在书桌边,一张一张翻看自己写了一整天的字。对于从小就喜欢古典文化的她来说,即使是一个陌生的时空,陌生的朝代,同样的繁体字和毛笔宣纸依旧不是陌生。她小的时候跟父亲练过一段时间的书法,可是那时太年幼,总是没有耐性,所以也没有练出个所以然,如今来看,自己好似是有这天赋的,或者说,和着哀伤的思念体,很凄美。 厚厚的一叠宣纸,上面只有两个字——“夏展”。 “郡主,歇一歇吧,写了一天了,奴婢看着都觉得心疼。”若幽远远地站着,苏紫陌不许她靠近,她也不知道她在写什么,只是大致能看出她写的是同样的字,每天晚上,她都会把写好的纸卷起来放进旁边的箱子,凝视许久才肯锁上箱子去睡觉。几天下来,虽然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苍白,可是人却是瘦了一圈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苏紫陌略略抬头,正好看到窗外月亮正升上枝头,还记得第一次看月亮的时候,还是弯弯的呢,如今竟然圆了。 “回郡主的话,今儿六月十三了,后日就是家宴。这些天皇上赏赐的和各宫娘娘送来的东西郡主一眼都没有看过,要不然奴婢给郡主拿过来看看,换换精神也好。” “罢了,都登记了收好就是,我懒得看。”也不外乎是些珍玩首饰衣料什么的,送来的时候苏紫陌只吩咐了把紫色的衣料都拿去做了衣裳,其他的她都没什么兴趣,也就没理会了。 “那,要不然奴婢再去后面小厨房给郡主做点点心吧,郡主晚饭也没吃多少……” “不用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苏紫陌的眼睛凝在宣纸上,意识慢慢下沉,夏展,此时的你,在哪里呢? 若幽还想在说些什么,可苏紫陌淡淡的一眼,就让她什么都不敢再说,苏紫陌变了好多,白日里总是微笑着的,可一到夜里,就笼罩上了一层浓郁的悲伤,这样的变化,不知道是福是祸。若幽无奈地退出房间,把房门掩好,一回头便看到了站在月光里的人。 “奴婢见过雪初公子。” “起来吧。”通过打开着的窗子,钟隐看着苏紫陌的一举一动,她对于宣纸上的内容流露出的深情,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传闻不是这样的。他还记得来时路上听到的消息——“皇国冰凝郡主苏紫陌,左文丞苏彦嫡女,自幼丧母,长于庄妃膝下,性情冷漠孤傲,世间万物,无可在她眸中停留。冰凝二字,名副其实。”她不是没有感情的么? “公子,奴婢知道公子是高人,奴婢求公子劝劝郡主!郡主整日整日都像这样窝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这才五天的工夫,就写了满满一大箱的纸,人也瘦了一圈,再这样下去,奴婢实在是担心郡主的身子……”若幽含着眼泪跪下来求着钟隐。她自小跟在苏紫陌身边,她看得出来,苏紫陌看钟隐的眼光是不一样的,也许自己这样的举动会造成一些不可预料的结果,但是为了不让苏紫陌再这样自我折磨下去,她不得不这样做了。 “你先起来,她是我的病人,我必会保她无恙。”钟隐将若幽扶起来,视线转回苏紫陌身上,“这几天,我不在的时间,她都是这样在书桌前度过的?” “是的。”若幽掉下泪来,“每日公子来访时,郡主都是笑脸相迎,可是公子一走,郡主就不怎么笑了,要么就在书桌前不停地写着什么,要么就坐在床上摸着左手上的戒指发呆。” “左手上的戒指?”钟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苏紫陌左手上的戒指……钟隐回想了一下,那日在屋顶上好像看见过,半透明,玉石质,细细的一圈,没有什么花纹,若不是那戒指在月光下会微微发出淡紫色的光芒,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到她手上戴着什么东西,现在细想起来,那样简单的东西不像是从宫里少府寺做出来的东西。 “是啊,郡主向来是最讨厌首饰一类的东西,她总是说那些东西太累赘,可是这次醒来,郡主就很宝贝那个戒指,整日都戴在手上,就连睡觉都不肯摘下来。那个戒指……”若幽也算是在宫中生活了多年的,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不是我送的。”钟隐淡淡回答了一句,没有理会若幽偷偷松一口气的样子,只是认真地看着苏紫陌的动作,一笔一划,惊讶的是,他竟然看不出她写的是什么。至于那枚戒指,难道是他送的?钟隐将苏紫陌在这宫中能接触到的人想了一个遍,一张脸出现在脑海里的同时,他皱了眉毛。若真是那样,就不好了。 “公子?公子?”若幽见钟隐只是站着出神,有些焦急地唤了几声。 “你去小厨房做些甜的点心来,郡主这里有我,你且放心好了。”钟隐吩咐了一句,抬步走进苏紫陌的房间。他在外间稍稍停留了一下,苏紫陌依旧专心于纸笔,好像并未注意到他进门,他沉吟一下,直接走向书桌。 “你来了。”苏紫陌轻轻向他打了个招呼,眼睛却并未从纸上挪开。 “是,我听说我的病人好像不太听话,所以过来看看。”钟隐调侃了一句,随手拿起苏紫陌写好的一张纸,夏展,还好不是那个人,他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夏展。钟隐又念了一遍,然后思量了半天,他好像从未听说过这个人,无论是宫内还是宫外。“这个夏展就是苏儿要我帮忙将所有来看你的人都拒之门外的理由?”钟隐斟酌了一下,开口问道。 “是。不过不是这个夏展,夏展只是夏展,没有这个那个一说,他是独一无二的。”苏紫陌看着自己写好的字,满目柔情。 “能得苏儿这样称赞,必是位了不起的人物,我倒是很想认识一下,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话里有话,你这可是叫我不要小气?”苏紫陌看了钟隐一眼,眸中笑意清浅,“钟隐,真的不是我小气,是他,不在这个世界。”苏紫陌低下头,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叹了一口气之后,收起散落在书桌上的纸张,仔细卷好,抱在怀里,绕过钟隐,向一只大箱子走过去。 箱子被打开的时候,钟隐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那样大的箱子,几乎已经盛不下了,不过三四天的时间,她究竟写了多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让她思念至此? 第5章 前尘旧事一炬焚(下) “苏儿,你……”钟隐向来就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此时更显得词穷,一句“他不在这个世界”,就让所有深刻的感情都失去了追究的必要,只是,她毕竟是金枝玉叶,未来…… “钟隐,”苏紫陌抚摸着柔软的宣纸,眼泪掉下去晕开了墨迹,“你是不是想说,我是冰凝郡主,是重臣之女,我的命运是从一出生的时候就被写好的,反抗的话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比如他的生命?” 钟隐沉默地点点头。 “你误会了,”苏紫陌的轻笑中溢满了凄苦的味道,“他于我而言,已经是一个永远都回不去的过去了,我也不会因为他而在这种步步惊心的地方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不是所有的怀念都是任性,我只是眷恋着他给我的温暖。” “苏儿,你这是在用一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掩饰你真实的想法,其实,你的心里是放不下的,不是吗?你对我说的好好活着,不过是延续生命,像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随着命运沉浮。这不是最真实的苏紫陌,你知道吗?我看得见你骨子里的向上生长的力量。”钟隐蹲下身子,抓住苏紫陌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 湖蓝色的眼眸源源不断地向她传递着一种柔和的温度,苏紫陌没有办法别开眼睛,她生命中的温暖那么少,在寒冷中趋向温暖,这是人的本能。在钟隐的眼神中,苏紫陌感觉自己的心脏渐渐暖和过来,就在她要露出笑容的时候,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钟隐手腕轻转,不远处的一个烛台迅速地飞了过来,直直地落进箱子中,写满了字的宣纸瞬间就燃了起来。 “你干什么啊?”苏紫陌呆愣了几秒之后,爆发出一声几近凄厉的尖叫,然后不顾火焰的灼热,就要伸手去抢出箱子里面的纸。 钟隐眼疾手快,一把将苏紫陌拉到一边,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郡主?郡主,怎么了?啊,怎么着火了?”若幽闻声跑了进来,看见房间里的景象,吓了一跳,忙叫了几个小丫鬟一起拿水救火。 经过一番折腾,箱子里的火被扑灭了。还好抢救及时,火势并没有蔓延而殃及到其他的东西,但是箱子里面的纸已经全部都面目全非了。 钟隐见没有危险了,方才解开了苏紫陌的穴道。刚刚能动,苏紫陌就像一阵风一样飞奔到箱子边,看着里面凌乱的碎片,悲怒交织在胸腔。她忽然起身,冲到钟隐面前,高高扬起了手。 钟隐平静地看着苏紫陌,湖蓝色的瞳孔中没有一丝起伏。 苏紫陌的手迟迟没有落下,良久之后,她恨恨地放下了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滴大滴地砸在地面上。 钟隐用眼神示意若幽等人出去,若幽会意地点点头,带着人退了出去,并轻轻关上了门。 “苏儿……”钟隐轻轻唤着苏紫陌。 “你为什么要这般残忍?”苏紫陌哑着声音质问。 “苏儿,你那般聪明通透,怎么会这般固执?”钟隐叹了一声,“你明明什么都看得清楚明白,你明明知道他的离去是不可改的无可奈何,你明明知道他不愿你执着在悲痛中无法自拔,你明明知道你可以好好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智慧去完成一份美好的未来,你又何必执着于一句曾经的再也不可能实现的誓言,而选择让他背负着误你一生的怨名,让他不得安然超生?苏儿,放手吧。” “钟隐,你可知你这是在将我推向一无所有的境地?” “心就那么大,容量有限,放不下过去,就装不进未来。苏儿,你可知你的一句一无所有,将我置于何地?” 苏紫陌抬头看着钟隐的眼睛,眸光深处若隐若现的忧伤让她的悲伤和愤怒渐渐平息。钟隐说得对,她什么都明白,只是装作不懂罢了。她的夏展,从来都舍不得她难过。 一把火,烧在了记忆的森林,眼泪流尽,悲伤和想念被埋葬在了心底最深处的土壤,再不触碰,“对不起……”苏紫陌伸手轻轻拽住钟隐的衣袖。 “罢了,”钟隐伸手摸摸苏紫陌的头发,“以后不要再犯傻了,既然知道在这宫里步步惊心,就不要给别人留下把柄,我终究不是神,不可能每一次都能刚好救了你,懂么?” “你的意思是?”苏紫陌猛然抬头,果然是那样么?原来的苏紫陌的失足落水果然不是意外! “话说多了不好。”钟隐浅浅一笑,“去参加后日的皇家家宴吧,你会有所收获。” “皇家家宴么?”苏紫陌不情愿的表情不遮不掩的表露在了钟隐面前,“说什么为了庆祝我死里逃生,其实不过是一场相亲大会!这皇上真会抓紧一切机会!” “呵呵,”钟隐笑出了声,“看来,这太聪明了,也不是件好事。” “钟隐,你一定有办法让我不必去参加那个皇家家宴的,对不对?”苏紫陌苦着一张脸乞求着。 “苏儿,你是要让皇上治我的欺君之罪吗?”钟隐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不过……”钟隐口气一转,果然吸引了苏紫陌的注意力,看着她一脸渴望的模样,钟隐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她不过是个脆弱的孩子。 “不过什么,你快说啊!”苏紫陌等不及了,迭声催促。 “哎……”钟隐摇摇头,情这一字,果然害人不浅,“你莫要忘了,你是皇上亲封的冰凝郡主,你父亲是当朝左文丞,你母亲是皇上的妹妹,你的姑姑是后宫地位仅次于皇后的庄妃娘娘!” “你的意思是,以我背后的势力,我完全可以在皇上的众位皇子中选择一个我喜欢的,然后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对不对?”苏紫陌一脸颓然。 “这样还不够么?” “钟隐,你不觉得,这种地方根本就不适合我吗?”苏紫陌走到窗边,仰头看着已经升得很高的月亮,“纵然身份地位再高,始终不能摆脱这笼中的各种枷锁,无论多么小心,还是会一不留神就丢了性命,这样几乎是在刀尖上行走的生活,我不喜欢。” “苏儿,你想要什么?” “一个可以让我心甘情愿为他画地为牢的人。” 第6章 月圆夜的初绽放 六月十五,晴。 傍晚时分的皇家别院,人来人往,忙碌非常,因为这一次的家宴,皇上特别吩咐了,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所以整个后宫一点都不敢怠慢,除了一个地方——覆雪阁。 “郡主,你看这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再不更衣梳妆可就来不及了!”若幽都已经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可是苏紫陌还是一脸惬意地窝在软榻上,抱着柔软的蚕丝被,吃着钟隐送来的栗子糕,闲适地翻着书页,丝毫没有将皇上特意为她的苏醒而准备的家宴放在心上。 “郡主!我的好郡主!奴婢求你了!起来梳洗打扮吧,好不好?真的要来不及了!”若幽又转了几圈,见苏紫陌还是没有反应,只好使出最后一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红了眼圈。 “哎……”苏紫陌果然动了,她无奈地叹了又叹,这丫头,才几天几摸透了她的脾气,知道她最怕看见她下跪,最怕看见她哭,动不动就这样“威胁”她做这做那的。林幽啊,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她的死穴!“你快起来,快起来!真是怕了你了!我看完这一章就起来梳妆,你先去准备吧。” “好,奴婢这就准备去!”听到苏紫陌终于答应起身梳妆,若幽高兴得不得了,忙招呼外面站了许久的一群小丫鬟进到屋里,把手里端着的东西一一摆在苏紫陌面前,“郡主,郡主,你看看,这些都是皇上和各宫娘娘赏赐的。桃花粉、梨花粉、兰花粉……郡主要用哪一种呢?双凤纹鎏金银钗、四蝶纷飞银步摇、碧玉七宝玲珑簪……郡主要戴哪一件?还有,郡主要穿哪件衣服?系哪几个配饰?……郡主?” 等若幽一口气将所有的问题都问完,苏紫陌已经把书丢在一旁,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若幽一见,又着急起来,连礼数也顾不得,直接去拉她,“郡主,郡主……” “啊呀!”苏紫陌终于受不了了,掀开被子,一脸的怒气冲冲,“你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苏儿,今儿这脾气怎的这么坏?栗子糕不够甜么?”钟隐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苏紫陌发脾气的那一幕,她撅嘴的可爱模样,让他微微一笑。 “钟隐,你可来了!”苏紫陌一见钟隐,就如同见到了亲人一般,一阵旋风就飘了过去,抓着他的衣袖摇晃,“快想个办法吧,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去参加那个什么皇家家宴了,你看看她们这个阵仗,活脱脱地要折腾死我不是?” “苏儿,我觉得,你还是乖乖听话的好,现在是我来请你,一会儿可就是你姑姑亲自来绑你了!”钟隐无奈地耸耸肩膀,表示帮不上什么忙。 “不是吧?”苏紫陌哀嚎一声,昨天在庄妃宫中接受了整整一天的宫廷礼仪教育,现在腿还在疼呢,也怪她自己,一看到庄妃掉眼泪就没办法再说拒绝,这样心软的性子,估计再过些日子,“冰凝”的封号就该被夺了去了吧?“好吧好吧,我听话便是了!”苏紫陌有些挫败地放开了钟隐的衣袖,转头看了看丫鬟们手里的托盘里的东西,一张小脸都快皱成包子了,“钟隐,我可不可以不穿戴那些东西,我真的很怕我脆弱的小身板支撑不起那些个重量啊!” “苏儿,”钟隐伸手拍了拍苏紫陌的头顶,“今天是你病愈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作为你的朋友,若是没有为你准备什么,总是说不过去的,是不是?” 钟隐将一个小包裹交给若幽,示意她带苏紫陌去更衣,而他自己,则是走到院子里,飞身上树,随手摘下一片树叶,轻柔地吹起了归去来兮。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苏紫陌房间的门重新被打开,一个纤细的人儿优雅地走出来,仰着脸看着钟隐微笑。那一刻,钟隐承认,苏紫陌,很让他心动。 “怎么样?我漂亮么?”苏紫陌笑吟吟地问着。 钟隐微微颔首。 此时的苏紫陌,一袭扎染齐胸襦裙,紫色由浅入深,层层沉淀,外罩一件冰蚕丝织成的纱衣,薄如蝉翼,轻似浮云,衬得她飘逸出尘,好似九天嫡仙;满头青丝随意挽起,用一只白玉雕成的凤蝶发梳固定住,留一缕垂在胸前,清丽而不失妩媚;淡淡的妆容,素雅大方,紫水晶水滴形额坠与耳坠上下相映,更衬出她的花容月貌;左手的无名指上,有淡淡的紫色光泽若隐若现。 “看够了么?”苏紫陌俏皮地一笑,她是真心喜欢这衣服的,合身不算,还很合她的心意,钟隐的细心体贴,让她很感动。“若是看够了,就一起走吧。” “这,恐怕不合礼数吧?” “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我想我需要一个能在不知不觉中保护我的人。”苏紫陌凑近了钟隐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出了理由。 “难得郡主这般为钟隐的名声着想,那钟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钟隐略略欠身,脸上的笑有赞赏也有宠爱。 皇家别院御花园。月朗星稀,百花齐放,大团大团的牡丹雍容华贵,大片大片的茉莉幽香缠绵,还有满池盛放的莲花,其中有几枝并蒂莲开得突出,伴着皎洁的月光,熠熠生辉。苏紫陌在钟隐的陪伴下,信步走着,眼神落在景致上,青瓦红墙,亭台水榭,隐隐透出些许江南的味道。江南呵,夏展答应过陪她一起去看的,如今,看这景色的,只剩下她一人凄凉了。 不是和自己说好了要忘记他的么?怎么会又想起他了呢?苏紫陌低垂了眸,往钟隐的方向靠了靠,淡淡的草药香让她平静,“还有多远?”苏紫陌随口一问。 “不远了,绕过这座假山就到明湖湖畔了。”若幽以为苏紫陌走不动了,忙伸手扶住她。 “这座假山么?”苏紫陌忽然停住了脚步,心里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说不上到底是好还不好,心跳越来越快,她开始觉得不适。 “郡主怎么了?这座假山有什么不妥么?”钟隐也停下来,顺着苏紫陌的眼神看过去。 “没什么,走吧。”苏紫陌深深吸了一口气,对钟隐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一行人绕过假山,一个挡在前面的路上的人,让苏紫陌终于找到了心跳加速的理由。 第7章 回首又见却非他 回首又见他。 记忆中是温柔的眼眸,黑曜石般的瞳仁,纯粹的墨色,内里却流光溢彩,仿佛收纳了一整个璀璨的星空。就算是生气的时候,依旧可以再最深处看到浓得化不开的温柔。还记得初见时,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瞳,让自己沉沦,没有一丝反抗,也不曾后悔过。九年,执子之手,无论悲喜,只要望见那一双眼,便是晴天。 夏展…… 凝望着那张铭刻在生命中的容颜,苏紫陌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甩开若幽的手一路飞奔向那个熟悉的怀抱,她怕再多耽误一秒,他就会再次消失在她的生命。直到她的双手真正触摸到了他温热的身体,她才放下心来,这不是梦,他是真实存在的。苏紫陌将脸埋在他的胸膛,轻语呢喃,“我最最亲爱的夏展,你终于回来了……”下一秒,眼泪带着所有的思念倾泻而出。 也许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没有预警,所有的人都来不及反应,当一个娇小的身躯扑入自己的怀抱的时候,被抱住的人也出现了几秒钟的愣神。他定了定神,低头看了看抱紧自己的人儿,感受着她手臂上的力道,听着她低低的哭泣,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怎么,改变路数了么? “奴……奴婢给烨王爷请安,烨王爷吉祥。郡主……郡主她……”若幽不知道苏紫陌怎么会突然向前跑去,待她看清苏紫陌抱住的人之后,不禁从心底里打了个哆嗦,那不是别人,正是素有“修罗王爷”之称的皇国四皇子,宇文烨。 “起来吧。”宇文烨淡淡地瞟了若幽一眼,郡主?冰凝郡主?他微微蹙了一下眉,转而恢复了平静,抬起手刚想要拥住苏紫陌,手却在下一秒闪电般的松开,同时,苏紫陌也被人拉离了他的怀抱。失去的那一瞬间,他似乎有些失落的感觉。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了他,我不要他再离开我,你放开我!”被拉离了温暖怀抱的苏紫陌,像一只愤怒的小兽,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回到不远处的人怀中,可是无论她怎么伸手,她都够不到他,而对面的人也没有伸出手来回应她,绝望的泪水开始涌出眼眶,“夏展,你不要走,你抱抱我,抱抱我呀……” “郡主?郡主?”钟隐看着苏紫陌几乎失控的模样,又瞟了一眼宇文烨,见他没有任何动作和表情,眼神一闪,脚步挪动,挡住宇文烨的身影,同时拉起苏紫陌的左手,右手一翻,几枚银针准确地扎入她手掌的穴位中。 “好痛……”手掌上的刺痛让苏紫陌瞬间清醒,水雾弥漫的眼睛也渐渐恢复清明,她抬起头,钟隐清俊的容貌清晰地呈在视网膜上,“钟隐,我……我刚刚梦到他了……” “苏儿,你醒一醒,我想他并不是你的他。”钟隐见她的眼神不再空茫,手腕翻动,将银针尽数收回,守礼地放开了苏紫陌的手,只是轻轻地提醒她。 苏紫陌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钟隐。钟隐点点头,让开了身子。苏紫陌望过去,那一张让她朝思暮想的容颜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几乎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眼泪,没让自己再次失控。她深深呼吸了几下,平静地直视宇文烨的眼睛,良久,才挪开了视线。 “不是他。”苏紫陌的眼中闪过几分痛苦,“虽然是同一样的容貌,可是他像是阳光,永远都那么开朗向上,而那个人却不一样,那种从眼眸深处透出来的冷意,是不能被忽略的。” 苏紫陌彻底醒了,对面的人不是夏展,就算是重生,就算是失忆,她的夏展也不应该是那般冷峻的模样。夏展是温暖的,而宇文烨是冰冷的,所以,紫陌不愿意骗自己,夏展已经不在了,她亲手将他送入那高温的焚炉,又亲手将他收敛进那一方小盒子,他的灵魂,早已经如他承诺的一般,化作了天际最明亮的星,守护在她的每一个黑夜。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苏紫陌一个! “钟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苏紫陌拉了拉钟隐的衣袖, 直视着钟隐的眼睛,深深地看进去,一片澄澈,没有做作,没有刻意,只是单纯地担心她,一如那一年的夏天,她学习骑单车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林幽奔过来背起她直奔附近的诊所时的眸光。温暖从心脏开始,沿着血管蔓延开去,浅浅的微笑,却是真实。 “我没事的。”钟隐弯起食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面的人,“四皇子宇文烨,十四岁领兵平叛,班师回朝时封了王爷。” 苏紫陌点点头,给了钟隐一个“放心”的眼神,扶了若幽,重新走到宇文烨面前,此时的她,眼中已经没有半点波澜,只见她盈盈下拜,声音清灵,“紫陌见过烨王爷,烨王爷吉祥。天色暗淡,紫陌刚刚将王爷错认成了他人,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海涵。” “郡主请起。”宇文烨扶起紫陌,她手腕的纤细让他蹙了眉头,“这些日子,本王一直是政事缠身,不曾得空去探望郡主,心里愧疚惦念得很,听庄妃娘娘说郡主今日会在家宴现身,故而特意在此等候。此时见郡主气色很好,本王也就放心了。” “紫陌谢王爷救命之恩。”苏紫陌淡淡地说着,将自己的手从宇文烨手中抽了回来。 “郡主客气了。明湖景色虽好,郡主喜欢也无可厚非,但还是要小心为上。另外,郡主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还是要得力些的好。”宇文烨看着苏紫陌的表情从最初的热切一点一点冷却到没有温度,唇角弯出几许玩味的笑意。 苏紫陌明显地感觉到了若幽的颤抖,一抬头,正好对上宇文烨略带不屑的目光,一种厌恶的感觉油然而生,夏展那么干净,可是眼前这个人却……苏紫陌伸手握住若幽的手,仰起脸,秀眉一挑,“王爷教训的是,可王爷不要忘了,王爷,只是王爷而已。” 这一句含义颇多的话,让宇文烨微眯了眼睛。看来,还真是小看了这个丫头。 第8章 重生后锋芒初显 这座假山的位置距离明湖已经很近了,因为有宴会要举行的缘故,宫人在附近往来得十分频繁,盏盏宫灯,烛泪点点,微风带起几分妖娆,动中的静,格外美好。可是,假山的另一面,却不那么和谐。 “本王总听父皇说,冰凝郡主冰雪聪明,貌美如花,奈何一直深居庄妃娘娘宫中,不常出门走动,故而一直仰慕而不得见,今日一见,果然了得。”与苏紫陌对峙了一会儿,见她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宇文烨便先开口缓和气氛。 “是皇上谬赞了。”苏紫陌微微一笑,“紫陌自幼丧母,幸得皇上垂怜,带入宫中照顾,紫陌从小便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故而紫陌十分珍惜自身性命,可惜紫陌还是年纪轻,才去明湖走走,便给皇上添了麻烦,真是紫陌的罪过呢。” “既然如此,郡主今日出门怎么不多添几个侍卫,而是只让几个宫女和雪初公子跟着,是不信任父皇的亲卫军,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宇文烨故意用暧昧的眼光在苏紫陌和钟隐身上游走。 “古有凤凰涅槃重生,而紫陌也算是生死门关上走过的人,若是还如以前一样,那不是辜负了有心人的特别照顾?至于钟隐……” “至于钟隐,”钟隐截过苏紫陌的话头,“好不容易才在江湖树立起了神医的名号,自然不愿意轻易放掉,何况钟隐既然答应了皇上保住郡主的性命,那欺君罔上的后果,钟隐可是承担不起的。” 钟隐和苏紫陌相视而笑的模样,看在宇文烨眼中,格外刺目。他刚想要张口再说些什么,却被一个娇俏的女声打断。 “烨,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你很久了呢!” “奴婢给澈王爷请安,澈王爷吉祥,奴婢见过上官小姐。”一直没有说话的若幽在这个时候发出来的声音有些突兀,苏紫陌心知这是她做为奴婢必须遵守的礼仪,但这声音,未免也太高了一些。她回头看向若幽,她的神情中似乎有一抹不满。 苏紫陌打量了一下并肩而来的两个人:男子丰逸俊朗,略宽松的衣衫上是水墨点染的花样,一举手一投足间尽是闲适悠哉,特别是那一双眼,如一汪清泉,清灵澄澈;女子娇俏可人,蜜色的宫装华丽富贵,鹅蛋脸,杏核眼,可爱的模样十分惹人爱。上官小姐?她姓上官?难道她就是掌管皇国右武相上官鸿飞的掌上明珠,自幼在王后上官华凤身边长大的内定太子妃人选,上官甄宓? “紫陌见过澈王爷,给澈王爷请安。”想明白大致的人物关系,苏紫陌对着那男子微微欠身一礼。 “钟隐见过澈王爷,上官小姐。”钟隐的礼向来行得浅。 “都免礼吧,”宇文澈纸扇一挥,笑眯眯地看着钟隐道,“早就听闻雪初公子大名,既是妙手回春,又擅得一手上好的煮茶技艺,若是能得公子一杯茶,真可谓是三生有幸啊!” “王爷说笑了,若王爷不嫌弃,明日可好?”钟隐笑笑答道。 “都说雪初公子平和易近,果然如此,明日甚好,那我就不客气啦!”宇文澈走到苏紫陌身边,弯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转向宇文烨,笑眼弯弯,“王兄,难怪我和宓儿一直找不到你,原来,你是佳人有约啊!难得王兄肯在儿女情长上用心,父皇和昭妃娘娘都该安慰了。” 宇文烨有些尴尬地干咳一声,刚要解释,一道艳丽的身影就挤在了他们中间,亲热地拉起了苏紫陌的手,“咦,你不就是那个苏紫陌吗?你不认识我呀?对了,我差点忘记了,你自小就是足不出户的,这样可不好,在宫里不认识人,难免失了礼数,到时候丢了庄妃娘娘和苏大人的面子就不好了,所以说啊,你还是多出来走走的好!”埋怨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关心的味道,可拉长的尾音却透露出些许危险的信号。 真不愧是宫里的女人!苏紫陌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心里冷笑一声,可惜还是太年轻了一些。她瞟了宇文烨一眼,笑着开口,“上官小姐教训的是,紫陌自幼养在深闺,整日与诗书古琴女红为伴,枯燥得很。不若上官小姐,能得王后的亲自教导,可以在外面到处行走,妍丽娇姿让世人称赞。不过紫陌想知道,小姐既然知道我是苏紫陌,又是否知道我是皇上亲封的冰凝郡主?还有,小姐博闻强记,知书达理,可知这宫中长幼有序,尊卑分明?”苏紫陌的一席话,谦卑有礼,也不卑不亢,既保持住了大家闺秀的仪态,又端足了郡主的架势,让上官甄宓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只好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宇文烨。 “宓儿,还不向郡主请安赔礼?”宇文烨丝毫不为上官甄宓的表情所动,只是看着苏紫陌姣好的脸上满是不耻下问的恭敬之色,而眼眸深处则是一种慵懒的狡黠,他心中微微一动,这丫头,很有趣! 听到宇文烨的话,上官甄宓瞪大了眼睛,满眼得不可置信,见宇文烨神色坚决,只好咬了咬牙,弯腰行礼,“上官甄宓见过冰凝郡主,给郡主请安,刚才言语多有冒犯之处,还望郡主看在宓儿年幼的份上,莫要与宓儿计较。”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苏紫陌笑意盈盈,满意地点着头,“上官大人有女如此,未来必能光耀门楣!” “谢郡主夸奖!”上官甄宓也不是笨蛋,苏紫陌言辞中的嘲讽她也不是听不出来,可是碍于宇文烨在一旁,她不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 “小姐客气了。”苏紫陌忍着笑,转向宇文烨和宇文澈,“烨王爷,澈王爷,若没有别的事,紫陌就先行告退了,再晚的话,姑姑怕是要差人来寻了,到时候免不了要一顿责骂呢。” “嗯。”宇文烨冷冷地应了一声。 “咳。”苏紫陌福了福身刚要离开,就听到钟隐在身后似笑非笑地轻咳一声,她转头一看,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咦,上官小姐,你怎么还不起身?哎呀,是不是我忘记了叫你起来了,真是对不起呢。” “没关系。”上官甄宓在婢女小荷的搀扶下站起身,低着头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 “如此甚好,那么紫陌先告辞了。”苏紫陌俏皮一笑,招呼着钟隐,“钟隐,快走吧,姑姑还等着你向她汇报我今天喝药的惨状呢!” “是,郡主。”钟隐轻笑着应了一声,冲两位王爷略一点头,跟上了苏紫陌的脚步。 “宓儿恭送郡主。”刚刚起身的上官甄宓不得不再次屈膝。 “免礼平身吧。”苏紫陌远远地丢下一句,一副根本不把上官甄宓放在眼中的样子。 第9章 初生牛犊不畏虎 皇家别院位于皇国都城南郊落妍山脚下,明湖则是引山中清泉汇聚而成,下与地下水相通,保证了湖水的循环,使得湖水保持清冽。明睿十一年,明睿帝宇文睿召集能工巧匠,在明湖上搭建了一座精巧别致的拜月台,成为御花园中一景。据说,站在拜月台上,无论是看天上的月亮,还是水中的月亮,都会觉得距离人非常的近,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一般。 “拜月台今日被当做舞台占用了,不然的话,倒是可以上去看看传说是不是真的。”苏紫陌经过被装点得极其华美的拜月台时,耸了耸肩膀感慨道。 “郡主想来看的话,随时都可以呀,只是这次一定要当心,莫要再着了那坏人的道了!”若幽撅起嘴,一张小脸上满是不悦。 “若幽,你可不是第一天在宫里了,说话行事要小心,知道么?这郡主的荣耀,全凭皇上一句话,有的时候,皇上也不见得能护咱们周全,毕竟这后宫里,不是苏家做主的。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对你自然好,但这好,绝对不能在外面表现出来,懂么?”苏紫陌捏了捏若幽的手,严肃地叮嘱道。 “奴婢知错了。”若幽低下头轻声说。 “原来你还是个懂事的。”钟隐笑着点了点苏紫陌的额头。 待几个人走到宴会现场,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宇文睿端坐在龙椅上了,旁边穿着华丽凤袍的明艳女子自然是是皇后上官华凤,再下首的座位,左边按照位分高低依次是宇文烨的生母昭妃,庄妃等一众嫔妃,另一面则是以太子为首一众皇子,再后面就是臣子及其家眷了。 “臣女苏紫陌给皇上,皇后请安,皇上,皇后金安。苏紫陌见过各位娘娘,太子殿下,各位王爷,各位娘娘,太子殿下,各位王爷吉祥。”由于钟隐不喜欢应付这种场面,所以交给苏紫陌一枚银针和一个药丸之后就离开了,苏紫陌也没有勉强他留下,毕竟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走下去的。 “紫陌,怎么现在才过来?皇上都来了!”果然不出苏紫陌的意料,她一出现,庄妃便是一顿数落。 “庄妃,冰凝丫头如今可是大姑娘了,出门自然是要打扮一番的,你就别再怪她了。”宇文睿和蔼地笑着对苏紫陌招招手,“起来吧,抬起头来让朕看看。嗯,这气色果然好了很多。” “皇上,您看,这冰凝郡主可是出落得越发清丽可人了呢。”皇后也不失时机地笑着夸奖道。 “是啊,庄妃,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冰凝丫头明年就要及笄了吧?”宇文睿忽然挑起的话题,让在场的人都屏气凝神,竖着耳朵听着后面的动向。 “回皇上,是,明年六月初八,紫陌就正好满十五了。”庄妃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嗯,”宇文睿点点头,大手一挥,指向坐在下首的皇子们对苏紫陌说,“冰凝丫头,你看看,朕的皇儿可有入得了你的眼的?” 苏紫陌一听宇文睿这话,心里就如明镜一般,郡主又如何,朝廷重臣之女又如何,命运也不过是发配给某个王爷皇子,从一个小牢笼到另一个牢笼,孤苦一生罢了。所幸的是,她拥有的皇恩足够厚重,重到她可以自己挑选夫婿。可是,她已经不是原来的苏紫陌了,她要的不是这样的命运! “皇上,”苏紫陌思量了一下,屈膝跪地,曼声到,“皇上英明睿智,能文善武,膝下众位皇子更是人中龙凤,而紫陌却是愚笨,怕是委屈了皇子。到时,与其叫皇上失望,感慨这么多年的疼爱都给错了人,倒不如让紫陌代替远嫁的五公主,与各位皇子一起承欢皇上膝下,让皇上享尽儿女天伦。” “冰凝丫头,”宇文睿的眼睛眯起来,扫过庄妃和左文丞苏彦,看向跪在下面的苏紫陌,“你可知你这是在抗旨!” 宇文睿话音一出,整个宴会现场就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寂静之中,估计这个时候掉下一根针的响动,都能被听得清清楚楚吧。苏紫陌看着宇文睿威严的模样,忽然就笑起来,声音清脆地如同珠落玉盘。 “皇上,您自小就视紫陌为己出一般疼爱,如今在婚姻大事上还是这般纵容紫陌,您就不怕众位皇子埋怨您偏心?好吧,既然圣旨难违,紫陌只能在众位皇子中选择一位作为夫婿,那就要看众位皇子有没有这个能力让紫陌倾心相许了。若是有,那就劳烦皇上为紫陌准备一场风风光光的婚典,若是没有,那紫陌只能抗旨不遵,陪伴皇上左右尽孝道了。” 苏紫陌话音一落,周围则变成了更为可怕的宁静,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敢开口。苏紫陌面上保持着甜甜的微笑,藏在袖子里的手掌攥得死紧,指甲几乎要刺进肉里,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因为宇文睿的威压而倒下。虽然能猜中皇上的心中所想也不是什么好事,但至少能搏一搏,至少,苏紫陌相信,她眼前的男人,是个仁君。 “哈哈哈……”宇文睿爽朗的大笑将低沉的气压一扫而空,他亲自走下龙椅,将苏紫陌扶起,抚摸着她的头顶,“好啊,苏彦的女儿果然不同凡响,还好朕当初没有一个冲动,将你许配给别家的少爷公子,要不然,朕现在可是要追悔莫及了!”他转向身后的皇子们,“冰凝郡主的话,你们可听清楚了,莫要让朕失望啊!” “是,父皇。”一众皇子一痛拱手称是,但神色各异,苏紫陌一一看在了眼里,同时也把宇文睿的眼神看在了眼里,她的心缓缓下沉。没有例外么?自古以来,上位者皆是孤独,亲情在权力的刺激下变得扭曲,那一张看似至高无上的龙椅,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亲族的鲜血,也不知道禁锢了多少失去了情感的灵魂。还有,她还是逃不开那样的命运么? “来啊,开宴!”宇文睿龙颜大悦,吩咐开宴,热热闹闹的皇家家宴,终于拉开了帷幕。 第10章 拜月台上凤凰歌(上) 六月十五,月圆得很好,皎洁的月光溶进清澈的湖水,微风泛起粼粼波光,也送来阵阵甜腻的花香。拜月台上,丝竹管弦,笙歌曼舞,以星空为背景,描绘出一派和乐安详。家宴席间,觥筹交错,高谈阔论,以皇帝为中心,好一幅盛世美景。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在这样的场面里浮沉。在这一少部分的人中,有些选择了做沉默的看客,有些选择了做敷衍的笑脸人,而有某些过于任性的人,则选择了逃离,比如,苏紫陌。 “姑姑,我想到外面去透透气。”苏紫陌扯着庄妃的衣袖摇晃着撒娇,那可爱的模样令人不忍心拒绝。 “去吧去吧,早些回来,注意安全,多小心些,知道了吗?”庄妃看了一眼与大臣们正交谈甚欢的宇文睿,轻轻点了点头,却还是不忘了叮咛。 “谢谢姑姑!”苏紫陌面上一喜,对身后的若幽眨了眨眼睛,站起身准备离开,却被两句不冷不热,响度却刚刚好的对话阻住了脚步。 “苏大人真是好福气啊!冰凝郡主生得花容月貌,又聪明睿智,深得皇上喜爱,母仪天下,指日可待啊!” “哪里哪里,上官大人言重了,小女年幼,又生性顽劣,此时不过是仗着皇上的宠爱任性罢了,成不了大器。” 母仪天下?呵,好大的一顶帽子啊!且不说宇文睿现在正值壮年,就算真要到了要传位的那一天,只要现在的上官皇后还在,就没人敢说什么母仪天下!苏紫陌弯起一丝冷笑,转身看过去,身形滚圆,红光满面的应该就是右武相上官鸿飞了,而对面身形瘦削,华发早生的,应该就是左文丞苏彦了。苏彦,不管怎么说,这个身体里也留着他一半的血液。也许是感应到了苏紫陌的目光,苏彦向这边看过来,那眼神中的关切再明显不过。 苏紫陌看着苏彦的眼神,心里泛酸,若是他知道他的女儿已经不在了,他是不是就会崩溃了呢?不,这样好的父亲,上天不应该伤害他。苏紫陌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带上一脸灿烂的微笑走到苏彦身边,换上一副小女儿的模样抱住了苏彦的胳膊。 “爹,”软软的一声唤,苏紫陌明显地感觉到了苏彦身体的僵硬,心里一疼,父爱啊……“您怎么能当着皇上和各位皇子的面说您的女儿生性顽劣?若是女儿日后真的喜欢上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却因为爹这一句话不敢娶女儿,那女儿如何向上官大人期望的那样,母仪天下?”她故意地撅起嘴巴,不满地说着,眼神却异常锐利地盯着上官鸿飞。 “紫陌,不得放肆!”苏彦低低地呵斥着苏紫陌。 “放肆?女儿再放肆也不过是仗着皇上的宠爱任性罢了,小女儿心性,不足为患。可是,若是手中握有重兵之权的肱骨之臣呢?扣一个意图谋反的罪名给自己的对手,挑拨君臣关系,谈笑间置对手于死地,然后在朝中大权独揽,一手遮天,上官大人好计谋啊,可惜了,你当当今圣上是傻子么?”苏紫陌盯紧上官鸿飞的眼睛,轻挪一步挡在苏彦身前,脸上的浅笑,娇媚非常。 “我……你……”上官鸿飞指着苏紫陌说不出话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看向宇文睿的方向,却见宇文睿笑而不语,可是他身边的上官皇后却是一脸的冰冷,不自觉地心里打了个哆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请皇上明鉴啊!” “好了,今日家宴,众爱卿畅所欲言,没那么多的顾忌,上官爱卿,请起吧。”宇文睿挥挥手,转向太子宇文锋,换上了一副慈父的表情,“锋儿啊,冰凝丫头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才貌双全的女子啊,只是朕宠坏了这丫头,刚刚又答应了她,许她自己挑选夫婿,要不然,朕定然将她许配给你为妻!” “父皇,儿臣以为,郡主并非是任性,而是同苏大人一样,心系天下百姓。”宇文锋起身,向宇文睿躬身说道。 “哦?这小丫头还有如此胸怀?” “父皇是天下公认的仁君,苏大人又一生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而庄妃娘娘则一向节俭,军中将士的棉衣,大都是娘娘节俭的成果,郡主自小生在这样的环境,怎会只知深闺绣花鸟?故而,儿臣想,郡主所说的让郡主倾心的办法,并非是能给她多少的荣华富贵,而是儿臣与众位弟弟能为百姓做多少事吧。”说完,宇文锋微笑着看向苏紫陌。 “有太子如此,真是皇上之能,皇后娘娘之功,天下万民之幸,皇国未来之希望呢!”苏紫陌甜甜一笑,上前一步,向皇上和皇后,深深地纳了一个万福礼。 “哈哈哈,好啊!”宇文睿龙心大悦。 苏紫陌抬头对太子点头一笑,回头看向苏彦,却是一愣,苏彦眼中的点点泪光是她始料未及的,不过,有些事情,既然决定了,就没有后悔,上一世没有尽的孝,就放在这一世完成好了。 “如此喜悦时刻,没有歌舞怎么行呢?”娇俏的女声响起来,上官甄宓款款而来,施施然下拜,“皇上,宓儿愿献舞一致,祝我皇国永远太平昌盛!” “准了!” “父皇,儿臣愿为宓儿吹曲伴奏,同祝我皇国。”宇文烨突然站出来朗声道。 “许久没有听到你的箫声了,今日还真是难得,朕准了!” 上官甄宓起身,看向宇文烨的眼中已有泪光,宇文烨温柔一笑,揽过上官甄宓的纤腰,几个起落,便落在了拜月台上。 箫声舞步两相和,真真是天生一对呢。有人这样评价,上官鸿飞面露不悦,而苏紫陌则是面无表情。 他居然帮她?苏紫陌可以接受夏展不在了的事实,可以接受宇文烨不是夏展的事实,可是当夏展俊朗的面容和另一个女人成为一幅立在她对面的图画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遏制的难过了。 记忆回溯,某一个七夕的夜——“阿展,我们也去跳舞吧!”“好啊!”“阿展,和你跳舞真好!你说,我们能这样跳多久?”“你想跳多久,就跳多久吧。” …… 第11章 拜月台上凤凰歌(中) 一曲终了,一舞停歇,一场回忆却漫无边际。是谁说过,时间是最伟大的治愈者,可是他却没有说,疗程是多久。也许,有些人,从自己的世界里匆匆而过,就是为了留下那样一道浅浅的永远也不可能愈合的伤口吧。 “郡主?郡主你怎么走神了呢?皇上叫你呢!” 衣袖上传来拉扯的力道,苏紫陌将视线的焦点从无穷无尽的遥远拉回到现实,拜月台上已经没有人了,她转回身,就见若幽站在她身边,满眼的担心。 “看来,烨儿的箫,宓儿的舞的确是举世无双,就连冰凝丫头都入了神,朕叫她几声都没回答,哈哈……”宇文睿走下龙椅,站在苏紫陌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啊,怎么样,服不服?” “烨王爷与上官小姐的默契如此之深,紫陌不得不佩服。”苏紫陌低着头,让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郡主真是谦虚呢,宓儿今日不过是应景一舞,若不是有烨王爷的箫声,怕是要成了笑话呢。”上官甄宓娇媚一笑,“这宫中谁不知当年的琴默公主,琴技堪称天下第一,如今的庄妃娘娘,更是以一曲朝歌舞惊绝天下。郡主定然是继承了琴默公主和庄妃娘娘两人的绝技,只是深藏不露,不愿再众人面前拂了宓儿的面子罢了,宓儿在此谢过了。” 苏紫陌看着上官甄宓无懈可击的笑,表情更加冷,她向来不是个隐忍的性子,如今更是顾忌不了那么多,什么该不该说的话全都脱口而出,“上官小姐客气了,只是上官小姐是否记性太差了一点?紫陌出生不久,娘亲就去世了,纵使娘亲琴技再高,紫陌也没法习得一二。至于庄妃娘娘,朝歌舞乃是为将士出征时振奋精神之作,如今太平盛世,如何需要?而紫陌,则是皇上亲封的冰凝郡主,怎能如那拜月台上的艺妓一般随意在人面前轻歌曼舞,平白降了皇家的威严?” “你……” “今日是皇家家宴,皇上吩咐了不必拘束,若是换了场合,上官小姐刚刚的一番话,岂不是同上官大人一样,有藐视皇家威严之嫌?”苏紫陌冷冷地睨着上官甄宓,哼,玩文字游戏么?在她面前,还真的是班门弄斧了呢。 “冰凝郡主,皇上宠你,一是念在苏大人为国为民尽忠效力,二是念在琴默公主红颜薄命,你可不要恃宠而骄。”皇后上官华凤终于坐不住了,出声呵斥。 “皇后娘娘,紫陌正是感激皇恩浩荡才好心提醒,且不说上官大人是您的娘家人,就说上官小姐,自小由您亲自教导长大,如今居然在皇上面前出言不敬,难道这便是皇后娘娘您的教导结果?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后宫人人敬服,此事一出,岂不是给皇后娘娘抹黑,让皇后娘娘以后如何再统领后宫?”苏紫陌扬声答道,丝毫没有退却。这些天听说的太多了,上官家处处压制苏家,前朝如此,后宫也一样,从前的苏紫陌沉默寡言,现在不一样了,她不能让苏家再如此处处受制了,伴君如伴虎,若是再受人制肘,倾覆是迟早的事情,到那个时候,她也不会有好下场,所以,她要提前为自己铺好退路。 “你……” “好了!”宇文睿回头看了皇后一眼,皇后立刻收了声,他转而看向苏紫陌,满目欣慰,“冰凝丫头到底是长大了,眉目间像极了琴默当年的样子,可这性子,却让朕想起了你父亲当年的风姿,不卑不亢,刚正不阿。苏彦啊,这些年,少了你的逆耳忠言,朕甚是怀念呢。” “皇上,臣老了。”苏彦一拱手,声音微微颤抖。 “唉……”宇文睿深深一叹,眼光转向一直很安静的庄妃,眼前不自觉得又浮现出了她最初的模样,奈何时间流转,物是人非。 “冰凝郡主的机敏和能言善辩,还真是让烨刮目相看呢,”宇文烨忽然出声,打破了因回忆而起的沉默,只见他的脸上带着谦和的笑意,深深地看着苏紫陌,“如今的郡主,正如那涅槃的凤凰一般,光彩夺目,让人只看一眼,便铭记于心了。” 凤凰么?苏紫陌抬眼细细看着宇文烨的脸,心里忽然就升起一种苦涩的味道,“我若是凤凰,那你,便注定是我的劫难了。”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还是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平静,还是习惯在这一张脸面前放肆任性,可他,终究不是站在自己这一边,自己若是再不能控制自己,那总有一天会因为他而丢了性命。 忽地,不远处的拜月台上传来了缠绵悠远的古琴声,众人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端坐正中,旁人倒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苏紫陌,瞪大了眼睛,心跳也变得急速。 不可能的!那是凤凰劫的旋律,那明明是属于她的时代的歌,这里怎么会有人知道?那人是谁?苏紫陌紧紧盯着那一抹纯白,却没有注意到三条暗红丝绸已飞到她身前,一条卷住她的腰身,两条缠上她的手腕,只一个呼吸就将她带到了拜月台上。待苏紫陌站稳,丝绸缓缓落下,她才如愿看清了拜月台上的人。 该怎么形容眼前的男子?白衣翩跹,清雅从容,宛如天山冰雪中走出的神祗;一条白色的缎带将满头乌发随意挽起,有些柔软地散在肩膀上,说不出的飘逸;白皙的皮肤,秀气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似醉非醉,深紫色的瞳孔如水晶般清澈也如夜空般深邃无垠,只一眼,就叫人魂牵梦萦。 “你是谁?” “司空逸。”轻柔的三个字,声音仿佛是从九天而来的叹息。 “你如何会这歌的?” “若我说我听得到郡主心中之曲,郡主可相信?”司空逸轻笑一声,那摄人心魂的美,天地几乎要为之失色,“此曲应该有词吧,郡主可想让他知道?” 苏紫陌顺着司空逸的眼神看过去,宇文烨,或者说是夏展的容颜从清晰到模糊,习惯遗忘,真的是一件残忍至极的事情。 有没有剩下回望的时间再看我一眼 我分不清天边是红云还是你燃起的火焰 哪一世才是终点 彻悟却说不出再见 有没有剩下燃尽的流年羽化成思念 是尘缘是梦魇是劫灰还是你燃起的炊烟 哪一念才能不灭 是涅磐还是永生眷念 幻化成西天星光是你轮回的终点 寂灭到永生沙漏流转了多少时间 你在三途河边凝望我来生的容颜 我种下曼佗罗让前世的回忆深陷 多少离别才能点燃梧桐枝的火焰 我在尘世间走过了多少个五百年 曼佗罗花开时谁还能够记起从前 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第12章 拜月台上凤凰歌(下) 经历过人生的最痛,于烈火中涅槃重生,重新睁开的眼眸,记忆中的一切已尽数成为不可追的过往。有人说,最心疼莫过于物是人非,可若是人依旧而魂已非呢?那又将是对心脏怎样的折磨? “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古琴声渐歇,夏风轻拂,泪水凝结在心底不为人知的角落,连同那些辗转反侧的回忆一起,被打上“曾经”的印记。苏紫陌静静地看着湖对面的人,还是逃不开么?就算只是一张皮囊也一定要守护么?固执,有的时候,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拯救。罢罢罢,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好了。 “郡主的心情,似乎比刚刚要好了很多,纠结于内心的挣扎已经有了决定,恭喜郡主了。”司空逸的声音是一种带有魔力的磁性,充满了江南的柔软,水一样的无法抵挡。 “公子实在是一个很可怕的人。”苏紫陌略略侧过头,眼神略过司空逸魅惑的脸之后,落在他身后的湖面上。 “郡主这般行为,似乎不太礼貌。”司空逸蹙了蹙眉,口气似有不满。 “没有秘密,是一件让人心惊胆寒的事情。”苏紫陌的脸红了红,嘴上却不肯承认,“我想,公子该送我回去了。” “请郡主来的人,可不是我。”司空逸摇了摇头,冲后面轻轻询问,“修,你还好么?” 司空逸话音未落,两条暗红色的绸缎飘然而出,一左一右卷了两人的腰肢就往对岸送去。已经有过一次被卷的经历之后,苏紫陌这一次落地,表情显得自然多了。 “修儿给父皇请安,给太子和各位哥哥请安。”暗红色的绸缎瞬间就被全数收回,一个身形修长挺拔,身着一袭暗红色袍服的男子走到宇文睿面前。 修儿?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身体虚弱,长年缠绵病榻的六皇子宇文修?可是他这副样子,哪里看得出是久病之人?看来,这深宫高墙中的秘密,不只是小说的杜撰。苏紫陌偷偷打量着宇文修英挺的侧面,心里小声嘀咕着。 “司空逸拜见皇上,太子殿下,各位王爷,各位大人。”司空逸的身子几乎没有什么弧度,所谓的请安也只是敷衍,深紫色的瞳孔中空濛一片,仿佛眼前的众人于他而言,都是虚无。 “紫陌给皇上请安。”苏紫陌不敢多看司空逸,这样一个能随时随地洞穿人心的人,真的太可怕了,她敛了眼眸,对着宇文睿福了福身。 “都起来吧。”宇文睿点点头,先看向自己的儿子,“修儿,你身子不好,要多休养,莫要这般任性了。” “回父皇,儿臣托郡主的福,这几日在雪初公子的悉心照料下,身子好了不少,所以才略现一技,给宴会助兴。”宇文修的声音略低,里面似乎没什么真实感情在。 “很好很好。”宇文睿眼神闪动了几下,转向司空逸,“许久未听见公子弹奏号钟琴了。” “皇上恕罪。”司空逸低了头,头发垂下来,看不到眼神。 “冰凝丫头,这段时间,你可是给了朕不少的惊喜啊!”宇文睿看苏紫陌的眼神中又添了几分欣喜,“苏彦,朕对你这个女儿可真是又爱又恨,朕恨她不是朕的亲生女儿,也庆幸她不是朕的女儿!冰凝丫头,你说之前的,若是不嫁便在朕身边尽孝的话,可是当真?” “紫陌胆小,欺君之罪的后果,紫陌可是不敢承担的。”苏紫陌弯起一个甜笑。 “你明白最好了。”宇文睿轻轻拍了拍苏紫陌的额头。 “父皇,儿臣有话说!”宇文澈从人堆中走出来,带来一股清新之气,他略显稚气的脸上带着纯真的笑颜,声音清冽,“父皇是不是太狡猾了一些?先是借郡主之口暗示我们兄弟几个要勤于政事,福泽百姓,后又利用郡主是臣子之女,自然畏惧天子之怒,将这样优秀的郡主藏于深宫,几位哥哥倒是说说,父皇是不是这个意思?” “澈儿,父皇乃是九五之尊,必然一言九鼎,若是郡主倾心于你,父皇不会不成全你们的。”宇文锋笑着拍拍最小的弟弟的肩膀。 “即便父皇不是这个意思,儿臣也觉得不公平!郡主已经说了她的夫君要能为百姓造福,哥哥们个个文韬武略,已经能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为父皇分忧,为百姓解难,偏偏就我是个游手好闲的王爷,这样来看,比试还没开始,我不就已经失去资格了?”宇文澈转向苏紫陌,委屈的样子十分可爱,“如此佳人,失之交臂,真是我的毕生遗憾呢!不过这样也好,我就和郡主做好朋友,到时候无论哪位哥哥想要讨好郡主,都一定会先送一份礼给我,向我打听郡主喜好,如此,我也能收获不少呢!” “澈儿啊澈儿,你真是让朕不知说什么好?”宇文睿被宇文澈的表情逗得前仰后合。 “呵呵……”苏紫陌也被宇文澈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 苏紫陌的笑声一如银铃叮咚,如花笑靥令人舍不得移开目光。宇文锋看着她的目光中掺杂了几分占有之意,宇文烨则是在淡然深处生出几分探究,宇文修的眼神没有变化,司空逸眸中的紫色却深了许多,至于上官家的人,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将苏紫陌洞穿了。一片笑声中,谁都不知道,敏感的苏紫陌已经将一切都收在了心里。 一场皇家家宴,虽然有些不太愉快的小插曲的出现,但总体上还是和和美美的,月至中天,皇帝终于尽兴,宣布了散场。 苏紫陌向庄妃请示了一下,亲自送自己的“父亲”苏彦出门。 “紫陌,”苏彦看了看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你心里……” “爹,”苏紫陌打断了苏彦的犹豫,“爹的苦心,女儿都明白,过去是女儿不懂事,一味任性,如今长大了,再也不忍心爹为了苏家如此辛苦,女儿一介女流,无法在政事上未父亲分忧,但女儿保证,在这后宫之中,爹再无后顾之忧。” 苏彦深深地看着苏紫陌,看着她眼中坚定的光彩,许久深深地叹了一声,“孩子,守住初心,爹只希望你随心开心。” “紫陌明白。”苏紫陌郑重地点点头,目送苏彦登上出宫的马车。 夜幕星空,有一只初生的凤凰,已向着天际振翅。 第13章 何面才是真性情 凡是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好与坏,苏紫陌向来相信事物的两面性。最初的时候,她也曾抱怨过,既然上天选择让她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去忘记过去的种种,那为什么不给她一个平凡的人家,让她在平凡中淡忘,后来,她慢慢明白,平淡只能让她更加想念。而现在的一切,已经足够幸运。 苏紫陌不是皇帝的女儿,免除了远嫁和亲的命运,可她是左文丞的女儿,是郡主,受尽皇帝宠爱,地位尊荣,相对而言,她衣食无忧,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自由很多。至于苏家,苏彦虽然权高位重,但家族却并不枝繁叶茂,他有的只是门生众多,就算有一天跌落谷底,也没有太多牵连。苏紫陌很庆幸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人是钟隐,来自于江湖,也许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还可以将她带走,远离一切是非。至于那一张刻骨铭心的容颜,可以喜欢,可以守护,却不能托付,因为她要的终究不是一个金丝的牢笼,她也清楚地知道,“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 苏紫陌回到覆雪阁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洗漱完毕,却怎么都睡不着,索性从床上爬起来,下地开窗,仰头看着满天星光,最亮的那一颗,遥远的守望。她翘了翘唇角,心里觉得暖了不少。 轻柔的笛声缓缓而至,苏紫陌的眼睛从天际挪到院中的梨树上,枝叶掩映见,有一片湖蓝色的衣角。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 “我还以为苏儿今天不会再需要我来。” 钟隐一个旋身,稳稳地飘落在地,手里一片绿叶,随意一抛,笑意盈盈。 屋顶,两个人随意而坐。 “苏儿在想什么?” “我在想,人有的时候,很傻很天真,不是什么坏事,也许会在深宫中步步维艰,也好过内心时时刻刻无比纠结。”苏紫陌轻轻叹了一口气。 “苏儿,你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选。”钟隐的目光淡淡地落在不远处的一大片竹林上。 “我明白,但是这深宫之中没有安稳,之前的我不也是处处容忍躲避,最后怎样,不还是落得一个‘失足落水’?至于死地而后生,虽然看似凶险,却可以保命无虞。”苏紫陌的声音冷冷的,与这盛夏格格不入。 “苏儿?”钟隐微诧。 “觉得我变了很多是不是?”苏紫陌低低地笑起来,她伸出手,看着自己纤长的十指,在夏展的怀里被温暖久了,她都快要忘记了自己曾经是如何在黑暗中挣扎生存,她都快要忘了自己本就不是一个善类,“你久在江湖,也许不懂得这深宫高墙里的无奈,你看看这如画美景,不知道暗藏了多少杀机,又埋葬了多少亡魂,想要活着,就必须违背自己的初心。” “苏儿,若是我说,有人可以带你离开这一切的纷纷扰扰,你可愿跟那人走?”钟隐抿了抿嘴,还是问出了口。 “他来晚了一步。”苏紫陌摇摇头,苦笑着,“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沉默寡言,可有可无的冰凝郡主,而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货真价实的郡主了。”宇文睿的脸,太子的脸,各位王爷的脸一一滑过她的脑海,如果此时她不见了,这里一定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吧,无论如何,她不能允许钟隐陪她冒险。 “如此,苏儿,你要记得,有一个人,万万惹不得。”钟隐的怒光重新落在竹林上,语气中多了几分严肃。 “哦?”苏紫陌转向钟隐,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司空逸?” “你见过他了?”钟隐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些许晃动。 “嗯。”苏紫陌反而平静地点点头,“钟隐,你知不知道他的来历?” “他?苏儿还是莫要去执着的好。”钟隐看了看苏紫陌的眼睛,深褐色的瞳仁中好像有几许穿越了千年之远的悲伤,即使她已经在很努力地隐藏了,还是被他看出了一些期待,她在期待什么呢? “钟隐,我想听归去来兮。” “苏儿……”钟隐在心中长长地叹息一声。他觉得,苏紫陌就像是一块水晶,整体通透,却因为棱角太多而折射出复杂的侧面,她的外表看上去坚硬无比,可内心却是脆弱非常。曾经,那个夏展,是她的精神支柱,如今,自己则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的依赖。午夜时分,卸下防备,摘下面具的苏紫陌,真实地让人心疼。 竹林深处,一间精巧的竹楼前,一道白色的身影静然独立,忽地两条黑影掠来,双双跪地。 “公子。” “回来了?可查到了些什么?”慵懒的声音带着魔魅。 “属下无能,没有查到什么异样的事情。冰凝郡主落水获救之后就被送到了覆雪阁,为了保证郡主的安全,除了太医院和替身伺候的人,就只有雪初公子接近过她,所以移花接木之事,没有发生的可能。”身形偏瘦的黑影答道 “钟隐?说起来,钟隐最近倒是反常得很。” “是,雪初公子似是对那冰凝郡主十分上心,夜夜在她的寝宫外吹叶笛,两人还经常午夜坐在屋顶聊天,直到黎明时分。”另外一个脸型圆圆的黑影轻快地回答。 “难怪钟隐最近夜里总是不见踪影,原来是佳人有约。” “公子,属下还探听到,冰凝郡主之前对首饰衣着向来无所谓,可自从醒后,却十分宝贝一枚简单的玉石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无论如何都不肯摘下,在衣着上,偏爱紫色……”说着,脸型圆圆的黑影偷偷抬眼瞧了一眼自家公子。 “怎么?你怀疑你家公子我背着你们寻夫人了?”那白影打开手中折扇轻摇,眉眼间尽是轻笑。 “不……不是的……”那属下立刻冷汗涔涔,连回话都结巴了。 “公子,要不要属下……”身形偏瘦的黑影瞪了身边的人一眼,冷冷地出声。 “罢了,有钟隐在,你们两个怕是讨不到半点便宜的。再说,她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还是个有趣的小丫头,呵呵……” 第14章 欲暖己身先及人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如果说夏展给苏紫陌带来的是一种无法替代的盛世明媚,那么当夏展离开之后,苏紫陌剩下的便是无穷无尽的刺心回忆。很多年后,当提起夏展,苏紫陌再也不会落泪时,苏紫陌开始明白,夏展就像是一味良药,治愈着她心底的黑暗,当良药不再,最真实的她才出现了。 这个世界的盛夏,阳光是明艳的金黄,可是落在身上却是一种毛茸茸的感觉,没有紫外线的刺痛,很好。廊下花开得正好,却只有白色,盛开在绿颜色中的纯粹的白颜色,仿佛天际落下的云絮,看久了,心便愈加宁静。苏紫陌已经越来越喜欢这个地方了。 “小幽,今天下午还有什么安排么?”苏紫陌站在阳光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自从那日皇家家宴她出尽风头之后,这几日她就没能好好过一天自己的日子,既要应付皇上皇后的召见,又要应付各种妃嫔的往来,还要对付上官甄宓那些闲的无聊的小把戏,几乎是忙得像蜜蜂一般。她还听说自己的父亲苏彦大人最近也是忙得很,苏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最后苏彦索性称病,概不见人了。 “回郡主的话,应该是没有了,该见的人大致都见过了,郡主可是想去什么地方么?”若幽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回答道。 “你,过来!”苏紫陌对若幽勾了勾指头,若幽听话地走到她面前,她将自己的手臂搭在她的肩头,认真地对她说,“听着,从现在开始,在我面前,不要有那么多的所谓礼节!什么‘回郡主的话’,什么‘奴婢’的,统统改掉,我听着累得慌!还有那动不动就跪的毛病,也给我克服了,我看着累得慌!明白了没?” “郡主……奴婢……”若幽大睁着眼睛,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小幽,”苏紫陌抓紧她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你自小与我一起长大,不弃不离。以前我总觉得我不去招惹别人,别人就不会为难我,是我太不懂事了,不懂得为自己争取,让你也跟着受了不少的白眼和委屈。能死里逃生是我的运气,也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我想通了,从今以后,我不允许任何人再欺负我们,再欺负苏家!” “郡主……”若幽红了眼眶,“奴婢不委屈,奴婢伺候着郡主,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奴婢命贱,明日就是死了也不足惜,可是郡主,你可千万不能再委屈自己了,不只是奴婢看着心疼,庄妃娘娘看着心疼,老爷看着心疼,夫人在天上看着郡主也心疼啊……” “傻丫头,别哭了,你哭我也会心疼的。”苏紫陌伸手抹去若幽小脸上的泪光,看着她那张与林幽一般无二的脸,心里忽然涌上一种感动。若幽真的很像林幽呢,简单纯真,因为她的快乐而快乐,因为她皱紧了眉头而坐立不安。她牵起若幽的手,看着那张圆圆的脸庞,上一世,林幽为她做了太多,这一世,就让她这个郡主来保护她吧。 “嗯……不哭……我不哭……郡主莫要心疼,伤了身子……”若幽抽泣着,胡乱抹了抹脸,把手往自己身上使劲蹭蹭,确定不脏,才抬手去拍苏紫陌的背,给她顺气。 “你啊……”苏紫陌拉下若幽的手,“我长你一岁,本该让你叫我一声姐姐的,可这儿毕竟不比家里,处处都要留心,你还是叫我郡主好了,但是你心里可不能再把我当你主子了,就当成姐姐,以后我们姐妹俩就在这个偌大的牢笼里,守望相助,保护自己,尽可能地保护苏家,还有姑姑。” “嗯……” “好了,去洗把脸吧,你看看你,哭得像小花猫一样。”苏紫陌点点若幽的鼻尖,“你收拾好了就过来替我梳妆,好不容易闲了,我们出去走走。” “好!”若幽一阵风一样跑开去,留下苏紫陌一个人在栀子花中,笑得甜美。 “郡主,澈王爷来了。” 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苏紫陌转头看去,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单膝跪在地上。他叫莫非,是前些天苏紫陌以护卫自己为名,向宇文睿讨来的高手。人倒是不错,长相端正,功夫了得,忠心耿耿,只是太冷漠了一点,好像天生就不会笑一样。 “起来吧。”苏紫陌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角,“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不要动不动就下跪,我一回头看不到人,是一件很吓人的事情!” “冰凝郡主这般礼遇下人,难怪内务府里要吵成一团了。”戏谑的声音,简单真实的笑脸,水墨点染的衣衫,一柄折扇,如此闲逸的模样,除了宇文澈就不会再有别人有了。 “紫陌给澈王爷请安,澈王爷吉祥。”苏紫陌福了福身,笑道,“是紫陌闲散惯了,不习惯这些个繁文缛节,今儿个倒是让澈王爷看笑话了。” “还不起来?等着你家郡主发脾气呢?”宇文澈经过莫非身边,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他还记得他第一次来覆雪阁时,莫非刚好是第一天来这儿当差,因为走路不出声,下跪迅速,而将苏紫陌吓到掉眼泪,甚至还发了脾气。几天过去,莫非好像没什么改变,倒是苏紫陌习惯了莫非的走路无声。 “属下告退。”莫非起身退到院子外守着去了。 “王爷刚才说内务府怎么了?”苏紫陌将宇文澈让进门,吩咐若幽上茶。 “还不是因为你。”宇文睿将手里的折扇在指间转了个圈,笑吟吟地看着苏紫陌。 “我?我怎么了吗?” “父皇说你是堂堂郡主,身边只有那么几个伺候的人,也太寒酸了些,所以吩咐内务府挑几个聪明伶俐的到你的院子里伺候。由于冰凝郡主你的善良之名已经远播在外,所以几乎所有闲置的下人都想尽办法要挤进你这覆雪阁来。不仅内务府的公公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就连雪初公子都不得不躲到六哥的流岚居避难去了。” “不会吧……”苏紫陌万万没有想到,她用来收买人心的小伎俩居然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力,可见皇宫,真的是足够冰冷呢。 “你还是赶快想个办法的好,你要知道,若不是你的覆雪阁门口放着一个莫非,你这里的大门恐怕早就不保了。”宇文澈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好了,不要笑了,我去看看便是了!”苏紫陌瞪了宇文澈一眼,吩咐若幽梳妆出门。 第15章 浅浅一笑很倾心(上) 今天已经是皇上下令给覆雪阁调配宫人的第三天了,内务府总管李公公脸上的汗几乎要流成了河。这本来不是一件难办的事情,宫里闲置的宫人数量并不多,按照郡主的规制,四个内室丫鬟,六个外间丫鬟,四个杂役太监,覆雪阁已经有两名外间丫鬟了,剩下十二个人也不是很难选。可这事情难就难在上官家的小姐天天来内务府“小坐”,说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来选宫人,还专挑分给覆雪阁的宫人,导致内务府给覆雪阁分配的宫人名单一改再改。这还不算,那些去过若云馆后被遣回来的宫人回来后,无一不说上官小姐每日是如何虐待宫人的,再加上这几日频频传出冰凝郡主对宫人礼遇有加,又是免跪礼,又是送东西的,剩下的宫人们每日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求李公公开恩。 “唉,这主子们之间的事儿,可苦了我们这些个做奴才的了。”李公公看了看时辰,这上官小姐又要来“小坐”了。 “上官小姐到!”这一声通报就好像是催命符一般,李公公脸上的汗,又多了好几道。 “澈王爷到!冰凝郡主到!”还没等李公公出了门,又一声通报清晰地响起。 “我没听错吧!救星来了!终于来了!救星啊!”李公公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门,跪在了地上,“奴才给澈王爷请安,给郡主请安,给小姐请安。” “起来吧,不知道郡主见到人跪就要发脾气的吗?”宇文澈摇着扇子打趣苏紫陌。 “宓儿给澈王爷请安,给郡主请安。”上官甄宓虽然是请安,眼睛却没有看向苏紫陌。 “澈王爷,紫陌看啊,这宫里的传闻真是不可信呢。”苏紫陌也不恼,只是笑着看向宇文澈,“这宫里尽道我冰凝郡主礼遇下人,殊不知这上官小姐可是如此放低了身段,将自己和下人们放在了同等地位呢。” “你说什么啊?”上官甄宓一听此话,怒不可遏。 “不是么?”苏紫陌眉眼一挑,曼声道,“谁都知道我的规矩是免除下人见到我行礼,上官小姐见到我不行礼,不是将自己放在了下人的位置上是什么?” “你!”上官甄宓刚要发飙,眼角余光却扫到了一个正在往这边走过来的玄色身影,整个人立马就温柔了下来。 随着一声“烨王爷到”,一片请安声此起彼伏,苏紫陌也不例外,只是只福了福身子,没有出声罢了。 “都起来吧。”宇文烨随意挥了挥手,走到苏紫陌身前,眼睛盯紧了她姣好的容颜,“郡主可是对本王有意见?” “没意见,只是觉得锦上添花无趣罢了。”苏紫陌耸了耸肩膀,忽然很怀念夏展的笑,这张脸笑起来,会很好看。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宇文烨看了看一脸无辜的宇文澈和满眼柔情的上官甄宓,以及一大堆立在院子里的宫人。 “烨,我宫里缺几个伶俐的宫人,皇后娘娘说叫我自己到内务府来挑,可是挑来挑去都是些笨笨的,也不知道好的都到哪里去了?”上官甄宓边说边用眼睛瞪着苏紫陌。 “你呢?” “我只是来看热闹的。”宇文澈学着苏紫陌的样子耸了耸肩膀。 “郡主呢?” “也是来看热闹的。”苏紫陌说完,和宇文澈相视一笑。 “呵……”宇文烨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李公公。” “奴才在。” “按规制办。” “这……”李公公犹豫着。 “这什么这?还不去给本小姐挑伶俐的宫人来?”上官甄宓指着李公公,那架势,像足了开屏的花孔雀。 “回……回烨王爷的话,按照规制,上官小姐的宫里的人已经足数了,不能再添置了,但郡主那边,加上若幽姑娘才三个宫人,实在是太少了。”李公公伏在地上,看也不敢看面前的人一眼。 “皇上的旨意,你不明白?”宇文烨冷了语气。 “明……明白……奴才这就去办。” “慢着!”一直没吭声的苏紫陌突然出声,她看了宇文烨一眼,转向李公公,“目前闲置的宫人有多少?” “都在院子里了。”李公公指了指站在院中的人,“郡主可是要自己选?” “嗯,听上官小姐说这些个宫人好像都不怎么伶俐,既然我来了,那就亲自选了放心,省得再麻烦你了。行了,这儿就交给我吧,你去伺候两位爷和那位大小姐吧。”苏紫陌点点头,打发了李公公,转身吩咐若幽去请钟隐过来,之后转向一众宫人,“你们都站到树荫下面去,难道要本郡主陪你们晒着太阳不成?” 一众宫人面面相觑,直到有个小太监站出来朗声说:“咱们大伙儿就站过去吧,郡主身子不好,咱们可别让郡主晒着了。”话音一落,一群人便迅速到树荫下站好,那个小太监还特意给苏紫陌搬了张椅子过来。 “这小子倒是伶俐。”坐在不远处石桌边的宇文澈摇着扇子笑道。 “哼,狗腿的东西,在我宫里那几天,从没见他这么勤快。”上官甄宓哼了一声。 “苏儿,这么急着找我来,有什么事儿吗?”一道淡蓝色的身影飘过来,身后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若幽。苏紫陌眼神一闪,人影停住脚步,转过头淡淡地笑道,“钟隐听闻郡主召见,恐是郡主身子不适,所以走得匆忙,没有看见两位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无妨。”宇文烨的声音堪比数九寒天的冰雪,苏儿?他们什么时候这般亲密了? 钟隐将宇文烨的情绪看在眼里,也不说什么,只是走到苏紫陌身后,看着一众宫人,“郡主这是要干什么?” “我仔细想过了,你终究不能在这深宫护我一世,所以在你离开之前,我希望你能留下点什么给我防身。”苏紫陌真诚地看着钟隐,满眼恳求。 “郡主的意思是要我收几个小徒弟?” “不求你传授多深的医术,只要平日里能应付就好了,还有以后他们被遣出宫了,也能有一技傍身,不至于饿死街头。” 苏紫陌话音一落,院子里的人除了上官甄宓一脸不屑之外,都换了一个表情,就连钟隐的眼中都出现了惊讶的神色。 苏紫陌苦笑一声,在这个皇权高于一切的世界,她这个人权主义者还真是另类! 第十六章 浅浅一笑很倾心(下) 盛夏晴朗的午后,树荫下,有人在看风景,有人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相同点在于,记忆很深刻。 苏紫陌其实没有那么善良,她每做一件事都有她自己的目的,只是,这样的目的相对于帝王家的争斗来讲,太过于渺小。同样是野心,有的人要的是整个天下,而她,只要自己。 “你们一个一个的,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吓唬我么?”苏紫陌环视了一圈,无奈的笑笑,“李公公,郡主的规制是怎样的?” “回郡主的话,按照规矩,郡主的规制一般为内室丫鬟四个,外间丫鬟六个,杂役太监四个,如有特殊情况,可以报请昭妃娘娘,另行增添。”李公公收起惊讶,恭恭敬敬地答道。 “昭妃娘娘?”苏紫陌瞄了一眼低头喝茶的宇文烨,那不就是他的母妃? “郡主若是有需要,今日一并挑好就是,母妃那边我去回。”宇文烨感觉到了苏紫陌的目光,便放下茶杯慢悠悠地说。 这就是所谓的特殊待遇?苏紫陌撇了撇嘴,本不欲搭理,却不小心瞟见了上官甄宓铁青的脸色,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施施然起身,拈了一枚栗子糕,极尽妩媚地走到宇文烨身边,将栗子糕递到他嘴边,那笑容甜得几乎要腻死人了。 宇文烨看着苏紫陌波光流转的眼眸,勾了勾唇角,也不多问,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将栗子糕含进嘴里,顺便舔了一下苏紫陌的指尖,墨黑色的瞳孔中,有一丝狡黠一闪而过。 指尖上传来的触感,让苏紫陌整个身子触电般的一阵颤抖,她努力保持着笑容,眼神却掩不住怒火。登徒子!她不着痕迹地将指尖在绢帕上反复搽拭,声音比笑容还要甜腻,“王爷还真是疼惜陌儿,陌儿这厢谢过了。”说着盈盈一礼,媚眼横飞。 “你我之间,哪儿来那么多规矩?”宇文烨的语气温柔如水,伸手轻轻一带,就将苏紫陌带入他手臂的包围圈内。 “王爷如此珍视陌儿,陌儿感激不尽,可惜陌儿福薄,怕是受不起呢,之前的‘失足落水’,陌儿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苏紫陌身上的鸡皮疙瘩不知道掉了多少层,她想要挣脱开宇文烨的手,无奈那厮抓得死紧,几番挣扎下来,手腕生疼。 “陌儿怎的说出这种话来?且不说父皇视你为公主般疼爱,连近身侍卫都赏了你做护卫,就说本王,对陌儿你可是一见倾心,那一次意外已经让本王痛不欲生,本王怎舍得你再有危险?”宇文烨说得认真,字字情深意重。 “咳,陌儿谢王爷抬爱,有王爷这句话,陌儿就放心了。那边还在等着陌儿,陌儿先去一下。”面对宇文烨的“调戏”,苏紫陌已经败下阵来,心中后悔不已,只想早早摆脱这恶魔。 “去吧,本王守着你。”宇文烨含笑放开苏紫陌的手腕,安抚般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苏紫陌浅浅一礼,用最快的速度奔回了钟隐身边,即便是已经被吓得不轻,却还是不忘回头给上官甄宓一个胜利的微笑。她清楚地知道,如果眼光会杀人的话,她现在已经是蜂窝煤了! “苏儿,你也太胡闹了。”钟隐看看立在身旁不断地拍着胸口的苏紫陌,再看看身后笑得高深莫测的宇文烨,不自觉地微皱了眉头,“你要知道,他不是你能够驾驭得了的那个人。” “我知道。”苏紫陌定了定神,言语间有些小愤怒,“宫廷传闻果然都是骗人的!不是说他是‘冷面修罗’吗?不是说他冷峻无情吗?你看看,他哪一点配得上那些个评价了?骗子!哼!” 钟隐有些无语地看着苏紫陌喋喋不休地低声埋怨的模样,哎,这深宫之中,人人都戴了不止一张面具,要想看透,哪有那么容易? 剩下的时间,苏紫陌再也没有勇气回望那张英气俊朗的容颜,可是那双深情款款的眼好像并不打算放过她,最后她不得不努力催眠自己,才让自己不至于陷入幻境,将那心深似海的宇文烨当做纯净阳光的夏展来撒娇粘缠。 “苏儿,宫人我都替你选好了,你看看,可还满意?”钟隐见苏紫陌紧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知道她心不静,只好自己辛苦一点,帮她做完了她要做的事情。 “我相信你。”苏紫陌缓缓睁开眼睛,微笑着看向钟隐深蓝色的眸,然后才转向他身后的一排宫人,对李公公吩咐道,“我要这十二个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有没有,能被郡主选上,是他们的福气,奴才这就让他们去收拾东西,马上过去覆雪阁伺候。”李公公忙打千回话。 “嗯,”苏紫陌看了看其他没被挑上的宫人,“李公公,这剩下的几个人,你看看他们的资质,问问他们自己的意愿,分到绣坊,御膳房等处学着做工去吧,若是问起来,就说是我要他们去的,学成了好伺候我。另外,你们一会儿都到若幽那儿领些伤药银两,无论是不是在我的覆雪阁伺候,总归是顶着我的名义出去的,好生照顾自己,不许让别人欺负了,给我丢脸,知道了吗?” 苏紫陌的一番话,让众人又是一愣,还是之前的那个小太监伶俐,先跪下谢恩,而后一片谢恩的声音,里面不乏哽咽和啜泣。苏紫陌心里酸酸的,在她原来的世界里,这样年纪的孩子不都应该是在父母的怀抱里撒娇么?可是他们却生活在最底层,受尽屈辱。 “好了,都起来,不许再跪了,要不我要生气了!”苏紫陌伸手将最前面跪着的小太监扶起来,转身看向若幽和莫非,“若幽,去把东西给大家分一分。莫非,一会儿你跟着李公公去安排,保证安顿好,知道么?” “是,郡主。”若幽将手里的小包袱打开,那个机灵的小太监忙迎上来,帮着分发伤药和银两。 莫非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将怀里的皇上亲赐的腰牌拿出来,挂在了腰间显眼的位置上。 苏紫陌看着一众宫人喜气洋洋的模样,心里忽然暖暖的。一阵夏风拂过,吹起了她满头的青丝,也扬起了她的唇角。那一缕轻柔明媚的笑,带着满足含着慈悲,那一种真实在这深深宫墙内,弥足珍贵。 第十七章 覆雪阁里改名乐 覆雪阁修建在整个皇家别院的最深处,背靠着落妍山,因院中种满了梨树,一到梨花盛开的季节,整个院子就像是被白雪覆盖一般,因而得名。 “苏儿又在胡思乱想?桌子上这盘栗子糕又要成了赏赐之物了!”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来,打断了苏紫陌的临窗远望。 “钟隐,你也来笑话我啊?真是的,早知道会是这个样子,我说什么都不会这样惯着他们!”整个皇家别院的人都知道,苏紫陌对栗子糕那是一往情深,旁的都好说,就这栗子糕,就算是澈王爷来了,也只有看的份儿,可偏生着覆雪阁里的宫人们都一个一个胆大包天,时常趁着苏紫陌发呆的时候进来偷着吃。 “郡主这个时候才说这种话,真的是太晚了!”若幽笑着进来奉茶,自从覆雪阁添了好些个宫人之后,院子里可热闹多了,苏紫陌脸上的表情,也多了不少。 “哼哼,总有一天我要好好整整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苏紫陌抿着茶,咬牙切齿的说着,一转目光看到钟隐,便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口问道,“那个谁,那个谁还有那个谁在你那儿学医学得还好吧?” “苏儿,你不是过目不忘的吗?怎么连几个人名都记不住呢?”钟隐哭笑不得,这几天苏紫陌几乎是天天这样问他的,弄得他时常反应不过来,反而被苏紫陌笑话。 “谁叫他们的名字都起得那么别扭!”苏紫陌晃晃脑袋,振振有词,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正在院子里打理花草的丫鬟太监,眼睛突然一亮,“对了,若幽,去把他们都叫进来,我有话说!” “哦。”若幽现在已经习惯苏紫陌的千变万化,白日里像个快乐的精灵,一到深夜就悲伤得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缩成一团,还好有钟隐在。 “郡主,你唤我们可是有好吃的了?”说话的是那日在内务府表现得很伶俐的小太监。俗话说什么主就有什么仆,在苏紫陌的光辉带领下,整个覆雪阁将“民以食为天”的训诫发扬光大。 “就知道吃!”苏紫陌瞪了他一眼,正色道,“今天叫你们来是有正事的。” 见苏紫陌正了颜色,一众宫人相互看了一眼,也严肃起来,倒是钟隐不给面子地轻笑了一声。 苏紫陌也不理他,自顾自说着,“你们在我这儿伺候也有几日了,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名字是谁给起得,反正本郡主是记不住,既然你们是我院子里的人,守的是我的规矩,那这名字也得按照我的来!我先问问,你们的名字有谁的是父母给起的,大胆说。” “没有,”一个年纪稍大的丫鬟站出来回答,“我们几个都是孤儿,自小被送进来,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现在的名字都是内务府李公公随便给起的。” “这样啊……”苏紫陌看着低头站着的宫人们,心里又酸了一回,“当初钟隐将你们选进覆雪阁,想必对你们都是放心的,这些日子我对你们如何,你们自己心里也有数。既然你们都没有亲人,那就把覆雪阁当成你们自己的家,彼此就是自己的亲人,包括我也一样,在外人面前,我们是主仆,但是关起门来咱们就是一家人,不要拘束猜忌和防备,要相亲相爱。” “郡主之恩,我们没齿难忘!”宫人们说着又要下跪,可跪了一半就跪不下去了,抬头一看,钟隐正温和地看着他们。 “苏儿不喜欢你们这样。”钟隐说着收回了内力。他看着苏紫陌认真的侧面,突然不知道该怎样说,她竟然这样相信他,当他是自家人一般。 “好了好了,不许有事没事就哭。”苏紫陌借着栗子糕掩去自己的哽咽,“既然你们的名字不是父母给的,又不是很顺口好听,不如我给你们一起改了名字算了,这样我记起来也方便,外人看了也像个受宠的,就不敢随意欺负你们了,怎么样?” 哪有这样的主子?宫人们一个一个大眼瞪小眼,要赐名字,竟然还与他们商量,还顾及到他们父母的起名之恩? “郡主,改名字的宫人里,也包括我们么?”两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最后面冒出来,是两个平日里打理花草的外间丫鬟。在皇宫里,外间的丫鬟是最卑贱的,都是做一些粗活,主子们正眼都不瞧她们一眼。 “当然,我说过了,在覆雪阁,我们是一家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们相亲相爱。”苏紫陌笑着说。 两个小丫头望着苏紫陌明亮的笑颜,眼泪在眼睛里面直打转,其他的宫人们受她们的影响,也红了眼眶。他们都是孤儿,从小就孤苦无依,在这宫里受尽了欺侮,从来没有一个主子向苏紫陌待她们这样好,不许他们跪,不许他们自称“奴婢”“奴才”,不许他们干太重的活,每日的膳食送来之后,苏紫陌只留两样,剩下的都赏给他们吃,点心什么的也是一样,甚至纵容他们“偷吃”她的栗子糕,现在又要给他们一个家,这样的恩德,真的是让他们不知该怎么报答才好了。 “好了,都别再胡思乱想了,你们每日在覆雪阁里,在郡主身边,能保持笑口常开,就是对郡主最好的回报了。”一旁的若幽开了口,多年的相处,虽然苏紫陌醒来后变了很多,但是若幽还是能够感觉到她心里的寂寞,她知道她缺少的是什么。 “嗯,现在开始起名字吧。”苏紫陌在原来的世界文采就是极好的,现在起个名字不过是信手拈来。内室丫鬟:访琴、问棋、听书、念画;外间丫鬟:晴雪、晴霜、晴雾、晴霓、晴霏、晴霖;杂役太监:小木子、小林子、小森子……在给最后一个小太监,也就是那个机灵无比的小太监起名字时,苏紫陌犯了难,这四个木的字,她还真不知道。 “叫小杰子吧。”钟隐的声音很及时地响起来,省下了苏紫陌的脑细胞。 “一个木,四个点,小杰子,好名字,谢谢你啦!”苏紫陌略一琢磨,笑了起来,“就这么定了,你们都还满意么?” “谢郡主赐名之恩!”一众宫人真诚地对着苏紫陌躬身行李,新名字文雅又体面,不愧是才貌双全的冰凝郡主呢! 屋内笑声满满,屋外风起渐凉。 “夏天就快要过完了呢,苏紫陌……” 第十八章 巧取不成便豪夺 七月流火。可是秋老虎却不依不饶,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天气闷热地让人无法忍受。 “若幽!若幽!”苏紫陌趴在软榻上,有气无力地喊着,天气的闷热让她觉得心烦,穿越过来已经快一个月了,她终于开始埋怨这个没有电的时代,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连空调也没有,她要怎么活? “郡主,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若幽一路小跑进门,看见苏紫陌软软地趴着,不由得紧张起来,苏紫陌的身子自小就弱,可经不起天气的折腾。 “若幽,钟隐回来没有啊?”如今她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原以为钟隐会离开她回到他的江湖,可是没有想到,他却因为那个体弱多病的六皇子宇文修留了下来。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时时到她的院中陪她说话,但是他会经常到落妍山中去寻药,回来时路过给她一些小礼物,或者是花环,或者是些清凉的草药,让她不至于因为天气的闷热而心情烦躁。可是,今天钟隐一直都没有回来。 “郡主莫急,再等等,公子说不定是走得远,今天才回来晚了。”若幽站在一边,贴心地为她扇着扇子。 “哎呀!我受不了了!”苏紫陌一跃而起,夺过扇子猛扇了几下之后,还是觉得不解气,丢开扇子飞奔到院子里,她气势汹汹的模样,可把正在院子里面一边整理花草一边说笑的,晴雪等人下了一大跳。 “郡主这是怎么了?不会因为咱们在外面声音太大,吵到郡主休息了吧?”年纪最小的晴霖望着苏紫陌怒气冲冲满院子转圈的样子,不由得害怕起来,其他人也顿时噤了声,这几日相处,她们发现了苏紫陌的另一个逆鳞——睡觉时决不允许有人打扰! “不是的,郡主只是嫌天气太热,雪初公子又迟迟没有从山上回来,她闷得慌罢了。”小杰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 “那某些人又要遭殃了!”若幽摇着头走过来,将一群人拉到廊下站好,远远地看着苏紫陌的方向。 “莫非!莫非!莫非!”三声怒吼响彻整个覆雪阁,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悄然无声的落地,微微躬身。 “郡主,找属下何事?” “我要出去玩!”苏紫陌一脸任性小孩儿的模样。 “这……”莫非抬眼一扫,钟隐不在,一干人等有退避三舍,他不禁又开始祈祷,有没有人来救救他! “你带我去是吧?那我自己去!”苏紫陌甩了甩衣袖,拎起拖地的襦裙,一路往覆雪阁外面冲去。 “郡主这是要去哪儿?”莫非忙不迭地跟上去,上面不止一个人交代了,若是苏紫陌有什么闪失,他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御花园?” “啥?”不光是莫非愣住了,就连悄悄跟上来的一群宫人也愣住了,就去个御花园何必要弄得这么兴师动众,不知道的还以为郡主吵着要出宫呢! “要不然呢?本郡主没银子又不会飞,怎么出得了这围墙?莫非又是个吃里扒外的,还没等我走到门口,皇上就知道了,若是禁足了也好说,万一他老人家心血来潮,派个太子王爷什么的跟我出去,那我还不如跳到明湖里去喂鱼!”苏紫陌翻了翻白眼,某些悲痛的“历史”不堪回首,也不要再重演了。 “那若幽陪郡主一起去。” “不用了,我走不远,你们把那几盆花草捣鼓好了,也各自凉快去吧,我回来会喊你们的。”苏紫陌摆摆手,身后的人也没有坚持,因为莫非是一定会寸步不离地跟着苏紫陌的。 傍晚时分,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一些宫人来来回回,将宫灯点起来。盏盏宫灯,烛泪点点,微风带起几分妖娆,动中的静,格外美好。 御花园,苏紫陌站在明湖边,望着精巧的拜月台,呼吸清浅。莫非站在她身后,小心地注意着四周。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夜凉如水,微风拂过,湖面上完整的月亮被晃碎,苏紫陌轻轻吟起了许久未曾念的词。苏紫陌喜欢宋词,尤其是李煜的词,只是夏展曾经说过…… “这样悲伤的词,在这样好的年纪,就不要念了吧,听着你的声音,看着你的人,心都碎了。”纠缠着心疼的声线卷着浓浓的怜爱直达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像是柔软的风拂过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那弧度就如同微笑一般…… “夏展,”苏紫陌的唇边漾起几分淡淡的笑,“你看,我想你想得都出现幻听了呢……”回忆席卷而来:那是一个七夕的夜,她坐在楼顶一遍一遍念着相见欢,夏展将她揽进怀里,用他的温暖的气息将她包围,他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埋怨着她的悲观,责备的言辞深处却是深沉的爱恋。 苏紫陌没有回头,自然也就没有看到身后玄色衣袍的男子挥退了所有的下人,包括莫非。整个明湖边,就只剩下了他和苏紫陌两个人。 “陌儿……”沉默许久,宇文烨忽然出声。 “怎么了?”苏紫陌还道是夏展又在撒娇,柔柔地笑着转身,打算去抱他,却没有防备地对上了一双微冷的黑眸。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苏紫陌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夜夜入梦的容颜——线条分明的轮廓,剑一般的眉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深深的双眼皮一直是她羡慕的样子,黑曜石般的眼瞳深邃得如同夜空,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整张脸完美的无可挑剔。可是,倒映着她的身影的眼中,却没有半分熟悉的柔情。 “你,不是……”苏紫陌艰难的挪开眼睛,每吐出一个字,都是不易。 “不是什么……”宇文烨偏了偏头,盯牢苏紫陌的眼睛,语气间透出隐隐的怒火。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将他错认成别人了,骄傲如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就是他,不是任何人的替代! “没什么。”苏紫陌急急地回答,身子不自觉地向后退去,不想脚底一滑,整个人倒向明湖。 还没等她呼喊莫非来救,宇文烨就已经伸手捞住了她的腰身,阻止了她的下坠。他倾身下去,与苏紫陌几乎鼻尖相触,声音冷得好似数九冰雪。 “记住,本王是宇文烨,不是旁的谁!” 第十九章 梨花树下承诺声 苏紫陌被宇文烨的气势吓到了,或者说她是被那张脸的怒容吓到了,无论前世还是现今,她最害怕的便是这张脸上愤怒,委屈的眼泪慢慢涌出眼眶,她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开始放慢。 这下轮到宇文烨不知所措了。他看着苏紫陌俏丽的小脸上不一会儿就泪痕遍布,自以为坚固的心房开始有些微的晃动。他轻轻抬手拭去苏紫陌的眼泪,冰凉的触觉让他心头一痛。他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就连他这个大名鼎鼎的“冷面修罗”都敢调戏,原来,她是这般经不得风吹雨打。 “陌儿,”温柔的声音发出来,连宇文烨自己都吓了一跳,可是看到苏紫陌的眼泪似乎有收住的迹象,他便决定要保持住这样的温柔,他将苏紫陌扶正,轻轻涌入怀中,抚着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出来,这般闷着算什么?故意让本王心里不舒服吗?” 一句“陌儿”,让苏紫陌的眼泪如洪水般上涌,一句“本王”,却让所有的情绪都停在了临界的地方,她深深吸了几口气,用力推开宇文烨,冷冷地看着他,“宫里人多眼杂,紫陌尚未婚配,还请王爷自重。” “你……”宇文烨眉宇间怒气隐现,盯着眼前低眉顺眼的人儿,忽地就想起了她刚刚泪眼朦胧的模样,不自觉地敛了怒火,本能地不愿意再看见她的眼泪。 “郡主在想什么?”宇文烨看不到苏紫陌的表情,她的悲伤却那样明显地可以被感知。他不明白,不过十四岁的深闺女子,哪来这样深切的哀伤?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可我觉得,爱恨情仇,总是要有一个凭依才好。若是凭依没有了,曾经那么刻骨铭心的情感都没有了着力点,岂不更痛彻心扉?”苏紫陌抬起头看着宇文烨,那样刻骨铭心的面容,那样陌生的眸光,他不是夏展,这样的结论,让她的心,又碎了一遍。 “本王的样貌可是让郡主想起什么人了?”宇文烨忽然想起苏紫陌初见他的失态。 “一个故人罢了。”苏紫陌背过身去,掩饰掉她神情中的失落,尽力让自己显得淡然。 “故人么?”宇文烨轻声默念,忽然觉出淡淡的悲哀,难道是因为故人的缘故,她才对他显示出不同于他人的情绪么?那么,他是该高兴,还是悲伤呢?宇文烨第一次觉得,情绪如此波动…… “如果没有旁的吩咐,紫陌就先行告退了。”无语默立,苏紫陌看了一会儿倒映在水中的宇文烨的脸,觉得无趣,开始想念栗子糕的香甜。 “本王送郡主回去。”宇文烨不容苏紫陌拒绝,转身就向前走去。 外面等候的宫人一见自家主子出来,忙挑亮宫灯,走在前面。莫非看到苏紫陌出来,本想上前行礼,却见苏紫陌凤目一挑,冷意森然,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低下了头。 一路默然,很快,覆雪阁便出现在了眼前。 “紫陌谢王爷相送。”到了自己的地盘,苏紫陌便没有那么收敛,逐客之意很明显。 “冰凝郡主是在排斥整个宇文家还是只排斥本王一个人?”点起在覆雪阁门口的灯光照在宇文烨冷峻的脸上,轻轻的问句,好像有一点点失落的味道。 “烨王爷何出此言?”苏紫陌站在台阶上,平视着宇文烨的眼睛。 “你自小就不喜欢与宇文家的人来往,皇家宴会极少出席。我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在除夕宴会上以一句‘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激怒父皇,当时你父亲和庄妃娘娘都吓坏了,倒是你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与父皇对视。许久之后父皇大笑,并且当场许诺说你的婚事绝不勉强,一定要你心甘情愿。”宇文烨一转头,看见苏紫陌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勾了勾唇角,“那日在皇家家宴上的你可依旧是威风凛凛,怎么,如今知道害怕了?” “当年是紫陌不懂事,才敢触怒天颜,如今长大了,自然知道害怕,让烨王爷见笑了。”苏紫陌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着。天啊,这原来的苏紫陌都干过些什么?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过好就好在她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婚姻大事,自己做主,若不是有她提前铺好了路,估计那日她就要回归黄泉了吧? “是么?既然知道害怕,怎么还敢在家宴上公然拒绝父皇的说亲?”宇文烨见苏紫陌的神情更加紧张,唇角越弯越高,“本王说笑的。父皇是仁君,一言九鼎,你不必担心。本王不过是今日在养心殿听到父皇开玩笑说我们兄弟几个都不争气,连个小女子都征服不了,以后还拿什么去征服天下。” “女子不是用来征服的,而是用来呵护的。天下政权,怎么守护,如何扩张,那都是男人的事情,女子只不过是想得一良人,平安一世,其他的,都与女子无关。”苏紫陌突然出声,言语间的坚决让宇文烨侧目。 “呵呵,郡主还是那么语出惊人。”宇文烨的眼睛从苏紫陌身上移开,落在覆雪阁院中,“郡主可知道这覆雪阁中的故事?” “王爷请讲。” 宇文烨抬步走进覆雪阁中,苏紫陌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在一棵梨树下停了下来。宇文烨说了一个故事给苏紫陌听:在当今皇上宇文睿还是皇子的时候,曾在覆雪阁与现在的庄妃苏白浅一见钟情,两人在梨树下看尽花开花落,许诺三生七世,虽然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身为帝王的无奈,还是让宇文睿负了苏白浅。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样的词句,好像真的不适合帝王家。苏紫陌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陌儿,我想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苏紫陌猛地抬头,只见月色朦胧间,夏展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一张脸,让她朝思暮想。“我想要的,你怎么会不知道?”,苏紫陌微微一笑,却因为心神恍惚而脚下不稳,直直地往前摔去。 “陌儿!”宇文烨一声低呼,眼明手快地将苏紫陌下坠的身子接住,揽在怀中,这一次,他将她眼中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从希望到失望到绝望,她的眼中是他的人,却不是他的魂。 “放开我。”苏紫陌在宇文烨怀中挣扎,暗自责备自己今日怎么总是恍惚。 “陌儿,”宇文烨忽然收紧了双臂,让苏紫陌没有办法动弹,他附在她的耳边,柔情似水,“你要相信,帝王家不尽是无情郎。”说完他放开她,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后,快步离去。 当苏紫陌反应过来的时候,淡淡的梨花香还留在鼻腔,轻轻的呢喃还在耳畔,只是人已走远。 第二十章 夜探逸楼为雪初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看到过这样一句很心碎的话:誓和诺都是有口无心的。从小到大,她听过无数句类似于永远的话,可是,没有一句真正兑现到了如今。苏紫陌伸开自己的十指,攥紧,又伸开,虚无,只有虚无。 “郡主?”一件外套被仔细地披在身上,一回头,若幽关心的表情出现在面前,“郡主回来了怎么也不进门?毕竟是入了秋,晚上凉了,站在这儿吹风是要生病的。” 苏紫陌听着若幽的絮絮叨叨,随着她的脚步一路走回到房间,一缕苦涩的笑一直挂在嘴边,她如今的拥有,就只剩下了相似吧。 “钟隐呢?还没有回来吗?”苏紫陌环顾了一圈房间,没有找到熟悉的淡蓝色身影,也没有嗅到一点草药的味道,心下疑惑。 “公子回来过了,但是没有到咱覆雪阁来,而是匆匆地往逸楼的方向去了。”若幽倒了一杯热茶放在苏紫陌手里。 “逸楼?”苏紫陌皱了皱眉毛,是什么地方,住着什么人,能让钟隐这般紧张,连她都顾不上了?不得不承认,苏紫陌是霸道的,可这一种霸道来自于一种对失去的恐惧和对自己的不自信。钟隐是目前为止她在这个世界最依赖的人,她不能失去他。 “那是宫廷琴师司空逸公子住的地方,就是那日在拜月台上为郡主弹琴的白衣公子。” “是他啊……”苏紫陌轻啜一口清茶,眼前浮现出的第一副画面不是司空逸绝美的容颜,而是那一双深紫色的眼瞳,带着致命的魅惑和神秘感,同时拥有着洞穿人心的能力。她的嘴角忽然弯起一个莫名的笑意,“走,咱们也去逸楼看看。” “郡主,你等等我呀!”若幽忙追出去,她已经越来越看不透她的郡主了,时而乐得大笑,时而泪落不止,时而发呆一发就是一个时辰,如今又变成了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好在苏紫陌十分体恤宫人,不然的话,他们怕是要遭殃了。 “访琴、问棋、晴雪、晴霜、小林子、小杰子,摆驾逸楼!”苏紫陌一袭淡紫色的丝质长裙,站在院子里面中气十足的发号施令,好像不久前宇文烨带给她心灵上的震撼从未发生过。 “郡主,今天天色有些晚了,要不,咱明天再去吧?”访琴看着苏紫陌亮晶晶的眼睛,就知道她家郡主又在打歪主意了,不由得为苏紫陌要去找的人而叹一口无奈气。 “这才什么时辰?”苏紫陌翻了翻白眼,正好看到了隐藏在黑暗中,并且正在试图以不被发现的步子大小后退的莫非,她挑了挑眉,看着他,“你要去哪儿,我亲爱的护卫先生?” “回郡主的话,”莫非见自己逃不掉了,只得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习惯性地单膝跪地,“属下只是……只是……”他从来没有撒过谎,可他也不敢说自己心中的理由,只能一点一点降低了声音,最后选择了沉默。 “好了,别只是了,从覆雪阁到逸楼,中间这一段距离不短,我需要你的保护,至于到了逸楼,你不愿进去也没关系,有钟隐在,我不会有事儿的。”苏紫陌看着莫非的样子,心里大致有了些想法,虽然不知道武功高强的他为什么会怕据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司空逸,但是他宁可沉默也不找借口骗她的行为,让她心里安稳得很。 “郡主,属下虽不知郡主为什么突然想去逸楼,但是属下想劝郡主一句,那逸楼,还是不要去的好。”莫非很感激苏紫陌的理解,但是一想起那个紫眼睛的妖孽,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莫非,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呢!”苏紫陌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莫非,然后看着他健康的小麦色的脸上出现了可疑的红晕,甜甜地笑了,“你真可爱!呵呵,好了啦,起来走吧,本郡主让你看看,什么叫做高手!” 苏紫陌拍了拍莫非的肩膀,招呼上她点好的“兵将”,一齐向逸楼的方向进发。 同时,竹林深处的逸楼。 “公子,冰凝郡主带着人往逸楼的方向来了,目标好像是……雪初公子。” “隐,郡主很喜欢你呢。”司空逸闲闲地躺在软榻上,看着正在他身上忙着施针刺穴的钟隐。 “她只是个孩子,你莫要胡闹。”钟隐下针的手故意重了些,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司空逸微皱的眉毛。 “可是,你对她好,我不开心呢。”司空逸眨眨眼睛,将天真无辜演绎到了极致。 “这就是你胡闹的理由?”钟隐施针完毕,深蓝色的眼眸对上深紫色的瞳仁,眼神中略带无奈。 “我讨厌你。”司空逸和钟隐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就闭上眼睛转过了脸。 “连右,你叫上连左一起,去门口迎接冰凝郡主。”钟隐轻叹一声,吩咐站在一边的人。 夜晚的竹林,微风里夹杂着竹子的清香,宫灯的光晕将气氛烘托的暧昧,苏紫陌抬头望去,一座小楼在林中隐现,那里应该就是逸楼了。 “莫非,这竹林安全么?”苏紫陌虽然不大相信一个宫廷琴师敢在皇家别院的竹林里设埋伏,但是还是小心些好。 “郡主放心,竹林并无异样。”真正可怕的是那竹楼之主,这句话莫非悄悄咽回了肚子里,因为他知道,已经走到了这里,就已经在那人的控制范围之内,少说一句话,便多一分生机。 “那你还那么紧张干什么?”苏紫陌好奇地看着莫非。 “冰凝郡主,雪初公子吩咐,请您进去。”两个人影悄然无声地出现在苏紫陌背后,恭敬地说。 由于两个人都守礼地低着头,加上苏紫陌并非会武之人,所以两人并没有刻意去感知苏紫陌的反应,自然就不会发现苏紫陌绷紧的背部和阴沉可怕的脸。这一切,只有与苏紫陌对面而站的覆雪阁众人看到,然后默默地为那两个前来迎接的人默哀。 “好,很好,非常好,那就有劳两位前面带路了。”苏紫陌优雅地转身,含笑看着两个貌似护卫的家伙,声音犹如来自于九幽玄冥的召唤。 苏紫陌话音一落,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哆嗦了一下,环顾四周,灯光幽幽,竹影幢幢,这真是个见证灵异事件的好天气啊! 第二十一章 最怕突然好想你 据说,皇家别院的这一片葱葱茏茏的竹林,是自然长成在这里的。当时负责修建皇家别院的老工匠一眼就看中了这里,引了明湖的水,在竹林深处建了一处水榭,起名流岚居。后来,六皇子宇文修求医回来,以静养为名,搬出皇宫,搬进流岚居居住。至于与流岚居遥遥相对的竹楼,则是专门为宫廷琴师司空逸而造,因为他是世上唯一一个能够弹奏朝歌曲的人。 竹林里,连左和连右走在前面,后面的人好像故意走得很慢,使得他们不得不经常回头看看身后的人有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每次回头都刚好能撞上冰凝郡主那张妩媚的笑脸,纵然是连右这样冷静淡定的人,都开始觉得毛骨悚然了。所幸的是,逸楼到了。 “冰凝郡主请,我家公子在楼上等您。”一向嬉皮笑脸的连左破天荒地没有意思玩笑的表情,严肃的样子在月光下更显诡异。 “你家公子?口气大得很呢!”苏紫陌扬了扬眉毛,瞟了一眼逸楼二楼开着窗户的位置,白色的轻纱飘出窗外,有一抹淡蓝,若隐若现,“再说,我要找的是钟隐,不是你家公子。” “这……”伶牙俐齿的连左在苏紫陌挑衅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莫非,钟隐可是在二楼的那个房间里?”苏紫陌轻笑一声,转身看着莫非。 “是。” “那房间里还有何人?” “还有……” “郡主大驾光临,司空逸有失远迎,还望郡主恕罪。”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了莫非的回话,一袭白衣翩跹而出,精致的脸上是从容不迫的微笑,丝毫没有得罪了正得宠的郡主后该有的惶然。 “罢了,钟隐呢?”苏紫陌望了一眼司空逸身后,并没有钟隐的身影,心里隐隐担心,不会是在山上出了什么事情吧? “郡主莫要担心,雪初只是累了,稍事休息就下来见郡主。”司空逸看着苏紫陌透着担忧的眼神,脑中忽然闪过钟隐为他施针时眉间的微皱,心下了然。 “司空公子,我与钟隐诚心相交,并无私情,若要吃醋,公子怕是找错了对象。”苏紫陌注意到司空逸紫眸之中一闪而过的光彩,不自觉地出言相讽。 “郡主说笑了,”司空逸闻言,轻轻一笑,顺便给了连左一个“温柔”的目光,转而认真地看向苏紫陌,“我与雪初相识多年,彼此心意早已是心知肚明。说到吃醋,我倒是觉得郡主今日吃醋的样子,比那日在皇家家宴上风光无限的模样更让人心动。” “好吧,我吃醋了,现在可以把我的钟隐还给我了吗?”苏紫陌向司空逸伸开手,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看着司空逸微怔的模样,她在心里偷偷笑得很开心。 “苏儿!”一个声音落入耳中,隐隐有焦急的情绪掺杂在内,蓝影一闪,钟隐已经站在了苏紫陌和司空逸中间,藏在袖中的手掌一翻,蓝光闪过,司空逸手上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钟隐,你今天从落妍山回来没有去看我,没有给我送清凉草,这也就罢了,都这个时间了,还没有听到你的叶笛声,你是不是不要我了?”苏紫陌叉着腰,把个蛮横的小女人的形象诠释得淋漓尽致。 “雪初,你要怎么解释?”司空逸的声音从钟隐背后响起来,那语气,分明是看热闹。 “苏儿?”钟隐不理司空逸,只是深深地看着她深褐色的瞳仁,良久,他轻叹一声,“你的心乱了。可是又见到他了?” 一句话,苏紫陌沉默下来。她低下头,伸出手轻轻环上钟隐的腰,将自己整个儿靠进草药的清香和平和的温暖中,脸埋在柔软的衣料里,眼泪不让旁人看到。 司空逸对连左连右使了个眼色,两人将宫人们遣走,而他自己也转身上了逸楼,只剩下相拥的两人,在如水月光下依偎。 “好些了么?”钟隐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呼吸慢慢正常,才出声问道。 “好多了,可是你的衣服……”苏紫陌的声音闷闷的,鼻音很重,她从钟隐怀中抬起头来,看到他胸口那一片泪湿的衣襟,脸微微红了。 “不碍事,一会儿上楼换一件好了,你没事了就好。”钟隐略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苏紫陌不好意思的脸,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等我一下,可好?” “嗯。”苏紫陌乖乖地点点头,目送钟隐脚下一点,直接从二楼的窗户飞进了逸楼。 “郡主待钟隐之心,还真是让我羡慕。”司空逸从暗处缓缓走到苏紫陌身边。 “有没有人曾经对你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像是纯粹的紫水晶,神秘,高贵,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边,令人无法触及,也不敢追寻。”苏紫陌转过身,借着月光,仔细看着司空逸的眼睛,认真地说。 司空逸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苏紫陌。夜幕四合,打翻了的墨汁盒将整个天际晕染,星光点点,月亮不知道在哪一个方向。黑色,永远是最好的保护色。苏紫陌在悄然卸下防备,在这个天下里,最危险的男人面前。 “你的琴呢?去取来和我的歌吧,我知道你有这能力。”苏紫陌浅浅一笑,如玉的容颜上泛着淡淡的光华,宛如月中仙子。 “好。”司空逸轻轻应答,衣袖微扬,一把古琴从二楼的窗户飞出,稳稳地停在他手中。 当钟隐换好衣服走出逸楼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了司空逸和苏紫陌的身影,借着月光,他看着落在地上的影,屋顶的两人,青丝飞舞,衣袂翩翩。 逸楼楼顶,古琴悠扬,轻歌凄美。男子十指翻飞,深紫色的眼瞳锁在身边的紫衣女子身上,女子低敛眉眼,把玩着男子的一段白色衣带,自顾自唱得忧伤。 “…… 我们像一首最美丽的歌曲 变成两部悲伤的电影 为什么你带我走过最难忘的旅行 然后留下最痛的纪念品 我们那么甜那么美那么相信 那么疯那么热烈的曾经 为何我们还是要奔向各自的幸福和遗憾中老去 突然好想你 你会在哪里 过的快乐或委屈 突然好想你 突然锋利的回忆 突然模糊的眼睛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最怕回忆突然翻滚绞痛着不平息 最怕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最怕此生已经决定自己过没有你 却又突然听到你的消息 ……” 第二十二章 皆是戏里剧中人 夏展曾经说过,她有两个相互独立的灵魂,一个放在正午,光芒万丈,一个放在午夜,暗淡无光。苏紫陌说,正午的那一个灵魂,不过是她的保护色,而午夜的那一个,才是真正的她。无数个午夜,夏展用他的温柔给了她安稳的睡眠,那一句“我爱你”,也被放置在午夜。所以,所有的真实,都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被看见。 “郡主,今日的晚膳还是去逸楼吃么?”若幽走进房间,看见苏紫陌正团在软榻上看书,她看了一眼门外,轻声问了一句。 “今日不去了,”苏紫陌眼睛也没抬,自顾自翻了一页书,“逸被澈叫去研究新的琴曲,钟隐在修那边呢。你带上晴雾和晴霓到小厨房看着做点什么吧,清淡点就好。” “是。”若幽福了福身,低着头出去了。 “等等!”若幽就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苏紫陌突然出声叫住了她,是的,若幽好像有点不太寻常,她坐起身,正好看到了地上的影子,“门口是谁?来都来了,怎么站在门口?等着本郡主亲自去迎接你么?”苏紫陌弯起嘴角,一边起身一边扬声道。这个宇文澈,祸害了司空逸还不算,还一定要拉她下水,身为皇子,不好好学习从政之道,非要将她肚子里所有会的歌都学去了才甘心么? “难道本王就长得这般没有特点,每一次出现都让郡主误以为是别的人。”微微寒凉的声音由远及近,玄色的衣衫,金色的滚边,精致的绣纹,昭示着眼前的人的地位显赫。 “啊!烨王爷吉祥。”苏紫陌才站起身,就被眼前出现的人吓得矮身下去。她看得到,他墨色的眼瞳深处,存在着被冰封住的怒火。 “起身吧。”宇文烨看着苏紫陌,不出门的她便是这副模样么?穿得这样素雅随意,满头青丝也只是用一根白玉簪子简单挽起,秀丽的脸上不施粉黛,完全没有白日里的锋芒,倒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 “紫陌不知烨王爷驾临,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苏紫陌不是不起身,只是不敢面对他,自从那日他在梨花树下说了些类似于承诺之类的话之后,她就没有敢正面面对过他,平日里碰到,不是绕道而行,就是请个安匆匆离去,绝不多做停留。 “你就这么怕我?”宇文烨坐到苏紫陌刚刚躺过的软榻上,随手拾起她看的书,轻轻一叹,将“本王”两个字省略了去。 “不是的。”苏紫陌的回答细若蚊哼,宇文烨实在是来得太突然了,他的温柔也从来没有预警,这毕竟不是白天,她的思维没有那么高强度的警戒性,所以这个时候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先起来吧,一会儿小心腿要疼了。”宇文烨放下书卷,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的位置,“过来坐。” “谢烨王爷。”苏紫陌起身,走到软榻边坐下来,却还是和宇文烨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今天来,是想问你要个解释的。”宇文烨能感觉的苏紫陌身体的僵硬和心里的紧张,“我不明白在这个皇家别院中,你为什么唯独对我唯恐避之不及?” “王爷这话从何说起,紫陌对谁都是一样的,没有刻意地躲避谁。”苏紫陌心里一叹,都说皇宫里的人上至主子,下到奴仆,一个一个都成了精,她以为她做得滴水不漏,不料还是被他发现了。 “这一声‘王爷’还不够么?你在六弟和七弟面前从来都不是这般守礼的。”宇文烨的脸上浮现出些许苦涩,“在旁人面前,苏紫陌也好,紫陌也罢,甚至于苏儿、陌儿,可你在我面前就只能是冰凝郡主吗?” “王爷言重了。”苏紫陌垂下眼眸。 “叫我烨!”宇文烨伸手捏住苏紫陌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烨……”苏紫陌不得不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却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宇文烨。传说,他是冷面修罗,传说,他孤傲冷漠,可是,现在在她面前的宇文烨,只是嫉妒了,在乎了。他在乎她。这是苏紫陌从他的眼睛中读出的信息。“会有天使替我爱你”,是真的么? “陌儿……”宇文烨听得苏紫陌的一声轻唤,欣喜不已,直接将苏紫陌拥入自己的怀抱,小心地环着,生怕弄疼了她,也生怕她会离开。 “咕噜……咕噜……”原本温馨美好的气氛就这样被破坏掉,苏紫陌有些尴尬的摸摸自己的肚子,“烨,我饿……” “来人,备膳!”宇文烨低下头,看着苏紫陌俏生生的小脸上满是撒娇的模样,情不自禁地轻吻了一下她的唇,笑着起身吩咐候在门口的若幽等人将晚膳拿进来。 “你也要在这儿吃么?”苏紫陌看着宇文烨好像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禁出声问道。 “你赶我走?”宇文烨皱了眉毛。 “不是的!”苏紫陌一见他眉宇间的褶皱就慌了神,这张脸上是不应该出现笑容以外的表情的,至少在她身边的他是不可以不开心的。她连鞋都没有穿,就直接冲到了宇文烨面前,抬手伸向他的眉间,想要将褶皱抚平。 “陌儿……”宇文烨一把拉下她的手,眼中出现了几分受伤的神色,“只把我当做宇文烨可以吗?我不想再与你心里的影子重合了,不属于我的感情我一分也不想要,我就是我,我不是任何人的替代。”说完,宇文烨放开苏紫陌的手,在若幽等人诧异的眼神中大步走出了覆雪阁,没有回头。 苏紫陌目送宇文烨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并不出声挽留。 “郡主,刚刚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我们去拿了一趟晚膳的功夫,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若幽领着人将晚膳放在桌子上。 “事出有异必有妖。”此时的苏紫陌已经敛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坐在桌边,轻啜了一口凉茶。宇文烨,纵然再像夏展,他终究不是夏展,不能不防。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她是从来都不相信的,况且她的背后还有一整个左文丞的势力。 覆雪阁外。 “苏紫陌,本王还真的是小看你了,如此,就莫怪本王不客气了。”宇文烨冷冷地看着苏紫陌的房间的方向,敢在他面前如此肆无忌惮,真当他宇文烨是纸糊的吗? 第二十三章 谁主天下沉与浮(上) 这夜,没有月亮,亦没有星光,黑暗主宰了整个天际。 “郡主,想什么呢?”若幽轻手轻脚地将一件外衣披在苏紫陌身边,她已经在窗边发了近一个时辰的呆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去逸楼。”苏紫陌转过头看了看若幽,抬手执起若幽的手,自己这副样子,定然又让她担心心疼了,这丫头,就是傻得很,把自己当做她的天一般。可是苏紫陌没有办法,自己的心事太多了,都乱在心里,现在她很需要一些外界的力量来帮助自己平静下来,比如钟隐的眼睛,比如司空逸的琴声。 “郡主换件衣服再去吧,夜里凉,小心生病了。”若幽说着就伺候苏紫陌换衣服,她知道苏紫陌心烦,也知道她去逸楼是为了听琴听叶笛,可是…… “若幽,你有事儿瞒着我。”苏紫陌看着若幽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明白了几分,这几天外面的人在传什么,说什么,她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只不过是懒得搭理罢了,刚刚宇文烨来那一趟,明日又不一定要多出多少是非来。 “也没什么,不过是下人搬弄是非罢了,郡主不用太往心里去。”若幽看着苏紫陌淡然的表情,就知道苏紫陌什么都清楚了。 “你能明白就好了,既然是些无稽之谈,你又何必要在意?”苏紫陌捏了捏若幽的手,“我视你为姐妹,自然不瞒你的。我不喜欢太子,他对我好不过是因为爹和苏家的缘故;澈王爷和修王爷与我不过是谈得来的朋友,涉及不到儿女私情;至于烨王爷,这个人心太深了,在他身边我会没有安全感,况且我感觉得到,他和我是同一样的人,相似的人靠的太近只能互相伤害,所以我不会喜欢他。这样,你能放心了么?” “郡主是注定了要嫁给皇子的,欺君可是大罪,但是嫁一个郡主不喜欢的人,郡主一定会不开心吧。” “是啊,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确实很委屈,圣旨也是不可违抗的,那么,就祈祷奇迹发生吧。”苏紫陌淡淡一笑,她相信自己的直觉,那竹林中,定然有一个惊天的秘密,或许那便是她的契机。 “郡主出门可是要人跟随?”若幽替苏紫陌打理好妆容衣着,她是了解苏紫陌的,她心烦的时候,喜欢清静。 “有莫非跟着就行了,你做些栗子糕等我回来吧。”苏紫陌笑着摸了摸若幽的头,转身出了门,莫非照例跟在她五步远的地方。 明湖湖畔。 “莫非。”苏紫陌突然停住了脚步。 “郡主有何吩咐?” “你何时进宫伺候在御前的?”苏紫陌转过身,冷冷地看着站地笔直的莫非。 看到苏紫陌的眼中的寒意,莫非心里一凛,继而单膝跪下,“回郡主的话,莫非亦是孤儿,五岁时父母死于战乱,幸得恩师相救并收留,传授莫非一身武艺,十四岁时被送入边疆军营,十六岁得恩师之诏回京,进宫伺候御前,今年二十有一了。”莫非回话时眼睛一直看着苏紫陌的眼睛,声音清晰肯定,眼神也没有一丝躲闪。 “你的恩师……” “恩师慕容。”莫非没有隐瞒。 “帝师慕容?”苏紫陌吃了一惊,难怪莫非的功夫如此高深且不同于一般的大内高手,他在宫中待遇又如此特殊,原来是帝师慕容的弟子。 帝师慕容,苏紫陌曾在一些书籍上看到过有关于他的记载:那是一个近乎于神一般存在的人物,年龄无人知晓,身怀数种绝世武功,左手为医右手用毒,皆是天下之顶,帝王权术信手拈来,再加上占星预知之能,放眼天下,无人能敌。这样的人物,不能毁灭,就只能拉拢,故而无论是皇国还是位于皇国的西北方向的龙国,或者是位于东北方向的凤国,历代帝王都将慕容奉为帝师,试图让他停留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辅助自己成就帝王大业。奈何慕容如风,故而天下三分,势均力敌,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 “起来吧,我不过是随口问问。”苏紫陌挥了挥手。传说帝师慕容至今只收过三位弟子,相授之道不详,如今看莫非的样子,应该是承袭了武的方面多些,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安全也危险。她略一沉吟,还是将话问出了口,“莫非,你是忠于何人的?” “莫非为冰凝郡主近侍,自然只忠于郡主一人,莫非的一切将以郡主的安全为上,不敢有半点懈怠,亦不敢有半点他想。”莫非的回答,铿锵有力,没有半分犹豫,就如同这样的意识已经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一样。 “起来吧,我不想因为你而破坏了自己善良的名声。”苏紫陌冰冷的表情终于解封,她深深看了莫非一眼,率先转身向着逸楼的方向走去。 逸楼门前。 “公子,连右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连右先告退了。”原本安静地站在司空逸身后的连右忽然听得林中脚步声,眼神微动,继而躬身欲退。 “连右,你好大的胆子!”一声娇喝打碎了连右全部的希望,只见一身劲装的莫非将苏紫陌平稳地放在地面上,然后退到了一边,低头沉默,或者说是低头偷笑。 “连右给郡主请安,郡主恕罪。”连右看了司空逸一眼,见自家公子只是摆弄手里的古琴,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只好自己顶着头皮站出来了。 “恕罪?本郡主何时说过你有罪?依你的意思,你是做过冒犯本郡主的事情了?还不从实招来!”苏紫陌柳眉倒竖,郡主的架势可是做得十足。 “苏儿,你就莫要欺负连右了,明知道他不善言谈,你还次次为难于他,你就不怕他家主子反了?”钟隐笑着从逸楼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碟栗子糕。 “他家主子?反了?”苏紫陌的眼中露出狐狸般的狡猾,继而换上一副无辜的表情凑到司空逸身边,“逸,我好像忘记了凤求凰曲的后半部呢。” “连右。”不过是叫一声名字,那淡淡的音调中却是不可违抗的命令之意。 “是,公子。”连右彻底无望了,十多年的倾心相护,竟然比不上一首琴曲! “连右乖!”苏紫陌笑眯眯地拍了拍连右的肩膀,好不容易发现这么一个能将现代歌曲唱到惊世骇俗的地步的好苗子,她怎么能轻易放弃呢?没办法,在这个没有MP3的时代,也就只能如此了,哈哈…… 第二十四章 谁主天下沉与浮(下) 最惬意的生活应该莫过于此了:吃着清甜可口的栗子糕,喝着神医泡的茶,看着养眼的宫廷琴师优雅地弹琴,听着俊朗的小哥唱着一眼万年——深情一眼挚爱万年,几度轮回恋恋不灭,把岁月铺成红毯,见证我们的极限;心疼一句珍藏万年,誓言就该比永远更远,要不是沧海桑田,真爱怎么会浮现…… “苏儿?”钟隐递一杯茶到苏紫陌面前,微笑地看着她开口,“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你好像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咳,什么意思?”苏紫陌明显被呛了一下,既然穿越这回事情都能发生,那么出现那么一个两个窥得天机的人也不算过分吧,只是她想知道后果是什么。 “你才十四岁,又是养在深宫的郡主,可你的思想却超出了这道宫墙的范围太远,你会的东西也并不属于皇宫,比如你教连右的那些歌。”钟隐伸手拍拍苏紫陌的后背。 “这样啊……”苏紫陌缓了过来,偏过头去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钟隐深蓝色的眼睛,敛了轻松的神色,认真地说,“钟隐,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就像一些看起来相当匪夷所思的事情,它就是发生了,我也没有办法。我视你为挚友,我不想欺骗你,可是现在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你记着,我是苏紫陌,是真实的苏紫陌,与传言无关。” “好。”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是承载了真挚的情谊,其实钟隐并不是很在乎眼前的苏紫陌到底是什么人,只是有很多人很在乎。 “谢谢。”苏紫陌有些感激地看着钟隐。 “咳,郡主与雪初公子这般亲密,若是叫太子看了去,还不要打翻了所有的醋缸?”一个戏谑的声音打断了苏紫陌与钟隐的四目相对,也打断了连右的歌声,司空逸的琴声,众人抬头看去,宇文烨弯弯的笑眼很可爱。 “原来是澈王爷,几日不见,学习政事可有进步?”众人起身行礼,都被宇文澈制止,苏紫陌知道他的性子,索性就不起身了,只是随意地打趣他。 “紫陌,你既是知我的,又何必打趣我?”宇文澈一听“政事”两个字,立马垮下了脸,坐在石凳上,接过钟隐的茶抿了一口,“父皇也真是的,我都说了我没有要娶你的意思,干嘛还强迫我学那劳什子?” “澈王爷,学习政事不是为了娶我用的……”苏紫陌听了宇文澈的话,顿时觉得哭笑不得,看来真的不是每一个生在皇家的孩子都适合站在朝堂上的。 “好了好了,不说那些,我刚刚听你们在弹琴唱曲,那曲子很特别,与宫中的曲子大有不同,司空公子,那是你新作的曲子么?”宇文澈挥挥手,随着他的手的动作,他脸上的愁容也一扫而光,两眼放光地看着司空逸,吩咐自己的丫鬟络儿将自己的绿绮琴取来,坐在他身边开始学习刚刚的曲子。 “真不愧是皇国琴痴,弦清公子。”钟隐笑着摇摇头。 “琴痴?弦清公子?”苏紫陌一脸疑惑地看了看宇文澈,然后将目光投向身后的莫非。 “回郡主的话,在宫外有‘皇国四大公子’之说,分别是空城公子、宸桓公子烨王爷、雪初公子钟隐、弦清公子澈王爷。”莫非上前一步回话道。 “嗯。”苏紫陌点点头,这些名号倒是雅致,也算是实至名归,只是有一个人……“你不知道空城公子姓甚名谁么?” “属下不知,江湖中也无人知晓,甚至于无人见过他的真容,只是听闻一个名号而已。” “空城公子……”苏紫陌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复而睁开看着钟隐,“我记得我好像在一本杂记中见到过他的名号,据说他是在龙、凤、皇三国交界的洛城中最富有的人,几乎洛城内所有的产业都归于他的名下,但他本人并不住在洛城,而是在洛城外的人人谈之色变的锁魂山中建了一座‘空城’,也是因此他才自称‘空城公子’。” “不过是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罢了,也难为郡主记得。”司空逸将琴交给连右,轻质的白色丝衣随风摇摆,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飘飘似仙。 “我看倒不尽然,”苏紫陌拈了一个栗子糕放进嘴里,挑眉看着司空逸,“单是一座‘空城’就说明这人不简单,心也不只有一座洛城那么大。” “郡主的意思是?” “喜欢玩神秘的人无非两种,一是虚荣,制造一道烟幕来掩饰自身的空虚,二是真正的神秘,这样的人往往有一个令人大吃一惊的身份,有一份掌握天下的野心,若是这世上没有能够制衡他的人,那么这天下怕是要易到一个令谁都想不到的人手中了。”苏紫陌咂咂嘴,仿佛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说了也无伤大雅。 据她所知,皇国地处江南,土地肥沃,人杰地灵,但这样的优势往往会成为他人眼中嫉恨的理由,进而成为战争的根源。龙国位于皇国的西北方向,国土范围内大部分为草原,游牧民族是龙国的主要组成部分,精良的骑兵成为龙国不败的有力保证。地处皇国东北方向,与皇国以滕江为界,并且靠海的凤国,那里的人似是继承了大海的宁静,一向喜好和平,但其拥有的水军力量亦不可小觑。而作为三国交界的洛城,是三国往来的重要交通要道和通商贸易之地。换句话说,掌握了洛城就相当于掌握了三国的经济命脉,是和平还是战争,全看洛城是否畅通。至于锁魂山,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在那样的险境中生存的人,该是怎样的强大呢?所以,那空城公子不动则已,一旦动了,怕是要天下大乱了。 “紫陌,你可知你刚才的话,传出去可是要被父皇处斩的!”久久的沉默中,宇文澈第一个回过神来,带着关切和担心的眼神出声提醒苏紫陌。 “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再说我一个小女孩,童言无忌,至于那个什么什么空城公子,没准儿是第一种人呢?皇上春秋鼎盛,太子和众位皇子又是栋梁之才,当然了,你除外,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江湖浪子?”苏紫陌又塞了几个栗子糕在嘴里,嘴上说的轻松,心里却是哆嗦了一下,以后,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可得改改呢,要不然真会要了自己的命! 苏紫陌没有看到,司空逸和钟隐的眼睛颜色不约而同地深沉了许多,眼前的冰凝郡主,的确值得特别关心! 第二十五章 只愿得那一心人 太平盛世,这样的话只适合于老百姓,身处宫墙之内,也只能是“浮生偷得半日闲”。 “若幽,去请钟隐来,就说我身子不适,暂时不便见客。”覆雪阁内,床榻之上,穿着一身紫罗兰色宫装的少女疲倦的缩成一团,“真是麻烦,总是这样假笑,我的脸部肌肉都僵硬了!” “郡主,你若是请了公子过来,免不了又要惊动皇上和各宫娘娘,到时候,你要应付的,可就更多了。”若幽在苏紫陌身边坐下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了?前些日子不是好好的,怎么才几天工夫就把我这覆雪阁闹得像菜市场一样,还让不让人活了?”苏紫陌愤怒地砸着枕头。自那夜她在逸楼发表了一通有关神秘人的言论之后,一连几天,覆雪阁都是门庭若市,有皇子的妃嫔,朝廷的命妇,一个一个蜂拥而至,送礼的,关怀的没完没了,把苏紫陌吓得够呛,还以为是最后的晚餐呢。 “郡主不知道么?如今已经立了秋,是到了百花凋零,庄稼丰收的时节,每年的这个时候,皇上都会举行一次大型的宴会,名为‘百花宴’,感谢百花仙子,祈求粮食丰收。宴会过后,皇上就要移驾回皇宫了。”访琴从门外走进来,将点心放在桌上,给苏紫陌解释道。 “百花宴?我看啊,就是一场盛大的相亲大会!”苏紫陌不满意的嘟囔着,还好她有圣旨在身,要不然这场百花宴结束了,她也就成了待嫁之人,但等明年生日一过,就吹吹打打嫁人去了!才十五岁啊,多可怕! “郡主要这么说也可以。”访琴笑笑,“每年的百花宴上,公主和各家的小姐都会献艺,王爷和各家的公子也会参加,咱们皇上是个开明的圣君,若是有两情相悦的,便当场指婚,也算是荣耀一件呢。” 荣耀?对于别人可能是,但是对于她苏紫陌,一个从21世纪穿越过去的带着自由主义思想的女人,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苏紫陌翻了翻眼睛,“我能不能不去?” 话音还未落,小杰子一路小跑进了房门,“郡主,郡主,庄妃娘娘宫里来人了,说是请郡主过去呢。” “啊!”苏紫陌哀嚎一声,这下子跑不掉了,“你,出去!你们,帮我更衣!” 小杰子打了个千,退了出去,若幽和访琴无奈的笑笑,帮苏紫陌准备衣饰。这宫里能请得动苏紫陌的,恐怕就只有庄妃娘娘了,就连皇上要见她也是要提前打招呼的,否则的话,十有八九苏紫陌是不见人的,理由很简单——梳妆一个时辰,卸妆一个时辰,何必呢? 霁月轩。 “姑姑,紫陌给姑姑请安,姑姑吉祥。”苏紫陌从一迈进霁月轩的那一刻开始就发现了里面的气氛不对,所以她也就格外小心了些。 “起来吧。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和郡主说。”庄妃看了看妆容素净的苏紫陌,挥了挥手屏退了所有的宫人。 “姑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紫陌说么?”听得一声门响,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苏紫陌开口问道。 “孩子,过来坐。”庄妃将苏紫陌拉到她身边,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眉眼,“这些年你在我身边,一日一日长大,出落得越发像你的母亲了。” “姑姑谬赞了。”苏紫陌敛了神色,当年的琴默公主么?她恐怕就只有容貌像她吧,她的才情她是半分也没有的。 “百花宴的事情,你可知道了?”庄妃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 “刚刚访琴告诉过我了,姑姑可是有吩咐?”果然是百花宴的事情,苏紫陌抿了抿嘴,但愿只是叫她出节目,而不涉及到其他才好。 “你这孩子,姑姑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庄妃的眼神中有责怪,更多的是心疼,“上一次的皇家家宴,你可是出尽了风头,这一次的百花宴,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皇上已经明确有了旨意,要将你嫁给皇子,可你最近在做什么?整日整日在逸楼与宫廷琴师和江湖神医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你如今大了,这般不听话,姑姑也管不了你了,今日只提点你一句,莫要仗着皇恩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苏紫陌听着庄妃的话,咬了咬唇,屈膝跪下,“姑姑的苦心,紫陌并非不知。‘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这样的道理紫陌也是清楚的。可是在这重重宫闱,不是一让再让就能安然度过余生的。无论姑姑如何退让,父亲如何低调,我如何隐藏,您终究是皇上心里最宠爱的妃子,父亲终究是朝廷的重臣,我终究是御封的冰凝郡主,而我们苏家,终究是掌握着国家收入一大部分的家族,所以我们不可能永远靠忍让去换得一席安宁之地。” “你这孩子……”庄妃怔怔地看了苏紫陌许久,眼睛淌下泪来,“你父亲若不是痴情如斯,若是能子嗣兴旺,今时今日也就不至于让你去承担这些事情了。” “姑姑,子嗣不旺也未必是坏事,人少,事情便少一分,我们也就安全多一分。”苏紫陌闭了闭眼睛,太子不过是储君,传位的圣旨一日不颁发,夺嫡之战就一日不可能停歇,她看过了太多历史,表面上的太平和乐为的不过是掩饰深处的暗潮涌动,否则的话,宇文睿也不可能利用她一介女流,试图引起兄弟之争,进而为太子除掉所有有野心的兄弟,可惜了,太子不懂,而她苏紫陌,也不会安心地被摆布,最后身首异处。所以,她一个人就背负着一整个家族的生死荣辱,一步走错,便是全盘皆输。 “紫陌,你太聪明了。”庄妃长叹一声。 “紫陌只为生存。”苏紫陌的声音中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可你的终身大事……” “姑姑,”苏紫陌打断了庄妃的话,深深地给庄妃磕了一个头,“紫陌从不奢望自己的夫君如何地位尊荣,紫陌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孩子,快起来吧,”庄妃起身将从地上苏紫陌扶起来,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我的傻孩子,在这宫里,你想要的,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得到?”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苏紫陌浅浅一笑,满心苦涩,是啊,这不是一夫一妻的社会,怎么可能如她所愿,所以她一定会离开这里,哪怕这里有那张让她深爱的脸…… 第二十六章 一不小心的感动 其实,古代人的生活是很无趣的。苏紫陌盘着腿坐在软榻上,含着甜甜的栗子糕,一边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咿咿呀呀的练曲声,一边摇着头撇嘴。 “郡主,你要是嫌外面吵得慌,那就关上窗子吧,要不就让小木子去请连右过来,省得委屈了自己。”听书抱着一盆紫罗兰从外面进来,就看到了苏紫陌摇头不止的模样,忍俊不禁。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呢?你不过是个郡主的丫鬟罢了,怎么能这样拐着弯说皇上的妃子呢?不怕掉脑袋吗?再说了,人家都是很认真很认真地在准备百花宴呢,你听你听!”苏紫陌跳下软榻,拉着听书往窗边走。 “哎呦,我的好郡主,你可慢着点,小心这花盆!”听书被她一拉,差点摔倒了,手里的花盆也差点掉在地上。 “咦?这花哪儿来的?”听书一叫,苏紫陌才注意到她手上的花盆,“又是一盆紫罗兰,这是第几盆了?”苏紫陌摸着紫罗兰的花叶,转头打量着几乎要堆满房间的紫罗兰,奇怪地问了一句。 “这个……”听书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把送花人的名字说出来。 “花是我送的,你喜欢么?”一个挺拔的人影挡住了原本照进房间的阳光,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很容易就能被认得出来,因为只有宇文烨会喜欢用发箍将头发束得整整齐齐。 “紫陌给烨王爷请安。”苏紫陌转过身,看着逆光里的宇文烨,忽然有一种感动,这一次的行礼,第一次有了感情。 “陌儿,对不起,前阵子一直很忙,所以没能来看你,覆雪阁里只有白颜色的花,可是我想你是不喜欢的,所以送了紫罗兰过来,帮我,陪你。”宇文烨温柔地走到苏紫陌身边,用双手将她扶起来,纯黑色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身影,满满的,仿佛再放不下其他。 听书看了看两个人,甜甜一笑,将花放好之后就悄悄地退了出去,顺便把门关上,给了他们一个安静的环境。 “紫陌让王爷费心了。”苏紫陌只抬头看了一眼便不敢再去看,那样深情的眼眸,是她防守不住的,她害怕,这样的沉沦,会让她从此万劫不复。 “为什么还是那么排斥我?”宇文烨已经感觉到了苏紫陌微微的挣扎,但是他不肯放手,固执得像个小孩,丝毫没有冷面修罗该有的气势。 “我没有。”从宇文烨的掌心传来的温度带着如水般的温柔,正在慢慢渗透苏紫陌的心房,她想要逃离,逃开突如其来的温柔,他不是夏展,这不是童话,她要理智! “你在说谎。”宇文烨的手指上加了一点点力道。 “我没有。”苏紫陌开始慌乱。 “你的眼睛里面有我的影子!”宇文烨弯下腰盯住她的眼睛。 “那不是你!”苏紫陌终于爆发了,她狠狠甩开宇文烨的手,咆哮出声,“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你为什么要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他死了!他死了!你不是他!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算我求求你!” 苏紫陌有些狼狈地退到一个墙角,慢慢蹲下身子,眼泪汹涌,遮住了视线,尘封的回忆开始浮上水面,尖锐的汽笛,飞起的白衣,下落的天使,嫣红的血迹……一切一切,几欲撕裂她的灵魂。 “陌儿,陌儿乖,不怕,不闹,我在……”白衣翩跹,一双修长的双臂环住苏紫陌小小的身体,微微气喘的声音里面有心疼也有安抚,可那一双看向宇文烨的眼睛中,有淡淡的挑衅。 “逸,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夏展不在了……他不在了……再也回不来了……”苏紫陌紧紧抓住垂到她手边的衣袖,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听得出他的声音,嗅得出他身上淡淡的竹子味,还有那种微凉的体温,只有他才有——司空逸。 “陌儿,闭上眼睛,乖……”司空逸抬手遮住苏紫陌的眼睛,缓缓开口,“双眼一合聚散如霜花凋落,摊开双手总有人能给我温热,天上神仙不懂爱恨的因果,世间凡人你你我我彼此错过……”这是苏紫陌教给司空逸的歌,以爱之名,她说她很喜欢那微微疼痛的歌词和缓缓渗入心脏的旋律。 在司空逸一遍一遍的歌声中,苏紫陌的身体不再害怕的颤抖,整个人也慢慢平静下来,只是攥紧他的衣袖的手始终不肯放开。 “烨王爷,郡主的情绪不太好,是不是先请你……”一直站在角落里看着苏紫陌的钟隐斟酌了一下语言,开口劝着宇文烨。 宇文烨的视线从苏紫陌紧攥着司空逸的衣袖的手上转开,淡淡地看了一眼钟隐,转身离开了覆雪阁。 “逸,让我看看。”钟隐目送宇文烨走远,几步走到苏紫陌身前,执起她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腕,神色凝重,“她恐怕是之前受过很大的刺激,又没有经过很好的调整,而是强行让自己接受忘记,所以才会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一旦触动伤口,就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雪初,没有办法么?”司空逸皱了皱眉头,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会让她变成这个样子? “没有办法,心病只能心药医。”苏紫陌放开司空逸的衣袖,拉下了挡在自己眼前的手,对着钟隐歉意地一笑,“抱歉,让你担心了。” “苏儿,”钟隐直视着她的眼睛,“不能试着去接受他么,就像接受我,逸,澈王爷,修王爷那样?” “钟隐,他是不一样的。”苏紫陌摇摇头,“这些日子他做的事情我都一一看在眼里,我不是冷血动物,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这样,因为我想像他希望的那样,每一次的见面,他在我眼中都是宇文烨,而不是夏展。” “苏儿,你……”钟隐出现一瞬间的惊诧。 “呵呵……”苏紫陌苦涩的笑起来。自那日宇文烨在覆雪阁的梨花树下对她说过“帝王家不尽是无情郎”之后,他便彻底颠覆了他冷面修罗的形象,不忙的时候会坐在覆雪阁院里的石桌边,不为别的,只为看着靠在窗边读书的她,忙的时候就会送一些小玩意儿来,还有那满屋的紫罗兰,他的细腻已经高过了她的防御。 覆雪阁外。 “叶焕。” “王爷。” “夏展,去查!” “是!” 第二十七章 闲来无事合个作 距离百花宴的日子一天一天近了,原本喧闹的覆雪阁却因为苏紫陌突如其来的精神失控而安静非常,除了钟隐每日例行的请脉之外,就没有别的人再迈入这个小院。 “郡主,你已经在屋子里躺了好多天了,你不闷么?”念画一边擦拭着架子上的古董花瓶,一边撅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都怪那个烨王爷,没事干嘛来刺激郡主,害得他们担心死了,都不敢出门,生怕再出什么意外。听说御花园里的花都快要凋谢了,郡主前些日子还说要采些花瓣回来做香包呢,现在可好,好的都叫别人采走了! “念画,郡主病着,你就不要任性了。”问棋抱着几件刚从绣坊拿回来的衣服,仔细检查了,放进衣柜。 “哼,我就不高兴!那个烨王爷了不起啊?是王爷就可以有事没事来刺激咱们郡主啊?本来郡主的身子都大好了,你看看,这有好几天没有笑脸了,你看着不心疼啊!”念画不满地嚷嚷着,眼圈都红了。 “念画!”访琴和听书听见动静从外面跑进门,看看念画和问棋红红的眼睛,再看看苏紫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模样,心里也酸酸的。 “哎,你们几个,真是麻烦精!”床上的苏紫陌听见低低的抽泣声,无奈地睁开眼睛,望了望白色的纱帐,这几个丫头,还真是让她宠坏了,大白天的就敢那么大嗓门的骂王爷,真是胆大包天!“行了行了,都别哭了,不就是几天没出门吗?走,我这就带你们出去走走。”说着就要起身下床。 “郡主!”四个人一见苏紫陌要下床,忙冲了过来,结果四个人一个拌一个,摔作了一团。 “哎……”苏紫陌头疼地扶了扶额角,下床扶了她们几个起身,“有没有摔疼?有没有受伤?” “没有,郡主,对不起……”好不容易才收住的抽泣声又响了起来。 “哎……”苏紫陌长长地叹了一声,她是最怕看见别人哭的,“若幽,小杰子,你们两个,赶快给我滚进来!” “郡主,郡主,怎么了?”若幽和小杰子听得苏紫陌喊他们,忙跑了进门,一进门就看见访琴她们哭成一团,不由得吓了一跳,苏紫陌可是从未对他们发过脾气的,今天是怎么了? “小杰子,带她们下去哭,哭够了就各做各的活儿去。若幽,把烨王爷前阵子送来的衣服首饰都给我翻出来,选一套漂亮的给我装备上,咱们出去走走。”苏紫陌挥挥手,看来她以后可得勤快点,这才在床上懒几天,几个丫鬟就哭成这样,她若是再躺下去,恐怕着覆雪阁都要被水淹了! “郡主!”一听苏紫陌的话,屋子里的六个人齐齐大叫出声,这可是个大惊喜呢,烨王爷中意冰凝郡主的事情,可是整个皇家别院人人皆知的事情,但是冰凝郡主处处冷淡烨王爷也是众所周知,今日这是怎么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的耳朵!”苏紫陌回吼了一嗓子,瞪着眼前的笑得暧昧的人,这都什么人啊,什么思想啊,就不能单纯一点? 锦墨居。 “王爷。”叶焕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房间里。 “嗯,查得怎么样了?”宇文烨淡淡地问了一句,眼睛依旧停留在棋盘上。 “属下无能,一无所获,请王爷责罚。”叶焕单膝跪下。 “一无所获?”宇文烨停下了双手的对弈,挑眉看着跪在地上的叶焕。 “冰凝郡主到!”一声通传打断了宇文烨的思路,他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对叶焕挥了挥手,叶焕会意地起身,恭敬地站在一边。 “紫陌见过烨王爷,给王爷请安。”此时的苏紫陌一扫平日里在覆雪阁的随意,可谓是精心装扮了一番——一袭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一件藕荷色冰丝罩衫,乌黑的长发高高挽起,精致而不失俏皮,一支蝶形镂空碧玉玲珑簪斜斜地插在发间,平添了几分妩媚。重要的是,所有的东西都是宇文烨送的。 “起身吧。”宇文烨看着苏紫陌,微微怔了一怔,皇家家宴时也曾见过她上妆的模样,但到底是素净,不若今日这般让人惊艳,况且,那些个东西他都认得,是他亲自嘱咐人做的,一直听下人回报说她将东西都收在一个大箱子中,原本以为都做了无用功,今日看来,也不尽然。 “谢王爷。”苏紫陌起身,一双丹凤眼弯着笑意看了看宇文烨,然后转向若幽,“若幽,你带着小杰子把带过来的东西给锦墨居的宫人分一分。” “是,郡主。”若幽福了福身,转身出门去了。 “叶焕,你先下去吧,郡主喜欢清净。”宇文烨将手里的棋子放进棋盒,瞟了一眼叶焕。 “属下明白。”叶焕行礼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一坐一站,四目相对。 “这就是烨王爷的待客之道,不让一杯茶就罢了,连赐座都吝啬。”苏紫陌也不避开宇文烨打量的目光,自顾自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先第一杯到宇文烨手里,再拿起一杯,边饮边坐在了棋盘的另一边,可惜了,围棋她是一点都不懂的,只是很喜欢那圆润的棋子,一看就是上好的材料制的。 “陌儿不是一向很懒得梳妆打扮么?今日怎么这般美艳动人?”宇文烨接过茶,轻啜一口,视线一直不离苏紫陌。 “没想到冷面修罗也有调戏女子的时候。”苏紫陌抿嘴一笑,余光刚好瞟到宇文烨眸子收缩的瞬间,“我今日的装扮,烨觉得怎么样?”她就像是等待表扬的小孩子一般,眼光灼灼的望着宇文烨。 “嗯,本王送的东西,果然是上品。”宇文烨看着苏紫陌可爱娇俏的模样,心里微微一动,唇角稍稍上扬,眼中却盈上了狡黠。 “哼,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苏紫陌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佯装生气。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这么小孩子气?”宇文烨也将茶杯放到一边,起身走到苏紫陌面前,勾起她的下巴,眯起眼睛,“说吧,找本王何事?” “闲着没事,找你合作玩儿。”苏紫陌丝毫不怕他眼中射出的危险的目光。 “合作?” “是啊,检验一下你说的话,帝王家是不是真的有有情郎。” 第二十八章 有你何惧旁人难 怪事连年有,今年特别多!先是一向足不出户的冰凝郡主失足落水;然后是江湖神医雪初公子现身宫廷,为郡主治病不算,还答应为六皇子宇文修调养身体;然后是向来目空一切的宫廷琴师司空逸意外出现在皇家家宴上,理由是为冰凝郡主弹琴;然后是冷面修罗烨王爷频频向冰凝郡主示好,可是郡主却整日在逸楼与司空逸弹琴唱歌;再然后是当众人都为宇文烨叹惋的时候,冰凝郡主却主动找上了门,据说那日两人相谈甚欢;目前是冰凝郡主常常出现在锦瑟居,与七皇子宇文澈琴歌相和。总结一句话:冰凝郡主很忙!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翔凤宫内,上官甄宓正在将桌上的茶具一件一件向地上掷去,碎片满地,宫里伺候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这刁蛮的大小姐将脾气发到自己头上。 “什么事情惹得甄宓妹妹如此生气?不妨说与我听听,说不定能帮忙一二。”一身明黄色蟒袍的太子经过时听到了动静,差人探问,得知上官甄宓发脾气,便走了进来。 “锋哥哥,真是气死我了,苏紫陌那个小贱人,勾搭了我的烨不算,现在又去勾搭澈,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狐媚功夫,迷得他们两个团团转,现在他们都去帮她准备百花宴的节目,都没有人管我了!”上官甄宓拉住宇文锋的衣袖,撅着嘴。他们自小一同在皇后宫中长大,亲厚惯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礼节。 “哈哈,这么点小事也值得甄宓妹妹生这么大的气?甄宓妹妹才情出众,这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没有四弟、六弟相助,亦可以拔得百花宴的头筹,所以,甄宓妹妹莫要生气了,仔细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得了,若是再因为身体不适而将那第一拱手让人,岂不是更加得不偿失?”宇文锋笑了几声,伸手拍拍上官甄宓的头,柔声安慰道。 “也对!与其浪费时间在与那小贱人生气上,倒不如好好准备一个节目,让她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想通了之后的上官甄宓一扫刚刚的气愤之色,她亲昵地抱着宇文锋的胳膊,“谢谢锋哥哥!” “甄宓妹妹客气了。”宇文锋点头笑笑,眼中却有一道锋利的光芒一闪而过。宇文烨,本事不小,不过他再怎么有本事也是没用的,因为自己才是太子,是皇国未来的皇帝,无论是上官甄宓还是苏紫陌,都只能在他的后宫之中,别人,想都别想! 覆雪阁。 “访琴,把烨王爷刚刚送来的衣料拿到绣坊去,让他们按照我画的这个样子和量好的尺寸做件衣服出来。晴霜,晴霏,你们两个看看那料子,然后看看这个图样,决定一下要用什么样的绣线,决定好了就到锦墨居去要。小森子,去锦瑟居看看澈王爷下午有没有空,有空的话就请他过来。”苏紫陌是个急脾气,也是个懒人,可往往就是这样的人会有最简便的办法,最清晰的计划,最合理的用人办法去解决事情,效率和质量,苏紫陌从来不喜欢落下其中的任何一个。 “太子驾到!”一个尖细的声音让忙碌的众人都停了停,抬眼望去,太子宇文锋摇着一把纸扇走进了门。 “紫陌给太子请安,太子吉祥。”苏紫陌脸上的表情有那么几秒钟的不悦,转而变成了恭敬。 “免礼平身。”宇文锋走到苏紫陌面前伸出手想要扶她,却被她一个巧妙地闪身躲过。 “谢太子。”苏紫陌带着礼貌疏离的笑容吩咐着宫人,“若幽,还不去给太子沏杯茶来。” “郡主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需要那么多拘束。”宇文锋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走到上首的椅子前转身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紫陌。 “太子说笑了,紫陌不过是一臣女,怎敢与太子并称一家人?”苏紫陌眼中闪过几分警惕,回答地恭恭敬敬。 “父皇有旨,待你及笄之后就会指婚给你中意的皇子,无论是哪位皇子都是我的兄弟,以后我们自然是一家人。当然了,郡主容貌倾城,才智过人,我亦不愿意佳人旁落,若是郡主愿意嫁给我,我允诺定会许给郡主后宫之主的尊荣,连带郡主的娘家一并荣华不尽。”宇文锋接过若幽递的茶,也不饮用,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苏紫陌。 “太子如此厚爱紫陌,紫陌受宠若惊,只是紫陌年岁尚小,姑姑又膝下无子,所以紫陌还想多留几年,一来陪陪姑姑,回报这些年来的养育之恩,二来陪陪父亲,毕竟紫陌是父亲的独女,紫陌不舍父亲过早孤单,还望太子成全。”苏紫陌跪下说得诚恳,嘴角却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后宫之主?他倒是不担心自己这皇国之主的位子是否牢固,况且,区区一个后宫之主就想打动她苏紫陌,真是笑话,这天下她最不想要的莫过于那金枷锁了。 “冰凝郡主的话,本太子是否可以理解为不识抬举?”宇文锋在听到苏紫陌话里的拒绝之意之后,毫无掩饰地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并且以太子之威向苏紫陌施压。 “太子误会了……”苏紫陌倒是不怕他拿自己怎么样,但是她怕连累苏家。 “误会?”宇文锋将茶杯重重地摔在几案上,茶水溅了出来,“到底是本太子误会了,还是冰凝郡主的心里已经如那外间的传言一般有了意中人?” “既然太子知道外间的不过是传言,今日又何必这般吓唬郡主?”就在苏紫陌抿着嘴沉默,屋里的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声线闯进来,打破了屋内的低气压,宇文烨走进门,将跪在地上的苏紫陌半抱着扶起来,然后直视着坐在上首的宇文锋,“她这段时间大张旗鼓地准备着百花宴,父皇很是期待,郡主在这之前若是有什么闪失,让父皇失望,总不是我们这些做皇子的应该做的事情。” “哼!”宇文锋看看一脸淡笑的宇文烨,又看看靠在他怀中的苏紫陌,重重地哼了一声之后起身拂袖离去。 “谢谢。”苏紫陌挣开宇文烨,站直了身子。 “陌儿,你以后的路,怕是要不好走了。”宇文烨望着宇文锋离去的方向,声音中透出关切。 “不是还有你么?”苏紫陌没有抬头,只是轻轻说了一句。 宇文烨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洒在两个人身上,光芒闪耀。 第二十九章 毫无预警的脆弱 夜,总是安静地让人容易回想以前,所谓的思考都不过是胡思乱想。皇家,即使是别院也一样奢华非常,每个人都很忙,忙着和别人斗,和自己斗,好像没有了争斗就无法生存一般。她是不喜欢争斗的,可是有的时候,为了生存,也不得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郡主,明日就是百花宴了,肯定忙得很,郡主今日就早点歇息了吧。”若幽将床铺好,走到床边轻轻扯了扯苏紫陌的衣袖。若幽最怕的就是夜晚,因为一到夜晚,苏紫陌的开朗乐观会全然不见,剩下一个悲伤的女孩子,让人心疼。 “若幽,明天百花宴上要用的东西你都亲自收好,锁在箱子里。那些东西很重要,很有可能它们就决定了我未来的命运,所以,我不允许它们出一点点差错。”苏紫陌面无表情地吩咐着若幽,下午的时候,庄妃来过了,明确表示了皇上有意在百花宴上为她指婚,而她始终是一个女子,除了以色事人,寄希望于她的歌舞能为她讨得一个赏赐之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郡主,你可是在因为庄妃娘娘的话烦心?”若幽体贴地为她披上一件外衣。 “不是庄妃娘娘的话,而是皇上的意思。”苏紫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原本我只是想尽一己之力为父亲,为姑姑,为苏家多争得一些荣宠,让我们不至于过得太辛苦,是我忽略了,他是皇帝,手握生杀大权,怎么可能顺着我的意思生活?是我太天真……” “郡主,若幽不希望郡主嫁给太子。”若幽低下头,轻轻地说,“我看得出,郡主根本就不喜欢太子,郡主虽然和烨王爷他们走得很近,但郡主心里也不是喜欢他们的。若幽希望……若幽想,若是郡主跟雪初公子到江湖去,一定会比在这里过得好很多很多!”若幽猛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苏紫陌,眼睛里面慢慢蓄上泪水。 “若幽……”苏紫陌怔怔地看着若幽,忽然有一张脸在她面前放大,连声音也是一模一样——“紫陌,跟夏展走吧,我相信他能给你幸福,在他身边,你会比在我身边过得好很多很多,不用担心我,我就在这里守着,做你的娘家,不开心了就回来,我会一直在!”那一年,夏展要到另一个城市去工作,那一晚,她抱着林幽哭到睡着。“傻丫头,我怎么能不管你呢,我才不会丢下你。”苏紫陌将若幽揽进怀里,眼泪顺着脸颊轻轻淌下来,“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在我身边,无论如何都不要说分开,好不好?” “郡主,若幽答应你……”若幽的声音哽咽了,这样脆弱的苏紫陌她不是第一次看见,可是她永远都不想看见。 “郡主,烨王爷来了。”小木子轻声通报道。 “让他在院子里稍等一下吧,我这就来。”苏紫陌拍了拍若幽,吩咐了一句,放眼整个皇家别院,敢让皇子在外面等候的,除了皇上皇后,恐怕就只有她苏紫陌了吧。 覆雪阁院中昙香亭。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洗去脸上的泪痕,也褪尽铅华,只穿着一件丁香紫色衣裙,头发未曾挽起的苏紫陌,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凄美。 “陌儿,明日的百花宴,你还是不要去了。”宇文烨皱了皱眉毛。有的时候,他很不理解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白日里可以坚强乐观到无可匹敌,夜晚的时候便成了这般哀伤凄楚的模样,她到底要怎样? “准备了这么些日子,这个时候说放弃,是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也太对不起你们了?”苏紫陌淡淡地笑了笑,明天要是不去,太子肯定是要报前些天的仇,借这个名头为难宇文烨的,她不喜欢连累别人。 “你到底想怎么样?指婚给太子做太子妃,还是想一步登天做皇妃?”宇文烨有些微怒,他最不喜欢苏紫陌这样的笑,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原来你是做这般想的。”苏紫陌眼中的身材逐渐冷却,变成了寒冰,唇边也弯上了冷笑,“你以为我苏紫陌那么瞧得上你们宇文家?你以为我那么愿意把自己所有的青春都葬送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监牢?你还真是抬举我了!” “陌儿……”宇文烨看着苏紫陌上扬的凤目,忽然有些词穷,良久,他重重一叹,“陌儿,你太要强了。” “不然呢?你要我怎样?”苏紫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对他发了脾气,她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然后仰起头,“我只想要安静的生活,仅此而已。” “女子,应该是由男子来守护的。你,也不例外。”宇文烨起身,走到苏紫陌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抱住了她娇小的身躯。 “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苏紫陌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宇文烨听。 “陌儿,相信我一次,让我照顾你,好吗?”同样的容颜,同样的声音,同样的承诺,穿越了阳世阴间重新出现,宇文烨也在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一向自持的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应该相信你吗?我还能相信你吗?”淡淡的龙涎香味缭绕鼻腔,苏紫陌透过手指的缝隙看着拥着自己的玄衣男子。 “试试看。”宇文烨的声音中只有恳求,而没有半分勉强。 苏紫陌没有再回答,只是将遮住眼睛的手慢慢放下,直视这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良久,她轻轻叹了一声,伸手环住宇文烨的腰际,将自己整个儿放进他的温暖。入秋了,是需要温暖的时候了。 覆雪阁外。 “公子,郡主她……”长着一张娃娃脸的连左轻轻出声问着身边的人。 “确实很有意思不是吗?皇家的人果然都很擅长演戏呢,真真假假,不注意还真辨别不出来。”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扇,一袭白衣的司空逸笑得淡然。 “公子的意思是……”连左不太明白。 “走吧,明日可有好戏看了!”司空逸轻敲了一下连左的头,转身掠向逸楼的方向。 “好戏?怕又是一场暴力的闹剧吧!”连左摸了摸头上被敲到的地方,跟着司空逸离去。 夜,安静下来,明日,谁都不知道会如何…… 第三十章 百花宴前的较量 白露。百花宴。以皇家别院内明湖中心拜月台为中心舞台。 “哎,我最讨厌这样的场面了,只是应付就要笑到脸僵硬了!”坐在梳妆台前的苏紫陌不住地抱怨着。 “那还不是郡主你自己愿意去的?”念画向来是快人快语。 “就是啊,昨天烨王爷亲自过来叫郡主不要参加,可是郡主你呢,偏不听,现在却又来抱怨!”听书将柜子里面的礼服拿出来,细细地检查着。 “咦,我发现你们几个好像对那烨王爷格外上心啊,要不要我去向皇上说说情,把你们几个都许给他算了,省得在我身边碎碎念!”苏紫陌凤目一挑,扫过念画和听书,瞪着一旁偷笑的访琴和问棋。 “郡主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就把小杰子他们一同许给烨王爷算了!”若幽将最后一支簪子小心地插进苏紫陌的发间,漂亮的飞天髻便完成了,“郡主还真是心灵手巧呢,这样精巧美丽的发髻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你也来打趣我?”苏紫陌轻轻打了一下若幽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由衷地感叹着,“说我心灵手巧,倒不如把这话用在自己身上,我不过是画了个图,你便真的梳了出来,背地里没少下工夫吧?”她摸着若幽手上的结了痂的伤口,鼻子又酸了,这丫头,总是傻乎乎的,只知道对她好,一点都不考虑自身。 “好了,郡主,”若幽忙缩回手,笑着看着镜子里的苏紫陌,“你若是真的心疼我们这些人,那就在百花宴上好好表现,拔得头筹,到时候把奖励拿回来给我分一分,也不枉我们辛苦了这么久!” “郡主,烨王爷的贴身侍卫叶焕求见。”小林子伸脑袋进来通报了一声。 “请他进来吧。”苏紫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若幽会意地为她套了一件罩衫,才走出了出去。 “参见冰凝郡主。”叶焕从某种程度上很像莫非,也是冷冷的,不爱笑,只是看起来要比莫非成熟一些。 “起来吧。” “谢郡主。郡主,王爷命属下来告诉郡主,王爷那边没有问题,请郡主放心。但是……” “没有但是!”莫非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出来,出现在了苏紫陌身前,手里握着一把细长的剑,冷冷地瞪着叶焕,“回去告诉烨王爷,冰凝郡主有我保护,不劳烨王爷费心。” “莫非……”苏紫陌立刻觉得哭笑不得,她身边的人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一个不怕死的,就连一向守礼的莫非都变成了这副模样,居然敢公然对抗王爷的随侍,真是…… “郡主,”莫非转身跪下,“莫非奉皇上之命保护郡主安全,郡主若是让他人代劳,将至莫非于何地?是在众人之前表明莫非保护不力,还是郡主不相信莫非?” “你呀,怎么也学会耍赖撒娇加争宠了?”苏紫陌彻底无奈了,她伸手将莫非拉起来,转身看向叶焕,“回去禀报烨王爷,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这儿有莫非,就足够了。” “如此,属下告退。”叶焕瞟了一眼站在苏紫陌身后,抿紧嘴唇的莫非,向苏紫陌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这还没到明湖呢,就打响了战役,这后面的路,让我怎么走?”苏紫陌目送叶焕离开,头痛地抚了抚额角。 “不识货。”冰冷的声音夹杂着嘲讽直击苏紫陌的后背。 “你说什么?”苏紫陌瞪大了眼睛,转过身,看着抱着剑闲闲地站在一边的莫非,从他的脸上已经丝毫看不到刚刚的委屈和失落了。看着莫非得意的样子,苏紫陌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甜甜地笑了起来,“莫非啊,我听说某宫里的某娘娘的某丫鬟很喜欢你呢!” “属下知错。”刚刚还一脸不屑之色的莫非身形利落地单膝跪下。 “哼,本郡主要更衣了,你要看么?”苏紫陌仰着头往内室走去,敢说她不识货,哼! “属下告退。”话音还没有完全落地,人就已经不见踪影了,只剩下苏紫陌主仆几个笑得前仰后合。 皇家别院御花园,百花已经渐渐露出凋零之意,而专属于秋天的菊花则开始怒放。 一路走来,什么吏部尚书家的千金、户部尚书家的夫人、礼部尚书家的公子、兵部尚书家的小女儿、刑部尚书家的大小姐、工部尚书家的二夫人……苏紫陌听若幽叨念地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可偏偏烦不胜烦却还要装作落落大方的模样各种打招呼,她真的要受不了了! “咱们就不能选一条人少的路走?”好不容易人少了些,苏紫陌就紧紧皱起眉头,埋怨着身边的若幽。 “郡主,”若幽一脸委屈,“这条路平时都没有人走的。” “那今天是怎么了?赶集吗?”苏紫陌就快要怒了。 “冰凝郡主喜好清净,自然会选一条人少的路走,所以大家会选择这里与郡主‘偶遇’,也不为过。” 苏紫陌最讨厌有人落井下石,所以恨恨地回头看去,却见宇文烨一笼墨色长衣,上用金线绣出团团祥云,月白色的滚边泛着淡淡银光,一扫平日里威严肃穆大的形象,完全像个贵公子一般。 “你也是来和我‘偶遇’的?”苏紫陌没好气地问。 “不,我是特意等在这儿的。”宇文烨走到苏紫陌身前,若幽等人自动后退,给他们留出了空间。宇文烨伸手轻抚着苏紫陌身上的紫色渐变晕染层叠襦裙,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粉妆,另一只手怜爱地抚上她的发鬓,眉眼间霸道之意十分明显,“陌儿,今日的你,美得太过耀眼,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强行带你走,把你藏起来,让这样的美只为我一个人绽放。” 苏紫陌看着宇文烨眼底的霸道,听着他染上诱惑的话语,心脏愈发加快,使得她不得不避开他灼热的目光。 “看着我。”宇文烨轻轻钳住苏紫陌的下巴,强迫她转过眼睛。 “王爷,戏演完了,人已经走了。”原本娇羞的目光一扫而空,慵懒和戏谑出现在眼底,苏紫陌勾起嘴角,上官甄宓已经把刚才的事情图文并茂地接收到了吧。 “我是认真的。”宇文烨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眼眸愈加深邃。 “可我是开玩笑的。”苏紫陌慌张地打掉宇文烨的手,转身拉起若幽落荒而逃,剩下宇文烨一个人站在原地,笑得开怀。 第三十一章 百花宴上的暗涌 又见那座假山,上一次,她在这里遇见他。 “郡主,你怎么走着走着就停下了呀?也不说一声……”走在苏紫陌身后的念画因为苏紫陌突然停下脚步而险些撞到她背上。 “郡主定是觉得前方敌情十分凶险,所以停下考虑作战计划吧。”小杰子跳到前面看了看,十分滑稽地做了个鬼脸。 “莫非?”苏紫陌皱了皱眉毛,虽然一场莫名其妙的穿越让她摆脱了近视眼的悲剧,但是她相信,莫非这只武功高强的家伙,一定比她看得远,至少小说里面都是这么写的。 “皇上现在在龙鸣殿与左文丞和右武相两位大人谈事情,皇后娘娘倒是早早地端坐在上位了。左侧的是臣子及其公子,其中不乏青年俊彦,右侧的则是妃嫔及臣子女眷,不是夫人就是千金小姐,哪个也不是好惹的。我觉得,郡主不妨回头去寻烨王爷,以烨王爷冷面修罗的名号,应该会帮郡主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莫非翘了翘嘴角,手指摩挲着剑柄上的花纹,懒得去看苏紫陌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你!”苏紫陌气结,早知道仁慈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还不如当个坏郡主,不宠他们!找宇文烨会省下麻烦,殊不知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原来无所不能的冰凝郡主,也有犯愁的时候。”冰冷夹带着讽刺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修王爷吉祥”的请安声此起彼伏,“冰凝郡主吉祥”的声音却整齐划一,所以,覆雪阁的人是故意的。 “修王爷,我是人不是神!”苏紫陌回过身丢给宇文修一个大大的白眼,“再说了,就前面那阵仗,我敢保证,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将军来了也要哆嗦一下的,不信你试试?” 苏紫陌眼珠一转,狐狸般狡猾的光芒从眼底一闪而过,只见她使劲推了小杰子一把,一个嘹亮的声音响彻百花宴——“修王爷到!”热闹的气氛在几秒钟的冷却之后,掀起了新一浪的高峰,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假山这边投射过来,尤其是右侧的夫人和千金们,那眼中的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宇文修的冰冷彻底融化。 “怎么样?够轰轰烈烈吧?”苏紫陌趁着那几秒钟的空当找到一个盲区将自己藏了起来,然后幸灾乐祸的看着宇文修的脸慢慢铁青。 “那你想不想更轰轰烈烈一些?”宇文修转向苏紫陌,忽然露出一个魅惑的表情。 还没等苏紫陌做出反应,宇文修袖中的暗红色缎带就已经卷上了她的腰,宇文修轻轻一带,苏紫陌就到了他的手中。他脚下微微使力,两人便一同从假山处飞起,暗红色缎带缭绕周身,宇文修踏着其中一条,在众人各色的眼光中,带着苏紫陌一起向百花宴的最中心飞过去。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追上去?”一直没说话的钟隐彻底无语了,自家的郡主都被掳走了,一群人只顾着张大嘴巴看着,苏紫陌的怀柔政策啊,是真的有问题! “啊啊啊,是!”在钟隐的低喝下,覆雪阁的众人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向百花宴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边厢,宇文修和苏紫陌已经平安着陆了。暗红色的缎带被收回,宇文修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上前行礼,而苏紫陌却是一脸苍白,脚步有些不稳。 “六弟,你太过分了,郡主都被你吓到了。”太子一脸关切地从次席上走下来,走到苏紫陌身边,略带斥责的看着宇文修。 “臣弟知错。”宇文修不冷不热地丢出四个字。 “郡主,你还好吧?”太子没有理会宇文修,转向苏紫陌,并伸出手想要去扶她。 忽然一道冷光闪过,太子不得不缩回了手,却见莫非单膝跪在苏紫陌面前,“属下护主不利,请郡主责罚。” 苏紫陌低着头,咬唇不语。她知道刚才的那一道冷光是出自莫非之手,这家伙的胆子也太大了,昨天才和宇文烨的贴身侍卫起了冲突,今天就跑来冲撞太子。这可是太子!太子啊!还有,什么叫护主不力啊?这是把宇文修当成什么人了?刺客吗?莫非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专给她找麻烦啊? “陌儿,怎么了?”宇文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虽然温度不高,但是在此时此刻也堪比天籁。 “没什么。”苏紫陌转身下拜,却被宇文烨扶住。 “没什么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宇文烨微蹙着眉头,看向地上跪着的莫非,“莫非,你说,郡主怎么回事?” “是臣弟不好,和郡主闹着玩,把郡主吓到了。”宇文修的目光在触及宇文烨放在苏紫陌胳膊上的手掌时冷了下来。 “闹着玩?”宇文烨与宇文修的目光相碰,瞬间刀光剑影划过。 “好了,烨,我没事。”苏紫陌反手拉下宇文烨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对他浅浅一笑,让他放心,然后看向其他人,“紫陌让太子和烨王爷、修王爷担心了,是紫陌不争气,胆子小得要命,不关修王爷的事情。莫非,你也起来吧。” “没事就好。”一个身穿橘红色华丽宫装的女子走到他们身边,声音甜美,笑容倾城,她温柔地牵起苏紫陌的手,“哎呀,平日里素面朝天的就是个美人了,今日一打扮,更是出众,难怪几位皇子都这般紧张你。” “昭妃娘娘过誉了,是紫陌自己不好,身体弱,让太子和王爷担心,回去以后紫陌定会精心调养,让太子和王爷放心……”苏紫陌的手在昭妃手中也不好挣脱,就只是简单地弯了下膝盖。昭妃虽是笑语,可是言辞中的锋利却被苏紫陌一一接收,看吧,这就是宫中的女人,笑里藏刀,绵里藏针,都不过是家常便饭。 “真是个知事懂礼的好孩子。”昭妃拍拍她的手,拉着她走到皇后面前,“皇后娘娘看看,多可人,要不是皇上有旨,我定要去皇上跟前为烨儿求了她做媳妇。” “婚姻大事本来就应该是父母之命,皇上不过是一句戏言,昭妃妹妹不必放在心上,若是烨儿也有意,那昭妃妹妹自去求皇上好了,我想,以昭妃妹妹的荣宠,求得郡主做儿媳,一定不是难事。”皇后笑得无懈可击。 “君无戏言,皇后,你放肆了。”浑厚的声音传过来,宇文睿缓步走上正中的龙椅,威严地扫过皇后,皇后顿时噤了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紫陌随着众人一起跪拜,心里却难受非常,这就是帝王家,处处暗涌,处处杀机…… 第三十二章 梨花雨中旧日情 “平身。”宇文睿扫了一眼跪倒的人群,目光最后停留在苏紫陌身上,“昭妃说的不错,冰凝丫头今日果然明艳动人得很。冰凝丫头,朕有些日子没去看你,你过得可好?” “回皇上的话,”苏紫陌尽量把语速放到最慢,她绝对不相信皇上不知道她前一段时间都在哪里出没,所以这个问句的回答需要斟酌,“紫陌过得不好。”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一个小小臣女,竟然敢在皇上面前埋怨皇家别院的生活不好,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哦?丫头倒是给朕说说怎么就过得不好了,若是说的属实,朕一定给你做主。”宇文睿的眼瞳收缩了一下,目光锋利地盯着站在下面的纤细女子。 “皇上,说的这般严肃可就不慈祥了呦!”苏紫陌很受不了这种动不动就低气压的感觉,索性卖个萌缓和一下气氛,见宇文睿微笑才继续说了下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紫陌觉得自己不适合住在覆雪阁。” 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因为苏紫陌的一句话而凝固,倒抽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苏紫陌很无奈,他们到底懂不懂的帝王心?一个明君,要的觉得不是唯唯诺诺和恐惧,而是真心的拜服和真诚的言语。 “皇上,覆雪阁乃是皇上与姑姑一见钟情之地,同时也是见证了那一段人间佳话的地方。犹记得,那一年梨花若雪,笑颜如花,誓比金坚,情比海深,那是一种怎样的美好?可如今紫陌住在那里,紫陌既没有姑姑的容颜妍丽,又没有姑姑气质端庄,更没有姑姑的才情过人,紫陌只会吃吃栗子糕,翻翻诗词小说,紫陌实在是不想皇上与姑姑回想覆雪阁的时候,在原本唯美的回忆里多了紫陌这么个破坏气氛的笨小孩。”苏紫陌摆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无辜模样,眨着眼睛看着坐在上首的宇文睿。 覆雪阁。梨花轻舞。佳人的低吟浅笑。昨日种种,记忆犹新。宇文睿沉默着,看向坐在妃嫔中低头不语的庄妃,良久,长长一叹,“庄妃啊……” “皇上,”庄妃突然站起身来,淡蓝色洒梨花瓣的宫装摇曳拖地,她打断了皇上的话,盈盈下拜,声音清冷,“紫陌年纪小,不懂事,胡乱讲话,还请皇上莫要同她计较,回去臣妾定会好好管教。” “你……”宇文睿的声音哽在了喉咙。 安静的气氛中,有两三点白色花瓣从空中徐徐降落,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慢慢的,花瓣越来越多,落在宇文睿和庄妃中间,微风起,好一幕花瓣雨! “笑看世间痴人万千 白首同眷实难得见 人面桃花是谁在扮演 时过境迁故人难见 旧日黄昏映照新颜 相思之苦谁又敢直言 梨花香却让人心感伤 愁断肠千杯酒解思量 莫相忘旧时人新模样思望乡 时过境迁故人难见 旧日黄昏映照新颜 相思之苦谁又敢直言 为情伤世间事皆无常 笑沧桑万行泪化寒窗 勿彷徨脱素裹着春装忆流芳 笑我太过痴狂相思夜未央 独我孤芳自赏残香” 箫声婉转绵长,歌声飘渺空灵,交织纠缠,成一张无形无际的网,网住了曾经的两个人,网住了心底里最深的记忆,网住了尘封已经的真情,当一切回归,梨花依然香。 一首梨花香,唱痴了一席人。皇帝宇文睿痴痴的看着跪在梨花瓣雨中的庄妃苏白浅,终于抑不住内心的真情流露,起身走下台阶,将庄妃扶起,拥入怀中。 “浅浅,这些年,委屈你了,是我对不住你。” “睿……” 英雄刚强化作绕指柔,美人泪成行,苏紫陌歌声渐歇,看着相拥的帝妃,再看看坐在上首满目凄然的皇后,心里泛上阵阵苦涩,这便是帝王家的爱情,错错错。 箫声渐落,宇文烨将翠玉萧收到腰间,转头看着苏紫陌的侧脸,那一种浅浅淡淡的凄迷和怜悯让他自以为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心脏微微颤动,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单纯清澈的眼却看得到人心最柔软的地方,不妖不媚的脸却那么容易就能打动人心,她不动就足以让人关注,她若动,那就是一场天翻地覆。他突然就动摇了,这样的女子,若是能够让她心甘情愿地折了自己的翅膀留在他身边,是不是更好。 梨花瓣雨渐停,帝妃慢慢从回忆中醒来,宇文睿抬手轻轻为庄妃拭去眼泪,转头看向覆雪阁的方向,天子的威严一瞬间透出来,“来人,传朕旨意,皇家别院覆雪阁为庄妃专有住所,即刻迁入,冰凝郡主暂居静月轩,宫内庄妃住所钟粹宫东偏殿位置按照覆雪阁建造,完全仿制,尽早完工。” “谢皇上恩典。”庄妃还未拜下身去就被宇文睿揽在怀中,轻拍安慰。 “冰凝丫头,静月轩虽不比覆雪阁,但也精巧别致,距离御花园也近,你就先委屈一下。”宇文烨看向苏紫陌。 “紫陌谢皇上隆恩。”苏紫陌跪地谢恩,嘴角是欣喜的笑,心里却苦不堪言,是啊,静月轩是距离御花园近,可距离皇子们住的地方也近啊,皇上倒是寻了个清静,可苦了她了。 “这不是赏赐,不必谢恩。说吧,你想要朕赏你些什么?”宇文睿摆摆手,慈爱地看着她。 “紫陌看过诸多传奇故事,但唯有覆雪阁这一段最让紫陌动容,若是皇上要赏,那就赏紫陌一个圆满的结局吧。”苏紫陌再叩首,她知道皇家没有专宠,她能为疼她爱她的姑姑做到的,就只能到这里了。 宇文睿看着伏在地上的苏紫陌,良久,扬声道:“朕准了!” “冰凝郡主苏紫陌,谢主隆恩!”苏紫陌第一次这样郑重其事,这样满怀感激地拜谢皇上。 “免礼。烨儿,还不扶郡主起来?她身子娇弱,若是跪久了,伤了,不仅庄妃要心疼,连带着朕心疼不算,还要少一出不知道要怎样精美绝伦的节目,那真真是得不偿失。”宇文睿笑起来,拉着庄妃到右侧次首的位置坐下。 “皇上,还要紫陌出节目?”苏紫陌起身,一脸惊诧地看着宇文睿。 “怎么?你都准备好了,朕能不让你如愿么?”宇文睿瞟了一眼坐在下首偷笑的宇文澈。 “澈王爷!”苏紫陌立马怒了,学不会处理政事就罢了,怎么连演戏也这么差劲? “咳,父皇英明,儿臣定会好好配合郡主,不让父皇失望。”宇文澈起身拱手道,丝毫不理会苏紫陌杀人般的眼光。 “哎……”如此,苏紫陌也只能无奈了。 第三十三章 借风波大放光彩(上) 经过一场小小的风波,一年一度的百花宴终于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帷幕,换句话说,形形色色的人就要上场演一出戴着面具的戏曲了。 苏紫陌前世的时候做学生干部,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晚会不知道举办过多少,其实她本人是不喜欢凑热闹的,只是她有她的小野心,那种大权在握,总揽全局的感觉,很好。但是,在这儿,还是本着民以食为天的原则,老老实实地比较好。 “郡主,郡主,你就这么放心地大吃大喝啊?”站在苏紫陌身后的若幽见她吃得那么开心,完全不顾四面八方的眼光,若幽想着宫里面的明争暗斗,不禁担心起来,苏紫陌这么吃,一会儿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若幽,你是担心你家郡主吃太多一会儿跳不动舞,还是担心这东西里面有毒?”苏紫陌扬了扬眉毛,对若幽眨了眨眼睛,“如果是前者,你放心,你家郡主我是有分寸的,如果是后者,那就更不用担心啦,这可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有人想要我的命,还要看看她有没有那本事呢!”说着,就往上官甄宓的方向瞟了一眼。 “郡主,”小林子从后面绕过来,给苏紫陌行了个礼,附在她耳边悄悄说,“师父让我过来通知郡主一声,他有事要离开一会儿,从现在起端上来的东西,郡主就不要吃了。” “好吧。”苏紫陌放下筷子,接过若幽递过来的方巾擦了擦嘴,“不吃就不吃吧,反正我也吃饱了,再说了,就算是能吃,有些人也不会让我安安生生得好好吃东西了。” “皇上,”苏紫陌的话音还没有落地,上官甄宓就十分“配合”地站起身,走到皇上身边福了福身,“看了这么久的歌舞,皇上一定腻了吧?臣女听闻冰凝郡主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又才思过人,开宴之前皇上也说郡主准备了节目,不如我们看看郡主有什么新的花样吧。” “我说上官小姐,”还没等皇上说什么,苏紫陌就摇摇晃晃地站了出来,就她绯红的脸色来看,像是喝多了酒,“你当这是什么地方,青楼吗?你当我是什么人,青楼的歌妓吗?任你这般呼来喝去,你想听曲我就唱曲,你想看舞我就跳舞,这冰凝郡主,是不是太低贱了一些?还是说在你上官家眼里,皇上根本就形同虚设?”上一次就是上官家先挑事,这一次又是,好吧,扣帽子谁不会? “放肆!”庄妃急急地冲下台阶,拉住了苏紫陌,自己先跪下,然后拉扯着苏紫陌,要她跪下。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我不跪!”苏紫陌硬是直着身子,仰起头,字字清晰。她看着宇文睿,那双经历了沧桑的眼中并没有任何怒意,她的猜测没错,帝王最忌讳的就是兵权旁落,更忌讳手握兵权的臣子,不巧,上官鸿飞就是那一个。 “在皇上面前口出狂言,还不算是错?冰凝郡主,你不要太放肆了!来人,给我拿下,关到宗正寺去思过!”皇后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指着苏紫陌大喝出声。 “皇后,依朕看,上官家还真是太放肆了!”宇文睿一拍龙椅,天子之怒果然不容小觑,吓得身边的皇后,上官甄宓以及坐在臣子中的上官鸿飞一齐下跪,宇文睿的目光扫过他们,“冰凝丫头说得没错,臣子之女竟敢几次指使朕亲封的郡主献艺,朕还活着,皇后就已经可以代朕处置犯错之人了,还有朕一直信赖的右武相,龙国频频来犯,竟然隐而不报,放任边疆百姓受龙国肆虐,你们上官家这是要将朕置于何地?说!” “皇上息怒。”天子一怒,震彻天地,就连苏紫陌也不得不摄于帝王威严而跪下身来。 “冰凝郡主。”许久之后,宇文睿缓缓开口。 “回皇上,臣女在。”苏紫陌稳定了一下情绪,往前跪走了几步。 “起来回话。” “谢皇上。” “你说,龙国屡次侵扰我边境,边疆百姓苦不堪言,然朕知息已晚,错已铸就,如今朕当如何挽救民心?”宇文睿声音浑厚,态度平和,可是传到下面跪着的人耳中就不是同样的感觉了。 “皇上,”苏紫陌心下一惊,面上的潮红也褪了几分,扑通一声重新跪在地上,俯下身子微微颤抖,“皇上,自古女子不可参政,况且臣女也确实不懂政事,刚刚只是喝多了酒,胡言乱语,还请皇上恕罪。” “起来起来,这像什么话?朕的冰凝郡主就这般不经事?”宇文睿不耐烦的挥挥手,“朕叫你说,你就说,怕什么?你尽管说,朕赦你无罪。” “皇上三思,后宫不得干政,祖宗定下的规矩,怎可轻易逾矩?皇后突然出声阻止。 苏紫陌原本想请罪退出战圈,可是听到皇后的话,却站起身,一扫平日的天真可爱和刁蛮任性,换上了很少出现在脸上的认真严肃,女强人的气质从内而外透出来,这样强大的她,很少见。 “回皇后娘娘的话,后宫不得干政,但皇后娘娘疏忽了,紫陌并非后宫之人。”苏紫陌淡淡地瞟了一眼穿着明艳凤袍的女人,转而看向宇文睿,“况且,皇上是天子,在百姓眼中皇上就是祖宗,就是规矩,再者皇上一代明君,以仁治天下,紫陌为皇国中的一份子,自当明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只恨紫陌并非男儿身,不能亲自上战场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解难,紫陌惭愧。”苏紫陌的一席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侧目。 “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好一个冰凝郡主,好一个苏家紫陌,好好好!”宇文睿一连三个“好”,赞赏之意溢于言表,“苏爱卿,你可知罪?” “回皇上,臣何罪之有?”苏彦上前回话,却是和苏紫陌同一样的态度,“紫陌虽为我的亲生女,却自小在皇上身边长大,故而紫陌有今日之资,尽是皇上与庄妃娘娘教导之果,臣乃一介文官,若是生男,养在文丞府,怕是未必会如紫陌这般。” “好啊,苏爱卿,朕真是许久未见你这般锋芒了,真是怀念。”宇文睿笑着点点头,转向苏紫陌,“冰凝丫头,你且说说,如今情况,朕当如何?” 原本以为皮球已经转移了的苏紫陌真心的想翻个白眼,难怪太子等皇子那么喜欢纠缠,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敢情他们的老爹就是这个样子的!苏紫陌顿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第三十四章 借风波大放光彩(中) “嗯哼!众爱卿都平身吧。”宇文睿故意出声打断了苏紫陌的挤眉弄眼,“丫头但说无妨,对错朕都不追究。” “爹!”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冰凝郡主要义正词严地说出什么政论的时候,一个极尽娇嗔的声音却让人大跌眼镜,只见苏紫陌紧紧抱着苏彦的胳膊,撒娇摇晃,“爹,都怪你啦,皇上摆明了就是要和你开个玩笑,又不是真的要治你的罪,你干嘛又把女儿推出来?这下好了,女儿真的不知道,说不出了,一会儿皇上降罪,看你怎么办,你可就我这么一个女儿!”苏紫陌一张小嘴噘得老高,女儿家的娇憨做得十足,让人忍不住笑起来。 “是啊,苏爱卿,现在怎么办啊?”宇文睿忍不住笑起来。 “父皇,儿臣不才,愿救郡主一命。”宇文烨站出来,眉眼间亦是难掩的笑意。 “我才不要你救!”苏紫陌突然的声音让好不容易从石化状态解脱出来的众人又进入了石化状态,只见她站在苏彦背后,大大的眼睛瞪着宇文烨,“你根本就是没安好心!你若真有办法怎么不早早去对皇上说,一定要等到现在才站出来?我看你就是故意的,等到我为难了才出来救我,骗我感动,骗我愧疚于你,然后让我以身相许,你做梦!”苏紫陌嚷嚷完,就缩到苏彦身后装鸵鸟去了。 “陌儿……”宇文烨被一顿抢白弄得哑然失笑,“那你要怎么办呢?” “我和你做笔交易,”苏紫陌的声音闷闷的,“我用我精心排练的歌舞换你的办法,行不行?” “这个……”宇文烨眼中光芒一闪,“如果烨没记错的话,陌儿的歌舞是排练好献给父皇的,开宴前也说过了,现在怎么可以……” “哎呀,你好啰嗦,你到底换是不换?换就换,不换的话,那我情愿等着皇上降罪,歌舞什么的自然就没有了,到时候皇上看不到歌舞都是你不跟我换的缘故,都是你的错,你自己看着办吧!” “陌儿就这般讨厌我?”宇文烨眼中闪过几分受伤。 “烨儿,”宇文睿看了半天戏,终于出声了,“朕与丫头有言在先,她的夫君必是她自己的选择,且要是为天下百姓造福之人。朕看你还是同意丫头的提议吧,一来不曾勉强与她,二来你的办法若是好,为百姓造了福,你何惧丫头不嫁与你?” “好吧。”宇文烨无奈地同意了,一转头便看见苏紫陌摇头晃脑得意的笑模样,他正了正颜色,对宇文睿恭敬的一拱手道:“父皇,儿臣以为,龙国进犯我皇国,无论是出于保护皇国百姓,还是昭示我皇国天威,我们都要对龙国进犯者给予毫不留情的打击。边疆百姓受到滋扰,必然人心惶惶,衣食堪忧,儿臣以为在退敌的同时,户部应给予银粮方面的支持,使得百姓能够得以恢复正常生活。此外,儿臣认为还应让工部调拨人马,加固城防,一方面安抚民心,一方面防止此类事件再度发生。” “嗯,烨儿之策甚好。”宇文睿点点头。 “等等,紫陌有补充!”苏紫陌从苏彦背后探出头来。 “哦?说来听听。” “回皇上的话,”苏紫陌站到宇文烨身边,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如今百姓受到敌国侵扰,已经是苦不堪言,此时若是军队大举进城,怕是要给百姓本就惶恐不安的心上再加一道恐惧了,所以,紫陌斗胆建议,退敌大军不要进城,而是隐藏起来,绕到敌军背后埋伏待命,由皇上亲自选派一位合适的大臣,率一队精兵进城安抚百姓,顺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征一小队当地青年做为军队向导,因为没有人比当地的百姓更熟悉那儿的环境了,有他们做向导,军队应该会事半功倍吧,但是注意他们只是向导而不是诱饵,树立国威固然重要,但是百姓是国之根本,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伤害百姓……”苏紫陌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因为她突然想到,这里都是皇权至上的社会,以民为本的思想太大逆不道了。 “百姓是国之根本……”宇文睿反复咀嚼着苏紫陌的话,起身走下台阶,站在苏紫陌身前,看着几乎要把头低到地上的苏紫陌,“朕问你,你这些理论,是从哪里来的?不许跪,看着朕说!” 苏紫陌被宇文睿唬地打了个哆嗦,不跪就不跪吧,吓唬她做什么?不就是解释吗?那就解释好了。苏紫陌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宇文睿,“回皇上的话,紫陌前些日子让丫鬟们折了些纸船玩,当紫陌将纸船放入明湖中,轻轻拨动水,船便会前行,可是若是水拨动得太大,就会将纸船打湿淹没,紫陌想,百姓与朝廷应该也如着水与船的关系吧,有百姓,才有国,百姓安居乐业,国家才能长治久安,故而紫陌认为百姓是国之根本。” 宇文睿听完苏紫陌的话,久久地盯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眸,然后转过身看着他的儿子们,“你们,可听明白了?” “儿臣受教了。”一众皇子拱手行礼。 “父皇,儿臣还有话想说。”宇文烨看了一眼偷偷松一口气的苏紫陌,上前半步请示到。 “说吧。” “儿臣刚刚仔细想了郡主的话,认为十分有理,儿臣想,这既能有效安抚百姓之心,又有指挥军队之能的人,莫过于皇子了,但是太子贵为储君,是皇国未来,绝对不能有危险,六弟身体自幼不好,七弟不精于此道,其他弟弟年岁尚小,故而儿臣请命,领兵平定边疆之乱。”说着,宇文烨便跪了下去。 “烨儿的话有一点错了,”宇文睿打量了一下几位皇子,目光最后留在太子宇文锋身上,“太子既贵为储君,皇国未来,便更是这次出征的最佳人选了。” “儿臣遵旨!此次出征,定不负皇恩!”宇文锋神色复杂地跪地领旨。 “皇上请三思啊!”皇后突然惊叫起来,“战场刀剑无眼,锋儿此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的是好?” “妇人之见!难道朕的儿子自小练得都是花拳绣腿不成?你贵为皇后,一国之母,怎么这般目光短浅?你是锋儿生母,那昭妃亦是烨儿生母,为何她就能以国家为重?还好锋儿不像你这般愚蠢,否则岂不是要让冰凝郡主看了宇文家的笑话?”宇文睿怒斥着皇后。 苏紫陌站在圈外,静静地看着帝王家的这一出戏剧,她真的很希望,她猜测的,都不是真的。 第三十五章 借风波大放光彩(下) “陌儿?陌儿?你怎么总是改不了这喜欢发呆的毛病?”宇文烨轻轻唤了苏紫陌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应,只好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额头传来手指的触感,满含宠溺的声音响在耳际,苏紫陌忽然回过神来,转头便看见宇文烨纯黑色的眼眸,好单纯的颜色,却是不见底的深度,她的心略略沉了几分,转身走向太子,盈盈下拜,“紫陌代边疆百姓谢过太子。”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太子虚扶一把,眼光灼灼地望着眼前的佳人。 “望太子旗开得胜,望太子安然无恙,望太子早日归来与皇后娘娘团聚。”苏紫陌最不喜欢的事情里面有一件便是离别,可能是失去的太多,所以她格外珍惜每一个从她生命中经过的人,况且,太子也是人子,战场无情,她不得不心疼,“如此,紫陌便献上歌舞一曲,既是答应了皇上的百花宴表演,也算作是对烨王爷相助之恩,给太子送行之曲。” 在宇文睿的首肯之下,一众人等各归各位,场中央只留下苏紫陌、宇文烨、宇文修三人。苏紫陌对站在一边的若幽点点头,若幽会意,快步离去。不一会儿,拜月台上宫灯盏盏,六块巨大的屏风被推了上去,围成一圈。 “怎么回事?不是说都绣好了吗?屏风怎么会是空白的?”看到屏风的一刹那,苏紫陌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掉了,昨天叶焕还奉宇文烨之命来通知她一切准备就绪,她那么小心,没想到还是出了差错。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叫人看守好了的!”宇文烨皱紧了眉毛,他简直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犯事! “愚蠢的女人!”宇文修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鹰一般锐利的眼神直射站在皇后身边的上官甄宓。 “郡主,怎么办啊?”若幽已经跑了回来,看到拜月台上的屏风,几乎要哭出声来。 “怎么办?凉拌!”苏紫陌咬了咬牙,想置她于死地,没那么容易!她转头看向宇文修,“你的身体恢复得怎样?能不能用你的缎带将我放入屏风圈内?” “我尽量。”宇文修淡淡地应了一声。 “陌儿,这儿还有我。”宇文烨看到苏紫陌深褐色的瞳孔中满是自信的光彩,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好,拜托你们了。”苏紫陌点点头,望着拜月台,“若幽,传我的话,待我落进屏风圈内,就将圈内宫灯全部点亮。” “是,郡主。”若幽领命而去。 苏紫陌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上官甄宓,嘴角弯起以及近似于残忍的浅笑,敢如此待她的人,她必将加倍奉还! “皇上,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开始?会不会是出什么问题了?”皇后上官华凤的话音还没有落地,苏紫陌就用行动否定了她无聊的想法。 一袭暗红色长袍的宇文修飞起在半空,无数条暗红缎带飞舞而出,将苏紫陌团团包围,宇文修足下发力,带着苏紫陌直冲着拜月台而去。只见一只巨大的暗红色的茧缓缓落入屏风圈内,三秒钟的沉默之后,锦缎飞出,在半空中形成一朵巨大的曼珠沙华,惊艳非常。 苏紫陌落地之后便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因为她看到了三个人:坐在古琴之后笑容单纯的宇文澈,总是白衣若仙的司空逸和淡蓝色调的钟隐。她对他们微一点头,内置的宫灯在钟隐一弹指的工夫全部点亮,拜月台对面的箫声破空而出,拜月台上婉转的古琴声轻和上来,司空逸轻笑一声,同钟隐一起,身形轻盈翩飞,袖中丝线直射向空白的屏风。由于灯光的作用,两人的身影清晰地呈在屏风上,宛如仙人。此时此刻,苏紫陌也顾不得吃惊,她定了定神,站在拜月台正中轻轻开口,嗓音清越—— “芙蓉城三月雨纷纷,四月绣花针 羽毛扇摇指千军阵,锦缎裁几寸 看铁马踏冰河,丝线缝韶华,红尘千帐灯 山水一程风雪再一程 红烛枕五月花叶深,六月杏花村 红酥手青丝千万根,姻缘多一分 等残阳照孤影,牡丹染铜樽,满城牧笛声 伊人倚门望君踏归程 君可见刺绣每一针,有人为你疼 君可见牡丹开一生,有人为你等 江河入海奔,万物为谁春 明月照不尽离别人 君可见刺绣又一针,有人为你疼 君可见夏雨秋风,有人为你等 翠竹泣墨痕,锦书画不成 情针意线绣不尽鸳鸯枕 此生笑傲风月瘦如刀,催人老 来世与君暮暮又朝朝,多逍遥 绕指柔破锦千万针,杜鹃啼血声 芙蓉花蜀国尽缤纷,转眼尘归尘 战歌送离人,行人欲断魂 浓情蜜意此话当真 君可见刺绣每一针,有人为你疼 君可见牡丹开一生,有人为你等 江河入海奔,万物为谁春 明月照不尽离别人 君可见刺绣又一针,有人为你疼 君可见夏雨秋风,有人为你等 翠竹泣墨痕,锦书画不成 情针意线绣不尽鸳鸯枕” 歌声、袖中丝线、箫声、古琴声依次减息,六块屏风被莫非用掌风推成一排,龙椅上的宇文睿凝望许久,突然疾步冲到明湖边上,表情复杂。而其他人,包括拜月台上屏风后的人全部都惊住了,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奇迹啊! 短短一首歌的时间,司空逸和钟隐两人便绣出了六块巨大的屏风,图样是宇文烨亲手画的,内容依旧是覆雪阁的旧事:当年还是皇子的宇文睿出征,苏白浅在梨花树下痴等情郎归来,战争的残酷,宇文睿的英武,苏白浅的相思,从两人依依惜别到别后重逢,一幕幕栩栩如生,深情满盈。 “阴谋!”苏紫陌用了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频率,她怔怔地看着放在她面前的杰作,琢磨了半天,就只能吐出那么两个字。 “苏儿,你要知道,这不是玩儿!”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的钟隐气息微乱,他才发觉,针也不是那么好玩的。 “的确是阴谋,可是你埋怨错了对象,陌儿,莫要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司空逸轻轻笑起来,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还有心情开玩笑,“钟隐,我觉得我这边的比你那边的要漂亮些!” “修王爷,澈王爷,冰凝郡主,两位公子,皇上有请。”太监总管周公公对着众人打了个千。 “知道了,你先去吧,我们随后就到。”宇文修挥挥手让周公公退下了。 苏紫陌等几人对视一眼,由宇文修和宇文澈带了苏紫陌在前,司空逸和钟隐在后,踏水而行,直达宇文睿面前。 “皇上。”“父皇。”包括宇文烨在内,六人齐齐躬身。 “免礼平身。”宇文睿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来人,传朕的旨意,冰凝郡主苏紫陌冰雪聪明,良善温和,朕甚喜之,赐公主规制,赐住清林雅筑;庄妃教导有功,着封为贵妃;苏彦为国尽忠,加封一等公爵位;雪初公子医治冰凝郡主、六皇子有功,封宫廷医师,赐住听雪堂;司空逸助冰凝郡主有功,赐住逸园;赐四皇子宇文烨七彩琉璃箫,赐六皇子宇文修千年人参十支,赐七皇子宇文澈绿绮琴。” “谢皇上(父皇)恩典。” 苏紫陌下拜时瞟了一眼上官甄宓,她紧抿嘴唇愤恨不已的模样落入她的眼中,她冷冷一笑,两世为人的她还怕了一个小丫头不成?苏紫陌就是苏紫陌,恩必报,仇必复,所以,莫要惹了她! 第三十六章 有仇就要翻倍报 百花宴还在继续,依旧是咿咿呀呀的歌舞戏曲,依旧是花红柳绿的打扮,苏紫陌却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另类。比如: “紫陌,以后出门不要穿得这么素净了,好歹你也是郡主,如今又是与皇上嫡出的公主平起平坐,你年岁还小,艳丽些好。” “姑姑,你看看,在座的穿得艳丽的,哪一个不是老女人?” “苏紫陌!” “姑姑对不起……” “紫陌,以后叫丫鬟们给你好好打扮打扮,皇上和各宫娘娘赏了你那么多东西,你都不用,这样不好。” “姑姑,你看看她们,一个一个恨不能把自家宝库都顶在脑袋上,累不累啊?” “苏紫陌!” “姑姑对不起……” “紫陌,以后不要总是和琴师、医师他们混在一起,你大了,又是有圣旨在身的人,总是和别的男子混在一起总是不好的。” “姑姑,与其让几个皇子现在就开始因为我,因为苏家的财力而闹得不可开交,然后皇上一怒之下把我砍了,倒不如让他们一致对外,让我多活些日子。” “苏紫陌!” “姑姑对不起……” 苏紫陌扁着嘴,双手托腮坐在庄妃身边,早知道就不折腾了,原来的姑姑多好啊,虽然冷一点,但是不唠叨啊,哎,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冰凝丫头,想什么呢?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满意朕的赏赐,还是在埋怨朕让太子出征的事情?”宇文睿饶有兴趣地看着苏紫陌转来转去的眼睛。 “什么?”苏紫陌一听宇文睿的话着实吓了一大跳,该死的宇文烨,不是他自己说要请命出征的吗?怎么关键时刻就让给太子了?那首蜀绣虽然配合的是宇文睿和苏白浅的故事,可如今套在她和太子身上倒也合适,难怪宇文睿会误会。苏紫陌纠结了一下,坐直了身子,看着宇文睿,“皇上,紫陌听说上官小姐是公认的皇国第一美人,不仅长相妍丽,而且才情出众,尤其是跳舞,据说小姐编的舞蹈在乐坊可是被竞相模仿呢。可是今天的百花宴,上官小姐好像兴趣缺缺,一直坐在皇后娘娘身边,不知道紫陌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请上官小姐出来舞一曲,让紫陌开开眼界。” 上官甄宓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了,按规矩,苏紫陌是郡主,她只是个没品阶的臣女,苏紫陌要她跳舞,她不能不跳,可是若是跳了,她不就成了歌姬?还说什么乐坊竞相模仿,那不是变相地将她与青楼乐伶相提并论?真是要气死她了! “丫头不说我差点忘了,甄宓,朕听说前阵子你一直在刻苦练舞,但是今日一直迟迟未登台,是有什么缘故吗?可否说给朕听听?”宇文睿闻言转向上官甄宓。 “回皇上的话,臣女没有旁的缘故,只是适才看郡主的歌舞自觉不如,就不好意思献丑了。”上官甄宓走出座位,优雅地拜倒。 呵,这就是所谓的自知之明?苏紫陌笑笑,“上官小姐客气了,紫陌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小聪明,歌舞虽好,可不都是借别人的光?比不得上官小姐亲自编曲排舞!”苏紫陌是故意的,因为小杰子他们早就告诉她了,为了排演她的节目,上官甄宓没能得到任何人的帮助,所以才不得不拼了命弄出一个集体舞来,可是人多就是优势了吗?呵呵…… “既然甄宓这么用心,不表演岂不是可惜。”宇文睿的眼光在苏紫陌和上官甄宓之间打量了几圈,“甄宓,你莫要妄自菲薄了,上官家武将出身,可不是这般拘谨。” 苏紫陌敢保证,宇文睿的话里绝对不止一个意思,至少她听出了警告和不满。 “那甄宓就献丑了。”上官甄宓福了福身子,转身向宇文烨走过去,看样子是想让他帮她伴奏。 上次已经够刺激的了,苏紫陌怎么会让“悲剧”重演,“姑姑,紫陌刚刚多贪了几杯,现在好像觉得有些醉,紫陌能不能先出去醒醒酒?”说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若幽的手。 “紫陌,你还好吧?”庄妃说着也站了起来,一脸担忧,她知道苏紫陌是故意戏弄上官甄宓的,这孩子,从来也不知道轻重,上官家是那么好惹的吗? “还好,不碍事的,也怪我刚刚太专注地看着上官小姐头上的金钗,不小心让光晃了眼睛,再加上酒劲上来,有点头晕……”苏紫陌摆着手,眼睛却瞟向关注着这里的宇文烨。 “你这丫头,喜欢金钗首饰的话就去向昭妃讨,叫她带你去宝库选,何必在宴会上变相向你父亲诉苦说朕待你不好?”宇文睿和蔼地笑起来,“如今朕的意思说得明白了,苏爱卿,你莫要记恨朕啊。” “臣不敢,是小女不懂事,再加上饮了酒,才胡言乱语,皇上不怪罪,臣就感激不尽了。”苏彦起身行了个礼。 “苏爱卿莫要多礼,朕就喜欢冰凝丫头这般模样,天真可爱,诚实直率,像朕的五公主。”宇文睿的视线转到苏紫陌身上,眼底却透出对五公主的想念。 “皇上,”苏紫陌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您的冰凝丫头能不能再诚实一下?” “说吧,又怎么了?” “紫陌折腾了一天,现在头又晕晕的,能不能放紫陌回去休息啊?”苏紫陌眨巴着天真无辜的大眼睛。 “你这丫头,总是不懂得心疼自己的身体,好吧,甄宓,你去准备你的歌舞,烨儿,你送冰凝丫头回去,要安全送到啊。” “是,父皇。”宇文烨起身,绕过上官甄宓,向宇文烨行礼之后走向苏紫陌,“郡主,你怎么样?” “还好啦。”苏紫陌对着宇文烨甜甜一笑,在他的搀扶下走到宇文睿面前,款款下拜,“皇上,今日百花宴,紫陌喝多了不要紧,皇上可要当心,一方面酒伤身体,另一方面底下还有好多有情人等待皇上的福泽呢,最后,谢皇上恩典,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紫陌告退。” 苏紫陌离开时经过司空逸身边,不小心瞥见他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她心里疑惑,对小杰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她才随着宇文烨退出了百花宴的范围。 第三十七章 宫中人人不简单 镜月轩,皇家别院中最小却是最精致的小院,位于皇子居所和御花园中间,院中有一口井与明湖相连,月至中天时刚好能倒映在井中,故有镜月的雅称。 “这儿就是镜月轩?”苏紫陌打量了一下门上的牌匾,抬步就往里面走去。 “是的,郡主,这儿是小了一点,不过没关系,没有几天就要回皇宫了,奴婢听说那清林雅筑又大又漂亮,郡主一定会喜欢的。”若幽看了宇文烨一眼,忙不迭地追上了苏紫陌的脚步,陪着笑。 “你懂什么?大园子多不好啊,一来你们打扫起来麻烦,我要是着急喊个人都喊不到身边,二来园子大了,房子多了,我就迷糊了,万一在里面走丢了多麻烦,最重要的是,树大招风听没听说过?我现在已经是万众瞩目了,再一个人占上个大园子,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妖蛾子呢!”苏紫陌翻了个白眼,“东西都搬过来吗?告诉小木子他们把必要的东西拿出来就行了,其他的就放在箱子里吧,反正没几天就回皇宫了,省得到时候还得收拾。访琴呢?叫她给我泡杯茶来,今天累死我了!” “郡主……”若幽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苏紫陌的衣袖,指了指她的身后。 “怎么了?”苏紫陌回头一看,差点停了心跳,她都忘了,身后还跟着个烨王爷呢!她赶忙陪着笑,边说边往后退去,“呃,那个,烨王爷啊,你先随便坐,我找人给你泡茶去。” “泡茶的事情叫丫鬟去就是了,本王陪着你到处看看可好?”宇文烨的话是对着苏紫陌说的,眼神却是看着若幽的。 “是是是,王爷和郡主稍等,奴婢去去就来。”宇文烨的眼神冻得若幽激灵灵地哆嗦了一下,忙一把将苏紫陌推向宇文烨的方向转身就跑。 “你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苏紫陌被推得一个踉跄,她最怕的就是和宇文烨独处。 “陌儿没有伤到吧?”宇文烨对身后的叶焕使了个眼色,后者轻飘飘地掠出了院门,到外面守着去了。 “没事!”苏紫陌回头看了一眼,暗处有一点银光闪过,莫非还在身边,她便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看看园子?”宇文烨瞟了一眼苏紫陌眼神的方向,弯了弯唇。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不都是一个样子?”苏紫陌回过头,扫了一眼石凳,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纠结了一下还是没舍得这衣裳。 “哦?”宇文烨打量了一下镜月轩,回想了一下清林雅筑的格局,心里便有了主意,回神看到苏紫陌低头摸着衣服,小心翼翼的模样,眼神闪了闪,“陌儿,这衣服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啊,我就是觉得衣料上的紫藤花纹织得真好。”苏紫陌的指尖沿着花朵的纹路慢慢描摹。 “陌儿喜欢紫藤?” “嗯,你可知道紫藤的花语?”苏紫陌抬头看向宇文烨,眼神却变得迷离,“紫藤代表着醉人的恋情,依依的思念,沉迷的爱和最幸福的时刻。传说,在花开的紫藤树下诚心祈祷,会受到紫藤精灵的祝福,若是在紫藤花开时节看尽花开花落,就会在藤下找到今生所爱。” “一、二、三,可以睁开眼睛了!” “啊,是紫藤花,阿展,是真的紫藤花! “是啊,所以我们赶紧祈祷吧,要诚心,否则的话紫藤精灵是不会祝福我们的!” “好好好!” “陌儿,我在紫藤花开时节陪你看尽了花开花落,所以我是你的今生所爱,对不对?” “阿展,你也是我的今生所爱。” 紫藤花瓣的触感还在指尖,可是那个温暖的怀抱却永远消失在世间…… “陌儿?”宇文烨最讨厌的心痛的感觉又出现了,他看着苏紫陌飘远的眼神,被忽略的感觉,很不好。 “烨王爷,以后,还是别在我面前演戏的好。”苏紫陌的瞳从茫然到光芒锐利。 “陌儿,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有派人去查过夏展这个人,对吧?没有查到对吧?”苏紫陌冷冷地笑了,“其实你不用那么上心的,因为那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他只是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而已。他的容貌和你一模一样,只是他叫夏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样而已。” “陌儿……” “不用解释,因为眼睛是不会骗人的。”苏紫陌微笑地看着宇文烨漆黑如墨的瞳,“你之所以会那般温柔地待我,处处维护我,为的应该是我背后的苏家吧,毕竟要想站到那个位子上,只有兵而没有银钱的资助也是无法办到的吧?” “冰凝郡主,本王不得不承认你的聪明,可是,有的时候,太聪明也不是件好事。”宇文烨凝视了苏紫陌一会儿,终于收起了眼中所有的柔情,恢复了冷面修罗该有的冰冷,王者的强大的气息透了出来。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事就起了杀机?可是我觉得你若是杀了我你会后悔的。”苏紫陌耸耸肩膀,撇了撇嘴,“比起那个空有美貌而没有大脑的上官甄宓来说,我更有用,不是吗?” “郡主是不是太自信了?”宇文烨挑了挑眉。 “也许吧,可是自信也是要有资本的不是吗?”苏紫陌学着他的样子挑了挑眉毛。 “郡主想要什么?”宇文烨望着月光下娇小却胆大包天的小丫头,玩心忽然大起。 “我要苏家安然无恙,苏家世代都是书香门第,对朝廷忠心耿耿,毫无野心,所以,无论如何,都请烨王爷放过苏家。”苏紫陌福下身去。 “郡主先请起。”苏紫陌没动,宇文烨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紫陌,良久缓缓开口,“好,本王答应你,无论如何都会尽力保全苏家。” “谢王爷。”苏紫陌这才起身,抬起头看着宇文烨,“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王爷。” “郡主请讲。” “王爷今天为什么把如此好的立功机会给了太子?” “郡主可是害怕了,怕太子凯旋归来,仗着军功向父皇求娶你?”宇文烨俯身盯住苏紫陌的眼睛。 “是。”苏紫陌没打算说谎。 “太子有意于你,这是宫中人尽皆知的,却因着你的要求而迟迟不好向父皇开口,郡主那么聪明,难道还看不出这一次边疆动乱的内情?” “啊?”苏紫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已经是太子了,怎么会……” “你莫要看轻了这宫里的任何一人……”宇文烨转头看向明湖的方向,眼神复杂起来。 第三十八章 生病时的小脆弱 明睿三十七年八月初八,皇帝结束了在皇家别院的避暑,返回皇宫。同月初九,大皇子宇文锋亲征龙皇两国边境,明睿帝宇文睿亲自送行。十五日,举行册封仪式,晋庄妃为庄贵妃,晋五公主生母静嫔为静淑媛,晋八皇子生母宁嫔为宁淑仪,一些贵人、常在也得到了相应的晋封。十六日,大事完毕,生活恢复正常。 “郡主,郡主醒醒!”若幽推门进房,走到苏紫陌床边,轻轻唤着她。 “嗯……现在几时了?”苏紫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第一次觉得做千金小姐不怎么好,身体素质太差了,不过是清晨的时候出去参加了一下送太子出征的活动,然后苦练了几日朝歌舞么?怎么就得了风寒啊?唉…… “已经午时了,”若幽见苏紫陌有想起身的意思,招了招手,将门边站着的访琴叫进门,两个人一个用被子裹紧苏紫陌,另一个堆了厚厚的软垫,才让她半靠在床上,“皇上差人来问过了,雪初公子回复说郡主的风寒严重,需要静养,皇上便下旨免除了郡主的晨昏定省。修王爷和澈王爷都来看过,见郡主睡着也没有打扰。逸公子也已经派连右过来帮忙了。” “烨王爷呢?”苏紫陌接过访琴递来的药碗,吹了吹,轻轻抿了一口,钟隐还真是一点都不体贴,煎出来的药这么苦。 “烨王爷他……”若幽犹豫了一下,看向访琴。 “有话直说。”苏紫陌蹙了蹙眉头,他不会是希望她死吧? “自郡主病倒,除了上朝和皇上召见,烨王爷的其他时间几乎都在咱们清林雅筑里,从补品到药材,有多少就往咱们这儿送多少,还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咱们库房都快要让王爷给填满了。郡主总是说烨王爷对郡主不是真心实意,可是我们看在眼里的却是不一样的,郡主不知道,烨王爷已经几日没有安睡了,人都瘦了一大圈呢。”访琴与若幽对视一眼,还是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是么?既然他日日在这儿,怎么从不进来看我?”苏紫陌将药喝完,却将药碗捧在手里,吸取着那一点点余温。他这是什么意思?做给皇帝看么? “王爷说王爷不希望郡主将他当做旁的谁,所以,不愿意在郡主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一辈子做别人的替身。”若幽小声地回答了一句。 “烨王爷现在人呢?”苏紫陌的指甲在碗边上一遍一遍划过。没错,生病的时候很脆弱,很需要人照顾,很容易感动,也很容易依赖上那个对自己好的人。 “应该在外面石桌边看书吧,郡主有事么?”访琴往外望了望。 “嗯,若幽,你去小厨房做几样小菜来,访琴你去请王爷进来吧。”苏紫陌将手里的碗递给若幽,用被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看了看深紫色的轻纱床帐,闭起了眼睛。 “是。”若幽和访琴退出了房门。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苏紫陌在睡梦中感觉到一双眼睛的凝视,便悠悠转醒。慢慢睁开眼睛,一张略显憔悴的脸出现在眼前,“烨?”苏紫陌有些不确定地从被子里伸出手去触碰,存在于她的记忆中的宇文烨是一个很强大的人,这样的疲倦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的。 “你还病着,就乖一点,饭菜都做好了,吃一点吧,好不好?”宇文烨轻轻握住那只伸过来的小手,冰凉的温度让他皱了皱眉。 “嗯,你也没吃晚膳吧,我叫若幽做了几个小菜,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留下用膳吧。”苏紫陌微微笑了一下, “好。”宇文烨点点头,将苏紫陌的手塞回被子里,又仔细给她掖了掖被角,接过若幽递过来的清粥,用勺子舀了,放在嘴边吹了吹,确定不烫了在喂到苏紫陌嘴边,“我问过钟隐了,他说你得的不过是普通的风寒,但是因为之前没有好好调养,又一直劳累,所以这次的病才会这么严重。来,张嘴。” 苏紫陌怔怔地看着宇文烨认真的样子,听着他的话,机械地张开嘴巴,将粥含进嘴里,慢慢咽下去。 “来,再吃一口。”宇文烨满意地看着苏紫陌就这他的手,将清粥一口一口吃掉,他将空碗递给若幽,示意她再盛一碗,而他自己却抽出一块手帕,仔细为她擦去嘴角的残迹,“钟隐还说你本身就气血不足,还很任性,很喜欢挑食,所以身体不好调养。你的这群宫人整天就知道玩闹,也不好好照顾你,要不是他们,你又怎么会患上了风寒?叶焕。” 宇文烨转向在屋里伺候着的若幽等人,面色冷得吓人,一声“叶焕”更是一点温度也无,吓得若幽他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也不敢求饶,只是瑟瑟发抖。 “慢着。”苏紫陌出声喝住了走向若幽的叶焕,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淡淡的说,“你们都先出去,包括你!”凤目轻抬,一道冷光射向叶焕。 “王爷?” “出去吧。”宇文烨看了看苏紫陌,对叶焕挥了挥手,“你们也都先下去吧。” 一听宇文烨的话,众人就像是得到了赦令一般,忙不迭地退了出去,就连叶焕也轻轻退下了,屋子里面就剩下了苏紫陌和宇文烨两个人。 “烨,抱抱……”苏紫陌皱了皱鼻子,从被子里伸出手,小小的身子向着宇文烨的方向倾了过去。 “陌儿?”苏紫陌的胆大是宇文烨始料未及的,她突然倒过来的身子让他本能地接住搂在了怀里。她怎么这么瘦,隔着被子还是能感觉到她的骨骼。 “没事,我没事,就是靠一下,就靠一下下。”苏紫陌喃喃地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到宇文烨的衣服上,有的时候,稍微放下心防,稍微试着去相信温暖,也是好的。 “好,你靠着便是,不要哭了,我不离开你……”苏紫陌的眼泪太多,已经渗透了宇文烨的衣服,他无奈地叹了一声,将苏紫陌的手臂裹进被子,帮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看着她泪眼朦胧的模样,宇文烨不得不承认自己心软了。平日里看惯了她或刁蛮或精明或发呆的样子,今日见到她脆弱得像个水晶人儿一般,突然就明白了钟隐放弃江湖的理由。 这样的女孩子,的确让人心疼。 第三十九章 真真假假谁明了 谁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一见钟情?很多时候,否认只是一种苍白而狼狈的肯定。 “王爷?”当叶焕被宇文烨用传音入密唤入室内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画面让他着实吓了一跳——被包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苏紫陌正团在宇文烨怀里,抱着他的一只手睡得香甜,而宇文烨半倚在床边,任由她缠着,墨瞳中若隐若现着几分宠溺。 “她才睡着,叫宫人们手脚轻些。你去植花苑看看本王要的花怎么样了,若是已经培育出来,那就通知侍花奴和工匠可以开始动工,若是还没有,那就催促他们抓紧时间。”宇文烨轻轻拍着苏紫陌,睡梦中的她露出幸福的微笑,还像只小猫儿一样蹭了蹭他的胸膛,寻得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埋头睡去。 “是。”叶焕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吩咐若幽他们进屋去撤掉午膳,临走之前,他多嘱咐了一句,“进门之后,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违者,后果自负。” 不知是叶焕太低估了苏紫陌身边的宫人的能力,还是若幽他们的心理素质太好,反正当他们进门的时候,看到苏紫陌和宇文烨的依偎,都没有表露出半点惊讶,而是镇静对宇文烨行了礼之后,手脚利索地收拾了午膳,全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半个时辰后,“烨王爷在冰凝郡主面前好温柔好体贴啊”的感叹传遍了整个皇宫。 承乾宫,养心殿。 “浅浅,烨儿和冰凝丫头的事,你怎么看?”执白子的宇文睿随意的开口问道。 “皇上有旨,冰凝郡主的婚姻大事皆由她自己做主。”庄妃执黑子,略略思量,在棋盘上稳稳落下一子。 “朕听说冰凝丫头在皇家别院失足落水昏迷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皇子便是烨儿。”宇文睿手起子落。 “皇上,下棋要专心,不然会失子。”庄妃认真地看着棋盘上的局势。 “浅浅!”宇文睿伸手抓住了庄妃的手。 “皇上,”庄妃叹了一声,“烨王爷形貌堂堂,文武双全,无论是外在气质还是内在学识,吸引住紫陌的眼睛,都是不意外的。” “总算没有让朕失望。”宇文睿放开庄妃的手,乐呵呵地落下一子,“浅浅,朕又赢了!” 坤宁宫,含章殿。 “姑姑,您一定要给宓儿做主啊,苏紫陌那个小贱人,真是气死我了!”上官甄宓跪在皇后上官华凤面前,不依不饶地叫道。 “闭嘴!”皇后烦了,呵斥了她一句,“还不是你不争气?”一想到自己向来乖顺的儿子竟然为了苏紫陌跑去领兵打仗,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姑姑,现在怎么办嘛?” “本宫怎么知道?”皇后没好气地瞪了上官甄宓一眼,其实,要想永绝后患也不难…… 逸园,漪澜小筑。 “公子,冰凝郡主与烨王爷……”连右轻声说。 “怎么?她几日没来找你,你念着她了?”司空逸的桃花眼微弯,看向连右。 “不是,属下只是觉得……”连右脸一红,声音更小了。 “江山美人,总要辜负一个的,不是吗?”司空逸微微一笑,十指飞舞,一串音符轻逸而出。 清林雅筑,绛紫阁。 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安心了,苏紫陌动了动眼皮,懒懒地睁开眼睛,正打算叫若幽进来伺候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手中好像抓着什么。这是一只骨节分明,老茧遍布的手掌,掌心的温度很暖。她疑惑地顺着手掌一路向上找去,一张英气的脸出现在了自己的头顶上方。 宇文烨? 怎么会? 正在苏紫陌微张着嘴巴,满脸写着“匪夷所思“四个字的时候,宇文烨如小扇般的睫毛轻轻动了动,眼睛睁开,一双漆黑如墨,内里却星光璀璨的瞳孔露出来,薄薄的唇瓣轻启,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诱惑无限,“你醒了?睡得可好?” 苏紫陌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伸出一只小爪子,不老实地在宇文烨脸上东摸摸西摸摸,嘴里还嘀嘀咕咕的,“你看看,你看看,温柔点多好,莫要学那修王爷,千年冰山似的,多难看!” “陌儿……”宇文烨有些哭笑不得地拉下她的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明明没有发烧,怎么会…… “以后要叫我陌儿!”苏紫陌突然出声吓了宇文烨一跳,“以后在我面前不许自称本王!有好吃的要先给我送来!不许再和上官甄宓那么亲热!否则的话,合作取消!”苏紫陌嘟着嘴,任性地看着宇文烨。 “好吧,都依你!”宇文烨盯了苏紫陌良久,终究还是笑了,用下巴抵了抵她的额头。 “你答应了,我记下了,你可不许骗我!”苏紫陌偎进他的怀抱,闭了眼睛,还是逃不掉么?还是习惯性地撒娇任性霸道么?还是喜欢了么? “好。”宇文烨应着,他都不知道,有一丝柔情穿透了他所有的防御,进驻了他的心脏。 “咳,看来站在百花宴上少指了一桩婚呢。”和蔼的声音从门边传过来,象征着皇权的金色龙袍随之出现。 “儿臣参见父皇。”宇文烨反应极快,将苏紫陌轻轻放在软垫上之后,起身欲行礼,却不曾想身子被苏紫陌压了太久,血液不通,导致出现了一瞬间的麻木,让他踉跄了一步,差点摔倒。 “烨!”苏紫陌见宇文烨身子一歪,心知是自己祸害的,忙着急去扶他,结果因为被子裹得太严实,她整个人从床榻上滚了下来,落在地毯上,像个团子一般纠结在那里。 “陌儿,你可摔到哪里了?摔疼了没有?”宇文烨听到声响和苏紫陌的呻吟,连礼节也顾不得了,一把将苏紫陌横抱起来,放回床上,细细的查看着她。 “哈哈哈……”宇文睿看到这么一出,大笑起来,身后早有宫人放好了椅子,他坐下来,饶有兴趣的看着宇文烨因为尴尬而抿紧的嘴唇和苏紫陌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脸。 “紫陌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苏紫陌的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嗯,朕吉祥得很。烨儿,这便是你的态度?”宇文睿冲苏紫陌点点头,转向了宇文烨。 “回父皇的话,儿臣不敢违抗圣旨,此事儿臣尊重郡主的意见。”宇文烨低着头,言语却很坚定。 “什么?”苏紫陌一下子惊住了,他什么意思?动真格的吗?假戏真做了? “烨儿,郡主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宇文睿瞟了苏紫陌一眼。 “儿臣明白。”宇文烨认真恭敬地回答道。 苏紫陌晕了,彻底晕了,不过有一件事她是明白了,在没有弄清楚宇文烨的真实一面之前,喜欢,只是她自己的事情。 第四十章 突然而来的关心 “行了,朕还有折子没看完,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丫头,朕走了,改日再来看你。”宇文睿对苏紫陌暧昧地笑笑,起身往外走。 “紫陌恭送皇上。” “儿臣恭送父皇。” 两人目送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离去,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了各自的目光,陷入了沉默。 “咳。”良久之后,苏紫陌终于忍不住了,先出了声,“你站了许久了,要不要坐下歇一会儿?”说完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只留一双大眼睛望着宇文烨。 “陌儿,”宇文烨叹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下来,伸手去拉苏紫陌的遮在脸上的被子,可是苏紫陌怎么都不肯放手,他也就作罢了,只盯住她深褐色的眼睛,“你,可是喜欢上我了?” “你……”苏紫陌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先是愣了几秒,然后眼泪就模糊了视线,她狠狠地将手里的杯子丢开,冲着宇文烨大声嚷道,“是啊,我就是喜欢上你了,你可是满意了?你想得到的很快就会得到了,你开心吗?哦,对了,我都忘了,恭喜你啊!” “陌儿?”苏紫陌突如其来的眼泪让宇文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听完她的大吼大叫,他皱了皱眉,他不过是问问,她怎的这样敏感?没有办法,只能将她紧紧收进怀里,不让她挣扎,“乖,不要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她确实是喜欢他了,否则的话刚刚那么激动的情况下,不可能还那么谨慎,半分也没有透露出他想要的东西,她在保护他,无论如何。 “我讨厌你!”苏紫陌窝在宇文烨怀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哭累了才慢慢收住哭声,闷闷地嘟囔了一句。 “可是我喜欢你了,怎么办?”宇文烨附在苏紫陌耳边轻轻的一句话,情意绵长。 “你说什么?”苏紫陌从宇文烨的怀里挣脱出来,瞪着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他浅笑的脸。 “陌儿,等及笄了,便嫁给我,可好?”宇文烨伸手帮她理理凌乱的鬓发。 “才不要,趁人之危,你也好意思!”苏紫陌躲开他的手,撇了撇嘴,冲外面喊起来,“若幽,你家郡主闷得慌,到逸园去请逸公子来!” “不许!”宇文烨捏住苏紫陌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墨色的瞳仁深了几许,“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可不许这般气我,好歹我也是个皇子,不是完全没有脾气的。” “皇兄的脾气便是拿来吓唬郡主的么?”冷冷的声音斜刺进来,一抹暗红色挡住了明媚的阳光,虽是暖色调,感觉却是冰冷,“参见皇兄。” “见过烨王爷,冰凝郡主。” 还没等宇文烨说什么,两声恭敬的请安声,便将他的火气生生压回了肚子里,他放开苏紫陌,略点了点头,走开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修王爷真是稀客,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坐呀!若幽,上茶!”苏紫陌陪笑着试图将自己的尴尬掩饰过去。 “是我想着郡主几日没有出门,定是闷了,就邀了修王爷,带了连右来给郡主请安,不想烨王爷在这里,真是打扰了。”司空逸的微笑很迷人,桃花眼弯起来,尽是魅惑。 “哼。”宇文烨一声冷哼,“既然如此,本王就先去后面厨房看看陌儿的药热好了没有。”说着就起身往外走去。 “回烨王爷的话,钟隐已经去看了,王爷既是想出去,那不如去昭妃娘娘那里看看,毕竟是您的母妃,什么事情都是听说,怕是不妥吧。”司空逸起身恭敬一礼,丝毫不畏惧宇文烨那凶得吓人的眼神。 “也好,多谢逸公子提醒。”宇文烨转向苏紫陌,眼神瞬间柔软下来,“我先去给母妃请个安,晚点过来陪你用膳,想吃什么就叫丫鬟们到御膳房去说,莫要委屈了自己,知道了吗?” “嗯。”苏紫陌乖乖地点点头,目送宇文烨出门之后,看向坐在一边悠闲地喝着茶的宇文修和司空逸,顿时觉得头大,“说吧,你们两个来干什么?嫌我的麻烦不够多么?” “苏紫陌,你当真看上我四哥了?”宇文修放下茶杯,很认真地问了一句。 “嗯?你你你……你是宇文修吗?不会是冒牌的吧?”宇文修问问题的时候,苏紫陌正好在调整自己的姿势,差一点身子一歪从床上掉下来,宇文修怎么关心起宇文烨了?今儿要是宇文澈来问还正常,可是他,太不正常了! “你多心了,我不是关心他,只是关心自己而已,你只要回答就好了。”宇文修别看眼睛。 “事出有异必有妖,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苏紫陌翻了个白眼,好歹也是吃过二十多年盐的人了,还怕了一个十多岁的小鬼不成?再说了,皇子这种特殊的生物,生来就是情商不高的,她还怕他作甚? “随你。”宇文修端起茶盏,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 “你!”苏紫陌差点一口气没倒过来,行啊,真行,随她就随她,只不过经验主义真是害死人呢! “你们就是这样请安的?不要气坏了我的病人才好!”草药的味道飘进门,钟隐端着一碗汤药走到苏紫陌床前,“苏儿,莫要与他们计较,起来喝药吧。” “还是钟隐贴心。”苏紫陌对宇文修做了个鬼脸,爬出被子,端过药碗,一口气喝完,抹了抹嘴,把药碗放在一边,伸手拉住了钟隐的衣袖,可怜兮兮地撅着嘴,“你有几日没来吹归去来兮给我听了?” “苏儿,”钟隐怜爱地摸摸她的头,“这儿是皇宫,不比在别院,我若是日日穿过半个皇宫来看你,不知道要给你惹多少麻烦呢,况且你身边如今有人守护,我也就偷个懒了。” “唉……”想起那个守护的人,苏紫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带来的麻烦,可比钟隐多多了,眼前不就是两个! “苏儿,你可是真心的?”钟隐的眼中隐隐透出担忧。 “不是……”苏紫陌在钟隐深蓝色的眼眸注视中低下了头。 “你要知道,有的事情,不是你牺牲了,就可以成全的。”钟隐的眼中满是怜悯,“苏儿,你莫要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了。” 第四十一章 她的心有谁人懂 夜幕四合,宫灯初上,空气里有淡淡的灯油和蜡烛燃烧的味道,星空正好,打开窗子,倚在窗台上,看很久都不会厌烦。已经两个月了,苏紫陌觉得自己开始慢慢融入到现在的生活,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远离一切辐射,回归原始。 “郡主,你的风寒还没好呢,怎么又坐到窗边去吹冷风了?你这个样子,早晚得连累到我们这群做下人的!”若幽端着栗子糕进门,就看见苏紫陌仰着头望着天空的模样,忍不住数落她。 “若幽姐,亏得你跟着郡主那么多年,还看不出来咱们郡主这是怎么了?明摆着是在等人嘛!”跟着若幽进门的念画嘻嘻一笑,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梳妆台上。 “念画,我真心的觉得你是个好姑娘,不如就给你找个好婆家嫁了去吧,省得让别人说我不体恤你!”苏紫陌懒得回头,只是阴阳怪气的威胁了一句。 “郡主!”念画面上一红,跺跺脚跑了出去。 “郡主,你要多注意身体。”若幽拿了一件外衣给苏紫陌仔细披上,又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了她手里。 “若幽,我不想嫁人。”苏紫陌转过身,任由若幽将满天星光关在窗外。 “好端端的,郡主怎么说起这个了?皇上不是给了郡主圣旨的么?郡主不想嫁,没有人能勉强郡主的。”若幽挨着苏紫陌坐下来,为她轻轻地捏着腿。 “他今日对我说要我嫁给他呢。”苏紫陌抿了一口茶,声音里透出些许疲倦。 “郡主说的可是烨王爷?”若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起来很激动的样子,“烨王爷向郡主求亲了?郡主怎么回答王爷的?答应了吗?” “若幽!”苏紫陌忽然觉得有些头大,倾诉对象果然选错了,“你觉得我这个样子像是答应他了吗?我是有点喜欢他的啦,也很感动在别院的时候他对我的保护,可是在他身边太没有安全感了。他是皇子,一定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心一意的爱情,也不能带我去过无忧无虑的安宁的生活,我和他都不是平凡人,所以注定了我们之间会有很多阻隔。对于爱情,我苛求完美。” “郡主,若幽不是很懂,但是若幽看得出来烨王爷是真心疼郡主的。在别院的时候,上官家的那个大小姐总是想找郡主的麻烦,每一次都是叶侍卫拦住了她,烨王爷知道郡主喜欢紫色,就求着昭妃娘娘把宝库里所有紫色的衣料和镶嵌紫色宝石的首饰都给郡主搜罗来了,因为覆雪阁太特殊,所以烨王爷只能一盆一盆的给郡主送紫罗兰,让郡主看着开心。还有这清林雅筑的布置,都是烨王爷亲自监督着的,郡主看看,哪一样不是郡主喜欢的?”若幽拉着苏紫陌的手,认真地说。 “我知道啊,他为我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了,可是帝王家的人啊,总是觉得不安全。”苏紫陌叹了一口气,“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郡主。”若幽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转身退了出去。 苏紫陌将屋里的灯熄了几盏,窝在一个昏暗的环境下将自己慢慢放松,思维慢慢转动。做为一个现代人,她不是不能理解古代人的思想,只是她有自己的坚持,比如爱情。在她的爱情里,不能有利用、欺骗和背叛,一夫一妻,是最起码的尊重。 “陌儿?怎的不开灯?有心事么?”吱呀一声,红木质的雕花门被一双修长的手推开,月光倾泻一地,来人白衣飘逸。 “司空逸?”月光里,司空逸清秀的面容看起来有一点点模糊,抱着膝盖的苏紫陌怔怔地看着他。 “身体生病了,莫让心也病了,外面星空正好,你若不再快点好起来,怕是要尽数辜负了。”司空逸悠闲地走进门,反手将门带上,走到苏紫陌身边坐下,轻轻托起她的脸,“忘不掉,就莫要勉强,喜欢了,也莫要刻意去掩饰,爱这个东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你不是背叛,只是想要换一个新的环境去生活了。” “可是……” “没有可是,只有你的心是否真的愿意。”司空逸勾了勾嘴唇,“他是皇子,可是,若是有一天君临天下,成为你口中的祖宗,那么,这规矩,不就自然是他定了。” “别说那些个大逆不道的话,小心隔墙有耳。”苏紫陌动了动,挣脱了他的手掌,那双紫色的眼睛太魅惑,她不是圣贤,没有那么好的定力。 “陌儿,你的聪明已经让你足以参透这天下之局,若你想参与其中,改变或者掌控,都不是难事……” “可是我不愿也不想。”苏紫陌打断了司空逸的话,“其实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聪明,你们也不要太抬举我。我不过是个女子,只是多了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奢侈梦想,多了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原则,至于苏家,我只能是尽力而为,因为我没有那么大的心怀,装不下天下。” “陌儿,你若是男子,必有那问鼎至尊的能力。” “呵呵,我若是为男子,必回为一女子而放弃整个天下。” “原来陌儿心底里的情郎是这样的。”司空逸轻笑一声,眼中满是得逞的笑意。 “原来你是跑来套我的话的。”苏紫陌瞪了他一眼。 “也不是,只是钟隐这些天在修那儿忙着给他调理身体,抽不出时间来看你,我便做做好人。”司空逸眨眨眼睛,好像很单纯无辜。 “是么?莫不是你平日里亏心事做得太多了,所以才想办法赎罪?至于你、钟隐和宇文修,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们三个之间存在着一个公开的秘密,对是不对?” “一个琴师,一个医师,如何做得了皇子的左膀右臂呢?” “就百花宴上的那一次表演来看,你的武功恐怕高深莫测,琴师又如何,谁知道那琴音是不是杀人的利器?况且你深谙读心之术,估计对于计谋上也是信手拈来。善医者必善毒,只不过钟隐心性纯良,故而江湖里只道他是神医。至于宇文修,笑到最后的,往往是那隐于黑暗之人。” “你可知,你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令我杀你的理由。”司空逸的紫眸中杀气毕现。 “你舍得么?没有对手,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呢。”苏紫陌扬了扬眉毛,毫无惧色。 “呵呵,你说对了,我舍不得,可是理由错了。”司空逸敛了杀气,恢复了平日里的满不在乎,“好了,你的情郎快要到了,我先走了。”说罢,白衣飘舞,人便不见了踪影。 “错与对又如何呢?你们只要结果,可有谁真正明白过我?”苏紫陌苦笑一声,开始企图栗子糕的香甜掩盖一切苦涩。 第四十二章 藏在心里的秘密 “郡主,烨王爷来了。”问棋在门口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知道了,请王爷进来吧。”苏紫陌叹息一声,老远就听见请安的声音了,她又不是聋了,还用得着这么繁琐? “陌儿,怎么不点灯?”借着唯一一盏亮着的蜡烛,宇文烨走到苏紫陌面前,见她抱着膝盖蜷成一团,长臂一伸,将她带进自己怀里,轻轻拢住。 “别开灯了,暗一些,心里踏实。”苏紫陌蹭了蹭宇文烨,汲取着他的体温,可是那一双深紫色的魅惑的瞳孔却不时地晃动在脑中,她闭了眼睛,终于还是要做自己最不喜欢做的事情了么? “好,都依你。”宇文烨没有问理由,也没有坚持,只是紧了紧手臂。 “宇文烨,”就在宇文烨以为苏紫陌睡着了的时候,她突然出声,“如若有一日,我与这天下对立在你的两边,你会选择哪一边呢?” “陌儿,莫要问这样傻的问题,对我有信心些好吗?你那样聪慧,自然知道我为皇子的无奈,在这皇宫之中,若非你死便是我活,从来没有第三种可能,只有我能站在那个位置,我才能真正地保护你。”宇文烨平静地回答,仿佛前路的鲜血淋漓,他都不在意。 “那,有朝一日,你得偿所愿,便放我自由,好么?”苏紫陌眨眨眼睛,将溢上眼眶的眼泪咽回肚子里。 “留在我身边可好?”宇文烨柔和了声音。 “这地方,不适合我,在这儿我会不快乐。”苏紫陌顿了顿,“烨,我找得到自己的位置的,所以,放我自由,好吗?” “好,都依你。”宇文烨很突然地就放开了苏紫陌,转身离开,没有半点停顿。 “哎,既然不爱,又何必做戏呢?你要你的江山,我要我的安宁,我们各取所需,然后各奔东西,不是很好么?”苏紫陌看着宇文烨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郡主?都这个时辰了,你还要出去么?”若幽正坐在绛紫阁门口,见苏紫陌走出来,忙迎上去。 “嗯,我出去一下,你们都留着吧,莫非跟着我就是了。”苏紫陌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其实,她心里也没有什么方向,只是觉得闷,想要出去透透气。 “郡主……” “什么都别说了,我出去了。”苏紫陌打断了若幽后面的话,径直走了出去。 夜风习习,果然是入了秋的,空气开始寒凉。 “莫非,前面是什么地方?”苏紫陌闭起眼睛,有微弱的古琴声传来,她略略辨识了一下方位,睁开眼睛问道。 “御花园的天舞台。” “何人弹琴?” “郡主好耳力,弹琴的是澈王爷,郡主可是要过去?” “嗯,带我过去吧,我懒得走了。”苏紫陌瞥了莫非一眼,果然是有武功的好。 “是。”莫非守礼地搁着衣服抓住苏紫陌的手腕,足尖发力,带她掠向天舞台的方向。 “好了,我自己过去就是,你随便找个地方候着去吧,我不知道澈王爷的功夫及不及得上你,但是你是知道我的,莫让我失望了。”落地之后,苏紫陌也不看他,只是整了整衣服,沿着石子路向天舞台走去。 天舞台上,宇文澈正在专心致志地弹琴,丝毫没有注意到苏紫陌已经在身边站了好一会儿,一曲终了,他睁开眼睛,才看见苏紫陌的深紫色衣裙。 “你来了很久了?”清澈的眼瞳中充满着还未散开的忧伤。 “还好,你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忧伤?和平日里看到的你完全不同呢。”苏紫陌挨着宇文澈坐下来,心里酸涩,这就是皇宫,表面上看起来富贵华丽,内里却满是不为人知的辛酸。 “你拒绝了四哥的求亲?”宇文澈忽然换了个话题。 “算是吧。我就知道你会问我的,可是没想到是我自己送上门来给你问。”苏紫陌耸了耸肩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原因,我只是觉得他给不了我想要的感情和生活罢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宇文澈转过头,认真地看着苏紫陌,“你怎知四哥给不了你?” “澈,你真的是这个皇宫里最单纯的人了。”苏紫陌的笑看起来很苦涩,“这里确实很好,锦衣玉食,可是这里却缺少了人最基本的必需品,那就是感情。这里是不能有感情的,懂么?你与你四哥自小在一处长大,他心中所想你不可能不知道,出生在皇家,他就已经决定了身不由己,况且他心里还有那么大一个理想。我是很感动他为我做的一切,但是感动不是爱情,我今日问过他了,我和天下,他首先选择了后者,所以,他也该知道,我不能成为他的软肋,若是……”苏紫陌突然想到了一个很悲剧的可能,便住了口。 “四哥不会的!”宇文澈忽然显得很激动,“紫陌,你要相信四哥,四哥不会把你当做诱饵去牺牲的,因为四哥是真的喜欢你的!” “你说什么?” “我是说真的,四哥,他是喜欢你的。”宇文澈顿了顿,眼神更加坚定,“那日你在拜月台上唱过凤凰劫之后,我随四哥回到锦墨居,他亲口对我说的,他从第一次在假山边见到你,便在心上放了你。后来,他总是找一些理由接近你,有一日,他对我说,他气你,气你总是将他错认,也气你是因为别的什么人才对他不同于旁人,更气你利用他的感情去成就你的心中所想。你以为四哥主动放弃立功机会,是为了谁?他是为了你,他怕他一走,再回来时会物是人非。” “他……” “紫陌,四哥总是说,当年父皇负了他的母妃,让他的母妃受尽苦楚,若他以后有了自己的妻子,定然不会如父皇那般辜负,四哥说得出,便做得到,所以,你信他,可好?”宇文澈抓住苏紫陌的衣袖,眼神中的期盼,纯真地让人不忍心拒绝。 “澈……” “澈,你在做什么?”冰冷的声线直直地刺过来,寒冰般的表情直接粉碎了苏紫陌想好的说辞。 “四哥,你何必总是要这样伪装自己呢?”宇文澈放开苏紫陌,站起来,有些着急地瞪着宇文烨。 “我不愿勉强她。”宇文烨的目光转到苏紫陌身上,瞬间变得温柔。 “我也不愿勉强自己。”苏紫陌不去看那深沉柔情,亦不愿说出心中所想,只是淡淡应了一句,起身离去,头也不回。 “哎,紫陌!四哥,你就这么放她走了?”宇文澈想要追上去,却被宇文烨拦住。 “天很晚了,回去休息吧。”宇文烨不欲解释,也走了出去,只留下宇文澈一个人记得直跺脚。 第四十三章 不平静中的选择 九月初九,重阳,注定了是一个不平静的开始。 “郡主!郡主!郡主!”小杰子从外面一路狂奔,大呼小叫。 “什么事啊?至不至于?我不是总教你们宠辱不惊的吗?”苏紫陌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大惊小怪,头也不抬,只是拿着琴谱,看司空逸弹琴。 “郡主,郡主,这次要是再不惊,以后就不用惊了!”小杰子说着就跪倒在了苏紫陌面前,那表情都不是用惊慌就能形容的。 “淡定,淡定,起来慢慢说,本郡主不嫌抬着头累得慌。”苏紫陌抬笔对着谱子写下歌词。 “郡主!”小杰子见苏紫陌并不在意的样子,心一横,夺过了苏紫陌手里的笔,不料一滴墨汁飞起来,刚好落到了司空逸洁白无瑕的衣衫上,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好吧,到底怎么了,慢慢说,总不能是你家郡主我被指婚了吧?”苏紫陌颇为无奈的笑笑,这一滴墨汁落下去不要紧,她不知道要付出几首歌的代价呢。 “郡主!”小杰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苏紫陌,连笔掉到自己身上都浑然不觉。 “陌儿,看来你猜对了,你被指婚了。”司空逸停下拨弦的手,偏过头,对上苏紫陌的眼睛,眼神中满是怜悯。 “什么?你你你……你说什么?”苏紫陌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慌张地起身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指着跪在地上的小杰子,手指发抖。 “前朝刚刚来报,太子按照郡主的计策,大军绕行到敌军背后,太子亲率精骑进城,经过一个星期的准备,于前日黄昏大举进攻,将龙国进犯军队全数歼灭。皇上闻讯,龙心大悦,下旨说要犒劳三军,并且嘉奖太子和郡主。听皇上身边的周公公说,今日的重阳宴,怕是要为太子和郡主指婚了!”小杰子叩首下去,声音都哽咽了。 “停停停……”苏紫陌的目光从小杰子身上转向司空逸,那一双身深紫色的瞳孔,不见了一贯的深沉迷幻,而是清明澄澈,让她莫名的安静下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看向小杰子,“你起来回话,先告诉我今天晚上有重阳宴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提前通知我?” “郡主,这……”小杰子偷瞄了司空逸一眼,低下了头。 “无妨,你直说好了。”苏紫陌重新坐下,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慌乱。 明白小杰子的意思,正欲起身找个借口退出去的司空逸听见苏紫陌的话,眼神深邃了几许,却还是微笑躬身,“小厨房的栗子糕应该好了,我过去看看,不然都要被那些个馋嘴的吃掉了。”说完便离去了。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是。”小杰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阳宴的事情是烨王爷的意思。皇上得到奏报说边疆大捷,当堂便称赞了太子的神武和郡主的聪慧,因为太子还有半月才能回朝,所以皇上决定在重阳宴上先赏赐郡主,可烨王爷却禀告皇上说郡主身体抱恙,怕是不能参加宴会,可皇上却笑着说无妨,人不来也可,先颁了旨,让内务府准备着,待太子回朝,便可以直接办喜事了。” “这样听来是很像要给我和太子指婚,但是皇上并没有明确表示出这个意思,对么?”苏紫陌攥了攥拳,盯着小杰子问道。 “对,可是……” “既然皇上没有明确表示,那么就代表事情还有转机。”苏紫陌打断小杰子的话,心脏的跳动愈加不规律,让她的脸色逐渐苍白,君无戏言,她有圣旨在身,皇上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她去不去参加宴会又有什么关系,所以,宇文烨是什么意思? “郡主,修王爷在前面花厅等你呢。”若幽从连廊绕过来。 “嗯,知道了。若幽,你随我进屋换件衣服,小杰子,你去告诉司空逸,叫他在这儿等我。” “是。” 绛紫阁。苏紫陌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精致的妆容发呆。 “郡主?别再发呆了,修王爷还在外头等着呢。”若幽为苏紫陌梳好头发,推了推发呆的她。 “嗯,走吧。”苏紫陌应了一声,扶了若幽的手起身往花厅走去,心思却转个不停:整件事情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有蹊跷,三国本相安无事,贸易往来正常,怎么会突然出现龙国军队滋扰百姓?如果真的像宇文烨说的那样,是太子自导自演了这场戏,那么按照宇文睿的心思,怎么会放任太子立了军功,不是应该查出个通敌欺君的罪名,卸了他的太子之位更好么?难道…… 花厅,宇文修手里的一杯茶已经凉透了。 “紫陌见过修王爷,给修王爷请安。” “免了,你们都出去吧,我与郡主有话要说。”宇文修摆摆手。 宫人们都退了下去,偌大的花厅里就只剩下了苏紫陌和宇文修。 “修王爷今日来有什么事吗?”苏紫陌端了茶杯,却失败的发现了自己的颤抖。是的,她害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听到的事情。 “据本王的探子来报,滋扰我国边境百姓的,并非是龙国的军队,而是被放出来的龙国囚犯。”宇文修拈起一颗栗子糕,细细端详着。 “难怪先前将边疆百姓扰得人心惶惶,然后又在军队的出击下很快就溃不成军,原来就是一伙流寇土匪,早知道就不需要这么大张旗鼓了。”苏紫陌抿了一口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从容。 “问题是这一次的战事到底是由谁挑起的。” “还能有谁?还不是龙国的笨皇帝?” “郡主当真这么以为?”宇文修用锐利的眼神打量着苏紫陌,唇边弯起一丝笑意。 “要不然呢?紫陌自问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让太子为我去冒险,至于其他……”苏紫陌突然停住了,她本想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可是她忽然想起清朝康熙时,康熙为了保护太子,而将太子所犯罪行统统归咎于大阿哥的魇镇之过,而后太子依旧是太子,大阿哥却被圈禁,所以,帝王家,终是特殊的。 “郡主想说什么?”宇文修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没什么。”苏紫陌别开了眼睛不去看他。如此说来,宇文烨岂不是危险了?当初若是他领兵前去,那么回来时必会被说成是为了苏家势力而出此下策,而太子前去,这事情便演变成了他存心弑兄,无论这事情的真相如何,他都逃不掉了。 “对了,钟隐还让我为郡主带了一句话来,请问郡主是否还记得钟隐的话。”宇文修说完,起身便离去了。 钟隐的话?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吗?难道,真是她从一开始就猜错了吗? 第四十四章 孤注一掷的决定 帝王道,注定是一条一旦选择踏上了就永远没有可能回头的路,这一路上,无情无爱,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都会成为软肋,成为阻碍,成为功亏一篑的理由。所以,帝王,宿命中早就已经写下了孤独终老的字样。 苏紫陌一个人在花厅里坐了许久,她把她能想到的所有的事情真相都在自己的脑海里梳理了一遍,包括解决办法,包括每一种解决办法的所有后果和所有代价,上一世,她就是这样收获了令人望尘莫及的工作成就,可是在这里,她悲哀地发现,生存在这个世界中,她永远无法拿到她想要的双赢局面。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夏展的脸从她的生命中的再一次消失。不管这一次龙国进犯的事件是太子自以为是的举动,还是宇文睿属意的行动,又或者是宇文烨存心制造的所谓意外,她都不能袖手旁观,她终究还是要护他,退一万步讲,就当做是她来还上上一世欠下夏展的情债。 想明白事情,做出了决定,苏紫陌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毕竟她是一个现代人,看过那么多历史,收获了不少伴君的经验,手里又掌握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先进知识,就算不能助他得偿所愿,至少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出生在帝王家,他没得选择,而她穿越而来,因为身份地位等等关系也已然卷入了这场没有硝烟的争斗,分立的几方,她终是要有一个态度,她相信她的选择,宇文烨会是一个明君,虽然理由让她心碎。 苏紫陌没有唤宫人陪伴,只是一个人起身向绛紫阁的方向走去,转过连廊,绛紫阁近在眼前,一个人影也落入了眼帘。略微瘦削的身形,白衣上的那一点墨迹过于抢眼了一点,随意却柔顺的乌发散在肩上,安静而适然,修长的手指翻动着她落在桌上的纸页,认真的神情干净的一如不谙世事的孩童。 “你回来了。” “你还在这儿?” 一句招呼,一声询问,同时被推送到空气中,触碰出微妙的小暧昧。 “你,在等我?”苏紫陌犹豫了一下,找了一个话题,说完了却后了悔,明明是自己要他在这儿等的,现在怎么好来问人家。 “是,我在等你。”司空逸点点头,将手里的纸页摊开在苏紫陌面前,“我翻遍了你写的歌谱和填词,却没有找到凤求凰的词,你是故意吊我胃口的,还是你忘记了唱词?”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句“我在等你”暖了苏紫陌的心房,已经很久了,没有人说等她,偌大的宫殿满是寂寞,当初一开门的拥抱已经随着时间的车轮灰飞烟灭。苏紫陌微笑起来,将面前的纸页收好,递给立在一旁的连右,轻轻扯了扯司空逸的衣袖,“你来弹琴,我来教你唱词,怎么样?” “不好。”司空逸眨眨眼睛,便不去看苏紫陌了。 “你……”苏紫陌怔了怔,直觉传递的信号一闪即逝,在她的记忆中,他从来不弹奏凤求凰,除非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她还记得他说过,只要他不愿,没人能听得到他的琴音,所以…… “你写了词给我吧,你唱歌很难听的,你自己不觉得吗?莫要糟蹋了那么好的琴曲!”司空逸平静地说了一句,顺便把最后一块栗子糕放进了自己嘴里。 “司空逸,你不要太过分了!”苏紫陌不由得气结,却也拿他没办法。 “好了,栗子糕吃完了,茶水也喝过了,歌谱和唱词你也亲手送给了我,今日就到此吧,我回去了。连右,走了!”司空逸看着苏紫陌瞬间气红的脸,笑着拍拍手,起身向外走去,“对了,忘了告诉你,今日的重阳宴,我是不去的。”那回眸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可惜,苏紫陌真的没有心情去欣赏。 “若幽,我要去宸佑宫!” 宸佑宫,承明殿,灯火通明,隐约有笑语传出。 “这个时候,他倒是沉得住气。”苏紫陌听得屋里的声音,忍不住揶揄了一句,转念一想,宇文烨待人一向冷漠,能在他的寝殿中笑得这么欢的人,恐怕就只有一个人了。 “郡主,既然王爷这儿有客,不如我们回去吧。”访琴是个聪明人,见苏紫陌表情不对,也就猜到了几分。 “回去?那可不行,咱可是来办正事的。”苏紫陌诡异的一笑,抬步就往前走。 “冰……冰凝郡主!奴才参见郡主,郡主吉祥!”门口站着的小太监显然是对苏紫陌的到来而惊慌失措。 “怎么?这便是王爷的规矩吗?见了郡主这般失礼,连通传也忘了吗?”访琴向前一步,声音不高不低地呵斥着。 “呦,这是谁呀?怎么敢在王爷门前撒野?”上官甄宓做作的声音从门里面传出来,让人听着就厌烦,还有那张长得不错的脸,以为内心灵实在不美,而扭曲万分。 “放肆!”访琴上前将苏紫陌护在了身后。 “访琴。”苏紫陌拉住了访琴,抬眼看向上官甄宓,“右武相的家教真是好呢,紫陌今日又领教了。”说罢,她转向走在上官甄宓身后出来的宇文烨,换上了撒娇般的甜笑,“烨,我有话对你说,只对你说喔,所以,你让闲杂人等回避,好不好?” “甄宓,你先回去吧。”宇文烨直视着苏紫陌的眼睛,淡淡地丢给上官甄宓一句话。 “什么?烨哥哥,你刚刚叫宓儿什么?”上官甄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宇文烨居然叫她甄宓,而不是宓儿! “上官小姐,虽然你我自小一起在皇宫长大,但是你如今大了,且尚未出阁,到底是男女有别,不能再像小时候一般玩闹,况且,陌儿是不喜欢的。”宇文烨从上官甄宓身边走过,站在苏紫陌面前,执起她的手,皱了眉责备,“怎么这么凉?出来也不知道多添一件衣服!有事就差人来通报,我自会过去看你,何必亲自跑一趟,若是再着了风寒,那雪初公子怕是要向父王奏报,不允许我见你了。” “我哪就有那么娇贵了?看你紧张的!好啦,我要进屋,再站下去,你就真的惹到钟隐了。”苏紫陌甜甜一笑,往宇文烨怀里略靠了靠。 “你,你们!”上官甄宓怒不可遏,“我要去向皇上说你们有私情!” “那就多谢上官小姐成全了,待到我与烨大婚之日,我们定然敬小姐一杯,谢小姐求旨之恩!”苏紫陌保持着甜美的笑容,拉着宇文烨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着,“莫非,给我把门守好了,方圆十米之内若是有活物出现,杀无赦!” 第四十五章 拯救计划的开始 宸佑宫,承明殿。 “陌儿,你突然来,该不会是为了我屋里这些个东西吧?”宇文烨坐在椅子上,看苏紫陌在他的房间里东看看西摸摸,嘴里还各种叨念着。他眯起眼睛,冷漠疏离的她,聪明无畏的她,洞察人心的她,脆弱慌乱的她,还有眼前这天真无邪的她,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的真面目,他到底该相信哪一个? “若是我说我为你而来,你可开心?”苏紫陌跳到宇文烨面前,伸出手臂搭在他的肩膀,笑得烂漫。 宇文烨忽地眸子一沉,抓住苏紫陌的胳膊轻轻一带,将她拉入怀里,俯身就要吻下去,却被苏紫陌纤细的手指挡住了唇。 “你看你那猴急的样子,一点都没有王爷的风范。”苏紫陌咯咯得笑着,媚眼横飞,趁着宇文烨愣神的瞬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跑到一边,偷偷给自己顺气,“呼呼,吓死我了……” “陌儿,你到底想怎样?”宇文烨悄然无声地来到她的身后,环住了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那只晶莹的小耳朵立马就红透了。 “讨厌啦!”苏紫陌使劲推着身后的人,无奈她的力道不够,只得作罢,撅着嘴有些赌气地说,“人家来找你是有正事的,可是偏偏就有人听墙角,人家不高兴!” 院子里,上官甄宓还在不依不饶。 “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敢拦着我!就不怕我爹摘了你们的脑袋!”上官甄宓指着莫非和叶焕,气急败坏的叫嚷,无奈那两个人都利剑出鞘,她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冒险。 “上官小姐,您还是请回吧,郡主与王爷有要是相商,恐怕是不能见您了。反正晚一些时候重阳宴就要开宴了,您不是还要准备歌舞呢,王爷一会儿也会过去,等等就见到了,何必急在这一时呢?”宇文烨身边的小太监小卓子额头冒汗,却也不得不劝,万一这闹得他家主子要发脾气,就算是冰凝郡主体恤下人,也救不了他啊。 “伱个奴才也敢拦我?不要命了!有要事相商?她能有什么要事?还不是勾搭王爷?她就是个狐媚子,不要脸!苏紫陌,你给我出来!”上官甄宓一时气愤,全然忘了礼数,不过她这一喊,还真的把苏紫陌给喊出来了。 “我还当是哪里来的泼妇,不想是上官小姐还没走。”苏紫陌款款而出,脸上是妩媚的笑,可眼中却是杀机毕现,“小杰子!” “奴才在!” “宫中规矩,辱骂御封郡主,该当何罪?” “回郡主的话,辱骂御封郡主,是以藐视皇恩,郡主乃皇上亲妹琴默公主所出,上官小姐所言亦有对琴默公主大不敬之意,按照宫规,当掌嘴五十,杖责二十,以儆效尤。”小杰子跪在苏紫陌面前,没有了平日里的玩笑神色。 “莫非,去内廷宗正寺的路你应该知道吧,后面的事情还需要我交代吗?”苏紫陌扬起下巴,冷冷地看着上官甄宓。 “属下明白。”莫非拱手一礼,示意门口的侍卫进来拉人。 “我看你们谁敢!”上官甄宓见苏紫陌来真的,而宇文烨也似乎没有阻止的意思,立刻苍白了脸色,扶住身旁丫鬟的手,勉强站直了身子,“苏紫陌,你最好搞清楚状况,你姑姑不过是个妃子,就算是晋封为贵妃,那也是妾!可我姑姑,那可是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你今日要是敢动我一根指头,我必要你苏家全家陪葬!” “呵,你倒是个明白事儿的,还懂得用身份地位来压我,可是你何曾问过你那皇后娘娘,是否有一日得到过圣宠?一国之母又如何?不过是空有一个名分,守着个金牢笼,孤枕难眠到天亮罢了。就如同你心心念念要当着烨王妃一样,有我在,你就算是拿到正王妃的名分,也一样守空寡罢了!”苏紫陌在现代长大,什么样的话没说过,什么样的话没听过,这样大胆她受得了,这些个古人就未必了,比如宇文烨。 “陌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宇文烨哑然失笑,堂堂郡主,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匪夷所思!为了避免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连忙拉住了她。 “怎么了?我怎么了?你什么意思?”苏紫陌忽然就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在宇文烨怀里挣扎。 “陌儿,我是男子,婚应该是由我来求的,你这样公布了,让你未来夫君的颜面往哪里放?”宇文烨箍住苏紫陌,在她的耳边低声笑语,看她的耳朵再度通红。 “我不管!我家门前,那由得她放肆?莫非,你还杵着做什么?你主子的话你都敢不听了?”苏紫陌一听宇文烨顺了自己的意思,便把矛头指向可站在一边的莫非。 “属下失职,属下这就去。”莫非躬身请罪,然后走向上官甄宓。 “慢着。”宇文烨出声制止了莫非的动作。 “怎么?”苏紫陌在他怀里转过头,丹凤眼中泪光盈盈。 “陌儿,甄宓好歹也是右武相的千金,皇后娘娘的侄女,自小又和我一处长大,她本性不坏,不是有意要冒犯与你,只是她任性了些而已。陌儿,看在我的面子上,你饶她一次,可好?”宇文烨温柔地摸摸苏紫陌的头。 “情理法,情字当先,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放她一马好了。”苏紫陌踮起脚,蹭了蹭宇文烨的下巴,转向上官甄宓,目光凌厉,“上官甄宓你听着,今日我饶了你,只是念在烨与你多年情分上,我并不是个善类,若有下次,两罪并罚,就算是皇后娘娘亲临,我也有办法让你翻不了身!” “甄宓,还不谢谢郡主?”宇文烨没有给上官甄宓再说话的机会,只是让小卓子将她打发了了事。 承明殿内。 “陌儿,你今日来,究竟为何?”宇文烨看着窝在他的软榻上吃点心的苏紫陌,眼神微冷。 “怎么?心疼了?”苏紫陌抬眼瞅着他,浅浅一笑,拍了拍手从软榻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的脸,“我知道你的心意,所以,我要还你一份情,你可接受?” “你知道的,我想要的,是你。”宇文烨声音极是认真。 “我知道,但是你想要,得有命要,不是吗?”苏紫陌歪着头,耸了耸肩膀。 “好吧,晚上同去重阳宴吧。”宇文烨注视苏紫陌许久,终是同意了。 第四十六章 看似轻松的解围 九月初九,重阳宴,同一样的地点,同一样的安排,若是没有苏紫陌,真的是很无聊了,可是正是苏紫陌的原因,今年的宴会才格外的多。 “若幽,简单收拾一下就行了,烨王爷已经对外说我生病了,妆容太艳,怕是又要给他多加一条罪名。”见惯了宫中大小宴会的苏紫陌有些疲倦,她本就是很懒惰的人,应付这种事情,她最不喜欢了。 “郡主,若幽省得的,你放心好了,我从小跟着郡主在这宫里长大,知道分寸。”若幽挑了支淡雅的簪子给苏紫陌戴上,对着镜子照了照,叹了口气。 “傻丫头,偷偷感慨什么呢?”苏紫陌拉过若幽的手,轻轻拍了拍,“别为我难过,我是心甘情愿的,我是喜欢他的。” “郡主撒谎!”若幽有些赌气地缩回手。 “我没有,若幽,相信我,我不会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别人,就算是苏家也不可能左右我,我很自私的。”苏紫陌转过身,认真地看着若幽。 “郡主,可是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和那上官小姐作对啊,那对你,对王爷都没有好处啊!”若幽有些着急,每一次宴会都会出状况,每一次状况都少不了对苏紫陌的婚事的提及,她真的怕她不幸福。 “呵,那女人空有一张脸,没有大脑,就算是家世显赫也不能拿我怎样,你放心吧,我也是有分寸的。”苏紫陌微微一笑,心里却是一沉,不得不承认,宇文睿真的不可小觑,她不能排除他是早早就预见到了现在的状况的,或者说是他安排了这一切,无论出不出现穿越这档子事,宇文睿都有办法让苏紫陌为他所用。 帝王家,演戏是生存的必要条件。 “冰凝郡主,我家王爷派我来问问郡主准备得怎么样了?还需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小卓子的声音从门边传进来。 “去回禀烨王爷,郡主准备好了,这就出去。”若幽高声回了一句,然后扶起苏紫陌,“郡主,若幽是真心希望郡主幸福的。” “我懂得。”苏紫陌微微笑起来,若幽,是很像林幽——“苏紫陌,我是真心希望你幸福的!” 宸佑宫庭院中,宇文烨负手站在一棵古树下,看着凋零的落叶,沉默着。 “四哥,紫陌当真要嫁你?”宇文澈走到宇文澈身边,皱了眉毛。 “是又怎样?外面又在传什么风言风语了?” “不是的,只是臣弟觉得奇怪,这样的决定好像不太符合她的个性啊……难不成她是在利用四哥躲避太子?”宇文澈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这样一个很悲剧性的理由。 “澈王爷,在你的心目中,堂堂宸桓公子便是这般悲剧吗?还是紫陌在你心中便是那般不堪?”一声笑语,苏紫陌依然走到了宇文烨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整个皇宫就你牙尖嘴利,我才不与你争辩。”宇文澈打量着面前的两人,笑了起来,“这么一看,你们两个还真是般配,臣弟再次就先恭喜四哥啦!” “般配?那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好不好啊!”苏紫陌跳到宇文澈身边,对宇文烨笑着,“如此,烨王爷看看,我和澈王爷般不般配?” “胡闹!”宇文烨脸色一黑,伸手一抓,将苏紫陌拎回自己身边,紧紧攥住她的手,瞪着宇文澈,“你不是为重阳宴做了准备吗?怎的还不去?” “这就去啦,紫陌,你好自为之喔!”宇文澈做了个鬼脸,逃之夭夭。 苏紫陌看着宇文澈逃跑的背影,对着宇文烨做了个鬼脸,“澈很单纯的啦,开个玩笑他不会多想的,你那么紧张干嘛?” “你闭嘴,白痴的女人!”宇文烨狠狠剜了苏紫陌一眼,甩袖向门外走去。 “干嘛啊?还当真了?喂,你吃醋啊!”苏紫陌坏坏一笑,紧追几步。 “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么本王不介意让合作破裂,让你做个名副其实的王妃!”宇文烨突然停下,转身,捏住苏紫陌的下巴,说话,一气呵成。 “好吧,你厉害,我投降。”苏紫陌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哼。”宇文烨冷哼一声,松开苏紫陌向前走去。 重阳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吧。”宇文睿一脸喜气登上龙椅,“今日边关传来捷报,朕的郡主良策,太子亲征,边疆之乱已经得到了圆满的解决,进犯之敌全部歼灭,太子已经率军回朝了。” “恭喜皇上。” “平身,朕的冰凝丫头何在?” “咳,回皇上,紫陌在此。”苏紫陌在若幽的搀扶下走到正中,缓缓下跪。 “丫头快起来,上午的时候烨儿就回禀说你生病了,现下朕看你还是憔悴,那雪初医师可去看过了?” “回皇上,紫陌身子不争气,让皇上担心了,紫陌有罪。医师已经看过了,也开了方子,调理调理便好,请皇上放心。” “嗯,那就好。朕刚刚说过,边关大捷,民心大振,这其中你的功劳不小啊,你可曾想好向朕讨个什么赏赐了吗?”宇文睿如鹰般的眼光盯住苏紫陌。 “皇上,”苏紫陌跪直身子,勇敢地迎上宇文睿的眼睛,“紫陌斗胆,想要请皇上将烨王爷……咳咳……”苏紫陌猛烈的咳嗽和说了一半的话将在场所有人的胃口都掉了起来,斗胆?烨王爷?难道是……苏紫陌扫了一眼众人,缓了缓,将后面的话续上,“紫陌斗胆,想要请皇上将烨王爷殿内的那一对翡翠如意赏给紫陌。” 什么?紧张了半天就为了一对翡翠如意?在座的众人差一点心肌梗塞,这冰凝郡主,还真是惊世骇俗! “翡翠如意?”宇文烨的目光转向低着头的宇文烨,“烨儿,丫头看上的是你屋里的哪一对如意?” “回父皇的话,”宇文烨站出来,恭敬的回话,“郡主看上的是儿臣房中的凤国进贡的流萤翡翠玉如意,是儿臣当年平定龙国之乱,斩杀龙国六员大将之后,父皇赏给儿臣的。” “这样啊……”宇文睿沉吟了一下,“烨儿,你可愿忍痛割爱?” “郡主喜欢,儿臣自然愿意,儿臣也望这对如意放在郡主身边,能让郡主时时想起儿臣。”宇文烨平静地说着。 “咳……”苏紫陌脸烧起来,这到底是要闹几样?事情解决了不就是了,何必在皇上面前提起这么一出? “哈哈,昭妃啊,你这儿子,怕是有了心事了。”宇文睿看着苏紫陌嗔怪地瞪着宇文烨,而宇文烨却一脸温柔的模样,大笑起来。 “是啊,可是这心事还是要皇上成全才完好呢。”昭妃笑意盈盈。 “冰凝丫头?”宇文睿转向苏紫陌。 “咳咳,皇上,您赏也赏了,可否放紫陌回去吃药休息了?”苏紫陌忙把借口搬出来。 “这丫头,好吧,回去吧,小心调养,烨儿,你送冰凝丫头回去。”宇文睿别有深意地看了宇文烨一眼。 “是,父皇。” “谢皇上!” 第四十七章 总算说明的心意 “本王没想到,郡主竟是个不守信用之人。” 宇文烨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苏紫陌一愣,手里拿着玩的若幽刚刚摘的菊花也差点掉落在地,她眨巴眨巴眼睛,把花塞到若幽手里,紧走几步,追上宇文烨,“你说什么呢?我哪儿不守信用了?你自作主张,不要怪到我头上好不好!”苏紫陌翻了个白眼,原本是想用一对翡翠如意当做定情之物,继而引出指婚之事的,谁想他却说出了自己当年的功绩,斩杀人家六员大将,这样大的仇恨,龙国会跟他有瓜葛才怪! “呵呵,原来郡主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宇文烨看着苏紫陌可爱的模样,不自觉地露出笑颜,他着实不喜欢苏紫陌在午夜里的样子,悲伤得无穷无尽,所以,他宁愿她在午夜与别的男人在屋顶吹笛听琴,都不愿亲自出面去陪她。 “你……”宇文烨难得的阳光笑颜,让苏紫陌为之一怔,有一股温暖人心的力量在血管里蔓延,明明是夜晚,可是她却觉得自己是沐浴在阳光之中,很美好,就像那一年的盛夏,夏展说,做他女朋友吧。 “郡主,郡主!”若幽摇晃着苏紫陌的胳膊,“你再不走,王爷就走远了。” “他什么意思?”苏紫陌指着那高大挺拔的背影。 “郡主,你还真是犯了糊涂!”若幽无奈的说,“你刚刚是没有直接说中意烨王爷的事情,可是郡主可知道,这寝殿里的东西就如同随身的香囊荷包,怎是可以随意送人的?你开口要,王爷也欣然相送,这不是两厢情愿是什么?” “我……他……你,你怎么不早说啊?”苏紫陌的脸再一次红云腾起。 “陌儿嫁我心切,那容得旁人说什么?”原本走在前面的宇文烨突然折回来,温柔地抚着苏紫陌鬓间的玉钗,记忆中,她从未戴过除他送的首饰之外的东西。 “你少来,可别忘了我们之间不过是合作而已。”苏紫陌打掉宇文烨的手,侧过了脸,她不得不承认,宇文烨送的东西最得她的心意。 宇文烨将她的小女儿情态尽收眼底,他扫了一眼周围的宫人,众人会意地退开,他轻轻环住苏紫陌的腰身,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还要骗自己?还要抗拒?这样不辛苦么?” “那你夜夜站在清林雅筑之外,听着我与钟隐吹笛谈天,岂不是更辛苦?”苏紫陌感受着身后的温暖,扑哧一声笑出来。 “原来你都知道,看来你是故意的了。”宇文烨紧了紧手臂,佯装生气。 “别闹了,让人看见多不好。”苏紫陌害羞,使劲推着宇文烨。 “你都请旨要嫁给我了,还怕什么?那不成我真的不如房里那对如意入你的眼?”宇文烨并不放手,锐利的眼光扫向树林中一闪而过的白影。 “真没想到,潇洒的宸桓公子,堂堂的冷面修罗,居然也有这般黏缠的时候。”苏紫陌轻轻掐了一下宇文烨的手,笑得甜蜜。是啊,何必再骗自己呢,自从第一次遇见,第一次扑进他怀里,就知道了他不是夏展,可是却还是一心扑在他身上,因他与上官甄宓箫舞相合而不悦,至今还与上官甄宓针锋相对,每次他差人送了东西来,她都装着冷漠,不多理会,可是过后都会欣喜好一阵子,还有那些个紫罗兰,可苦了小森子他们,若有一点折损,便要挨骂好久……是啊,早就喜欢了,装了这么久,还真是辛苦。 “谁叫陌儿天生美貌,又聪明过人,惹了一大堆的桃花,以后,我还不知道要怎样麻烦呢。”宇文烨将苏紫陌的身子扳过来,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际,见她没有反抗,心里安了不少,她终于不再躲着自己,只是她的心里,完全都是他了么? “我惹桃花?我久居深宫,惹麻烦倒是有可能,至于这惹桃花,我哪比得上王爷你啊,宸桓公子,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家念念不忘呢。”苏紫陌靠进宇文烨怀里,伸手抱住他的腰,他的体温让他不愿意放手。 “陌儿……”宇文烨柔柔一叹,将苏紫陌揽紧。 逸园,漪澜小筑。 “公子,你怎么还这么心平气和啊,冰凝郡主都明里暗里地向那皇上说明自己对烨王爷的心意了,这烨王爷似是也用了情,这两厢情愿,一拍即合的,眼看着就快赐婚了,你就不着急?”连左从外面回来,就一直在小楼里转悠。 “连左,这逸园,到底谁是主人?”司空逸停了抚琴的手,好笑地看着连左。 “公子,我真是没法理解,你到底是图什么?”连左见司空逸还是没有半点着急的意思,就泄了气,坐在窗台上啃苹果去了。 “公子,修王爷和雪初公子到了。”连右进门禀报,身后的两个人也随之进了屋。 “逸,连左说的也有道理,你的从容,也太过了一些。”钟隐深蓝色的瞳孔像是平静的湖,浅浅的笑意便是涟漪。 “你不也一样?修,你怎么没在重阳宴上?”司空逸将琴放在一边,连右将茶放在桌上。 “我在不在向来也是无所谓的,再说苏紫陌已经退了席,那宴会也就没什么可看的,不如早点回来,随钟隐过来看你。”宇文修耸了耸肩膀,狭长的眼睛微挑,瞅着司空逸。 “呵,苏紫陌人儿不大,能耐倒不小,如今你也学得如她一般了。”司空逸略抬了抬眼,便恢复了原样,悠闲地喝茶。 “逸,说正事。”钟隐拿开司空逸的茶杯,认真地看着他。 “宇文烨手中有一小部分兵权,本不足畏惧,但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墨部精骑却不得不重视,如今若是再得到苏家的财力支持和文官的言论支持,着实头疼,修,你的麻烦来了。”司空逸佯装头痛地抚了抚额头。 “我的麻烦是因你而起的,怎么解决,自然是你的事情,干我何事?”宇文修懒懒地开口,眉间藏着的看热闹的笑意,与苏紫陌很是相似。 “既然如此,那好吧,既然圣旨还没下,那你便还有机会。”司空逸低低一笑,如狐狸一般。 “你什么意思?”宇文修见他笑得一脸诡异,钟隐有摇头轻笑,心里警钟大作。 “我记得,你也是皇子,冰凝郡主对你,也是另眼相待呢,呵呵呵……” 第四十八章 好事一定会多磨 逸园,漪澜小筑。 “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懂不懂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房间里传出一声茶杯落地的响动,然后就是及其激动的言辞。 “这可不像你喔,修王爷!”懒洋洋的声音透着幸灾乐祸,“连左,连右,去清林雅筑请冰凝郡主,说修王爷有事和她说。” “是,公子。” “站住!都给我站住!钟隐,你就打算一直喝茶看热闹吗?”砰的一声,桌子也遭了秧。 “也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连左,连右,将莫非也一并叫来吧。”杯碟相碰,声音清脆。 “你!你们!” “我不是苏紫陌,所以,你莫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才好。”冰冷的声线,让人胆寒。 清林雅筑,绛紫阁。 “郡主,今儿个可是要出门?”若幽一进门,就见到苏紫陌坐在梳妆台摆弄着自己的头发。 “嗯,”苏紫陌有些沮丧地转身看着若幽,“每天见你给我绾头发的时候那么容易,今日自己一试才知道有多难,若是你以后出嫁了,不在我身边,那我可怎么办啊……” “郡主说什么呢?若幽不嫁,若幽要一直陪着郡主。”若幽红了脸,将喜好的衣物放进柜子,走到苏紫陌身边,拿过她手里的梳子,为她绾头发。 “瞎说!过去是我不好,没有能力保护你,如今我有了能力,自然是要厚待你的,不光是你,咱清林雅筑里的人,以后我一定给你们都安排了好去处,也不枉主仆一场。”苏紫陌从镜子里看着若幽,想着前世今生的事儿,心里一阵阵感动。 “郡主快别说了,再说便是伤了咱们的感情了,若幽不嫁,一辈子不嫁,郡主刚刚不是还说少了若幽便没人给郡主绾发髻了吗?所以,郡主是不能赶若幽走的。”若幽噘着嘴,比划着给苏紫陌梳头发了。 “你若是不嫁,那本王什么时候才能有时间给陌儿绾发?所以,还是早早打发了你吧。” 一声轻笑从门边传过来,若幽回头一看,却见宇文烨一袭墨色长衣,外罩一件玄色轻纱质的罩衫,脚蹬一双绣银线的鹿皮靴缓步而来,她忙屈膝行礼,“烨王爷吉祥。” “免了,你先出去吧。”宇文烨挥挥手,若幽将梳子放在梳妆台上就退了出去。 “今日又没事可做吗?”苏紫陌没有回头,只是从镜子里看着宇文烨英俊的脸。 “你倒是越发大胆了,见了我,连请安都免去了。”宇文烨笑笑,拿起若幽放下的梳子,轻轻拢着苏紫陌的长发。 “若是我也同旁人一般,你又怎会单单对我上了心?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那宓儿也是很不同的啊!”苏紫陌享受着他的温柔,微笑着闭上眼睛,良久不听宇文烨搭话,也感觉不到他的动作,便奇怪的睁开了眼睛,一双深邃的的瞳正出现在眼前,吓了她一跳,“你……” “只这一次,若有下一次,我决不饶你。”宇文烨在苏紫陌额头上烙下轻轻一吻,起身为她绾了一个简单大方的发髻,从怀中拿出一支红玛瑙的簪子插进她的发间,满意地欣赏着。 “会吃醋是因为我在乎嘛……”苏紫陌嘟囔着,面上满是不乐意,心里却很是佩服宇文烨的手艺,看了一会儿心里又冒上了酸泡泡,“这么娴熟的手法,不知道骗了多少小姑娘……” “苏紫陌!”宇文烨有些恼了,为了学这个发髻,他不知道被簪子尖利的尖端扎了多少回手指,这该死的小女人脑子里装的还真不是正常的东西!他将她一把拎起来,卷进自己怀里,一只手固定住她的身子,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也不管她的惊呼和挣扎,就要吻下去。 “修王爷到!”通报声还未完,人已经进了屋,依旧是一身暗红色的装束。 “臣弟见过四哥,冰凝郡主,抱歉,打扰到两位了。”宇文修简单行了个礼。 抱歉?他眼睛可有一点点抱歉的意思?苏紫陌躲在宇文烨身后腹诽着。 “无妨。”宇文烨心里不快,但是面上没有表现出分毫。 “四哥不怪就好。”宇文修淡淡地瞟了一眼藏在宇文烨身后的苏紫陌,“紫陌,你打算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意思?干嘛突然把话说得这么暧昧?那么冰冷的声音说这么暧昧的话,他就不觉得别扭?苏紫陌一下子愣住,下一秒,她便感觉到了站在身前的人散发出的冰冷的气息,完了,冷面修罗驾到! “是啊,冰凝郡主,这好像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吧?收了修王爷的戒指之后就开始躲着修王爷,难不成你也有小女儿羞涩的时候?若不是你有圣旨在身,修王爷不能贸然去请旨,否则的话,我现在应该带着宫廷乐师们为你准备大婚的礼乐了呢。”某人好像是怕着屋里的气氛还不够压抑,偏生跑出来搅合,“啊,烨王爷也在,真是失礼了,司空逸见过烨王爷,给烨王爷请安。” 失礼?他有哪里有个失礼请罪的样子?这是闹哪样?当她苏紫陌的寝殿是公共场所吗?谁想来谁来,仗着自己的身份就不许宫人通报,然后一个一个的进来给她惊喜!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是不是不宜起床?苏紫陌已经不敢再抓着宇文烨的衣角了,她往后蹭了几步,生怕那冷面修罗突然转过头来吃了她。 “陌儿,”还没等苏紫陌想好怎么处理对面的两只大麻烦,零下好几度的声音就兜头浇了下来,“把手伸出来。” “啊?哦。”苏紫陌乖乖地将手伸到宇文烨面前。 “你!果然是定下了终身呢,那本王是不是该回去准备一份贺礼给你和六弟了呢?”宇文烨原本见苏紫陌伸手伸得那么痛快,想是她心中坦荡,却不想真的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看见了一枚淡紫色的指环!他还记得某天她在屋顶对司空逸说的话:“你知道吗?若是男人的小指上的戒指戴在女人的无名指上刚刚好合适的话,就说明两个人有做夫妻的缘分呢!据说,左手无名指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所以,我在等一个合适的人来套住我的心,我的一辈子。” 宇文烨突然的怒火和拂袖而去的举动让苏紫陌莫名其妙,“怎么了嘛?我又没有收过他的东西,我的手上也没有……”苏紫陌的低喃断在了空气里,因为她看见了她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因为戴了太久,所以就变成了生命里的一部分,因为习惯了,所以就忘记了。她放下手,抬眼看着对面的两个罪魁祸首,冷了表情,狠狠剜了他们一眼追了出去。 “哎呀,两个人居然都有如此大的反应,而且看起来都不怎么像演戏的,修,这下,真的很麻烦了。”司空逸打开手里的白玉扇,捂住了嘴巴。 宇文修学着苏紫陌的样子,狠狠剜了司空逸一眼,快步走出了绛紫阁。 第四十九章 信任引发的危机 “烨,烨,你听我解释嘛!”苏紫陌拎着裙子,第一次如此怀念前世的牛仔裤。 快步走在前面的宇文烨突然就停住了脚步,苏紫陌淬不及防,直接撞到了他的后背,然后重心不稳,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嘶……”苏紫陌倒抽一口凉气,掌心火辣辣的疼痛她不必看就知道一定受伤了,哎,这千金小姐的身子,就是弱得很。 “怎么了?是不是伤到了?手拿给我看看!”宇文烨一转头,就看到苏紫陌把手往袖子里面藏的动作,忙弯下身拉住她的手腕,将袖子掀开一看,掌心的地方已经被地上的石头磨出了道道血痕,他眸光一沉,心疼却还是拉不下面子说对不起。 “烨,你听我解释,那个戒指……”苏紫陌看着他的样子,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给本王闭嘴!都这样了还解释?解释什么?手不疼是不是?”宇文烨呵斥了苏紫陌几句,转头瞪着小卓子,“还杵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请太医过来!” “是是是……”小卓子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回来!”又是一声怒吼,“叶焕,你马上去听雪堂,给本王把雪初抓来!” “是!”叶焕从暗处走出来,声音和表情是一致的,表示很难以理解自己看到的事情。 “烨……”苏紫陌的右手被宇文烨抓在手里,她只好用左手拉了拉他的袖子,露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地上好冷,你抱我回去躺着好不好?” 宇文烨瞟了一眼她手上的微微泛着紫色光泽的戒指,看着她明明痛得冷汗直冒,却还在笑的脸,终是咽下了嘴边的话,将她打横抱起,往绛紫阁的方向走去。 “咦?”司空逸和宇文修才走到花厅,就看到宇文烨抱着苏紫陌往绛紫阁的方向赶过去,紧接着就看到钟隐跟着叶焕一路轻功就飘了来。 “修,我们也去看看吧。”司空逸深紫色的眼睛转了一转,扯着宇文修就往回走。 “你还嫌玩得不够吗?”宇文修的头顿时又大了,就算他不怕宇文烨,他也是怕苏紫陌的,那小女人一哭起来,没完没了,哭得肝肠寸断的,最是麻烦。 绛紫阁。 “郡主?哎呀,郡主你的手!这是怎么了呀?”若幽正在打扫房间,听到响动转头一看,苏紫陌靠在宇文烨怀里,垂着的手滴着血,吓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去准备些热水和点心来吧,这儿有我,你放心。”赶来的钟隐拉住若幽,吩咐了几句,让她出去了。 “烨王爷,请您退一步,容臣为郡主治伤。”钟隐一礼。 “本王就在这儿,你治你的伤就是了。”宇文烨将苏紫陌放到软榻上,看了看她眼泪汪汪的样子,坐了下来,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给她调整了个舒服姿势,然后为她盖上薄毯,从头到尾没看钟隐一眼。 “是。”钟隐看了看苏紫陌,深蓝色的眼睛浸染了笑意。 “皇兄,臣弟还当你对冰凝郡主情谊多深,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通报声后,宇文修缓步踏进绛紫阁。 宇文烨没有接话,只是抬头冷冷地看着宇文修,身上冰冷肃杀的气息一闪而过,苏紫陌的颤抖让他敛去了杀气,他知道,她会害怕。 “烨……”苏紫陌蹭了蹭他的身子。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的。”宇文烨轻轻抚了抚苏紫陌的长发。 “皇兄,你这般阻止紫陌解释,是真的知道那戒指的来历,还是怕听见臣弟与郡主的旧事而伤怀?”宇文修不依不饶地步步紧逼。 苏紫陌闻言,抬眼对上宇文烨的眼眸,心猛地一沉,那双墨瞳中并不是明了所以不予理会,而是隐忍的愤怒。她闭了眼眸,这枚戒指早前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对此她并没有做太多解释,那一日夜晚在屋顶上,司空逸说这戒指里有神力,所以她才能死里逃生,而她自己也隐隐怀疑是它指引自己来到这里,遇见宇文烨的,后来,注意过这枚戒指的人都相信了司空逸的说法,认为它是神仙所赐,就在也多纠缠。没想到,今日…… “咳,郡主,臣要清理伤口并上药了,可能会疼,郡主忍着点。”钟隐出声打破了屋里诡异的气氛。 “等等,”苏紫陌哑了声音,“你们都先出去吧,叫若幽进来伺候就是了。”说着就挣扎着要离开宇文烨的怀抱。 “陌儿……”宇文烨眼神一闪,见苏紫陌闭了眼睛不愿多言,只好将她放好,起身出去。 宇文修瞄了司空逸一眼,也起身出门了,顺便去吩咐若幽进来伺候。 “陌儿,你除了手受伤了,还有哪里痛?”司空逸没有走,反而走到苏紫陌榻前,拿起一块方巾,轻轻拭去她额头上的汗水。 “还有脚也扭到了。”苏紫陌知道戒指的事情一定是他告诉宇文修的,可是这会儿她心里更多是伤心宇文烨对她的不信任,没工夫去埋怨司空逸。 “你那么聪明,自然知道信任在两个人之间的重要性。”司空逸软了声音,“陌儿,你好好想想,他明明不信你,却依旧不放弃你,这是真的爱,还是别有所图?修并没有争这天下的打算,所以他今日的所作所为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希望你的决定不是错的。” “那你呢?”苏紫陌忽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盯着司空逸。 “我?”司空逸一怔。 “钟隐,我想多病些时日,应该没有问题吧。”苏紫陌疲倦地合了眼睛,在这里,钟隐是她唯一能相信的人,就算是若幽,在没有弄清楚她的立场的时候,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她只是若幽。 “好。”钟隐没有太多话,将包扎好的手轻轻放在榻上,把封住她的穴道的银针收回,看了一眼沉默在一旁的司空逸,先走了出去。 “陌儿,你可曾想到这宫墙外去看一看。”良久之后,司空逸出声问道。 “想啊,说起来我还没见过皇国四公子之首的空城公子呢。”苏紫陌低低一笑,眼泪悄然无声地落入枕头。 “那他呢?” “莫要提他了……”苏紫陌再也藏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司空逸面前落了眼泪,原来,一切还是一场空。 第五十章 太子回来便生乱 苏紫陌的伤原本是不严重的,可是在雪初公子钟隐的悉心“调理”下,硬是拖了半月之久,这期间不仅皇上亲自来看过,就连皇后都来了,只是苏紫陌一直在昏睡中,又有莫非和钟隐守着,也就没发生什么事。 “若幽,现在什么时辰了?”苏紫陌动了动身子,前世的时候他就是出了名的“觉主”,所以躺一天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声音沙哑一些而已。 “刚过了酉时,郡主没睡了多久,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若幽体贴地端来温水,扶苏紫陌起来喝下。 “外面怎么样了?”苏紫陌喝了些水,靠在若幽放好的垫子上,闭着眼睛隐隐听到些丝竹声。 “太子打了胜仗还朝,自然是举国欢庆,至于宴会,还是老样子,没什么稀罕。”若幽噘了噘嘴,太子打了胜仗有什么了不起啊,郡主都这样了,下午还来请郡主去跳舞,真是没人性! “嗯。”苏紫陌淡淡地应了一声,想起了下午发生在自己房里的事情。 太子是清晨时分进城的,见过皇上之后就直接跑到了她的绛紫阁,一身的戎装,煞气极重,她当时就吐了,吓得钟隐都变了脸色,还以为药出了什么差错呢。钟隐还是好的,若幽他们就不够淡定了,一群宫人大呼小叫,连哭带闹的,差点把整个皇宫翻过来!澈王爷,修王爷,烨王爷,前后进门,一看苏紫陌苍白的脸色,又见钟隐在一边垂手站立,还以为苏紫陌没救了,顿时都没了主意,宇文澈还红了眼睛。最后还是皇上驾临,才止住了一团混乱,问清了苏紫陌的情况,得知她只是被太子的煞气吓到,并无大碍。皇上狠狠地呵斥了太子戎装进入内宫,还不顾宫人阻拦,硬闯郡主寝殿,打了一顿脾气之后又赏了苏紫陌不少东西才离去。至于皇子们,宇文澈只顾着苏紫陌,剩下的三个呈鼎立之势相互对望,杀气腾腾,致使苏紫陌再一次心悸,还差一点休克。一向温和的钟隐终于发了脾气,把一众人等赶了出去,还扬言谁要是再影响苏紫陌恢复,就用银针把他扎成半身不遂! 钟隐一发火,整个清林雅筑都消停了,可是苏紫陌却睡得极不安稳,今日这一闹,恐怕这皇国要变天了呢。她也可怜自己,一心想要跳出宫廷的争斗,可是到最后,恐怕还是要落得个红颜祸水的骂名。 “若幽,你叫上访琴和听书,去做些清淡的东西来吧,多做一些,难得清林雅筑今日清静,咱们一会儿自己开个小宴会,热闹热闹。” “郡主,你的身体……” “不碍事的,这屋里煞气太重了,咱们热闹一下,欢声笑语一朵,煞气就散了,我也就好得快些。” “嗯,雪初公子也说,郡主若是宽心些,自然身子就好得快了。”若幽笑起来,福了福身子,下去准备了。 苏紫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宇文睿的身子尚且健朗,皇子们就开始明目张胆地对立,摩拳擦掌准备夺嫡,他们是太高估他们自己了,还是太低估他们的父皇了?不管是那一种答案,最终都会是一场惨烈。一朝天子一朝臣,她这个做女儿的尚且逃不掉,她的父亲和整个苏家,恐怕也难保了……胡思乱想着,苏紫陌滑进被子里,迷迷糊糊地又睡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紫陌闻到一股呛鼻的酒气,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房间的灯光也不明朗,她只是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人影,摇晃着向她的方向扑来。 “若幽!若幽!来人啊!”直觉告诉她,有危险靠近,所以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大声呼救。 “呵呵呵……哈哈哈……冰凝郡主,你叫也没用了,你的清林雅筑已经被我的亲卫控制了,现在没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太子?”苏紫陌一惊,原本不太清楚的脑子瞬间清醒,抓紧了被子挡在自己胸前,一边往床内缩去,一边四处打量着,看看有没有东西可以防身。 “正是本太子,郡主可是惊喜?”宇文锋扑到苏紫陌榻上,却是扑了个空,他一转头,苏紫陌躲在床榻一角,正警惕地看着他。 “太子可是在宴会上喝多了,所以才走错了宫殿?太子不妨先在紫陌这里歇歇,紫陌去唤宫人来接太子回去。”苏紫陌定了定神,贴着床边下了床榻,就要往外跑。 “本太子是打算在你这儿歇歇的,不过本太子一个人闷得慌,不如郡主留下来陪陪本太子吧!”宇文锋虽然喝多了,但是毕竟是练过武的,身手也算好,长臂一伸,便将苏紫陌扯了回来,固定在了自己怀里。 “太子请你自重!”苏紫陌不敢太过挣扎,生怕把事情越弄越糟。 “自重?哈哈哈……”太子仰天大笑,“用不了多久,这整个皇国都是本太子的了,本太子想怎样就怎样,何况一个区区的郡主?”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等太子君临天下之时再来找紫陌,可好?”苏紫陌借着中衣衣料的顺滑,想要慢慢滑出宇文锋的控制,又怕他发现,只好顺着他的醉话说。 “郡主是不是太小看本太子了?当本太子是三岁小孩吗?”宇文锋眼光骤然锋利,将苏紫陌一把捞起,丢在床上,欺身压下,“本太子今日就要得到你!”说着就要去拉扯苏紫陌的衣裳。 “阿嚏——阿嚏——”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苏紫陌的过敏性鼻炎发作了,一连几个喷嚏,没有控制住的口水鼻涕喷了宇文锋一脸。看着宇文锋盛怒的脸,苏紫陌很无奈,原本以为穿越了,近视眼好了,别的病也就都好了,谁知道她的那些个过敏性鼻炎、慢性胃炎、心慌心悸的毛病全都跟了来,所以,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还玩花样?”宇文锋抓起苏紫陌盖过的薄被,胡乱抹了一把脸,狠狠地一把抓向苏紫陌的中衣。 饶是那中衣是用上好的冰蚕丝织就,也抵不住蛮力的拉扯,肩膀的微凉让苏紫陌开始感觉到绝望的逼近,屋里这么大的动静,若是有人能救,早就来救了,何必等到现在?苏紫陌再也不顾忌什么,一边掩着自己的身体,一边奋力呼喊反抗,抓咬踢打,无所不用,可她终究是女子,还是敌不过宇文锋,渐渐失了力气,一滴眼泪落下,她最终的触到了绝望。 第五十一章 无法公正的结果 上一次绝望是什么时候?是天使陨落的那一刻吧?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呢……想起夏展,苏紫陌轻轻弯上一个微笑,压在身上的人的魔爪已经伸向了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她看着宇文锋淫邪的目光,眉眼上扬,声音清脆悦耳,“我诅咒你,将失去一切,生不如死。” 宇文锋听到苏紫陌寒冰般的诅咒,伸出的手顿了顿,就在这一刹那,十支银针透过窗纱直直地射向宇文锋的双手,准确无误地钉入他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一柄精巧的白玉扇直击而来,正中宇文锋的额头,力道之大,将他从苏紫陌身上掀到了地上。可能是因为封住了穴道,所以宇文锋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恨恨地盯着来人。 一抹白色的身影冲到苏紫陌身前,扯过床角的被子将苏紫陌团团裹好,抱向殿后的浴池。一道淡蓝色的身影穿梭在屋内,将烛火全部点亮。 “陌儿?陌儿?”司空逸将苏紫陌抱到水雾氤氲的温泉浴池,正准备将她丢进水中,却发现她的目光涣散,整个人没有半点生气,不由得忧心起来,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唤着。 “隐!钟隐!”司空逸唤了许久也不见苏紫陌有半点反应,不由得烦心慌乱,也不管外面是什么情况,直接大吼出声。 外间,钟隐冷冷地看着宇文锋,听得外面吵闹起来,便收了宇文锋身上的银针,正准备出门去看看,却听得司空逸的大叫,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里,司空逸从未有过如此慌乱。他也顾不得接下来的情况会怎样,就直接冲到了里间。 “你快过来,快来看看她怎么样!”司空逸一见钟隐,忙冲过去将苏紫陌塞进他怀里。 “你先别慌,小心伤了她!”钟隐接过苏紫陌,轻轻放在地上,小心地将她的手从被子中拉出来,手臂上的青紫让他的瞳孔收缩起来,宇文锋这个禽兽! “怎么样?她怎么样?”司空逸蹲在苏紫陌身边,伸出手在她眼前挥舞了半天,却不见她的眼珠有动作,瞬间心头火气,若不是钟隐拦着,他定要出去将那禽兽碎尸万段! “你别冲动,她只是惊吓过度,一时间回不过神,你守着她,我出去看看。”钟隐查看了苏紫陌的脉象,知她没有伤到身体,便放了心,至于心病,就不是他能医治的了。 钟隐走出里间,绛紫阁里已经堆满了人。他随手拉住一个小太监问了问情况,得知清林雅筑的宫人全部被迷香迷昏,现在还未醒,烨王爷带了御林军制服了太子的亲卫,现在正与修王爷在屋内看守着太子,澈王爷已经去请了皇上,正在来的路上。 钟隐整了整衣服,缓步走进了人圈中央,“微臣给烨王爷,修王爷请安。” “免了,你刚才可是去看紫陌了?”宇文修一时忘记了礼数,抢在宇文烨之前发问。 “是,臣去看过郡主了。” “郡主怎么样?”宇文烨见钟隐情绪平稳,心里盘算着该是苏紫陌没有大碍,心里微微平静了一下。 “回王爷的话,郡主身子本就不好,今日下午便已经受了惊吓,晚间再次遭受如此大的打击,怕是,不好了……”钟隐的声音沉重,他没有说谎,苏紫陌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了,就算是身体无碍,这心心智恐怕要死去了,想到这儿,他不免痛惜她的年华和才华。 “什么叫不好了?你给朕说清楚!”一声怒喝从门边传过来,宇文睿带着天子的滚滚怒火踏进绛紫阁,后面跟着的是一脸担忧的皇后及昭妃和已经哭红了眼睛的庄妃。 “回皇上的话,”钟隐浅浅一躬身,低着头回话,“幸而来得及时,郡主的身子并无大碍,不过是些皮外伤,修养几日便好,但是郡主的心智受了如此大的创伤,怕是难以恢复,以后……” “雪初,你是说紫陌以后再也不会唱那些特别的歌曲了?”跟在后面的宇文澈挤到钟隐身边,抓住他的肩膀叫道。 “恐怕是的……”钟隐闭了眼睛,“郡主怕是再也不能逗皇上和娘娘开心,再也不能与王爷们说笑,再也不会唱那些别样的歌曲了,再也不能……” “你闭嘴!”宇文烨一声喝断,他捏紧了拳头,气得浑身颤抖,要不是宇文睿在这儿,他恐怕要杀人了。 “烨儿,皇上面前,不得无礼。”昭妃一见情况不对,忙拉住了宇文烨,摁着他跪下,“皇上,烨儿对郡主有情,眼下郡主遭难,烨儿心里难受,故而失礼,还望皇上恕罪。” “罢了,起来吧。”宇文睿扫了一眼众位皇子,目光最后落在宇文锋身上,“锋儿,今日郡主之事,可是你做下的孽?” “父皇,儿臣冤枉啊!”宇文锋被宇文睿锐利的目光一扫,腿一软,跪下身来,迭声伸冤,“儿臣在宴上饮多了酒,恐御前失仪,便出来醒酒,却见宫廷医师钟隐和宫廷琴师司空逸匆匆往清林雅筑而来,儿臣担心郡主安危,一路跟随,撞见他们二人欲对郡主不轨,故唤来亲卫想要救下郡主,没曾想两人功夫了得,儿臣与亲卫落了下风,幸好四弟与六弟前来,才免了郡主的一场灾祸。父皇,儿臣保护郡主不力,致使郡主受了惊吓,愧疚万分,请父皇降罪。” 宇文睿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浑身抖得想筛糠一样的宇文锋,许久之后,长叹一声,“锋儿,你先起来。” “谢父皇。”宇文锋起身站在了皇后身后。 宇文睿扫了一眼其他人,沉声说道,“来人,传朕旨意,冰凝郡主苏紫陌年幼,不慎受奸人所惑,险些犯下不可挽回之罪行,故而禁足于清林雅筑,非诏不得出;宫廷医师钟隐,宫廷琴师司空逸对冰凝郡主不轨未遂,思及二人曾对宫廷有功,故而免其死罪,但夺其职位,住处宫廷,永不得回!”说完,宇文睿甩袖离去。 “父皇!”宇文澈出声叫道,却被宇文烨拦住,“皇兄!”宇文澈急了,这样的宣判,明摆着就是偏袒,他们怎么能这样不声不响? “臣谢主隆恩。”钟隐淡淡地躬身谢恩,眼睛看向内室。 “今日天色已晚,医师不急在这一时出宫,明日再说吧。”说完宇文烨拉着宇文澈往外走,却把叶焕留下照料。 “钟隐……”宇文修眼神中担忧尽显。 “苏儿从来不会猜错。”钟隐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眼眸中的蓝愈发深沉。 第五十二章 离别前的凤求凰 绛紫阁里间,水雾氤氲的温泉浴池。 “逸,苏儿呢?”钟隐救醒清林雅筑所有的宫人,却只带了若幽进来。 司空逸靠在墙壁上,修长的手指随意一指,钟隐和若幽的目光随之看过去,只见苏紫陌抱着被子蜷缩在墙角,头发散乱,眼神依旧没有焦点。 “郡主?”若幽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冲到苏紫陌身边跪下来,看着苏紫陌憔悴的样子,伸出手却不敢抱她,生怕碰坏了她,只能哭着叫道,“郡主,郡主你看看我呀,我是若幽,郡主……” “若幽,我知道你心焦,但是你一定要坚强起来,因为苏儿现在只能依靠于你了。”钟隐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若幽的肩膀。 “为什么?郡主不还有公子在么?”若幽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来。 “呵……”钟隐苦笑一声,“我和逸被逐出宫,明日就要离宫了。” “什么?”这一声却是出自靠在一边的司空逸。 “逸,你都听到了,还需要我重复吗?”钟隐起身看向他。 “呵,出宫也好,我回去准备了,你若是抽不开身,我叫连右去帮忙。”司空逸将白玉折扇打开,细细抚摸了一会儿,再抬头时,已经隐去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所谓。 “好。”钟隐点点头,转回去仔细交代若幽该注意的事项。 司空逸深深看了苏紫陌一眼,转身略出了绛紫阁。逸园内,已经有一人在等候了。 “公子。”那人站在暗影中,看不清身形面目。 “免了。本公子明日出宫,这儿的事儿就交给你,这些年你也可以独挡一面了。一切计划按照原定继续进行,至于冰凝郡主,尽量保全吧。”司空逸的声音冰冷得没有感情。 “是,公子。” “好了,做事去吧,我留了联络的人在长安,你知道怎么办。”说完,司空逸头也不回地往漪澜小筑去了。 “公子回来了?”连左迎上来,“雪初公子呢?” “连右,你去听雪堂将雪初的东西全部收拾好,连左,你去收拾我的,我们准备明日出宫。”司空逸站在窗边,手指轻抚着号钟琴的琴弦。 “是,公子。”连右虽有疑惑,却沉默成习惯,领了命转身离去。 “明日出宫?公子,为什么啊?”虽与连右是双生子,连左却没有连右那么好的定力,围着司空逸问道。 “若我告诉你,你家公子对冰凝郡主图谋不轨未遂,故而被逐出宫,你可相信?”司空逸将号钟琴用白纱裹了,抱在怀里,转过身来。 “怎么可能?”连左连连摇头道,“我家公子出手,就没有失误的时候,定是那昏庸的老皇帝为了保他那混蛋儿子才胡说八道的!” “你……”司空逸听着连左的分析,哭笑不得,他转回身子望着窗外星空,淡淡微笑,“不过,连你都能看出来的话,这老皇帝,还真的是昏庸了呢……” 宸佑宫,承明殿内殿。 “皇兄,你真的打算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太子有了这一次,定会有恃无恐,下一次,还会有人这么巧地救下紫陌吗?”宇文澈在殿内一圈一圈的转着,眉毛都快重叠在一起了。 “父皇今日之意太过明白,若是我们强行出头,怕是救不了她,反而害了她。”宇文澈的担心,宇文烨不是没有,当时的情况太过明显,一旦有人要追究此事,皇上定会拿郡主的清誉说事儿,到时候不仅说不清事实真相,反而促使苏紫陌嫁给太子,那也就意味着苏家的财力全部落入上官家之手,这对于他,更加不利。 “可是……可是我们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理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钟隐不在紫陌身边,若是她的饮食上有个三长两短,那……”宇文澈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忽的记起他五岁那年,他的母妃当时圣宠最盛的元妃娘娘喝下了皇后送来的红枣莲子汤之后,便吐血倒地,再也没有起来…… “不会的!本王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宇文烨一只手扶住宇文澈的肩膀,另一只手捏紧了拳头,他宇文烨的人,绝不会让别人动了分毫! 承乾宫,养心殿。 “皇上,您今日劳累了一整天,早些歇着吧。”周公公端上一杯热茶,瞧着宇文睿的脸色,轻声劝道。 “嗯,朕有多久没有听到冰凝丫头给朕唱歌了?上一次她给朕唱得那首问天再借五百年,还真是荡气回肠啊,让朕想起朕年轻的时候,戎马驰骋,快意江湖,也可以说得上的轰轰烈烈,后来坐了这龙椅,朕是励精图治,为了让百姓安康,朕,真的算得上是鞠躬尽瘁了啊。”宇文睿拍着椅子扶手感叹道。 “皇上是百姓心目中的明君,百姓们对皇上那都是心存感激的,皇上如今正值壮年,距离老,还很远呢,倒是奴才,不知道还能伺候皇上多久啊。”周公公笑笑。 “可是如今这形势……”宇文睿原本充满怀念的眼睛忽然锐利起来。 “皇上仁慈,臣下必能明白,皇上且宽心吧,保重龙体要紧。”周公公打了个千,转身出去吩咐宫人们伺候宇文睿就寝了。 清林雅筑,绛紫阁。 宫人们都已经得知了苏紫陌被禁足的消息,却没有一个人慌乱,现在在他们心中最重要的不是圣宠是否会眷顾,而是苏紫陌的病,能不能赶快好起来。 “郡主,别这么一直坐着了,躺一会儿吧,好不好?”若幽不敢再苏紫陌面前哭,只得强装着笑颜,哄着苏紫陌。 苏紫陌依旧没有反应。钟隐在外面交代小林子和小杰子以后该注意的事项,又留给他们好些药品以备不时之需,若幽正好趁这个时间帮苏紫陌沐浴换衣,把换下来的衣物连同散在床上的被褥一起卷了,叫晴雪拿去烧掉。他们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徬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是凤求凰!司空逸!”琴声面面入耳,相思成行,苏紫陌涣散的眼神慢慢凝聚,终于寻回了原本的光亮,她抬头看看忙碌的若幽等人,见他们并无异样,眼泪漫上眼眶,他说过,这是他们的凤求凰,不与外人道…… “陌儿,明日我便被逐出宫了,我会很好,你莫要挂念,也请你千万珍重,我会回来,好好的,等我……” 柔软的声线,缠绵的话语,绕在苏紫陌心间,和着那琴曲唱词,久久不散。这一离别,何时才能再见? 第五十三章 许久之后的重逢(上) 明睿三十七年腊月十二。转眼间就年下了,宫里上上下下都在做着过年的准备,偌大的皇宫,人来人往,倒也热闹。 清林雅筑,绛紫阁。 自那日之后,苏紫陌便一直未踏出过清林雅筑半步,虽然有禁足令尚未解除的缘故,却也有她自己不愿出门的原因。钟隐和司空逸离去,很快便失去了所有的联系,宇文烨、宇文修和宇文澈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直没见过,可能是怕惹上麻烦吧。所以,即使她能出门,又能往哪个方向走呢? “郡主,莫要在窗口吹冷风了,眼见得就要过年了,若是你再病倒了,我们可就没有年好过了,要知道大家还等着郡主教我们斗地主呢!”念画取了件紫貂毛的披风来给苏紫陌裹上,伸手将窗户关上,脸上在笑,心却酸酸的,这清林雅筑里谁不知道郡主日日望的方向其实不是听雪堂,也不是逸园,而是宸佑宫,说来也可恨,烨王爷自那日之后便未来看过郡主,之前的那些个情话,都是废话! “你们啊……”苏紫陌叹了一口气,这宫里谁人不是欺软怕硬,攀高踩低,可偏偏她这清林雅筑里的人不是那样,他们将禁足令看成了保他们安宁的圣旨,非必要而不出门,有需要的东西都交给莫非去领,每日自得其乐,倒也惬意。之前因为她被提升为公主规制,宫人便又添了些,上一次在内务府未被选中的人,如今学了本事,都自请过来伺候,使得她这清林雅筑里自给自足,真不像是失了宠的样子。 “郡主莫要叹气了,叹来叹去也不见老,倒是愈发美艳动人啦!”念画嘟了嘟嘴,扶着苏紫陌到软榻上坐下,又把火盆往她身边推了推,“郡主想吃点什么?我吩咐他们去做。” “就你嘴甜!”苏紫陌瞪了念画一眼,收回视线的时候不小心扫到了她的手,原本白皙的手上紫红色的冻疮一片一片的,心里蓦地一紧,她一个内室丫鬟就已经这样,那晴雪他们…… “郡主?”念画见她发呆,想伸出手去晃晃她,可是一看自己的手,却又缩了回去。 “嗯,去唤小杰子来,我有事同他说。”苏紫陌别看了眼睛,她还是太天真,太容易相信他们的笑容了。 “郡主,你找我呀?”小杰子一步一蹭地挪进屋,还用手捂着嘴,显然是刚才在厨房偷吃来着。 “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偷吃!”苏紫陌有些火了,钟隐不在,只剩下他和小林子这两个半路出家的小徒弟,虽然两人好学聪明,却只能应付一些简单的事情,饮食里的毒他们认不全,也不敢怠慢,就每天轮流守着厨房,每样都用银针试了再试吃过,反复确认没事,才给苏紫陌端上桌。苏紫陌一开始只是笑他们贪嘴,直到有一天小林子喝了皇后送来汤羹,差一点送了命之后,她下令只吃自己厨房里做的东西,外面送来的一律丢掉,更是严禁他们试吃任何东西,但是他们还是很小心。 “嘿嘿嘿……”小杰子见被发现了,也就不再掩饰,抹了抹嘴,使劲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嘻嘻笑着给苏紫陌打了个千,“郡主不要生气啦,都是小杰子不好,实在是馋得该打!不过,也怪晴霜她们的手太巧,那香味太诱人了,小杰子又不是圣人,所以……嘿嘿嘿……” “你啊!那莫非不是一般人,虽然脑子笨些……”话音未落,一枝怒放的腊梅从门口飞进来,直直射入了闲置的花瓶里,吓得苏紫陌和小杰子大眼瞪小眼,好久才缓过来。苏紫陌轻咳一声,接着说,“咳,莫非的身份非同一般,他拿回来的东西不会有问题,你们就不要太小心了,当心他心眼下,再恼了……”“唰——”又是一枝腊梅飞来。 “郡主,”小杰子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两枝腊梅,“我……我省得了,郡主还有什么吩咐么?” “你和小林子跟了钟隐一段时间,药理什么的应该也懂得了一些,听雪堂虽然没人住,但我想那园子里肯定会有钟隐种下的草药什么的,一会儿用过午膳,你和小林子还有莫非一起去看看,再翻翻咱的库房,找些好药出来,制些治冻疮的好药,然后发下去,莫让我看着你们心里难过。”苏紫陌团了团身子,将身上的披风拉紧,上面残留的淡淡的龙涎香,一闻就知道是宇文烨送来的东西。 “郡主……”小杰子的眼圈红了,他自小被送入宫,从未碰上这么好的主子,事事都为他们考虑着,放眼整个皇宫,就算是伺候在承乾宫的宫人也不若他们这么光鲜,郡主对他们好,他们自然也想着她,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从来不在外面显摆,对外人也是恭恭敬敬,一点不给她添麻烦。前些日子郡主以屋空害怕为名,让他们都搬进了两边的偏殿,后又埋怨他们一进屋就带着冷气,叫他们在自己的屋里都升上火盆,虽然言辞不悦,可是他们知道,她心里是疼他们的。今日又要他们制药不说,还特别交代了等中午暖和了再出门,遇到这样的主子,他们真是走运了! “好啦好啦,别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出去玩儿去吧,我要小睡一会儿。”天气冷,苏紫陌怕冷,几乎都不出门,整日裹得严严实实,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睡觉上。 “是,郡主。”小杰子胡乱抹了一把脸,转身便要出去,却不想一回头差点撞上进门的人,他一抬头,看清面前的人,一时间欣喜不已,“烨……烨王爷吉祥,奴才告退!” “这小子……”小卓子瞅了瞅自家王爷和里面一动不动的郡主,自动免了请安,追着小杰子出去蹭吃蹭喝了。 “陌儿,我回来了。”宇文烨看着裹成一个球状的苏紫陌,眯起眼睛认出她身上的披风是自己所赠之后,心安不少,他上前几步,伸出手,慢慢环住了她。 “呵呵,你还知道回来?”原本懒懒的苏紫陌突然化作了凶狠的猫,不仅声音尖利,还张开嘴,拉开宇文烨的衣袖不管不顾地狠狠咬了下去,大有拼命之势。 宇文烨知道她心里有怨有恨,也不躲闪,任由她发泄了。 第五十四章 许久之后的重逢(下) 苏紫陌见宇文烨不躲不闪也不解释,心里更加委屈,牙上使劲,咬得更狠了,眼见得就渗出了血。苏紫陌感觉到了血的腥甜,松了劲,见他还没有反应,眼泪便掉了下来,放开他的手,抱着他的身子,触着他的体温,让忍耐了太久的眼泪放肆地掉出来。 “陌儿,不要这样,哭出声来,你这样会憋坏你自己的……”宇文烨用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生怕她背过了气去。 “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是怀疑我的清白了,还是怕因为我惹上了麻烦?”苏紫陌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了好几次才说完整。 “陌儿,对不起……是我没用,没有及时救下你……当时的情况很复杂,父皇不知为何一味地向着太子,将罪责推给了救下你的钟隐和司空逸,将他们逐出宫去,又禁了你的足,却没有苛责太子。之后我被派到了洛城巡视经济状况,要我即刻启程,澈气不过,便跟我一起去了洛城,至于修,则是以身体不适为由半禁足在了毓秀宫。直到年下,父皇才召我和澈回宫,我昨日晚间才回来,今晨见了父皇,就赶着来看你了。”宇文烨揽进了苏紫陌,耐心的解释给她听,感觉到她的身体慢慢放松,第一次觉得解释也是有必要的。 “对不起……”苏紫陌的眼泪又一次溢出眼眶,果然,她一开始的猜测都是错的,宇文睿使的果然都是障眼法,他果然从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她嫁给宇文锋,那么那天无人救她,就是在意料之中的了,那么莫非…… “陌儿,这些日子在洛城,我,真的很想你……”宇文烨挣扎了一下,还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口,他无法否认那些日子的辗转反侧,无法否认日日如梦的那道倩影,无法否认已经动了的心,无法收回如覆水般的情。 “烨……”苏紫陌将宇文烨的话一字一字地听入耳中,终于哭出了声。 许久,苏紫陌哭累了,慢慢收了声,就这宇文烨的衣袖抹了抹脸,却不肯放开缠在他腰间的手,兀自抱着他,噘了嘴,怏怏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我都回来了,还牺牲了一件新衣服给你哭,怎么还不高兴?是不是在宫里受了委屈?”宇文烨轻轻顺着她散在肩上的青丝,眼神微微冷下去,他差一点忘记了,这个皇宫里的生存法则。 “别这样,”苏紫陌见宇文烨隐隐有发怒的迹象,忙收了撒娇的念头,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我没有受委屈,若幽他们也不会让我受委屈,再说,我只是被禁足了,莫非还在,他在就说明我的圣眷还在,那些个小人还不敢给我委屈受。” “那就是在和我撒娇了?”宇文烨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笑得开怀。 “才没有……”苏紫陌红了脸,躲开了宇文烨温热的呼吸。 苏紫陌将头埋在宇文烨的肩窝,轻轻笑起来。宇文烨抱着她纤细娇小的身体,鼻腔里满是她的清香,心神一荡,一向自制的他忽然有了冲动的理由,可转念一想她好不容易才从那道阴影里缓过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伤到她了。 “烨王爷。”小卓子轻轻地唤声打破了满室的温馨,苏紫陌快速地从宇文烨怀里挣脱出来,滚到一边,用被子蒙住自己做鸵鸟状。 “何事?”宇文烨好笑地看着她,他们两情相悦的事情整个皇宫都知道了,她还在藏什么?他伸手拉了拉被子,让她把鼻子露出来,才转向门口的小卓子。 “王爷,昭妃娘娘请您过去。”小卓子偷偷笑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恭敬,禀告完之后,实在是没忍住,打了个饱嗝。 “你偷吃我的栗子糕!” 一声尖叫将宇文烨着实吓了一个哆嗦,小卓子更是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念着“郡主恕罪,王爷救命”。 “陌儿,看你急的,不要闹,乖,我过去母妃那边看看,过会儿再过来陪你诉相思之苦,可好?”宇文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看着苏紫陌从被子里蹦出来,柳眉倒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他无奈地捡起披风把她裹好,抱在怀里哄着。 “谁要和你诉相思之苦啊?”苏紫陌白了宇文烨一眼,却顺势窝进他的怀里,“你早去早回,我想你……” “好。”宇文烨将她放在软榻上,在她的额头轻吻过后,起身离去,“还不起来,等着郡主亲自扶你呢?” “谢王爷,谢郡主。”小卓子起身抹了一把汗,之前总听小杰子他们说偷吃郡主的栗子糕,也没什么事儿啊,怎么今日到了他头上,变成了这样? 翊坤宫,昭华殿。 “烨儿,你当真想好了,当真要娶冰凝郡主?”昭妃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宇文烨的脸。 “是,儿臣想好了,冰凝郡主不仅国色天香,并且冰雪聪明,背后又有整个苏家的支持,儿臣娶她,百利而无一害。”宇文烨起身躬身答道。 “百利而无一害?你可知情这一字困住了多少帝王?你是我的儿子,你心中所想,做母亲的何曾不知?”昭妃合了茶碗,放在桌上,严肃地看着宇文烨。 “如果儿臣的表现让母妃做这般想,那么儿臣应该已经有足够的实力去试一试那个位置了吧。”宇文烨抬起头,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微笑。 “烨儿,你的意思是……”昭妃显然是吃了一惊。 “母妃,上官家在朝野和后宫的势力都及其庞大,盘根错节,且手中掌握着大部分的兵权,现在再加上父皇的刻意庇护,要想动其根本,怕是不易。但是苏家就不同了,左文丞掌管着吏部、户部、礼部,乍看起来不若右武相掌管的兵部、刑部、工部有实际用处,但是母妃可想过,军中是以强者为尊,而文臣需以德服之,若是能将文臣为己所用,便是掌握了天下百姓的心,若是儿臣成为众望所归,得到那个位置应该会更顺利些吧。” “这……” “这便是儿臣从冰凝郡主曾说过的一句话中悟出来的。” “百姓是国之根本……”昭妃沉吟了一下,“苏紫陌倒是个聪慧之人,不若其他官家女子那般浅显,只是你的对手是太子……” “母妃不用担心,且不说冰凝郡主有圣旨在身,就是儿臣,也是有办法娶到她的。”宇文烨的微笑,完美地无懈可击。 第五十五章 到底如何才是对 好不容易得见一次朗月,不知道是不是他回来的缘故。苏紫陌裹了披风站在廊下,望着门口的方向,忽然就想起前世的时候站在阳台上盼着夏展回来的样子,嘴角弯上一个浅浅的笑容。是谁说的,会有天使替我爱你。所以,他是让你放心地离我而去的天使吗? “郡主。”莫非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悄然无声地落在了苏紫陌的面前,低头躬身。 “呵,你不出现我都要忘了,有笔帐我还没有找你算。”苏紫陌冷冷地睨着莫非,“说吧,你到底有几个主子?” “回郡主的话,属下只有郡主一个主子,只忠诚于郡主,至死不渝。”莫非单膝跪下。莫非自到了苏紫陌身边,除了最初的几日,非重大事件而不会行如此大的礼。 苏紫陌看着跪在自己的面前的莫非,冷笑一声,“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原来可是皇上身边的近侍。” “六皇子与雪初公子亦师承帝师慕容。” 莫非淡淡的回答却让苏紫陌大吃一惊,传说中的帝师慕容的传说中的三名弟子的身份竟然如此震撼,若是这样,这天下之争,怕还要闹出更多的变故来。 “你起来吧,修王爷现在怎样?钟隐他们身在何处?” “修王爷现在毓秀宫,一切安好,请郡主放心。至于雪初公子二人,属下并无他们的消息。”莫非起身回话。 “罢了。”苏紫陌的眼底闪过一丝难过。钟隐临走时虽未给她留下只言片语,可是放在她床头的地图之详尽,让她感动,他终究还是最懂她的心思。至于司空逸,直觉告诉她,他一定会履行他的诺言,他会回来,一定。 “那属下先告退了。”脚步声临近,莫非迅速隐了身形。 “陌儿,怎么不回屋去,站在廊里做什么?”宇文烨挥退了宫人,疾步走到苏紫陌身边,执起她冰凉的手。 “等你。”苏紫陌浅浅一笑,忽地又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对了,你手臂上的伤……” “不碍事。”宇文烨拥了苏紫陌便往屋里走去。 “那怎么行?”苏紫陌急急地挣脱了宇文烨的怀抱,大声喊道,“若幽,拿药箱来!小杰子、小林子,给我痛快点出来!访琴……” “陌儿,难道你要整个皇宫的人都传说我被你咬伤了吗?”宇文烨好笑地抬手轻捂住了苏紫陌的嘴。 “啊?”苏紫陌忽然明白过来,这大冷天的,穿那么多层,然后咬伤了手臂,的确可疑。 “郡主,郡主怎么了?”一群宫人忙不迭地跑过来。 “没……没什么……”苏紫陌支支吾吾地,挪到宇文烨身后去了,突然又伸出一个头来,“你们几个,叫上烨王爷带来的人一起到偏殿去,把你们的手啊脚啊的都敷上药,刚才我已经教给晴雪他们如何制作手套了,库房里有现成的材料,你们人多力量大,多做些,然后怎么办你们心里有数。” “是,郡主。”若幽等人对视一眼,将药箱放进屋里,领命而去。 “陌儿,我的陌儿,真是善良得可爱。”宇文烨坐在苏紫陌常卧的软榻上,温柔的眼眸追随着她忙碌的身影。 “好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伤口给我看看!”苏紫陌蹲在宇文烨身前,仰起脸,认真地看着他。 “我才回来,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就不能好好陪我说说话,解解相思?一点小伤,我回去处理一下就好了。”宇文烨伸手去拉她。 “来日方长,这伤你若不让我看,我今夜怕又要睡不好了。”苏紫陌甩开他的手,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任性地不理他。 “陌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宇文烨扶了额头,靠在软垫上。 “乖乖地听我的话就好!”苏紫陌抓住宇文烨的手臂,一把拉起了他的衣袖,伤口露了出来,苏紫陌却捂着嘴哭了起来。原来那伤口渗出来的血早已凝固,只是与衣袖黏在了一起,刚刚苏紫陌用力一拉,伤口再次裂开,血又渗了出来。 “陌儿,别哭,没事的,战场我都上过,什么样的伤没受过,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宇文烨忙去安慰苏紫陌,每一次看见她哭,他的心上总会有隐隐刺痛的感觉,所以他不愿她哭。 “骗人!呜呜……”苏紫陌推开宇文烨的手,一边哭,一边给他清理伤口,上药,然后包扎,做完这一切,她便又抱着膝盖蹲到一边哭去了。 宇文烨打量着纱布结尾处被苏紫陌打上的漂亮的小蝴蝶结,微微一笑,起身将苏紫陌抱上软榻,拢在怀里,“这是怎么了,每次见我都哭得这般肝肠寸断?你这是存心要我心痛么?” “不……不是……”苏紫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其实她哭成这样的理由不完全是对宇文烨的想念,还有对皇权的畏惧,想要逃离却舍不下宇文烨的纠结,对钟隐离开的难过,对若幽他们因为她而受苦的愧疚……其实,她并不强大。 “好了,我回来了,我会在你身边,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宇文烨轻轻抚着苏紫陌的头发。 苏紫陌温顺地依在宇文烨温暖的怀抱里,渐渐睡去。宇文烨深深地看着她,良久叹了一口气,将她轻轻抱起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转身走出了绛紫阁。 “给烨王爷请安。”守在门口的若幽屈膝行礼。 “起来吧。”宇文烨没有停留。 “烨王爷!”若幽出声唤道,见宇文烨回头,微微踟蹰,又勇敢地上前一步,“奴婢斗胆,请王爷善待郡主。” “哦?”宇文烨挑眉。 “王爷有所不知,王爷没来的这些日子,郡主虽为雪初公子出宫的事情伤怀,可是每日望的方向却是王爷的宸佑宫,奴婢自幼在伺候郡主,看得出来郡主是真的对王爷上了心,还请王爷看在郡主一片痴情上庇护郡主。”说着若幽便跪了下去。 “你要我庇护她,可是,你可知道,她虽心上有我,却是不肯嫁我的。”宇文烨看了一眼苏紫陌的方向,转身离去,留若幽一个人在地上怔了许久。 绛紫阁内,床上本应熟睡的苏紫陌忽地睁开了眼睛。皇权帝位,冰冷而无情,踏过万人尸首,成就一人霸业,这样的血腥,她是不愿见的,可是,这却是这一世的他想要得到的,所以,到底应该怎样做才是对他最好的守护,她在犹豫着…… 第五十六章 紫陌的节约妙计(上) 明睿三十七年腊月廿九。明日就是除夕,这样大的日子自然少不得宫廷大宴,平日里就算再怎么低调,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准备着出席了。 “若幽,你已经在这屋子里面转了无数个圈子了,你家郡主我的眼睛都要花了!”苏紫陌无奈地将手里的毛笔放下,几步走到若幽身边,拉住了她。 “郡主,我的好郡主,别闹了,再闹明日咱们可就都没命了!”若幽挣扎着,就差给苏紫陌下跪了。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啊?”苏紫陌被若幽如临大敌的模样吓得一缩手。 “郡主,我的郡主啊!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你的朝服不见了吗?”若幽就快要要崩溃了。 “朝服?我还有朝服?”苏紫陌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神迷茫。 “天啊!”若幽仰天长叹,决定不去理苏紫陌,继续奋战在寻找朝服的第一线。 “哎,你等等,你等等!”苏紫陌跟在若幽后面转,“你说的朝服是不是那件大红大绿,花里胡哨,土不拉几,中间绣了一朵大花的衣服?” 若幽顺着苏紫陌的话想了一下,突然转过身来,像是见到了神一般抓紧苏紫陌,“对对对,郡主,你知道朝服在哪儿?”问完之后,若幽清醒了一点,就苏紫陌的描述以及她的态度来看,那件衣服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哎呀,你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那件衣服我没有拿去丢掉啦,虽然穿着肯定很丑,不过折起来当坐垫还是挺舒服的!哎,你慢着点!”苏紫陌无所谓地随意一指,方向落在她最常坐的椅子上。 若幽像是饿狼见了绵羊一样扑过去,拎起铺在坐垫上的衣服,直接就瘫在了地上,这真的是郡主的朝服?干净倒还干净,也算是完整,没有破损,只是这皱皱巴巴的,现在拿去浆洗也来不及了,可是明日就这么穿出去,不被降罪才怪! “不就是件衣裳嘛,皱了就皱了,干嘛那么紧张?就那样的衣服,俗气死了,你打死我我也不会穿的,何况你是不会打死我的!”苏紫陌撇撇嘴,飘到软榻上,抱着宇文烨昨天才送来的羽绒被,舒舒服服地团着去了。 “郡主啊,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若幽哀嚎一声,“你知不知道这是朝服啊!是朝服!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件衣裳!” “朝服怎么了?朝服有什么了不起的?”苏紫陌翻了个身,突然坐起来,声音一下高了无数分贝,“你说什么?那是朝服?”若幽认真的点头,粉碎了苏紫陌最后一点希望,她把自己藏进被子里,只露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若幽,“那现在怎么办?” “唉,事到如今,郡主你还是装病吧。”若幽无奈地爬起来,拖着衣服往外走。 “我没有把那件衣服弄坏……”苏紫陌瞅着那件被她蹂躏得不像样子的衣服,又看了看若幽要杀人的眼光,缩了缩脖子。 “是,衣服是没坏,可是郡主你看看这衣服,皱成这个样子,穿了出去也是死罪一条,还不如装病,万一不被发现,还能多活些时日。”若幽白了苏紫陌一眼。 “等等,是不是把衣服的褶皱弄平了就没事了?”苏紫陌眼睛一亮。 “是啊,可是现在拿去洗也来不及了……” “我有办法!”苏紫陌掀开被子,跳下床来,一把抓过朝服,“你去叫几个稳妥的人来,准备一个小一些的没有用过的铜壶来,再烧一些开水,快点!” “好,我这就去!”若幽见苏紫陌自信满满的样子,应声而去,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过这个时候,也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不一会儿,访琴和听书进了门来,苏紫陌吩咐她们拿了衣服到后面的温泉浴池去,用温泉蒸发出来的热气熏熏朝服,微微潮了,就拿回来。一刻钟,访琴和听书出来,按照苏紫陌的吩咐将朝服平放在已经收拾干净的书桌上,小木子拎了热水来,倒进小杰子找来的平底铜壶里。苏紫陌点点头,用厚布垫了壶的把手,在朝服上慢慢拉动。 “咦,朝服的褶皱不见啦!”念画惊讶地叫出声来。 “嘿嘿,你家郡主聪明吧?”苏紫陌笑笑,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个简易的熨斗罢了,利用水的温度虽然慢一些,也麻烦一些,但是温度容易控制,且是她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办法了,谁叫这件衣服金贵呢! “郡主真有办法!”念画竖起了大拇指。 “好了,郡主还是我们来吧,当心再烫着你,我们就是有九条命也在烨王爷面前交代不起!”若幽示意访琴接过工作。 “也好,”苏紫陌知道她们比自己心细,也比自己更宝贝那件衣服,就放心地交给她们,“褶皱严重的地方就用铜壶多压一会儿,若是还不行,就用水沾湿一点,然后再熨烫,之后拿出去让风吹一下就干了。壶里的水温度不够了就换,换下来的热水你们就拎到偏殿去洗澡用吧,注意把火盆生旺一些,当心别感冒了。” “郡主,”若幽扶着苏紫陌到软榻边坐下,“上一次咱们做的手套已经发下去了,各宫的宫人们都喜欢得不得了,现在皇宫里都传郡主是菩萨转世呢!” “你们呀,少得意了,树大招风,知不知道?”苏紫陌虽然不出门,可是这些话也听到不少,心里温暖得很。 “郡主,咱们真的不给皇上,皇子们还有各宫的主子们准备,这样好么?”若幽皱了皱眉。 “你家郡主是那么笨的人么?我已经吩咐晴霜和晴雾带了人再做了,你就等着除夕夜的时候跟着你家郡主出风头去吧!”苏紫陌笑着点点若幽的眉心。 “若是朕执意要先知晓了你的秘密呢?”浑厚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皇上吉祥”的请安声此起彼伏,“平身吧。冰凝丫头,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宇文睿走到书桌边,看着他们正在做的活计。 “呃……那个……”见一众宫人白了脸色,苏紫陌心里也打起了鼓,最后心一横眼一闭,高声说,“紫陌有罪,紫陌该死!” 第五十七章 紫陌的节约妙计(下) “哦?这是怎么了?你也有请罪的时候?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宇文睿有些诧异地看着苏紫陌。 “紫陌还是跪着说吧。”苏紫陌低着头,“由于平日里没有重大的场合,朝服不常穿,丫鬟们就将朝服收好,放在了箱子里,今日拿出来一看,折过的地方痕迹十分明显,这样穿出去实在是对皇上大不敬,可紫陌许久未见皇上,心里十分想念,明日的除夕宴是很想去的,但是现在把朝服拿去浆洗来不及了,所以,我就想了这个笨办法,把朝服熨平。”苏紫陌也不笨,她把朝服拿来当垫子的事情,是打死也不能说的! “冰凝丫头啊,你可否还在怪朕禁你的足?”宇文睿走到苏紫陌身前,威严地看着她。 “皇上,”苏紫陌伏下去,恭敬地说,“紫陌虽然愚笨,但却不至好歹不识。太子乃国家的未来支柱,不可轻易动摇,太子年轻,那日又饮了酒,来向紫陌表明心迹,是真情流露的冲动之举,无可非议。还好太子没有碰伤,否则紫陌要愧疚了。至于皇上的禁足令,紫陌感激皇上对紫陌的疼爱和保护,紫陌被禁足,表面上失了圣宠,但是紫陌衣食如常,甚至于比平日更为照顾,但却不会引起有心人的害心,着实是皇上用心了。” “不愧是朕亲封的冰凝郡主,倒是比那些个蠢人强上百倍。起来吧,地上凉,莫要伤了膝盖。”宇文睿露出慈祥的目光,赞许的点点头,转了目光,“你的这个笨办法,朕看着却有些妙处,你给朕如实交代了来。” “是,皇上。”苏紫陌起身,吩咐若幽上茶,访琴他们继续工作后,站在宇文睿身边,斟酌了一下言辞,开了口,“皇上,紫陌的这个办法是受了某日在小厨房看到了垫在铜壶下的抹布的启发才想出来的。铜壶烧过水后,底部温度极高,宫人们就将抹布浸了水后放在台子上,再将铜壶放上去,就免了烫坏台子的可能,紫陌则发现那抹布无论是用了多久,总是十分平整的,所以想着是不是壶底的高温将它熨烫平整的,今日叫了他们一试,果然如此。这个法子既成全了紫陌想见皇上之心,又免除了紫陌的大不敬之罪,更是省去了浣衣局宫人们在这样冷的天气双手浸在冷水里的苦痛,何乐而不为?” “冰凝丫头,你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宇文睿犀利的目光扫向苏紫陌。 “皇上英明。”苏紫陌灿烂一笑,“皇上,每到换季之时,宫人们总要将下一季要穿的衣服拿去洗一个遍,既费人又费力还费水,这也倒罢了,人总得眼巴巴地等着衣服干了才能穿。其实不过是有一道褶皱罢了,没必要这样折腾,用这样的方法熨烫了,然后拿到外面晾晒一番就是了,既不用浪费人力物力,又不用等,还不必听说浣衣局的宫人们怎么可怜,一箭三雕,多好!” “可是朕觉得你的这个办法也甚是麻烦,也极为浪费水。” “所以说这是个笨办法啊!”苏紫陌耸了耸肩膀,拿过纸笔,画了个大致的图样递给皇上,“不过可以做这样的一个东西:这是一个平台,把衣服放在上面,这儿是一个能旋转的空心铜筒,里面可以注水,并且和这里连同,形成一个循环系统,这里则是加热的炉子,这样就可以保持铜筒的温度了,宫人之需来回拉动铜筒,就可以熨衣服了。铜筒要薄,既保证温度不会流失太多,也不会太为难宫人。” “若是不用了,里面的水要怎么处理呢?”宇文睿饶有兴致地看着苏紫陌画的简图。 “烧开过的水要比井里打上来的水干净,所以喝了井水会闹肚子,而喝了烧开后晾凉的水就不会。这里面的水,若是温度还够,可以拿去洗澡,若是凉了,可以拿到御膳房去洗菜什么的,总比井水洗出来的干净。至于这个炉子,可以做成烧炭用的炉子,一边给水加热,一边烧制冬天用的炭,也算是一举两得吧。不过这都是紫陌想出来的,能不能实现,还不确定。 宇文睿瞅了瞅苏紫陌认真的表情,瞅了瞅图样,递给站在一边伺候的周公公,又起身走到书桌边去查看了一番熨烫得差不多了的衣服,“周通,拿去给宫廷的工匠们看看能不能实现。”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周公公领命而去。 “冰凝丫头,朕很想知道,你还多少这样的奇思妙想?前几日捡绣坊用剩下的碎布缝制手套给宫人们用,也是你的主意吧?”宇文睿重新坐下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对了,还有将喝剩下的茶叶晒干,做成枕头,也是你的主意吧?” “回皇上的话,是紫陌的主意,原来皇上都知道了……”苏紫陌扯了扯衣角,“紫陌听姑姑说,她身边的那个老嬷嬷总是头晕脑胀,想起以前在钟隐那儿看过的书里写着绿茶渣加上薄荷叶做成枕芯,睡在上面可以缓解症状,所以紫陌就收了喝剩下的茶叶,找了些薄荷叶,送了个枕芯给老嬷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 “有用,那老嬷嬷的症状已经好了。”宇文睿打量着苏紫陌忽然欣喜的眼睛。 “真的吗?太好了!一会儿我让晴霓再装一个枕芯送去,那枕芯要三个月一换的。”苏紫陌笑得很开心。 “你可知那老嬷嬷是什么人?”宇文睿忽然问道。 “回皇上的话,紫陌知道。” “你知道?” “是,老嬷嬷是个可怜人,在这宫里劳作了一辈子的没有亲人的可怜人。”苏紫陌垂了眼帘,她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外婆还在世的时候,外婆陪她玩耍的快乐时光。 “那是朕的乳母。”宇文睿仔细看了看苏紫陌的眼睛,知她不是说谎,便放下了疑虑,“新年将至,冰凝丫头,你可想好送朕什么?” “啊?”苏紫陌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那些个所谓的奇思妙想不都被赞许了,怎么没有赏赐,还欠下了皇上的?果然,树大招风! “怎么?” “没什么,紫陌记下了。”苏紫陌耷拉着脑袋,福了福身子,郁闷地送开怀大笑的宇文睿出门。 第五十八章 没完没了的酸醋 除夕,在皇国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明天是大年初一,按规矩也要拜年,除旧迎新的这一套,苏紫陌很清楚。每逢佳节倍思亲,越是熟悉越多难过。 “林幽,今年没有人陪你去KTV开五月天的小专场了,也没有人陪你穿姐妹装了,你会寂寞吧。我在这儿很好,帅哥都成堆了,有个小帅哥唱五月天唱得很好,可惜了,他没给我唱了几天就走了。我很想你!亲爱的林幽,除夕快乐!”苏紫陌站在院子里,对着月亮,双手合十,眼泪轻轻落在地上,没入泥土。 “陌儿,在想什么?”宇文烨挥退了宫人,轻轻走到苏紫陌身后,将她轻轻环起,用自己的手将她的小手合在掌心。 “没什么,一会儿就要开宴了,你不去畅音宫候驾,招待朝臣,又跑来我这清林雅筑做什么?”苏紫陌平静了一下心情,挣开他的手,抹了一下眼泪,微笑着转过头,看着宇文烨眼中只为她而绽放的温柔。 “你已经很多天没有见我了,我想你想得紧。”宇文烨见她脸上有泪痕,心里叹了一声,将她搂紧。 “胡闹,快放开我!”苏紫陌挣扎着,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宫人们都站在不远的地方偷看着。 “不要。”宇文烨耍起了无赖。 “说吧,你要怎样。”苏紫陌叹了一声,遗传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自昨天皇上走了之后,宇文澈和宇文修都上门讨要过新年礼物,原本以为他是特别的,没成想是他忙,所以才没来的。 “我要你在宴会上答应嫁给我。”宇文烨捧起她的脸,很严肃地看着她。 “呵……呵呵呵……”十分压抑的气氛下,苏紫陌却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宇文烨黑了脸,目光冷冷一扫,原本围着看热闹的宫人皆做了鸟兽散。 “你倒是聪明,懂得釜底抽薪。”苏紫陌甜甜蜜蜜地蹭了蹭宇文烨的颈窝,“就算是你不说,我也打算向皇上讨了你做新年礼物呢!” “苏紫陌,你再给本王说一遍!”宇文烨腾一下心头火气,什么叫讨了他作新年礼物?把他当成什么了?他好歹也是威震边疆的冷面修罗,偏偏在她面前就那么无所谓! “烨?”苏紫陌敏锐地感觉到了宇文烨的火气,扬起小脸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用力扑入他的怀里,“抱……” “你……唉……”宇文烨先是一愣,随后苦笑着拥住她,“小妖精一般的,这次可不许再不听话了,夜长梦多,我已经经受不起了。” “可是人家还没有及笄……”苏紫陌动了动身子,偷偷笑着。 “我可以等。” “我才发现,你好老喔,都二十岁了,我还是个小娃娃。”苏紫陌嘟着嘴。 “……” “老牛吃嫩草,这种事情你都做得出来,你还是王爷呢!” “……” “我还不到十五岁,年华正好!我还没有走过这大好河山,我还没有与民间的布衣公子对过诗句,我还没有吃遍长安所有的小吃!天啊,我居然要嫁人了,真可怕!” “苏紫陌,本王已经忍你很久了!”宇文烨彻底怒了,一把擒住她的下巴,就要狠狠吻住那樱桃小口。 “紫陌,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呃,四哥,那个,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哈!”宇文澈手里拎着一个信封兴冲冲地跑进清林雅筑,正好撞见了宇文烨和苏紫陌亲密,忙收住脚步,背过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回来。”被他这么一闹,苏紫陌早就已经像是个受惊的兔子一般窜回屋里去了,宇文烨清了清嗓子,叫住了一边走,一边偷眼往回看的宇文澈,“你手里拿着什么?” “没,没什么,六哥叫我送来给紫陌,不是,是郡主,这好像是钟隐的信。”宇文澈低着头转回身,像个做错事个孩子一般,这四哥,他可是惹不起的,那寒冰,真要冻死人呢! “你说什么?钟隐的信?”苏紫陌又像个兔子一般连蹦带跳地奔了出来,一把夺下了宇文澈手里的信封,躲到一边就着宫灯看起来。 “苏儿,见信安好。很抱歉一直都没有和你联系,让你担心,我和逸很好,修王爷已经帮忙将我们安置在了西城区的一座宅子里,衣食无忧,放心。你在宫中一定要小心,要收敛自己的脾气,莫要逞强,若是出了什么事,修王爷是可以信任的人。我和逸还会在长安逗留些日子,有缘再见,勿念。钟隐字。” “钟隐……”苏紫陌将信纸按原样细细折好,塞到怀里,觉得心里暖暖的。 苏紫陌在一边兀自幸福,另一边却是另一番光景:宇文烨冷冷地睨着宇文澈,恨不能在他身上刺出几个洞来! “四哥,这个,那个,这里面可没有我啊!”宇文澈委屈得不行,写信的不是他,传信的不是他,他只是个路过打酱油的啊! “澈,这个给你,不是新年礼物,而是感谢你为我送信,特别赠送的喔!快试试,看看合不合适!”快乐中的苏紫陌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宇文烨制造出来的低气压,跑进屋拿了一双特制的手套塞到宇文澈怀里,催促他赶快带上。 “这个是……”宇文澈看着自己怀里的手套,是用柔软的鹿皮缝制而成的,手感很好,他戴在手上,大小刚刚合适,只是着手套有些奇怪,手指的部分只有一点点,还未到第一个关节处。 “这个啊,是专门给你做的手套,伱个琴痴,大冬天的坐在亭子里弹琴,手不会冻僵么?有了这个就好很多啦,又不影响你弹琴,又可以保暖,怎么样,喜不喜欢?”苏紫陌抬手弹了一下宇文澈的额头。 “喜欢,喜欢!”宇文澈欣喜地点着头。 “陌儿还真是贴心,七弟真有福气。”宇文烨酸溜溜地丢过来一句话,睨着宇文澈的眼神愈加冰冷,甚至掺上了杀气。 “这个,那个,四哥,这里面也没有我啊!”宇文澈哭丧着脸,四哥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真是有了女人便不顾念兄弟之情了吗? “烨,你怎么了?”苏紫陌也是一脸的迷茫,他今天好像很容易发怒啊,不会是中了什么毒吧? “没什么,你们慢聊。”宇文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抬腿便走,走了没几步又返了回来,捏住苏紫陌的下巴,“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若是再出意外,我可不介意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说完,宇文烨便扬长而去,留下揉着下巴的苏紫陌和拍着胸脯的宇文澈大眼瞪小眼,不明就里。 第五十九章 皇子与皇子之间 畅音宫,专门为皇家冬日宴会而建造的宫殿,宽敞的大殿,却没有一丝寒气,据说这宫殿之下有一条温暖的地下河,故而借着地暖,宫殿里温暖如春。 “若幽,澈王爷呢?”苏紫陌穿戴整齐,走出绛紫阁,却不见了宇文澈的身影。 “澈王爷啊,估计赶着到宴会上寻烨王爷去了。”若幽捂嘴一笑。 “他们兄弟的感情真好。”苏紫陌由衷地赞叹了一声,想起清康熙时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争斗,很是感慨。 “是啊,元妃娘娘走得早,昭妃娘娘便带了澈王爷在身边,烨王爷和澈王爷自小在一处长大,感情自然亲厚些。”若幽扶着苏紫陌出门。 “他们不是亲兄弟?” “不是啊。” “这样啊……”苏紫陌点点头,既然如此,便是如老四和老十三了。老十三……苏紫陌忽然一阵心痛,复而笑笑,怕是自己多虑了吧,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原来的时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还没到畅音宫,里面的人声就已经能被清晰地听到了,苏紫陌皱了皱眉毛,磨蹭了这么久,还是来早了。 “现在还早,若是不想进去,不如我带你走走。” 苏紫陌回头看去,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宇文修穿暗红色之外的颜色,藏青色的朝服穿在他略瘦的身子上,有些沉重。 “这衣服不适合你。”苏紫陌摇了摇头,走到宇文修身边,转身吩咐莫非跟着,其他人先进去和庄妃娘娘打个招呼,然后随着宇文修漫无目的地散步。 “我也不喜欢。”宇文修浅浅一笑,拉扯了一下,露出内里的暗红色衣衫。 “那你喜欢的是哪一件呢?”苏紫陌偏过头,看着他锋利的侧面,“明黄色绣金龙的款式么?” “有没有人曾经告诉过你,你真的很不怕死?”宇文修笑了,笑得轻松。 “没有人明说,但是眼神我看多了。”苏紫陌耸耸肩膀,回头看了一眼悄然无声地跟在后面的莫非,对上他淡然的目光,报以柔和的微笑。 “你很放心他。”宇文修顺着苏紫陌的目光看过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苏紫陌收回目光。 “难道就没有人教过你,在这个皇宫中,任何人都不能相信?”宇文修打量着苏紫陌的脸。 “信任这种东西,不是争斗筹码,只是一种取暖的工具。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天长地久,我只活在当下。莫非这一日忠于我,我便因为他的忠心而感动一日,若是有一天他背叛了,我便会忘记后来发生的种种,只记得他感动我的这些日子。人的心很小,放不下过去,就无法迎接未来,丢不开悲伤,就看见快乐,反正都是一日,不如让自己快乐。”苏紫陌抬起头看着天际,繁星遍布,没有林幽在身边,她连北斗七星都找不到。 “那在你心里,我占据着一个怎样的位置呢?”沉默了一会儿,宇文修突然出声问道。 “你?也是一样的。”苏紫陌笑起来,“不光是你,走进我生命中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我感激你们在我单薄的生命中留下痕迹,无论快乐悲伤,不是空白就很好。” “烨王爷,怕是特殊的吧?”宇文修的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笑。 “是。”苏紫陌老实地回答,“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一个想要守护的人,哪怕用尽全力,哪怕付出生命,只为换上上一世欠下的情债。” “是么?”宇文修沉默下去。 “郡主,”跟在身后的莫非突然出声,“有人找来了,怕是要开宴了。” “我们回去吧?”苏紫陌停下脚步。 “紫陌,”宇文修转身直视着她的眼瞳,“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你的守护只是一场梦境,你当如何?” 梦境?苏紫陌一愣,转而灿烂的笑容绽放在脸上,“梦醒时,一切回到最初,我还是我,苏紫陌。”说完,抬步向莫非走过去。 “郡主!郡主!哎呀,我的好郡主啊,我终于找到你了!”才走了没几步,小杰子就气喘吁吁地停在了苏紫陌和宇文修面前,“修王爷吉祥。” “起来吧。”宇文修的脸上好像很少有表情。 “怎么了?好好说!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遇事要冷静,要淡定!”苏紫陌嘴里教育着小杰子,眼睛瞟着宇文修,心里盘算着怎么让他褪下这没有表情的面具。 “那个……”小杰子看了宇文修一样,低下了头。 “想必是皇兄见到了你随侍的宫人却未见你,询问起来,宫人们也不敢撒谎,便被大名鼎鼎的冷面修罗知道了你同我在一起,所以发了脾气吧。”宇文修淡淡地说着,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没半点关系。 “你倒是冷静,倒是淡定!”苏紫陌横了宇文修一眼,转向小杰子,“回去禀报,我这就过去了。” “还是我先回去吧,不然畅音宫温暖如春的名号就要就此废掉了。”宇文修叫住了小杰子,足尖一点,向畅音宫掠去。 “宇文修……”苏紫陌眯起眼睛,看着宇文修的背影。 “宇文修,当今圣上醉酒与承乾宫宫女春风一度的结果,皇后上官华凤善妒心狠,致使孩子早产,宫女身亡,若非云游至此的恩师出手相救,恐怕他已经同他母亲一样,是亡魂一缕了。”莫非亦深深地看着那背影。 “莫非你……”苏紫陌惊讶地瞪着莫非,就算他的恩师是赫赫有名的帝师慕容,他也不能这样直呼王爷和皇后名讳啊! “我是他大师兄。”莫非收回目光,垂眸站在了苏紫陌身后。 “你还打算在这冷风里站多久?”还未等苏紫陌再问莫非什么,一个比天气还冷的声音便响在了耳际,吓得苏紫陌一个激灵。 “嘿嘿,这就回去啦!你等急了呀?”苏紫陌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跳到宇文烨身边,亲昵的挽住他的胳膊。 “小杰子,莫非。”宇文烨看也不看苏紫陌一眼,只是冷冷地瞪着两人。 “是。”两人明白地往前走去。 “有时,我真恨不能用绳子将你拴在我身边!”宇文烨将苏紫陌扣进怀里,咬牙切齿。 “小心眼!”苏紫陌白了宇文烨一眼。 “你说什么?”宇文烨俯身下来。 “紫陌!”原本远去的宇文修不知道怎么又冒了回来,迫使宇文烨不得不又一次放开了苏紫陌,可恨闯进来的人还没有一点回避的意思,甚至于不把宇文烨放在眼里,只是眼神灼灼的看着苏紫陌,“我的新年礼物呢?” 第六十章 有情无情都成双(上) 除夕夜,畅音宫。 “咦?怎么不见冰凝丫头?庄妃?”宇文睿从养心殿处理完国事,走进畅音宫扫视一圈,就见庄妃身边的位置空着,皇子那边宇文烨的位置也空着。 “回皇上的话,紫陌第一次参加如此正式的宴会,心里紧张惶恐,怕是还在整理仪容,唯恐出了错,被说了不是,让皇上面上无光。”庄妃盈盈起身回话,水润的大眼睛中满是聪颖和柔和的光彩。 “紧张惶恐?唯恐出错?朕看那绝对不是冰凝郡主的风格!”宇文睿听得脚步声匆匆而来,大笑着走上首席之位坐下来,看着门口的方向。 “臣女苏紫陌,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紫陌一进门,便直接跪地伏身,行了个大礼。 “儿臣叩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宇文烨亦是跪地伏身。 “朕需要一个解释。”宇文睿沉静地看着下方并排跪着的两个人,目光凌厉。 “皇上……” “父皇,”宇文烨截住苏紫陌的声音,用一个眼神将她想要说话的欲望压下,“回父皇的话,姻缘之事,儿臣相信缘分注定。儿臣十四岁那年,奉父皇之命出征龙国,在皇恩庇佑之下得胜而归,回到皇宫路过庄妃娘娘的钟粹宫时,一阵悠扬的歌声将儿臣深深吸引,后儿臣偷偷打听到,那唱歌之人,便是陌儿。陌儿自昏迷醒来,与儿臣在皇家别院御花园假山附近相遇,陌儿的素雅高洁,清丽出尘直教儿臣心向往之。拜月台上,陌儿的临湖一曲,儿臣便再忘她不掉。儿臣虽知陌儿有圣旨在身,婚姻大事自己做主,但是儿臣担心陌儿毕竟是女儿家,不便开口,反而耽误了青春年华,故而今日斗胆开口,请冰凝郡主嫁与儿臣做王妃,儿臣独一无二的王妃。”宇文烨说完,深情款款地看了苏紫陌一眼,向宇文睿深深叩首。 苏紫陌的眼中早就已经满含泪水,他十四那年,便是六年前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有那样一个六年,有夏展呵护宠爱的六年,人生中最幸福完满的六年,刻骨铭心的六年,所以,眼前这个人,便真的是上天恩赐与她的补偿了。王妃,不是正王妃,独一无二的王妃,这便是他的态度吗?他当真要给她她想要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冰凝丫头,朕的第四子,你可中意?”宇文睿的眼神缓和下来,转到了苏紫陌身上。 “回皇上的话,”苏紫陌直起身子,任眼泪蜿蜒而下,“承蒙皇上错爱,紫陌惭愧,虽常常被皇上称赞聪慧,但紫陌心知自己不过是有些小聪明而已。紫陌心软,肩上无力,又懒惰,贪于享乐,故而从来不敢仗着皇恩有所妄想,只愿得一良人,平安度日便好。” “如此,”宇文睿扫了一眼席下众人,特别留意了一下捏紧了拳头的太子宇文锋和眼神几乎要杀人的上官甄宓,缓慢威严地开了口,“着朕的旨意,右武相之女上官甄宓赐婚太子宇文锋,年后择吉日完婚;左文丞之女冰凝郡主苏紫陌,赐婚四皇子宇文烨,及笄后择吉日完婚;着工部建造太子府及烨王爷;着太子领户部之事,四皇子领礼部之事,年后赴任。” “儿臣(臣女)领旨谢恩。”太子宇文锋和上官甄宓走出来,一同跪地伏身谢恩。 “免礼平身。”宇文睿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看着下面的两对待婚新人,“锋儿,你与甄宓自小一处长大,情谊深厚,朕今日成全了你们,你可莫要欺负了她性子软,若是哪日朕自皇后处听得什么话,不等右武相找上门,朕便要找你了。” “儿臣不敢。”宇文锋垂目敛眸。 “烨儿,你与冰凝丫头情意相合,整个皇宫怕是没有不知道的,朕若是不成全了这桩婚事,恐怕左文丞又有本可参了!”宇文睿哈哈一笑,“冰凝丫头,烨儿自小性子沉静,不喜多言,你可莫要欺他!庄妃前些日子还说看上了凤国进贡的一对翡翠明月珰,你若是欺负了烨儿,恐怕昭妃便不愿意拿出宝库钥匙了,倒时候你惹得朕的两个妃子不快,朕定要治你的罪!” 苏紫陌还没感动完,听见皇上的话,瞬间收了眼泪,撇了撇嘴,这叫什么话?上官甄宓那么坏,皇上叫太子别欺负她,她苏紫陌这么善良,皇上却叫她别欺负了宇文烨,甚至还要治罪,简直就是没有天理!苏紫陌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宇文睿,“皇上,烨王爷是王爷,又是领过兵,打过仗的将军,武功高强,紫陌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欺负到烨王爷?姑姑和昭妃娘娘情同姐妹,若是紫陌真有什么不当之处,她们定会同皇上一起收拾紫陌,怎会为了一对翡翠明月珰置气?还有,婚姻讲求两情相悦,相互包容,紫陌向来是这般性子,烨王爷既然说爱,那么便是接受了紫陌的所有,无论优点缺点,既然要娶,便无怨无悔!况且烨王爷要是连个小女子也包容不下,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去向母妃告状,让皇上和昭妃娘娘忧心,怎配做英武的明睿帝的皇子?” “陌儿……”宇文烨看着苏紫陌愤愤不平的模样,有些无奈,这丫头,便是这般一点亏都不吃的,特别是在上官甄宓面前。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苏紫陌嘟着嘴转过头,眼泪汪汪地瞪着宇文烨,指着自己的洁白漂亮的下巴,怒道,“皇上说怕我欺负了你,你便乐得领了这圣旨,是不是?你看看,你看看,你一不高兴就掐我下巴,都掐变形了,还有淤青呢!” “陌儿,莫闹,回去我亲自给你上药可好?”宇文烨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众人,轻轻叹息了一声,心知苏紫陌是故意闹着让皇上开心,虽然自己不愿意,可是还是得配合着她演这出戏。 “不好,不好,事情已经发生了,已经没办法挽回了,你休想用温柔粉饰太平!皇上那么宠我,我都没有跑去告你的状,你倒好,利用父子连心偷偷给皇上传递你很可怜的假象,让皇上金口玉言保护于你,以后,我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我告诉你,你已经严重地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你现在就是给我用最好的金疮药,也没法弥补我心灵上的创伤了!”苏紫陌说着就抬起手臂,遮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第六十一章 有情无情都成双(下) 苏紫陌这一任性地哭闹,坐着看热闹的人便都收敛了看热闹的心态,心里嘀咕着,这冰凝郡主还真是胆大包天,在皇上面前喧哗就算了,还敢指责威胁皇子,真是不要命了! “咳,”宇文睿轻咳一声,“冰凝丫头,你太放肆了。” 此言一出,庄妃和昭妃对视一眼,双双走出座位,跪地求情。 “皇上,郡主年岁尚小,自小得皇上和昭妃娘娘宠爱,待遇与公主不相上下,是臣妾教导无方,致使烨儿伤了郡主,还请皇上看在郡主天真可爱,性情淳朴的份上原谅郡主,臣妾愿领教导无方之罪。” “皇上,应是臣妾教导无方,平日里太过于纵容紫陌,致使她骄纵跋扈,出言不逊,此事不干昭妃姐姐和烨王爷的事,但也请皇上念及紫陌年幼放过她,臣妾愿承担一切罪责。” “父皇,”宇文烨将苏紫陌护在身后,拱手求情道,“此事都是儿臣不好,与母妃、庄妃娘娘、陌儿无关,请父皇明察。” “嗯哼,”宇文睿阻止了更多人的站出来求情,将目光放在苏紫陌身上,“冰凝丫头,你可有话想说?” 苏紫陌勾了勾嘴角,将手放下,上前几步,跪在宇文睿面前,微笑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喜从何来?” “回皇上的话,太子平定边疆之乱,重创外敌,使边疆百姓安居乐业,外患不复存在,故而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执掌凤印,今日得见妃嫔间感情深厚,相护之情溢于言表,后宫太平和乐,皇上便无后顾之忧,得皇后如此,得妃嫔如此,怎能不说是皇国之幸,故而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上官小姐秀外慧中,才貌双全,又得皇后娘娘亲自教养,乃公认的大家闺秀之典范,如今赐婚太子,皇上得此优秀儿媳,太子得此佳偶,皇国未来,必定因皇上这一英明决策而光芒无限,故而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外患不复存在,无后顾之忧,皇国未来光芒无限,好,说得好啊!”龙颜大悦,众人欣喜之余,不得不又对冰凝郡主,未来的烨王妃多了几分警惕。 “谢皇上!”苏紫陌一扣首,站起身来,将庄妃和昭妃扶起,抬头正好对上宇文烨的笑眼,瞬间红了脸。 “但是”宇文睿话音一转,苏紫陌心头突地一跳,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只听他接着说道,“朕的烨儿痴心与你,好像还未得到任何回应。” “可是紫陌已经答应嫁给烨王爷了呀?”苏紫陌惊讶道。 “可是你从未向我表露过心迹,我不想建成的烨王府只是你浮生偷闲的场所,我希望我这里,是你的心的归宿。”宇文烨认真地看着苏紫陌,指了指自己的心。 苏紫陌凝视着他黑曜石般的瞳孔,看不到一丝杂质,她向皇上福了福身,“皇上,紫陌很久未唱歌了,今日愿献歌一曲,做为对烨王爷一片深情的回应,亦做为除夕宴的开宴之曲,请皇上恩准。” “朕准了。”宇文睿大手一挥,下面站着的几人除却苏紫陌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父皇,”很突然,宇文修站了出来,“儿臣之前常听郡主唱歌,前些日子为了修养身心学了几日古琴,儿臣不才,自请为郡主抚琴,请父皇恩准。” 宇文修,弹古琴?这组合怎么觉得这么怪异?还未等苏紫陌做出反应,宇文睿已经准了宇文修的请求,琴也被抬上了殿,很普通的一架古琴。 “那么,就有劳修王爷了。”苏紫陌盈盈一礼,从若幽手中接过飘带,退至大殿中央。 “泪有点咸有点甜,你的胸膛吻着我的侧脸,回头看踏过的雪,慢慢融化成草原,而我就像你,没有一秒,曾后悔。” 婉转的清唱,情意绵绵,从前世穿越,一眼万年。紫色飘带,舞若云彩,悠扬古琴,飘渺起音,轻音绕梁。 “爱那么绵那么黏,管命运设定要谁离别,海岸线越让人流连,总是美得越蜿蜒,我们太倔强,连天都不忍再反对。” 飘带骤然上抛,再缓缓落下,一双经历了两世爱的眼眸出现,倒映着一个人的影。 “深情一眼挚爱万年,几度轮回恋恋不灭,把岁月铺成红毯,见证我们的极限。心疼一句珍藏万年,誓言就该比永远更远,要不是沧海桑田,真爱怎么会浮现。” 琴声一遍一遍,歌声一遍一遍,深情无断点。苏紫陌将飘带抛向宇文烨,宇文烨轻轻接住,手掌轻撑桌面,整个人飘飞落在苏紫陌面前,飘带轻扬,将两人团团包围。 “待渡过斜风冷雨,春暖在眼前……” 歌声止,琴声不灭,情深若天空般辽远,四目相对,之间再无空间能容。 听着这样的曲,品着这样的词,看着这样的舞,上官甄宓有那么一瞬间不得不承认了自己与苏紫陌的差距。任她从小在宇文烨身边又怎样,终究抵不过苏紫陌隔墙一歌;任她如何装扮自己,终究抵不过苏紫陌玉簪一支;任她如何努力让自己出类拔萃,终究抵不过苏紫陌一言一笑。上官甄宓不如苏紫陌,尽管她如何不愿意,现在都应该算是事实了,因为,她会是他的妻,而她的红绸那端,不是她想要的良人。 想到这里,上官甄宓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太子宇文锋,发现他盯着大殿中央的两个人的眼神中的恨意并不比她少,她微微一笑,是了,她当初叫过苏紫陌一声姐姐,那只不过是她委曲求全放低身段的手段罢了,苏紫陌并不知道,她已经及笄了,所以她很快便是太子妃,再不是卑微的臣子之女。以后,她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她,只能是王妃,所以,大婚之后,苏紫陌再也不会是她上官甄宓的对手! 大殿中央。 “陌儿,这便是你的真心?”宇文烨目光灼灼地盯着苏紫陌。 “三生七世,我随你碧落黄泉,你若不离,我绝不弃。”苏紫陌仰着头,看进宇文烨的眸子深处,也将自己的心交到他的手中。 曾经的畏惧和疏离,只是因为未知而害怕一切会是空梦一场,渐渐地,温暖入心间,沉睡在心底的渴望被唤醒,哪怕幻梦,她也要执着坚守,不离不弃,当初说好的,就算时空转换,也要逆天而继续! 第六十二章 皇宫最需是温暖(上) 除旧迎新,畅音宫,除夕宴还在继续。 “冰凝丫头,光禄寺的菜品,御膳房的手艺,可还合你的心意?”宇文睿饮下一杯清酒,笑呵呵地看着苏紫陌在小杰子和小林子的照顾下,吃得津津有味。 “皇上,紫陌知道皇上想说什么!”苏紫陌把嘴里的饭菜咽下肚,结果若幽递来的方巾擦了擦嘴,起身走出来行礼,“回皇上的话,紫陌都已经准备好了。” 还没等宇文睿说什么,坐在一边的上官甄宓便开了腔,“难道是冰凝郡主又给我们准备了精彩的歌舞?托皇上的福,我们又可以一饱耳福了。”说着便拍起了巴掌,可是台下的众人却十分不给力,也不是苏紫陌的气势多么慑人,只是烨王爷的眼神太过于寒气逼人。 “呦,上官小姐这可是亟不可待地想要嫁给太子?还没进门,便要行使太子妃的权利了么?还是说在民间,本郡主的善名早已盖过了小姐用心维持的艳名,故而小姐故意处处刁难本郡主?唉,有一个道理上官小姐是要明白的,以色事人,终不是长久之计,特别是女人很容易容颜凋零,所以,唯有人心,以心换心,便作永恒。”苏紫陌淡淡地扫了上官甄宓一眼,转而抬头看着坐在上首的宇文睿。 “唯有人心,以心换心,便作永恒。”宇文睿的声音将皇后的话生生堵回了肚子里,“丫头,你总是能说出一些与众不同的言论。” “回皇上的话,皇上无需惊讶,紫陌为何如此,且看姑姑就知道了。”苏紫陌跪下,缓缓道,“姑姑性情纯良,无欲无争,入宫这么多年,始终如一,怎能不说是一种珍贵?紫陌自幼在姑姑身边长大,又得皇上庇佑,自然就避开了纷纷扰扰,心境不同,必然就不同与流俗,紫陌想,这便是皇上一直宠爱紫陌的原因吧。”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朕看你那清林雅筑里的气氛就蛮好,怎么到了朕面前,这般拘谨?”宇文睿摆摆手。 “皇上,紫陌毕竟不是公主,父亲年纪轻轻位列丞相,又迎娶过长公主,这在很多人眼里,都是羡慕的,所谓树大招风,紫陌一人任性不要紧,但怕连累了父亲和姑姑,进而为难了皇上,那么紫陌就算是万死也难辞其咎。”苏紫陌没有起身。 “起来吧,你的心思朕都明白,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宇文睿的眼神中精光一闪。 果然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苏紫陌听出了宇文睿言中的应允之意,便起了身,捻了个响指,“皇上,紫陌答应了皇上的,是断断不敢忘的。” “奴婢访琴、晴霜、晴雾,奴才小杰子,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走进来的四个宫人手里分别抱着四个大小不等的盒子,走上殿,跪地行礼。 “免礼平身。你们四个名字倒是别致,可是你家主子赐的?” “回皇上的话,奴婢等承蒙郡主厚爱,各自赐了名。”访琴福了福身。 “嗯,丫头文采不错,先不说这个,盒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打开给朕瞧瞧。” “皇上可听过一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所以,还是一个一个来的好!”苏紫陌笑着挡在四人身前,得到了宇文睿的首肯之后,首先打开了最大的盒子,里面花红柳绿的东西,立刻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盒子分三格,苏紫陌拿起其中一格,呈给宇文睿看,“皇上,手套这个东西您已经不陌生了,这一种叫做连指手套,保暖性很好,专门做给女子使用的。” 宇文睿翻看着格子内的手套,有的花哨,有的简单,有的活泼,有的素雅,整体样子相同,又各具特色,十分有趣,“你倒是聪明讨巧!不错,拿下去分了,都带上给朕瞧瞧。” “皇上,这是跟您学得,叫做一视同仁!”苏紫陌笑着,示意若幽按照手套上面绣着的字,将手套发了下去。 得到手套的女子上到位分不高的妃嫔,下到臣子女眷,拿到手里都喜爱不已,纷纷戴上,仔细看着自己的,也相互交流着,一位贵人站起身来,“皇上,郡主真是有心了,不仅亲自上门来询问臣妾等的手掌大小和喜好,这么多的手套,皆是这样好的绣工,这样精致的裁剪,戴上柔软舒适,当真是好东西呢!” “母妃,为何您没有得到手套呢?”五岁的八皇子宇文钰声音软软糯糯,从座位上下来,扑在宁淑仪怀中,眼巴巴地盯着那贵人的手套。 宁淑仪自知是因为诞下皇子,又沾了庄妃娘娘晋封贵妃的光,才得以晋封的,故而面对儿子的询问,她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半天不敢开口,生怕得罪了人。 “这位便是八皇子吧?虎头虎脑,真是可爱,像极了你父皇呢!”苏紫陌看着宇文钰,伸出手,“来到姐姐这儿来!” 宇文钰看了看那贵人,又看了看自己的母妃,再看看自己的父皇,一路小跑冲进了苏紫陌怀里,“是不是因为钰儿不乖,所以姐姐不喜欢钰儿,便没有给母妃做手套呢?那钰儿乖,好好读书,姐姐能不能给母妃做手套呢?” 苏紫陌抱住宇文钰,听着他稚嫩的话语,鼻子一酸,差点落了泪,她感觉到宇文睿锐利的目光,忙收了涌到眼眶的眼泪,绽开一个笑容,“在你心里,姐姐便是那么小气的人么?你来看,这是什么?”苏紫陌从盒子的另一个格子里拿出一大一小两双手套,小的包裹在大的之中,她把小的戴在宇文钰手上,又将大的塞到他的手中,“去拿给你母妃,让母妃看看好不好看。” 宇文钰看着自己的手套,又看了看大的手套,嘀咕着:“为什么大手套手心的位置会有这样一块偏薄的地方呢?是棉絮不够了么?咦?”宇文钰终于发现了手套的秘密,举着手套跑向宁淑仪,将手套戴在她手上,然后拉着她的手合上自己的小手,高兴地说,“母妃,母妃,您看,您的大手包住了钰儿的小手,钰儿被母妃捧在手心里,好暖和!” “钰儿,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不跟父皇分享一下么?” 宁淑仪从惊喜和感动中醒过来,忙拉着宇文钰走到宇文睿身边,给他看两双手套。 “丫头,你这手套的大小就只能戴到钰儿上御书房的年纪吧?”宇文睿比划了一下,抬头询问。 “是,皇子年幼,需要在母亲的呵护下健康快乐地长大,一旦到了年龄,母亲便该放手,让皇子自己去飞翔了,唯有这样,皇子才能从雏鸟成长为雄鹰。”苏紫陌微笑着回答。 “宁淑仪,你可记下了?” “臣妾明白。” 苏紫陌看着宇文钰靠在宇文睿怀中的笑颜,宁淑仪满足地微笑,轻轻叹息,皇宫什么都好,只是,太冷了些。 第六十三章 皇宫最需是温暖(下) “儿臣斗胆,想在父皇面前向冰凝郡主讨个说法!”宇文澈看着若幽将子母手套分发给拥有幼儿和尚在孕期的女子,起身拱手,“父皇,小姐们有了暖和的连指手套,孩子们有了温馨的子母手套,那我们这些长大了的男子,就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听听,听听,不学无术,就知道斤斤计较!”宇文睿指着宇文澈大笑道,“冰凝丫头,你可有办法堵他的嘴?” “那是自然!”苏紫陌将最后一格拿起,“这个是分指手套,样子虽与宫人们的类似,但是都根据公子们的习惯和喜好加入了特别的工艺,比如喜骑马的公子的手套掌心部分是用较为坚韧耐磨的兽皮制成,喜文雅的公子的手套手背部分加上了一些飘带,让公子在冬日里也不乏飘逸之感……”若幽一边分发,苏紫陌一边解释,不一会儿,格子便见了底。 “这都发完了,还是没有本王的,冰凝郡主,你是何意?”宇文澈故意板起面孔。 “澈王爷贵为皇子王爷,得到的自然与别人不同。”苏紫陌盈盈一笑,打开第二个盒子,捧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宇文澈手中。 “这还差不多!”宇文澈一把抄过盒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小心地拆了,拿出来戴上,别处倒是没有什么稀罕,左手手掌中的一幅小像却叫他湿了眼眶,那绣的是元妃娘娘,是他的母亲。他紧紧握起左手,向苏紫陌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苏紫陌点点头,示意若幽拿起其他的盒子,亲自分发,“紫陌偶然发现修王爷平日里喜好读书,便做了这暖蝉蝉翼的手套,戴上之后既暖和,又不妨碍修王爷阅读,还能保证书页整洁,望修王爷莫要嫌弃这做工粗糙。” “郡主客气了。”宇文修收下礼盒,打开试戴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惊讶和惜物之情。 “烨王爷的手套就比较特别了,具体的用途还是烨王爷自己琢磨吧。”苏紫陌对宇文烨眨眨眼,刻意忽略掉了他眼中明显地不满之意。 宇文烨点点头,接过苏紫陌双手递过来的盒子,打开,将内置的物品拿出来:纯黑色的皮质手套,手腕内侧的部分缀着一簇长长的皮质流苏,手背上关节的部分都镶嵌着小小的圆形铜钉,简约而美观。宇文烨将手套戴在手上试了一下,流苏几乎垂到了地面,他仔细地抚摸过流苏,这样的质地,若是缠上人的脖子,再用力一拉,恐怕那人绝无生机。至于铜钉,他握了握拳头,并不影响活动,只是这样一拳给人的打击,要比赤手空拳厉害多了。他将手套收回盒子中,对上苏紫陌得意的眼眸,报以微笑。 苏紫陌福了福身,将手里的最后一个盒子呈给太子,“太子文韬武略,紫陌愚钝,实在是想不出做一双什么样子的手套来配太子,只好嘱咐宫人们仔细做了一双保暖的手套给太子,还望太子能不嫌弃。” “郡主客气。”宇文锋拿出手套,上面的绣图让他凝了眼神:那是一只四爪金蟒,象征的便是太子的身份,金蟒无所遮挡的盘旋,几欲一飞冲天,这极符合他的心境,所以他十分满意,“做工精美,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谢太子夸奖。”苏紫陌微微一笑,低头俯身之时瞟向宇文烨的方向,他也正好看着她,是了,他发现了,他的手套的手掌部分藏着一只用黑色绣线绣上去的盘云藏爪黑龙,那才是她最想要告诉他的,无论前路如何,他的选择如何,她都义无反顾的跟随。 “皇上,您莫要用那样的眼光看着紫陌,紫陌会害怕!皇上贵为天子,天下万民的天子,自然是先民后君的,况且礼物这个东西,越到最后,才越是让人惊讶。”苏紫陌走回大殿中央,将第三个盒子打开,将其中的四个盒子呈给庄贵妃和四妃,“一朵梨花白,开尽人间看不尽的唯美风景。红梅高洁、幽兰空灵、翠竹正直、黄菊坚韧,不正是四妃的美?紫陌这一份薄礼,可还合各位娘娘的心意?” “紫陌用心了。”庄贵妃为妃嫔之首,便做了代表。 “那么好,最后一份便是帝后之礼了。”苏紫陌将最后一个盒子捧了,交给周公公,由他呈给帝后。 盒子打开,金黄色的锦缎耀眼夺目,两个棉手筒出现在帝后面前。绣工精致,一龙一凤,双戏彩珠,吉祥喜庆。宇文睿和上官华凤各自拿了,将手放入其中,柔软的皮毛十分舒适,两人眼中皆露满意之色。 “冰凝郡主真是蕙质兰心,本宫还从未得到过这样精美的礼物。”上官华凤看着宇文睿笑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民间总说十指连心,紫陌想,暖手必暖心,这样冷的冬日,手暖了,心便暖了,整个冬天也就暖了吧?” “是啊……”上官华凤应着,看着自己的手筒与宇文睿的那一个相接的部分,心里滑过丝丝情绪,这样,他该会常常想起自己吧。 宇文睿将手暖在手筒里,眯起眼睛瞅着苏紫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冰凝丫头,烨儿可是你的暖手人?” “皇上,这句话您可问了好多遍了,莫不是您舍不得紫陌,不想让紫陌早早出嫁?既然这样,不如下一道旨意延迟婚礼,留紫陌多陪皇上几年?”苏紫陌粲然一笑。 “父皇,”宇文烨急急地站了出来,“父皇赐给儿臣的府邸建成之后,没有女主人打理,怕是不好吧?” “听听,听听,昭妃啊,你这儿子可是生怕夜长梦多呢。”宇文睿大笑道。 “皇上有所不知,烨儿自从有了心上人,连臣妾这个母妃想要见他都得派人到清林雅筑去请,何况是他父皇平日里的教诲?”昭妃掩唇轻笑。 “年少轻狂,放肆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宇文睿乐呵呵地看着下面宇文烨用眼神狠狠瞪着苏紫陌,苏紫陌在一边毫不畏惧地吐舌头扮鬼脸的样子,“好了,都回去坐吧,君无戏言。” “谢父皇。”宇文烨施了一礼率先走开。 “谢皇上。”苏紫陌浅浅一福身,带着宫人回到座位上。 歌舞丝竹继续,气氛却大不一样,好像就是因为一双手套,这殿中的人与人之间就少了很多隔阂,而多了许多温情。苏紫陌淡淡地看着一切,如果能永远这样,多好,可惜,天若有情天亦老。 第六十四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明睿三十八年,正月初一,新年。 这儿的新年与苏紫陌前世时的春节没有什么两样,贴对联,要挨宫去拜年,压岁钱是没有了的,但是因为那双手套,苏紫陌得到的赏赐几乎可是说是夸张的,导致清林雅筑的宫人们自觉地组成了拜年小队,一队跟着苏紫陌去拜年,拿了赏赐便回自己宫里,由下一个小队跟着苏紫陌到下一个宫去拜年,莫非做为近侍,自然是寸步不离,清林雅筑里留三人清点入库,倒也井井有条。到了晚膳时分,苏紫陌终于拜完了年,也第一次将皇宫整整走了一个遍,得到赏赐的代价是腿几乎要废了! “若幽,我就快要饿死了,真是的,这哪里是过年嘛,简直就是折磨人!”才走到清林雅筑门口,苏紫陌就忍不住丢掉了所有的仪态,大声抱怨起来。 “哎呦喂,我的小姑奶奶,您可小点声吧,屋里可坐着位大爷呢!”小杰子从屋里窜出来,给苏紫陌打了个千,一脸的无奈。 “天大地大也不如你家郡主我要休息大!去,吩咐小厨房好好做点吃的,今儿晚上你家郡主我好好陪你们乐一乐!”苏紫陌才不在乎小杰子的紧张兮兮,这儿是清林雅筑,虽然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但是也有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一说,所以,在这儿,她是最大的。 “启禀郡主,烨王爷在绛紫阁等你。”身后的莫非凝神听了听,向苏紫陌抱拳说道。 “什么啊?你有几个胆子?唬我呢?这儿是门口,绛紫阁在最里面,他又没出声,你怎么知道是他?别跟我说你武功高,武功高就能随便吓唬人啊?我告诉你,你家郡主我可是吓大的”苏紫陌一边叫嚣着,一边往里面走去。宇文烨来了,鬼才相信呢!皇上在畅音宫大宴群臣,他不可能不陪着,怎么可能在她这儿?哼! “郡主,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可累坏了吧?”刚走到后院,访琴便迎了上来,扶过苏紫陌。 “这皇宫真是够大的!”苏紫陌将自己身上的重量全部放在访琴身上,苦着脸抱怨,完全没有注意到访琴给她使的眼色,“皇上也真是的,造这么大的皇宫,劳民伤财的,多不好!又娶那么多老婆,我都眼花了,他就不嫌闹腾得慌?哼哼,以后我要是嫁人啊,一定要嫁个既会过日子,又只会疼我爱我一个人,还会烧饭做菜,懂医识药,武功高强的绝世好男人!” “郡主……”访琴听完苏紫陌的豪言壮语,看着眼前脸色已经堪比锅底的宇文烨,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你们都下去吧,把她交给我就是了。”宇文烨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闭着眼睛靠在访琴身上的苏紫陌,才开了口,释放了一群胆战心惊的宫人。 “陌儿?你喝酒了?”宇文烨将苏紫陌接过来,鼻子一嗅,皱了眉头。 “嗯,我在逸园跟宇文修喝了些酒,怎么啦?”骤然间转了个圈,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苏紫陌本想看看,却懒得睁眼,凭着直觉往这个怀抱里钻了钻,伸手摸索着找到抱她的人的脖子,揽紧了哼哼着撒娇。 “你?和宇文修?在逸园?”闻着苏紫陌身上淡淡的酒香,混合着她的体香,氤氲成一种暧昧的味道,宇文烨的眼眸深了几许,手臂紧了紧,扫了一眼周围,将她抱进绛紫阁里。 “是啊,钟隐那个家伙真不地道,说走就走也就罢了,还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害得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归去来兮了,好几次都失眠,直到凌晨在睡着。”苏紫陌感觉到了身下的被褥的柔软,却固执地不肯放开手,吊在温暖的怀抱里,她觉得安全舒适。 “我竟一直不知道,你是这般想念他的。”宇文烨的黑眸猛地缩紧,一股杀气从骨髓中渗出来。 “是啊,很想念,宇文烨,你吃醋了,是么?”苏紫陌呵呵一笑,将冰凉的小手放开,趁他不备,放入他的衣中取暖。 “你既然知道是本王,那么是谁给你的胆子,允许你这样放肆?”宇文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住她冰凉的小手给他的身体带来的欲望之火。 “我就是因为知道是你,所以才这样放肆。”苏紫陌将手抽出来,从他的怀抱挣脱,坐直了身体平视着宇文烨,上扬的凤目中藏着些许倨傲。 “你胆子很大。”宇文烨的眼神恢复了冷淡的模样。 “那是必须的,要不然怎么敢同未来的君王并肩作战?”苏紫陌浅浅一笑,“烨王爷,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高处不胜寒’,那个位置,注定了孤身一人,没有人可以两全其美。” “若是本王一定要做这个例外呢?”宇文烨眯起眼睛。 “那很抱歉,我只能送到你最后一战结束,成则功成身退,败则黄泉做伴。”苏紫陌说得轻松,却字字认真。 “你就这般肯定本王给不了你你想要的生活?”宇文烨凑近了苏紫陌,她的呼吸落在他英气的脸上,轻软如丝。 “这与信任无关,没有人可以逆天。”苏紫陌避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苏紫陌,你莫要得寸进尺!”宇文烨彻底恼了。 “无所谓,你不是个冲动的人,我相信你的自制力极好。”在宇文烨的威压之下,苏紫陌竟然轻笑出声,“‘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不是你心里永远有我便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的爱情就是这样狭窄,不可能给别人留出半点空隙,这是我对爱情的最起码的尊重。你说我善妒成性也好,骄纵轻狂也罢,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原则,在这一点上,我不可能让步,所以你的帝王业,我只能陪你去争,而不会陪你走到尽头。” “一生一世一双人?”宇文烨深深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苏紫陌。 “是,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其实,我从未像你想的那样爱你,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从来都是。”苏紫陌轻轻叹了一口气。 “若是没有夏展,你是否对本王就像对其他人一样,面上热情,内心里毫不介意?”宇文烨忽地放缓了声音。 “是。”苏紫陌的一个字,回答地飘忽,没有重量。 “那么你可知,本王的心里,也从未有过你!”宇文烨说完,拂袖而去。 “呵呵……”苏紫陌没有去看那个隐忍着怒火的背影,只是在新年里,笑出了泪光。 第六十五章 一念之间的立场 时间像流沙,以一种缓慢的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流动,顺便将许多想要遗忘的事情深埋。一转眼,又是半个月的光阴,元宵节。 “郡主,今天想吃些什么,我吩咐小厨房去做。”若幽看着站在书桌前写字的苏紫陌,眼中露出心疼的神色,自初一那日烨王爷出了绛紫阁的门,苏紫陌便称病不再外出,而烨王爷也再不登门,倒是修王爷时常过来看看,如此还能见到苏紫陌偶然一笑。 “还是做些素食吧,我今天也没什么胃口,晚宴的事情处理好了么?”苏紫陌写完一张纸,将它拿到一边晾晒,并没有抬头。 “嗯,访琴去和庄贵妃娘娘禀告过了,皇上那边也知道了,上面吩咐了说要郡主好好养病,再莫要乱跑,让风寒加重了。”若幽点了点头,苏紫陌身体虚弱,这是整个皇宫都知道的事情,在皇上没有指婚之前,很多人都在背后嚼舌头说苏紫陌和宇文修倒是般配,一对病秧子,后来听说,传这话的人都被割了舌头。 “那就行了,去叫莫非守着绛紫阁,不许任何外人靠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苏紫陌放下笔,推开窗子看着外面清冷肃杀的冬景,回忆回不去了。犹记得那一年的元宵节,夏展约她一起看花灯,环在腰间的手臂让她顿时红了脸颊,他温柔地执起她的手,连同她的心一起,暖进他的怀里,他说:“明年也一起看花灯吧,有你,好像漂亮些。” “嗖”的一声,一支短箭擦着苏紫陌的鬓发射到苏紫陌刚刚写好的宣纸中,打断了苏紫陌的回忆。 “郡主,你有没有受伤?莫非……” “闭嘴!”苏紫陌打断了若幽的惊呼,转头看着短箭的尾部系着的荷包,眼神闪了闪,用破掉的宣纸卷着短箭拿到手里,“若幽,你先出去,这件事情不许和任何人提起。” “可是郡主的安全……” “射箭的人箭术高强,力道拿捏地刚好,只穿透了纸张而并未碰到桌面,若是他想要我的命,现在你就可以直接去向皇上报丧了。”苏紫陌抖了抖箭尾的荷包,没有东西掉下来,“你先出去吧,我自有分寸。” “是。”若幽看了看苏紫陌手里的东西,转身走出了房门。 苏紫陌将窗户关起来,坐在桌边研究着小小的荷包,最后决定直接用手将它打开,里面有一张用银针别着的小纸条。她将银针取下,转动着细细查看银针的头部,在看到一个小小的记号时轻轻笑起来,随后放心地打开了纸条,上面字迹娟秀:“酉时城西花云想,思君盼君候君来。”末尾小小的“逸”字,字如其人。 “莫非。” “郡主有何吩咐?”莫非从房顶跃下,推门入内。 “关门。”苏紫陌看着他,淡淡吩咐道。 “是。”莫非愣了一下,回身关门,垂手站在书桌前。 “你们三个都是修王爷的人?”苏紫陌开门见山地问。 “是,也不是。” “哦?”苏紫陌挑起秀眉,通常莫非表现出这个样子时是不会对她撒谎的,“都没有解释的吗?” “莫非身份有限,很多事情是他不能说的,既然郡主要解释,不如我来,可好?”一袭暗红色的身影掠进房间,后面跟着一脸焦急的若幽。 苏紫陌抬眼看着来人,宇文修唇边的那一抹浅笑,让她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紫眸、乌发、白衣。她把荷包拿在指尖转了个圈,“若幽,莫非,你们先出去吧,我与修王爷有事要谈。” “是。”莫非拱手一礼,转身往外走,经过宇文修身边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随便坐吧,反正你从来也不拿自己当外人。”苏紫陌从书桌边走到软榻上重新坐下来,看着宇文修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拿起她的点心就吃。 “原来你也没什么本事,只能欺负欺负莫非罢了。”宇文修勾了勾嘴角。 “彼此彼此,你们也不过是会欺负我罢了。”苏紫陌撇撇嘴,“说正事,晚上你几时来接我出宫?” “你还真是痛快,你就不怕这是埋伏?”宇文修低头喝茶,眼眸里闪过几分笑意。 “我还是知道自己的价值的。”苏紫陌耸耸肩膀,无所谓地笑笑,“你也是想要皇位的吧,为了给你的娘亲报仇?无奈上官家的实力太过庞大,除了登上那至高的位置,用皇权将他们处置,你没有别的办法。你久病无权,身边就算是有钟隐和司空逸两个高手,也不足以名正言顺的上位,所以你便利用钟隐想我寻求帮助,在达到你的目的之前,我在你身边,还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的。” “若是我说,你有一处猜错了呢?”宇文修的眸色加深。 “也许吧,权利这种东西,一旦沾染必会成瘾,只是,我很不希望你失了初心,因为在那个地方,冰冷无情。”苏紫陌认真地看着宇文修,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并不是龙椅的最佳人选,他的眼睛告诉她,他有一个极其想要守护的人,江山于他,不过是复仇的工具罢了。 “既然我的心意已被郡主看穿,那么郡主是否有可能改变自己的立场?”沉默之后,宇文修稍微带过了话题。 “不会。”苏紫陌斩钉截铁地回答他,没有犹豫,也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那么今天晚上出宫的事情……”宇文修起身,故意将话说到一半。 “你的眼睛出卖了你。”苏紫陌笑起来,“我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猜不到,对错自在我心,也无需旁人多言。宇文修,报仇的办法多得是,有些办法简单而直接,你觉得呢?” “紫陌,庙堂与江湖,永远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宇文修忽然走到苏紫陌身边,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申时三刻,我来接你。” 宇文修离开,苏紫陌抱着膝盖坐在软榻上,心忽然就乱了。在这里,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皇子们争皇位的工具,或者是皇上的棋盘中的一粒棋子?她又为什么要帮宇文烨呢?因为夏展吗?可是夏展是从来不会要这些东西的。那又是为了什么呢?谁当皇帝对她来说有什么意义么?她不过是不小心跌落进来的一缕幽魂,说不定某天又会回到原来的世界,没有人能将她卷进这里的是是非非,她有何必庸人自扰? 所以,去见见钟隐吧,也许宫外,会有不一样的世界。 第六十六章 组个团去看花灯 古代的夜总是有一种最原始的安然,晴天是繁星遍布,阴天时黑色的天幕上只余月亮模糊的影。无论什么时候抬头仰望,都能够收获不同的感触。 明睿三十八年正月十五,晴,月圆。 “若幽,现在什么时辰了?”苏紫陌将手里的书本放下,望了一眼窗外。 “申时两刻。”若幽递了一杯水给苏紫陌,皱着眉毛看着她,“郡主,你今天是怎么了?是和什么人有约吗?怎么总是问时辰呢?” “嗯,我要出宫。”苏紫陌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若幽要惊叫的嘴巴,“收起你的大道理吧,你家郡主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既然我决定要做了,就说明我已经有万全的准备了,所以,你不要喊,好好听我说!”她见若幽点点头,才放心地放开了手。 “郡主,你要出宫干什么呀?”若幽小声地问苏紫陌,在她的印象中,苏紫陌并没有和宫外的人有什么来往。 “我去见两个故人。”苏紫陌重新坐下,指了指房顶,“我的安全你放心,他是一定会跟着去的。一会儿修王爷会过来接我,我们一起,皇上那边也不是不好交代,问题就在于……” “烨王爷。”若幽接上了苏紫陌的话,一脸担忧,“郡主,烨王爷掌管着御林军,又对郡主格外上心,要想在烨王爷眼皮子底下偷偷溜出宫去,恐怕不容易吧?” “我没打算溜,光明正大地出去也没什么关系,我担心的不是他,”苏紫陌这样说的时候,心脏有些痛,她忽的想起了初一那日他的话——“那么你可知,本王的心里,也从未有过你!”苏紫陌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担心的是上官家,如今我已经有了婚约在身,跟着修王爷单独出去,就已经是忌讳了,再让人知道我出去是见两个男子,恐怕到时候,麻烦会没完没了。”她怕流言,那是一种毁灭性的力量。 “郡主,我想晚宴不会太早结束,要不然,我在房里假扮郡主,郡主早些回来就是了。”若幽想了想说。 “不行,”苏紫陌直接就拒绝了她,她是郡主,现在又是未来的烨王妃,能把她怎么样的人不多,可是若幽不一样,在这里,一个奴婢的死活,很不重要,她不能连累她,“你不要自作主张,让我想想……” 苏紫陌裹着一床薄被子,在房间里一圈一圈打转,真烦,怎么就落到这么个没有人权的社会了呢? “太子驾到!烨王爷、修王爷、澈王爷到!”小太监的通报声打断了苏紫陌长达一刻的打转。 “什么情况?不是在晚宴上么?怎么都跑到这儿来了?”苏紫陌一听来人,真辉煌,来了四个皇子,她怎么办?慌乱中,她都忘了现在已经是申时三刻了。 “郡主,郡主,你先别慌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好歹先把衣服穿上!”若幽跟着苏紫陌身后,好不容易才抓了她。 “是是是!”苏紫陌认真地看了若幽一会儿,安静下来,“给我打扮得简单一些,簪子就不戴了,随便扎一下好了。” “郡主,这样不好吧,太子还在外面。”若幽有些为难。 “没关系的。”苏紫陌见若幽迟迟不动手,便自己动手扎了一条松松的马尾,翻了翻首饰盒,选了一条雪缎带系上,对着镜子照了照,“去给我找一件素净的衣裳来。” “这件可以吗?”若幽拿了一件浅紫色绣昙花的衣裙,见苏紫陌点头,便服侍她穿好,又加了一件白兔绒毛的坎肩,保证不会冷,才扶着她出了内殿。 “不好意思让太子和王爷等了。”苏紫陌略略行礼,目光落在宇文修身上。 “郡主的容貌甚美,浓妆淡抹总相宜,四弟,你有福了。”太子将茶碗放在桌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响动。 “太子谬赞了。”宇文烨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眼睛打量了苏紫陌,没有露出什么情绪。 “如此,那就走吧。”太子眯了眯眼睛,起身率先出门。 “是。”苏紫陌低声应道,待皇子们先出了门,她才跟上去,却示意若幽留下。 清林雅筑外,一辆精致却不张扬的马车停在门口,苏紫陌皱了皱眉毛,难不成这么多人要挤一辆车?太恐怖了点! “上车吧,”宇文烨走到苏紫陌身边,示意她扶住自己的手臂登上车去,“我们骑马就好了。” “紫陌,要不然你也随我们骑马?”宇文澈见苏紫陌迟迟不伸手,眼见的宇文烨就要尴尬了,忙插口化解了一下气氛。 “我也想呢,可惜了我是个笨蛋,皇上开恩要你们陪我出宫,我这还没出门就摔了马,你们被责罚不要紧,我以后再也不能出宫可是个大悲剧呢!”苏紫陌吐了吐舌头,接着宇文烨伸出来的手登上马车钻了进去。 “六哥,你的身体向来不好,不宜劳累,不如也坐马车吧,也省得紫陌无聊。”宇文澈说完这句话就深深地后悔了,因为他的四哥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覆水难收啊! “好。”宇文修却显得很无所谓,轻轻一跃,钻进了马车。 “走吧,再晚可就没热闹可看了。”宇文澈对宇文烨吐了吐舌头,上马先溜了。 马车上,苏紫陌用要杀人的眼光看着宇文修,后者却一脸惬意地靠在马车壁上闭眼小憩。 “你还真淡定!”苏紫陌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话。 “你自己心里明白,父皇圣旨,我能怎么办?”宇文修轻轻张开眼睛,浅笑着看向苏紫陌。 苏紫陌一下子愣住了,这样的眼神,似曾相识,她凝神望去,忽然在他的眸中看到了些许紫色,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对面的人看见她愣神,轻笑出声,换了个姿势。苏紫陌眨了眨眼睛,再看过去时,已经没有任何异样。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苏紫陌晃了晃脑袋,心里嘀咕着,自己这是怎么了,总感觉某人阴魂不散,之前还好,这些天感觉越来越明显了,总之不是好事。 “看花灯,你可有兴趣?”宇文修挑了挑眉毛。 “……”苏紫陌没说什么,但是右眼皮开始狂跳,好吧,真戏剧,既然出来了,那就等着戏开演吧。 第六十七章 预料之中的意外 元宵节,也叫花灯节,做花灯,挂花灯,猜灯谜,这些都是传统的节目。长安城中有一条清水河,河畔的柳树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在沿河的商铺门口,更是挂上了各种喜庆的花灯,上面贴着灯谜,凡是猜中的人都可以进入店中享受当天的优惠。所以,虽然是冬天,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是街中还是很热闹的。 “冰凝郡主是第一次出宫,你们几个要给本太子好生保护着,要是出了半点差池,任你们有多少脑袋也赔不起!”车刚停稳,苏紫陌就听到太子训斥侍卫的声音。 “太子,让他们远远跟着就是,陌儿有我们保护,不会有事,侍卫跟得太紧,怕是陌儿要不开心了,也省得扰了百姓。”宇文烨从马上下来,把缰绳丢给身边的叶焕,一边恭敬地劝着太子,一边走到马车边去扶苏紫陌下车,“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在宫里的称谓就舍了吧,以公子小姐称呼就好。” “是,我的烨公子。”可能是走出那个金色的囚笼,苏紫陌的心情因为熙熙攘攘的人声而欢快起来,车帘打开,她轻盈地扑向站在下面的宇文烨,迫使他不得不抱自己下车。 “陌儿,你小心一些,莫要伤到了。”宇文烨将苏紫陌稳稳地放在地上,牵紧她的手。 “知道啦!我们也去猜灯谜吧!”苏紫陌说着就拽着宇文烨向人多的地方挤去。 “灯谜这种东西我向来是不行的,不过去凑个热闹也好。”宇文澈摇摇头,看着前面的两人笑道。 “七弟谦虚了,谁人不知你弦清公子的名号,诗词歌赋似乎还没人是你的对手。”太子温和地笑着,抬步跟上苏紫陌和宇文烨。 “六哥,你和紫陌怎么了?她好像把你当空气一样,你不会是在车里惹到她了吧?”宇文澈凑到宇文修耳边,轻声问了一句。 “有四哥给她撑腰,我哪里敢惹她?不只是我,她下车的时候,除了四哥,她还看向了谁?”宇文修瞟了一眼跟在后面的莫非,微微一笑。 “烨,我想要个奖品,行不行嘛?”苏紫陌像个孩子一样看着一家首饰店门口贴出来的猜谜规则及奖励,撒娇地扯了扯宇文烨的衣袖。 宇文烨瞟了一眼小店,将苏紫陌拉回自己身边,“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等回去,我叫少府寺做些精致的给你。” “不要,意义不一样,我想要那个头奖,你赢给我,好不好?”苏紫陌跺了跺脚,噘着嘴不依不饶,因为她的声音稍微大了些,导致周围的百姓纷纷看向他们。 “不许胡闹!”宇文烨见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不由得有些生气。 “你!”苏紫陌一瞪眼,刚想去咬他的唇,却在凝视他的眼眸几秒之后,低下了头,“罢了,我不要了,走吧。”说完便挣开了他的手,准备往前走。 “既然是出来玩的,不尽兴,岂不是辜负了父皇的一片好心。”宇文修拉住了苏紫陌的衣袖,将她带到自己身后,他微笑地看着宇文烨,“四哥,紫陌不过是玩闹,你又何必认真?不过是个头奖罢了,四哥博学多才,自然不愿欺负了旁人,那不如让我这个才疏学浅的试试,万一碰对了,得了头奖,紫陌开心,四哥也不觉得欺负了旁人,岂不是一举两得?若是失败了,那就只能让四哥破费了。” 宇文修将话说得天衣无缝,宇文烨不好出言反驳,看着苏紫陌垂着头,沉默不语的样子,心里不忍,只好点了点头,算作答应。宇文修一拱手,拉着苏紫陌猜谜去了。 “四弟,你对未来的四弟妹可是严厉了些啊。”太子笑笑,跟着宇文修他们看热闹去了。 “四哥,你这些天是怎么了?听说你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踏进清林雅筑,你们两个闹矛盾了吗?”宇文澈看看前面,又看看身边的人,抓了抓头发。 “七弟,你认识她这些日子,你觉得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宇文烨望着前面已经开心起来的背影,淡淡地问道。 “紫陌吗?”宇文澈仔细想了想,沉下了表情,“她似乎是一个很复杂的人,有着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思想,做着很多在我们看来很不寻常的事情,她时而欢快灵动,时而忧伤安静,好像每一秒都在变化,让人捉摸不透。但是,她的内心应该是很简单的,这一点,从她的歌声中可以听得出来,她固执却很容易满足。四哥,你的意思,她不会是……” “她确实是苏紫陌,但是我也查不到为什么她苏醒之后会变得和以前很不一样。” “四哥,”宇文澈很认真地站在宇文烨面前,“紫陌这样,不好么?” “澈,我们在准备的,是一场用生命做赌注的棋局,我不能允许一颗莫名的不可掌控的棋子,破坏掉我们准备了这么多年的局面,我们,谁都输不起。”宇文烨看着宇文澈,眼中的坚定,不可撼动。 宇文澈刚想说什么,前面的人群一阵欢呼,两人一同看过去,就见苏紫陌兴高采烈地从宇文修手中接过那支做为头奖的昙花形坠流苏的步摇,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喜欢得紧。 “她不适合皇宫。”宇文烨丢下一句话,向苏紫陌走过去。 “四哥,”宇文澈拉住了宇文烨,“既然她是闯入棋局的,不如就不把她当做棋子,将她隔在棋局之外,如何?” 宇文烨没有回答,轻轻拂开宇文澈的手,快步向苏紫陌走过去。这样的请求,他不能答应,即使他的心是非常想答应的。他想要的,是整个天下,陪在自己身边的女人若是不够聪慧、坚强和勇敢,是无法与他并肩的,苏紫陌很符合他的条件,可是,她的优柔寡断和善良不忍却让他失望。没有人会是他的阻碍,即使那个人是他的未婚王妃。 宇文烨穿过人群,苏紫陌就在他一伸手便可以够到的地方,“玩够了吗?”话还未完,三支冷箭直射他的面门,他脸色一变,忙闪身躲避,顺便将箭击落,避免伤人。 “烨……”就在这短短的几秒种,苏紫陌伸出去想要拉住宇文烨的衣袖的手握住了虚空,被拎着站在屋顶上,她看了看下面的几位皇子,又扭头看了一眼劫持她的黑衣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情节,真俗! 第六十八章 花云想里的小聚 热闹的元宵节,热闹的街市,有一片地方,有一座楼前,稍微显得安静了些。 “你可知你手上制住的是什么人?”望着屋顶上被风吹动衣裙的苏紫陌,宇文烨背负着手,沉声道。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短刀往苏紫陌动脉的地方靠了靠,警惕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警告。 “饭桶,都是饭桶!这么多人都保护不好郡主一个!回去全部都给我滚去受罚!”太子气急,大骂侍卫,侍卫们心里有委屈,也不敢表达,只祈求郡主平安无事,能帮他们求求情。 两方对峙,苏紫陌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望着对面的,也就是宇文烨他们背对着的小楼,花云想三个字潇洒飘逸,再看三楼正对着她的窗户,窗纱上映出的人影虽然模糊,但是熟悉的感觉很真实。她闭眼想了想,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就弯起一个笑,轻轻开了口,“你还真是笨呢,钟隐的轻功天下独一,你又何必来做这不讨好的苦差事?” 黑衣人身子猛地一震,握刀的手有些颤抖,他下意识地让刀刃远离了一些。 “好啦,别顾着惊讶了,还不赶紧想想怎么办?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竟然怎么用了这么俗,这么蠢的方法?”苏紫陌翻了个白眼,偏头稍稍躲开刀刃,低头看着下面的人的表情,她悲哀地发现,只有宇文澈的担心,是真的。 “将人放了,本王饶你不死。”宇文烨挥了挥手,身后的叶焕弯弓搭箭,箭尖却直指苏紫陌,“否则的话,本王不介意玉石俱焚。” 苏紫陌的表情一僵,随即恢复了正常,她不确定他的做法究竟是她心里想的那一种,好还是坏,她温柔地看向他,这一刻,她相信他一定能将她安全地救下。没有理由,只是感觉。 “四哥,你这是干什么?”宇文澈见叶焕搭箭,宇文烨面色清冷,又见苏紫陌似是凄楚绝望,心中大惊,疾行几步站在宇文烨面前。 “陌儿……”宇文烨没有理会宇文澈的大吼大叫,只是专注地看着苏紫陌轻轻浅浅,几乎风一吹就要散了笑靥,片刻之后,他抬手示意叶焕放下弓箭,自己则转过了身,不去看她。 众人惊诧,黑衣人趁这个时候,将苏紫陌轻轻一提,足尖发力,将她带入浓浓夜色。 花云想,三楼雅间,虚空。 “公子,太子等人已进入大厅,可要属下等打发了去?”花云想的老板素颜正站在雅间中,微躬着身子向上座的人请示。 “不必了,宇文烨既然肯放心地让苏紫陌被人劫持,就说明他已经知道劫持的人的身份,他在这儿也好,省得本公子还得亲自送那小女人回去。”半卧在竹椅上的司空逸闲闲地勾了勾唇角,真不愧是他看中的人,聪明得让他心疼,“素颜,你不用在这儿伺候了,把本公子刚刚点的东西一模一样地给太子他们上一份,小心伺候着,那可都是皇室贵胄呢。” “是。”素颜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小厮就将酒菜送了上来。 “砰”地一声,窗户被人踢开,两个人影落入房内,黑衣人瞟了一眼司空逸的笑颜,抬手一扬,将苏紫陌抛向他。 “啊——”苏紫陌刚落地,气还没喘匀就腾了空,她实在是没法淡定了,惊叫出声。 “陌儿。”一只长臂揽住她,化掉她落下来的冲力,一根白皙的手指压住她的唇,那双流光溢彩的盈盈紫眸对上她深褐色的瞳,鼻尖相触,暧昧无限。 “嗯。”苏紫陌在那双具有魔力的瞳的注视下收了声,下意识地轻轻答应了一声,伸手抓紧了他的衣袖。 “咳!”钟隐轻咳一声,好笑地看着惊醒的苏紫陌一骨碌从司空逸怀里滚出来,坐到一边,飞快地整理好衣装。 “陌儿,你怎么现在才来,让我和雪初好等啊!”司空逸笑笑,抓住苏紫陌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手,将她揽进自己的怀抱,轻嗅她的发香。 “闭嘴!你还好意思说!”苏紫陌忽然觉得司空逸的胸膛靠起来很舒服,跑了半天的路,她也累了,便依了他,舒服地找了个姿势靠着,“你们两个把他们都当傻子了么?居然让莫非去送死!他做侍卫那么多年,那些个功夫身法什么的,他们还不熟悉么?还有,下次麻烦穿一件质量好一些的夜行衣,清林雅筑惯有的香味还留在身上呢!” 莫非正在屏风后脱下自己身上的夜行衣,听到苏紫陌的声音,下意识地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直接就黑了脸。 “陌儿真是聪明!”司空逸轻笑出声。 “废话真多!”苏紫陌瞅到一桌子的好吃的,闻着味道就已经馋得不行了,忙推开司空逸的手,起身坐到钟隐身边,拿起筷子戳了戳钟隐,“你助纣为虐,这一次算你欠我的!” “你呀,快吃吧,这些可都是花云想的招牌菜呢。”钟隐点了点苏紫陌的额头。 “说吧,找我什么事?”苏紫陌含着酒酿圆子,含糊不清的抬头问司空逸。 “你看看你的样子,宫里就是这么照顾郡主的?我怎么总觉得你消瘦了许多?”司空逸走下竹椅,勾住苏紫陌的下巴,眼中泛着恋怜爱。 “少给我放电,我是绝缘体!”苏紫陌对于打断她吃东西的人向来没有好脸色,她偏过头,嘟囔着,“你又不是没在宫里住过,御膳房就那么大,厨子就那点本事,他们还能翻出些什么花来?再好的东西,吃多了,都要腻的。” “也对,知足常乐。”司空逸的眼神微动,接了一句不太合适的回答。 “苏儿,烨王爷对你可好?”钟隐抚着苏紫陌的长发轻轻问道,正在往竹椅方向走的司空逸听到问话,不由得停了脚步。 “呵,”苏紫陌将嘴里的东西咽下,收了孩子气的表情,换上狐般的媚,眨着眼睛看着钟隐,“你希望我如何回答你呢?若我说他对我好,你们便能与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了么?若我说不好,你们难道有办法改变圣旨?比起宇文修,至少我是愿意嫁给他的。”苏紫陌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是的,她是愿意嫁给他的,至少为了弥补上一世未完成的缺憾,一同步入婚礼的殿堂,哪怕与想象中不同,至少容貌是一样的。 “陌儿,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不肯呢?”司空逸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扇,轻飘飘地旋身,紫眸之中,有一种令人不敢抗拒的压迫之力。 第六十九章 从此不是一个人 花云想,开在长安最为繁华的街市上,以其独特的经营模式吸引着无数的顾客。花云想共三楼,一楼为素食馆,花样百出,手艺精湛,令人赞不绝口,二楼为衣饰铺子,无论男女老少,或贫或福,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满意的东西,三楼全部是雅间,无论是哪一间,窗外的风景都极具特色,而且雅间隔音效果极好,所以这里就成了集会的地点,换句话说,也是最好的信息收集处。 三楼,虚空。 “司空逸,你才是真正的幕后主使吧?”良久的沉默之后,苏紫陌出声打破了雅间内凝结的空气。 “陌儿说笑了,我一介平民,哪来那争夺江山的资本?”司空逸垂了眼眸,用扇子轻叩竹椅的扶手。 “我都把话说得这样明了了,你又何必再掩饰?”苏紫陌凤目一挑,“至于宇文修,有两个可能,一是真正的宇文修已死,他不过是你的一颗棋子,二是他是真的宇文修,但是你们之间早有约定,以后事成,他不过是个傀儡罢了。而你,也许仅凭着曾经的宫廷琴师这个身份,确实略显低微,可是,若是加上掌握着整个洛城的经济,也就是三国通商命脉的空城公子这一点,应该足够了。” “苏儿?”见司空逸眼中闪过杀气,钟隐忙拦在苏紫陌身前,担忧地看着她。 “我差点忘了,还有一种可能,”苏紫陌向侧面轻挪一步,直视着司空逸的紫眸,“你才是真正的六皇子宇文修!” 苏紫陌的话一出口,空气气压骤然降低,低到几乎让人窒息。 “陌儿,你可知,知道得越少越好。”良久,司空逸叹了一声,从竹椅上站起身来。 “这由不得我。”苏紫陌耸了耸肩膀,“我本不想卷进这些个是是非非的,可是皇宫那种地方,不勾心斗角就没法生活,所以我只能攀附着最可靠的树木,寻求一席安宁。” “那么在你看来,我和宇文烨,谁更可靠呢?”司空逸并没有证实苏紫陌的任何一个猜测,也没有否认自己的野心。 “都不可靠。”苏紫陌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今天的目的了,你和他不同,你不需要苏家的经济支持,只是需要文官的言论偏向,可是有一点你和他是一样的,我在你们眼中都不过是一颗用过即丢的棋子,所以,为苏家着想,你好像更可靠一点,但是为我自己着想,你们都不可靠。” “那陌儿是要无私呢,还是自私呢?” “实话说,苏家的兴旺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自小在宫中长大,对家族的人也不甚熟悉,便谈不上什么感情,父亲一心为百姓,只要百姓安乐,我想父亲是看得清时事的,姑姑一个女子,那一场梨花情已经足够,她没有奢求,如此,我自私,也无可厚非。” “你所谓的自私,便是守着一场再也回不去的回忆?我真的很好奇,烨王爷那么心甘情愿地做替身,难道真的是欲望使然?” “难道不是吗?”苏紫陌的声音停止地突兀,她看着司空逸似笑非笑地桃花眼,突然就不知所措,她好像落入了自以为是的漩涡,自以为自己是这一场争夺的看客,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是戏剧的观众,自我催眠久了,她忘记了自己身在其中。 “烨王爷人在楼下。”司空逸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抬手将桌上的号钟琴收入怀中,凤凰劫的旋律缓缓而出。 苏紫陌的脑中浮现出刚刚在屋顶上看到的宇文烨背过身前的最后一个表情,有担心,有在意,更多的是一种信任,坚定的信任。她忽然站起身,走到门边,却又停下,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抚琴的司空逸和立在一边的钟隐,“立场不同,感情却真,我的选择,从来不是没有理由,我希望,若是有一天,不得不兵戎相见,我们都不要恨上对方。”说完,用力推开门,大步走出了房间。 “逸。”听着苏紫陌在走廊中疾奔的脚步声,钟隐轻轻唤着司空逸。 “雪初,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倔强,可是我就偏偏不信邪,真是还比不上心底的一个幻影么?”司空逸停了手指,抬头望着窗外的一轮明月。 一楼。 “四哥,我们真的不去救紫陌吗?”宇文澈面对花云想的美味佳肴第一次失去了食欲。 “是啊,四弟,她虽未过门,却也已经是你名义上的妻子了,就算放开这点不提,她至少也是皇国的冰凝郡主,是左文丞的嫡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不好交代。”太子宇文锋也皱了眉头出声劝道,他深知苏家与上官家的恩怨,若是闹出什么乱子,怕是不好收场,苏紫陌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六弟,陌儿在外面玩得够久了,是不是该回宫了?再晚,父皇可要责罚了。”宇文烨淡淡的看了宇文修一眼。 “四哥此话怎讲?难不成是怀疑弟弟劫持了郡主?”宇文修眸光一沉。 “烨!”苏紫陌站在二楼,看到宇文烨的那一刹那,忽然就湿了眼眶,她扶着栏杆,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使劲冲他挥手。 宇文烨听得声音,抬头一看,苏紫陌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应该是跑得太快的缘故。他起身走到苏紫陌的正下方,向她伸开双臂,对她微笑。 苏紫陌看着宇文烨,咬了咬嘴唇,攀上栏杆,在众人的惊呼下,纵身跃下。 见苏紫陌真的跳了下来,宇文烨眸子一紧,足尖点地,飞身而起,在半空将她接住,揽进了缓缓落地。苏紫陌抱紧他,笑出了泪花,宇文烨看着她清丽的面庞,愤怒和责备的话全部都化作了温柔。 “对不起,是我要的太多了,我该相信你的。”落地之后,苏紫陌抱着宇文烨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 “陌儿,无论得江山与否,宇文烨必不负你!”宇文烨拥紧怀里小小的人儿,心中翻腾的感觉不可言说。 “烨,你以后的路,我会一直在,我保证,以后,你不会是一个人。”苏紫陌将眼泪放在他的肩膀,轻声哼唱起来,“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我不愿你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承受着世界的残忍,我不愿孤单陪你到永恒……” 第七十章 又是一年春好处 人们总是说难得糊涂,现在看起来好像就是这个样子,迷糊的人自有迷糊的福气,一转眼就三月了,春暖花开,草长莺飞。 “呼,还是这样灵便些!”脱去厚重的冬衣,换上轻薄的春装,苏紫陌站在绛紫阁外,张开双臂拥抱着阳光。 “小懒猫,总是这个时辰才起床,也不怕皇后那边怪罪起来,再连累了庄妃娘娘。”宇文烨下朝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沐浴在阳光下的苏紫陌,浑身金灿灿的,像一朵盛放的向日葵。 “烨,你来啦!”苏紫陌眯起眼睛,对着逆光而来的宇文烨灿烂地笑,“你用过早膳没有?没有的话就一起吃点吧!” “陌儿,整个皇宫没有用早膳的恐怕就剩下你一个了。”宇文烨话音一落,四周的宫人都低着头偷笑起来。 “哼,我就懒,你能怎么着?不愿意就不娶,又没人逼你!”苏紫陌一瞪眼,转身往屋里走去,反正又不是被笑话一次两次了,再多几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许胡闹!”宇文烨拉住她,眉宇间隐隐有些怒气。 “痛!”苏紫陌一边挣扎着,一边解释,“我跟你开玩笑的啦,我不嫁给你还嫁给谁去嘛!” “这还差不多。”宇文烨一笑,松开了苏紫陌的手臂,进了房间,在摆放好早膳的桌前坐下,若幽伶俐地摆上碗筷,“嗯,今日的早膳还算丰盛。” “喂,那是我的早膳,你不是吃过了吗?”苏紫陌柳眉倒竖,叉着腰站在宇文烨旁边。 “嗯,是吃过了,但我宫里的人的手艺总不如你这儿的人的精致,况且朝堂之上是很费脑筋的,一个时辰下来,吃的东西差不多都消化掉了,我饿了,既然你不让我用你的早膳,不如我就用你来填肚子好了。”宇文烨站起来,笑得邪魅。 “好好吃饭!”苏紫陌红着脸挥开宇文烨的狼爪,坐在他对面,闷闷地拿起筷子,故意跟他抢着吃。 看着两个人用筷子在盘子里大打争夺战,每次都是苏紫陌落败,一旁伺候的宫人们无奈地摇头微笑,烨王爷是什么人啊,那可是上过战场的,功夫高得很,郡主怎么可能在他手下讨得便宜去? “不吃了,你欺负我!呜呜……”毫无预警地,苏紫陌摔下筷子,跑到床榻上将床帐扯下来,自己钻进去蒙着被子哭起来。 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面面相觑,小卓子看着自家主子眉毛拧在一处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女人本身就是善变的,自家主子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得女人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要不然也不至于被上官家那个千金小姐追着满皇宫地躲,还有之前对付郡主的那些个温柔的招数还都是他教的呢,现在这个局面,他若是上去教,岂不是在众人面前踩了主子的尊严,那样他一定会死得很难看。小卓子缩了缩脖子,假装没看见宇文烨看过来的眼神。 “咦?四哥,你怎么在紫陌这儿用起早膳了?就你一个人,紫陌呢?”宇文澈进门,示意身后的小丫鬟络儿将绿绮琴放在桌上,他看了看宫人们的脸色,再看看宇文烨面无表情的样子,一头雾水。 “七弟,你来得正好,去看看陌儿怎么了。”宇文烨淡淡地吐出一句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床榻的方向。 “啊?”宇文澈看了一眼床榻,里面传出轻微的啜泣声,他为难地看着宇文烨,“四哥,这不大合适吧?却不说紫陌是你的未婚妻,就说那床榻,我一个大男人去掀,不合礼数吧?” “既然有自知之明,还不退了出去?”宇文烨喝了一口茶,貌似随意地说道。 “是,可是,四哥,她毕竟还未过门呢。”宇文澈笑眼弯弯。 “是啊,你也到了娶妻的年龄了。” “别别别,四哥,我错了还不成!我这就出去!”宇文澈一听说娶妻,头都大了,忙求饶着退了出去,捎带着将宫人们都清出了绛紫阁。 房门被关上,绛紫阁一片安静,只听得若有若无的啜泣,宇文烨起身走到床帐前,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拉开了床帐,将苏紫陌从一团棉被中拖了出来,抱在怀里。 “这几天怎的这么任性?方才还怪我不是逗,如今你看看你自己,哭得像只小花猫。”宇文烨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花。 “要你管!”苏紫陌噘着嘴,一脸的不高兴,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的那几天到了,所以情绪反常吧? “好了,乖,莫要闹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说。”宇文烨用下巴抵住苏紫陌的头顶,声音柔和。 “怎么了?”苏紫陌伸手回抱住宇文烨。 “今日朝堂之上,父皇再次提及太子与我的婚事,钦天监上奏说三月廿六便是个好日子,父皇应允,已命内务府着手去准备了。” “这么快?太子府修缮完毕了?”苏紫陌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虽说太子府是原先皇上为王爷时所居住的园子,可是二月才开始动工,两个月的时间便能修缮完毕么?太子大婚,那是大事,不到一个月的准备时间,是不是太仓促了?疑问重重,苏紫陌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工部已经加派人手去准备了,六弟亲自监工,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 “修王爷?”苏紫陌吓了一跳,“他不是身体不好,从来不问朝事的吗?” “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日早朝,父皇钦点他掌管工部之事。” “工部?”苏紫陌沉思着。宇文修为婢女所生,向来不为皇上所喜,工部掌管工程营造、屯田水利等事务,于国于民都是极为重要的,相对而言,太子府修缮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亲自监工,怕是另有所图。她定了定神,从宇文烨怀中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那你呢?有什么打算?” “打算没有什么,只是有些不平,明明是一起指婚的,为什么太子三月廿六便可大婚,我还要等上好几个月?”宇文烨漆黑的眸中闪出几分笑意。 “你无聊!”苏紫陌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重新缩回他的怀中。 “陌儿,告诉你这些,是不想隐瞒你什么,也让你有个准备,这皇宫,终究是血染的。”宇文烨紧了紧手臂,“我宇文烨的女人,由我自己保护,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还何谈天下万民?” 第七十一章 他她的一见钟情 春天的模样一日一日清晰,万物复苏,一整个世界都散发着一种生命的蓬勃朝气,前朝和后宫也在这个时候,趁着春光大好,开始活动。 “郡主。”傍晚时分,小杰子敲了敲绛紫阁的门,听得苏紫陌的应声,才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进去,再将门掩好。 “干什么像做贼一样?你当这儿就安全得很么?至少房顶上还守着一个呢。”苏紫陌好笑地看了看他,停下了写字的手。 “小心驶得万年船!”小杰子摸了摸额头上的汗,“郡主,前朝出事了!” “什么事?”苏紫陌沉了笑脸,抬头看着小杰子,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今日早朝,兵部尚书上奏皇上,说有探子回报,龙国大军近日在咱们国家潼关外集结,蠢蠢欲动,怕是要打仗了。修王爷说自己身子已经好全,自请镇守潼关,皇上没同意,却把烨王爷给派去了。” “什么?”苏紫陌惊了一跳,冬日里闹事也就罢了,不过是为了粮食,这春暖花开的,折腾个什么劲儿?难不成是有人从中作梗?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那抹妖异的紫瞳。她抿了抿嘴吧,果然,要变天了,“凤国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暂时没有,凤国与咱们国家一向交好,又有滕江为界,想要进攻咱们国家,唯有经过洛城那一条路,现在洛城有太子的亲信守着,相比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等等,不对!太子掌管户部,户部掌管着赋税和财政,洛城的经济几乎被司空逸一人独揽,太子和司空逸站在对立面上,如此一想,两人的冲突就不可避免。“太子派人守着洛城,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是去年年底的事儿了,太子领兵出外平乱,班师回朝的路上听说洛城少兵驻守,做为三国交界,又是重要的通商之地,太子便留了些亲信军队在那儿,太子回朝后向皇上禀告,皇上还夸赞了他一番呢,只不过这事儿不是重点,也就少有人提及了。”小杰子想了想,回复苏紫陌道。 去年年底……苏紫陌仔细回想着,当时龙国的动乱就有蹊跷,如果这样联系的话:龙国的动乱是司空逸所为,目的是扳倒身上已有军功的宇文烨,却没想到最后是太子出征,故而放弃,却找人故意散播洛城少兵的事情,引太子在洛城留人驻守,之后便可以太子之军在城中作乱,或太子利用户部职务之便大肆征税,中饱私囊为由,将太子推下台去。可是这样的推理有一个问题,太子掌管户部是除夕的事情,任司空逸再怎么谋划,也不可能料到几个月之后皇上的圣旨,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郡主?郡主?”小杰子见苏紫陌出神,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郡主,你现在要担心的不是打仗的事情,是烨王爷很快就要走了!” “很快?已经确定了日子?太子明日不就要大婚了吗?”苏紫陌回过神来。 “是啊,我打听到圣旨上说的是,烨王爷封镇宸大将军,后日清早带着两万墨部精骑出发,直达潼关镇守。” “两万墨部精骑?”苏紫陌沉吟了一下,墨部精骑是宇文烨一手训练出来的精兵,她没有见过,但是威名赫赫,也正是凭借这一支强硬的队伍,才使得宇文烨能够在十四岁时就大败龙国大军,甚至斩杀龙国六员大将。只是两万这个数字,如果不出她的意料之外的话,应该是整个墨部精骑的精英所在了,全部带走的含义便是保护他们不成为皇权争夺的牺牲品,为了保存实力。还是不对,宇文烨的离开是皇上的命令,即使宇文修将宇文锋扳倒,按照顺序也是宇文烨继承太子之位,替人做嫁衣,不是司空逸的作风。所有的事情都好像呼之欲出,却又好像缺少作为重要的线索,一时间,苏紫陌有些茫然。 “郡主,你怎么总是抓不住重点呢?”小杰子苦着一张脸,围着苏紫陌转圈。 “好好好,你说重点是什么,不要转圈了好不好?”苏紫陌本来就晕,他这一转,她更晕了。 “郡主,潼关之地偏远苦寒,去一趟就要一个月的时间,况且镇守不同于领兵平乱,是没有时限的。现在已经三月末了,六月初郡主及笄,钦天监为烨王爷和郡主择了七月初九完婚,若那个时候烨王爷回不来,郡主和谁成婚去啊?”小杰子一脸的无奈加纠结。 “七月初九,烨是肯定回不来的了。”苏紫陌算了算日子,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帝王家,果然无情,君无戏言也是有条件的,苏家,终究逃不过皇家的算计。 “那可怎么办?”小杰子见苏紫陌面色凝重,也慌了起来。 “圣旨已下,走一步算一步吧。”苏紫陌挥了挥手,示意小杰子出去。她坐在椅子上,手抚着刚刚写的字,还是不如他写得好看。 “郡主,澈王爷来了,在湖心亭上等着呢。”若幽推门进来,看了看出神的苏紫陌,叹了一声。 “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我去见他。”苏紫陌看了一眼若幽,微笑了一下示意她自己没事,便走了出去。 湖心亭上,宇文澈在抚琴,是她曾唱过的那首蜀绣。 “今日找我,是为了你四哥吧?想让我请旨陪他去潼关?其实,你不用说我也打算去请旨了,今日宫里忙乱,不如明日太子大婚宴上吧,趁着皇上高兴,应该不会不答应吧。”苏紫陌笑着坐在宇文澈身边。 “紫陌,其实四哥不希望你卷进来。”宇文澈停了手,清澈的眼眸中略带哀伤。 “希不希望我都已经卷进来了,现在有什么办法?”苏紫陌苦笑一声,“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潼关虽然偏远苦寒,却民风淳朴,胜过这宫中太多。他不希望我卷进来,只是担心我的安全,他不知从指婚的圣旨下来之后,我便与他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他希望我留在宫中,却不想有他在的地方,我才是最安全的,不是吗?” “紫陌,我见过那么多的女子,唯有你是不同的,可惜,我不是你想要的。”宇文澈长叹道。 “为百姓造福什么的不过是场面话,你不是我不想要的,只是我先遇见了他,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对他就是一见钟情的!”苏紫陌拍拍宇文澈的肩膀,笑道。 “一模一样的话,四哥也说过。”宇文澈愣愣地看着苏紫陌。 “哪一句?” “四哥曾对我说过,他对你,就是一见钟情的。”宇文澈认真地回答。 苏紫陌看着他,又出神了…… 第七十二章 辜负不是有心的 入夜,空气微微有些春寒。苏紫陌站在湖心亭里,静静地望着月亮。呼吸轻轻浅浅,回忆漂浮,这便是江南的春天了,不若北方的干燥,却有这江南女子的小家碧玉,每一口吸进身体的空气,都带着温润。 “在想什么?”清朗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手臂的温暖亦从身后环上腰际,温热的呼吸在耳际,月亮真的会惹祸。 “在想你。”苏紫陌红了脸,微微一笑,将自己靠进宇文烨的怀抱。 “宸佑宫距离清林雅筑并不远。” “你在我心里,更近。” “陌儿……”宇文烨轻叹一声,将她揽紧,忽然就有了抗旨的心思。 “烨,不许为我做傻事,”苏紫陌不需要回头也可以感知他的心思,就好像是天赋一般。 “我不愿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说过的,等待一个人的心情是煎熬的。”宇文烨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眸,清亮得不带有半点杂质。 “你不愿的事情,难道我就情愿了吗?”苏紫陌伸手抚上他俊朗的脸庞,“你知道的,我会朝歌舞,整个皇国,除了姑姑,就只有我会朝歌舞,你懂这是什么意思么?” “你……”宇文烨忽然停住了声音,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这样的事情来得突然,或者说真相来得惊喜。苏紫陌缠着庄贵妃学习朝歌舞的时候,太子刚好出征边疆,当时他还以为她是打算追到边疆去助太子一臂之力,可是当她学会之日,却约了他到拜月台,只跳给他一个人看,也许,他早就应该明白她小心翼翼的试探,也许他早就应该抱她入怀,也许他的犹豫不是因为她的善变,而是因为自己的懦弱,眼前的她,比他更勇敢。 “明日婚宴,我会去向皇上请旨,陪你一起去镇守潼关。”苏紫陌认真地看着宇文烨,伸手压住了他的唇,“不要和我说什么潼关苦寒,我已经听得够多了,你要知道,这里,没有什么是值得我追随和守护的,我只有你,只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她的视线慢慢模糊,夏展也好,宇文烨也罢,爱了就是爱了,容貌只是巧合和缘分罢了。 “不要哭,我会心疼。”宇文烨低头吻干苏紫陌眼角的泪,将她小心地圈进怀里,“我带你走,但是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我会保护你。” “嗯。”苏紫陌抱紧宇文烨,淡淡的龙涎香萦绕鼻腔,深深呼吸,她想要记住这个味道,爱的味道。 翌日,太子大婚,帝后亲临太子府,婚典声势浩大。 苏紫陌又穿上了那件她并不喜欢的朝服,站在人群中安静地看着整个婚典。当身穿大红凤袍的上官甄宓从花轿中被扶出来的时候,苏紫陌忽然觉得那明艳喜庆的红有些刺眼,这一刻,她替上官甄宓悲哀。这就是古代女人的命运,被当做一个物品,随意分配,其实她喜欢宇文烨,这并没有错,如果她不是右武相之女,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官吏的女儿,那许配给宇文烨做个妾室也没什么不可能,可是正是她的身份家世,才让她有了宇文烨青梅竹马的殊荣,有了做他的王妃的奢望,却也让她因此在最近的距离与他擦肩而过。她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最初的时候,她依旧选择做一个任命运摆布的郡主,那么自己和宇文烨,会不会也被一纸圣旨分离散落? “孩子,”耳边传来一声呼唤,苏紫陌转头看去,是她的“父亲”,苏彦,“为父听说你打算随烨王爷镇守潼关。” “是。父亲可是怪女儿任性了?” “没有,去吧去吧,若是能走出这皇城,就走得远远得吧,莫要学你姑姑,也但愿那烨王爷不是第二个明睿帝。”苏彦和蔼地笑笑,眼中尽是不舍。 “姑姑和皇上怎么了?”苏紫陌疑惑道。 “看来你知道的,也只有那一段而已。”苏彦看了苏紫陌一眼,抬步向着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行去,苏紫陌见状赶紧跟上,就听苏彦将当年之事缓缓道来:“皇上与你姑姑如何相遇,相知,相许,你已经知晓,可是这里却有一段并不为人知的故事。先帝时,当今皇上因着母妃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而不得先帝宠爱,故而被养在皇家别院,后被派往当时最为混乱的洛城镇守。当时的苏家并没有这么显赫,父母又早亡,你姑姑执意跟去,我这个做哥哥的终究是没有留住。后来,龙凤两国联合进攻洛城,皇上与你姑姑以一曲朝歌大获全胜,随后宫中大乱,皇上和上官家以平叛之名里应外合,剿灭了当时的太子一党,却没能救出先帝,致使先帝葬身火海,尸骨无存。后来的事情,不必为父说,你也是猜得出来的。” 后面的事情当然不必说,苏家因着苏白浅襄助宇文睿之功而受到皇上赏赐,上官家却凭借着辅佐宇文睿登基而更为显赫,为了稳定上官家的称臣之心,宇文睿辜负了与他同生共死的苏白浅,而娶了上官华凤为后,为了平衡苏家,宇文睿同意自己的妹妹嫁给了当时只是一名小小史官的苏彦,并且一级一级将他提拔为左文丞,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际上苏彦一个不小心,赔上的就将是整个苏家上下。经过多年的努力,苏家除了苏彦和入宫为妃的苏白浅,还有被封郡主的苏紫陌之外,全部远离了朝堂。苏家以一种低调和无争,在皇国求得了一席安宁之地。可是,因为苏紫陌的一时冲动,苏家又重回皇家的视线,那样庞大的家产和财力,不会不被觊觎,这也就是为什么苏紫陌越来越被重视的原因。 杀父,弑兄,夺位,这样凌厉的手段不得不使苏紫陌佩服,可是佩服之余她又生出更深的惧意。权利会吞噬人心,那张龙椅,天下俯首,高高在上久了,便会舍不得,皇帝也是凡人,也不过凡心,所以,他不会允许先帝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他真正想要的不是保住太子,而是保住他自己!想到这里,苏紫陌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莫要责怪自己,随烨王爷走吧,走得远远的,苏家,为父会想办法,只要你平安就好。”苏彦轻轻拍拍苏紫陌的肩膀,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谢谢爹。”苏紫陌轻轻应了一声,心却凉透了,“宇文烨,对不起,真的不是有心辜负你……” 第七十三章 到底为何变了心 当苏彦和苏紫陌回到宴会厅时,婚礼已经成了,洞房内的礼仪也已经完成,新娘被留在房内,新郎则被拥到了前厅。 “苏爱卿,太子大婚,你竟然不在场,朕是不是该治你个不敬的罪名呢?”宇文睿面色泛红,显然是喝了酒的样子。 “皇上,今日太子大婚,是大喜的日子,皇上有旨,今日在场的只论亲朋,不论君臣,皇上为太子之父,太子娶妻,皇上自然开怀,可是臣却想着臣唯一的女儿三月之后将离臣而去,臣不免伤心,为了不冲了喜气,故而避开,还望皇上念及臣爱女之心,宽恕于臣。”苏彦伏地回道。 “既然不论君臣,爱卿又何必行如此大礼?”宇文睿挥挥手,苏彦起身,宇文睿看向上官鸿飞,“上官爱卿,朕知道甄宓是你的掌上明珠,你放心,朕定不会让太子欺负她去。” “谢皇上恩典!”上官鸿飞十分欣喜地谢恩。 “冰凝丫头,你亦不在这婚宴之上,可是怨朕将你的意中人派往潼关那偏远苦寒之地镇守?”宇文睿眯起眼睛看着苏紫陌。 “父皇……” “朕要她自己说。”宇文睿打断了宇文烨的话,只看着苏紫陌。 苏紫陌低着头,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她,其中大多数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只有几个人不同,皇上的目光是探究,太子的目光是尖锐,宇文烨的目光是期盼,而宇文修则是淡淡的嘲讽。她抿了抿嘴,抬起头,笑颜灿烂如花,“皇上这可是在试探紫陌对烨王爷的心?就说皇上偏心,这派往潼关之事,一来是皇上锻炼烨王爷的能力,以后好辅佐太子稳定皇国江山,二来是皇上还是生怕烨王爷在紫陌这儿受了委屈,所以才借着镇守潼关之名,将紫陌与王爷分开,免得王爷继续宠着紫陌,再宠得无法无天可就不好了,皇上,是不是这个意思?” 宇文烨看着苏紫陌娇媚的笑,心里升上一种不好的感觉。 “你这丫头,人精儿一般的。”宇文睿指着苏紫陌大笑道。 “哎,皇上既然要挫挫紫陌的锐气,那紫陌也只好遵旨了。”苏紫陌对宇文睿福了福身,走到宇文烨面前,抬头看着他渐渐铁青的脸色,保持着笑容,略微艰难地说,“你可要早些回来,莫要误了婚期,违抗了圣旨,我在宫里等着你。” “苏紫陌,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宇文烨压低了声音,同时也努力控制着火气。 “皇上,”苏紫陌不去回答他,走到宇文睿面前,盈盈一拜,“父亲不胜酒力,刚刚亦不在席间,耽误给太子贺喜,现在由紫陌补上这贺喜之词,不知皇上和太子可同意?” “太子,你说呢?” “冰凝郡主才华出众,能得郡主贺词,儿臣自是喜欢的。”宇文锋微微一笑。 苏紫陌浅笑起身,同后面的琴师舞姬交代了几句,他们曾经是司空逸的学徒,一些曲目司空逸是教过的。 前奏响起,换过舞衣的苏紫陌在舞姬的簇拥下犹如出水芙蓉清新可人,犹如向阳花般热烈开朗,那声音仿佛天籁般动人,那唱词畅快地诉出了女儿家的心事。 “等夏天等秋天 等下个季节 要等到月亮变缺 你才会回到我身边 要不要再见面 没办法还是想念 突然想看你的脸 熟悉的感觉 不牵手也可以漫步风霜雨雪 不能想见也要朝思暮念 只想让你知道 我真的很好 爱一生每一世 我也会等你到老 只想让你知道 放不下也忘不掉 你的笑,你的好 是我温暖的依靠” 简单的词曲,沉浸在其中的人仿佛看到了太子出征时,上官甄宓的等待,亦看到了烨王爷赶赴潼关之时,苏紫陌的依依不舍。人们只看到了表象的和美,没有人知道,宇文锋在边疆时是多么想念苏紫陌的一颦一笑,更没有人知道,宇文烨此时紧攥的双手之中捏着一颗怎样难受的心,皇家的人生来便是会演戏的,包括苏紫陌,没有人知道她的舍不得究竟有多深刻。 “冰凝丫头这一曲,可也唱出了你的心声?”宇文睿见上官华凤泪眼朦胧,温柔地执起她的手,轻声问道。 “臣妾不敢,皇上当以国家为重,臣妾为后宫之首,当做表率才是。”看得出来,皇后对于皇上突然的温柔,还是很欣喜的。 “这些年,委屈你了。”皇上拍拍皇后的手,“今儿晚上朕就宿在你处,着宫人们去准备吧。” “是。”皇后忙吩咐丫鬟回宫去准备。 “冰凝丫头,”皇上转向苏紫陌,“还说不怪朕,这唱得又是什么曲?” “皇上莫要冤枉了紫陌,”苏紫陌换过舞衣回来,撒娇般地瞪着宇文睿,“紫陌不过是唱出了太子妃对太子的惦念,若是皇上一定要说紫陌有所图,那紫陌只能说紫陌生性惫懒,又怕吃苦,潼关那样的地方可是不愿去的,紫陌也没有皇后娘娘的气度,只愿这一趟潼关之后,皇上能给紫陌未来的夫君一个闲职,让他能够时时陪在紫陌身边,莫让紫陌受那相思之苦便好了。” “烨儿领兵颇有才能,朕原本有意重用,为江山百姓谋福,你这般请求,看在朕眼中,真不想你平日里善良的样子,倒像是个祸水红颜,如此,烨儿这一片痴心,可真要思量思量了。”宇文睿笑眯眯地转向低头站在一边的宇文烨。 “皇上,此言差矣,紫陌为皇上亲封的冰凝郡主,行事当然要以天下百姓为重,以后过了门,变成了烨王妃,自然是要以夫君为重了,有所改变也是正常,不是么?况且太子边疆一战成名,军中威信甚高,上官大人做为岳丈,自然是尽心尽力,再加上皇上,太子福泽深厚,皇国必将安宁平稳,哪里需要烨王爷领兵四处平乱呢?” “那这一次的龙国动乱,冰凝丫头以为是为何?” “龙国自不量力,又狂傲狷大,太子宅心仁厚,却不想他们却拿着鸡毛当了令箭,当咱们皇国好欺负,所以才趁着太子大婚,趁机作乱,这一次有冷面修罗坐镇,看他们还能猖狂几时?紫陌想,他们不过是丢了面子不服气,待烨王爷将他们吓唬回去,他们也就老实了,所以,烨王爷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对不对?”苏紫陌一席话,稚气十足,眼中充满了想嫁之意,让在座之人不免嘴角含笑。 “苏爱卿,女大不中留了!”宇文睿大笑道。 “让皇上见笑了。”苏彦虽不明白苏紫陌为什么变了主意,但是他相信他的女儿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幸福和身家性命开玩笑,便陪笑道。 苏紫陌终究没敢看向宇文烨,她感应地到他的失望和愤怒,可是她相信,他是懂她的…… 第七十四章 醉酒不是好事情 “小杰子,烨王爷呢?”苏紫陌陪着苏彦应酬完各种敬酒的人,四处张望,却不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许是喝多了酒,到花园里散步去了吧。”小杰子四下里瞅瞅,刚才只顾着照看自家主子,真是没有注意烨王爷的去处。 “走,我们看看去。”苏紫陌带了若幽和小杰子以醒酒为名,向花园的方向寻去。 几人在花园里走了半天,也没看到宇文烨,苏紫陌有些乏了,便在水池边找了块干净平整的石头坐下,“我累了,在这儿歇会儿,你们两个再去打听打听,顺便找找莫非那家伙上哪儿去了。” “郡主……”若幽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心里不免有些害怕。 “没事儿,太子大婚,所有的人都在前厅呢,没人会特意跑来害我,你们去吧,也让我安静一会儿,宴会还真是烦人……”苏紫陌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然后扶住额头,虽说古代的酒度数不高,可是前世她就不是个能喝酒的,今天喝了不少,刚才还不觉得,这一坐下就觉得酒劲上头,难受得很。 “若幽,走吧,让郡主安静一会儿,咱们也走不了太远,若是出事,郡主会叫咱们的。”小杰子心里隐隐猜得到苏紫陌和宇文烨之间出了些问题,与其围在苏紫陌身边,让她不得安宁,不如早些把宇文烨找回来,让他们说说明白得好。 “好吧,”若幽点点头,“我们就在附近,郡主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喊我们。” “好,你们也小心些。” 若幽和小杰子去找宇文烨了,莫非自从进了太子府就不见了人影,苏紫陌难得剩下自己一个人,头隐隐作痛,宇文烨隐忍着愤怒的脸不断地在眼前晃动,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还记得前世的时候,第一次和夏展吵得很凶,他就是这样躲着自己,躲了很久,直到她发了高烧他才回来,衣不解带地照顾在她身边,后来,夏展便没有离开过她,即使再生气,也从来不离开她的视线。用力揉了揉额角,苏紫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眼睛看向水池对面的林子的暗影,嘴角勾起一抹狡猾的笑,随后,脚下一滑,淡紫色的人影重重地坠入水池中,溅起一大片水花。 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将空气排开,将她包裹,苏紫陌闭着眼睛,静静地数着数,一秒,十秒,二十秒,已经是她的极限,一口空气被吐出,她开始下沉,笑容凝固在脸上,这便是死亡的味道吧,他的心果然是冷的,好吧,这一次就换他看着她离开吧。 “该死的!”一声低低的埋怨,一个瘦削的身影一个旋身跳入水池,修长的手臂一把揽住缓缓下沉的苏紫陌,另一只手运足内力击向水底,“砰”的一声两人从水中飞出,慢慢落到地面上,“陌儿,陌儿,你醒醒!”摇晃着手中的人儿,纤细得仿佛没有重量,紧闭的眼睛,抿紧的唇,没有血色的脸,他第一次尝到什么叫做害怕,第一次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把她放下。”温润平和的声音仿佛是天籁一般,他抬头看着疾步而来的淡蓝色身影,将自己入水前丢在地上的衣服抖开铺在地上,将苏紫陌慢慢放下。 “你救得及时,只呛了几口水,方才都吐了出来,这丫头没事,只是喝多了酒,现下累了,才会睡着。你送她回宫去吧,前面有莫非,不碍事的。”钟隐将苏紫陌裹好,放到他怀中,站起身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皱着眉毛的样子,“习惯了你一向无所谓的样子,如今在你脸上看到些旁的表情,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无趣。”浑身湿透的司空逸狠狠瞪了钟隐一眼,明明轻功好过他,却故意拖慢速度,还好她没事,不然的话,他定不饶他。司空逸将苏紫陌细细裹好,抱起来,几步跃出了太子府,一路向皇宫奔去。 钟隐目送着司空逸的背影,轻轻笑起来,“莫非,去寻苏儿的宫人,叫他们直接回宫去吧,你到前面同太子说一声,随后也回宫吧。今天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知道。”莫非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皇宫,清林雅筑,绛紫阁。 司空逸抱着苏紫陌轻轻落地,弯指一弹,将门打开,他抱着她径直走到最里间的,将她轻轻放入温热的温泉水中,感觉到她身子软软的往旁边倒过去,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一手扶着她不让她摔进水中,另一只手扯去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内里白色的轻衫,他缓缓走下温泉,将她揽在怀中泡在水里。 “嗯……”温泉的暖驱散了池水的冰冷,苏紫陌慢慢醒过来,用迷蒙的眼睛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随后转向身后的司空逸,“这儿是哪儿啊?” 她呼出的热气带着酒香扑到司空逸脸上,饶是他定力极佳,此时也难挡美人在怀和体内的酒精作用,他的呼吸重了几分,声音微哑,“这儿是绛紫阁,怎么,有问题么?” “没什么问题……”苏紫陌晃了晃脑袋,虽然酒劲未过,脑袋还昏昏沉沉的,但是之前的事情她还是记得的,瞥见池边的暗红色衣服,她苦笑了一声,“是你救我回来的?那宴会那边应该不会有问题了,若幽呢?” 司空逸顺着苏紫陌的眼睛望过去,心知她认错了人,亦是无奈,见苏紫陌挣扎着要离开自己的怀抱,他便松了松手放她去。苏紫陌毕竟不是封建社会长大的女人,贞洁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至于被人抱了一下就大呼小叫着要死要活的,况且她摸过自己的衣服了,没事的,身后的人松了手,她就顺着池边打算爬上去,水里的确温暖,但睡着总不如床上舒服。 她努力了几下,发现自己浑身提不起什么力气,而身后的人对于她的动作似乎根本没有阻拦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更没有回答她的话,这让苏紫陌觉得奇怪,她找了个地方靠着,不让自己摔倒,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去,本以为会看到一双冷冰冰的眼,没想到却对上了一双透出幽幽的邪魅的紫瞳,“你你你……司空逸?” 苏紫陌吓了一跳,脚下一个不稳,直直地往水里摔去,司空逸轻笑一声,长臂一伸将她捞回自己怀中,转了个身,将她压在池壁上,俯身附在她的耳际,沙哑的声音透着诱惑,“是我,很意外么?” “是……不是……我我我……你你你……不是……这是……”很显然,不掺合化学工艺的酒精的力道还是很大的,苏紫陌挣扎在迷糊和清醒中间,最终的结果便是语无伦次。 看着苏紫陌慌张的样子,司空逸眼眸中的紫色愈加深沉,喉咙中溢出一声低笑,低头擒住了那双樱唇。他的薄唇微冷,辗转在她温热唇瓣上,温柔地安抚着她的慌张。 良久,苏紫陌渐渐放松了身体,他缓缓睁开眼睛,水汽氤氲中,苏紫陌的丹凤眼朦胧迷离,他怔了怔,勾起唇角,抬手遮住她的眼,目光又落在她粉红色的唇上,终是轻叹一声,再一次覆了上去。 许是空气太暧昧,或是他的温柔太诱惑,抑或是酒香太醉人,苏紫陌的大脑渐渐进入空白状态,只觉得呼吸困难,不自觉地环住司空逸的腰际,张开了贝齿想要空气,却不想被他的舌趁虚而入,大肆进攻。 “嗯……”苏紫陌一声嘤咛,身子软绵绵地靠在了司空逸的怀中,而这一声落在司空逸耳中,却变成了最好的催情剂。苏紫陌的顺从让他放心,他一手揽进她的细腰,一手伸向她的衣带,轻运内力,衣带寸寸断裂,随手一划,水波将她的纱衣层层荡开,他抬手,轻轻抚上她光滑的肩膀,正欲向下攻城略地,却翻手将她的衣服重新裹好,轻点了几下她的唇,离开她一些距离,微微喘息着看她沉沉睡去的容颜。 “你倒是放心,居然就敢这么睡着了!”司空逸暗自调息,将情欲压下,伸手将池边的衣服扯过来,披在自己身上,将苏紫陌带出温泉,放在床上,仔细为她盖好被子,指尖又在她的面颊上流连几许之后,翩然离去。 第七十五章 玩狠的谁不会啊 “若幽,若幽……现在什么时辰了?”沉睡方醒,苏紫陌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试着动了动身子,感觉浑身酸疼,宿醉的感觉也还没有完全褪去,头还是晕晕的。 “郡主,你醒了呀?”若幽听得苏紫陌唤她,忙跑进门,将试图起身的她按回床上,皱着眉碎碎念着,“躺好躺好,千万别动,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能喝酒就不要喝,喝多了就罢了,明明说过我和小杰子就在附近,有事就喊一声,你偏偏要一个人到处走动,睡倒在路边都不知道,要不是修王爷正好经过,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呢!那个修王爷也真是的,明明知道郡主和烨王爷有婚约,也不和任何人说一声就把你带了回来,害得大家到处找你!你更是,回来了也不和访琴她们说一声,要沐浴也不知道叫人伺候着,万一淹到怎么办?更过分的是,你沐浴为什么不脱衣服呢?还这么湿着就睡了,你摸摸你的额头,烫得吓死人!” “我只问是什么时辰,你回答我的哪一句是我想要的?真是惯坏你们了!”苏紫陌身上没力气,由着若幽拉着她的手放在额头上,还真是烫得很,她吐了吐舌头,若幽什么都好,就是她一生病,就会像林幽一样了,碎碎念个没完没了。 “还好意思问时辰?都已经午时了,烨王爷是寅时走的,这会儿工夫,早就除了长安城老远了,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地养病吧,太医已经来看过了,也回了皇上和庄贵妃娘娘那边,老爷差人从藏书阁送了好些书来,我都按照郡主的习惯放好了,待好些了再拿给你。”若幽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细细的掖了被角。 “哦。”苏紫陌像个听话的宝宝一般,任由若幽摆弄。 “郡主,你不要怪我多嘴。”若幽坐在苏紫陌身边,轻声叹道,“烨王爷虽然面上冷些,可是对郡主是一片真心的,宫里人人都在说,还没见过烨王爷对谁家的小姐像对郡主这般体贴呢,就算是同他自小一起长大的上官小姐,烨王爷都没有好好正眼看过她,有的也不过是表面功夫。可是郡主你呢,总是若即若离的。上一次发高烧是太子出征的时候,这一次是太子大婚,我们都知道郡主不是因着太子,可是旁的人不这么想。昨日不是说得好好的,要陪烨王爷去潼关的么?你可知在皇上面前烨王爷忍得多辛苦,宴会还没结束就回了宫,回来听说修王爷把醉酒的郡主抱了回来,气上加气,所以天没亮就走了,始终没进咱清林雅筑一步。郡主,等烨王爷到了潼关,派人捎封信去吧,误会说开就好了,免得两个人都难过。” “我知道。”苏紫陌拉起被子遮住脸,眼泪顺着脸颊簌簌而下。他是不相信她还是不懂她?他可知她的心,他可知这一场分离在她心里有多痛,他可知他父皇的心意,她若走了,后果会有多可怕,代价会有多沉重,他到底知不知道?一别数月,临走之时他竟然都不来看看她……等等,不对,若幽在这件事上不会说谎的,那昨晚她入睡之前是谁抚摸过她的脸?等等等等…… 苏紫陌渐渐收了眼泪,忍着头痛,将昨天残存的记忆和若幽的话一点一点串起来:她不是喝多了才出的宴会,而是出去寻找宇文烨的,后来走累了,她坐下来,风一吹,酒劲上来,她生气宇文烨不理解她,也不问她要解释,所以故意滑进水池引他出现。后来,有一个人将她救了起来,她很累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到了绛紫阁,那个人是这么告诉她的。那个人……暗红色……宇文修!苏紫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身子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恨得开始颤抖。不,不是宇文修,是司空逸,他,他还…… “啊——”苏紫陌一下子坐起来,一声尖叫冲破云霄,久久回荡在天际。 若幽端着点心和热茶才走到绛紫阁门口,就听见苏紫陌的“狼嚎”,手一抖差点把盘子打翻,她镇静了一下,偷偷表扬自己的定力,还没等她迈出一步,“咚”的一声,一个黑色的不明物体从天而落,正砸在她面前,她这回可没那么淡定了,“哗啦”一声托盘落地,瓷盘碎了一地。 从七岁那年恩师说他可以学习剑法开始,他就再也没有体验过什么叫痛,因为除了恩师,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他,可是今天,他华丽丽地从屋顶上一个趔趄掉了下来,最为丢脸的事他竟然忘记了运功,就这么直直地摔了下来,还好没伤到骨头。女人,真是可怕的动物。莫非从地上爬起来,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惊呆了的若幽,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还没等莫非走出多远,“嘭”地一声巨响,绛紫阁的大门被苏紫陌从里面用大力打开,莫非和若幽回头看去,只见苏紫陌纤细的小身子挂着一件宽大的睡袍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那表情,跟要吃人一模一样。 “郡主,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咱去哪儿都行,能先把衣服穿上吗?”若幽见苏紫陌风风火火地就往外跑,忙爬起来追上去,抱住她的腿。 “你给我放开!我要去毓秀宫!别拦着我!我要去杀了他!”苏紫陌挣扎着大喊大叫,惊动了整个清林雅筑的人,只是大家都只是远远地看着,谁也不敢却盲目地乱劝,一看苏紫陌就是刚睡醒的样子,这个时候,除了钟隐和烨王爷,谁还赶来惹她?不过真就有不怕死的。 “郡主,给你剑。”莫非暗自运功,用轻功掩饰了自己的腿的问题,他将自己的佩剑递给苏紫陌,那表情,叫一个忠心和认真。 “谢谢。”苏紫陌的眼睛几乎要放光了,她第一次这么确定莫非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可是下一秒她就否定了自己无知的想法。平日里看莫非练剑,轻盈灵动,今日一试这剑才知道那重量根本就不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所以一把沉甸甸的剑非常没有悬念地掉在了苏紫陌的脚上,痛得她一声惨叫,“啊——莫非,我恨你!” “郡主,你该感谢我的,感谢我给你的是一把没有出鞘的剑。”莫非勾唇浅笑,然后捡起剑,潇洒地转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混蛋!”苏紫陌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眼泪汪汪地瘪着嘴,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心头火烧得更旺了,“去去去,看什么看,去毓秀宫,给我告诉那个混蛋,就说姑奶奶我叫他来绛紫阁一叙,必须来,马上来!” “毓秀宫?哪个混蛋啊?”小木子名副其实,苏紫陌吼完之后,其他都没有说话,只有他弱弱地问了一句。 “还能有哪个混蛋?就是那个司……不是,是宇文修,对,就是宇文修那混蛋!”苏紫陌已经气急败坏了,若不是脚痛得厉害,她一定已经杀过去了!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陌儿,本王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是这般想念本王,看来本王有必要和四皇兄商量着让他把离清林雅筑最近的宸佑宫让给我住了。”一个戏谑的声音从连廊处由远及近,宇文修一袭暗红色的长衣飘逸翩跹。 “你……”苏紫陌刚要开骂,却忽然住了口,这宇文修的确和她初到这个世界时听说的,以及她最初见到的不一样,再说的具体一点,当司空逸和宇文修同时出现时的宇文修和没有司空逸在身边的宇文修,简直就像是两个人,但是,司空逸标志性的紫眸却不在宇文修的脸上,难道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了美瞳?不能够啊!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苏紫陌决定牺牲一次,“你怎么现在才来嘛,人家脚受伤了,走不了了,你抱人家回屋去,好不好?” 苏紫陌一发嗲,除了宇文修之外的所有人的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其实宇文修也是起了好几身的鸡皮疙瘩,只是脸上依然保持着完美的微笑,“美人盛情,本王岂有不尊之礼?”说着几步迈过来,将苏紫陌抱起来,大步走进绛紫阁,顺便将门带上,把一众石化的宫人留在了门外。 第七十六章 强强联合突重围 从苏紫陌被宇文修抱起的那一霎那,苏紫陌就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可是她并没有看出任何不妥,只好重重的叹了一声。 “如此近的距离,本王可让郡主看了个够?可解了郡主的相思之苦?”宇文修,看着有些沮丧的苏紫陌,微微一笑。 “先放我下来吧。”苏紫陌挣扎了一下,却发现宇文修没有半点要放手的意思。 “温香软玉抱满怀,本王怎舍得放手?”宇文修将苏紫陌放在书桌上,欺身压下,与她鼻尖相触,欣赏着她瞪大眼睛的惊恐模样。 “你你你……你给放手!你个变态!”苏紫陌这回可是急了,也不管自己穿得什么就乱踢乱打,结果一使劲,衣襟被拉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陌儿,你这可是亟不可待了?”宇文修的眼眸深了几许。 “色狼!”苏紫陌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瞅,忙缩回手将衣服掩好,双手护在胸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好了,不逗你了,”宇文修低低地笑了一声,将苏紫陌抱起来放在软榻上,伸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将她塞进被子里,自己坐在旁边,“我来是有事要跟你说的。” “你会有事儿跟我说?哈,今天的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出来的?”苏紫陌警惕地看着忽然间恢复冷漠的宇文修。 “皇兄此去潼关,怕是凶多吉少。”宇文修没有理会苏紫陌的冷嘲热讽,只是简单的陈述了一下自己的猜测。 “你什么意思?你若是还当他你皇兄,就别有事没事地诅咒他!”苏紫陌翻了个白眼,但是心里却算计起来,看来,看出皇上的意思的人,不止她一个。 “别给我装傻,这宫里谁都不是好对付的,尤其是当今皇上!”宇文修的脸色严肃起来,“你以为你不去潼关,就能保护他吗?现在,连你自己都岌岌可危了。” “你不要告诉我说潼关之所以危险,是皇上指使太子和右武相撤了潼关的守兵的缘故。”苏紫陌见他面色沉重,也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严重,便也收敛了神色。 “不错,你很聪明,从那一次边疆动乱开始,就是阴谋的开始。”宇文修点点头,“秋末时,父皇以剿匪为名,将边疆的一大部分守军调往锁魂山脉,导致边疆百姓受龙国军队滋扰,后太子领兵出征,带走的是潼关的几乎所有驻军,而后太子得胜归来,却将大部分的军队留在了洛城四周,如此,做为皇国的重要军事要地的潼关变成了无军镇守的易攻之地。” “除了皇上手中的御林军和烨手中的墨部精骑,皇国所有的军队都掌握在右武相手中,太子娶了上官甄宓,就等于是拿到了皇国几乎整个国家的军事力量,烨只有两万人,任墨部精骑再怎么精锐也无法抵挡龙国的数十万大军,这一仗,必然是有去无回。再加上他掌管户部,以筹备军费为名料理了苏家也没什么问题,至于我,随便找个人把我杀了,然后再给我安个忠烈王妃的名头,也就堵住了天下人之口,父亲和姑姑那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紫陌皱起眉毛,“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皇上那么紧张洛城?” “你竟然猜不到吗?”宇文修勾了勾唇角,“锁魂山深处,有一座空城……” “空城公子!”苏紫陌惊叫起来,然后偏过头深深地看着坐在一边的宇文修,“这么说来,你这是要承认我曾经的猜想了?” “是与不是都不是现在的重点,父皇之所以包围洛城,忌惮的并不是我,也不是空城公子,而是隐居在锁魂山空城内的帝师慕容。”宇文修随手拿起摆放在架子上的翡翠如意把玩,就是从宇文烨的寝殿拿来的那对。 “帝师慕容……”苏紫陌沉默下去,传说,帝师慕容不老不死,行踪飘忽不定,但常伴帝侧,其能深不可测,几乎成谜,可是十几年前却莫名其妙的收了三个徒弟,震惊整个世界,而后又失去了行踪。如今被发现隐居在锁魂山的空城之中,以帝师慕容的能力,若不是有心为之,是绝对不会被发现的,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帝师慕容给出了一个暗示:天下之主便在这空城之中。 “锁魂山不在三国任何一国国界之内。”宇文修突然出声,打断了苏紫陌的思绪。 苏紫陌闻言猛地抬头,对上宇文修波澜不惊的眼眸,锁魂山不在三国任何一国国界之内,也就是说空城不在三国任何一国国界之内,那么,这是否是说,空城内的那一位,将是整个天下的霸主? “莫要这么看我。”宇文修抬手遮住苏紫陌的眼睛,“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绝对的,没有人能够窥见天机,这不是你曾经说过的话么?记住,猜测就永远是猜测,宇文修是宇文修,司空逸是司空逸,至于空城公子,则又是另一个了。” 苏紫陌没有回答,但是她已经确定这只手的温度是来自于司空逸的,而且只有他的身上会有淡淡的竹香,只有他遮她的眼眸的时候不会按在她的眼皮上,而会拉开一段距离,感觉着她的睫毛的颤动。 “我不在乎这天下谁做主,我只希望你能在最后的战役中留下他的性命。”良久之后,苏紫陌轻轻说道。她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否定自己强烈的预感,宇文修也好,司空逸也罢,甚至于那空城公子,都是一个人不同的侧面而已,也正是因为她看不清他真实的正面,所以他对她的吸引力不足以打破她的防备,也正因为此,她的选择是宇文烨。有些事情,是注定要埋在心里的。 “你果然还是想着他的。”宇文修苦笑一声,放下手,看着苏紫陌眼中几近乞求的情绪,他笑出声来,“我还记得,你说过,这生活,若是被预料到了,便无趣了。好了,回到原来的话题上吧,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情况是皇兄已经前往潼关了,父皇心中已经有了仍计较,便不排除皇国和龙国暗地里联合绞杀皇兄的可能,你没有跟过去,只能暂时保证父皇不动苏家,但是绝不是长久之计。” “我知道。”苏紫陌知道目前孰轻孰重,便放弃了对前一个问题的执着。宇文修的猜测和她心中所想是一样的,若是她跟去了,那么苏彦就必然要背上通敌卖国的罪名,株连九族,她不去,皇上暂时没有理由动苏家,就只能是先利用龙国除掉宇文烨,利用太子整垮苏家,在军费充裕的情况下还是打了败仗,那么罪名自然就落在了掌管工部事宜的宇文修身上,如此一来,有夺嫡能力的皇子便被除尽了。而后联合龙凤两国进攻锁魂山,除掉帝师慕容,回来后找个贪赃枉法的罪名将太子办了,再给上官家扣个谋逆的帽子,除尽之后,整个皇国便都在宇文睿一人的掌控之中了。苏紫陌嘲讽地笑起来,“他真以为他还能向天再借五百年么?” “你有办法?”宇文修凑近苏紫陌。 “没有,但是你一定有办法,说吧,想要我怎么配合你,合作的条件是什么,最后的好处呢?”苏紫陌扬了扬眉毛。 “我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是先下手为强。”宇文修摇摇头,“你我所猜测的,只是你我的猜测,并不是父皇心中真正的计较,我们能做的,就只有预防,顺便让好戏提前上演。至于条件和好处,还是等保住了性命再谈,比较有意义。” “是,有的戏码,换换演员,应该会更精彩的吧?”苏紫陌嘴角的微笑有些残忍,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上一世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对社会统治阶级的恨并没有因为穿越而被抹杀,上一世,夏展对她细心呵护,这一世,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了他! 司空逸看着苏紫陌眼底泛出来的杀意,深色的眼瞳中闪过几分异彩,薄唇一抹浅笑,意味深长。 第七十七章 只求此去平安归 明睿三十八年,四月初二,宁城驿站。 “王爷,墨部都已经安顿好了,王爷也请休息吧。”已经三更了,宇文烨房内的灯还亮着,叶焕进门,见宇文烨靠在床榻上正在看着什么东西。 “知道了,你也早些休息,这些天赶路,你们辛苦了。”宇文烨将手里的信纸仔细按原样折好,放进手边的信封,对叶焕点了点头。 “王爷。”叶焕行礼退下,站在床边的小卓子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何事?”宇文烨扫了他一眼。 “奴才……奴才总觉着,把郡主一个人留在宫里不安全,王爷当时为什么没有求了皇上把郡主带出来?”太子大婚那日,小卓子并没有跟去太子府,所以他并不知道太子府上发生的事情,他只知道烨王爷出征时候,郡主没来相送,甚至没有半点消息,他在宇文烨身边多年,对他的脾气也是有所了解的,猜想两人一定又闹了别扭,可是别扭归别扭,总不至于拿性命开玩笑吧? “在清林雅筑待得久了,你也学会放肆了?”宇文烨冷冷地扫了小卓子一眼,吓得小卓子忙跪地磕头求饶。 “皇兄,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把紫陌带出来。”一个干净且略显稚嫩的声音从门口传进屋,宇文烨挑眉看去,宇文澈清俊的面庞落入视线。 “你怎么跟来了?父皇可知道?”宇文烨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忍心责备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弟弟。 “我和皇兄一样,都是半夜离开的,所以我走的时候父皇还不知道,不过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宇文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示意小卓子出去把门带上,待门关好,他上前一步盯紧宇文烨的眼睛,“皇兄,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人都已经在这里了,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宇文烨叹了一声,从出发的第二天接到宫里的暗线报上来的消息,他就已经猜到了她的用意,可是在这个非常时期,为了不影响全盘的计划,他这个奉旨出京的人无法回宫,只能加派了人手,在暗中保护她的安全,这个女人,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让他保护吗?现在又把宇文澈也送出来,是的,在他身边的人的确是安全的,可是她自己呢?说好了要一起走,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她改变了主意,他就算可以理解,还是不能够说服自己不生气。 “那就好,紫陌说,让我给你带了这个来,算作是赔礼道歉。她还特别交代了,这里面的东西极为重要,要我亲自交到你手上,并且密不外传,可苦了我了,一路上揣在怀里,也不知道她在里面放了什么,硌得我怪疼的。”宇文澈看了看宇文烨已经缓和下来的脸色,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个大大的牛皮纸信封递给他。 宇文烨接过信封,放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不轻,他走到桌边坐下来,把里面的东西小心地拿了出来,是一沓厚厚的信纸和一堆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瓶子,上面写满了字。宇文烨一张一张地阅读过去,一向冷静的他几乎都要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烨,很抱歉,我食言了,可是我相信,在你知道宇文澈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军队的时候,你一定会理解我的用意。我在宫中很安全,其实这话不说你也知道的,但是我过得不好,因为看不到你,我会很想念。不能陪你去潼关,我很难过,但是我答应你,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等你平安归来…… “此去潼关,危险重重,我虽然能大致猜到皇上的用意,但是对于皇上的手段我还不是很清楚,而且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你说过,我是这宫中最特别的女人,所以祝祷的事情我不会做,因为我相信你一定会平安归来,我能做的就只有帮你分担一些辛苦。时间仓促,我能准备的就只有这些了…… “火药篇:首先说,这个东西是十分危险的,它的威力是你无法想象的,所以,请千万不要当做儿戏!如果你一定想要当做儿戏,那么就请将完成品丢向潼关外龙国兵营处,就算效果不甚理想也能起到些吓唬的作用,就算弄不死敌军,也能大大折损他们的士气,总之,我不会害你!成分、成分的提取方法、配比、各种不同的配比达到的效果我都详细地写在下一页纸上了,你一定要仔细看过之后找你最亲近的人去实施,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战争伴随的一定是生命的消逝,我知道这不可避免,但是请你珍惜生命,无论是你的,还是别的任何人的,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兵法篇:这个东西,我想,给你自己去理解,总比我胡乱解释一气来得明白,毕竟领兵作战上,你比我更有资格。记住,既然选择了兵戎相见,那么战场上就只有你死我活,战争是不讲究过程,只要最后的输赢的,所以莫要在这个时候做宸桓公子会比较好。 “‘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敌佚能劳之,饱能饥之,安能动之。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 “最后那些个瓶瓶罐罐里面装的都是钟隐走的时候给我留下的药,我分出一大半给你,我也不大懂这些药都是干什么的,不过你肯定是知道的,所以,带在身边有备无患。最后那个小荷包里装的是我到城外的寺庙里给你求的平安符,虽然不怎么信,却还是求了,就当作是给你的念想,你看着它就要想着自己一定要平安,千万千万。陌儿书。” “陌儿……”宇文烨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彩,唇边骄傲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叶焕、风驰、电掣、骤雨、惊雷,到我房间来。”他闭起眼睛,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召唤自己的心腹。 “皇兄,紫陌都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让你这么高兴?不会是小情书吧?她不像是写情书的人啊!”宇文澈伸着脑袋想要看清纸上的字。 “澈,你此次出宫,除了帮陌儿送信,自己可还有别的想法?”宇文烨将纸张翻过来压下,收敛了表情,恢复了严肃。 “皇兄,”宇文澈听宇文烨如此问,也正了颜色,“紫陌说得对,生在帝王家,半点不由己。有些东西是我逃不掉,避不开的,与其等某天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所以,这一次出宫,臣弟愿同叶焕等人一起,追随皇兄左右,若不小心败了,我们兄弟在黄泉路上还可以彼此作伴,若是胜了,还请皇兄看在臣弟忠心一片,也略有功绩的份上,放臣弟一个逍遥。” “好。”宇文烨起身拍了拍宇文澈的肩膀,这个他从小看大的孩子,也终于长大了,他的肩膀上也终是要扛起属于他的责任,虽然不心疼,但是为了他,他也不得不如此。 “谢皇兄。”宇文澈见宇文烨真的没有赶自己回宫,喜不自胜。 “你出宫前,陌儿还又何嘱咐?”宇文烨忽地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这个嘛……”宇文澈后退了一步,低声回道,“紫陌说了,你要是不争气,她做了这么多,你还是不小心死了,那就要……” “就要什么?”宇文烨就知道苏紫陌是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人。 “就要我陪葬,她也会来,倒时候,咱们三个人就住同一间牢房,要么我陪你下棋,要么咱们三个人一起斗地主。”宇文澈说完之后,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陪葬?下棋?斗地主?你也真好意思答应,你不觉得自己很多余吗?”宇文烨冷冷地睨着宇文澈,无情地丢出一句话,转身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叶焕等人进门。 第七十八章 江山美人之选择 “属下参见烨王爷,澈王爷。”叶焕等五人齐刷刷地进门,单膝跪地。 “起来吧,在外面就省些礼节,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宇文烨抬手指着散在桌面上的宣纸和瓷瓶,“冰凝郡主为此次墨部出征准备了一份礼物,本王已经看过了,你们也看一下。” 五人刚要下手,宇文澈忽然出了声,“这可是冰凝郡主亲手所书,吩咐本王小心带来的,是你们家烨王爷的宝贝之物,你们几个小心些,若是碰坏了,你们有几个脑袋承担责任?” “是。”五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这烨王爷和冰凝郡主之事如今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刚刚澈王爷那般说,烨王爷也算是默认了,看来,这冰凝郡主的确有些本事。五人跟在宇文烨身边十年之久,相互间十分默契,所以当他们阅读完苏紫陌送来的信件之后,不约而同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冰凝郡主的这些说辞,你们认为如何?”宇文烨扫了一眼他们的反应,嘴角露出意思骄傲的笑意。 “回王爷,郡主在火药篇中的叙述极为详尽,属下认为,不妨一试,若成,必将成为我皇国的一大利器。”墨部四将中善于研究兵器的惊雷率先出声。 “回王爷,属下认为,郡主所写的兵法篇内容精到,可谓字字珠玑,只要根据现实情况加以利用,必能使我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墨部四将中最为冷静的风驰丝毫不掩饰自己看到兵法篇的激动,甚至于手指颤抖。 “回王爷,郡主所带来的药物都是神医雪初公子的独门秘方,是治伤医毒的圣药,属下恳请王爷能让属下每样取些研究,属下的能力虽然不能与神医相提并论,但是属下相信可以制出比金疮药更好的治伤良药供将士们使用,亦能大大增强墨部的战斗力。”善医毒方面的骤雨看到这一堆瓷瓶的时候,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要知道,这些药可都是千金难求的! “嗯,这些都是机密之物,一旦泄露,后果你们自己便可以想见,所以,如何行事,你们自己心中明白。”宇文烨点点头,很满意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年轻将军。 “谢王爷!”惊雷等三人听得宇文烨应允,喜上眉梢,当即取了自己擅长的一门技术,开始细读默诵,半个时辰后,三人齐齐将手中的纸拿到灯烛上烧毁殆尽,将纸灰碾碎抛到窗外。 “你们……”宇文澈见他们将苏紫陌的信烧成灰碾成粉散入风中,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向宇文烨,他却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自己也就垂了头不做声,果然自己还是太感性了,不够理智。 “电掣,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没有说话,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吗?”宇文烨看向站在角落里眼泪汪汪的电掣,他是四将中年纪最小的,虽然没有一技之长,但是在战场上却如一柄锋利的剑,无可匹敌,可是宇文烨总是希望他能同惊雷他们一般,有一门专长。 “回王爷,我……”电掣犹豫了一下,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宇文烨,“我虽然笨些,不如他们懂得多,所以我从这信里看出来的,跟他们一点都不一样!其实冰凝郡主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她写这些东西不是为了天下苍生,不是为了皇国子民,甚至不是为了王爷的宏图霸业,只是因为郡主对王爷的一往情深,这字里行间,哪一点不透着期盼王爷平安的真心?电掣从小便是孤儿,幸得王爷相救才保住一条命,我从不懂得有人牵挂的感觉,如今看着郡主对王爷,我懂得了些,有人牵挂是一种幸福,电掣愿舍了性命保护王爷,不让王爷有半点损伤,不让郡主为王爷担心伤怀!”说着便直直地跪了下去,将手中藏着的两张与机密无关,只是单纯地写出了惦念的纸呈到宇文烨面前。 宇文烨伸手接了,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心头滑过一丝温暖。他将信纸收入怀中,起身将电掣扶起来,看向其他三人和叶焕,“一路行军,时间应该足够了,完成任务固然重要,但是身体也不能忽视,本王不想到达潼关之后只剩下本王一个人作战。” “王爷……”五人一时间惊在当场,刚刚的略带关心的话,真的是他们的冷面修罗说出来的吗?还是电掣先回过了神,郑重跪下,“谢王爷关心,属下等定当尽心竭力,也请王爷保重。”其他四人随之跪下。 “不早了,回去吧。”宇文烨示意五人退下,门被关上之后,他转向靠在墙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的宇文澈,“你该不会是她派到这儿来监视我的吧?” “皇兄此话怎讲?”宇文澈笑着将背后的琴放在桌上,从怀中掏出一沓更为厚重的纸张,“你只知道紫陌给你写了信,怎就不知她给我也写了这一堆?只不过我的这一堆里没有半点关怀惦念之意,只有任务啊!” 宇文烨伸手拿过来一看,全部都是琴曲,他亦是略同音律之人,一曲十面埋伏让他久久放不下,“陌儿,你到底是什么人?” “皇兄也以为这一首甚好?我也是这么觉得,此曲若是弹得出色,绝对不比朝歌曲逊色。”宇文澈凑过去看了一眼宇文烨拿着的琴曲,指尖点着桌子,眼神敛去了玩笑之意。 “叶焕。”宇文烨没有理会宇文澈,只是出声唤道。 “皇兄,本以为紫陌改变了你一些,没想到还是这么冷血,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宇文澈趴在桌子上抱怨。 “王爷。” “去查。”宇文烨淡淡地丢出两个字。 “是。”叶焕比他家主子还要言简意赅,转身掠了出去。 “皇兄!”宇文澈明白宇文烨的意思,不由得变了脸色,“她这般为你,你还怀疑她?” 宇文烨没有回答他,而是选择了直接将他从窗户送了出去。 长安,花云想,三楼,虚空。 “公子,连右回来了。”连左带着连右进门,见一个时辰前就站在窗边的司空逸,现在依旧站在窗边。 “怎么样?”司空逸没有回头,风扬起他的头发,在空中轻舞。 “苏紫陌以送信为名将宇文澈遣到了宇文烨身边,那信中似乎有十分重要的内容,墨部四将看过之后便烧毁了,没有留下痕迹,而后墨部四将便回房休息去了。宇文烨将叶焕遣回了长安城,属下估摸着是回来再次调查苏紫陌的。”连右将自己探听到的情况一一汇报。 “好,很好。”司空逸回过身来,脸上尽是狡猾的表情,“连左,连右,既然宇文烨想要知道陌儿的真实身份,不如就透漏一点给他知道,至于陌儿那边,既然决定了双宿双栖,她的未来夫君的动向,她肯定是特别关心的,做为陌儿的合作对象,我们有必要坦诚。好了,我就交代这么多,你们赶紧着办吧。” “是,公子。”两人领命而去。 “逸,你真的决定了?”坐在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银针的钟隐目送连左连右离开后,看向悠闲地靠在竹椅中的司空逸。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司空逸懒懒地应了一声。 “若是慕容知道了,可有你忙得了。”钟隐轻声一笑,对司空逸的决定不置可否。 “无所谓。”司空逸抬了抬眼皮,随意摆了摆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的他,不一定能算计得过我。再说,现在的苏紫陌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未来的走向他自己都说不明了,还有什么资格说我的对错?” “真是大逆不道。”钟隐摇摇头,前些日子抽空回了一趟空城,帝师慕容的确是这么告诉他的——“为师夜观星宿数天,对于那一颗多出来的星辰依旧无解,但是,很多星宿已经因为它的出现而改变了最初的轨迹,并且轨迹通往何处已经不明朗,为师怕是帮不了你们太多了,你和逸儿,非儿好自为之吧。” “也不知道是谁先为老不尊的!”司空逸嘟囔了一句,扯了一床薄被盖在身上,合眼睡去。 第七十九章 谁在谁的圈套里 明睿三十八年四月十二,镇宸大将军宇文烨率两万墨部精骑到达潼关,进城后发现城中精锐部队已经全部调往洛城,只剩下五万老弱残兵,城中防御年久失修,而城外龙国三十万大军正在集结。宇文烨在第一时间将军情报告朝廷,皇帝勃然大怒,斥责百官,其中责罚最重的竟然不是掌管军事的右武相,反而是掌管文官事务的左文丞苏彦,以及才接手工部不久的宇文修,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三日之后,皇帝莫名其妙地不再针对苏家,反而给予了许多安抚政策,以后的一个多月,皇帝下朝之后都没有回养心殿处理政务,而是径直去了庄贵妃所在的钟粹宫。一时间朝堂内外流言四起,传说苏家看似与世无争,实际掌控着皇国财政大权,庄贵妃身怀巫蛊之术,迷惑圣上,冰凝郡主更是狐狸精转世,勾引皇子,祸乱宫闱。 “修王爷吉祥。”随着访琴习惯性的问安声音,一道人影缓步踱进门来。 “郡主,你这是……”宇文修一进门就看见苏紫陌正歪在软榻上绣花,有些诧异。 “外面不是传言本郡主是狐狸精转世么?那本郡主就不装文曲星下凡了,这样不是显得我更加妖媚么?对不对,我亲爱的修王爷?”苏紫陌扫了一眼来人,起身软绵绵地偎向宇文修,媚眼横飞。 “不是……咳……那个……郡主,你可否先起来说话?”此时的宇文修已经是被换回来的那个了,面对苏紫陌这样的架势,他还真有点吃不消。 “哼哼,说吧,你家公子又有什么新指示了?”苏紫陌一脸得逞的样子,从宇文修身上爬起来,唤若幽进来上茶。若幽上过茶之后,将宫人们遣了出去,她自己也走出去,将门关好。 “公子没什么指示,我只不过是随意过来走走的。”苏紫陌一起身,宇文修便恢复了冷冷清清的样子。 “哼,你哪有那个闲情逸致?你家公子又上哪儿溜达去了?”苏紫陌冷哼一声,自从十二日宇文烨到达潼关,十三日清晨传来军报,十六日流言四起之后的一个月,为了配合散播谣言者的工作,宇文修几乎每天都会来清林雅筑,不到天黑不回毓秀宫,唯一的不同便是有的时候来的是宇文修,有的时候是假扮宇文修的司空逸。 “公子在花云想查看新进的一批衣料。”宇文修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真难为他了,都这个时候还了,能有这么好的心情去添置新衣服!添来添去都是白颜色,有什么意思?真无趣!”苏紫陌不满意地嘟囔着,“今天上朝怎么样?” “潼关传来新消息说龙国昨日以一万兵马进攻潼关,还没走到城下便听得一声巨响,一万人瞬间被吞没,无一活口,潼关军心大振。”宇文修随手拿起一本书,边翻边说,没有半点惊讶之色,因为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苏紫陌的奇思怪想带来的震惊效应。 “很好,那长安城中的流言传得怎么样了?”苏紫陌勾起唇角,果然,打算问鼎皇位的人背后都有那么几个强有力的助手,她不过是凭借着对前世化学内容的记忆而写出了配方以及提纯的一些方法,宇文烨竟然能够找人将他们变成现实,有了火药这个武器,在冷兵器占主要地位的世界,称王称霸应该不是问题了。 “你觉得呢?宫中和长安城里的流言依旧在变着法儿的热闹,可是其他地方,尤其是乡间,却将烨王爷和苏家当菩萨一样供着,听说有些进长安城贩卖蔬菜的老农听到城里有人说苏大人的坏话,还跟那人打了一架呢。”宇文修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蜷卧在软榻上吃着栗子糕的女孩子,明明只有十四岁的年纪,却有着一大堆笼络人心的手段,由于她身在深宫,没有那么多的积蓄,也不方便出面,于是靠着宇文烨和苏家的支持帮助,她用很短的时间就为宇文烨和苏家在乡间赢得了很高的声望,令皇帝不得不暂缓对苏家的企图。 苏紫陌在乡间开办学校,分为文校和武校,孩子们可以根据喜好自由选择,学费文分不取,她说这叫“义务教育”,为国家培养优秀人才,每个月苏彦的学生顾言和叶焕都会亲自过去挑选资质优秀的学生,或是成为入室弟子,或是成为墨部精骑中的一员,由于长安城内的学校停办,这使得许多有抱负的寒门子弟,甚至于有些富家子弟纷纷赶到乡间学校去学习;她在城郊开书局,要推广一种叫做“活字印刷术”的东西,司空逸曾经问起,她只说是从书上看到的,司空逸也没多说什么,筹来了钱就帮助她办了起来,之后她找到自己的父亲帮忙收拢了一批告老还乡的老学者和一批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墨客在她的书局中做学问,写文章,然后结集印刷发售,当那些个老学者看到自己的理论被世人推崇追捧之后,激动的老泪纵横,那场面,催人泪下;她还开善堂,把自己从藏书阁典籍中整理出来的种植,养殖,医学等知识总结出来,在用浅显易懂的语言表达,然后印刷,免费向百姓发放,她说这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一系列的措施过后,宸桓公子宇文烨的善名和苏家的恩德被百姓们相互传诵,使得长安城中的造谣者不得不改变策略,转而攻向宇文烨的未婚妻苏紫陌,以其在宇文烨走后屡次幽会宇文修为借口大做文章,而苏紫陌对此却表现出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态度,她明明有办法扭转这样的局面,可是她却任由流言发展,甚至于乐于见它愈演愈烈,而这正是司空逸这阵子为什么没有出现在皇宫的原因:他是在是没有办法放任苏紫陌利用他来保护宇文烨,即使是权宜之计,他也不接受! “随他们闹去吧。”苏紫陌无所谓地笑笑,前些日子皇后亲自跑来对她进行所谓的“爱心教育”,却被她一会儿飞向太子的一个媚眼吓得赶紧扯着太子走了,真是可惜了皇后的一片心了,她带着太子的本意是想让太子知道苏紫陌是多么地放荡不堪,可是,太子的心本就在她身上,被苏紫陌这么一勾引,眼睛都快不会眨了,这一场“爱心教育”,失败得很彻底,每次想到这里,苏紫陌都忍不住笑。 “咳……”宇文修轻咳一声打断苏紫陌的得意忘形。 “哦,对了,今天晚上我要出宫!”苏紫陌回过神来,很突兀地冒出一句话,“我要去见见你家公子,好几天没来我的清林雅筑,他什么意思?卷了我的曲子就想跑吗?”她磨着牙,说好了一首歌换一种小吃的,这家伙居然逃跑,不可原谅! “这个……”宇文修犹豫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家公子根本就不在长安城内?”苏紫陌眯起了眼。宇文烨请求增兵支援的折子已经上了好几道了,兵部一直在找各种理由推脱,火药威力虽强,可是两万精锐加上五万残兵对抗三十万大军还是很成问题的,这个节骨眼上,那个白毛狐狸一般的男人再过去捣乱,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不是,公子是在的,但是……” “他在不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你去安排,我会在这儿等着你的,好了,我困了,要睡觉,你自己找点事情做吧。”苏紫陌挥挥手,打断了宇文修的话,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之后慢吞吞地向床榻挪过去,将厚厚的床帐放下,安心地睡觉去了。自从她知道了现在在她面前这个宇文修不过是司空逸的一个属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怕过他,反而将他当做贴身侍卫一样使唤,这就是她放心大胆勾引太子的理由。 宇文修目送苏紫陌去睡觉,唇边溢出一丝微笑,没错,司空逸是没有出长安城去给宇文烨捣乱,可是雪初公子钟隐已经不在长安城很多天了。他转头看向窗外,盛夏已经悄然无声地来临,苏紫陌已经在清林雅筑住了快要一年了,可是西院的秘密她还没有发现,或者说她根本就没去注意,这样的事情若是被宇文烨知道了,恐怕会很伤心吧…… 第八十章 司空逸的小伎俩 夜幕四合,华灯初上,笙歌四起,这便是天子皇城,有着其他城没有的安逸,一辆朴素的马车行驶在街道上,不快不慢,悠悠闲闲。 花云想,三楼,虚空。 “公子,严爵刚刚传来消息,郡主已经顺利出宫了,正往花云想的方向来,需要属下准备些什么吗?”素颜推开虚空的门,恭敬地躬身请示司空逸。 “你不说我差一点忘记了,去准备些招牌的小吃吧,要不然还真不好招架。”司空逸的注意力从手中的书上移开,他已经好多天没有进宫,她终是沉不住气了,宇文烨,到底谁才是她的一见钟情呢?呵呵…… “是。”素颜得了指示,正欲退出去,又想起了一事,“公子,给郡主准备的衣物首饰都已经送来了,要不要一并送进来?” “嗯,都拿过来吧,宫里那些个人的手艺真是不敢恭维,难怪陌儿总是穿那几件衣服,看着怪寒酸的。还有,吩咐楼里的人,以后见到陌儿不许再称郡主,我听着累得慌。”司空逸扬了扬眉毛,某些人在为了自己的江山霸业努力,自己怎么着也不能太惫懒了吧? “是。”素颜领命出去。 “公子,”素颜才走,连左便蹦了进来,“郡主的马车已经到西街了,马上就要到这儿了!那个……公子,你确定你不要换身衣服再见郡主吗?”待看清了司空逸的装束,连左略皱了皱眉毛,虽然现在已经进入了盛夏,可是他身上的衣服也太薄了些,下面还好,上面就一件雪丝织锦衫,一眼看过去,就跟没穿一样,公子再怎么不羁,好歹也顾忌一下郡主是个女孩子吧! “怎么?你也对本公子有兴趣了?”司空逸嗤笑一声,眉眼横波,饶是连左也红了脸颊,“好了,你还是给本公子稳重一些得好,你看看连右……”司空逸的声音断在他看到连右的瞬间,因为连右的脸几乎要滴出水来了,他哑然失笑,这兄弟俩不会是…… “公子,你还是好歹顾忌一下吧,这要是让那冷面修罗知道了,以后还不是要出多少是非呢!”连左看了连右一眼,心里更有底气了,苦口婆心地继续劝着。 “本公子是怕他的人么?”司空逸桃花眼弯弯,狡黠如狐,“连左,连右,本公子把陌儿给你们抢过来做空城城主夫人,可好?” “公子,你才是空城城主,就算抢了来,也是你一个人的夫人,与我们无关。”连右不冷不热地丢给司空逸一句话,然后沉默了一秒钟,又吐出一句话,“属下认为,比起公子,苏紫陌更喜欢雪初公子。”既然不让称呼郡主,索性直呼其名好了,连右是不怕的。 “哦?何以见得?”司空逸直起身子看着连右,这是什么意思?身边的人要反了么? “公子,你是知道的,苏紫陌最恨欺骗。”连右看了司空逸一眼,这好端端的公子,一向是沉稳持重,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怎么遇见那女人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他都开始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要誓死追随于他? “你这是在教育本公子了?”司空逸起身走到连右身前,用手中的白玉扇托起他的下巴,眯起眼睛看着连右俊朗的脸,“你要知道,苏紫陌不是一般的女人,若不是心甘情愿,没有人能够骗到她。” “公子,姑娘上楼了。”素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知道了。”司空逸应了一声,目光盯在连右脸上,“本公子和你打个赌,比起雪初,陌儿更喜欢我。” “公子,你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连右的脸更红了,十分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呵呵……”司空逸听得脚步声,松开了连右,掠到床上,放下床帐,拉过丝被盖在身上,合了眸,稳定了呼吸,装作沉睡。 “司空逸,你给姑奶奶出来!”还没进门,苏紫陌的声音就先闯了进来,随后,一个穿着短衣的小厮模样的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直接撞到了连右身上。 “紫陌姑娘,公子还未醒。”连右后退一步,微微欠身。 “睡着?”苏紫陌狐疑地瞅了一眼床榻的方向,好像是有一个人躺在里面的样子。 “是,紫陌姑娘,公子前些日子从宫中出来时被大内侍卫发现,高手围攻,公子勉力支持,最终还是受了伤索性是逃了出来,不然……”连左是个机灵鬼,那表情,惟妙惟肖。 “这便是他这些天一直不进宫的原因?”苏紫陌转向身后的宇文修,眉宇间已见怒气,“为什么不告诉我?” “姑娘心里只记挂着远在潼关的烨王爷,一心只为王爷谋划,哪里有空关心我们公子的死活?说到底不过是合作而已,就算公子此刻不在了,姑娘的心愿也是可以达成的,且不说雪初公子对姑娘的好,就说我们公子,那日回来之后,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吩咐属下们备下姑娘需要的东西,随时待命。”素颜说着,推门进来,吩咐婢女们将苏紫陌爱吃的点心小菜一样一样摆上桌子。 苏紫陌抿着嘴不说话,司空逸这一个月来的悉心照料她不是不在意,他说的山河大好,他讲的民间趣事,他雕的玉簪,他寻得的手串,他的保护,就像是温柔的风,萦绕在她的周围,午夜梦回,她都不得不承认,在司空逸的身边要比在宇文烨身边轻松很多,可是她要还债,不得不刻意地装作不在意,原本是不想伤害他,不想还是连累了他。 “郡主……”站在角落的莫非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床帐微动,却让他住了声音,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床榻。 “紫陌姑娘,连右和素颜他们也不是故意的,你别放在心上。”见气氛凝重,连左忙站出来打圆场,“既然公子睡着,要不然姑娘今天先回吧?” “都出去。”苏紫陌低着头,樱唇轻启,却是力道十足的三个字。 “紫陌姑娘?”连左没有想到苏紫陌会突然动了这么大的气,瞟了一眼床榻的方向,眼中隐隐露出担忧。 “需要我再重复第二遍吗?”苏紫陌略略抬头,丹凤眼中神色凌厉。 “属下告退。”几人对视一眼,退了出去,将房门掩好。 听得几人脚步声渐远,苏紫陌眼中的凌厉尽数退去,转身走向床榻,伸手打算拉开床帐,可是手触到那柔软的料子的时候,却犹豫了。她是不相信司空逸会受伤的,印象中他的功夫很高,至少应该是很高的,因为莫非和钟隐都很厉害,做为同门的师兄弟,总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这些天她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却找不到来源,刚刚听那些人的说辞,好像是找到的原因。她忽然开始害怕,害怕拉开床帐看到的是一张没有生气的脸,失去,她不想再经历一次,无论失去的是谁。 就这么站了许久,周围安静得可以听见呼吸的声音,苏紫陌凝神静听,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她的心猛地一沉,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猛地拉开了床帐。 司空逸安静地躺在丝被中,丝绸般的乌发散开在枕头上,精致的脸苍白得没有血色,魅惑众生的紫眸浅浅地合着,如扇的睫毛在脸上投射下深深浅浅的阴影,薄唇微抿,整个人褪去了狐狸般的奸诈狡猾和仙人般的朦胧飘渺,毫无防备地将自己最为致命地破绽露出在空气中。 苏紫陌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脸,心底不断翻腾。她忽然很想念平日里的他,撒娇也好,耍赖也罢,或是故意惹她生气,或是眉眼飞扬地高谈阔论,或是沉稳地处理事务,无论是那一个侧面的他,都给她一种强大到无可匹敌的感觉,无论哪一个侧面都好过现在这个样子,像个婴儿一般沉沉睡着,让她心疼。 苏紫陌的眼泪一下子就漫了上来,她轻轻地坐在他身边,伸出手抚上他如玉的面,恐惧的感觉漫天漫地,心口堵得生疼。 忽地,司空逸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下一秒,眼睛张开,笼罩着轻雾的紫眸望向苏紫陌的瞳。那一眼,仿佛穿透了千年之远,像是苦苦追寻,亦像是殷殷期盼,柔柔地落在苏紫陌的心上,覆盖上荒原,变成了绿洲。 第八十一章 忆梦一饮心满殇 当紫色的眼瞳将深褐色的眸光吞没,这将是一种什么样的化学反应?这样的形容听起来不那么复古,也不很浪漫,所以,某些事情,是不能够用科学来解释的。 “我吵醒你了?”苏紫陌柔柔地微笑,收回手,起身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转回到司空逸身边,“要不要喝水?我扶你起来?” “你来了。”轻轻的三个字从心底里溢出来,含着惊喜,也有淡淡的懊恼,司空逸眨眨眼睛,眼中的水雾散去,那双眼眸却像是水洗过一般清澈,紫水晶一样的光泽夺人心魂。 “我若是不来,你还打算要瞒我多久?”苏紫陌心疼了,平日里看着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也会有这么傻的举动? “其实,过几天就要好了的,平白让你担心,总会觉得自己很没用。”司空逸偏过头看着床里,浅浅的笑带着微微的苦涩。 “这是怎么了?生了病才会露出最真实的一面么?”苏紫陌笑出声来,将水杯放在一边,伸手去抚他的头发,“一直以为你很强大的,没想到你也这么孩子气。” “不怪我么?”可能是苏紫陌梳理头发的动作让他觉得舒服,司空逸往苏紫陌的方向微微蹭了蹭,见她没有躲开,便大了胆子,动了动身子,蜷着躺在她的腿上,随意地问了一句。 “怪你什么?”司空逸现在看起来像是一只漂亮的大狐狸,苏紫陌向来就是个母性一泛滥就收不住的家伙,再加上她两世为人,实际年龄比他大多了,一见他那苍白的脸色就心疼得不得了,看他柔顺的样子,喜欢还来不及,早就忘了在这儿有男女授受不亲那回事。 “我骗你。”司空逸的声音有一点闷,平时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只是,在苏紫陌看不见的角度,有一个得逞的笑。 “你也知道错了?”苏紫陌这个时候已经基本上不把司空逸当人看了,只当是自己养了只神兽,她轻轻扯了扯他的头发,“那要怎么给我道歉?” “我还是个伤患呢!”司空逸翻了个身,与苏紫陌面对面。 “你……”苏紫陌忽然就愣住了,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张清秀精致的脸让她有一种很心动的感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的前世,有一个男孩子也曾经这样枕着她的腿,对她耍赖。 “不许想别人!”司空逸抬手遮住苏紫陌的眼,依旧是隔开一点点的距离,触着她的睫毛,掌心有种痒痒的感觉。 “没有,我在想你。”苏紫陌笑着拉下他的手,温润的触感,只是体温似乎有点微凉,“你就是你,司空逸,没有谁和你相似,也没有人能与你比拟,你,很好很好。”说完话,苏紫陌自己也吓了一跳,这样的话,就好像是从心底里溢出来的,没有计划,也没有预警。 “我很好很好,可是你不喜欢呢。”司空逸从苏紫陌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回,淡淡的忧伤弥漫清澈的眼底。 “谁说我不喜欢?”苏紫陌重新执起他的手,心里有一种疼惜在蔓延。 “陌儿,随我回空城好不好?这里的一切你都不要管,我带你去找你想要的自由,好不好?”司空逸忽地翻身起来,单手撑在床上,盈盈的眼光盯紧苏紫陌,渴望和真诚令人不忍拒绝。 “好。”话音出口,苏紫陌都惊讶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轻易就答应了他的要求,没错,她是很想逃离宫廷带来的压抑和烦忧,可是她不是已经做了决定,要为宇文烨留下了吗?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会说出与之前的决定相悖的承诺?她想要别开视线,却做不到,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就这么沉沦了,也好。 “你答应了喔,不许反悔。”司空逸低低地一笑,凑近了含上苏紫陌的唇瓣,含含糊糊的声音里全部是满足。 “嗯……”浅浅的温柔游移在唇上,苏紫陌的大脑渐渐进入空白状态,她轻轻地应了一声,伸手想要去拥抱司空逸,却不想他身上的衣料太滑,她轻轻一碰便落了下去,她偷眼望去,肌肤赛雪,真是让她嫉妒!她慢慢抚上他的身子,从锁骨的形状慢慢描摹过去,指尖细腻的感觉让她迷恋。 “不专心的小妖精,要我惩罚你么?”司空逸好笑地轻咬苏紫陌的唇,她吃痛地抓了一下他的后背,光洁的背上瞬间出现了道道血痕,司空逸的身子微微颤栗,手掌轻轻一带,将苏紫陌置入柔软的被褥,紫藤花色的织锦泛着轻轻浅浅的光华,将两人唯美地包裹。 “不要……好痛……”苏紫陌皱了眉,见司空逸放过了她的唇,便伸出小舌头去舔伤口,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爱怜。 “你真是……”司空逸长叹一声,将她的唇舌一并擒住,肆意流连,一双手也不闲着,为了怕她会挣扎,他一手扣住她的头,另一只手伸向她的衣带,衣服是他送的,所以,解开这衣服于他而言,轻而易举。 “唔……”肩膀上的微凉让苏紫陌有几分清醒,她本能地去保护自己,却换来了疾风骤雨般的攻城略地。 就在苏紫陌即将彻底沉沦在司空逸的攻势之下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一个玄色的人影破开屋顶闯入房中,冷冷地睨着床榻上的春光旖旎。而床上的两个人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于是,一阵凌厉的掌风直直地袭向床榻,眼看就到袭到司空逸时,一片密集的银针从门外射入,司空逸反手一弹,银针化作一个神秘的阵法,轻巧地破掉了杀气腾腾的掌风。与此同时,溺于似水柔情的苏紫陌忽而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澄明。她盯着司空逸那双紫眸,眼神仿佛在问一个理由。司空逸勾了勾唇角,拉过丝被盖在苏紫陌身上,自己却起身扯过自己平日穿的衣服披好,起身直视着对面的人。 “好久不见,烨王爷可好?” “多谢公子惦记,本王一向很好。”宇文烨背着手,周身散发着锋利的气息,“既然本王已经来了,公子是不是可以将本王的王妃还给本王了?” “王妃?”司空逸轻笑一声,桃花眼一挑,“陌儿还未及笄,怎可大婚?王爷莫不是太心急了一些?况且刚才那一掌,可是想要陌儿的命呢。” “闭嘴!”宇文烨一声怒喝。 “王爷刚才没能一掌劈死我,现下可恼了?”苏紫陌的声音幽幽而出,她在丝被中将衣服理好,起身下床,无惧地对上宇文烨漆黑的眼。 “陌儿,你……” “是忆梦,我说的可对,烨王爷?”一声“烨王爷”将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远,苏紫陌唇边的笑苦涩无比,“你若是想知道,何不直接来问我?何苦用药来换取你想要的答案?你终究还是信不过我……” 宇文烨沉默不语。没错,事情是他做的,叶焕一直查不出苏紫陌的异样究竟源自何处,而他坚持认为她已经被掉包,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出此下策。为了保证计划顺利,叶焕便以保护她为由留在了长安,直到五日前发信给他,说苏紫陌体内的忆梦已经起效,他唯恐她有异,所以带了解药,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可是还是为时已晚。他心里是有她的,但是他不能用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去赌一个不确定,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输,可是他还是很轻易地输掉了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心。 “你走吧,不得传召私自回京的事情一旦被发现,你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恐怕就要付之东流了,对手已经很难缠,这个非常时期,还是莫要节外生枝得好。”宇文烨的沉默让苏紫陌唯一的一点希望全部崩溃,她本来不想怪他的,到刚才为止她一直觉得是她自己锋芒太露,才招致了祸患,她以为他是来救她的,可是那一掌和如今的默认,让她断了全部的念想。 他是宇文烨,他不是夏展,他总是这样告诉她,却忘了问一问,她的心是否已经变化。她穿越了千年,爱上了同一张面孔下的另一个灵魂,却忘记了问一问,他是不是如她一般爱她。 有些人,有些事,从一开始,便就是错的。 第八十二章 谁是谁的最在意 记得前世看小说的时候,书里大多写到那些武功高强的人总是来无影去无踪,宇文烨应该也算得上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吧,怎么每一步都走得这么重,每一下都砸在她的心上,生疼生疼的……苏紫陌背过身,微微扬起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出来。 “陌儿,他走了。”司空逸看了看屋顶的大洞,琢磨着修成个天窗也蛮好,他回身轻轻将苏紫陌拥入怀中,柔声哄到,“不回去了好不好?陪我去空城吧。我情愿为你舍了这天下,你可否为我舍了他?” “忆梦以迷迭香为引,合作长情,相传是巫蛊之毒,制毒之人是个女子,为的便是要留住郎君的心。长情无解,司空逸,如此看来,你有何理由让我随你走?”苏紫陌挣开他的双臂,转身冷冷地看着他,眼泪却簌簌而下。宇文烨的不信任她早就有所警觉,可是司空逸却让她毫无防备,好像从最开始,她就不曾对他设防,纵然钟隐曾经提醒,她也并未放在心上,因为在他身边,就如同置身于天山冰雪中的天池,让她安宁,不若在宇文烨身边那般野心勃勃。她总是在午夜醒悟,她在做的,是还债,她想要的,是平静的自由。 “何谓长情无解?陌儿,你将雪初置于何处?”司空逸报以一个无所谓的笑意,随手将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刹那芳华与曼珠沙华之花混以之蕊,信与不信,在你。”说罢,绕过苏紫陌,径直躺倒床上翻身朝里睡下了。 苏紫陌看着他不在意的样子,心头一阵委屈,冲到桌边拿起瓷瓶打开了就要往嘴里灌,可是瓶到嘴边她却住了手。苏紫陌捏着瓶子,转头看着似乎已经睡去的司空逸,略略滑落的衣衫露出了被她抓伤的痕迹,她的眼神闪出几分残忍,将药瓶收入怀中,坐在桌边,毫不客气地大吃起来。好不容易出宫一次,虽然心伤碎了,可是还得活着不是,好歹自己还是左文丞的女儿,出入藏书阁不成问题,既然这个地方容不得她,那就想办法回去好了!来的时候她唯一带来的指环还在她手上,那么这便是个契机,她一定是可以回去的!宫里那个她惹不起,但是床上这个,哼哼…… 司空逸虽然是背对苏紫陌,可是她的一举一动他都听在耳中。他听见她在自己身后磨牙的声音,他听见她吃饱喝足之后在窗前拨弄了一下他的琴,他听见她打开门叫莫非送她回宫,最后,他站在窗前,看她的马车缓缓远离了花云想。 “如此便满意了?”钟隐率先走进门来,身后跟着的素颜等人将桌子上的盘子撤掉,又退了出去。 “你觉得呢?”司空逸转过身,眯了眼睛,恢复了狐狸般的模样。 “苏儿没有喝解药。”钟隐坐下来,仿佛随意地说着。 “她……”司空逸仔细想了一下,确实是只听见了她打开瓶子的声音,却没有听到她喝解药,她这是什么意思?他的瞳孔略收缩了一下。 “你为什么不告诉苏儿,你是被叶焕所伤?”钟隐也不去管司空逸的反应,摆弄着手里的银针,问了一句。 “钟隐,今天的你很无聊。”司空逸皱了皱眉,拿了琴坐在窗台上,不去理他。江湖世人皆知,帝师慕容的三徒之中有一个武功最为平凡,那便是他了,再加上那天出宫的路上走了思,这才被叶焕发现,为了不被看出身份,他处处受制,最后不得不生生受了一掌才逃得出来,回到花云想,可让才回长安的钟隐笑了一顿。 “逸,你的任性还是适可而止的好。”钟隐听着司空逸随手弹着苏紫陌唱过的歌调,轻轻叹了一声。 “师兄,你是否也适可而止呢?”司空逸淡淡地投了个眼神到钟隐眼中。 一路摇晃,苏紫陌窝在马车中与同坐一辆马车的宇文修相对无话。回到清林雅筑,莫名其妙的安静让她多了几分警惕,她回头看了莫非一眼,莫非长剑出鞘,挡在苏紫陌面前,推开了绛紫阁的门。 “宇文烨,你……”随着门被推开,屋里的灯烛闪了一下,缺不影响苏紫陌看清屋里的情况,宇文烨坐在屋中央,清林雅筑的宫人们一个不少地跪在他面前,看样子跪了不少时辰了。 “都给本王滚到外面去,如果再有下次,你们知道后果。”怒火熊熊的低喝听在耳中,震在心中。 苏紫陌看着宫人们跪行着往后退去,又看见若幽的衣服上有明显的破损,很像是鞭子留下的痕迹,心里狠狠地抽痛,说好了要保护他们的,却还是连累了他们,她不怪他们受不住刑,招了她的去处,她只心疼人命,还好他们现在一个都不少地跪在这儿,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才好。“都给我停下!”苏紫陌再也看不下去了,出声喝止,跑过去一个一个翻着他们的衣袖,每一个人都是伤痕累累的,她终于忍不住了,哭出了声,“你们!你们一个一个的,怎么都这么笨?无论你们说不说我的去处,他都是知道的,何必这样委屈自己,都是特意做给我看的吗?” “郡主,你可莫要动气再伤了身子。”若幽哭着爬到苏紫陌脚边,抱着她的腿。 “回郡主的话,清林雅筑里的,生是郡主的人,死是郡主的鬼,我们只忠心郡主一个主子!王爷是否知道郡主的去处,与我们无关,我们只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背叛了郡主!”小杰子笔直地跪在苏紫陌面前,抬头坚定地看着她。 “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奴才,来人,给我拖下去,直接打死,以儆效尤!”宇文烨的怒气已经半点不掩饰了。 “我看谁敢!”苏紫陌哑了嗓子,扫视了一圈停住脚步的侍卫,转过身子看着宇文烨,忽然就直直地跪在了地上,“烨王爷,是臣女的不是,未经允许,私自出宫,可宫人们是无辜的,还请烨王爷开恩,饶恕他们,责任,臣女愿一力承担。”说着便深深拜了下去。 “好好好!”宇文烨看着伏在地上的苏紫陌,发间还有些凌乱,让他禁不住想起刚刚在花云想时她勾在司空逸颈上的手臂,眸子收紧,眼底的戾气翻滚着,“还不都滚出去!” “莫非,带他们出去上药。”从未有人见过宇文烨发这样大的脾气,况且又是对自己的主子,于是谁都不敢离开,宁可自己不要命,也不能让他们的郡主有半点闪失,可怕的宁静中,苏紫陌没有起身,但是平静的声线让他们安了心,他们相信他们的郡主,在相互的搀扶中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宇文烨居高临下地睨着苏紫陌,“给本王抬起头来。” 苏紫陌没有反抗,静静地直起身子,抬起头。她顺从的模样反而更加激起了宇文烨的怒火,他将她一把拉起来,丝毫不怜惜,他捏紧她的下巴,“你莫要挑战本王的极限。” 苏紫陌痛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倔强地忍着眼泪,一声不吭。 宇文烨冷哼一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重重地摔在床上。苏紫陌痛得蜷成一团,宇文烨欺身上来,抓住她的双手手腕举过她的头顶,压住她的双腿,简单而粗暴地扯掉她的衣裳。面对这样的宇文烨,苏紫陌咬紧牙关,依旧不出一声,也不掉一滴眼泪。 “是不是在恨本王不若那小子温存?本王警告你,你是指给本王的王妃,除了本王,任何人都碰不得你!”宇文烨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情欲而沙哑,他见苏紫陌依旧毫无反应,俯身咬住她雪白的脖颈。 “宇文烨,你到底爱不爱我?”苏紫陌忍住疼痛,一字一顿地艰难地说完了这句话。 一句绝望却又含着希望的话落入宇文烨的耳中,让他的身子猛地一震,起身看着苏紫陌深褐色的眼睛。注视良久,宇文烨眼中的戾气和情欲一并褪去,他松开苏紫陌,任她背对他蜷成一团,他皱了皱眉本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绛紫阁。 第八十三章 事出总是突然的 明睿三十八年,六月初七,天气晴好。 这几日后宫之中热闹非凡,因为善良美丽的冰凝郡主苏紫陌就要及笄了,皇上极为重视,遣庄贵妃主办此事,将飞羽殿做为行礼大殿,并交代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绝不亏待了他的冰凝郡主。苏紫陌在后宫之中人缘向来好得很,这个时候体现得更为明显,各宫都将拿得出手的各种各样嵌紫色宝石的首饰或者上好的紫色衣料裁制的各样衣服送到了清林雅筑,皇帝笑称这权当是提前下的聘礼了。至于主角苏紫陌,这些日子一直躲在清林雅筑,过着隐居般的日子。 “给修王爷请安。郡主,明日就是及笄礼了,内务府送来了礼服,郡主不试一下吗?”若幽领着访琴和问棋踏进月洞门,望了望卧在树下竹椅中小憩的苏紫陌,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坐在一旁弹琴的宇文修,此时的是司空逸了。 “起来吧。”司空逸一笑,停了手,“陌儿,去试试吧,平日里送来的那些东西不看便不看了,这个比较重要,还是试一试得好。” “嗯。”苏紫陌懒懒地应了一声,抬眼瞟了瞟访琴抱着的紫红色礼服和问棋捧着的金灿灿的首饰,不情不愿地起身,“那你等我。”见司空逸点头答应,她才拖着步子挪进了绛紫阁。 “太子驾到!太子妃驾到!”一声通报再次打断了司空逸的琴声,他回头看了看绛紫阁的方向,抿起一个淡淡的笑意,起身迎了出去。 “臣弟见过太子,太子妃。” “免了。”太子虚扶一把,眼睛却直直地看着绛紫阁关着的门,“听说六弟这段时间常在清林雅筑走动,把工部的政务都耽搁了,还好父皇没有怪罪。如今郡主就要及笄,她与四弟的婚事也近在眼前了,六弟要收敛些玩闹的心思,多为父皇分忧啊。” “谢太子教导。这段时间实在是荒废了政务,还好有太子暗中帮着,要不然臣弟哪能这么逍遥?”司空逸微微欠身到。 “都是自家兄弟,就莫要客气了。”太子笑着挥挥手。 “臣弟愚钝,工部的事情实在是重大有繁琐,臣弟实在是吃力,不如太子躲在父皇面前为臣弟美言几句,让臣弟领个闲职,莫在耽误了大事。” “六弟你……哎,好吧,可是这次七弟都随军出征去了,这个话,怕是不好说啊。”太子面露难色。 “不如这样,太子多派些可靠的人手到工部帮着臣弟,待太子继承大统,再给臣弟个闲职在家如何?”司空逸凑近了太子,低声说道。 “如此也好,那你还是要勤勉些,万一父皇问起来,众人面前,我可不好帮你。”太子欣喜地笑道。 “这个臣弟自然省得,那就先谢过太子!”司空逸一拱手。 “日日朝堂上都要见面的,现在再见还这般亲近,太子待弟弟的这份心,臣妾都要吃醋了呢。”上官甄宓嘟着嘴笑道,“罢了,臣妾找苏妹妹说话去,听说内务府刚刚送来了妹妹的礼服,臣妾要先睹为快!” “去吧去吧,成天念叨着你苏妹妹,也不怕我吃醋?”太子亲密地拍了拍上官甄宓的肩膀,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顺便将太子府送的礼带进去,看郡主是不是喜欢。” “太子选的礼物自然是好的,妹妹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臣妾先去了。”上官甄宓福了福身,带着丫鬟往绛紫阁走过去。 “看到太子与太子妃这般和乐,臣弟真是羡慕。”司空逸瞟了一眼正往绛紫阁门口掠去的莫非,弯起一抹看热闹的笑意。 “说起来你也不小了,等四弟和郡主完婚,我去向父皇请旨为你赐婚。”太子打量了一下司空逸。 “臣弟既不若太子通晓文韬武略,又不若四哥俊朗英武,更没有七弟的风姿翩翩,怕是没有哪家的小姐愿意下嫁吧。”司空逸面露苦恼之色。 “六弟说笑了。”太子拍了拍司空逸的肩膀,嘴唇还在笑,可是眼神已经凌厉,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上官甄宓被莫非拦在了门外。他几步跨过去,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太子莫要发怒,怕是苏妹妹的习惯吧,换衣梳妆不愿让人得见,莫非也是奉命行事,我们到石桌处略坐坐,等等便是了。”上官甄宓见太子和扮作宇文修的司空逸过来,忙装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贤淑模样。 “紫陌见过太子,太子妃,给太子、太子妃请安。”莫非正要行礼,却被开门出来的苏紫陌拦下,使了个眼色叫他退下,自己屈膝给太子和上官甄宓行了礼。 “快起来吧。”上官甄宓伸手扶她,却被苏紫陌巧妙地避开,她面上一冷,随即恢复了正常,她见苏紫陌并没有穿着礼服出来,便随口问道,“妹妹试过礼服了?可还合身合心?” “皇上亲自吩咐做的,自然是最好的。”苏紫陌轻声回答,始终不抬头看向太子。 “喜欢便好,这是太子府给你及笄的礼,你看看,可喜欢?”太子眼神一沉,她还在怪他那一次的醉酒失态么? “谢太子、太子妃,让太子和太子妃破费,紫陌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若幽双手捧过盒子打开在苏紫陌面前,那一对蝶舞鎏金镶宝的步摇一看就价值不菲,再看上官甄宓眼中的嫉恨,想必是争吵了一番无果的结果吧。 “明日及笄礼,四弟可有从潼关捎来消息?父皇也是的,怎么不降旨着四弟回来参加你的及笄礼?” “紫陌一介臣女,怎能比皇国边疆安稳更重要?前朝一直没有不好的消息传过来,那就说明烨王爷在潼关很好,他好,我便放心了。”苏紫陌说这话时,心有些酸酸的,上个月时他还说一定会在她及笄的时候赶回来,还有一份盛大的惊喜给她,明日就是及笄礼了,他也的确赶回来了,并且还是冒着抗旨的危险提前赶了回来,可是现在他应该已经又到潼关了吧?七月初九亦近在眼前了,他和她又该如何呢? “太子,”上官甄宓娇嗔一声,“来的路上也不知是谁一路叮嘱我莫要说些让苏妹妹不开心的话,可现在又是谁把苏妹妹快要说哭了?”上官甄宓笑着拉起苏紫陌的手,“走,咱们试那步摇去,莫要理他。” “咳,”太子轻咳一声,“宓儿,你怎的这般在人前不给本太子留面子?” 上官甄宓做了个鬼脸,一时间几人笑起来。 “郡主!郡主,不好了!郡主!”小杰子一路小跑闯进来,“奴才给太子请安,给太子妃请安,给修王爷请安。” “怎么了这是?起来慢慢说!这么风风火火的,也不怕吓到你家主子!”太子轻斥道。 “刚刚传来消息说龙国五十万大军开始进攻潼关了,咱们的援兵还在路上,潼关就只有七万人马,烨王爷他……”小杰子一口气捡重点说了出来。 “说,王爷怎么了?”苏紫陌伸手扯住小杰子的衣领,瞪着他问道。她的心慌得找不到正常的频率,明明没有感应,怎么这么突然?不是三十万吗?怎么又变成五十万了?什么叫援兵还在路上?七万对五十万,这不是要宇文烨的命吗? “王爷亲自上阵了。”小杰子吞了口口水,没敢隐瞒。 “这样……”苏紫陌微微松了一口气,暗暗怪自己太激动了,不是说了开始进攻吗?又不是攻下了城,慌什么? “太子,修王爷,皇上传召。”承乾宫的太监的传话确证了小杰子的话。 “六弟,父皇急召,怕是事有紧急,我们快去!宓儿,你留在这儿安慰郡主。”太子看了上官甄宓一眼。 “不用了,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太子妃对不住了,紫陌招待不周,改日定请太子妃来好好坐坐。”说完也不等上官甄宓反应,便转身进了绛紫阁,身后的丫鬟跟进去将门关上。 “太子,太子妃,”司空逸收回视线,拱了拱手,“四哥是郡主的心上人,郡主心急也是正常的,太子也知她的心性,这一时半会儿怕是劝不住的,父皇那边还等着我们,不如我们先去,待郡主去了,也好有个缓冲,免得她慌乱冲撞了父皇。” “六弟说的是,宓儿,你先到皇后娘娘那儿坐坐吧,你也好久没进宫陪陪她了,我忙完便去接你。” “是,太子,修王爷莫慌,烨王爷吉人天相,自会逢凶化吉。”上官甄宓认真地说。 “那就借太子妃吉言了。”司空逸似笑非笑地看了上官甄宓一眼,跟着太子匆匆而去。 第八十四章 潼关和宫墙之间 承乾宫,太极殿。 “兵部尚书何在?”宇文睿此时已经是怒发冲冠了,将手中的奏折狠狠地摔在地上。 “臣……臣在。”兵部尚书赵前战战兢兢地站出来,跪在中央。 “你说!为什么一个月了,援兵还没有到潼关?龙国五十万大军压境,你们是存心要将朕的江山拱手让人吗?”宇文睿又将桌上的茶盏狠狠向下掷去。 “这……这……”赵前不敢躲闪,任凭一杯滚烫的茶水溅到自己身上,他左瞄右瞄,太子和右武相,供出哪一个他都性命不保,还不如舍了自己一个,至少还可以保全全家,打定主意,他颤抖着开了口,“臣失职,臣罪该万死!” “万死?你万死就能保住朕的江山了吗?”宇文睿冷哼一声,太子和上官鸿飞打的什么主意他会不知道?只是没有料到龙国会出动五十万大军,这个时候若是任凭其发展,不仅是一个宇文烨要赔在里面,恐怕一整个皇国都要就此被灭了,所以,他不得不反攻,但是眼前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援兵不到,七万难敌,若是让龙国破潼关,取乌城,攻宁城,则长安危矣。 “皇上,前线来报。”一名小太监在周通耳边低语了几句,周通忙奏请皇上。 “宣。”宇文睿稍稍冷静了一下。 “皇上,前线来报,烨王爷七万人马不足以抵挡龙国五十万大军,故烨王爷令五万原守军护百姓们逃出潼关,逃向乌城,烨王爷与澈王爷同两万墨部精骑一起死守潼关。”一名将士跪地报告。 “胡闹!”宇文睿一掌劈向面前的桌子,差点将桌子劈散了架,毕竟是父子连心,血浓于水,虽然不悦宇文烨的声势逐渐壮大,威胁到皇位,但是他也并不想致他于死地,“来人,加急传朕令……” “冰凝郡主到!” “皇上!”不等通传声落下,苏紫陌已经一袭朝服跪在了殿前。 “冰凝丫头,你来干什么?这个地方也是你来的?你要以为朕平日里惯着你,你便可以无法无天了!还不出去!”宇文睿已经很烦了。 “皇上,事关皇国安危,臣女不得不来。”苏紫陌将身子伏在地上,声音却铿锵有力。她本来是在殿外等候消息的,但是听到刚刚的奏报和宇文睿的反应,她一刻也不敢耽误,直接闯了进来,因为在这里,只有她知道宇文烨的用意。 “荒唐,军机大事,你一个小小女子能干什么?还不快快退下!”右武相看了看皇上的脸色,出声呵斥。 “荒唐?我出现在殿上是荒唐,那么你身为右武相,将烨王爷请求援兵折子和皇上的准许的圣旨都延误送达,导致如今潼关战事告急,到底是谁荒唐?“苏紫陌直起身子,目光锐利,直直刺向上官鸿飞。 “你……”上官鸿飞瞥见随苏紫陌跪在殿前的莫非,心里颤了一下。 “皇上,臣以为,小女或许知道一些更为准确和及时的消息也说不定。”左文丞苏彦瞧了瞧苏紫陌的脸,站了出来,“说来惭愧,臣听说,小女甚是缠烨王爷,烨王爷出征,可苦了烨王爷的随从,每日都要往返于潼关和长安,为二人送信。皇上知道,小女向来古灵精怪,前些日子小女还与臣说她是烨王爷最重要的援兵呢。” “哦?这有等事?一个小女子便比朕的军队还厉害?”宇文睿剑眉一挑,看着苏紫陌。 最重要的援兵?苏紫陌哭笑不得,这当爹的是要帮她还是要害死她啊?没办法了,不豁出去还能怎么办呢?“皇上,”苏紫陌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宇文睿,“烨王爷是臣女未婚的夫婿,更是皇上的血脉,他镇守的不只是潼关,更是整个皇国,所以臣女不敢有半点玩笑之意。臣女闲来无事,翻看过许多藏书阁的闲书,偶然发现书中记载了几种东西混合之后点燃会发生爆炸,臣女觉得有趣,便写信给烨王爷,几日前烨王爷回信说已经按照臣女所述加以改良,制出了名为炸药的武器,并且已经拿龙国的先锋部队做了实验,几千人无一生还。” “是吗?朕自问博览群书,怎的不知道这个东西?你可知欺君的下场?”宇文睿眯起眼睛。 “臣女最是贪生怕死,故而不敢欺瞒皇上,既然皇上有所疑虑,不如借皇上的茶碗一用,让臣女为皇上示范一下炸药的威力。” “皇上,潼关还岌岌可危,皇上怎可听这小女子的玩笑。”上官鸿飞见皇上点头,并让周通将桌上新拿来的茶碗拿给苏紫陌,忙出声阻止。 “上官大人若是真的心系潼关,那怎么还不将手中兵符交与下属,调兵遣将,营救王爷?”苏紫陌将茶碗交给莫非,吩咐了几句,转头浅笑着讽刺了上官鸿飞几句,又转向皇上,“大殿人多,臣女恐伤及无辜,请皇上移步殿外一观。” “右武相,你莫要太过了。”经过上官鸿飞身边之时,宇文睿冷冷地丢下一句。 众人在殿外站定,就见莫非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放在地上,并将茶碗扣在上面,在苏紫陌的示意下,点燃了延伸出来的棉线,而后身形一展,迅速退到苏紫陌身边,将她护住。莫非还未站定,引线已经燃尽,只听一声清脆的爆炸声,茶碗被炸得粉碎。殿外的大臣甚至于皇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冰凝丫头,这便是你说的炸药?”良久,宇文睿在侍卫的保护下走到爆炸的地点,看着地上残留的炸药渣子,并看了看从好远的地方寻回来的茶碗残片,沉声问道。 “回皇上的话,这只是紫陌按照配比粗略做的一点,烨王爷手中的炸药成分更为纯净,威力比之更大。” “那你回答朕,既然有这么好的武器,烨儿为什么还要放弃潼关?” “七万对阵五十万,数量太过悬殊,炸药威力虽强,但是毕竟有限,若是瓮中捉鳖,那恐怕就是另一番景象了。”苏紫陌微微一笑,她已经看到了前来报信的信鸽,恐怕潼关那边已经得手了。 “丫头,你好像很有信心,你当龙国的将领都是傻子么?”宇文睿看见了苏紫陌嘴角的轻笑。 “是啊,他们不傻,可是有一种叫做空城计的东西,他们恐怕是逃不过了。”说到“空城”,苏紫陌的眼神若有若无地瞟了司空逸一眼,后者的眼中闪过几丝柔情,苏紫陌脸略红了一下,将宇文睿还看着她,忙定了定神,继续回到,“潼关是皇国的门户,若是潼关城破,那么皇国必亡,五十万对阵七万,烨王爷输得合情合理,援兵一直不到,战略撤退也没有什么问题,既然潼关已经无人镇守,那么何不一鼓作气冲进城,占领潼关,然后计划攻占皇城呢?”丹凤眼一挑,苏紫陌的妖娆让众人心里一凛,到底是要嫁给王爷的,这冰凝郡主真是不容小觑。 “报!”一个肩上蹲着信鸽的将士快步走过来,单膝跪在宇文睿面前,一脸喜色。 “丫头,还不看看你未来夫君说了什么?”宇文睿笑着看苏紫陌松了一口气。 “回皇上的话,”苏紫陌半蹲下身子行了个礼,丹凤眼微弯,恢复了平日里娇俏可爱的模样,“烨王爷安好,紫陌便放心了,这军事急件紫陌还是不看了,免得被扣上个女子干政的罪名,连累了父亲在朝堂上处处受人制肘,连累了姑姑在后宫不得安宁,更连累了皇上不能安心。烨王爷不在,紫陌还是安生点好,免得回来又是一顿训斥!” “哈哈,你这可是向朕告状,说朕的皇子慢待了你?”宇文睿看过军报,果然如苏紫陌说的一样,便放松了心情,开起了玩笑。 “紫陌不敢。”苏紫陌偏过头略略瞅了司空逸一眼,忽然双膝跪地请求道,“皇上,这炸药的事情,紫陌也算是有功吧,能否向皇上讨个赏赐?” “呵呵,就知道你来者不善,说吧。” “紫陌请命,随烨王爷镇守潼关。”苏紫陌言语一出,众人皆变色,包括司空逸。 第八十五章 潼关重逢战火燃 明睿三十八年六月初八,飞羽殿,冰凝郡主及笄礼,皇上有旨,冰凝郡主聪颖慧智,心思才智均过人,着封为秉笔女官,随军入潼关,七月初七同宇文烨回朝准备大婚。 “郡主,你真的决定了吗?”若幽将收拾东西的任务交给访琴他们去办,自己却走到苏紫陌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是,有些事情,有些人,总是要面对的不是吗?”苏紫陌回握了一下她的手,轻轻笑起来,她不应该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特别是在这里,在宇文烨面前,爱就是爱,不是暧昧,司空逸很好,在他身边她的心足以安宁,可是宇文烨却是她的追逐,义无反顾的追逐。爱情经不起误会的纠葛,他不爱她没关系,他爱她就是了。 “郡主,你真的不带上我们么?”访琴他们收拾好苏紫陌要带的东西,走进门来,每个人都是眼泪汪汪的。 “随军不同处出巡,能带上若幽已经是恩典了,你们这么多人,我都带了出去像什么话?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去处,我走了之后你们先到庄贵妃娘娘那儿伺候些时日,待烨王府修建完成,你们便都去烨王府等我吧。”苏紫陌看着他们,也红了眼睛,毕竟是相处了一年的,朝夕相对,如今要离开了,她是很不舍得的。 “郡主,你真的不带上我们吗?至少也带上我和小林子呀,我们可都是雪初公子的弟子呢,能帮得上郡主的忙的。”小杰子挤出来,眼睛已经红得像个兔子了。 “你们……”苏紫陌叹了一口气,“听话,都好好留在宫里,好好保护自己,要收敛,要低调,我回来大婚的时候,还要你们一个一个完整地出现在我眼前呢。至于我的安全,你们就不必担心了,莫非是我的贴身侍卫,自然是跑不了的,另外修王爷会随我一起去潼关,所以钟隐也在,你们放心好了。”说到这儿她就纠结了,她费了大半天的口舌才说服皇上让她去潼关,可某人就说了一句话就被批准了——为了捉鳖,瓮和鳖同归于尽了,潼关重地,他要亲自督查工事。同归于尽?怎么可能?当宇文烨疯了吗?真是不可理喻! “郡主,有修王爷在,我们才不放心啊!”念画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本王背后说闲话?”戏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路绵延到念画面前,司空逸轻轻挑起念画的下巴,魅惑的眼神让念画直接红了脸,“把你家郡主交给本王,怎么就不安全了?嗯?” “修……修王爷……”念画支支吾吾地,求救的眼神看向苏紫陌。 “你给我老实点!”苏紫陌毫不客气地打掉司空逸的手,将念画拉到自己身后,恶狠狠地瞪着他,“我告诉你,这是我的地盘,你休要放肆!” “你龇牙的样子真像小野猫,一点都不像那天……”司空逸悠闲地将手中的折扇在之间打了一个转。 “给修王爷请安,修王爷吉祥。”苏紫陌立马矮下了身子,那天的事情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听到了,无论是因为忆梦还是后来的长情,特别是那日的司空逸的那件该死的衣服! “这便是了,你们都下去吧,把陌儿的东西准备好,也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明日就该各奔东西了。”司空逸得意的笑着。 “郡主,总要有个人留下来守着郡主的清林雅筑吧,我们不走,我们就在这儿等着郡主回来。”听书落下泪来。 “傻瓜!”苏紫陌摸了摸听书的头,“你们守着个空房子做什么?没人庇护你们,让我怎么放心得下?再说这儿我以后可能也不会住了,我不是说了吗?到烨王府去等我。” “本王一直都不知道,郡主的决心这么大,即使他是那样一个人。”司空逸的眼睛中有一抹异色闪过。 “你们都先下去吧。”苏紫陌遣退了宫人们,静静地看了司空逸良久,才缓缓开口,“他是什么人,他如何待我,他爱不爱我,都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而我做出的所有与他有关的决定,都是我的事情,与他无关。” “那么我呢?勉强自己,很愉快?”司空逸盯紧苏紫陌的眼睛。 “从你的眼睛里,我看不到安全感,但是你却能给我最平静的安宁,我不明白这样的矛盾是源于什么,但是我知道,前世今生,我欠了他的。欠下的,总是要还的。”苏紫陌低下了头,有些人,注定了错过,从一开始就错过了。 “细细想来,你欠他的,的确是只多不少。”司空逸轻抚了一下苏紫陌的脸颊,抬步向绛紫阁外走去。 苏紫陌眨了眨眼睛,跟上了他的脚步,直觉告诉她有一件被隐瞒的事情要被知道了。 绛紫阁西面,有一个被关紧的月亮门,从来没有人进去过,好像也没有人关心里面到底有什么,可是今天,司空逸推开了那扇门。 “这是……”苏紫陌长大了嘴巴,终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是清林雅筑被赐给你那天,他差人准备的,为了这种长安根本就没有的紫藤花,不知道有多少花匠熬白了头发,为了这满园的紫藤花,他不知道几个夜晚没有合眼,我想,这应该是他赶回来的原因——在紫藤花下,陪你看尽花开花落。”司空逸的声音清透空灵,像是从天际传来的天使之声,将恋爱中人的心思细腻述出,感人肺腑。 “紫藤……”苏紫陌忍了许久的眼泪倾泻而出。她轻轻踏入紫藤的世界,那一种纯美让她连眨眼都舍不得,紫藤深处,一架漂亮的秋千静静地等在那里,她抚摸着藤条,慢慢坐在木板之上,足尖轻点,悠悠地荡起来,含着眼泪的微笑仿佛九天仙女,人间难得几回见。 “他的心如何?”司空逸走到她身边,轻轻问道。 “他的心很明白,我一直就明白,只是我不懂他做的事情。”苏紫陌停下秋千,抬起手腕,衣袖滑落,露出手腕上清晰的蝴蝶纹,那是长情存在的标志,也是忆梦曾经存在的证据,“还有你,你的心,我看不明白。” 司空逸看到那只蝴蝶,心底忽地痛了一下,她竟然还没有服解药,她到底要怎样,终究是信不过他? “就像你也看不懂我的心一样吧?”苏紫陌抬头,轻笑着看着司空逸眉间的褶皱,“那我告诉你好了,你心里是有我的,无论是将我当做是个新奇的玩具也好,还是真的一不小心就放上了我,我于你而言都是一种莫名的不舍。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他什么,所以长情便是我们三个之间的联系,我要你帮他,帮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司空逸眸光锐利。 “没有,只是闲来无事赌一场罢了。”苏紫陌摇摇头,貌似无所谓地回答。她是在赌,用直觉在赌一场生命,她不害怕输的代价,因为她原本就一无所有。 “要本公子为他人做嫁衣,陌儿,你太强人所难了。”司空逸别开了眼睛,他不得不承认苏紫陌对他而言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否则他也不会为了一个她便抛弃了江山万里,但是他的放弃,只是为她,要想让他便宜了别人,他司空逸还没那么伟大! “逸,”她忽地出声叫了他的名字,“下辈子,我再随你浪迹天涯,看尽河山大好,可好?”她摸着手腕上的长情,这样的任性是报复还是给自己画地为牢,她早就已经说不清楚了。 “下辈子?你当我是慕容那老妖怪吗?”司空逸冷哼一声。 老妖怪?哪有人这么称呼自己的恩师的?不是说古代人都尊师重道的吗?看来还是有另类的!苏紫陌嘴角抽了抽,稳定了一下情绪抬头看向司空逸,“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气你这么不在乎我,陌儿,将你最重要的东西留给我做个念想可好?”司空逸凝视着苏紫陌的眼睛,幽幽叹了一声,趁着她愣神的功夫,从她的左手上将她的指环拿下,直接套上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大小刚好,紫色的光泽,很漂亮。 “你……”苏紫陌刚想要伸手抢回来,却见指环刚刚好套在他的小指上,又停住了动作,她记得,这个指环,宇文烨是戴不上的…… 明睿三十八年六月初九,冰凝郡主苏紫陌与六皇子宇文修一起率墨部精骑剩余的五万人出发去追已经出发的三十万援军。六月十一,经过两天两夜的追赶,苏紫陌和宇文修一行人追上了三十万援军,在宇文修的高压政策和苏紫陌的气势下,援军将领臣服,加快了行军速度。六月二十,苏紫陌和宇文修带领三十五万大军赶到潼关,与城内剩余的五万军队汇合,解了潼关的燃眉之急。 第八十六章 长情是为谁而留 主帅帐前。 “郡主,进去吧,来都来了,怎么在这个时候害怕了?”若幽轻轻扯了扯苏紫陌的衣袖,将放着饭菜的托盘塞到苏紫陌手里,轻轻抱了抱她的肩膀以示鼓励,转身离开去帮宇文修收拾营帐了。 “呼……”苏紫陌深深呼出一口气,却还是不敢抬步往进走。她到潼关的时候,宇文烨和宇文澈正在前线指挥战斗,她不想他分心,也想给他一个惊喜,便隐瞒了自己已经到达潼关的消息,只说宇文修带了援兵先行到达,她随后就到。有了另外五万墨部精骑的支援,再加上三十万大军做为后盾,龙国慌忙撤了兵,三个皇子自然回了营帐,那时她刚好去城中查看百姓的生活情况,错过了与他的见面。如今,所有人都为他们的重逢开了绿灯,她自己却近乡情怯了,看着营帐上映出他的身影,她的眼眶微微湿润,一直都不觉得,自己竟是这样想他。 “帐外何人?”熟悉的声音却染上了陌生的沙哑,苏紫陌鼻子一酸,眼泪差一点落了出来,她忙用一只手抱好托盘,另一只手抹去眼泪,平静了一下心情,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王爷,歇歇用膳吧。”他瘦了,瘦得她几乎要认不出来了,苏紫陌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将饭菜摆在桌上。 “军中禁止女眷出入,电掣?”宇文烨头也不抬,冷冷地说。 “烨,你瘦了……”苏紫陌伸出手去抚他的脸,却被他迅速抓住了手腕,一阵疼痛。 “陌儿,怎么是你?你不是还在……”宇文烨听得熟悉的倒抽气的声音,猛地抬头,看到的竟然真的是苏紫陌皱眉的脸,他忙松了手,起身将她揽在怀里,真实的体温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想念瞬间填满,她来了,真的来了,这么快就来了,他的陌儿! “烨,我想你,好想你,所以等不急要来看你了。”苏紫陌回抱住他,卸掉了盔甲,他还是他,冷酷无情,却也温柔的烨王爷。 “陌儿,你……”宇文烨感觉到苏紫陌的眼泪渗透他的衣裳,贴上他的皮肤,心里微微抽痛,刚才抓住的手腕上,分明还有一只蝴蝶的纹样,她的毒…… “烨,不说了,好不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隐瞒你,不应该让你担心,可是有些事情,我现在真的不能说出来,给我一段时间,等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我会全部都告诉你的,好么?”苏紫陌从宇文烨怀里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罢了,你在我身边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宇文烨抬手抹去她的眼泪,暗暗恨自己,查不出来便算了,何必那么执着地伤害了她呢?现在害得她中毒,虽然不会致命,但总是个隐患。长情不算是什么厉害的毒,况且钟隐已经随军来到了潼关,找个机会为她要了解药就是了,钟隐那么疼她,想必不会不管她的。 “嗯,你先吃饭吧,要不然就要冷了。”苏紫陌又在宇文烨怀里钻了一下,轻轻挣开他的双臂,拉着他到桌边坐下,将饭菜往他面前推了推。 “陌儿,为什么不好好在宫里等我回去?”宇文烨不动筷子,只是看着她明显憔悴了的脸。 “宫里总不如你身边安全。”苏紫陌低下头嘟囔了一句。 “我会护着你。”宇文烨伸手摸了摸苏紫陌的头顶,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一起吃饭。 营帐布上映出一双人的甜蜜,他们以为,这样就好,他们不知道,这样只有在宫外才是好的。 左副帐中。 “六哥!原来你们都来了,紫陌的面子还真是大。”宇文澈先帘进来,就见宇文修一身暗红衣袍坐在正位,一袭白衣的司空逸和一身淡蓝的钟隐分列左右。他弯眼一笑,这下龙国的剩余三十万大军注定要折在这儿了,且不说七万墨部精骑的力量和钟隐的后援力量,只说这司空逸的朝歌曲加上苏紫陌的朝歌舞,那就已经是无敌的了。 “七弟,三月不见,当刮目相看了,军中果然是锻炼人的,这一身英姿飒爽之气,他日回朝,谁还认得出这是风流倜傥的弦清公子?”宇文修,对,现在是宇文修了,微微挑起一个笑,看着宇文澈。 “若幽,莫非?你们两个不在紫陌身边伺候,怎么都跑到这儿偷懒来了?”宇文澈打量了一下角落里站的两人,疑惑道。 “如今,主帐红纱帐暖,还有谁敢擅自闯入呢?”宇文修轻笑一身,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了一旁摆弄着琴弦的司空逸身上。 “哦,对,我都忘了,小别胜新婚,四哥可是把紫陌给盼来了。”宇文澈拍了拍脑门,坐了下来,“四哥辛苦许久,不如今日就给他放个假好了,六哥,要不我将墨部四将请到这儿来,商量一下明日的反攻?” “郡主都已经入主帐了,这儿哪还有你我要担心的事情?趁现在好好歇着吧,等到主帐传出消息,便是想休息也不可能了。”宇文修拿起手边的热茶轻啜一口。 “这……紫陌终究是个女子。”宇文澈皱了眉毛,就算是父皇的圣旨,这军中有女子存在也是四哥所忌讳的,况且是他最在意的女子,他不把她送回乌城,就已经好的了,怎么可能让她在掺和到战事上来? “澈王爷可听过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司空逸桃花眼轻挑,手指微挑,一串朝歌舞的旋律便倾泻而出。 “修王爷,澈王爷,烨王爷有请。”惊雷在帐外朗声道。 “知道了,这就来。”宇文修应了一声,笑着看向宇文澈,“来得可比我想象中要快多了,莫非也一起去吧,至于若幽就同钟隐他们一起留下吧,等商议完了,自会有人来唤你前去伺候。” “是。”被提到的几人应声,宇文修起身带着宇文澈走出营帐,随惊雷一起向主帐走去。 主帐中,墨部其余三将和其他主将都已经候着了,一众人等正对着挂起的一幅地图,在说着什么。 “烨王爷,修王爷和澈王爷到了。”惊雷禀告了一声,便站到了墨部三将之中。 “四哥。”宇文修同宇文澈一起向宇文烨拱了拱手,苏紫陌心知宇文修已经换了人,不自觉地撇了撇嘴。 “六弟一路辛苦了。”宇文烨点了点头,目光冷峻。 “四哥客气了,臣弟份内之事有误,连累四哥,心里有愧,故而跟来,将功折罪。”宇文修低头道。 “罢了,既然人都到齐,陌儿,你可以开始了。”宇文烨示意众人坐下,转头看向依旧站着的苏紫陌。 “好吧。”苏紫陌倒也不羞怯,大大方方地站到中间,微微一笑,“今日请各位将领来,主要是想就三日后的反攻进行一下部署,我虽是御封的秉笔女官,但是我晓得军中是要靠拳头说话的,所以,在场的各位将军,若是觉得兵法和炸药的分量还不足以让我站在这里,那么就请出题,不过还请各位看在我是女子的份上,莫要太过为难。” “敢问郡主,空城计可还有续篇?”风驰率先打破了寂静。 “风驰将军这可是要我交了老底?”苏紫陌凤目一扬,从袖中取出一卷纸页,抛给风驰,“加上空城计,一共三十六计,将军莫要再要求了,这便是我的极限了。” 风驰打开一看,略略阅读,眉眼间尽是欣喜,“郡主心思细密,风驰佩服!” 见一向心高气傲的风驰瞬间就变了态度,其他人也便没有多说什么,纷纷表示愿意听苏紫陌的计策。 苏紫陌脸上绽开一个俏皮的笑容,眨了眨眼睛道,“既然如此,那各位可要听好了,我这可不是教你们诈喔!” 这一夜,主帐中灯火亮到了很晚,可是每一个从主帐中出来的将军都带着一脸由衷的敬佩之意。冰凝郡主,百闻不如一见,倾城绝色,过人之才,可惜身为女子,若是男子,定能有非人可比的成就。 “四哥,军中好像没有给紫陌准备营帐,今天晚上,她……”宇文澈临走前忽然想到这么一出,便停了脚步,转回身来,连带着一脚已经踏出主帐的宇文修也缩回了脚。 “咳,她今晚就歇在主帐了,你去将若幽唤来伺候就是。”宇文烨轻咳一声,瞟了苏紫陌一眼,那眼神相当锋利,仿佛她要敢说一个不字,他就直接咔嚓了她。 “这……”宇文澈犹豫了一下,“四哥,明日还要早.asxs.兵的。” “宇文澈!”苏紫陌看着宇文澈眼中浮出的暧昧和宇文修淡淡的眼神,再听着宇文澈故意为之的声音和意有所指的话语,终于忍不住了!她几步蹭到宇文澈身边,娇声笑道,“澈王爷在军中几月,果然是英俊不少,不如今日我们秉烛夜谈,反正点兵也不是你的职权范围的事情。” 第八十七章 何为内心最想要 “咳咳……”宇文澈直接呛住了,一边咳嗽,一边往后退去,“臣弟不打扰四哥和郡主了,臣弟告退,咳咳……” “宇文修!”苏紫陌叫住几乎要消失在门边的人,“回去告诉那个该死的家伙,军机大事,他要是敢给我耍花样,我一定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她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军中会没有她的帐篷,她不是不知道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今夜注定了不太平,可是无论怎样都好,他们谁也不能拿战争开玩笑!每次一想到今日在潼关城中看到的百姓渴望和平的眼睛,心都要痛上好几遍。 宇文修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什么就转身离去了。 “陌儿,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宇文烨从身后拥住苏紫陌,司空逸,他还是无法释怀。 “紫藤花都开了,我看到了,可惜你不在身边,我没有办法将紫藤花搬到这里来,就只好把自己带了过来。”苏紫陌把宇文烨的手指一根一根抚摸过去,“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陌儿,你……”宇文烨从未见过哪家的小姐这般大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呵呵……”苏紫陌低低地笑了起来,在宇文烨圈起的范围转过了身,伸手抚上他的脸,“我亲爱的紫藤花公子,你将主帐让给了我,那你呢?今天去和澈王爷挤挤么?真是委屈你了呢!” “……”宇文烨默然无话,敢情他是花,她才是那折花之人!还有,自己原本没想怎么样,毕竟没有大婚,他不想委屈了她,他只是想守在她身边,阅读一下她今天才拿来的三十六计,可她这一句话,便将他逐出了门外,已经这样了,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烨王爷吉祥。”若幽进门看了看相拥的两人,守礼地低下了头,“郡主,你可以准备沐浴了。” “如此,我先走了,我不去澈那儿,就在主帐旁边歇下,你若是有事就叫我,这儿毕竟不比皇宫,我不希望你出任何事。”宇文烨松了手,留恋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好。”苏紫陌甜甜一笑,目送宇文烨出门。 “郡主,王爷好像很想留下的样子,若幽觉着王爷不是不守礼之人,他想必是思念郡主已久,舍不得这一分一秒吧。”若幽一边伺候苏紫陌沐浴,一边小心地问道。 “我又不是看不出来,”苏紫陌叹了一声,“这儿若是只有七万墨部精骑就罢了,三十万的军队,谁知道里面有多少埋伏?还是小心些的好。” “还是郡主想得周到。”若幽笑起来。 “你今日就陪我睡在里面吧,烨说得对,这儿毕竟不比皇宫,我总是觉得有点怕怕的。”苏紫陌缩了缩脖子。 “当初要来的时候,走在路上的时候,也没见郡主害怕,怎么今日见了王爷,知道害怕了?”若幽笑道。 “就你话多!”苏紫陌戳了戳若幽的脑门,踏进了温热的水中。 主帐外。 “司空公子这么晚是要去哪里?”黑暗中,宇文烨背负着双手,缓步走了出来,鹰一般的眼睛盯紧白衣翩跹的司空逸。 “见过烨王爷。”司空逸浅浅一礼,“冷面修罗,墨部精骑,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气势逼人。” “司空公子客气了,既然夜深毫无睡意,不如到本王帐中一叙?”宇文烨也不等司空逸反应,直接向主帐边的偏帐走去。 司空逸看了看主帐的方向,灯光已经比刚才昏暗多了,想是她要睡了,有宇文烨亲自守在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笑笑,跟上了宇文烨的脚步。 “不知王爷有何指教?”进入偏帐,司空逸倒也大方,直接坐下来,开门见山。 “指教说不上,请问公子给陌儿下的究竟是什么药?可有解药?”宇文烨平静地看着司空逸,他已经问过钟隐了,钟隐根据苏紫陌手腕上的蝴蝶纹判断她体内的长情不同于普通的长情,他手中的解药就不能随意服用了,他还没有机会为苏紫陌仔细把脉,便也不好说,故而宇文烨才等着司空逸的出现,按日子,长情今日要发作了。 “原来是为了长情。”司空逸轻笑出声,桃花眼轻抬,“王爷可知,那解药就在郡主手中?” “什么?”宇文烨明显没有想到这样的回答,这样说来,苏紫陌挂在腰间的那个小瓶子里应该就是解药了,难怪她熟悉长情药性,却一点都不紧张。 “王爷,你可曾想过郡主为何不服解药,我又为何在长情即将发作的时候出现在这里?”司空逸紫眸中精光一闪。 宇文烨面上恢复了冷淡,心底却是波澜四起。苏紫陌是为了他!司空逸是宇文修的幕僚,毒是他下的,苏紫陌不解毒,这毒就变成了制衡他们的最有力武器,毒害郡主,就算不能动摇宇文修的皇子之位,至少可以削弱他夺位的力量。可是,她的身体……这个傻女人,怎么总是这般自以为是,自作主张。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郡主,你可不要吓若幽啊!郡主!”还没等宇文烨说什么,主帐那边就已经是惊慌一片了。宇文烨和司空逸对视一眼,起身冲了出去,直奔主帐。 “陌儿!”宇文烨率先进帐,推开伏在床边的若幽,看向苏紫陌,她好像睡得很沉的样子,樱唇紧抿,已经失了血色,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她的呼吸浅到几乎无法感知。 “王爷,可否容我看看?”钟隐闻讯赶来,翻出苏紫陌衣袋中的药瓶,走到床榻前。 “等等,”司空逸忽然叫住了钟隐,将他手中的瓶子抢过打开放在鼻下一嗅,秀眉一凛,“雪初,关心则乱,你是怎么了?”他将瓶子丢给钟隐,皱了眉毛看着床上的苏紫陌,她竟然将解药放在了宫里,没有带出来,随身带着的居然是钟隐给她救命的归途,她只想着他! “司空逸,你是否应该给本王一个解释?”宇文烨的眼神直逼司空逸,若不是现在只有他知道怎么给她解毒,他早就一剑杀了他。 司空逸轻瞟了宇文晔一眼,那一眼,轻得没有分量。他走近苏紫陌,自上而下看着她苍白的脸,眼神复杂。“苏紫陌,你果然总是让我惊喜!”司空逸心里暗恨,反手抽出莫非的佩剑,轻轻划开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液涌出来,一滴一滴落在苏紫陌的唇上,点染出桃花般的色彩。 随着血滴一点一点流进她的口中,她的呼吸渐渐平稳正常。见她脱离了危险,司空逸便收了手,将自己交给钟隐止血包扎。 “这便是公子的长情之毒?”宇文烨忽然出声问道。 司空逸没有回答,在钟隐完成了包扎之后,径直走出了主帐。 长情,长情,究竟情为谁长? 有一种错觉,灵魂漂浮在半空。悬浮的感觉很不真实,但是心痛的感觉却很明朗。微风轻拂,闭起眼睛,好像这样就可以随风回到最初的地方去…… “陌儿,陌儿……”是谁在唤她的名?幽幽的竹香飘入鼻腔。 “逸……”手掌上传来的力道让她皱了眉毛,灼热的温度也不是她记忆中的感觉,苏紫陌缩了缩手,对方也没有坚持,被放开的手指尖动了动,仿佛在寻找竹香飘来的方向,“司空……逸……” 苏紫陌的动作让主帐内的气氛从欣喜骤降为零下一度:莫非看了看帐内的几人,拿着钟隐开好的药方起身出帐去城内抓药;钟隐收拾药箱的手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唇边溢上淡淡的苦笑,起身退了出去;宇文修和宇文澈对视一眼,也十分识趣地离开了主帐,远离了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主帐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人少了而有所缓和,坐在苏紫陌床边的宇文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坐在桌边抚琴的司空逸,司空逸却用满含温柔的眼光回望他,含情脉脉。 “公子真不愧是帝师慕容的弟子,一味用了心的长情,竟让雪初公子都束手无策。”宇文烨冷冷地开口。 “烨王爷谬赞了,世人皆知,帝师慕容收了个一无是处的弟子,逸不才,便是那一个。”与宇文烨的冷酷相比,司空逸便像是柔软的春风了。 “逸……痛……”苏紫陌的呓语打断了两个人进一步的唇枪舌战。 “陌儿,哪里痛?”宇文烨狠狠瞪了起身的司空逸一眼,见他走出主帐,也不说什么,只是轻柔地问着,伸手摸向她的额头。 “噗——”苏紫陌忽地一躬身子,一口鲜血毫无预警地喷在了宇文烨的衣摆上。 “陌儿!”宇文烨直接就变了脸色,吐过血后的苏紫陌脸色骤然间苍白如纸,原本平稳的呼吸又变作昨晚那般轻浅,他轻轻将她扶正,帮她仔细擦去唇边的血迹,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出主帐,毫不意外地,司空逸候在门外。 第八十八章 别样的战前动员u00A0 “烨王爷。”司空逸微微欠身。 “你想要的,是陌儿还是江山?”宇文烨冷声问道。 “呵呵,烨王爷抬举了,我再不进去,恐怕郡主要香消玉殒了呢。”司空逸避开了宇文烨的审视,转身走进了主帐,走到苏紫陌的床榻前,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陌儿,你中的毒,到底是长情,还是我?” “逸……”嗅到竹香,加上微凉的触感,让苏紫陌安静下来,她松开眉间,伸手摸索到他的衣襟,紧紧攥在手里,就着他抚着她脸颊的手掌蹭了蹭,沉沉睡了过去。 “呵……”司空逸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用另一只手撑着身子,轻轻一跃,跃到床榻之中,将苏紫陌揽进怀里,娇小玲珑的人儿仿佛是找到了舒服的依靠,蹭了个舒服的姿势,呷呷嘴,觉得还不够,便伸出手抱住了司空逸的脖子,才觉得彻底安全了。 左副帐。 “四哥,”见宇文烨进门,宇文澈忙起身迎上去,“紫陌她怎么样?” “神医确实束手无策吗?”宇文烨看着钟隐,眼角余光却注意着宇文修。 “郡主的长情已解,至于昏睡不醒,怕是这段日子赶路太过劳累,至于……”钟隐收了声,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确定,这一年多来,苏紫陌虽然明确表示出对宇文烨的倾心,但是她与司空逸之间,总不是那么简单的。 “毒解了就是了。”宇文烨也没有继续追问,坐在宇文修身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宫中情况如何?” “四哥是问哪方面?”宇文修放下手中的书册,给钟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离开,他才慢慢开口道,“父皇的确不愿四哥回京。” “那这一次龙国进犯,援兵迟迟未到,也是父皇授意的了?”宇文澈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只知道琴音指法的玄清公子了。 “太子方面如何?”宇文烨点了点头,终究是要开始了吗?为了一张冰冷的龙椅,父子终究还是要反目了吗? “贪赃枉法的证据比比皆是,臣弟已经命人整理出来,放在四哥的暗楼了,但是由于上官家手握重兵,兵符一日不到手,便一日不能动手。”宇文修抿了一口茶,瞟了一眼站在宇文烨身边的叶焕。 “回王爷,修王爷所言不错,王爷出征的这些日子,太子党与上官家动作频繁,几乎将苏彦大人的权力架空,如今能为我所用的,就只剩下了郡主在民间开办的学校中的寒门子弟。”叶焕接口道。 “陌儿……”宇文烨轻叹一声,虽然他人远在潼关,可是她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四哥,太子对郡主,太子妃对四哥你,这些小事,恐怕也逃不过四哥的法眼吧?”宇文修勾唇一笑。 “我反对!”宇文澈突然出声,“紫陌不过是个女子,我们何必为难于她?如今她已经做了不少事情在帮四哥,若是让她去做诱饵,以她的性子,恐怕难成。” “六弟,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宇文烨忽然问得直接。 “四哥这可是在怀疑臣弟?”宇文修眉梢轻挑,“四哥睿智,臣弟对郡主的心思怕是逃不过四哥的眼,可惜佳人依然心有所属,臣弟只能祝福她幸福罢了。” “我会好好珍惜她,六弟放心好了,只是,约束好你手里的人,莫要触到了我的底线。”宇文烨眼中凌厉一闪而过,“既然兵权一时拿不到手,那其他的事情也都缓一缓吧,眼前龙国大军还在潼关之外,两日后的进攻,不要出了岔子才好。” “四哥这是急着娶妻呢吧?”宇文澈笑起来,任宇文烨掩饰的再好,眼底的那一抹吃醋和怒意,还是被他看在了眼中。 “她身子重要,潼关苦寒,怕是养不好,以后再落下病根,不如早些回朝,也好安心。”宇文烨意有所指,却也不愿多言,“如若无事,便一起去军中看看吧。” “是。”宇文修和宇文澈起身随宇文烨一起出了左副帐。 主帐外,钟隐和莫非并肩而立。 “师兄,这么多年过去,经过这么多的事情,你还是初心不改吗?”钟隐看了一眼主帐的方向,转向莫非,轻声问了一句。 “为想为的人,做想做的事,你和他也都不曾变过。”莫非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师父决定出山。”钟隐叹了一声。 “为了她?”莫非皱了眉头。 “是,也不是。”钟隐的回答有些犹豫。 “她说过一句话,活在当下。”莫非抚摸了一下随身的佩剑。 主帐内,淡淡的草药香在弥散,司空逸将药碗放下,抹了一下自己的嘴角,也轻轻拭去苏紫陌唇边的药渍。她还睡着,像婴儿一般恬淡纯净,让他不得不捧在手心细细呵护。帐外的对话他都听到了,帝师慕容又如何?苏紫陌何曾怕过谁?他又何曾畏惧? “喵……”一声撒娇意味十足的哼唧,苏紫陌闭着眼睛,伸了伸胳膊,又蹬了蹬腿,扭扭身子再次缠上司空逸的身子,鼻尖蹭在他的锁骨上,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肌肤上,暧昧至极。 “呵呵……”司空逸禁不住笑出声来,这丫头,要么就将人的一颗心吊到嗓子眼,要么就妩媚到让人把持不住,她真当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个枕头呢? “不许笑,让我再睡一会儿!”苏紫陌显然是听到了司空逸的笑声,不耐烦地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准确地盖上了他的唇。 “好……”司空逸的声音极具魅惑,他将她的小手握在手里,身子一倾,将她压在身下,笑着看她慢慢睁开眼睛,在她张口欲呼之时,将她的声音堵在口中。 “流氓!”好不容易等司空逸放过了她,苏紫陌大口大口喘着气,翻着白眼瞪着他。 “也不是谁在梦中唤着本公子的名字,是谁攥着本公子的衣襟不肯松手,是谁抱着本公子睡了好几个时辰。”司空逸对于苏紫陌并不介意他同她一起睡在榻上表示很惊讶,只是面上并不表现,他怕是她忘了,他一提醒,怕又要折腾了。 “流氓!”苏紫陌咕哝了一声,在被子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又抬起手腕看了看,转向司空逸,“你给我解了毒?” 苏紫陌瞬间而起的愤怒很直接地挑战了司空逸的从容淡定,一瞬间,他懂得了什么叫不知所措……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仰望天空了。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四面墙里,即使仰望,看到的也是一片漆黑的迷茫,不若牢笼之外的这里,略显古旧的风景,一抬头便是满天星光,银河皎皎。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苏紫陌在距离军营不远的小土坡上找了一片草地躺下来,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忽然就诵出了自己前世很喜欢的诗词。 “你总是让人惊喜。”一个干净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吓得苏紫陌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看清楚是谁之后,松了一口气,宇文澈看着苏紫陌拍着胸口的样子,笑出了声,“你怎么总是对莫非没有信心呢?” “不是我对莫非没有信心,而是这个世界总是让我惊喜。”苏紫陌抱着膝盖坐起来,示意宇文澈也坐下来,她抬起头继续看着天空,随口问道,“明日一早就要出战了,我听说所有的将领都在主帐做最后的准备,你怎么偷懒跑了出来?” “就知道你是这么个状态,所以四哥就派我出来看你了。”宇文澈耸了耸肩膀,“紫陌,你那么聪明,可不要困在自己的感情圈里,看不到大局了。” “我本来就是个俗人。”苏紫陌收回目光,伸出手,看着自己的十指,“我和你们不一样,所以我才会做很多你们都不理解的事情。比如我会对宫人们很好,我会说以民为重,我会在这个时候觉得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这是无可奈何的,如果可以,谁都不会想有战争。”宇文澈叹了一口气,弹了太多杀人的曲子,都快要忘记了明湖的拜月台上的月亮是什么样子。 “其实,他们都是无辜的,只是为了统治者的欲望,或者是为了一种愚昧的信仰,而傻傻地去用自己的生命赌博。胜则欢喜加冕,败则埋骨他乡,生命,真的很简单。”苏紫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出现一个真正的天下霸主,用最短的时间将三国统一,从此再也没有战乱。” 宇文澈静静地看着苏紫陌,她的确是一个矛盾的孩子。有的时候,她是很爱宇文烨的,更多的时候会觉得她不过是在尽她所能向他换取一席生存之地;有的时候,她是很坚决甚至于有些残忍的,更多的时候她又是最为柔软慈悲的;有的时候,她聪明通透,更多的时候她会给她自己画地为牢,困在里面很久都不得解脱;…… 第八十九章 该拿什么去拯救u00A0 “苏紫陌,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你要的到底是什么呢?”宇文澈轻声问道。 苏紫陌平躺下去,一双眼睛凝视着天空,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到宇文澈以为她不会回到他的时候,她的声音出现在安静中。 “这里的每个人都带着面具,为了保护自己。我也不例外。你能看到的,都不过是我的侧面,都不完整,而真正的我,连我自己也看不清楚。” “没有人能读懂你么?” “有,也许会有,”苏紫陌微微一笑,“如果有一个人和我正好是一样的,那么在他面前,我就如同照镜子一般,真实的我倒映在他心里,他说出来的,便是真正的我了。” “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良人?” “不,两个太相似的人在一起是注定了伤害的。” “紫陌,很晚了,该回去了。”宇文澈站起身,对苏紫陌伸出手。 “若幽被我留在营地里了,所以我都不知道时辰。”苏紫陌大大方方地拉住宇文澈的手,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澈,带我去趟将士们住的地方吧。” “什么?”宇文澈回头吃惊地看着她。 “今日不见,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呢。”苏紫陌的言语中有些酸涩。 “真是怕了你了,还好有莫非在,否则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四哥可怎么交代?”宇文澈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在前面带路。 有莫非的帮助,三个人很快便来到了军中。时辰还不算太晚,士兵们还没有休息,除了巡逻的士兵之外,还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士兵坐在一处说着什么。 “伤员在哪儿呢?”苏紫陌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 “托你的福,看在你的面子上,雪初公子拿出了几个治伤的良方,再配合上骤雨将军研究出来的伤药,已经让这军中没有伤员了。”宇文澈的眼中微微透出几分感激。 “那就好,我们过去看看他们吧。”说着,苏紫陌就要抬步往前走去。 “等等,军中重地,你一个女子在这儿就已经很不便了,况且营中都是男子,你就这样进去,不大好吧?”宇文澈打量了一下苏紫陌的裙装,虽然已经很利落了,但是她毕竟是未来的四嫂,若是有什么闪失,他真的担当不起。 “澈,”苏紫陌认真地看着他,“我是未来的烨王妃,不是未来的烨王府里养着的金丝雀!”见他放下了拦着自己的手,她转向莫非,“以你的内力,将声音传遍着三十万大军的营地,应该没问题吧。” “郡主有何吩咐?”莫非请示道。 “告诉士兵们,冰凝郡主来看他们了,明日一战,叫他们千万服从指挥,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苏紫陌淡淡地吩咐完,挑眉看着莫非淡然的脸上出现几分犹豫,见他瞄向宇文澈,不由得伸手捶了他一拳,“你可别忘了你说过什么,你可就我这一个主子!” 莫非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违背苏紫陌的意思,将她的话用内力远远地传了出去,当然,主帐中的人也听见了。 这小女人又搞什么鬼?正在做最后的交代的宇文烨皱紧了眉头,这是在干什么?什么叫打不过就跑?什么叫留得青山在?这都是哪儿来的歪理? “王爷?”在众人的怂恿之下,惊雷开口唤回了宇文烨的注意力。 “刚刚本王交到的事情都明白了吗?”见众部将点头,宇文烨的眉头稍稍舒缓,“现在,都给本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四将随本王去点将台。话音还未落,人就已经出了门。 点将台上,淡紫色的长裙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莫非站在苏紫陌身后,右手抵在她背上,向她源源不断的输送着内力。 “众位为了皇国而战的将士们,很抱歉打扰了大家的休息。明日就是我皇国同龙国一战的日子,我知道大家一路奔波的辛苦,也能体会大家背井离乡的愁绪,在这里,我不想说那些没用的废话,只是郑重其事地告诉你们,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无论是为了皇国,还是为了家中的父老亲人,或者是为了你们自己,都请你们千万要珍重自己的性命,不许逞强,不许冒进,千万保全自己,因为只有你们活着,你们好好地活着,你们的家人才能好好的活着,整个皇国才能好好的存在着。所以,请各位,为自己而战!”苏紫陌静静地看着高台下扬起的脸,有稚嫩也有沧桑,有兴奋也有疲倦,无论是什么样的状态,她都真心希望他们平安。 “这是我第一次到军中来,我不大懂军中的规矩,我懂的就只是一些简单的人生道理,比如人活着,轻松是一日,紧张也是一日,何必累着自己?明日一战固然重要,但是你们看看周围。你们的周围站着你们击掌为盟的好兄弟,站着你们信赖的将领,你们的前面站着战无不胜的修罗王爷,还有传说中的冰凝郡主,你们还有什么好怕的?不要再紧绷着脸了,明日尽力就是,没有人规定你们必须胜利,你们都是人,而不是神。我不会唱军歌,你们谁起个头?还有谁会拢篝火?谁会跳舞?”苏紫陌在莫非的帮助下飞下高台,来到依旧沉默的将士中间,她看得出他们的目光,有疑惑,有不信任,她不害怕,她温和的一笑,“莫非,去拾些柴火来,澈王爷,我再教你一首歌可好?” 当宇文烨站在点将台上时,他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一堆堆熊熊燃烧的篝火映红了每一个战士的脸,围着篝火跳着舞,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放松,仿佛明日要赴的不是一场生死对决,而是一场久别重逢。他听到了不一样的战歌,他听到了一种同生共死的坚决,从每一个战士的眼中,他最终看到的不是他想象中的懈怠,而是一种因为感激而生发出来的勇气。他不得不承认,因为苏紫陌的出现,明日一战,必胜!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这样的句子只针对于潼关外的龙国军队,已经被炸药实验和空城计整的筋疲力尽的龙国军士在听到苏紫陌的言论之后,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嘲笑,而是深深的恐惧,是了,就是这个冰凝郡主,让十五万大军顷刻间灰飞烟灭!明日,便又是一场硬仗了! 而在潼关之内,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篝火渐息,将士们认真地检查了每一处,不留下半点隐患,巡逻的士兵们轻声哼唱着无衣,精神从未这般振奋。今日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冰凝郡主,他们发现传说中除了她的美貌之外,就没有什么是真实的了,她不冷漠,不残忍,不做作,她是真的心疼他们,关心他们,只是为了人命,而没有半点利用,偏偏就是这样的人,让他们心甘情愿用生命去守护。开战吧,打完了就可以回朝了,回朝了便能看到冰凝郡主和烨王爷大婚了,他们并肩而立的样子,还真是好看呢! 主帐内。 宇文烨揽着苏紫陌掀帘进帐,冷冷地扫了一眼正在收拾床铺的若幽,若幽心里一惊,望了望一脸苦笑的苏紫陌,忙加快了手里的动作,连行礼都忘了就忙不迭地退了出去,顺便把准备进门的宇文澈拦住了。宇文澈看了看主帐,低头一笑,摇着头向左副帐走了过去。 “咳,烨,我累了,想坐一会儿。”苏紫陌偷偷瞄了宇文烨几眼,果然还是生气了,可是她是真的很累了,很想坐一会儿。 “现在知道累了?刚才跳舞的时候看你很开心的。”宇文烨冷哼一声,将苏紫陌箍进自己怀里,盯住她的眼睛,“陌儿,你可知你在本王身边时,都未有过那样的笑容,你可知本王多嫉恨?” “烨……”这好像是第一次宇文烨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地这样明了,苏紫陌所有的耍赖撒娇都在他认真的瞳中无处安放,她不得不叹了一声,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下巴,“明日一战,我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 “你就不能乖一些吗?安心等我回来不好吗?”宇文烨微微偏了偏头,苏紫陌的主动还是让他不那么习惯,虽然很喜欢。 “好,但是那样的话你所有的敌人都会知道我的柔弱,我是未来的烨王妃,便也成了你的软肋,未来你要走向那个位置,这一路上,我定会成为你的制肘,我不希望自己是你的包袱。烨,我要与你并肩,一起尽收江山风景。”苏紫陌目光烁烁地看着宇文烨,细细描摹着他的轮廓。 第九十章 女人的可怕报复 这便是让她疯狂的男人,完全不同于司空逸的男人,在他身畔,她不想要安稳,只想要发光发热。如果说司空逸如月般柔和,那么宇文烨就是太阳般的热烈。 “陌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宇文烨长叹一声,将苏紫陌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之上,他却不起身,依旧凝视着她的眼睛,诱惑着她,“陌儿,我今天晚上留下来好不好?” “呃……啊?”苏紫陌差一点就沦陷在他的目光里了,还好是差一点。 “陌儿……”宇文烨看着她愣神的可爱模样,叹息一笑,将头埋进她颈间,却发现了她的身子的瞬间僵硬,他不免冷了下来,司空逸在她房里歇了两日,她也不曾反抗,虽然他知道两个人没有发生过什么,可是他的王妃总是在别的男人怀里,他不生气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拥紧了她,霸道至极,“莫不是本王太过冷落了王妃,让王妃一不小心贪恋上了他人的温暖?那不如本王今日就留下来给王妃赔罪好了。” “烨……啊!好痛!不要啊……”苏紫陌正想着怎么能把这个吃醋的男人哄走,再有半个月她就要是她的妻了,拥有现代思想的她并不是很排斥婚前就发生关系,但是现在情况比较特殊,明日要开战,她和司空逸还有个小计划,总不能明日一早起来她的脖子上满是吻痕吧?那还怎么见人?还没等她说话,宇文烨就直接粉碎了她的想法,他的唇齿狠狠袭上她雪白的脖颈,霸道地留下了他的痕迹。 “平日里太过纵容,对你来说真不是一件好事,今日若是不惩罚你,你岂不是要无法无天了?”宇文烨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杰作”,抬手抚上去,顺着她的耳朵一路抚上她的额头,扳过她的下巴,俯身就要吻下去。 “陌儿,该喝药了,一晚上不见人影,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再不喝药就要凉了,再热药就要失效了呢。”伴随着一个清亮如泉的声音,宇文烨的情欲转变成了浓烈的怒火,他起身转过头狠狠地盯着白衣轻纱,一脸无辜的司空逸,几乎想要拔剑杀了他!司空逸面对宇文烨滔天的杀气,居然还能将无辜进行到底,“怎么了吗?是我打扰到王爷了吗?” 你说呢?苏紫陌朝天翻了个白眼,虽然她很感激司空逸的营救,但是她对他的方式表示很无奈,每次都用这招,他不嫌无聊吗?若不是看在帝师慕容的面子上,他现在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本王要去处理政务了,你服侍郡主用过药之后唤若幽进来伺候郡主休息。”宇文烨强行压下自己的怒火,但是在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拿下江山万里,定要拿他的血祭天!说完,宇文烨深深地看了缩在被褥中的苏紫陌一眼,起身走出了主帐。 “陌儿,喝药啦,来,乖乖……”司空逸笑眯眯地走到苏紫陌床边坐下来,那模样同狐狸一般无二。 “白毛狐狸,没安好心!”苏紫陌瞪了他一眼,翻身起来将药一饮而尽,将药碗塞回他手里,“说吧,又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你,顺便把钟隐交代的东西给你带过来。”说着,司空逸便从怀里翻出一个小包裹,抛到苏紫陌手中。 “还是钟隐最贴心了!”苏紫陌灿烂一笑,将带着竹香的小包裹打开,翻看着她向他要的东西:护具。第一次上战场,难免会紧张,一紧张肌肉难免僵硬,她自己受伤还好,若是影响了朝歌舞的效果,那她就真的是罪人了。所以她要钟隐帮她做了这些护具,带着药物的护具应该会更好吧。 “对了,钟隐明日也会护在你身边,你不用担心打不过也跑不了的问题了。”司空逸将白玉扇打开看了看。 “呃……至不至于?”苏紫陌停下了试戴护具的手,有些无奈,宇文烨现在还不知道她要上战场,就已经将宇文澈和宇文修派到了她身边保护,清音剑法加上轻舞飞扬,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莫非,如今再多一个钟隐,她真是想死都难! “至于,当然至于,谁让你重要却又极其没用呢?”司空逸瞄了她一眼,不经意地扫到了她脖子上的吻痕,深紫色的眼眸泛上几许杀意,却漫不经心地开口,“他碰你了?” “还没,你进来的挺是时候的。”苏紫陌拢了拢衣襟,看向司空逸的时候才发现他是在盯着自己的脖子,她抬手护住吻痕的地方,低了声音,“我很快就是他的妻了,他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你真的打算嫁进烨王府,将自己的一辈子都圈禁在皇宫里?”司空逸的眼神有几分轻蔑,“你以为你嫁过去之后还能在功成名就的时候全身而退?你的思想倒真的很新鲜,无可厚非吗?那若是有朝一日你怀了他的骨肉,又该当如何?” 孩子?她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宇文烨不是夏展,她对他的就只有亏欠,可是她不能永远骗自己说亏欠便是爱。司空逸真的很可怕,他看得清自己的真实想法,她确实是打算在宇文烨谋得江山之时抽身离开,可若是那时真的有了孩子,她该怎么办?所以,她不能嫁给他,不能有孩子,不能…… “司空逸,你有办法。”苏紫陌忽然从慌乱中镇静下来。 “呵……” 明睿三十八年六月廿三,清晨,潼关城门大开,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滚滚硝烟腾空而起,皇国与龙国大军的战事正式拉开帷幕。 “惊雷,这一手开门红还真是漂亮!”电掣一身戎装,手握缰绳,站在墨部精骑的最前端,笑着看敌军阵营一阵慌乱。 “那是,郡主说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叫阵什么的都老掉牙了,再说,派一个人上去喊半天多费嗓子,还不如一颗炸弹扔过去来得直接有效!”惊雷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冰凝郡主确实有趣,估计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抓住他们王爷的心吧。 “是很有效,这一颗炮弹下去,恐怕他们又折了几千人。”硝烟渐散,风驰冷眼看着龙国军队迅速调整着阵营,不愧是三国之中首屈一指的骑兵,虽然还未开战就弄了个措手不及,但是此刻看起来丝毫不乱,只是慑于炸弹的威力,一时不敢上前。 “真不明白,郡主为什么不让我们趁热打铁攻上去呢?”电掣撇了撇嘴,刚才那么好的机会就只能看着,他心里真是不爽呢。 “若是想送死,你便迈一步出去看看。”骤雨冷笑一声,他眼中的那种疯狂和诡谲看起来十分骇人,这真的不怪他,他研究医毒多年,如今有了神医相助,自是不同,当成果研究出来之后,那一种成就感是谁都不能体会的! “好个没脸没皮的皇国将军,战场上的规矩不知道吗?怎的可以这般狡诈?”硝烟散尽,一个俏生生的声音冒了出来,只见龙国阵营中心,一个看起来瘦小的身影站在战车上,颇有些主将的姿态。 “好个气急败坏的龙国公主,兵不厌诈的道理不知道吗?这般心浮气躁,怕是要败呢。”暗红色缎带漫天飞舞,一个淡紫色的人影缓缓降落在潼关城墙之上,宛若天人。 “苏紫陌!”宇文烨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了,该死的小女人,早知道昨天就应该强要了她,看她今天还有力气跑出来送死! “四哥!”见宇文烨瞬间就发火了,为了大局,宇文澈只好硬着头皮冲上去拦住宇文烨,“四哥,你怎么变得如此冲动呢?她只不过是想证明她的能力,让觊觎她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她是如此为了四哥着想,四哥是不是也相信她一回?况且龙国主帅是个女子,若是我们去攻,多少觉得欺负了她,可是若是由紫陌出马就不一样了,她身边有七哥、莫非和雪初公子护着,应该无碍的。” “放肆!”宇文烨虽然怒气未平,但是也不那么冲动,“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们就这么任由她胡闹?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帅?” “四哥,”宇文澈面露难色,“前些日子我们夜探龙国大营的事情被她知道了,这女人吃了醋,真的不太容易收场,与其等她来为难你,还不如将整个龙国大军给她发泄。” “她……”宇文烨忽地收了声,因为苏紫陌投来的那一眼中,真真是绵里藏针。莫非,回去他一定要想个办法废了他,否则以后她进了烨王府的门,他哪儿还有为夫的尊严? “你胡说八道!你是什么人?该不会是皇国无人了,才派你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出来应战吧?”龙国三公主龙舞看清城墙上的人,发现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便镇静了下来。 “我?我的身份低微,不说也罢。” 第九十一章 失去时的最真心 苏紫陌轻笑出声,“公主说的是,我是弱不禁风,不过公主有一点说错了,我不是来应战的,而是来观战的。” “好好好,那你就好好看着,看着本公主是怎么破了你们的潼关,再破了你们的皇城!”龙舞扬声笑道,笑声未落,面色严肃,手中令旗一挥,先锋军便向前冲来。 “王爷在干什么啊?”电掣看着奔腾而来的骑兵,却见宇文烨只是静静地站在城墙上看着缎带中傲然独立的苏紫陌,他不得不承认,郡主是很美,可是也不能因此而忘了此刻可是战场啊! “闭嘴!”风驰喝住电掣,手中墨部令旗一展,“墨部听令,弓箭准备,绝不留一个活口。” 龙国的骑兵渐近,皇国的先锋军有一些微的慌乱,可是军令如山,他们不敢动。就在龙国骑兵距离他们有十五丈的时候,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一向骁勇善战的龙国骑兵莫名地坠马,摔得相当之惨烈。待众士兵凝神望过去,才发现数条散着冷光的铁丝拦在路中。 “放箭!”墨部令旗挥下,玄黑色的箭雨从天而降。墨部的弓箭手都是宇文烨亲自训练出来的,箭无虚发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况且距离如此之近,若是不中,还不如自请退出墨部精骑。 “小人!”皇国一兵一卒未动,眼见的己方就损失了一万人之多,任由龙舞经过多少场大战,也不得不乱了阵脚,这女人怎么这么厉害? “兵不厌诈,公主怎的这般记性不好?”苏紫陌眯起眼睛,胆敢勾引她的未来夫君,简直罪不可赦! “好,本公主原想放你一马,既然你这般不识好歹,那就莫怪本公主心狠手辣了!”龙舞左看右看,还是不见昨日在帐中见到的黑衣男子,虽说他是皇国将军,但是他实在是生得好看,又有那么一股傲气,功夫还那么好,确实让她心动,本想今日拿出精锐吓他一吓,然后让父王前去提亲,成就了她的女儿心,也省了两国交战,岂知今日不知道从哪儿杀出这么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两国交战,主将不在,定是她囚了他,既然这样,那她就上演一出美人救英雄好了。心里想着,龙舞手中令旗挥舞,龙国骑兵呼啸而来。 “呵呵,战场上哪儿来那么多女儿情长?”苏紫陌笑得娇媚,转向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宇文烨,“还等什么?早些结束了,便能早些回去歇息了呢!烨,绵绵情话我们回去慢慢讲,你觉得可好?” 宇文烨看着苏紫陌意味深长的笑,只觉得透心得冷,奈何整个皇国就只有这个女人不怕他,他又偏偏心里放着她,可恨这女人心里还不知道放着旁的谁!她有一句话说对了,早点结束了就能回去了,等回去了就依着军功请旨完婚,待她彻底属于他了,看谁还敢上他烨王府放肆!他温柔地望了苏紫陌一眼,手掌轻扬,墨部四将齐齐传令,面对龙国疯狂的骑兵,皇国丝毫不乱,阵营变换,气势滔天。 “铮——”古琴音动,宇文烨转头看去,司空逸白衣翻飞,端坐城墙之上,暗红色缎带散去,将苏紫陌露出。两人相视一笑,琴声悠扬,衣袖轻盈,一曲朝歌在两人的配合下变作杀伐之音,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断送了龙国一万兵马。 有了朝歌的助力,皇国士兵精神更加振奋,墨部精骑则兵分几路,按照指示执行计划,直接导致的结果便是龙舞的彻底慌乱。 “公主,先锋精锐全军覆没。” “公主,左右两翼已经陷入敌军包围,脱身无望。” “公主,后方遭到突袭,粮草被烧,大营被炸毁。” “什么?”龙舞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她自幼在军队中长大,多次领兵与皇国作战,虽胜数不多,但是每一次都将皇国重创,从未有一次败得如此惨烈,就连龙国一直引以为傲的精锐骑兵都全军覆没,她几乎不敢相信,三十五万大军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就覆灭了,她咬咬牙,看了看苦苦支撑的士兵,不得不下令撤兵。临走之前,她望了一眼临风而立的苏紫陌,眼中闪过几分恨意,也顾不得许多,弯弓搭箭,箭尖直指苏紫陌。 冷箭射来,苏紫陌并没有注意到,跳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朝歌舞,她还能笔直地站着就已经是强撑了,哪还有精神去注意飞来的冷箭。正在指挥军队追击的宇文烨眼角余光一扫,心脏差点漏跳一拍,连指挥也顾不上了,飞身去救苏紫陌。 “真该死!”时机刚刚好,宇文烨缓缓降落在城墙上,他一手搂住已经昏迷过去的苏紫陌,一手抓住龙舞射来的箭,也顾不得自己的手鲜血淋漓,更顾不上身后战事未完,将箭一丢,抱起苏紫陌飞身向营帐赶去,他身后的钟隐也不敢怠慢,跟了上去。剩下的宇文澈和宇文修对视一眼,捡起令牌指挥着军队进行最后的追击。司空逸抱着琴倚在莫非怀中,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城下的龙舞眸光微闪,是他,就是他,那个让她心动的男人,可是…… 黑暗,漫无止境。苏紫陌一个人站在黑色的浓雾之中,她闭着眼睛,心却清醒着,微微浅笑,下一个画面是手持镰刀的死神来拥抱她么?那么她是会回到车水马龙的世界,还是会消亡在古香古色的城镇?天堂或者地狱,她忽然不想知道夏展会不会在等着她,只想知道司空逸的心,那一首说好的凤求凰,是不是真的就绝迹在他的心底…… 主帐,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回烨王爷的话,郡主心脉微弱,魂魄不定,怕是……”良久之后,钟隐拂袖,收回所有扎在苏紫陌的穴道上的银针,起身转向宇文烨,屈膝跪下,声音哽咽。 “你说什么?你再给本王说一遍!”宇文烨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每一个字里都浸着滔天的怒火,连在一起,就是燎原大火,要燃尽天地间的一切。 “王爷,请节哀。”钟隐闭起眼睛,强忍住心中的震荡,艰难地说出节哀。 话音落地,主帐内外一片死寂。帐内的都是素日里与苏紫陌亲近的人,帐外都是受过苏紫陌恩惠,感动于她的善心的将士,没有人哭,包括若幽,因为他们在这一刻选择不相信,哪怕下决断的是江湖神医雪初公子。 “雪初公子,”若幽清脆的声音打破寂静,她慢慢蹲在钟隐身边,笑得灿烂,“你是开玩笑的吧?一定是的!肯定是你和郡主商量好骗王爷的,因为郡主要上战场的事情,王爷是不知道的,郡主害怕王爷会责骂,所以才这样的是不是?大家都不要担心,郡主平日里是最贪吃的,我去做栗子糕,她闻到味道一定会忍不住的。”说罢,若幽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苏紫陌,站起身,摇晃着走了出去,还没走到门口,便晕在莫非怀中。 “四哥……”宇文澈上前一步,轻轻唤了一声,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床上的人儿,希望能像往日那样,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对他吐舌傻笑,可是什么都没有,那一瞬间,失望席卷了心脏,他的安慰一句也说不出来。 “说,给本王自己说,你们之中有多少是知道冰凝郡主要上战场的?你们之中有多少同意了她上战场,还帮着她瞒着本王?你们可知道这是军中,不是你们儿戏的地方!纵然本王有什么让她误会,也是本王自己来向她解释,如今,你们一个一个都满意了?叶焕,都给本王按军规办了,包括你,也包括本王自己!”宇文烨的声音冷到极致,也残忍到了极致,可是纵然如此,苏紫陌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跳起来阻止他。他恨透了眼前这群人,也恨透了他自己,在城墙上他明明是可以将她拉回来的,可是他不也默许了她的任性。宇文烨还记得,朝阳落在她的身上,那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王爷,请三思。”叶焕涩声道。苏紫陌的意外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宇文烨的失控却在意料之中,他只是没有想到宇文烨会这样失去理智,这是在他的记忆中从未出现的,苏紫陌,这样的存在,到底是福是祸? “闭嘴!”宇文烨不耐烦地冷眼扫过去,那气势将叶焕压迫到不得不单膝跪地。他环视了一圈帐内的人,眼神如九天冰雪,可是当他转向床榻中的人,却瞬间冰雪消融。他靠近她,坐在她身边,伸手抚着她苍白的脸颊,没有一丝温度,他的心几乎要碎裂了。她就这样走了?以这样一种毫无预警的方式?不可能的,她是他的女人,他不允许任何人带走她,哪怕是神都不可以! “雪初,陌儿究竟如何?”衣料轻微摩擦的声音传出来司空逸缓步走向钟隐,将他扶起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第九十二章 虽是殊途却同归 钟隐看着他,眼睛微红,轻轻摇了摇头,“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就莫要执着了。” “那日她喝的可是我的血,你都看见的。”司空逸的声音飘渺地像是来自于另一个时空,听不出丝毫情绪,良久,一声轻笑溢出在空气中,“雪初,我还以为你的医术天下无双,原来,你也有束手无措的时候,若是我说我能将她救回来,那么你便自己废了自己的一身医术吧。”司空逸眯起的桃花眼中盈满狠厉的杀意。 “逸,你莫要胡闹了,苏儿现在的情况,就算是师父来了,也是一样的。若是能舍了这一身的成就换来她的生命,我亦情愿。”钟隐深深地看了一眼苏紫陌,他还记得一年前的那个晚上,她向他伸出手,屋顶上的归去来兮,很温柔。 “为什么?”司空逸还是不死心,因为总有那么一种直觉牵引着他,苏紫陌还在。 “因为……”钟隐看了一眼宇文烨,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因为她自己不愿意醒来。” “为什么?”这一声出自宇文澈之口,他没有办法理解钟隐的话的意思,“她不是很爱四哥的吗?如今战事结束,她就要随四哥回长安,她就要成为烨王妃了,一切她想要的幸福都在眼前,为什么她不愿意醒来呢?” “够了!都出去!”宇文烨一声怒喝,他已经听得够多了,他什么都不想再听,既然没有办法,那不如给她一个安静的环境,让自己陪着她安然沉睡,送到她的下一个轮回,这一次是他宇文烨没有能力留住她,下辈子,他一定不会让她这么早就离开他,一定不会! “该出去的怕是你吧,烨王爷。”浅浅的笑挂在精致的面容上,司空逸衣袖一展,毫不畏惧地迎上宇文烨杀人般的眼光,“其实烨王爷什么都知道不是吗?何必自欺欺人呢?”司空逸的左手貌似不经意的露出来,小指上淡紫色光泽若隐若现。 “公子何意,是否能说地更明白一些呢?”宇文烨自然是看到司空逸的不经意,眸光紧缩。 “夏展。”司空逸轻轻吐出两个字,唇角微扬,“说起来王爷和陌儿还真的很相似呢,王爷透过陌儿看到的锦绣山河,陌儿透过王爷看到的前尘旧事,一个未来一个过往,也算般配。” “你说够了没有?”宇文烨的眼中射出危险的信号。 “说够了,王爷随意。”司空逸微耸肩膀,眼中笑意渐浓,转身拍了拍钟隐,“喂,回家了,你要不要一起走?”说罢,不等钟隐回答便率先走出了主帐。 钟隐看着司空逸的背影,略略一叹,跟了出去。钟隐的离开相当于将苏紫陌彻底判了死刑,宇文澈眼睛一红,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快步离去。其余的人深深叹了一声,也离开了主帐。最后,偌大的主帐就只剩下了宇文烨和苏紫陌两个人。 “陌儿,为什么不愿意醒来呢?你的过往到底在哪里呢?可不可以醒来告诉我?我已经不介意你把我当做了谁,我只希望你能平安,你那样善良,总舍不得我的第一次婚礼便没有新娘吧,你那么聪明,一定想得到,那样的场面,很凄凉,你舍不得的,对不对?”宇文烨的指尖流连在苏紫陌俏丽的容颜上,他承认,自己的心很痛,随着她的呼吸一点一点消散,他觉得自己的体温也这样慢慢流掉。这一刻,他愿意将心打开,把最真实的一面放在外面给她看,他是爱她的,有的时候,隐瞒也是一种保护,她怎么会不明白? 是的,最初的时候他利用过她,骗过她,故意地吸引过她,可是最终他发现,先陷在爱情泥沼中的竟然是他自己。虽然他听见很多人都对他讲冰凝郡主是如何迷恋于他,可是他从未在她眼中看到所谓的迷恋,他甚至于能感觉得到她很多时候都是在自欺欺人,其实,她内心最深的地方,从来就没有他宇文烨的位置!可是他不愿意放手,他相信只要她在他身边,总有一天她会将他当做宇文烨去爱。终于,她答应了陪在他身边,却在距离彼岸最近的地方失了约,面对她紧闭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要追去黄泉,找到她,问个明白…… 不是夏天么?怎么夜风这般寒凉?不是大获全胜么?怎么没有半点喜气?潼关的夜,怎么这般不寻常? 夜凉如水,月光皎洁,司空逸一袭白衣站在主帐外的空地上,仰头望着天际,眉眼间有淡淡的笑意,一如既往地从容淡然。 “逸,这次你真的是闯祸了。”钟隐环顾四周,又凝神听了听,确保周围没人,才缓缓开口。别人看不出来,他还看不出来吗? 司空逸向来就有洞察人心的能力,苏紫陌虽然多变,但终究是单纯,根本就不会是司空逸的对手,就连他隐隐都有察觉,苏紫陌一次一次向宇文烨靠近,不是有多爱他,而是在躲避司空逸,看来他最初的提醒并没有用,她还是沦陷了。这一切从最开始就是被安排好的,苏紫陌的长情之所以让他束手无策,是因为那药引根本就不是迷迭香,而是司空逸身上特殊的味道。司空逸之所以放血为苏紫陌解毒,是为了将自己的内力渡给她,让她完成今天的表演。苏紫陌跳的根本就不是最初版本的朝歌舞,而是配合司空逸的琴音杀敌的朝歌杀,对于苏紫陌而言,外来的内力,极耗心神的杀舞,她能够坚持一个时辰已是强撑,所以她现在生命垂危,一点都不意外。 “雪初,我何时做过无把握的事情?”司空逸微微一笑,美得有些妖娆。 “你还是老样子,这般不肯认输。”钟隐摇头苦笑,“有一句话我没有骗你,苏儿的确是自己不愿意醒来的。她的魂魄之所以飘忽是因为她的体内有一股及其强烈的意识,她要回到一个地方去,而这个地方,并不存在于这里。” “是么?那她就更不可能走掉了。”司空逸举起左手,浅紫色的玉石戒指在月光下泛着柔柔的光泽。 “这是……”钟隐微微吃惊,“这是苏儿的?” “是。”司空逸收了手,颔首道,“我想你也有同样的感觉,冰凝郡主到苏紫陌的转变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个东西,她的身上有我们谁都不知道的秘密。至于她想去的那个地方,很可能那个夏展就存在于那里。所以……” “你依旧怀疑冰凝郡主已经被掉了包?”钟隐皱了皱眉头,无数次帮苏紫陌诊脉,她左耳后的桃花胎记十分清晰,并且他可以确定那不是外力所致,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醒来之后失了忆,但是她的身份是不会有问题的。 “你很确定她就是冰凝郡主。”司空逸的笑容沉下来,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她自己说她失忆了,可是你并没有诊断出这样的症状,还有慕容那老家伙说凤栖星曾有过先暗后明的情况,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大胆的假设,她是她,但也不是她了?” “逸,你的意思是……”钟隐露出吃惊的表情,那不是古书中的传说吗?不只是传说吗? “呵呵,无所谓真相如何,她便是她了,苏紫陌,独一无二。”司空逸恢复了无所谓的笑颜,眼神却是锐利,“你知道我是谁,所以,我绝对不允许有什么事情是意外的。” 钟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司空逸深紫色的瞳。他不能确定苏紫陌,却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个男子,言出必行,司空逸从未食言过,但愿这一次,也可以如他所愿。 深夜,主帐内依旧灯火通明。 “四哥,时候不早了,你已经好几夜没有合眼,不如我来守着她,你去歇一会儿吧。”宇文澈掀帘入内,见宇文烨依旧同他们走之前一眼坐在苏紫陌床前,盯着苏紫陌的脸。 “不必了。”宇文烨看着苏紫陌安静的睡颜,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她,恬淡地像是一块通透的白玉,凝固在时空的流转,成为一种永恒,可是这样子虽美,他却更怀念皇家别院中那个故作妩媚喂他吃栗子糕的小女孩,“外面如何了?” “有六哥在,一切安好。”见他问起正事,宇文澈收起悲戚,认真答道,“龙国三十五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剩余不足十人护送龙国三公主回了都城。我军亡两千三百四十五人,其中墨部精骑一百六十三名,伤三千六百八十九人,其中墨部精骑二百四十七人。战场清理以及亡者埋葬、伤者救治工作已经基本完成,战况已经上报父皇。” “陌儿,你可听到了?我都不得不为你折服,你的寥寥数语竟然强过我几年的亲自训练,这样的话,不如回朝之后我去奏请父皇,由你来代替我掌管墨部精骑,而我只做个游手好闲的贵公子,可好?” 第九十三章 英雄难过是情关 宇文烨温柔一笑,伸手轻轻捏捏苏紫陌的鼻梁,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四哥,紫陌她……”宇文澈看着宇文烨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痛。 “她还在。”宇文烨十分肯定地说。虽然气息已经十分微弱,虽然钟隐已经宣布了放弃,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他已经遣叶焕派人到洛城去寻帝师慕容了,并出动了他在暗处的势力暗楼去访山问川,寻找名医,他不放弃,绝不! “哎……”宇文澈长叹一声,看样子他是劝不动他了,情这一字果然是英雄难关,他轻轻退出主帐,吩咐了一下守在外面的莫非,就先回去休息了,战事结束,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些天,有他忙的了。 月至中天,整个皇国兵营,除了巡逻士兵的脚步声之外,就再无其他声音,一个白影飞快地掠过。守在主帐外的莫非条件反射性地将手紧握在剑柄上,下一秒又松开,对着空气略微点头。下一秒,白影掠入主帐中。 蜡烛微微摇晃,此刻的司空逸看起来像是鬼魅,他出手之快,连宇文烨也不曾防备。他将手中的号钟琴放在矮几上,挥手将伏在床边的宇文烨推开,走上前细细打量苏紫陌的脸。 “冤家!”司空逸轻轻怨怪一声,抬手结了一个印引动了主帐外的阵法,随后轻叹,将苏紫陌抱起,旋身坐到矮几前,让苏紫陌以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自己怀中,起手落指,琴音盘旋。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一遍一遍,声音从清亮到喑哑,怀中佳人却不见丝毫动静,眼见得天色渐白,指尖丝丝血迹渗出,那双熟悉到骨髓的褐色瞳孔始终不得见。司空逸长叹,紫色眼瞳透出一种伤痛,无奈,他不得不将苏紫陌抱回床上,用被子轻轻包裹,挥手收琴解阵,徒留一抹微不可见的血迹在她的左耳后桃花胎记处。 黎明,第一缕曙光落上主帐,宇文烨惊醒,第一反应便是去探苏紫陌的鼻息,还好,她并没有离开。宇文烨揉了揉额角,暗骂自己怎么会睡着,却在收回视线的时候撇到了她的发鬓,微微的凌乱说明有人来过。他微微眯了眼睛,唤了叶焕,又下了一道加急的指令。跟他宇文烨争,总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好。 此后的几天里,潼关从表面看起来真的归于平静。龙国已经向皇国纳贡以示歉意,并打算派使者出使皇国示好。暗楼的人收到的指令一道比一道急,出动的人手一次比一次多。主帐的夜晚总是格外安静,从外看不出任何异样,而内里却是不变的凤求凰,琴音缭绕,绵情入骨。而让所有人都牵肠挂肚的苏紫陌依旧安然地睡着,不曾苏醒,也不曾离去。 转眼又到七月,该来的,总会来…… 又到七月,天气犹然闷热,但天空已高远而去,白云轻盈,伴着哒哒的马蹄,好像一切都很好。可是,很多人心中都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寂寞,因为这个七月的一开始,没有再听到那个清脆如铃的声音唱着:“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六月廿五,圣旨到达潼关,潼关一战大捷,皇帝之心甚慰。龙颜大悦,必有重赏,但念及冰凝郡主身体,不宜车马劳顿,皇帝的圣旨中有了如下意思:镇宸大将军宇文烨带主力军快马加鞭,先行回朝接受封赏;墨部精骑护送冰凝郡主慢行,太医院的人已经在赶往救治冰凝郡主的路上;因冰凝郡主重伤未醒,行程时长又不确定,故而原定于七月初九的成婚大典暂时延缓,待郡主身子好全再议。 当时圣旨一宣完,主帐内的众人神情各异,各自在心里揣摩着圣意,直到司空逸一声轻笑之后,纵然宇文烨心中有多少个不愿意,此时也只能这样:宇文烨带三十万大军先行,留下宇文修和七万墨部精骑保护苏紫陌在后,在她身体允许的范围内尽量早得回到长安。 七月初一,天气晴好,一辆不甚华丽的马车在一群黑衣骑兵的保护下缓缓走在路上。外面是一片肃穆,车内却是悠闲自得。 “逸,都这个时候了,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钟隐掀开车帘看了看,一个若隐若现的阵法布在马车上,他试了试,外面是听不到他们说话的。 “这些天你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不是说不在乎名利的吗?现在怎么开始担心你的神医盛名了呢?”司空逸从喉咙里溢出一个轻笑,桃花眼微弯,似是故意挑衅。 “罢了,就你这性子,你不说我也有几分了然。”钟隐叹了一口气,看着依旧安静沉睡的苏紫陌,心里盘算着等她醒了怎么给她进补才弥补得了这么多天的折腾。 司空逸看着钟隐一张一张写方子,突然极认真地问了一句:“雪初,你莫不是心里有了我的陌儿?” 听得司空逸问话,钟隐写字的手猛地一抖,一个豆大的墨滴落在纸面上,他哭笑不得地抬起头,“先不说苏儿是待我如长兄,就说你我的关系,我怎么可能对她有旁的想法?”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不过是随口问问,陷在爱中的男人偶尔吃吃醋也是正常的。再说,就算你对陌儿有什么想法,我也是不会把她让给你的!”司空逸眉眼一扬,霸道中带着妩媚,说得理所应当。 “咳,你可不要忘了,苏儿现在的身份是没过门的烨王妃。”钟隐将污了的纸团起来丢到一边,头也不抬地打击司空逸。 “是么?难为你还记着。不过很快她就不是了。”司空逸闲闲地靠在马车壁上,拾起一本书随意翻着。 “你倒是有自信。”钟隐笑笑。 “那是必须的。”司空逸笑意更深。 那日圣旨到达潼关,众人在主帐内默然无语,宇文修率先开了腔。 “四哥,父皇之意甚深,臣弟看,四哥还是依照圣旨赶快回朝得好。” “那怎么行?”宇文澈出声阻止,“总不能把紫陌一个人留在这儿,再说,她现在生死未卜,四哥怎么能安心地离开?紫陌是四哥即将过门的妻子,她对四哥之心,人人明了,若是哪一日紫陌醒了却不见四哥,以她那敏感的心性,怕是要以为四哥抛弃了她,若是再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谁承担得起责任?” “七弟莫要着慌,郡主已然不是个任性的小孩子,加之她冰雪聪明,又与四哥心意相通,来之前恐怕心里已经对结果有了计较,就算是苏醒时不见了四哥,也会理智处之。况且父皇的圣旨中并没有明确说要我也即刻回京,不如就由我留下来护送郡主,一则是待她醒来有个解释,二来也多一份安全保障。”宇文修按了按宇文澈的肩膀,温和地说。 “司空公子难得沉默。”对于宇文修和宇文澈的说辞,宇文烨未置可否,却抬眼望向站在一边的司空逸。 “烨王爷抬举了,既然烨王爷已经知道了我的底细,那我也就不隐瞒什么。”司空逸将手中的白玉扇缓缓打开,“天家最忌讳的便是兵权旁落,所以太子迎娶上官甄宓便是一步极好的棋,而烨王爷此次带兵出征,却是迫于无奈。太子的德行众人皆知,烨王爷心中所想虽然平素无表达,但是知子莫如父。七万墨部精骑,终究是个疙瘩。潼关一役,冰凝郡主内伤严重,生死未卜,这里人人知晓,可是长安却未必如我们这般明白。冰凝郡主再怎么才思过人,也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加之王爷与她的感情,郡主上战场,烨王爷默许,这总让人忍不住怀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以郡主现在的状态怕是不能日夜兼程,王爷舍不下郡主是人之常情,但是若是经过有心人之口,难免变成王爷编造郡主伤情,有意抗旨,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意图谋反”四个字轻飘飘地从司空逸口中说出,却重重地落在了众人心上。宇文烨剑眉一拧,陷入了沉思。这样的情况他并不是没有猜测到,知子莫如父,反之也一样。太子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但毕竟是太子,苏紫陌也曾给他分析过之前龙国滋扰边疆之事,亦是如此意思,他的父皇想要保住他的太子,就必然会想办法将他手中仅有的墨部精骑也收归手中,这一次便是极好的机会。潼关距离长安之远,父皇不可能不知道,再加上苏紫陌的病情,却依旧要求他在七月初九之前回朝,分明是不相信苏紫陌的情况,有心刁难,他若真的不回去,恐怕后果不会轻松,墨部精骑统领权被夺事小,意图谋反便是大罪,他输不起。 第九十四章 天家无奈谁能免 但若要他现在回去,苏紫陌,他始终是放心不下的。 “四哥这般可是对臣弟的不信任?”见宇文烨迟迟不语,宇文修上前一步拱手道,“臣弟请四哥放心,且不说昔日在皇家别院,郡主对臣弟真诚以待,使得臣弟走出心中阴霾,从此感激不已,就说当下,郡主乃是四哥未过门的妻子,亦是臣弟未来的四嫂,臣弟当拼死护得郡主安全,只是等到了长安,四哥与郡主大婚之日,四哥当多喝臣弟一杯酒才是。” “六弟请起,你我兄弟手足,我自是信得过你的,只是……”宇文烨扶起宇文修,眼光飘向司空逸。 “呵呵……”司空逸将白玉扇合拢,直直对上宇文烨警告的目光,“男女爱情,讲求两情相悦,若是郡主知道了她未来的夫君这般不信任于她,还不知道要怎样伤心。” 一句“两情相悦”让宇文烨忽地明了。是了,以苏紫陌的个性,她若不想要,没人能勉强得了,在皇家别院之时,苏紫陌没少与司空逸接触,甚至于比与他还多,但却终究没能让司空逸如愿,一枚指环能说明什么?她的心在自己这里,便是足够。回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苏紫陌,宇文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下达命令:主力军准备班师回朝,叶焕率墨部精骑留下保护修王爷及冰凝郡主,在太医院的人赶到之前,钟隐做为冰凝郡主的主治大夫随侍左右,此事他会回去禀明皇上,其他人无需担心。 如此,宇文烨和宇文澈踏上了回长安的路,而司空逸则代替了宇文修的位置日日在马车中与苏紫陌相伴,唯一的联系则是每日宇文烨的询问和钟隐的回信,当然了,钟隐是有分寸的! “呵,天下英雄,能过得了情关的,有几个呢?” 明睿三十八年七月初八,夜,长安,皇宫,承乾宫,养心殿。 “周通。”烛光灼灼中,明睿帝宇文睿略显疲倦的声音传出来,伺候在门口的周通忙进门来打了个千。 “皇上?”周通等了一会儿没见皇上吩咐,便大着胆子看了宇文睿一眼,见他似乎很是疲惫,出声问道,“皇上可是乏了?若是乏了便歇歇吧,左右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大事,不如奴才陪着皇上到御花园看看新开的花,或者去哪位娘娘宫里坐坐?” “周通,你说,朕是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呢?”宇文睿摆摆手表示并不想出门。 “皇上,”周通深深一揖,“皇上多虑了,冰凝郡主聪慧过人,善良可亲,又心胸广阔,怀容天下百姓,必能理解皇上的苦心,以大局为重。” “哎……朕是怕她同庄贵妃一般,本来那么可心的一个人,哎……”宇文睿长叹几声,眼中略显悲哀,“还有烨儿,他的性子……” “皇上这般为烨王爷和郡主着想费神,真真是做到了慈父该做的,毕竟皇上是天下万民的皇上啊。”周通为宇文睿又添上一杯茶,劝道。 “罢了,走吧,整日看这些个恭维的折子,腻烦得很,去庄贵妃处走走吧。”宇文睿站起身来,周通忙招呼宫人准备圣驾。 钟粹宫,未央殿。 “昭妃娘娘到。”随着一声通报,庄贵妃放下手中正在绣的大红锦缎,起身迎出去。 “贵妃娘娘吉祥。”今日的昭妃穿着极简单,一点都不像是平日里的模样。 “妹妹快起来,怎么就生分了呢,快进来坐。”庄贵妃扶起昭妃,转向房中的丫鬟,“这儿没什么事儿了,你们都出去吧。” “是。”丫鬟们守礼地退出了门,庄贵妃和昭妃相看一眼,坐在桌边。 “这可是姐姐为郡主出嫁准备的?”昭妃拿起即将完工的刺绣,眼中闪过几分沉痛。 “是啊,也不知道那丫头还能不能回来叫我一声姑姑。”说起苏紫陌,庄贵妃眼中便蓄上了泪水,两日前苏彦进宫,将苏紫陌重伤昏迷的消息带给了她,她当即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便一直不分昼夜地绣着这大红盖头,她始终不相信苏紫陌会回不来。 “郡主吉人天相,必回平安。”昭妃伸手握住庄贵妃的手,坚定的说,“姐姐莫要着急,妹妹听说太医院的人已经赶过去了,重要的是神医钟隐一直跟在郡主身边,传说那钟隐可以起死回生,郡主有他照料,必会逢凶化吉。” “可是……”钟隐在苏紫陌身边照顾的事情庄贵妃也是知道的,却还是忍不住担心,但是眼下有另一件事,让她更为担心。 “姐姐,”昭妃正了颜色,“不瞒姐姐说,妹妹心里的想法和姐姐是一样的,当初在除夕宴上郡主选择了烨儿,这并不出咱们姐妹的意料,可是皇上如今的旨意,怕不是喜上加喜,而是要生生拆散这一对有情人啊。明日就是婚宴了,此刻郡主正在昏迷中,烨儿还在路上必定也不知晓,待明日事情一出,以烨儿的性子,还不知道要怎么忤逆皇上呢。” “是,紫陌性子刚烈,当初在我面前就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孩子虽然素日里聪明懂事,可在这件事上,怕是糊涂着,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若是就此睡过去也就罢了,万一那一日醒了,总是个麻烦。”庄贵妃亦是愁容满面。 “皇上驾到!”周通的通报声传进门,庄贵妃和昭妃不约而同地敛了神色,起身接驾。 “皇上吉祥。” “爱妃平身,今日是怎么了?昭妃怎么穿得如此素净在庄贵妃宫里?”宇文睿打量着昭妃。 “臣妾不过是闲来无事,突发奇想来姐姐这里坐坐,就没有刻意更衣,不想皇上驾临,御前失仪,是臣妾的不是。”昭妃福了福身子,赔着笑。 “原来昭妃平日里是刻意装扮给朕看的?”宇文睿爽朗一笑。 “女为悦己者容,倒让皇上见笑了。”昭妃笑笑。 “庄贵妃桌上的料子甚是喜庆,你这钟粹宫甚少出现这样的颜色。”宇文睿瞥见桌上的大红锦缎,一边走上坐席,一边笑道。 “回皇上的话,这是给紫陌绣的盖头,臣妾想着紫陌自幼丧母,出嫁时难免心酸了些,便动手绣了一副,臣妾自知是比不上宫里绣坊的手艺,可总归是臣妾的一份心意,皇上看看这样子可好?”庄贵妃将桌上的锦缎收了线,将完成品呈给宇文睿。 “庄贵妃啊,你这可是在怪朕?”宇文睿看着那盖头上的花团锦簇,鸳鸯戏水,思绪不禁回到了以前,这是这样的图案下,一张出水芙蓉的脸。一边的周通轻咳一声拉回了他的思绪,他放下锦缎看着庄贵妃,“朕向你保证,以后的烨王府,只有冰凝丫头一个王妃。” “皇上可曾问过两个孩子的意见?”庄贵妃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宇文睿,她实在不忍苏紫陌步上她的后尘。 “莫要任性,烨儿是朕的孩子,朕自心疼,但是他也是皇国的王爷,他的肩上有他应当承担的责任,况且冰凝丫头有你教养长大,朕放心你。”宇文睿挥挥手,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皇上,”昭妃暗地里扯了扯庄贵妃的袖子,温言劝道,“烨儿刚刚从战场赶赴回朝,怕是身体疲累,再加上心里惦念着依旧在病中的郡主,难免心里难受,这般心身俱疲,怕是明日……” “烨儿已经到长安城外了,朕命他休整一日,明日入城。”宇文睿眉头紧皱,扫了庄贵妃和昭妃一眼,“好了,此事已经定下,就莫要再议了,你们是想让朕失信于天下人吗?” “失信于小女子,何谈天下?”庄贵妃忽然冷冷地说出一句话。 “你……”宇文睿愤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庄贵妃,见她丝毫没有服软之意,更是气上加气,冷声道,“庄贵妃言语无状,御前失仪,念及冰凝郡主尚在病中,故不重罚,着于钟粹宫中反省十日。” “皇上!”周通见情势不对,忙上前一步。 “回宫。”宇文睿并没有给他劝说的机会,拂袖便走。 “皇上起驾。”周通无奈,给昭妃使了个眼色之后,跟上了宇文睿的脚步。 “臣妾恭送皇上。” “姐姐,你这又是何必呢?”待皇上走远,昭妃忙将庄贵妃从地上扶起来。 “烨王爷可曾对妹妹说过他二人之间的情谊?”庄贵妃淡淡地拾起被宇文睿带到地上的锦缎。 “一生一世一双人。”昭妃小声地默念着,随后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长安城外,驿站。 “四哥怎的还不歇息?我们已经到达长安,父皇的意图我们很快就能知晓了,紫陌那边也传来消息说她的情况平稳了许多,四哥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第九十五章 嫣红中的最绝望 经过宇文烨的房间,宇文澈见里面依旧灯火通明,便推门入内。 “我总觉得长安城内明日会有事情发生,父皇有事瞒着我们。”宇文烨负手临窗而望,长安城内的繁华清晰可见。 “四哥是说父皇让大军在此休整一日,明日再入城的决定么?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呢?父皇定是为潼关大捷而准备犒劳三军,明日城门一开,一定是夹道欢迎的老百姓!四哥,是你多虑了。”宇文澈笑着拍了拍宇文烨的肩膀,“四哥,都已经是指婚了的,人早晚是你的,莫要让兄弟们笑话了去。” “嗯。”宇文烨轻轻应了一声,心里还是觉得不能安宁,是她不在的缘故,还是周遭太过安静?他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有的时候,由不得他任性,否则代价便不只是她而已。 明睿三十八年七月初九,普天同庆,为了镇宸大将军凯旋而归,也为着一些别的事情。 “四哥,天亮了,该进城了,早些走吧,就过该见的人,还要去接紫陌呢。”大军已经整装待发,却迟迟不见宇文烨出门来,叶焕不在,宇文澈只好推开门,果然不出他的意料,宇文烨在窗边站了整整一夜。 “天亮了。”宇文烨淡淡地重复了一句,目光却没有离开皇城的方向,整整一夜,他在想着苏紫陌,她的一颦一笑,尤其是她掩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希冀,他忽然有了新的发现,她是不愿留在皇宫的,还有,他不是她留下的理由,那么,此刻的她,在哪里呢? “四哥,再不走,怕是要误了时辰呢。”宇文澈上前一步。 “她不在身边,哪个时辰不都一样?”宇文烨转头淡淡地勾了勾唇角,“罢了,走吧,总得得了空才能去寻她。” 宇文澈轻叹一声退了出去,风驰进来服侍宇文烨穿上战甲,“王爷,墨部精骑已经两天没有将消息传过来了,会不会……” “你连自己手下的人都信不过吗?”宇文烨眯起眼睛,“冰凝郡主的性子你还不知道?既然两天没有消息,那就说明郡主很可能已经醒了,好不容易出宫一次,她不疯一下怎么可能会乖乖回来?” “还是王爷了解郡主。”风驰笑笑,为宇文烨整理好装束,“王爷,可以出发了。” “嗯,传本王的令,进城。”宇文烨出门之前,最后看了一眼房间的窗户,苏紫陌,她应该是醒了吧,应该是在赶回来的路上吧,应该没有离开吧…… 长安城,花红柳绿,鸟鸣莺啼,万人空巷,几乎全城的老百姓都涌到了主道上,因为他们听说那个在乡村开办学校、善堂,为老百姓做了好些实事,还在潼关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的烨王爷要回来了,至于大部分的少女,却是倾慕宸桓公子,想要一睹其颜的。 辰时,城门大开,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整齐划一的先锋军,随后而至的就是一身银亮色战甲的宇文烨,一柄天阙剑挂在腰际,冷峻的容颜,高贵的气质,令多少少女芳心暗许。宇文澈和墨部四将并行在后,宇文澈很满意百姓们的反应,看来苏紫陌说的没错,战场是很历练人的,没有人发现墨部四将中的他,是那个曾经只会弹琴写调的风流公子。 大军浩浩荡荡地入城,接受着老百姓的热烈欢迎,行至皇宫门前,大军中的将领向宇文烨请示后,带着自己的部众各自归营,剩下宇文烨、宇文澈和墨部四将进宫复命。六人下马,除去身上战甲,宇文烨顿时恢复了宸桓公子的气度风华,与宇文澈并肩向承乾宫太极殿行去。 “四哥,我怎么觉得着宫里的气氛不大对啊?”宇文澈一边走一边环顾着四周,过分的安静和杳无人烟让他的心底也开始出现不吉祥的感觉。 “澈,你不觉得今日的皇宫中多了些红色吗?”宇文烨勾起嘴角的一抹浅笑,狭长的眼睛眯起来,聚焦在太极殿上。苏紫陌,果然是她在耍花样! “难道是……”电掣抬头看了看太极殿的方向,以他绝好的目力,看清是不成什么问题的,大红的绸缎,只说明了一点,有皇子将要在现在成婚了! “烨王爷,澈王爷,奴才见过两位王爷。”周通远远地小步跑过来,脸上带着喜色打了个千,“两位王爷路上辛苦了,皇上在清凉殿备了宴席,就等着两位王爷呢,尤其是烨王爷。”他眉眼间的暗示让人一看就明了。 “恭喜王爷!”墨部四将转到宇文烨身前,齐齐跪下,喜悦之情难掩。 “免了。”墨部四将起身让路,宇文烨大步向着清凉殿走去,终于还是如他所愿了,虽然就算是心被折磨过十几天,如今也都在看到大红锦缎的那一刻被盖上“值得”的印章,除了那个位置,她是他最想要握在手中,抱紧在怀里的,那个位置可以等,可是她若是错过了,怕是再也不会回来,所以,在一切还安稳的时候,将她收拢吧。 “镇宸大将军到,澈王爷到。”通报声悠长地回荡在清凉殿中,侍卫将清凉殿的大门缓缓开启,将里面的一片嫣红呈现在宇文烨面前。 “儿臣参见父皇,皇后娘娘。”宇文烨行至大殿中央,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御台之下,身着一袭水红色拖地长裙,盖着绯红色绣牡丹的盖头的人儿,朝思暮想了十几日,今日终于得见,真的好不容易。他冲她微微一笑,屈膝行礼,“儿臣终不辱君命,大败龙国五十万大军,现今潼关一切安好,请父皇放心。” “儿臣向父皇请罪。”宇文澈看着静立在一旁的人,笑了笑,上前一步,也跪下来,“儿臣未得父皇允许,擅自离宫,让父皇忧心,还请父皇责罚。”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清凉殿,“这是哪儿来的黑小子?昭妃快认认,这可是你一手带大的澈儿?可是我皇国四公子之一的弦清公子?” “回皇上的话,澈儿是黑了,瘦了,可是那肩膀却结实多了。”昭妃起身,眼中水波盈盈,扫向宇文烨时,眼神中明显带上了些许忧色,只是宇文烨低着头,未看见。 “是啊,免礼平身吧,烨儿此番功不可没,可还喜欢朕给你准备的惊喜?”宇文睿扫了昭妃一眼,脸上笑容未减。 “父皇,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由儿臣来上报军情,容四哥去换换衣服,也好双喜临门?”宇文澈请道。 “准!周通,带烨王爷下去换衣准备,朕来听听澈儿的回禀,是不是一如从前?”宇文睿挥了挥手,候在殿中的丫鬟随着周通将宇文烨簇拥出门。 偏殿中,依旧是一片大红,喜庆的吉服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的托盘中,静静地等待着来人。 “王爷请。”周通恭敬地一弯腰,将宇文烨请进房中。 “周通,”宇文烨叫住了正要转身出门候着的周通,目光直接射入他的眼中,“本王问你,殿前站着的女子,可是冰凝郡主?”他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一切来得太快,他总要时间去接受。 “哎呦,王爷这说的是什么话?”周通微怔一下,随即满脸堆笑,“皇上刚刚不已经说了,这可是皇上为王爷凯旋准备的惊喜呢。” “知道了。”宇文烨点点头,任由丫鬟将他身上的玄色衣衫脱下,换上红色的吉服,他第一次觉得,这颜色是很美的,至少她穿起来是很美的。 半个时辰后,宇文烨再度出现在清凉殿上,一袭红袍,气宇轩昂,唇边那一抹浅浅淡淡的微笑为他棱角分明的脸增添了一抹暖色。拜过帝后,他欣然牵起扶着新娘的老嬷嬷递过来的红绸。看着自己手中的红绸,顺着看向红绸的另一头,小手被藏在衣袖里,莫不是藏了什么怕他发现?呵呵,都是要做王妃的人,怎么还这么调皮? “一拜天地!”礼官的声音响起,他轻轻扯扯手中的红绸,带着另一端的她跪下,深深地一叩首。 “二拜帝后!” “夫妻交拜!礼成!” 随着礼官的声音落下,宇文烨再也抑不住心中的激动,也顾不得这是在清凉殿之上,他轻拽红绸,将她拉至自己身前,伸手掀开那绯红色的盖头,新娘娇羞的面容便尽数落入他漆黑色的瞳。一刹那间,仿佛一块巨石落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万层惊涛骇浪,席卷天地,他整个人僵在那里,几乎不敢相信。 “四哥……”宇文澈的一声惊呼未完,人就被一旁的宇文锋压回座位之中,他捏紧了拳头,眼中缓缓渗出泪来。 “妾身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低头浅笑的龙舞半敛着眉眼柔柔地拜在他面前,终究是得偿所愿了,这个让她一见钟情的男人,如今终是成了她的男人,此生唯一。 “烨儿,这龙舞公主可是千里迢迢为你而来的,一面见朕便是要朕为你二人做主,朕同她说了你已有王妃,公主竟爱你至深,甘愿委身做侧王妃,只求伴你左右。朕佩服她的勇敢,又见她对你深情款款,总不忍拒绝了她,便做了主。此时,美人在怀,你可欢喜?”宇文睿慈祥的笑容此刻看起来却是满含君王威严,不容忤逆的。 第九十六章 缘起缘落紫藤空 “儿臣,谢,父皇。”宇文烨盯着龙舞的脸,一字一字地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他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拂袖而去,众臣子恭贺的声音他已经听不到半分,此时此刻,他的脑中只有那张苍白的脸和无法拯救的绝望。 七月流火,到底是入了秋的,偏北的地方总不如江南温暖,可是江南的秋总不如偏北的地方来的那样真切明朗,笼着一层暧昧的罩纱,看久了,也就腻烦了呢。 “还有多远才能到皇宫?”一辆疾驰在长安主道上的马车里,一道虚弱至极的声线缓缓传出来。 “就到了。”莫非在马上轻声回了一句,远远看着飘红的宫墙,他仿佛已经听见了内里的欢腾,龙国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潼关自此安宁,龙国不仅送来了各式珍品玩物,还送来了一个国色天香的公主,凯旋立即大婚,那宇文烨的圣宠也算是隆重吧。 “陌儿,你这般任性,还真是让我伤脑筋呢?”司空逸以手支颐,秀眉微蹙地看着苏紫陌。 “若是不想再伤脑筋一些,就跟我进宫。”苏紫陌凌厉的眼光很直接地扫过去。 “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么?很抱歉,我做不到呢。”司空逸坐直身子,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耸了耸肩膀,表示无奈。 “苏儿,你这才醒过来,还是暂时到花云想去休息几日再行进宫吧。”钟隐看着苏紫陌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温声劝道。 “休息几日?呵,他这么一路风尘仆仆的,不就是想让我看上这么一场好戏吗?我若是不去,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美意?”苏紫陌睨着司空逸,冷声道。 自那日从战场上昏迷之后,当天晚上她的意识就已经被司空逸的琴音唤醒,只是睁不开眼睛,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可是周遭的一切她都是可以清晰地听到和感知到的。宇文烨整日整日衣不解带的守候,龙国公主闹进大营,又愤然离去,司空逸夜夜抱着她唱歌到天明,包括那纸圣旨,她都知道,只是什么都阻止不了。 虽然她无从得知在那一次的夜探龙国大营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龙国三公主看上宇文烨是一个确定的事实,若不是为此,她也不会表现地那般强势。战事结束,龙国三公主只身闯大营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劝服宇文烨到龙国做驸马,只是她没有想到宇文烨的身份竟是何等尊贵,所以龙国皇帝变了主意,将公主嫁入皇国,一来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女儿,二来是为了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所以,皇上的意图她是知道的,宇文烨若是为了她不回长安,等待他的必然是削官收权,若是他回了长安,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将是一桩政治婚姻。果然,天子是绝对不能小看的,即使是远在潼关,她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皇上的眼睛,这是为了要牵制她才会这般设计吗?呵呵,皇上还是小看她苏紫陌了呢。 今日辰时,她忽然就在司空逸的琴声中醒来,经过钟隐的一番检查之后,她渐渐恢复了力气,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听钟隐解释什么,也无从相信那个狐狸一般的男子,只唤了叶焕在车前,简单地了解了一下情况,她固执地相信他可以处理好一切,他会等她,等她回到他身边,然后两个人一起去面对一切。匆匆赶路,只是为了不让他承担太久,也是因为很想念。 马车忽然停下来,侍卫在外面高声问道:“车内何人?” “是本王。”司空逸略略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探出半个身子,并将随身的腰牌递给侍卫。 侍卫检查了一下,将腰牌归还,单膝跪地,“给修王爷请安。” “免了,烨王爷和澈王爷现在身在何处?”司空逸问道,顺便瞟了一眼瞬间就紧张起来的苏紫陌。 “回修王爷的话,烨王爷和澈王爷已经赶赴清凉殿赴宴。” “今日宫中红色颇多,可是有喜事?”司空逸环顾四周。 “修王爷不知?今日是烨王爷和龙国公主大婚的日子。”那侍卫明显有些惊讶。 “这么快?呵呵,本王还以为要等上几日呢,好了,你们继续当值吧,本王终是没赶回来,但愿现在还不晚,要赶快去给我的皇兄补上贺礼了呢。”司空逸笑笑,缩回了身子,放下车帘,探究的眼光落在苏紫陌身上。 “苏儿……”钟隐伸手抚上她的头发,却感觉到了她的身体的颤抖。 “这下,你可满意了?”苏紫陌眼中噙着泪,猛地抬头盯紧司空逸不知用了什么手法而变黑的瞳孔。 “我……”司空逸的声音断在空气里。 “莫非,送我回清林雅筑。”苏紫陌冷声吩咐道。 “是。”莫非吩咐马车向清林雅筑的方向驶去。他回望了一眼清凉殿的方向,这一场感情,终要有个结局了吗? 清凉殿中,新娘已经被送回了宸佑宫中,只剩下宇文烨在一片恭贺声中机械麻木地一次一次举杯饮下杯中酒,忽地,他的心脏猛地跳动一下,让他迷醉的眼睛霎时清醒,陌儿…… “儿臣参见父皇,皇后娘娘。”略显凌乱的脚步和微微气喘的声音响在殿门之处,只见一袭深色的暗红人影疾行入殿。 “修儿一路辛苦,免礼平身吧。”宇文睿的眼神闪了闪,盯住宇文修。 “谢父皇。”宇文修仿佛是没有看到一般,匆匆忙忙地从丫鬟手中接过一杯酒,举到宇文烨面前,微笑道,“臣弟姗姗来迟,还请四哥莫怪。今日四哥大喜,臣弟先干为敬,愿四哥和公主琴瑟相合,白头偕老。”说罢,便是一杯酒下肚。 “刚进门,莫要饮太多的酒,小心伤身,过来吃些东西再去敬你四哥吧。”一直没有说话的庄贵妃突然出声关心宇文修,让席上的众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儿臣谢庄贵妃娘娘。”宇文修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走到庄贵妃身边坐下,拿起丫鬟们摆好的碗筷,便吃起来。 “紫陌如何了?”庄贵妃看着宇文修,微微侧过头,轻声问道。 “庄贵妃娘娘莫要担心,郡主已经醒了,此时在清林雅筑休息,雪初公子此后在身边,想来是无大碍的。”宇文修同样压低了声音回道。 “这丫头就不应该回来的。”庄贵妃轻叹一声,又看了看人群中的宇文烨,“罢了,宴会后我去看看她。” “有娘娘劝慰,再好不过了。”宇文修点点头,目光飘向宇文烨,似笑非笑。 “六哥?六哥!”一个声音偷偷地响起在宇文修背后,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七弟啊,”宇文修笑眯眯地转过头,这小子,当他父皇看不见吗?“那日大获全胜,咱兄弟就说要不醉不归,可惜没寻得机会,今日一定要一醉方休!”说着他拿起一个酒壶,站起身,背过皇上对宇文澈眨了眨眼睛。 “好,既然六哥这般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宇文澈将宇文修拉到一个角落里的座位上,高声吩咐丫鬟再拿酒来,那架势,做了个十成十。 酒过三巡,宇文澈看了一眼皇上,见他并没有注意这边,便放下了酒杯,“六哥,紫陌可是回来了?” “是,人已经醒了,钟隐守着呢,可是……”宇文修欲言又止。 “这边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现在怎么办?”苏紫陌的烈性子可是人尽皆知的,就算是圣旨,到了她面前也是一纸空文,她容不下,即使她不明讲,所有人也看得出来,宇文澈不敢皱眉,只是垮着脸。 “四哥那边怎么说?” “不知道呢,我从开始到现在也没寻到机会和四哥说话。” “两个人藏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嗯?这么多酒都喝了?你们也不怕父皇心疼!”说话声起,两人一抬头,宇文烨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眉眼间已见醉意。 “四哥,这话是哪个意思?父皇心疼的是我们还是窖藏?”宇文修起身扶住宇文烨,笑着看向上首端坐的宇文睿。 “自然是你们两个!”宇文睿笑道,“这宫人们是愈发惫懒了,王爷只顾着拼酒,你们也不知道劝一劝,来啊,给朕把那桌的酒都撤了。” “奴才愚笨,竟然疏忽了。”周通赔了个笑脸,忙领人前去收拾。 “父皇面前,总要收敛点,等散了,咱兄弟再聚,我宫里可是藏着不少好酒呢。”宇文烨凑在宇文修耳边,声音诡异。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宇文修轻笑道。 一袭大红长衣,言不尽的无奈意,三杯两盏烈酒,抹不去的相思愁,谁的大婚,谁的别离,谁的苦楚,谁自知。 清凉殿内,一片和乐。宫廷佳肴,御赐美酒,歌伶舞姬,觥筹交错间,好像一切都回到了.asxs.,从来都不曾有过那样一个女子的出现,不曾有过那样的歌舞,不曾有过那一双盈盈的丹凤眼,不曾有过那一场誓言相许。 第九十七章 又一场物是人非 宇文烨还是觉得红色很刺眼,甚至于刺心。她回来了,一定回来了,可是见或不见,他该如何去面对?她曾说“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他曾说“帝王家不尽是无情郎”,如今又该用什么去言说? “宫廷的歌舞也就是这样了,妾身还真是怀念郡主在的日子,总能有些新花样不是?”一个声音不大不小地插在一曲渐歇另一曲未起的当中,众人向声音的来源看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如今的太子妃上官甄宓靠在太子身上,一脸惋惜的模样。 宇文烨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差一点便捏碎了杯子。宇文澈别过眼睛,看着大殿柱子上的花纹。宇文修轻勾嘴角,眼睛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之后,缓步站了出来。 “没想到太子妃如此挂念冰凝郡主,这一句‘怀念郡主在的日子’,可是大有深意,难不成太子妃亦可未卜先知,知道郡主已经回天无术?既然如此,臣弟该是去告诉那些个太医莫要忙活了,赶紧准备后事才是真。”宇文修似笑非笑地看着上官甄宓。 “修儿,大喜的日子,怎可胡说八道?”宇文睿警告地咳了一声,但眼神还是似有若无地看向了上官甄宓和宇文锋。 “父皇息怒,是儿臣鲁莽了。”宇文修告了个罪,“太子妃刚刚说怀念郡主,不如儿臣借着四哥大喜的日子献个丑,一来是替郡主恭贺新禧,二来也让太子妃看看,臣弟这技艺有几分学到了郡主的精华。” “嗯,冰凝丫头在别院的时候是和你亲近些,总看这些个东西朕也的确烦了,换些新鲜的也好。”宇文睿挥退了舞姬,算是准了宇文修的请求。 “儿臣遵旨。”宇文修浅笑,转身时与宇文烨的黑眸略一相对,走向已然摆好的古琴,长襟一掀,将身坐下,指落弦响,清音破空。 “点一盏灯听一夜孤笛声 等一个人等得流年三四轮 风吹过重门深庭院幽冷 一纸红笺约下累世缘分 史书翻过这一页记忆封存 鸳鸯锦绘下这一段孤独浮生 一世长安的誓言谁还在等 谁太认真 梦一场她城下作画 描一幅山水人家 雪纷纷下葬了千层塔 生死隔断寂寞天涯 梦一场她起弦风雅 奏一段白头韶华 雪纷纷下葬了千层塔 似镜中月华他不知真假 煮一壶茶折一枝白梅花 撑一把青伞泠泠雨落下 香桃木开满坟前惹风沙 谁的思念在石碑上发芽 梦一场她城下作画 描一幅山水人家 雪纷纷下葬了千层塔 生死隔断寂寞天涯 梦一场她起弦风雅 奏一段白头韶华 雪纷纷下葬了千层塔 似镜中月华他不知真假 长安的誓言啊史书未写下” 舞姬浅桃色的衣衫翩飞,当中一名女子以轻纱覆面,容貌看不清晰,眼眸半敛,神色不明,唯那一副清亮空灵的嗓子,将唱词娓娓道来,动人心弦。 一曲终了,舞姬们略福身后退出大殿。宇文烨的眼睛一直追随着那名当中的女子,那一种熟悉的气息挥之不去,可此时此刻此种情景之下,他无法上前拉住那女子,揭开她的面纱,抬起她的下巴,看看她的眼中是否同他想的一样,满是伤痕。 “修儿的琴音当真是可与澈儿一比了,这些个舞姬是你宫中的?训练的不错,尤其当中那一名,唱腔可是得了冰凝丫头的真传的。”宇文睿并不怀疑什么,因为苏紫陌是从来都不跳舞的,当初学朝歌舞的时候他去看过,真是惨不忍睹,偶尔起舞也必是借以绸缎效果简单为之,可是刚刚的女子的舞姿真是可被赞叹的。 “要论起这琴音的收放自如,儿臣怕是要输给六哥了,经过潼关一战,儿臣怕是再弹不出这样细腻的琴曲了。”宇文澈微微摇头,他同宇文烨一样,也怀疑当中那名舞姬的真实身份,但是她隐藏得极好,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破绽,所以他不得不找个借口溜出去看看了,“父皇,儿臣有些醉,想要出去醒醒酒。” 还没等宇文睿说什么,周通急匆匆地走上前附在他耳边低语,宇文睿眸色一紧,不由得看向坐在下首的庄贵妃。皇帝之色骤变,大殿内不由得安静下来,宇文烨微眯着眼睛,等待着消息。 “烨儿啊,”皇帝沉默良久,轻叹出声,“趁着洞房吉时未到,你先过去看看冰凝丫头吧,她才醒过来,在清林雅筑。” “谢父皇。”听到苏紫陌苏醒的消息,宇文烨几乎握不住酒杯,他颤抖着声音拜谢,几乎是脚不沾地地退出清凉殿,赶往清林雅筑,在他身后,宇文澈和宇文修对视一眼,也跟了去。 清林雅筑,安静地有些不像话,因为烨王府已经建成,宫人们都已经过去伺候了,所以这里,就只剩下了紫罗兰枝蔓绵长。 宇文烨赶到清林雅筑,叶焕和莫非守在门边,见了他便屈膝跪下,宇文烨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径直往绛紫阁的方向走去,“陌儿!”他疾呼着大踏步走进绛紫阁,入眼却是一片空落无人。 “王爷,郡主在西园等你。”钟隐站在门边,轻轻地说着,此刻,他的一袭天空蓝色的装束,看起来总是有挥之不去的淡淡忧伤。 宇文烨瞟了他一眼,直接运气,只一个起落,便落进西园内。满园的紫藤花随风轻曳,淡雅的香气袅袅萦萦,繁花深处,一抹浅紫色的身影落入眼中,自此他再挪不开视线。她一直便是这般,无论那一个模样,都让他深深心动。 “陌儿……”他轻唤,却不敢上前,他怕看到她失望的眼,怕看到她的眼中的泪,怕她说要离开。 “停在这里不敢走下去 让悲伤无法上演 下一页你亲手写上的离别 由不得我拒绝 这条路我们走得太匆忙 拥抱着并不真实的欲望 来不及等不及回头欣赏 木兰香遮不住伤 不再看天上太阳透过云彩的光 不再找约定了的天堂 不再叹你说过的人间世事无常 借不到的三寸日光” 没有琴声相和,只有一人一歌一片紫藤。她以为他是等在轮回中的那个人,而自己是穿越了千年来赴约的人,却忘记了奈何桥另一端的孟婆汤。前世无论誓言几许,此生便也都是空。他是王爷,她却不是深宫女子,他要的,终究她无法成全。今日终于见到了,那一袭大红嫁衣,却不是为她而穿起,今日终于死心了,仰起头,一滴泪从眼眶溢出,沿着脸颊落下,灼伤地面的花瓣,也燃尽满怀希冀。 “不再看天上太阳透过云彩的光 不再找约定了的天堂 不再叹你说过的人间世事无常 借不到的三寸日光 那天堂是我爱过你的地方” 这是一种怎样的绝望?或者说是一种彻底的放弃。苏紫陌缓慢地转过身,看着繁花尽头那个长身而立的男子,此时他已经脱去了吉服,换上了他素日里的玄色衣衫,恢复了她记忆中的模样。她浅浅而笑,弯起眉眼,努力地站起身,向着他的方向走过去。看,他还是他,刚才的红色只是一种幻像罢了。 “噗——”一口鲜血从苏紫陌的口中喷出,苏紫陌再也没有力量去支持自己的身体,就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她软软的倒了下去。 “陌儿!”宇文烨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步冲上去将她接在自己怀中,他跪倒在铺满紫藤花瓣的地面,抱紧她纤细的身子,心痛难抑,“陌儿,陌儿你醒醒,你醒醒,我来了,不要睡过去,你听到没有?” “苏儿?”钟隐等人听到动静跑了进来,最前的钟隐看到苏紫陌唇边的血迹,脚下一个踉跄,在宇文修的微扶下才勉强站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蹲下身子执起苏紫陌的皓腕,空无的感觉让他心痛。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本子放在地面上,便起身离去。 “紫陌……”宇文澈的眼泪直接就冲出了眼眶。 “七弟,走吧。”宇文修拦住宇文澈,将他拖出了西园。 “陌儿……”宇文烨深深地望着苏紫陌凝固在唇角的浅笑,他悔恨,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拉住她好好解释,恨自己为什么为了一个位置便那么轻易地将她放弃?如今,一切都来不及了。 风起花落,她就这样离开了他身边,他却依然宠溺着她,任由那一缕倩魂缠绕着将他的心一并带走,从此,他的胸腔,空得没有半点重量。 明睿三十八年七月初九,苏紫陌,逝。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近来怕说当年事,结遍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明睿四十一年六月初一,长安,花云想,三楼雅间,清渺。 “公子的字是写得越来越好了呢。”门帘轻启,门上的风铃叮咚作响,一个身穿浅碧色衣裙的女子走进门,笑盈盈地看着书桌前的人,将茶放在他手边,俯身看着毛笔在纸上的痕迹。 第九十八章 她的心在谁手中 “咳……”那人似乎是很不习惯这样亲密的距离,往旁边挪了一下,偏头瞪了一眼半卧在竹椅上的白衣男子。 “风吟,送了茶就可以出去了,记住,苏夏是本公子的人。”白衣男子略抬了抬眸,懒懒地说了一句。 “公子!”风吟撅着嘴娇嗔着,“苏夏公子明明是男人啊,公子怎么能霸占着呢?还是公子偏爱妹妹们,怕风吟将苏夏公子抢了去?”说着便抱住了身边人的手,微微摇晃着,意思是要他为她说话。 “风吟,你越来越放肆了。”白衣男子的目光落在风吟环着的手臂上,眼神一凛,白练飞出,直击风吟的手。 “啊!”风吟一声惊呼,连忙放了手,只这一瞬间,抱着的人便被白练卷了去,人也被那白衣男子压在了身下,她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公子!” “出去!”冷冷的话语抛出,白衣男子看也不看惊讶不已的下属,只是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身下的人。 “是。”风吟行了一礼,匆匆离去,她的主子虽然看起来温和无害,但若是发了脾气,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真没想到,你这个样子依旧是个祸水。”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抬手将身下之人绾发的发簪抽去,如瀑的长发倾泻在枕上,眼睛轻合,面容姣丽,哪还有男子的模样,分明就是一个清秀脱俗的女子。 “司空逸,你够了没?整个皇国都已经传遍了,堂堂的空城公子竟然喜欢男人!”漂亮的丹凤眼瞪起来,恨恨地看着压在身上的男人,要不是他太过于狡猾,她一定会一口咬上去。 “陌儿,都三年了,怎么还是学不乖呢?不过本公子就是喜欢你这不乖的样子!呵……”司空逸眼睛一眯,俯身吻上她秀挺的鼻梁。 是,司空逸此时压住的正是三年前在烨王爷大婚当日吐血身亡的苏紫陌。那日钟隐宣布苏紫陌身亡之后,宇文烨心痛至极,一直守在西园,连宸佑宫都没有回,龙舞公主嫁到皇国的第一天便是独守新房红烛,坐到天明。三天后,宇文烨走出清林雅筑,向皇上请旨与苏紫陌完婚,被左文丞苏彦婉拒,后苏彦将苏紫陌尸身带回丞相府,并未举行葬礼,只是简单葬在了落妍山南坡。至此,名满皇城的冰凝郡主就此香消玉殒。 一个月之后,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人物,皇国四公子之首空城公子以银色面具覆面,高调现身在长安花云想,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公子,名唤苏夏。两位公子整日同吃同住,同进同出,其亲密程度令人联想翩浮,可是却无人敢在背后议论两人,因为他们身边的四位美人个个武功高强,招惹不起。 每每想起这些事,苏紫陌就恨得牙根痒痒,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依她来看根本就是圈套!司空逸的高调现身,自然引起了朝廷的注意,不仅是各权臣的公子千金每日不厌其烦地往花云想而来,皇子们也是时不常地过来转转,每次临窗望见那人的身影,她必会胸闷上好一阵子,偏偏司空逸还不放过她,每次都会霸道地吻她,不将她的唇咬破,誓不罢休!有一次她真的恼火了,以死相挟,才让他收敛了玩心,花云想也慢慢安静下来,再加上钟隐的温言相劝,她才留了下来。三年过去了,日子也就如此,苏紫陌本就是随遇而安,也就不再排斥,一直生活得很好。 “神经病。”苏紫陌翻了个白眼。三年了,苏紫陌已经习惯了司空逸的脾性,此刻挣扎只会让他玩心更甚,还不如不理他,他觉得无趣,也就过去了。 “陌儿,”司空逸动了动,一手支颐侧躺在苏紫陌身边,一手压着她的身子,轻轻拍着,声音很是诱惑,“跟我回空城好不好?” “不好。”苏紫陌斩钉截铁的回答他,不留一点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呢?”司空逸无辜地眨着眼睛,“洛城不好么?锁魂山不好玩么?空城不够漂亮么?” “什么都好,只是你,司空逸!”苏紫陌翻身背对他,从今年过年开始,这个男人就每日每日喋喋不休地在她耳边唠叨着要她嫁给他,她的耳朵都已经起了厚厚的一层茧子了,这个男人却还是一点放弃的意思也没有。 “陌儿……”司空逸从后抱住她,声音故意沙哑着撒娇。 “苏儿,该喝药了。”又是一声风铃,一袭水蓝色长衣的钟隐愣在了门口,尴尬地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该出去。 “钟隐,我好像记得你说过你可以用针把人扎成半身不遂是吧?”苏紫陌坐起身来,身后的人柔弱无骨一般依旧挂在她身上,她黑着脸问钟隐。 “苏儿,你当真的?”钟隐瞟了司空逸一眼,轻笑一声走进门,将手里的药碗递给苏紫陌。 “陌儿,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呢?你怎么舍得你的夫君得半身不遂那么可怕的病呢?”见苏紫陌喝完药,司空逸长臂环着她的纤腰,头枕着她的肩膀,那模样委屈至极。 “我舍得?呵,这话问的,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巴不得你半身不遂呢,省得天天给我惹事!”苏紫陌冷笑着,昨天的那个什么某姑娘,前天的那个什么某千金,还有大前天的那个什么某小姐,他的品味还真奇特! “陌儿这可是答应我了?”司空逸抬起头,眼睛一亮。 “你……”苏紫陌柳眉一竖,刚才的对话在脑中转了个圈,就说不下去了,该死的,中招了! “陌儿,我好开心啊!”司空逸抱紧苏紫陌,看向钟隐,“喂,雪初,你听到没啊,陌儿刚才是吃我的醋呢!”那模样,就仿佛是得到了糖的小孩子一般。 “苏儿,这就是你惯着他的结果,你自己看到了?”面对苏紫陌求助的眼神,钟隐无奈地耸耸肩膀,早就说要她离他远些了,可是结果呢,还不是这样了? “钟隐,你除了来送药,便是来刺激我的么?”苏紫陌敛了眼眸,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苏儿……”钟隐哑然失笑,他是最怕见到苏紫陌这幅模样的,让人着实心疼。他叹一口气,伸出手正想要拨拨她的头发,却不想摸了个空。 “不许你碰她,这是我的陌儿!”司空逸将苏紫陌拽进自己怀里,躲开了钟隐的手,那扬起的脸上的霸道的稚气,让钟隐和苏紫陌齐齐长叹一声,妖孽啊! “公子,”素颜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来,“莫非公子给小主的信属下拿来了。”苏紫陌搬进来之后,司空逸的下属们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从城主夫人到夫人到小姐,最后司空逸不知道从哪里折腾出小主这么两个字,苏紫陌哭笑不得,这不是她的世界清朝时对皇上妾室的称呼么?算了,就这样还好听些。 “进来,把信放下便出去吧。”不等苏紫陌回答,司空逸便出了声,顺便用警告的目光扫着苏紫陌,意思是告诉她不许企图出去见莫非。 “是。”素颜掀起门帘,瞟了一眼依偎在一起的司空逸和苏紫陌,嘴角微不可见地轻弯一下,将手里的信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陌儿,你还要帮他到什么时候?”司空逸揽住打算起身去看信的苏紫陌,皱起了眉毛,紫瞳中漾着不满的情绪。 “等到他登上那个位置,我便随你回空城好了。”苏紫陌微叹一声,去掰他的手。 “那若是他败了呢?你便要生死相随么?”司空逸很轻易地放了手,目光却冷下来。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输。”苏紫陌转身对上那双紫眸,淡淡地说,“逸,你是最明白我的,何苦为难我呢?” 司空逸抿了抿嘴,不再答话。呵,正是因为明白才为难,这些年,他的心,她还是看不见呢。 清渺是花云想三楼最小也是最靠里的一个房间,因为苏紫陌喜欢安静,平时也不想见到什么人,所以选择了这里,司空逸的虚空就在隔壁,这一点是她最为无奈的。在苏紫陌住进清渺之后,司空逸很“体贴”地用阵法将清渺和虚空保护在一起,外面听不到里面什么状况就罢了,不知道阵法的人连走都走不进来,苏紫陌是个路痴,连路都分不清的人,何谈阵法?所以她有好几次都回不了房间,只能坐在台阶上等司空逸回来。 司空逸虽然无赖,不过也倒守礼,他在她的房间支了一个软榻,就连平日里总躺的竹椅也搬了进来,相隔一道屏风,苏紫陌就算听不到归去来兮,也能安然入睡。她很放心他,也没有什么理由。 “这一次的信上都写了什么?”司空逸摇着白玉扇,半卧在苏紫陌的床榻上,慵懒地看着她,迷离的眼神,只一眼便会让人心神荡漾,可惜了,苏紫陌已经免疫。 第九十九章 有无情缘命注定 “没什么,还不是那些个琐事?只一件比较有趣,太子要纳妾,还是一下纳三个!”苏紫陌扬了扬嘴角,深褐色的眼睛里满是得逞的得意。 “圈定人选了吗?”司空逸轻笑一声,宠溺地看着她。话说上官甄宓嫁给太子三年了,至今一无所出,也难怪太子着急。 “笨狐狸,你不怕麻烦,我还心疼钟隐呢,好啦,换个办法吧。”苏紫陌取了一张青竹纸笺,提笔写下几个龙飞凤舞的字之后,将纸丢给站在一边的连左,“把这个拿给钟隐,他知道该怎么办。” “公子,这……”连左看了看纸上的内容,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惹了谁都别惹了女人。 “去办吧。”司空逸挥挥手,连同连右一起遣出了房间,他懒懒地起身,足尖一点便落到了苏紫陌身边,从身后将她环起来,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狠手辣了?” “没有,必要措施罢了。”苏紫陌将身子放松靠进身后的怀抱里,嗅着清淡的竹香,觉得心有一点点累了。子嗣对于古人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于太子,那就是天大的事情,是关系到社稷未来的,这不是现代,所以太子无后,只能说明是太子有失德行,不堪肩负江山,目前朝野上下对于太子已经是抱怨连连,一件一件的罪证也逐渐呈上,若是她再助力一把,那么太子倒台,便是一定的了。 “陌儿,你可知道,有些事情你不是一定要亲力亲为的。”司空逸的紫眸中飘出几分心疼,他紧了紧手臂,见她闭起眼睛,便将她打横抱起,放在软榻上,盖上薄被。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生母和澈之外,他能相信和依靠的,就只有我。”苏紫陌叹了一口气,抓紧被子,也顺便抓紧了放在被子上的手。 “你还爱他?”司空逸打量着苏紫陌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忽然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是一种习惯吧,不喜欢看到他不开心。”苏紫陌将司空逸的手拿起来,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微凉的触觉让她觉得舒服了一点点。 “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司空逸将苏紫陌抱起放在自己怀里,低头看着她半睁的眸。 “我……”苏紫陌呢喃了一声,便停住了声音。已经三年了,她借以宇文修在暗中帮他笼络朝臣,争夺军政之权,在司空逸的默许之下,宇文修已然成了宇文烨手中的剑,一步一步帮他争取那个位置。可是她日日算计,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是因为他是宇文烨还是夏展?她甩了甩头,不想去想这个纠结的问题,她只知道,身后的这个男人,是司空逸。 “呵呵……”司空逸看得出苏紫陌的心思,心里小小得意了一把,揽紧她,将薄被盖好,伸手覆上她的眼睛,“睡吧,一夜没有合眼了,你不累,我心疼得都累了呢。” “嗯。”苏紫陌翻了个身,将脸埋在司空逸的怀里,手指绞着他的衣带合眼睡去。 清渺隔壁的虚空,钟隐正在研究着什么,看见连左站在门口犹豫不决地徘徊,便抬起头笑了笑,“怎么不进来?手里拿着什么?不会是苏儿又给了你什么完不成的任务吧?” “不是我啦,这次的任务是给雪初公子你的。”连左撇撇嘴,进门将苏紫陌的纸条递到钟隐面前。 “这是?”钟隐扫了一眼愣了愣,然后哭笑不得地看着连左身后的连右,问道,“这真是苏儿写的?”其实纸条的内容很简单明了:女人多了事儿多,收拾起来也麻烦,不如这回把男人办了吧。 “回公子的话,如假包换。“连右认真地点点头。 “雪初公子,你打算怎么办啊?”连左找了个凳子坐在桌边,双手托腮,一脸的纠结。 “你们两个这幅模样可是担心我把要研制出来之后,苏儿拿去对付你家公子?”钟隐将纸条攥在手里,微微握拳,将纸化作碎末。 “小主的心性真是难捉摸,一会儿一个样子,刚还张牙舞爪地和公子叫嚣呢,这会儿就抱着公子睡觉去了,她到底喜不喜欢我家公子啊?真是难为我家公子了,这三年,可没少受委屈!”连左抱怨着,为他家公子抱不平。 “连左,这样的话我劝你还是莫说为妙,不然的话你不知会比你家公子惨多少倍,莫看苏儿一天到晚嚣张跋扈的,逸的底线她比谁都清楚,倒是你,她不留一点情面就算了,逸也一定不会向着你,到时候,就真的没人能救你了。”钟隐将自己的药箱拎出来,开始着手准备苏紫陌要的东西。 “可是这都三年了,虽然公子嘴上不说什么,可这心里……”连左还是不情不愿的。 “你家公子心里有数。”钟隐打断连左的话。这三年来,他在他们身边,一路看着两个人的相处,慢慢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微妙,虽然苏紫陌什么都不说,可是那双眼睛早就已经出卖了她的心,至于司空逸,能洞悉人心,便会对症下药,苏紫陌一旦和他纠缠,这辈子怕是解脱不出来了。 “雪初公子。”素颜在门边轻唤一声。 “进来吧。”钟隐抬头看向门口处,素颜手中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什么事?”钟隐看着她手里的信,宫里不是才来了信,怎么又送出一封? “公子,凤国的急报。” “放下吧。”钟隐的蓝眸深沉如海,声音冷淡而无情。 烨王府,紫宸小筑。 “王爷,澈王爷来了。”叶焕踏进门,毫不意外地又看到宇文烨站在书桌前,认真的一笔一划勾勒着苏紫陌的模样。 “请吧。”宇文烨收了笔,仔细看着画中的人儿的如花笑靥,眼底凝上一层冰霜。 “四哥,你……”宇文澈进门,欲言又止。 “怎么了?是六弟让你来的?可是花云想那边有消息了?”宇文烨知道他想说什么,却不想听到,只是淡淡地督了他一眼,将手里的画放在一边晾着。 “是王妃今日又到昭妃娘娘那儿哭诉去了,娘娘头疼得很,你又不进宫,只能叫我来劝劝你。”宇文澈耸耸肩膀,想起龙舞的哭闹,别说是昭妃娘娘,他看着都头疼。 “记住,我的王府,只有一位王妃,无论她是不是承认。”宇文烨的声音宛若九天寒冰。 “四哥,都已经三年了,你还是不能释怀吗?”宇文澈轻叹一声,这三年,他的四哥变了很多,唇边再也不见了那一抹淡淡的笑,眼底也不见了那一抹浅浅的温暖,他变得狠厉,在花云想里的那位神秘人物的帮助下,一步一步向着那个位置走,有的时候他看着他,背影的孤寂和决绝,让他心疼。 “澈,你相信她就这么离开了吗?”宇文烨仰望着挂在墙上的一幅幅画像,三年了,他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四哥,难道说……”宇文澈吃了一惊。 “明日去花云想看看吧。” 江南的六月总是让人流连忘返,柔媚的阳光或者轻盈的雨丝,静静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小摊上的琳琅满目,小贩们的各色叫卖,还有小孩子们的欢声笑语,绣鞋踏过的地方,总是一片暖色。 苏紫陌站在白玉石桥上,看着桥下的船只来来往往,嘴角勾起一道弧线,记得很遥远很遥远之前的某一天,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对她讲:“等我学会了游泳,就带你去划船!” “喜欢么?不如,我们去坐船?”司空逸轻轻走到苏紫陌身边,也不管她现在一副男装的打扮,径自揽上她的纤腰。 “我总是觉得,你不戴面具的样子比较好看。”苏紫陌转过身,看着面具下那双紫水晶一般的眸子,伸手抚上他的面具,冰冷的触感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整日在清渺看着,还是看不够么?”司空逸轻笑着捉住她的手,“你也好意思来怪我,若不是怕暴露了你的身份,你当我愿意戴着这劳什子?” “这还是我的不是了?也不知道是谁当初非要我留在长安的。”苏紫陌柳眉一扬,毫不示弱。 “哪也不知道是谁宁死也不肯跟我回空城的,倔丫头!”司空逸抬手弯指,轻轻弹上她的额头。 “你会游泳吗?”苏紫陌瞪着司空逸,忽地转移了话题。 “不会,不过我会划船。”司空逸眼底笑意加深,揽着苏紫陌,脚下一点,便直接从桥上落到了河畔,选了一艘小船,抛给船家一个银锭子就将苏紫陌抱到了船上。 “船家莫急,我们一会儿便会回来。”苏紫陌回头见那上了年纪的船家一脸焦急却又不敢说什么的样子,温和的笑了笑,“要么我们给您留个信物?” “不,不是的,”船家忙摆着手,“小人是觉得这位公子给的太多了,小人这船,要不了这么些银子……” 第一百章 正面交锋谁输赢(上) “船家,你可知,千金都难买我夫人这一笑?”司空逸伸手将苏紫陌的发箍扯下,一头青丝散开来,衬着那赛雪肌肤,美不胜收。 “过分!”苏紫陌咕哝一句,钻进船舱去整理头发,司空逸低低一笑,撑杆开船,不一会儿便到河中心。 “陌儿,此情此景,你心里便没有一首应和的歌调?”司空逸看着苏紫陌将头发松松地挽了,钻出舱来坐在船舷上,望着河面发呆。 “你这可是又来敲诈我?”苏紫陌回了神,轻瞟了司空逸一眼。 “非也,不过是看穿了你的心思,顺水推舟罢了。” “白毛狐狸!”苏紫陌嗔了一句,却还是悠悠开腔。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 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 只为这一句,(啊)断肠也无怨 雨心碎,风流泪,梦缠绵,情悠远 西湖的水,我的泪 我情愿,和你化作一团火焰 啊…… 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 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 这是苏紫陌小时候看的一部电视剧的主题曲,自从坐上船的那一刻起,她的脑中便回响着这首歌的旋律与唱词,连同那些让她自小便感动的剧情一起,徘徊不去。 “千年等一回么……”司空逸的紫瞳中神采流转,略路抬头,前面的一座石桥上负手而立的男子让他眯起了眼睛,“陌儿,我是真心不喜欢这歌呢。” 背对石桥而坐的苏紫陌自然没有看到石桥上的人,甚至于没有注意到那人射过来的目光,她往司空逸的方向微微挪了挪,扯住他的衣角,笑得倾国倾城,“既然不喜欢,怎么还听得那么专注?”呵,他真有趣,自己与他,不也是穿越了千年才遇见么?怎么总是想那么多?她都放下了,他还记挂着么? “我专注是因为我在想,我该怎么样才能独独地占有你。”司空逸弯下身子,对上苏紫陌的眸,紫瞳中闪过几分霸气。 “呵呵……”也不知道是阳光太过暧昧,还是空气过分甜蜜,苏紫陌难得地没有生气,只是轻轻推开他,又开了口。 “西湖美景三月天勒 春雨如酒柳如烟勒 有缘千里来相会 无缘对面手难牵 十年修得同船渡 百年修得共枕眠 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 白首同心在眼前” 虽然前面两句不大合时宜,但是后面的句子应该足以填补他心里的不情愿吧?苏紫陌看着司空逸的眼眸渐渐温柔,笑意更深,那一张纯美无暇的脸,让一切风景都成了陪衬。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年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司空逸默念着唱词,忽地向苏紫陌伸出手,苏紫陌也不拒绝,搭着他的掌便站了起来,他微微使力,她就扑入了他的怀抱。 “这首歌,可还喜欢?”苏紫陌呼吸着竹子的清香,轻声呢喃。 “喜欢的是歌,更是唱歌的人。”司空逸一手撑船,一手将苏紫陌扣进怀中,扬起的脸虽被面具遮去一半,可那挑衅之意,依旧清晰可见。 “油嘴滑舌,就好像谁都喜欢听一样。”苏紫陌偎在他怀里,忽然就不想起身,那一种被用心织就的宠溺,让她心甘情愿堕落。 “陌儿,若是你此生再也回不去你想要回去的世界,不如就留在我的身边,可好?”船缓缓经过石桥,再看不见那人的身影,司空逸附在苏紫陌耳边,这一句恳求,很真诚。 “我若要走,你会放我走么?”苏紫陌偏头看着司空逸撑船的左手的无名指上的指环,轻轻叹了一口气,都已经三年了,还有希望吗?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不会有半分阻拦,但是,你若要走,我必然相随。”司空逸认真的许诺让苏紫陌湿了眼睛,她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三年了,他的柔情她避无可避,无论她怎么抗拒,最后还是会渗进她的心脏里,以一种坚定的姿态生根发芽。她不承认,甚至于闭起眼睛否认,只是害怕自己会再一次受到伤害,可是理智告诉她,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遇见,一旦纠缠,就是一生都摆脱不掉的梦魇,既然如此,那就做梦好了,何必为难自己呢? “逸,等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了,我们便去空城吧,我很想看看你说的世外桃源,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还有传说中的帝师慕容……” “看世外桃源便好了,那只老鬼,不值得你惦记。”司空逸打断苏紫陌的声音,拥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总是那么霸道!”苏紫陌轻轻抗议,却换来了他的唇的惩罚,这一次,她没再抗拒,而是轻轻抬手环上他的腰际,微微仰头用温柔去化解他的力道,深深的吻情意绵绵,她沉沦在他的气息,哪怕万劫不复,也无所畏惧。 小船悠悠驶出桥面遮挡的范围,石桥上的人并没有离开,只是静静地看着船上相拥而吻的两个人,漆黑色的眸中风云变幻。 “四哥,传闻空城公子癖好特殊,如今看来,确有其事啊!”才上桥来的宇文澈顺着宇文烨的眼光看过去,笑出声来。 “叶焕。”宇文烨不答他,冷冷地唤了一声。 “回王爷的话,那人正是三年前随空城公子来到长安的苏夏。”叶焕肃然而立。 “就只有这么一句话?你们现在是越来越没用了。” “属下失职,那空城公子阵法之术了得,属下们又投鼠忌器,实在不敢有太大动作,所以至今查不出什么,还请王爷责罚。”叶焕说着单膝跪下。 “哼,你这般说,叫本王如何怪你?”宇文烨冷哼一声,“那苏夏现住何处?” “回王爷的话,同空城公子一起住在花云想三楼的清渺之内,但是其外有阵法,属下无能,一直没能进入一探。” “罢了,若是能那么轻易就被你探到,恐怕那空城公子,也就无用了。”宇文烨复看了一眼船上的两人,露出一个危险的微笑,抬步向着花云想的方向走去。 花云想的生意一向很好,但自从有了苏紫陌,那财源便更是滚滚不断了,各种新奇的点子和花招被付诸于实践,惹得四面八方的人蜂拥而至,只为每月一次的新品发布会或者换季处理会。苏紫陌的想法虽然有时候匪夷所思,但有司空逸执意宠着,那些个做下属的也就只能从命,不过后来他们发现,这做生意还真是有失有得,在花云想的带动下,一整条西街都繁荣起来,反过来也大大促进了花云想的生意。这些天他们本来在策划再开一家分号,结果被苏紫陌一句物以稀为贵而否定,素颜是个聪明人,一见司空逸那眼神,便带了人散了开去。这年月,惹到了主子事小,要是惹着了小主,那可就麻烦了。 “掌柜的,有客人来了。”素颜正在整理最近的账目,忽听跑堂的在耳边低语,摇头笑笑,自从空城公子现身,什么样的大人物没见过,至于这般大惊小怪? “有便有吧,没见我这儿忙着?”素颜嗔了一句,抬头看去,正从门口走进来的男子一身浓重的黑色,唯有衣边上的几缕金线,才不至于让人看起来太过沉重,他淡淡地望向素颜,那眼中平静的威压,让她心生几许畏惧,她略定了定神,抛给风吟一个眼色。 “欢迎光临花云想,几位里面请。”风吟撇了撇嘴,若不是那日挽了苏夏公子一下,现在也不至于被主子撵到楼下来当跑堂的,她可是大名鼎鼎的空城四护卫之首呢,这要是传回空城去,还不被笑话死? “我家主子想上三楼清渺坐坐,烦请姑娘安排一下。”叶焕上前一步,用剑将风吟隔开。 “这……”风吟犹豫了一下,怎么,这长安城还有不知道空城公子包下清渺和虚空的人? “两位公子,”素颜一听这话,明显就是冲着主子和小主来的,她忙从柜台后转出来,笑脸迎上去,“这清渺和虚空三年前就被空城公子包下来了,您也不是不知道,何必为难我们呢?” “能将花云想经营成这般光景,想必掌柜的也不是一般人,既然得出本王的身份,便猜得到本王今日为何而来,若说是本王为难了你,怎不说是你们,一直为难着本王?”宇文烨狭长的眼中闪烁着凌厉的光,扫过素颜之后,直接看向清渺的方向。 “王爷说笑了,素颜在长安落脚,开着花云想,不过是想养活自己,怎么敢同王爷为难?只是来者皆是客,这里的每一位客人都是素颜的衣食父母,素颜实在是不好得罪任何一人,还请王爷高高手,放过素颜。”素颜上前一步,拦住宇文烨的脚步。 “若本王执意为之呢?”宇文烨递给叶焕一个眼神,后者手扶剑柄,随时待命。 第一百零一章 正面交锋谁输赢(下) “王爷……” “今日真是难得,能遇见宸桓公子和弦清公子忙中偷闲,特意到这花云想来寻我,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呢。”一声轻笑从门口传来,素颜看过去,一口气没完全放下,就又提了起来,司空逸果然胆大,竟然敢在明知宇文烨在的情况下,将苏紫陌从正门带了进来。 “今日确实难得,皇国四公子聚在一起,若不嫌弃雪初煮茶技艺拙劣,不如上楼一坐?”钟隐从楼梯上飘下来,稳稳地落在宇文烨对面。 “这皇国四公子怕是要变五了吧?空城公子金屋藏娇,长安人尽皆知呢。”宇文澈转身看向司空逸,准确地讲是看看藏在司空逸背后的人。 “呵呵,难不成弦清公子今日是请了宸桓公子坐镇,来抢我的宝贝的?”司空逸感觉到身后的人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衫,身子微微颤抖,眉头轻蹙,她才开心了一下,眼前这人,真讨厌! “咳,小王可没那个雅兴。”宇文澈尴尬地轻咳一声,转了视线。 “若是本王有这个雅兴,空城公子可否割爱呢?”宇文烨转向司空逸,黑曜石般的瞳内没有半点情绪的起伏,就好像他说的事情与他自己毫无关系一般。 “这个玩笑好像有点大喔?”司空逸抚了抚额头,做为难状,忽地将苏紫陌拉至身前,额头相抵,盯着她紧闭的眼睛,“王爷都开口了,我怎么好意思拂了王爷的面子,可我是真的好舍不得你呢,这可怎么办才好?” 额头上的微凉让苏紫陌慢慢放松下来,她开始找回自己的理智,都已经三年了,不是已经放下了吗?怎么还会心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扑进司空逸怀里,磨蹭着他的胸口。 “哈哈哈……”司空逸笑出声来,将苏紫陌抱紧,银色的面具下得意非常,语气却真诚不已,“真是让王爷见笑了,这个小东西可是被我宠坏了,送到王爷府上怕是要认生,再冲撞了王爷就不好了,还是请王爷楼上喝茶吧。” “如此便罢了。”宇文烨凌厉的目光直接刺到苏紫陌背上,她的身子略略僵硬的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收回目光,随钟隐上楼去了。 “喂,他走了。”司空逸目送宇文烨等人消失在虚空门内,拍了拍苏紫陌的背,笑着说,“今日可是把江湖传言坐实了,你若是不肯嫁我,我恐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废话真多,你上去陪他们吧,我出去走走,等他走了我再回来。”苏紫陌又蹭了他一下,嗯,竹子的清香真好,也不知道这白毛狐狸是怎么做到的,他不会是竹子精吧?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外面全是他的人,你出去送死么?”司空逸瞟了一眼外面,各种高手,连墨部精骑的风驰将军也在,看来宇文烨这次是有备而来,不让他见过清渺里的人,他是不会罢休的了。 “那怎么办?”苏紫陌皱了皱眉。 “你相信我么?”司空逸没有正面给她回答,只是轻声在她耳边问了一句。 “不然呢?”苏紫陌扬了扬眉毛,他会将她护的很好,这是她的直觉。 “那便好了,我们先回去换衣服。”司空逸在苏紫陌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全然不顾风吟和其他人张大嘴巴的样子。 虚空。钟隐正在认真地煮茶,宇文烨专注地看着钟隐的一举一动,宇文澈则是打量着房中的书画,叶焕自然是侍立一边,将自己默认为空气。 “雪初公子,你这房间中的书法字画,我看着眼熟得很,还有这琴谱……”那分明就是苏紫陌的笔迹,宇文澈渐渐明白宇文烨为何三年来一直关注着花云想了。 “这些都是陌儿当年留下来的东西,我听说烨王妃脾气甚是了得,这些东西若是放在烨王府,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还不如留在这里,给王爷个念想。”此时的司空逸脱去了面具,温润如玉的面上尽是公子的儒雅。 “原来你就是空城公子,呵,是我这些年疏忽了。”宇文澈上下打量了司空逸一番,露出惊讶的表情,是自己总是将注意力放在那张银色的面具而忽略了那唯一遮不住的的地方,便是司空逸特有的紫眸。他的笑意微微下沉,司空逸和钟隐与宇文修向来要好,同为皇子,难保宇文修心中没有想法,若真是那样,那么四哥和六哥的联合,岂不是在冒很大的风险? “难为公子这样关心本王,可惜本王的王妃未嫁而逝,故而本王的府里没有王妃。”宇文烨接过钟隐递来的茶,轻抿一口,淡淡说道。 “王爷的家事我便不必知道太多,王爷今日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司空逸听得出宇文烨这话是有意这般说的,可惜苏紫陌听不到,就算听到了又如何?那可是龙国的公主,既然休不得,她便也不会嫁过去的,何况她现在心中放的,还不知是谁。 “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宇文烨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原来如此,也罢,既然王爷亲自登门,我也不好小气,连左,去请苏夏公子。”司空逸亦是轻轻一笑,对上宇文烨的目光,丝毫不落下风。 又一轮茶饮尽,门被轻轻推开,门内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向门口看去,然后齐齐愣住。 该怎么去形容眼前的女子?一双光洁的赤足,脚踝处缠着串串铜铃,一匹大红的丝锦缠裹在纤细的腰身上,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惹火撩人,姣好的身材,完美的曲线,漂亮的锁骨之上是优雅的脖颈,在往上便是一张魅惑众生的脸,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顾盼生姿,鲜红的唇瓣,妖娆妩媚,如瀑的长发就那样随意地散着,一步一摇曳,一顾一倾城。说她妖,她的眼中又透出几分纯情,说她纯,她的腰肢又摆出几许媚惑,就这样一个女子,两种极致碰撞出的美,无以形容。 “公子。”丹唇轻启,音似天籁,柔柔诺诺,她盈盈福身,司空逸伸手去接,便见她眼睛弯弯,柔弱无骨一般靠入他的怀抱,完全视他人于无物。 “怎么还是这般任性着?夏儿,还不见过几位公子?”司空逸唇角微扬,紫色的瞳仁倒映着她火红的身影,目光渐渐灼热。 “奴家苏夏见过几位公子。”她依旧是那个柔弱的模样,让人怜爱。 “什么?你就是那个,苏夏公子?”宇文澈除了对古琴痴爱至极之外,对女人基本上就没有感觉。他站起身来,想靠近一些看她。 “呵,吓着公子了,是奴家的不是呢。”她掩嘴轻笑,脚下一转,藏到司空逸身后,露出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来。 “不是,你……”宇文澈看着她,熟悉而又陌生,想了许久也想不出熟悉感从何而来,又见佳人不愿他亲近,便挠挠头,重新坐了回去。 “看来,坊间传闻皆不可信,不过只那一句‘空城公子金屋藏娇’还有些可信度。”宇文烨的目光在那女子身上打了个转,便回到了茶杯中。 “金屋藏娇?公子,你这般好意思说么?奴家怎么没有见到公子用来藏奴家的金屋呢?”女子俏生生地伏在司空逸肩膀上撒娇,一颦一笑,毫不做作,仿佛她生来便是如此,人间尤物。 “你这小妮子,宾客面前也敢这般大胆,看来是本公子平日里太过宠溺,惯坏了你,今天晚上定要收拾了你去,”司空逸点点她的鼻尖,牵住她的手轻轻一带,将她揽进怀里,旋身坐下。 “公子坏!”女子皱皱鼻子,娇身一团,缩进司空逸怀里,像只慵懒的猫咪一般安静下来。 “让王爷见笑了,小女子便是这般没出息的。”司空逸微微抱歉地对宇文烨说。 “罢了,本王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君子不夺人所爱,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宇文烨略抬了抬眸,目光刚好对上那女子的眼睛,柔柔的一个媚眼飞过来,让他的心渐渐冷了下去。不是她,无论那感觉多么熟悉,也不是她,他突然就很想离开这里,去落妍山,找她。 “王爷难得空闲,既然已经出府,不如就在花云想尽兴一番?这小妮子虽然性格闹些,不过歌还是唱得不错的。”司空逸眼神一闪,宇文烨的心思尽入他心。 “客随主便。”宇文烨神情冷淡。 “还不起来?”司空逸松开手,笑盈盈地看着怀中团着耍赖的女子。 “才不要呢!想要歌姬外面那些个粉楼里有的是,奴家可不是那廉价的歌伶。”那女子小嘴一嘟,将司空逸的胳膊拉回来,把他的衣袖铺展盖好,大大的眼睛合起来,还没有一秒钟,又睁开偷偷去瞄他,可爱至极。 “你这……”司空逸哑然失笑,三年来朝夕相对,她从未如此,今日这般模样,饶是他也没有准备,亦招架不了,毕竟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第一百零二章 烟雨蒙蒙玲珑心 “不管,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奴家便回去歇着了,昨夜那般辛苦,今日还拉着奴家去划船,又要穿着那些个青白的粗布衣裳,奴家可不喜欢呢!”女子拉扯着司空逸的衣袖,一个一个媚眼飘飞,见他并不责怪,便起了身往外行去,走到门边回头做一个鬼脸,嘻嘻笑着跑跳开去,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铜铃声。 “空城公子的品味是比我们高些。”宇文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司空逸风云变幻的脸色。 “咳,今日的面子算是让她丢尽了,晚上定饶不了她。”司空逸瞟了一眼憋笑已经快憋出内伤的钟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罢了,小女子而已,本王瞧着喜庆可爱,性情纯真,公子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再伤了她,回头公子想明白,心疼了,倒是本王的不是了。”宇文烨淡淡地笑着帮那女子说情。 “四哥,你……”宇文澈吃了一惊,宇文烨向来冷酷,尤其苏紫陌走了的这三年,更是无情,今日怎么会为那么个小女人说情?那不成他的四哥真的因为苏紫陌的离去而伤心过度,脑子出了问题? “行了,茶喝够了,人也见过了,再不回去,要处理的事情怕是要堆成山了,本王现在可是步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啊。”宇文烨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司空逸。 “王爷这是说哪儿的话?”司空逸长身而立,与宇文烨对视,笑道,“陌儿的心愿,临走之前的嘱托,我既答应,必将尽心竭力地达成,还望王爷莫要再疑心重重,伤了和气感情。” “呵,江山美人两难全,本王倒是情愿是她站在本王身边。”宇文烨冷了笑意。 “冰凝郡主花容月貌,才思过人,我自问比不上,也无怪王爷嫌弃。”司空逸微微欠身道。 “陌儿似乎不愿本王与你为敌,还请公子好自为之。”掺杂着杀气的凛冽眼神直直地射向司空逸。 “谢王爷教诲。”司空逸身子更弯几分,一副送客之姿。 “今日还要多谢雪初公子的茶了。”宇文烨深深地看了司空逸一眼之后转向钟隐。 “王爷谬赞。”钟隐起身一礼。 “有件事,本王还是很想听一听雪初公子的解释。” “王爷请讲。” “当年陌儿……” “王爷,逝者为大,不打扰,便是最好的表达。三年期满,还请王爷以子嗣为重。”钟隐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宇文烨的话。 “如此,本王告辞了。”宇文烨停顿了一下,拂袖而去。 听得脚步声走远,司空逸和钟隐对视一眼,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气还没出完,两人便不约而同地拔腿向清渺奔去。 “陌儿!” “苏儿!” 房门被推开,却见佳人已洗净了铅华,着一袭淡紫烟拢罗裙,安静地半卧在软榻上看书,听闻人声,悠悠地抬起头来,唇角一牵,笑靥如花,“人送走了?” “呃……”司空逸有些微的不适应,好像刚刚在虚空里做足了戏码的人不是眼前的女子一般,第一次,他觉得她是他不能掌控的意外。 “都站在门口干什么?也不说说我刚才的那一出戏演的如何?”苏紫陌用书卷掩唇轻笑。 “苏儿,你可还好?”钟隐踏进门,走到软榻边坐下,拉起她的手,便搭上了她的脉门。 “这般紧张?”苏紫陌将书卷丢开,偏头去看钟隐的蓝眸,水一样的颜色,清澈见底。 “你呀,”钟隐确定她无碍之后,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以后可不许这般胡闹,这儿是花云想,我和逸还是能够护着你的,你不需要那么勉强自己。” “钟隐,有的时候,你要习惯去相信我,知道么?”苏紫陌抓下他的手掌,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眸,“时间是最伟大的神明,没有什么不能够被时间治愈,人们不快乐,往往是因为他们只守着那一丁点地方大的伤口,而没有抬起头好好看一看辽远的天空。”她拉着他的手,指着窗外湛蓝的颜色,“你看,未来很大,我不傻,不会为了一颗从来都不属于自己的大树,而放弃了整片森林,况且,我的身后,还有一棵坚韧的藤。” 苏紫陌回过头,微笑地看着司空逸。微风过处,青丝飘舞,白衣翩跹,当天地间一切都化为乌有,他们,便成了对方眼中不可磨灭的永恒。只一眼,一眼万年。 江南多雨,细细绵绵的水丝串连成烟雾般的迷蒙纱帐,临窗而望,朦胧的梦幻总是让人浅浅一笑,然后久久凝望。 司空逸自窗外收回视线,屏风后面,那个小女子团在被子里,兀自睡得安然,偶尔动动,葱白一般的手指,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他摇头叹气,这可怎么是好?他到底是个正常的男子! “喵……”床上的人儿发出一声慵懒却又满足的甜腻的声响,向屏风后的人示意她已经醒了,伸一个懒腰,心情好好!苏紫陌揉了揉眼睛,望着淡紫色的纱帐,笑得得意洋洋,自打昨天知道了太子的“悲剧”之后,她便一直这样,果然,她不是个好孩子。 “小猫儿,醒了便起来吧,怎的这般懒惰,也不看看时辰?”司空逸扯了扯手边的绳子,素颜低头进门来伺候苏紫陌洗漱,因为苏夏公子其实是女子的事情,还没有多少人知道。 “姑娘,还是想再睡一下么?”素颜一转过屏风,将苏紫陌半睁着眼睛,裹着被子往床里面滚去,不禁笑起来,最初的不满情绪已经不在了,如今她真心喜欢这个丫头。 “素颜。”司空逸的声音冷了几分。就算是隔着屏风,他也知道苏紫陌在干什么。又赖床,原本好好的生活规律全都从她扮红衣妖女那日被改变,罢了,也是怪自己,宠坏了他。 “是,公子。”素颜看着苏紫陌,眨了眨眼睛。 “喵……”苏紫陌委屈地学了一声猫叫,从床里面慢慢挪下来,回头看了看被子,又把被子扯下床,胡乱裹住自己的身体,就这么拖拉着转过屏风往司空逸的方向飘去。 “姑娘……”素颜忙跟出去,却见司空逸眼尾一挑,便收了声,悄然退了出去。 “喵……困……”苏紫陌晃晃悠悠地找到软榻的位置,伸出一只小爪子摸索到司空逸的位置,一头栽下去,一边咕哝着,一边挥舞着两只小手,在他的胸口找了个貌似舒服的位置,嘻嘻笑着靠上去,还蹭了蹭,然后扯了扯被子,继续睡去。 “呵呵……”司空逸嘴角一翘,每一次都来这招,不腻么?他手臂微微使力,将她揽住,头一低,便吻住了她的樱唇,任她不满地挣扎,却也不放手。被子倒是个好东西,司空逸手指一动,空着的手便滑进了被子中。 “砰——” “公……公子,那个,烨王爷来了!”连左踉跄着进门,看到软榻上香艳的一幕,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本打算退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身后跟上来的人,只好硬着头皮通报。 听到“烨王爷”三个字,怀中的人身子忽地僵住,司空逸心里暗叹一声,却是不甘心地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轻轻啃咬,伸入被子中已经成功地将苏紫陌的衣裳扯破的手,此时却在试图帮她拢好衣服。 “嗯……”苏紫陌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拒绝的呻吟,在被子里暗暗掐着司空逸的手,该死的,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小妖精!”司空逸放开她,看着她把头埋在他怀里偷偷大口呼吸,将手抽出来,转头看向一直站在门边的宇文烨,“王爷今日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王府里招待不周,没给王爷准备午膳?” 宇文烨不答话,只是看着团在司空逸怀中一动一动地想要逃开他的视线的人儿。 “咳,”一声轻咳,司空逸成功地将苏紫陌从宇文烨的目光凌迟中解救出来,“总是让王爷看笑话,我都不好意思了,不如请王爷到隔壁稍等,我收拾一下就来。” 宇文烨依旧是沉默,转身便走了出去。 “他怎么到清渺来了?你怎么回事?”等人走远,苏紫陌才从司空逸怀里钻出头来,仰着满是愤慨的小脸质问他。 “天阙剑。”司空逸的桃花眼里难得的看不到戏谑,白玉扇在手中轻转,神情中若有所思,另一只手似乎是没有意识地在苏紫陌身上轻拍,饶是一张侧脸,便已是折煞所有少女的芳心。 苏紫陌看着他,几乎要看得痴迷,许久未有过的心在沉寂了太久之后微微悸动,她一动不动,享受着他的轻拍,凝视他的侧脸,回想着与他的初相见:白衣胜雪,美人如玉,紫瞳烁烁,温润从容。忽然发觉有一种怦然心动,她吃吃地轻笑,原来,她还是那么小花痴的样子! “笑什么呢?这么开怀?”司空逸收了收手臂,下巴刚好抵住她的额头,这银铃般的笑声,还真是珍贵呢。 第一百零三章 宿命轮回又一周 “喜欢你……”苏紫陌从被子里伸出胳膊,笑着扑进司空逸怀里。司空逸微微一怔,手里的白玉扇不知是被苏紫陌撞得还是自己没有拿稳,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他一时都忘了心疼。 “咳,陌儿……”司空逸好像今天很喜欢咳嗽,他微微侧过头,不太愿意让苏紫陌看到他的尴尬,调戏了她多回,今日被反扑,心里还真不是个滋味。 “嘘!隔墙有耳!”苏紫陌伸出一根指头压在司空逸唇上,忽闪忽闪眼睛,“叫我小猫儿!” “好啦,莫要闹了,再闹下去,我恐怕是要失了待客之道了。”司空逸勾着她的下巴轻触的唇瓣,柔软的触觉让他流连。 “我也要去!”苏紫陌裹着被子跳起来就要去换衣服。 “不许去!”司空逸一把将她擒回来圈在怀里,附在她耳边轻声责备,“以后不许再穿得那般暴露,夫君面前,你成何体统?” “夫君可是埋怨小猫儿太过惹眼,招了桃花?”苏紫陌咯咯地笑着。几日后再见宇文烨,藏在司空逸的怀里,呼吸着竹子的清香,她慢慢发现,自己以为念念不忘的事情已经被在念念不忘中遗忘,那一张给予了她盛世明媚的容颜已经化作了天际的明星,照耀着她未来的旅途,至于那一种相似,只是相思的寄托,当一切被看透,也就不再重要。倒是司空逸,钟隐总说是她中了他的毒,依她看,不一定呢! “你知道便好,如此,可是要乖乖在房里等夫君回来?”司空逸将她的身子扳过来,额头相抵,他的紫眸里尽是柔情。 “不要,人家离不开你!”苏紫陌勾住司空逸的脖子,也不管衣袖滑下去露出了胳膊,只是一味的黏缠。 “你……”司空逸的眼神中闪过几分不确定。 “你真的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空城公子么?天下都尽在你的掌握了,怎么面对一个小小女子却退缩了?”苏紫陌眯起眼睛,瞅着近在咫尺的脸,他说,为了她,他宁愿不要天下,为人作嫁衣的事情,他只做一回,酬劳便只要她的一颗心。她的忽近忽远,他的患得患失,她忘了,他再怎么强大也不过是个凡人,他需要确定。 “在你面前,我只是司空逸。”司空逸将头埋在她肩窝上,嗅着她的发香,“陌儿,这便是你给我的回应?” “明知故问!”苏紫陌推开他,看着他脸上故意做出的委屈模样,笑出声来,“我去换衣服,你等我。”说罢,她抱着被子,踮着脚跑回屏风里面,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年,虽然发髻还挽不利索,至少穿衣服是没问题了。 司空逸望着屏风上曼妙的身姿,眼眸深深,拾起地上的白玉扇,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背过身等着她。 “好啦,走吧!”苏紫陌转出来,看着司空逸的背影,轻快地笑着扑向他,“逸,一会儿陪我出去逛逛好不好?” “花云想还不够你逛的么?”司空逸想着这三年来,苏紫陌一直穿着男装游走在花云想二楼的首饰小店中间,丝毫不介意来来往往的人惊讶的目光,那个故作潇洒的模样,很可爱。 “三年了!”苏紫陌挂在司空逸身上抗议道,“你若是不带我去,我便去找连右,要不然莫非!” “小猫儿?”司空逸眉梢一扬。 “好了嘛,听你的话就是了。”苏紫陌悻悻地松了手,垂头站在他身前,盯着脚尖。 “真是我的克星。”司空逸失笑道,“依你就是了,只一样,莫要让我失了望。” “是,公子!”苏紫陌听到司空逸的答应,立马高兴起来,她蹦跳着抱住司空逸的胳膊,笑得天真。 是了,总有这么一个人,让她可以无忧无虑的放肆,上帝是公平的,关一扇门的时候,一定会再开一扇窗。 在清渺温情脉脉的时候,隔壁的虚空已经要剑拔弩张了,平静的气氛中暗流汹涌,钟隐和宇文烨各占一边,安然对峙。 “雪初公子,”宇文烨放下茶杯,杯子与桌子相碰的声响,就当作开场白,“隐藏了三年的秘密,如今既已不是秘密,为何还要隐瞒?” “呵呵,”钟隐湖蓝色的眼眸中澄澈一片,“既然王爷已经了秘密的真相,那又何必再来问我呢?” 宇文烨扬起眉眼,冷冷地看着丝毫没有惧意的钟隐,正打算动用武力的时候,门口有些微的响动,银铃般的笑声从掀开的门帘处洒进来,晃碎了所有的紧张,带进了满满的阳光。 “让王爷久等了,真抱歉,无奈这小猫儿黏人,还请王爷见谅。”司空逸将白玉扇一合,紫眸深处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道歉之意,“猫儿,还不给王爷请安?” “奴家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苏紫陌从司空逸身后转出来,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微微福身下去。 飘舞的紫色衣裙,清凌凌的声音,纤细的身段,炯炯有神的丹凤眼,那一张清丽的容颜,让宇文烨差一点就拍案而起,他攥紧了椅子的扶手,几乎要捏碎那上好的梨花木。她竟是这般,宁愿做江湖浪子的宠物,也不肯嫁于他做王妃,难道就因为那个什么龙国公主吗?三年来,她没有一点消息,就在离他很久的地方也不肯见他,现在,甚至于不肯认他! “王爷?”探究的眼光大胆地落在宇文烨脸上,苏紫陌的演技总有个极限,况且在宇文烨的气势下,她也是要腿软的,要知道,他的怒气她是承受不起的。 “起来吧。”宇文烨暗自平静,他心知苏紫陌的心性,此刻若是强行带她离开,怕是后患无穷,有的事情,只能循序渐进。 “谢王爷。”苏紫陌甜甜一笑,小跑着去钟隐身边蹭吃蹭喝去了。叫上的铜铃叮叮咚咚,每一声都落在宇文烨心中。 “王爷今日来,可是有事儿?”说实话,司空逸非常不喜欢宇文烨看苏紫陌的眼神,当然了,他更不喜欢她蹭在钟隐身边一脸幸福的模样! “没什么,只是过来看看,顺便问问公子对本王可是有隐瞒什么事情。”宇文烨收回凝在苏紫陌身上的柔和目光,转向司空逸的瞬间变得锋利非常。 “王爷是来打听那小猫儿的吧?”司空逸毫不客气地将宇文烨的来意戳穿,他抿嘴一笑,魅惑众生,紫色的瞳孔光彩流转,瞟一眼竖着耳朵的苏紫陌,笑意深深,“若不是她的长相有那么几分像陌儿,我才不会从乱葬岗里捡她出来。” “原来是公子捡回来的,难怪这般任性妄为,倒是比陌儿的气质差远了。”宇文烨轻啜一口茶,微微笑着说。 “哼!”苏紫陌看着两人,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们两个才是捡回来的呢,你们全家都是捡回来的!气质差远了?那是本姑娘装的太好了!没文化,真可怕!她使劲从钟隐手里扯回自己的衣袖,莲步轻挪,扭到司空逸身边,娇滴滴的偎上去,“公子,你要这么说奴家,奴家可要伤心了呢。” “没良心的小东西,夜夜笙歌,还不够吗?”司空逸拧拧她的小鼻子,眼中精光一闪,跟他斗,她也真有这个胆子。 “……”苏紫陌张口结舌,夜夜笙歌?亏他说得出口!他就一点都不脸红? 钟隐看着四目相对,旁若无人的两人,身上一阵一阵发冷,他不自觉地按上自己的脉搏,这样大好的天气,若是觉得冷,应该是自己生病了,不如一会儿去配几副药吃吃吧,再要么就出去走走,已经在这个地方呆的太久了啊。 “咳,”宇文烨打断了对面两个人的深情对望,眼神一闪,狡黠的笑容浮上来,“突然想起来,本王今日来,确有事情找公子。本王新建了府邸,府上的歌伶舞姬还不成行,不知道本王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得动公子到府上指点一二。” “王爷客气了。”司空逸将苏紫陌揽进怀里,略略抬眸,“王爷之情,本不应该拒绝,只是这段时间确有事情走不开,怕是要辜负王爷美意了。不过我这小猫儿跟我时日已久,也算学到几分精髓,若是王爷不嫌弃她身份低微,不如就让小猫儿代替我到王爷府上吧。” 什么?苏紫陌惊愕地抬头,他什么意思?他司空逸这是什么意思?当初冒着生命之险将她从皇宫中救出来,用了三年时间住进她的心房,终于得到了她的承认之时,便要这般轻易的将她送回那权力的争斗中去?而且还是送回到宇文烨的烨王府里面去!若不是司空逸点住了她的穴道,她定要蹦起来和他大吵一番,问个清楚。 “真是难为公子忍痛割爱了。”苏紫陌的愤怒尽数落入宇文烨眼中,他勾了勾唇角,笑容完美。 “王爷言重了,不过是个宠物罢了,王爷若是喜欢,留下伺候也无妨。” 第一百零四章 此去一别何时见 司空逸脸上的笑意浓浓,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修长的手指将白玉扇打开,貌似不经意的挡住苏紫陌的眼睛。 “那本王先告辞了,晚些时候本王会派人来接姑娘。”宇文烨起身告辞,也无所谓司空逸站不站起来相送,只是深深看了一动不动的苏紫陌一眼,转身离去。 “逸,你……”宇文烨离开,钟隐皱了皱眉,苏紫陌被点穴他也不是看不出来,可是他并不敢出手相救,因为就苏紫陌的反应来看,她还什么都不知道,虽然猜不到司空逸的用意,但也不敢任性而为。 “哎……”司空逸伸手拂开苏紫陌的穴道,才感觉到身体能动,这小女人便一跃而起,伸出出爪子直接抓上司空逸的脸,他轻轻制住她,将她扣到怀里,“怎么这么冲动?就不能听听我的解释?” “解释?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不就是个宠物吗?哪还劳得动大名鼎鼎的空城公子亲自解释?”苏紫陌奋力挣扎,却动弹不得,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出来,她哀哀地看着不远处的钟隐,咬着牙恨声说。 “苏儿……”见她掉了眼泪,钟隐心疼地不得了,随手拿了一块丝绢便站起身来。 “叮——”司空逸的白玉扇钉在了钟隐脚前,钟隐抬头,司空逸依旧笑着的脸上,紫眸深处怒意翻滚。他长叹一声,将丝绢放下,转身出门去了。 许久之后,司空逸感觉到苏紫陌已经哭累了,才轻轻松开她,将她抱紧在怀里,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脸上,他轻轻叹着,“挺漂亮的一个小丫头,哭起来怎么这么难看?” 苏紫陌不答话,只是委屈。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子!总是在她以为要得到幸福的时候,上天恶狠狠地将她的一切全部夺走! “陌儿,你当我亲手将你送到他府中,心里会好受,会不担心么?可是,空城公子这个身份不方便行事,宇文修这个身份也护不周全你,眼下就只有烨王府是最为安全的地点,我也是不得已,你可知道?”司空逸低了声音,附在她耳际,缓缓解释道。 “你……”苏紫陌转过头,看着司空逸紫眸中深深的自责和心痛,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的一切,都是她一手促成的,她有什么资格去责怪?若不是她固执地要留下来帮助宇文烨,或许她现在已经和他看尽了锁魂山上的风景。是她不好,才连累了他,还有钟隐,眼泪又落下来,“逸,对不起……” “没事的,妻债夫还,天经地义,只是,你千万要等我。”司空逸抱紧了苏紫陌,仿佛要将她揉碎在身体里,生世不离。 “我等你。”苏紫陌哽咽地回抱住司空逸,这便是他,一个只让她看到他的无助的男人,当一切都结束了,就给所有都画一个句号吧,她也倦了…… 入夜,花云想依旧是喧喧闹闹,一楼来来往往的食客,二楼穿梭来回的主顾,还有三楼品茗论事的文人,唯有那一隅,安静地仿佛不存在——清渺。 苏紫陌抱着膝盖蜷缩在司空逸的竹椅上,上面还留着他的气息,淡淡的清香,让她久久流连。她轻轻晃动身体,竹椅摇起来,晃啊晃啊,就晃出了她的眼泪。她不想去烨王府,无论如何。她还是会习惯性地将宇文烨当成夏展,即使不爱了,也会温柔以待。她不想那样,因为她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司空逸都会知道,他是那样的没有安全感,她不想他担心。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已是一个死去三年之人,回不了皇宫,没有郡主的身份,若是此刻出现,且不说父亲要承担的欺君之罪,就说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想利用她来威胁苏家,她不想也不能成为任何人的累赘。所以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吗?去烨王府,与宇文烨同在一个屋檐下,日日对着烨王妃的脸,这样是不是太过残忍?时间还不够久,遗忘还不够彻底,她还是会难过的…… “小主,该梳妆了。”素颜推门进来,月华下的苏紫陌仿佛周身拢着一层淡淡的紫烟,干净的脸上蒙着浅浅的迷惘,就好像是不小心落入凡间的仙子,找不到回家的路,她忽然觉得主子有些残忍,并不是没有人能保护小主,只是…… “免了吧,素颜,我怕麻烦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苏紫陌回过头,勉强笑了笑。下午一觉醒来,司空逸就不见了踪影,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就连钟隐也突然找不到了,她想了各种猜测,可是直觉一直都给不了她一个准确的答案,她看着窗外天气晴好,却嗅到了隐隐的暴风雨的味道。 “可是……” “罢了,她不愿意就莫要勉强了,你出去忙吧。”一个声音打断了素颜的劝说,钟隐踏进清渺,素颜叹了一声退了出去。 “你回来了。”苏紫陌轻轻笑起来,衬着月光,仿佛有一种要飞升而去的飘渺。 “苏儿,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钟隐终究是忍不住,几步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肩膀。 “来得及?钟隐,你是指什么呢?近在眼前的夺嫡之战,这三年来为宇文烨做的一切,交付给司空逸的心,还是我留在这里的决定?”苏紫陌的笑容变得苦涩,“你要知道,覆水难收。” “可是……” “没有可是,也没有如果,人生就是这样,没有假设。”苏紫陌摇摇头,“钟隐,你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我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不想绝望,因为那太难以承受。我相信一切都是美好的,总会有那么一天到来,只要我乖乖地等下去。我爱过夏展,那是一种用尽全力的铭心刻骨,后来,我遇见宇文烨,可是在同一天我也遇见了他,那个你曾经在屋顶上提醒我要小心的人。爱情是没有理由的,我只是后知后觉。如果一切都是命,那么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去改变,如今已经陷得这么深,还怎么自拔呢?对不起,钟隐,我让你失望了。” “苏儿,既然你能够预知未来的一切,为什么不去改变呢?为什么一定要顺着命运去委屈自己呢?这不像是你的风格,当年在潼关的城墙上英姿飒爽的女子呢?”钟隐有些着急,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徐徐而来的脚步声。 “钟隐,从前我总以为宇文烨和我是同一样的人,后来我才慢慢发现,司空逸才最相似于内心深处的我,因为相似,所以注定了相互吸引,同时也注定了伤害。如果两个人之间,伤害在所难免,那么我愿意来承担一切,因为是我先爱上了他。”苏紫陌的眼神忽然就变得坚定,“其实,我一直都是我,只是在他面前,心甘情愿放低了姿态罢了。” “苏儿……” “雪初,或者说师兄?”脚步声临近门边,司空逸的身影落入房中,昏暗的光线下,那一袭雪白,微微耀眼,他倚着门框,唇边淡然的笑意更像是一种习惯。 “逸,你回来了。”钟隐松开苏紫陌,起身却没有挪开,反而挡在了苏紫陌身前。 “师兄这可是要与我为敌了?”司空逸扬了扬眉毛。 “逸,你可知你这般任性的后果?”钟隐湛蓝的眼眸染上几许怒意,语气间也带上了做为师兄的威严。 “师兄,宇文烨的人马上就要到了,我与陌儿此别怕是要很久才能再见,你忍心将我们最后的时间也夺了去?”司空逸忽地敛起眼眸,微微垂头的模样,很是委屈。 “你……” “钟隐,”苏紫陌伸手拉住了钟隐的衣袖,扬起的脸上满是真诚,“天下之大,唯此为家。” “你,你们……罢了罢了,随你们去吧。”钟隐的眸子闪了闪,终是暗了下来,他摆摆手,走向门口,与司空逸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声对他说,“师父的判词已经有了。” 闻言,司空逸的眸光忽然锐利,却也只是那一瞬间而已。钟隐离开,他将房门关好,走到苏紫陌身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幽幽的叹气。 “知我如你,叫我如何舍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苏紫陌笑笑,紧了紧环住他的手臂,“只是钟隐那边……” “他终究是太过感性了。”司空逸叹道。 “其实,他也足够任性,只是,他也明白一己之力的微弱。”苏紫陌在司空逸怀里抬起头来,“逸,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都记得,你也莫要忘了你自己的承诺。”司空逸凝视着她清明透亮的眼眸,良久之后,他长叹一声将她的头按进自己怀里,“莫要在这般看着我了,我怕我会动摇。” “强大如空城公子也会动摇么?那我岂不真的成了祸水的红颜?”苏紫陌在他怀里笑开,眼泪却一滴一滴掉落,为他们的暂时分别,也为即将而来的结果。 第一百零五章 倾心只为红颜笑 “所以等事情都结束了,我定要把你藏起来,无论你有怎样的妩媚妖娆,便只给我一个人看好了。”司空逸松了松手臂,任苏紫陌直起身子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他的心脏微微有些疼痛的感觉,她知他甚深,相对的,她的心思,他有几分不明了? “公子,烨王府的人到了。”连右冷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司空逸轻轻应了一声,他便退开去,在楼下等候。 “我要走了。”苏紫陌闷声说着,却不松开抱着司空逸的手。 “乖,我会去看你的。”司空逸轻抚着她的后背,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出声叮嘱,“到了烨王府就莫要像个小孩子一般了,烨王府虽然不比宫里,但是也不那么太平,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没有你的地方便没有苏紫陌的家,不在家便要学会自己一个人坚强独立,只是,你一定要快点来接我,在烨王府,我一定不会过得好。”苏紫陌磨蹭着他的胸口,还是恋恋地不肯起身。 “陌儿……”司空逸无奈,只得抱紧了给她安全感。 花云想一楼,宇文烨悠然地喝着茶水,偶尔望一眼三楼清渺的位置。忽闻一阵铜铃摇,他抬眼,依旧是那日的大红衣裙,明艳动人,只是那一双红肿的眼睛和抿紧的嘴巴,泄露了她的不情不愿。跟他走,真的让她这般为难?还是说她已经忘记了同他的种种,只记得司空逸一个?这样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为了不被人看穿,他放下了杯子,起身相迎。 “劳烦烨王爷亲自前来,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司空逸牵着苏紫陌的手,见她低着头不愿意行礼,也就没有勉强。 “苏夏姑娘身子娇弱,今日下雨路滑,本王担心手下人疏忽,伤到了姑娘,总是不好的。”宇文烨淡淡一笑,看向苏紫陌,“苏夏姑娘,可以随本王走了吗?” 苏紫陌点点头,司空逸松了手,她款款行至司空逸面前,拜下身子,丹唇轻启,声音清亮,“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好,我答应你。”司空逸传音入密,最后看了苏紫陌一眼,便背过了身。 “呵……”苏紫陌轻笑出声,起身向着门外的马车走去,头也不回。 相恋最是难离别,此去一别何时见? 也许是靠近皇宫的缘故,这一段路上异常安静,只听闻哒哒的马蹄,一直向前。 苏紫陌从坐上马车起就一直很安静,只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小憩,浅浅的呼吸,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散去。宇文烨坐在马车的另一边,眼光柔柔地落在她的身上,三年未见,她变了很多,好像胖了些,却一点都不减最初的光彩照人。他寻思着回去就叫她将这身衣服换下来,这像什么样子,还是以前的模样好,清丽可人。 “烨王爷可是将奴家当做了另一个人?”苏紫陌忽然开口,闭着的凤目悠悠张开,藏在睫毛下的妖媚一瞬间就展开来,笼罩着宇文烨的全身,鲜红的嘴唇微微嘟起,那表情有种撒娇的味道。 “落妍山的坟我叫人打开看过了。”宇文烨也不欲与她纠缠太多,眼底腾起些许薄怒,口气冰凉。 “烨王爷还真是心狠手辣,就连死也不能落得个清静。”苏紫陌娇声笑道。 “你便是这般恨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要将我全部否定?这到底是你的心狠,还是我的?”宇文烨飞快地移到苏紫陌身边。将她按在马车壁上,盯住她的瞳孔,他看到她深褐色的瞳微微颤栗。 “王爷,王府到了。”叶焕清冷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宇文烨并没有打算放弃追问,可苏紫陌却先行停住了话题。 “王爷,生命诚可贵,若想要答案,总要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才有机会知道。”她的眼神冰冷,即使看向他也没有了感情。 “叶焕,伺候小姐下车。”宇文烨又盯了她一会儿,松开了她,起身掀起车帘,自己先下了车。 “呦,王爷,您可回来了!”一见宇文烨,小卓子马上凑了上来,原本欣喜的脸在看到跟着下了马车的人之后,换成了苦涩,他低垂了头,兀自喃喃自语,“哎呦,这怎么真给带回来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你在一边嘟囔什么,还不赶紧着去伺候?”宇文烨声音一冷,冷酷的目光扫向小卓子。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小卓子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笑脸,却在看到苏紫陌的脸之后,变成了惊恐,“这这这……你你你……王爷……” “这是花云想的苏夏小姐,本王请回来调教府中歌伶舞姬的,是府里的贵客,你们都给本王小心着伺候,明白了吗?”宇文烨扫了一眼门口站着的人,目光最后落在苏紫陌身上,她也正好抬眼看他,平静的眸中没有半点波澜,他别开了目光,淡淡地吩咐,“还愣着做什么,带小姐到藤萝轩休息。”说罢,他先抬步进门,没有看到小卓子脸上簌簌而落的冷汗。 “这位小公公,可否带苏夏前去住处呢?”苏紫陌对小卓子浅浅一笑。 “小姐,你……你可是……”小卓子站起身来,也顾不得身上的尘土,只是怔怔地看着苏紫陌的脸,眼中的泪越来越多。 “小卓子,王爷有令,你莫要逾了规矩。”叶焕上前一步,挡在了苏紫陌身前。 “是是是……”小卓子打小此后在宇文烨身边,在宫里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儿没遇过,此番叶焕的一席话,便是让他定了心,忙抹了抹眼泪,弓了身子,“小姐请。” “有劳公公了。”苏紫陌浅浅一礼,抬步却止在了门前,“烨王府”三个字悬于正上方,那笔迹,一横一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是她的字,学写了很久,却还是被他笑话了,她以为那张纸早就丢掉了,却没有想到他是这般用心。她收回目光,却见宇文烨在不远处负手而立,漆黑的瞳孔里,蔓延着只有对苏紫陌才会有的温柔。她环顾其他人,突然有种无力的感觉,原来自己的演技这么差,那么这三年的安逸,便是被安排好的了,还以为自己是被自己推进了这个漩涡,殊不知,自己一直都被别人算计在内,这种感觉,很不好。苏紫陌定了定心,不管别人怎么确定,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她跟在小卓子身后,走到了宇文烨身边。 “苏夏小姐可是要本王随你一道过去看看住处,初来咋来,怕小姐一时不适应,又不好开口,若是让被空城公子知道本王怠慢了小姐,怕是饶不过本王了。”她总算是踏进了门,踏进了他为他们设计的家,他有些掩不住内心的喜悦,微微缓和了脸上的棱角,开起了玩笑。 “好,王爷陪着好!”苏紫陌还没回答,小卓子突然而发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小卓子也明显感觉到他家王爷正在攀升的怒火,可是此时不说,怕是以后责罚更重,他偷眼瞧着苏紫陌,低声说,“小姐初来王府,对王府不熟悉,王府里的人也不识得小姐,此番有王爷陪着,以后定能少些事端……” “少些事端?说,府里出了什么事?”宇文烨的怒火一下子就燃了起来,小卓子不说,他也知道怎么回事,龙国公主吗?到了皇国便什么都不是!到了他烨王府更是一文不值!今日她最好只是小任性,若是再有什么大的动静,他定要她的命! “回,回王爷的话,公,公主她……”小卓子一害怕,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身子抖得像筛糠一般,“今夜王爷出了府,公主便命人将王爷给小姐准备好的藤萝轩,砸了!”小卓子眼一闭,心一横,今天可是豁出去了,冰凝郡主死而复生,如今就站在他面前,这府里的女主人回来,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什么?”宇文烨大怒,周身散发出来的冰冷直接笼罩住了整个烨王府,除了苏紫陌。 “王爷,为这点小事生气着恼怕是要无端伤了身子,苏夏不是挑剔的人,有个地方栖身便好,王爷是皇子,大张旗鼓为了一个歌妓,传出去,总是不好的。”苏紫陌出声婉言劝说。 刚听了半天,苏紫陌也大致知道了事情,在这种利益争夺的地方从来就没有秘密,况且宇文烨已经认定她就是苏紫陌,肯定更是不加掩饰,这王府里的人,怕是没有不知道她要来的消息,更何况龙舞? 龙舞嫁过来三年,做为公主最后只得一个侧王妃的名分已经很委屈了,到了烨王府,却依旧被叫公主,没有人承认她的地位,也不允许行使任何应有的权利,并被安置在一个小院子里,宇文烨从未去看过。 如此待遇也就罢了,至少在外人面前,他还给她留有面子,可近来宇文烨频频出入花云想,她是知道他去找的是司空逸,可是外人并不这么想,她没听到不代表她猜不到,烨王爷要纳妾的消息,怕是已经满城风雨了,龙舞此时应该已经气急败坏了。 第一百零六章 抬眸处恍如昨日 宇文烨冷静下来,黑曜石般的瞳倒映着苏紫陌火红的身影,缓缓开口,“传本王的话,藤萝轩修复完工之前,苏夏小姐暂住紫宸小筑,原藤萝轩的人都过去伺候。至于福熙阁,禁足。” “谢王爷体恤。”苏紫陌听得出他已经不生气了,嘴角上扬,福了福身。 “是。”一众人等各自领命而去,剩下一脸惊喜的小卓子和一直很平静的叶焕跟在两人身后,走在去往紫宸小筑的路上,且行且看,烨王爷的精致与烨王爷的气质,还真的是大不同。 一路慢行,苏紫陌看着周围的风景:湖上的亭台,是她曾经憧憬的模样;树间的楼阁,木质的结构,古朴典雅;嶙峋的假山,葱茏的枝叶,她还记得她对他说,玩捉迷藏不许上树的玩笑话;还有脚下的石子路,都是她画过的形状……烨王府是为她而建的,她却辜负这一切。 一排暖黄的灯光亮起在眼前,苏紫陌遥遥看去,一直蜿蜒到临水而居的房子前,这便是他为她照亮了回家的路么?风过处,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她抬手轻揉,对自己说是沙子迷了眼睛。 “前面便是紫宸小筑了,本王就送小姐到这里,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先失陪了。”宇文烨停了脚步,看着苏紫陌微红的眼圈,他总还是不放心,有些事,还是处理好比较好。 “不敢耽误王爷,苏夏自己可以的。”苏紫陌低下头,不去看那双温柔的眸。 “小卓子。”宇文烨点了点头。 “奴才省得。”小卓子笑弯了眼睛,这烨王府,这紫宸小筑,终于要热闹起来了。 烨王府,福熙阁。这里恐怕是一整个烨王府最为安静的地方了,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在意,因为整个烨王府的人都知道,若不是福熙阁里的这个女人,冰凝郡主也不会在烨王爷大婚之日吐血身亡,虽然后来渐渐有人传说冰凝郡主没有死,可是他们都清楚,冰凝郡主已经死在了皇宫里,再也不可能以郡主的身份嫁进王府做王妃,所以,这一份愤怒,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抹去的。 “王妃,您就别生气了,为了那么个歌姬,不值得,奴婢刚才偷偷出去看过了,穿得那叫一个俗艳,王爷也就是图一时新鲜,过一阵子忘了,咱再找个借口将她逐了出去,也就没事了。”小环收拾着一地的碎瓷片,耐心地劝着龙舞。 “过一阵子?哼,到了这府里,还由得她了?若是让她安然地活过今夜,本王妃的面子,是要还是不要?走,跟我去看看那狐媚子去!”龙舞指使着她从龙国带来的亲兵将藤萝轩整个毁去,回来又砸碎了屋里全部的瓷器,折腾了一晚上,也没见半个人过来看看,她不禁开始怀疑那女人是否只是宇文烨的一个幌子。还没等她高兴起来,她便听说宇文烨将那个女人带回了府,还命所有人都到门口去迎接。这是什么意思?当她是死的吗?她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公主还是留步吧,王爷有令,公主禁足福熙阁,不得踏出半步,否则……”还没等龙舞走出寝殿,电掣的剑就已经闪着冰冷的光横在了她身前。 “放肆!你简直是要反了!你难道不知道本王妃的身份尊贵吗?”龙舞气急,再也顾不得什么气度,高声呵斥。 “回公主的话,烨王府没有王妃。”电掣不去看她,只是不厌其烦的再一次出声提醒。 “你……来人,给本王妃杀了他!”龙舞扬声叫道。 “啊——”一声声惨叫过后,龙国的亲兵皆被墨部精骑的人抹了脖子,尸体倒在地上,鲜血蔓延开来,踏着那鲜血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冷面修罗,宇文烨。 “公主若是记性不好,不如本王亲自提醒公主一遍,这儿是烨王府,不是龙国,烨王府没有王妃,公主不过是客,既然是客,那便是客随主便,砸了本王的王府,这样算是便宜他们了,至于公主,还是好好待在福熙阁莫要生事的好,否则,本王实在是没有办法保证公主的安全。”宇文烨站在台阶下抱着胳膊,冷冷的看着龙舞,看着她的眼神渐渐露出畏惧,便满意地浅笑,“电掣,将这儿交代好,若是出了差错,别怪本王不念旧情。” “王爷放心,属下明白。”电掣抱拳行礼,低声交代着福熙阁的守卫,自己却跟上了宇文烨的脚步。 “宇文烨!”龙舞忽然大着胆子叫了宇文烨的名字,“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三年了,竟让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当真就那么不堪?”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宇文烨头也不回地丢出四个字,身影很快就淹没在夜的黑暗中。 当宇文烨强大的气息散发出来,不仅是龙舞,就连跟随宇文烨多年的电掣也十分心惊,烨王爷这般,便是踏平龙国,也难平其心头之恨啊。 紫宸小筑。这样诗意闲适的名字出现在冷酷的烨王府,苏紫陌总觉得不那么搭调,这三年看着他以烨王爷的身份进出于朝堂之上,几乎要忘了他还有一个身份,便是皇国的宸桓公子,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吹一曲箫,吟一首诗,作一幅画,微微一笑,也动人心。 “小姐,这儿便是紫宸小筑了,藤萝阁一时半会儿怕是修缮不好,您就先住着前面的紫薰阁,行么?”小卓子打了个千,笑眯眯地看着苏紫陌。 “多谢公公了。”苏紫陌欠身回礼,转头看着临于湖上的小楼,眼神微微摇曳,很久很久之前,她梦到过一幅画面,他和她箫歌相和,便是在这样的小楼上,也是这般星空。 “小姐客气了,奴才还要去伺候王爷,便不送了,紫薰阁里自有丫鬟奴才们候着,小姐请吧。” “好。”苏紫陌微微笑着,从袖中拿出一粒银珠子放在小卓子手上,“去买双新鞋子吧,平日里跟着王爷,莫要让王爷失了面子。” “多谢,多谢小姐!”小卓子颤抖着手接过那颗银珠子,心里满满的激动,是的,这一定是冰凝郡主了,因为不会再有人对一个小小的奴才好! “去吧。”苏紫陌看着小卓子年轻的脸,感觉着他内心的激动,挥挥手让他离去,她看了看身边已经跟着的叶焕,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人真无趣。 “莫非见过小姐。”黑影闪过,熟悉的气息近在身边,苏紫陌的目光投过去,已经三年没见了,他好像壮实了不少,少年的气息也已经完全褪尽,如今跪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她的眼眶微微湿润,多少次隔着门帘听着他请安的声音,都泪如雨下,因为他的出现总会让她回忆起从覆雪阁到清林雅筑的生活,这也就是她一直不肯见他的原因,今日还是见到了,他很好,那就好。 “起来吧。”苏紫陌弯下身子轻轻扶住他的肩膀,却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的微微颤抖,她压低了声音,对上他的眼睛,“你在,真好。” 莫非站起身,眼神闪烁,一个旋身将苏紫陌与叶焕隔开,声音清冷,“叶侍卫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小姐在紫宸小筑的安全自有我保证,叶侍卫可以去向王爷复命了。” “看着办。”叶焕利落的吐出两个更为冰冷的字,扬眉看着莫非,露出一个不屑的微笑,转身离去。 “都三年了,你们还是这般?呵呵,看来还真的有时间改变不了的事情呢。”苏紫陌站在莫非身后偷偷笑起来。 “你也知道有三年了?”莫非转过身,看着苏紫陌略显妖媚的脸,眼神中有什么一闪即逝。 “我……”苏紫陌本想回嘴,抬头却见他的眼眸深深,忽然就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那样的神情,那样熟悉,她并没有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可是就在那一刹那,她仿佛见到了另一个宇文烨,莫非和宇文烨很像…… “以后做不到的事,便莫要随意许诺,三年或者更长,等待是件很累心的事情。”莫非瞥了她一眼,转身向紫薰阁走去。 “莫非!”苏紫陌出声,莫非回头,“对不起,其实,我很想你,你们……” “哦。”莫非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复又恢复成冷冷的样子,回过头继续向前走。 苏紫陌小跑着跟上他的步子,来到紫薰阁门口,见他并没有打算为自己开门,苏紫陌有些委屈地自己伸手推开了门。当屋内温暖的灯光落在身上,苏紫陌看着一屋子的人,眼泪彻底不听话了。 “郡主,您可算是回来了!”以若幽为首,原来伺候在清林雅筑的人齐刷刷地跪在苏紫陌面前,泪如雨下。 第一百零七章 从前种种今不见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苏紫陌的心已经几近失控,只剩一丝清明的意识坚持着最后的镇静。 “见过苏夏小姐便各自去忙吧。”倚在门框上的莫非不冷不热的开口帮苏紫陌解困。 “是是是,小姐第一次来,咱们可不能就这么没出息的,快快都起来,各忙各的去!”小杰子望了一眼苏紫陌,胡乱抹了几把眼泪,自己先从地上爬起来,招呼着同伴们都起身。 “小姐先进屋吧,今儿个也累了,后面已经烧好水了,好歹解解乏。”若幽收住眼泪,起身扶住苏紫陌的手。 “是我对不住你。”苏紫陌轻叹一声。 “小姐可莫要说这样的话了,若不是小姐提前给我们安排好了后路,我们这些个下人恐怕都要糟了皇后和太子妃的毒手了。”若幽摇摇头,扶着苏紫陌走到后面浴室,看着苏紫陌的眼神,微微一笑,“小姐莫担心,庄贵妃娘娘和老爷都好,我们在这儿也很好,如今小姐来了,我们便更好了。小姐快收拾沐浴吧,大家还有好些话想和小姐说呢。” “他们都知道了?”苏紫陌微微蹙起眉头。 “小姐,冰凝郡主已经亡去三年了,小姐是王爷请回来的贵客,我们当然是要小心伺候,小姐放心,一切都好好的。”若幽笑笑。 “那就好。”看着若幽的成长,苏紫陌点点头,放心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她想要的未来,应该不会太远…… 烨王府,紫宸小筑。依旧是安静,却总是觉得因为多了一个人的存在而显出几分温暖。 沐浴过后,苏紫陌穿起宽大的雪锻睡袍,抚摸着袖口上的紫藤花样,想着清林雅筑里那一片让她足足用了三年也没有办法忘却的紫藤园,心里感慨万千。这样的男人,什么都好,只是肩上扛着江山,便一定会要辜负了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与其以后痛苦,真的不如从一开始就是结束。 “小姐,是想睡了,还是在软榻上略坐坐,看看书,吃些东西?”若幽知道苏紫陌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伺候在身边,便在外面伺候着,听得她穿衣服,才走了进来。 “坐坐吧,我要是就这么睡了,今天晚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睡不着觉。”苏紫陌柔柔一笑,外面怕是摆满了她喜欢吃的东西,她若是不理不睬,他们定要哭惨了。 “小姐的性子还是改一改吧,外面眼睛多得不得了,莫非一个人也抵不了全部,小姐若还是这样,早晚会传到皇上那儿去,到时候,饶是烨王爷,怕也保不住小姐了。”若幽看着苏紫陌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的神态表情,轻轻劝道。 “皇上那儿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你可知道?”苏紫陌一愣,随即苦笑,面对她亲近的人,她总是提不起防备。 “那不知道好歹的公主早就闹到皇上那儿去了,说……”若幽忽然停了声音,低下了头。 “无妨,你直说便是。” “她说烨王爷被花云想里的狐媚子迷了心智,整日整日不在王府,若是皇上不替她做主,怕是这王妃的位子,也要让给一个歌姬了。”若幽撇了撇嘴,“其实,除了她自己,谁还承认她是嫁进烨王府的?” “呵,这龙国公主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她有功夫,你们最好是不要与她起冲突,能避则避,避不过了便低低头,我知道你们的心意,可是你们总不能为了去做傻事,若是有个好歹,让我怎么心安?”苏紫陌拉起若幽的手,这丫头,记忆中好像没有这么瘦,“对了,烨王爷频频去花云想也不过是这阵子的事情,那龙国公主就甘心被冷落的三年?” “怎么可能?”若幽直接翻了个白眼,“小姐不知道,这烨王府差点被她拆掉了呢!” “呵呵,我想也是,烨王爷到底是个人物,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理由去拒绝,而且皇上和昭妃娘娘也没说什么。”苏紫陌掩唇轻笑。 “小姐,”若幽反握住苏紫陌的手,眼里慢慢蓄起泪水,“小姐,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大婚那日,小姐在西园吐血,雪初公子都摇头说没救了,烨王爷就那么抱着小姐在西园跪了整整一天。第二天一早皇上和昭妃娘娘赶到,怎么劝说也不管用,皇上一怒之下,命人将王爷打昏,抬回了宸佑宫,王爷那一次,三天都没能站起来。后来老爷来将小姐带回左文丞府,王爷跪在老爷面前请求和小姐完婚,以王妃之礼下葬,老爷没同意,王爷沉默了很久之后将我们都安排进了烨王府,他自己也搬了回来,却没有通知那个公主。再后来,公主闹着进了烨王府,她身边伺候的人凡是叫她王妃的,一律被王爷拖出去打死了,现在只剩下一个贴身丫鬟,只敢背地里偷偷叫她王妃。王爷从来都不去福熙阁,那公主闹到皇上那儿,王爷却说要为小姐守丧三年,本来王爷是要去落妍山的,皇上为了留他,便同意了王爷守丧,那公主也无可奈何。 “眼看着三年期满,那公主又要折腾,却听小卓子说王爷去了趟花云想,回来之后总会坐着发呆,还微笑,我们都以为王爷将小姐忘了,后来才听澈王爷说烨王爷是在花云想看到了一个和小姐很像很像的女子,虽然穿着男装,可是那一颦一笑却是一模一样。他们都在说那就是小姐,你不知道我们听到这个消息有多开心,日日盼着小姐能跟着王爷回来,却也担心小姐回来之后皇上那边怎么交代,大家就这么一边开心一边忧心的等着,直到今天早上烨王爷叫我们去藤萝轩,说是有个苏夏小姐要来住些日子,我们一猜便是小姐,忙不迭的去收拾,可是那公主竟然趁王爷去接小姐,带了人将藤萝轩砸了,我们本想护着,可是被王爷的侍卫们拦住,又带回了这里,本以为小姐不会来了,谁知道还能见到小姐,真是太开心了!” 若幽说了好大一段话,却没有发现苏紫陌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淡去。请旨完婚,守丧三年,他见到自己那次应该是自己在花云想二楼选衣服的时候,她还记得自己那一次几乎是狼狈地落荒而逃。她以为他没有了自己这个后顾之忧,却有了龙国的支持,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却不知道他竟然是这般任性,恐怕等那公主失了耐性,龙国大军会再一次站在潼关之外,到时候他又将披挂上阵,他不是神,战场终究是刀箭无眼……如果他的心里真的有她,那么是不是一开始她就做错了呢? “小姐?小姐?”若幽看着苏紫陌的眼泪慢慢滑下,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若幽,你要记住,既然你站在你面前的,只是花云想的苏夏,这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不光是我和苏家,就连烨王爷也要粉身碎骨,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莫让我担心了。”苏紫陌冷了声音,严肃的看着若幽。 “若幽知错了。” “好了,我们出去吧。”苏紫陌拍了拍她的手背,就这么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了浴室,外面和她想的没有半点差别,她喜欢吃的零食摆了满满一桌子。 “小姐,你这样子会感冒的,若幽怎么也不知道劝一下。”访琴看起来成熟了很多,见苏紫陌就这样走出来,微微瞪了若幽一眼,拿了一块干净的织锦朝着苏紫陌走过来。 “你们费心了,这么晚了还弄出这么多东西。”苏紫陌顺从地坐下来,任访琴帮她擦着头发。 “小姐快别说见外的话,紫宸小筑难得有客人来,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做些事情,小姐开心,我们也开心。”小杰子向来是个聪明的,端了盘栗子糕往苏紫陌手里塞去,他对她眨眨眼睛,笑得灿烂。曾经他们是主仆,总要尊敬些,如今她不再是郡主,他们便不再是主仆,尊敬放在心里,这样“放肆”才是保护。 “也是,那大家就随意些好了,我看着也不那么拘束了。”苏紫陌笑着,掩饰着自己的哽咽,她还记得赐名那天她说过的话,他们是一个家,可是她总是太没用,一直都被他们保护着,一直都是。 “那小的们就不客气啦!”他们各自寻了坐的地方,陪着苏紫陌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门外,宇文烨长身而立,听着屋里的欢声笑语,微微扬起嘴角。 “王爷不进去看看?”小卓子轻声问了一句。 “罢了,来日方长。”宇文烨留恋地看了一眼紫薰阁,转身而去。 夜深人静,紫薰阁里的人们真的累了,留下值夜的人,剩下的都回去睡了,苏紫陌睡不着,起身到外间看了看若幽和访琴,两人睡得很熟,她披了件外衣,走出了紫薰阁,不出意外地,白衣翩翩的他正站在她院中。 第一百零八章 烟雨蒙蒙情意浓 “在等我?”苏紫陌走近他,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心疼了?感动了?我若是不来,你是不是要忘了我?”司空逸并不回头,只是冷声发问。 “生气了?吃醋了?我若是不来,你是不是要丢下我?”苏紫陌学着他的样子反问,没等到回答便轻笑出声,身子一旋,来到他面前,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真没有想到,堂堂的空城公子竟是这般胆小的。” “还不是你这女人太麻烦?”司空逸将她紧紧圈住,总在一起时并不觉得,如今才分开了一日竟是这般想念,女人真是麻烦! “呵呵……”苏紫陌靠进司空逸怀里,轻声许诺,“逸,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此生,你若不离不弃,我定生死相依。” “陌儿……”司空逸听着她在耳边低语的承诺,将她抱紧,再舍不得松手。 江南的夏季,便是这般多雨的季节,细碎的雨丝,沙沙的响动,打开窗子,让雨水的味道代替屋里沉闷的空气,铺一张宣纸,提一管狼毫笔,沾一下墨汁,抹一抹笔尖,深深吸一口气,走笔如行云流水,却是大家闺秀的模样——“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已经是第三天了。苏紫陌放下毛笔,打量了一下刚写好的句子,转头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夏雨。她喜欢水,无论是什么样的形态。不由得想到宇文烨的体贴,临水而起的小楼,窗外澄澈的湖水,让她无论何时看见,都会有一个完美的心情,屋内的摆设全部按照她在清林雅筑时的习惯摆放,让她并不会因为换到一个新的环境而感觉陌生,这三天他好像都很忙,她没有出门,也没有见他过来,于是就这样相安无事的,每日唱歌,写字,看书或者发呆。她被保护得很好,就这一点来讲,她很感激。 “若幽。”苏紫陌绕过书桌走到门口,轻声唤道。 “小姐,有事么?”若幽忙跑过来,因为太急,所以裙角的地方不小心沾到了泥。 “没什么,整日窝在这紫薰阁里,我有些闷了,不如趁着这微雨,出去散个步?”苏紫陌笑笑,伸手出去接住落下来的雨水,凉丝丝的感觉渗进她心里,有点像司空逸的体温。 “呃……”若幽犹豫着,“王爷说过的,小姐还是不要到处走得好,因为这烨王府,也不是绝对安全的。” “嗯?”苏紫陌扬起了眉毛,这算什么意思?软禁她? “苏夏小姐!苏夏小姐!”小卓子撑着一把伞,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一路小跑而来。 “我在这儿又不会消失掉,你慢着点!”苏紫陌示意若幽去扶一下,宇文烨虽不过来,小卓子却是常客,或者是送些必需品,或者是送些小玩意,一来二去,便少了许多规矩。 “苏夏小姐,”小卓子跑到苏紫陌面前打了个千,感激地接过若幽递给他的帕子,抹了一把脸,将怀里护着的东西递给苏紫陌,“王爷交代了,今儿个天气好,叫我送这个来给小姐,还说烨王府虽然不怎么安全,可是这紫宸小筑是百分百安全的,小姐若是闷了,便随处走走,门都没上锁,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小姐若看上什么,尽管搬就是了,王爷不心疼!” “你倒是个精灵鬼!”听着小卓子的汇报,苏紫陌笑出声来,“我是想不出你家王爷的原话了,不过他的心意我领了,刚才还同若幽说想出去走走呢,他倒会讨巧!”苏紫陌一面笑着一面打开手里的东西,是一把伞,她轻轻撑开,散落伞面的紫藤花,比肩翩飞的蝴蝶儿让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紫藤花开花落,蝴蝶双宿双飞,他的心意,尽在其中,而她,也就只能装傻了。 “小姐,回神了!”若幽笑着在苏紫陌面前挥了挥手,这几日小姐愈发地喜欢发呆了,烨王爷每送来一件东西,小姐就要端详半天,她和王爷这般相处,倒是比在宫里时让人看着放心。 “咳……”苏紫陌用一声轻咳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既然王爷说着紫宸小筑绝对安全,那你们也就不必跟着了,我自己随意走走便是。” “小姐……”若幽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苏紫陌制止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若幽抿嘴一笑,她差点忘记了,莫非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忠仆呢,“那小姐就去走走吧,早些回来便是了。” “那我也伺候王爷去了。”小卓子再打一个千,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苏紫陌撑起紫藤蝴蝶伞,慢慢走在江南的微雨中,属于古代的清新的味道让她迷醉,四年来,她从未厌倦。她总是觉得她便是属于水中的。紫宸小筑可不小,单单是一个湖,那大小就让她对走一圈失了信心,她站在湖边转着手里的伞,想着这湖里要是能放上一叶扁舟,那该有多美?忽的又想起那日司空逸撑船她唱歌的景象,说起来他昨晚都没来看她呢!想到这儿不免脸红了,曾几何时她也像个初涉爱情的小姑娘了? 踏过一座石桥,将栏杆抚遍,青石的纹路仿佛是诉说着一种永恒。曾经她以为她是来赴一场宿命的轮回之约,后来慢慢明白一切不过是一场时间的玩笑,磐石无转移吗?至少从她所知道的科学理论讲是行不通的,所以她不应该责怪宇文烨娶了龙舞吗?也许吧。 苏紫陌叹了一声,觉得有些乏了,视线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不远处的宫殿上,她勾了勾唇角,那儿看起来好像里面有书,不如去看看,说不定里面有宇文烨的珍藏,既然说了随意搬,那不收获点什么,总觉得对不起自己脚上微微潮湿的绣鞋。打定主意,苏紫陌走了过去。 “文澜居。”苏紫陌轻读出声,笑起来,“看样子就是藏书的地方,离我的紫薰阁那么近,这些天一直没发现,要是不进去看看还真是可惜呢!”她对书的痴迷是与生俱来的。 推开门,一股墨香便扑面而来,苏紫陌将手里的伞小心地放在地上,眼睛早就飞向了那一排一排摆放整齐的书架上。她快步走过去,将手在身上蹭了蹭,确定没有水之后,翻看起书架上的书来。 “政治的,军事的,政治的,军事的,怎么翻来覆去都是这些?他还真是个无趣的人!”翻了好一会儿,苏紫陌沮丧的一屁股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小嘴嘟起,一脸的不满意,“咦,这是什么?”她忽然撇到书桌的一角上用上好的丝绢包起来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本书的样子,“不会是珍品残卷吧?” 她眨了眨眼睛,终究是没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捧到自己面前,小心放下,慢慢打开了丝绢。里面包着的不是书,而是一叠厚厚的纸,只看到了四个字,苏紫陌便忽然捂住了嘴巴,睁大了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陌儿吾妻”。 苏紫陌仰起头,好一会儿才将心情平静下来,她慢慢地翻动着纸页,将宇文烨那如其人一般的字迹仔细阅读过去,他于午夜梦回时的心痛,他无时无刻的想念,他立于落妍山下的凄苦,全部都展开在她面前,仿佛一只大手,狠狠地撕开她的伤口,那一年里相处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她知道,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是喜欢他的。喜欢的是他,宇文烨。 “还是被你发现了。”夹杂着几分苦涩,几分伤感的声音飘到耳畔,苏紫陌猛然抬头,宇文烨微微伤感的脸出现在视线中。 他是宇文烨,他不应该有这样的表情,这样的感情,苏紫陌站起身,面对他,心里五味杂陈,纵然有千言万语,此时却说不出一句。良久,只得哑声一问,“你来了。” “呵呵,这是我的寝殿,我不来,你要我去哪儿?”宇文烨含笑走到她身边,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水雾弥散的眼睛,温柔地问道,“我来了,你呢?在哪儿?” “我……”苏紫陌的眼睛再度模糊,连近在咫尺的宇文烨英气逼人的脸也看不清楚,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他这三天来遥望她却不敢打扰的模样,那温柔的注视,仿佛怎么看都不够,还有每日与她为邻,却不敢言明的复杂情绪,他便是这么小心地护着她,无论她的心在什么地方。 “没事,不急。”宇文烨笑着抹去她的眼泪,指尖在她的脸上流连,“只是今日陪我用个膳,可好?” “嗯。”苏紫陌承认自己心软了,在这个为她守了三年的男子面前,她说不出拒绝。 “这儿的书你翻过了?”宇文烨看了看明显被动过的书架,转回身宠溺地摸了摸她的长发,“没找到喜欢的东西吧?我这儿藏书不多,有的都送到你房里了,不够的话明日我到宫里去给你找来。” 第一百零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用了,我那儿的够多了。”苏紫陌拉住他的手,他手心里灼热的温度让她身子一颤,忙要放开,却被他反手抓住,拉进怀中。 “陌儿,我好想你……”简单的一句话,却是无限柔情。 苏紫陌默然地靠在他怀里,熟悉的龙涎香,她却不能回抱,有的时候,活得太明白,真的很痛苦…… 好像在他身边,她从来没有这样安逸过。守着一杯热茶,捧一卷书,临窗听雨淅沥,坐看他挥毫提笔,一米的距离,好像不遥远,看在眼中却总是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很想知道,如果从一开始她就做一个笨笨的小女孩,他和她会不会渐行渐远。她终于明白,有些人,永远都不属于自己。 “在看什么?这么出神,连茶凉了都不知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在耳畔,苏紫陌回过神却发现桌案的地方已经不见了那个玄色的身影,抬头看去,冷酷的脸上挂着不大合适的温柔,他看着她,像是看着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珍宝一般。 “没什么,我总是这个样子发呆的,有什么好奇怪?”苏紫陌简单地掩饰了一下,低头翻着自己手里的书卷,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反了,她不用抬头也知道宇文烨的神情,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笨蛋,将书掉了个个儿,若无其事的翻阅起来。 “你不饿吗?”宇文烨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将她的书拿开,弯腰对上她的眼眸,“陪我看了两个时辰的折子,你不饿吗?” “是吗?已经这么久了?”苏紫陌后退了一点,离开那样暧昧的距离,转头看了看窗外,雨好像就没有停的意思,她轻轻叹了一声,老胃病怕是要犯了,就算她再怎么喜欢也不用这样没完没了吧?老天啊,你不知道什么是物极必反吗? “在这儿吃,还是去望心亭?”宇文烨笑开去,站起身指着窗外湖上的小亭子。 “去紫薰阁门口吧,我比较喜欢湿木头的味道。”苏紫陌隐隐觉得胃开始有些痉挛的前兆了,钟隐给她配的药都在紫薰阁,她这要是疼起来,实际上不严重,可是会很吓人,她只是想暂时借这个地方躲一下,并没有打算闹到满城风雨,所以还是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比较好。 “也好。”宇文烨伸手拨弄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扬声吩咐道,“小卓子,将晚膳摆到紫薰阁去,命膳房多做一道滋补的汤给小姐。” “是,奴才这就去办。”小卓子领命而去。 两个人相顾无言,一时间便只好对望着听着外面的雨声,良久,宇文烨叹了一声,“陌儿,其实我……” “你不用解释。”苏紫陌飞快地打断宇文烨的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我什么都知道的。其实,从知道了你的决定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应该抱着什么希望,如果我一直在你身边,给你带来的一定不是帮助,而是无穷无尽的麻烦,还好现在一切还都来得及。” “陌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讲,我的心意你明明……” “是啊,我都懂得,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若是我说要你放弃者江山万里,随我去浪迹天涯,你可愿意?或者我说要你为我废除六宫,专宠我一个,你可能做到?你已经做不到了,福熙阁的那一个,无论你承认与否,她都是真实存在的!宇文烨,你要知道,你人生中的第一次大婚,你第一次换下这身玄色的衣衫,穿上大红的吉福,三次拜礼,都与我无关,这会是我永远的痛!我以为我是为什么不要命地回宫,我只是不想你一个人承担因为我而起的一切事端,我还以为我冲进清凉殿的时候,看到的会是你跪得笔直的背影,可是我输给了,我自以为对你的爱,还不如司空逸的随意一语,那一种失望到绝望,你可体会过?”苏紫陌的眼泪漫上眼眶,两世为人,终究没能同他共入礼堂,这便是命运,她认了。 “若是我说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呢?”宇文烨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托起苏紫陌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 “晚了,晚了,已经晚了,你可知道?”苏紫陌别过脸,任眼泪落到衣服上,“三年,我已经将你放下了。” “是吗?”宇文烨的眼中闪过几分沉痛,“三年,你可曾有一刻远离过我?所谓的遗书,不正是最好的证据?”宇文烨从怀里掏出一叠纸,丢在苏紫陌面前。 “这是……”苏紫陌低头看去,全部是她这三年来写给宇文烨的信,有计划,也有建议,还有她凭借着强大的记忆默写下来的古书,从论语,孟子,到资治通鉴,她的字便是这样一点一点成了形,不是说要司空逸抄一遍的吗?这个白毛狐狸!苏紫陌闭了闭眼睛,将心里的一团火气强压下去,淡淡地看向宇文烨,“这样又能说明什么呢?我答应过你的,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如今我被接进来,也就说明计划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位置,你想要的一切,唾手可得,所以,你也不要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你心愿得偿之时,便是你放我自由之时。” 四目相对,像是一种默然的对望,也更像是一种无情的对峙,没有人率先退出,也没有人愿意认输,这样的倔强,因为爱,也因为遗憾和坚持。 “王爷,小姐,晚膳好了。”小卓子踏进门才觉出气氛不对,无奈话一出口,只得垂头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咳,既然晚膳好了,王爷便请吧。”还是苏紫陌先躲开了他的视线,她轻轻地叹,罢了,就当做是还上一些自己对他的亏欠吧。 “嗯。”宇文烨也没有坚持,淡淡地应了一声,眼神在小卓子身上扫了一圈,吓得小卓子一哆嗦,他有些赌气地牵起苏紫陌的手,往紫薰阁的走去。 苏紫陌看着被他攥在掌心的自己的小手,微微皱了皱眉,试了试抽出来,他却越握越紧,甚至让她感到了痛,她轻呼一声,他才略略松开,却不看向她。苏紫陌无奈,也只能随他去了。 紫薰阁,若幽和四个内室丫头已经站在门口伸着脖子等了,将宇文烨撑着伞,将苏紫陌护在怀里,向她们缓缓走来,个个面露喜色,屈膝行礼,“给烨王爷请安,烨王爷吉祥,小姐吉祥。” “起来吧,夜里风凉,去给你们小姐找件衣服。”一到紫薰阁,宇文烨便感觉到了苏紫陌微微的挣扎,他轻轻放手,将手里的伞递给念画,吩咐若幽到。 “是,王爷。”若幽转身便跑了回去,不一会儿就寻了件外衣出来,披在苏紫陌身上。 梨木的小方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无一例外全是苏紫陌喜欢的,尤其是那一盘清蒸狮子头,光是闻闻味道就足以让她流口水了。 “可以吃了吧?”苏紫陌咽了咽口水,拿起筷子小心的看了看宇文烨。 “你还是这般喜欢随时随地地控诉着别人对你的不好。”宇文烨笑起来,抬手夹了一个清蒸狮子头放进苏紫陌的盘子里。 “我哪有……”苏紫陌大大地咬一口,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却还是忘不了反驳。 “好好好,你没有,是我冤枉你。”宇文烨宠溺地笑着看她,挡住了正要帮苏紫陌盛汤的访琴,伸手接过碗,亲自舀了一碗汤给她,“慢点吃,没人和你抢,来,喝口汤。” “要你管!”成功地吞下一个丸子之后,苏紫陌瞪了宇文烨一眼,挽起袖子伸着胳膊去够丸子。 “小姐,你的肠胃向来不怎么好,荤腥的东西要适可而止呢。”别人不知道,若幽可是见过苏紫陌胃病发作的,那满床打滚,脸色发白,冷汗涔涔的模样,她想想就害怕。 “哦……”苏紫陌抬头看了看若幽一脸的严肃,悻悻地缩了手,将筷子含在嘴里,有些委屈地眨巴着眼睛看着剩下的三个清蒸狮子头。 “乖,先把汤喝了,然后吃些蔬菜,让肠胃缓解一下再吃丸子。”宇文烨示意小卓子将丸子盖起来,以免冷掉,并且亲手夹了些青菜放在苏紫陌的盘子里。 “好吧。”苏紫陌点点头,将筷子放下,端起碗凑到鼻子边闻了闻,好像还不错,她试了试温度,正正好,便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来。这一尝就是访琴的手艺,真香! “喝完了喔!”苏紫陌将汤喝完,孩子气地将碗底亮给宇文烨看。 “小卓子,去膳房问问今儿的狮子头是谁做的,本王有赏!”宇文烨的话音还没落地,原本轻松的表情便瞬间凝重,因为对面的苏紫陌正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向旁边倒过去,嘴角缓缓淌下血来。 “陌儿!宣太医!”宇文烨大惊失色,怒吼声顿时传遍了整个烨王府。 哎……长长地叹一口气,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第一百一十章 春情一动痛谁心 怎么就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自己这具有事没事就晕倒的身体了呢?怎么就慢慢适应了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了呢?真的好想他,那与黑暗格格不入的颜色…… “小猫儿?猫儿,醒醒,你再不醒过来我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你了喔!”司空逸将手里的白玉扇打开,貌似悠闲地轻摇,丝毫不理会身后的人的满脑门子黑线和宇文烨几欲杀人的眼光。 “嗯……”一声长长的叹息过后,白皙的脸上,睫毛微微颤抖,那双明亮的眼睛缓缓张开,嘴角浅浅勾起,“逸,你有几天没有来看我了呢?”苏紫陌望着正上方淡紫色的轻纱,不用回头也知道他在身边,因为那种味道已经刻骨铭心了。 “早知道你想我想得紧,我定然会不顾被射成刺猬的危险,也要进来看你一眼,我可怜的小猫儿,这才几天,居然又倒下了呢。”司空逸清淡的眼神从宇文烨脸上滑过,坐在苏紫陌身边将她抱起来,喂水给她喝。 “真没出息,还好意思说?”胃已经不疼了,苏紫陌虽然不舒服,却还是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就这他的手喝水,却在抬头的时候眼角扫到了一片黑色的衣角,她猛然惊醒,这不是花云想,是烨王府! “烨王爷,我的小猫儿这般可怜,烨王爷就没什么话好说?”司空逸感觉到了苏紫陌的瑟缩,将她揽紧,挑眉看着坐在桌边的宇文烨。 “在本王府里出的事,本王自会给小姐一个交代。”宇文烨刻意忽略掉苏紫陌对司空逸的依赖,沉声道,“叶焕,给本王将那个女人带来。” “是。” 苏紫陌抬头看了看司空逸,几天没见,总觉得隔了几个世纪一般想念,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蹭上他的胸口。 “别怕,有我在。”司空逸在她耳边低语道。 “放开我!你们干什么?放肆!放开我!我可是皇上亲封的王妃!放开我!”一阵喧闹让苏紫陌皱起了眉头,她抬眼看去,一个盛装女子被叶焕等侍卫押进房中。 “龙舞公主,本王王府里的规矩,可还用本王提醒你一遍?”宇文烨收紧了眸子。 “王爷今天请我来就是想告诉我,王爷打算将那个冒牌货收进府做王妃吗?哈哈哈,你觉得皇上会答应你,还是我的父皇会饶过你?哼,那个女人在哪儿?我倒是真想知道知道,她到底施了什么样的媚术,竟让你痴迷至此!”龙舞坚持着不跪,眉宇间的骄傲和讽刺清晰可见。 “呵呵……”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声响起,龙舞往声音的方向寻去,谪仙般的白衣男子清澈的眸光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直觉告诉她那人很可怕。司空逸将苏紫陌护在怀里,微微笑道,“龙国公主,也不过如此,蛮子。” 轻轻的“蛮子”两个字,直接就触怒了龙舞,熊熊燃烧的怒火让她直接就忘记了司空逸的可怕,直接就吼过来,“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这样对烨王妃说话,还不跪下?” “我?你确定你是在和我说话?”司空逸眼神一凛,手中玉扇突然出手,经过龙舞的发髻,震碎她的发钗,珠玉落了一地,连着她的头发,散落的不成样子,司空逸的手轻轻一扬,玉扇便又回到他手中,安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你……”龙舞吓呆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去看宇文烨的时候,却发现她的夫君竟然在喝茶,“宇文烨,你……” “还真是蛮子。”宇文烨出声打断龙舞的话,“本王问你,今日在苏夏小姐的晚膳里下毒的,是不是你?” “什么?”龙舞愣了一下,继而看向屋里的人,低头垂泪的丫鬟,抱着药箱的大夫,冰冷的侍卫,还有坐在她面前冷漠地等着她的答案的宇文烨,她轻轻笑起来,骄傲地扬起下巴,“没错,是我下的毒,我就是要毒死她个狐媚子,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是啊,本王不能把你怎么样。”宇文烨将茶杯优雅地放在桌子上,拿起放在一边的纸,“这是休书,你可以走了,顺便替本王带一句话给你的父皇,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什么?”龙舞接过宇文烨手上的纸,快速看完,脚下一个踉跄,大大的眼睛中漫上了眼泪,“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啊?我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如她,三年守丧,如今竟要休了我!” “你没有什么地方不如她,只一点,你不是她。”宇文烨冷冷地丢给龙舞一句话,抬头看向叶焕,“差人将龙国公主送入宗正寺,待本王回过父皇和皇后之后,送回龙国。去通知墨部精骑,随时待命,出征龙国。” 苏紫陌藏在司空逸的怀里,偷眼瞧着宇文烨脸上浅浅淡淡的微笑,再看看伤心欲绝的龙舞,无奈的叹了一声,女人,有时候太笨真的很悲剧。其实,她只是胃病发作地有些严重罢了,却成了他们起事的最好借口。龙舞要强的性格和对宇文烨的一往情深全部被很好地利用,宇文烨故意的发问,她倔强的回答,直接就坐实了下毒的事情,宇文烨随意写写龙舞怎么善妒成性啊,心狠手辣什么的,写休书也没什么不对的,女子被休,这可不是婚姻自由的时代,龙国皇帝恼羞成怒,杀到边境也合情合理,然后就是宇文烨夺军权了,一旦军权到手,也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呵,还以为事情发展到什么危险的地步了呢,原来不过是送她进来当了一回诱饵。诱饵……苏紫陌忽然就冷了目光,缩回了缠在司空逸腰上的手。 “陌儿?”司空逸自然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紧了紧手臂,附在她耳际轻声说道,“真庆幸你那次长情发作之时,我给你饮了我的血,要不然你怎么能从龙国秘制剧毒不往下捡回一条命?陌儿,你说,这是不是我们的情缘呢?” “她?”苏紫陌听得出司空逸的叹息,探头看向勉强站立,脸色苍白的龙舞,眼中闪过一丝愤怒,若不是她,许多事都不会发展到这般境地,她居然还敢来害她,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陌儿,不许这样,你是要由我来保护的,乖乖在我怀里,相信我。”司空逸将手覆在苏紫陌眼睛上,叹息着。 “逸,我想回花云想了。”苏紫陌用睫毛挠挠他的掌心,也不管外面一片紧张的气氛,只是轻声对他撒娇。 “你呀,乖一点,莫闹……”司空逸拍了拍他的后背,转头和她一起看着龙舞被侍卫“请”了出去,叶焕去传令,一切都顺着他们想要的结果发展着。 宇文烨看着龙舞被带走,叶焕离开,转身对上司空逸似笑非笑的眼眸,又深深看了一眼埋首在司空逸胸前的苏紫陌,眼眸深了几分,大踏步走了出去。是的,此时他唯有隐忍,等到那一天,江山在手,四海平定,她必会回来他身边,因为她曾说过,要与他并肩看河山大好。 “好了,烨王爷既然已经把面子做足了,那么我们就把里子补全吧。”紫薰阁安静下来,就连若幽也已经被遣去煎药,司空逸便露出了狐狸尾巴,眼梢上扬,在苏紫陌的额头上柔柔的落下一个吻。 “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莫要再生什么事端,到时候我赶不回来,可有你好受的。”钟隐白了司空逸一眼,拉起苏紫陌的手,细细把脉。 “钟隐,你要去很远的地方么?”苏紫陌看着钟隐深蓝的眼眸,忽然问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逃不掉的宿命,我也一样,没有谁生下来便是逍遥的。所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不知道?”钟隐温柔地摸摸苏紫陌的头顶,那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好像邻居家的大哥哥一样,落在心里,溅起一片柔和。 “别走太久。”苏紫陌垂下眼眸,轻轻叮嘱。 山雨欲来风满楼,她已经敏感地嗅到了暴风雨的味道,只是她什么都改变不了,走到这里,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习惯,是时间沉淀下来的一种行为,很容易被养成而很难以戒掉,所以,很多时候,难过就是因为人们自己宠坏了自己的后果。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关照进房间,苏紫陌动了动眼皮,慢慢睁开眼睛,望着温馨的淡紫色床帐,微微弯了弯嘴角。真好,一觉睡到自然醒,说明天下还太平,至少她的日子是太平的。伸一个懒腰,胳膊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质感,有一点点温度,苏紫陌皱了皱眉毛,趁着还没睡醒的勇敢劲儿回头看去。 “啊——唔——”苏紫陌瞪大了眼看着眼前这个正捂着自己的嘴巴,却依旧闭着眼睛的男人。 嗅到熟悉的竹香,苏紫陌很快就安静下来。 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是养眼,就算是睡觉也那么让人心动!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万劫不复是为何 柔顺的乌发散在床上,如玉的面庞呈现出一种放松的状态,柳叶般轻柔的眉线,纤长细密的睫毛,秀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瓣上染着一层诱惑的淡粉。苏紫陌怔怔的看着他,忽然拉下他捂着自己的嘴巴的手,伸出舌头迅速舔了舔嘴唇,倾身去咬他的唇。 “啊——”一声惊呼,天翻地覆,原本睡着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紫眸中星光摇曳,轻轻一翻身,苏紫陌便被他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压在了身下。 “你起来啦,好重!”苏紫陌的脸腾一下全红了,轻轻扭着身子嗔道。 “小猫儿,你还真是越来越胆大了,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般主动,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善良的成全你呢?”司空逸的头发散下来,拂着苏紫陌的皮肤,他眯着眼睛看她几乎要红成个虾米,唇角高高扬起。 “呼——呼——”司空逸的头发弄得苏紫陌痒痒极了,没办法,她只好努力将它们吹开,顺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至于彻底沦陷在他的紫眸中。 “猫儿……”司空逸看着她撅嘴的可爱模样,深深叹了一口气,俯身吻上她的唇,辗转流连,成为一天最美好的开始。 “嗯……”苏紫陌的鼻腔里灌满了他的味道,一双小手撑在他的胸口,慢慢挪动,搭在他的肩上。 “陌儿,你可想好了?”亲吻由浅入深,他忽的放开苏紫陌的唇,微微撑起身子,紫瞳中明显染上了情欲,他沙哑着声音问她,却发现此刻她回答与不回答都不重要,因为他不是圣人,不是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能克制自己的。 “逸……”苏紫陌对于情事并不是不知,虽然脑子还有些处于半睡眠状态,但是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司空逸,她心甘情愿。 “哎……”司空逸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她的应允让他彻底放下顾虑。 苏紫陌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男人一会儿要是控制不住了,那自己岂不是惨了? 司空逸温柔地哄她,轻吻着她的唇,修长的手指从她的脸颊一路下滑,掠过哪里便在哪里点起一片火焰,灼烧着她残存的意识。 “司空逸……”苏紫陌轻轻唤着他的名字,揽紧他的脖子,害羞地将脸埋进他的肩窝。 小手软软的搭在他身上。司空逸见她只是心里害怕,突然,一道劲风射来,冷冷的金属光泽闪过,司空逸闷哼一声,倒在苏紫陌身上,只见一枚飞镖插在他的肩上。 鲜血缓缓顺着苏紫陌的胳膊淌下来,温热的触觉将她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就见到血肉模糊的场景,她看向司空逸,他抬起头温柔地看了看她惊恐的眼睛,伸手盖上去。 “都怪你太诱人,我都忘记了防备隔墙之耳。”因为疼痛,司空逸眼中的情欲渐渐褪去,一手捂着苏紫陌的眼睛,一手将衣服勾过来披在身上,坐起身来,又用被子将苏紫陌裹住,手微扬,床帐被掀起来。 “本王好像很早就提醒过公子,本王的王妃岂容他人染指?”宇文烨冰冷的声音传进来,苏紫陌直接就变了脸色,再看他的脸色,心知他是动了杀意的。 “烨王妃未婚而逝,葬于落妍山中,王爷的记性莫非也不好了?”司空逸毫不示弱。 “请王爷恕罪,奴家许久未见公子,难免动情,竟忘了这是烨王府,好在王爷提醒及时,才没有弄脏了王爷的地方,奴家给王爷赔不是了。”苏紫陌坐起身来,似是无心地将脖子上的吻痕露出来。 “你这可是在怪我伤了他?”宇文烨心头火气。 “奴家不敢怪王爷,只是怪自己不小心,也心疼公子为奴家受伤,若是王爷没有其他的事情,还请回避一下,容奴家为公子包扎。”苏紫陌并不抬头看他,只是盯着司空逸身上渐渐染红的衣服,红了眼眶,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苏紫陌,你莫要挑战本王的忍耐极限。”宇文烨攥紧拳头,关节发出格格的声响。 “烨王爷,王妃已逝,逝者不能复生,请您节哀顺变。”苏紫陌不卑不亢。 “好,好一个逝者不能复生,本王便成全你!”宇文烨气急,拂袖而去。 “谢王爷。”苏紫陌的声音冷淡。 宇文烨走后,紫薰阁一片寂静,良久,司空逸的喉咙中溢出一声叹息。 “何必为了我而触怒他,你的心就不痛吗?” “你说什么?”苏紫陌猛然抬头,却看见司空逸的紫瞳中有那么一丝受伤的眼神闪过。 “跟我在一起,不过是想忘了他,不是吗?”司空逸抬手抚上苏紫陌的脸庞,无限温柔,“如今他已经休了那公主,你便可以回到他身边了,何必那么傻呢?我又死不了……嘶……” 司空逸突然倒抽一口冷气,无奈地看着苏紫陌一脸阴沉地将手中沾满血的飞镖丢在地上,裹着被子光着脚跑到屏风后穿上一件衣服,将药箱捧到床上,手脚利落地开始为他清理伤口,准备包扎。 “陌儿……”她好像真的生气了,他轻轻开口,试探的唤道。 “闭嘴!你真没用,竟然会受伤,难怪江湖都传说你是帝师慕容的败笔!”苏紫陌低声呵斥他,手下却是轻柔,生怕碰疼了他。 “陌儿,你这可是在怪我没用呢?”司空逸偏着头看着苏紫陌认真地生气的模样,低低地笑起来。 “去死!”苏紫陌将绷带裹好,探身在他唇角狠狠咬了一下,跳下床边跑开去。 “小野猫……”司空逸舔舔唇边的伤口,笑意更深。 今天的天气好像晴朗得有些过分的样子,苏紫陌走出紫薰阁,皱了皱眉,抬手遮住阳光,望着文澜居的方向,思忖着是不是要去找宇文烨谈谈。 “小姐你起来了啊?怎么也不叫若幽呢?”若幽走到苏紫陌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苏紫陌的脸,依旧是苍白,不过精神看上去好多了,雪初公子昨晚就离开了,小姐还没有好全呢,他怎么就能离开呢? “哦,我只是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你叫人将洗漱的东西放在屋里就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了。”苏紫陌向屋里看了一眼,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宇文烨那边还是不要去的好,免得让两个男人都误会。 “小姐……”若幽福了福身,却不小心看到了苏紫陌脖子上的嫣红。 “没事的,别多想。”苏紫陌感觉到若幽的目光,拉起领子略挡了一下,脸不可抑制地红了红,转身进了屋。 “小姐,洗漱用具都准备好了,小姐请便吧,我去准备早膳。”不一会儿,若幽和访琴等人进门将洗漱用具放好,谁也没有多抬头看一眼床榻的地方便退了出去。 “你的人都很乖,怎么你就学不乖呢?”司空逸靠在床上,偏着头看着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的苏紫陌。 “你少说一句会憋死么?”苏紫陌瞪了他一眼,将毛巾浸在水中再拧出来,伸手递到司空逸面前。 “不会,但是我会很不开心。”司空逸笑笑,起身下地,拿过苏紫陌递过来的毛巾,走到脸盆前洗漱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最后 “白毛狐狸!”苏紫陌嘟囔了一句,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一闪,突然就小跑两步过去抱住了他的腰,磨蹭着他的背,娇声道,“对不起,公子一定很难受吧,都是奴家不好,既没有伺候好公子,又害公子受了伤呢!” 啪嗒一声,毛巾落入水盆,溅起一片水花,还没等苏紫陌得意的笑出声来,司空一回身便将她抱了起来,脚下一点,两个人就又回到了床上。 “本公子竟然不知道,本公子的猫儿是这般亟不可待,既然如此,那我们继续好了。”司空逸说着便假装要去扯苏紫陌的衣服。 “喂,你不是受伤了啊?”苏紫陌忙不迭地抬手护着自己的前胸。 “一点小伤,又在背上,不碍事的。”司空逸无所谓地扬了扬眉,捏住苏紫陌的下巴,凑近她的脸,“宇文烨已经被你成功地气出府去了,现在可没人来打扰我们了喔。” “咳,还是不要了吧,你不心疼自己的身体,我还心疼呢,乖乖,起来啦,好不好?”苏紫陌哭笑不得,两只手推在司空逸的胸口上,试图说服他放弃念头。 “若是我说不好呢?”司空逸的笑又邪魅了几分。 “我错了行不行啊……”苏紫陌就快哭出来了,都恨不能打自己几巴掌,这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啊,干嘛去招惹这白毛狐狸! “呵呵,这会儿才知道后悔?”司空逸放开苏紫陌的下巴,顺便将她拉起来,搂在怀里,“我又不是圣人,别总是挑战我的底线,记住,你是我爱的女人,无论你愿意或者不愿,你此生都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如果你若投怀送抱,我当然不会放过。” “司空逸,你……”一句“我爱的女人”,让苏紫陌的心小小慌乱了一下,霸道又温柔的气息将她的小心脏包裹起来,她伏在他怀里,甜蜜的笑起来。 “小姐,你洗漱好了吗?要不要传早膳?”门外响起若幽的的声音,苏紫陌从司空逸的怀里爬起来,吐了吐舌头,坐直了身子,正要唤若幽进门,却被司空逸制止。 “烨王府的膳食比起花云想,如何?” “逸!”苏紫陌一下子开心起来,紧紧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王府很闷的,你带我出去啦,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我比较没用。”司空逸示意了一下后背的伤口,无奈地眨眨眼睛。 “这样啊……”苏紫陌咬了咬嘴唇,坏坏的一笑,起身跑向门口,打开了门,“若幽,厨房做的早膳你们分着吃了就好了,一定要吃完,不许浪费知道了没?” “哦,知道,那小姐你……”若幽一看苏紫陌这个兴奋的样子,就知道她要出门去了,除了出去玩和连右被迫唱歌,没有什么能让苏紫陌这般高兴了。 “莫非呢?有没有看见他?”苏紫陌走出紫薰阁,往房顶上看去。 “小姐,属下觉得现在不是出门的时候。”莫非悄然无声地落在苏紫陌身后,拧眉看着眼睛闪闪发亮的苏紫陌,他也不想她不开心,可是现在确实是非常时间,真不知道屋里那家伙是怎么想的,还嫌那飞镖不够狠吗? “我知道,可是这不是还有你呢吗?你总不能告诉我说你不行了吧?”苏紫陌狡猾地眨着眼睛靠近莫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他的衣袖,拼命摇晃,“莫非,人家要出去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莫非的眉毛几乎要拧成一团,他瞟了一眼站在一旁偷笑的若幽,眼神凌厉,手下用力,提着苏紫陌往紫薰阁里掠去。一进门便看到司空逸笑意盈盈地站在那儿,他随手一甩,将苏紫陌像丢抹布一样丢给司空逸,“看好你的猫,死了我可不负责任。”说完,转身就走,一下就没了踪影。 “喂!大师兄了不起啊!”苏紫陌落到司空逸怀里,却还是不甘心地大声嚷嚷着。 “就知道他是故意让我受伤的。”司空逸轻叹一声,“陌儿,我们的早膳已经被你送人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什么?”苏紫陌惊愕地转头。 “你会做饭吗?”司空逸将苏紫陌的身子扶正,认真的看着她。 “我……”苏紫陌在司空逸温柔的注视下,就快把头低到胸口了,两世为人啊,她唯一不会的,就是做饭。 “我究竟是看上你什么了?”司空逸又叹了一声,牵起苏紫陌的小手往厨房走去,“走吧,笨女人,别一脸沮丧的模样了,我会做饭,饿不到你的。” “嘿嘿,就知道你是最厉害的!”苏紫陌一脸讨好地笑着跟在司空逸身后。 “嗯,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向你证明我很厉害,先把你喂饱再说吧,省得你体力不支再有个好歹,钟隐又要烦我了。”司空逸点点头,严肃地说。 “你……”苏紫陌目瞪口呆地看着司空逸不带一丝玩笑的侧脸,天啦,有没有人能来告诉她,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白毛狐狸变的?是不是!肯定是的! 不远的地方,两个人静静地看着司空逸和苏紫陌渐行渐远。 “四哥,紫陌她……”宇文澈斟酌了半天,觉得怎么都没有办法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明白,再看看宇文烨的脸,也就不敢再说下去。 “叶焕,”宇文烨漆黑的眼瞳射出冷冽的光,“落妍山那边,你知道怎么办。” “属下遵命。”叶焕转身快步而去。 “四哥,你可要三思,这般动作,不仅唤不回紫陌的心,还会将她越推越远啊!”宇文澈略略思索,等想明白了,叶焕已经走远了,没办法,他只能祈求宇文烨别冲动。 “那些个文官最近有些不明事理,本王只不过是给他们提个醒罢了。至于她,就让她再任性一段日子吧。”宇文烨看着司空逸牵着苏紫陌转过廊角,消失了身影,便也转身走开。 “四哥,紫陌是紫陌,江山是江山,你可分得清楚?”宇文澈皱起眉毛,叫住了宇文烨,“四哥可还记得臣弟说过的话?既然她不在棋局之内,便就将她放在棋局之外,不好吗?” “我自身尚在棋局之内,我的女人又如何能例外?”宇文烨转过头,看着宇文澈,“澈,莫要被红尘情爱迷了心智,生在帝王家,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说罢,大步离开。 “到底是谁被迷了心智,竟要用性命去赌一场存在?在你心里,万劫不复的,真的是那个位置吗?”宇文澈看着宇文烨的背影,轻声呢喃着。 今日好像很多事情都不那么对劲。江南的阳光很少这么刺眼,况且还是雨后,没有彩虹就罢了,怎么可以晴得这般让人厌烦?向来冷清的烨王府很少这么喧闹,至少在她住进来的这些时日,除了带走龙舞那天,就没有这么闹过,今儿个是赶庙会吗?苏紫陌坐在膳房里,托着下巴看着眼前这个即使站在灶台边,依旧白衣若仙的男子,陷入了发呆的状态。 “陌儿,回神了,这可是饿得魂魄离体?”司空逸将早膳放在桌子上,伸手在苏紫陌面前挥了挥。 “啊?哦,饭做好了啊……”苏紫陌吓了一跳,往后挪了一点点,待看清了司空逸微笑的脸,才明白过来,等她看见桌子上的早膳,直接就又不淡定了,“这这这……都是你做的?” “要不然呢?你可是一直坐在这儿发呆来着。”司空逸弯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苏紫陌的额头,坐在她身边,把饭菜搭配着给她堆了满满一盘子,推到她面前,“好了,吃饭啦,吃完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 “别的事情?”苏紫陌翻了个白眼,抬手指了指司空逸受伤的后背,“我们现在连王府也出不了,还能干什么?唉,真是很想念花云想啊,也不知道我家风吟大美人是不是已经忘了本公子,还有二楼铺子里的东西,销量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好……” “何,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司空逸满眼惋惜地看着苏紫陌,“你,只是你,但是我,可以是宇文修。” “你太过分了吧!”苏紫陌直接就瞪了眼睛,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嘟着嘴说,“你要是敢丢下我一个人跑了,我就去找莫非私奔!” “你倒是有想法,可是你可曾问过莫非的意见?让他带着你私奔,倒不如让他回去锁魂山听那个老鬼唠叨。”司空逸笑弯了眼睛,伸手将苏紫陌揽进怀里,宠溺地吻着她的额头,“快吃东西吧,要不然就凉了。” “你做的,能吃吗?”苏紫陌皱着眉头看着一桌子真的很漂亮,貌似很好吃的饭菜。 “嗯,好像不能吃的样子,不过我看着你可以吃了。”说着司空逸就圈紧了她的腰。 “别别别,菜都挺好吃的,你也吃啊,别浪费了!” 苏紫陌忙不迭地推开司空逸一段距离,拿起筷子就往嘴里送,才一口,她就睁大了眼睛,像是画面定格一样久久不动,忽然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司空逸。 第一百一十三章 耐心终点变强求 “陌儿,你觉得你此生还有可能逃出我的手心么?”司空逸将手里的玉扇打开,妩媚的遮住自己自己的唇,一双桃花眼电力十足。 “逃不开就逃不开嘛,装什么女人?我又没有特殊癖好……”苏紫陌愣了愣神,转过脸,一边咀嚼一边嘟囔着。司空逸有毛病啊,哪个女人看见比自己还漂亮的男人会高兴得起来?他这样,叫她情何以堪? 司空逸看着苏紫陌许久,突然感觉到一种挫败,这个女人,从来就和别的女人大不一样,算了,他忍! “我吃饱啦!”苏紫陌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人正用一种不怀好意的眼光盯着她,她警惕的转过脸,严肃认真的说,“我刚吃饱饭,你不要打坏主意,因为书上说了刚吃完饭不宜做激烈的运动。” “噗——”司空逸一口茶水没控制住,直接喷了出去,他一脸哀怨地看着苏紫陌,“陌儿,能不能不这样直接的勾引我呢?你要知道,我从小可是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呢,要不然钟隐怎么练得那么一手好医术,你中的毒又怎么能用我的血来解呢?所以,莫要同我说医术,纵然我不精通,却也是懂得。” 苏紫陌忽然就沉下了所有的表情,只是很温柔很温柔地注视着司空逸。她一直很想知道长情的事情,却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问,今天她终于不小心知道了,顺便连所有的猜测一起被证实了。 司空逸才是真的宇文修,有一个身份低微的母亲,一出生就注定了坎坷,还好帝师慕容云游经过,才救他出了那个布满了杀机的皇宫。他身子虚弱,却意志坚定,所以就成了最好的试药人,凡药都有三分毒,他便是这样一手成就了钟隐,也成就了自己的百毒不侵。 苏紫陌沉默,是因为千言万语没有头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或者怜悯,在他幽深的紫眸中,好像什么都是多余,不如就这样看着他,告诉他,她会在他身边,只要上天允许。 司空逸擅长洞悉人心,此时的苏紫陌又不对他设有任何防御,他很轻易就看透了她,她此时的想法,包括她心底的柔软和悲悯。司空逸抿了抿唇,这么多年他都已经习惯了,忽然再见这样的眼神,他有一点点想要逃避,却也不愿意在她面前示弱,他忽的倾身吻住她的唇,她的大眼睛却没有闭上,他叹息一声,刚想要抬手去遮她的眼,却见她忽的抱紧自己,主动将吻加深。 苏紫陌挪了挪身子,将自己靠进司空逸的怀抱,用自己的体温去试图温暖他的灵魂。唇齿纠缠,她感觉得到司空逸的占有欲,大脑渐渐缺氧,却不想逃开。她是说过,两个相似的人在一起是注定了会相互伤害的,可是她有没有说过,当其中一个人愿意放下自己的固执去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不发生在对方身上时,爱情是可以开出花来的。 “陌儿,我想要你……”不知道纠缠了多久,苏紫陌重新找回意识的时候,就只听见司空逸在耳边的这一句低喃,她揽紧了他,没有害怕也没有退缩,司空逸眼眸一沉,将她一把抱起,掠出膳房,足下用力,踏上房顶,一路向着花云想飞去。 “让开!”两人的身影才走没多远,烨王府的屋顶上就站了两个杀气腾腾地对立的人,叶焕长剑出鞘,剑尖直指莫非。 “你有自信能赢得过我?”莫非眉梢一挑,斗了这么久,他还不认输?真是个孩子性格,跟了宇文烨这么多年,也没有长进。 “王爷有令……”叶焕皱了皱眉,却还是坚持。 “王爷的令是保护小姐不受伤害,可是若是两情相悦,那又该如何判断?”莫非的眼底闪过几分笑意。 “可是……” “不必可是了,若是怕王爷怪罪,就一同去花云想看看,说不定你家主子已经在那儿恭候了呢。”莫非彻底笑了,指下轻弹,将叶焕的剑尖弹开,转身便走。 叶焕将剑收了,也跟了上去。 花云想,清渺。 “陌儿,还会怕我么?”司空逸将苏紫陌放置进柔软的被子中,抬手将床帐放下,遮住了床榻里的春情浓浓。 “会啊,平日里看你谪仙一般的,原来也不过是装出来的。”苏紫陌将被子拉起来蒙在脸上,娇声笑道。 “陌儿……”司空逸叹息一声,将她的被子拉开,勾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看着他,“你会后悔吗?” “会的,一定会!”苏紫陌看着他眼底深处的担忧和不确定,收敛起了所有的表情,“也许,我只是说也许,有那么一天我找到了我要去的地方,那么我一定会后悔,后悔现在被你缠上,到那一天竟然放不开手。” “你觉得我会给你后悔的机会吗?”司空逸的眼中尽是狡黠。 “我觉得你不会。”苏紫陌看着他,沮丧地叹了一口气,忽然又转过眼,“你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天要我?” “天,你这女人,居然这般煞风景……”司空逸刚要伸手去拉她的衣裳,听到这么一句认真的问话,他的手抖了抖,实在是没法继续了。 “喂,你回答我啊!”苏紫陌使劲推了推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不甘心的追问。 “因为今天是你的生辰,这个理由可充分?” “我的生辰?那凭什么是你要我啊?”苏紫陌纠结了。 “要不然换你要我?”司空逸抬起头,饶有兴趣地看着苏紫陌。 “算了吧,我没有经验。”苏紫陌幽怨的瞅了司空逸一眼,动了动身子。 “你……”司空逸直接就哭笑不得了,难道他就有经验了么? “公子,烨王爷来了,在虚空等你。”素颜的声音平平淡淡。 “烦人!”正在司空逸怀里团着听司空逸弹琴的苏紫陌突然就嘟囔了一声,有些赌气地动了动身子,扯过司空逸的衣角盖在脸上。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到了特殊时期?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司空逸手下没停,却是微微诧异的看了一眼怀里的苏紫陌。 “不是啦,我总觉得他是故意的!还有,我总觉得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一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苏紫陌将衣角拉下来,仰着脸看着司空逸,很突然地就问了一句,“我问你,钟隐去哪儿了?” “陌儿,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司空逸直接就断了琴声,眉头微蹙,看着苏紫陌。 “我也一样不喜欢你这个样子!”苏紫陌瞪了他一会儿,忽然就起身走到屏风后面去换衣服,一边换一边嚷嚷着,“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齐眉举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福祸与共?让我做个傻子一样,很有意思吗?” “觉得没意思的话,你后悔还来得及,他就在隔壁。”司空逸冷淡的声音飘过来,直接就点燃了苏紫陌的火气。 “你说什么?”苏紫陌换好了衣服,火红火红的颜色,衬着她的眼眸中的褐色愈加深沉,她几步跑到已经站起来的司空逸面前,仰着小脸看着他,眼泪忽的就盈满眼眶,“你是故意的!” “陌儿,怎么说哭就哭了呢……”司空逸见她一脸被抛弃的可怜模样,突然就理解了钟隐的无奈,他轻轻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按在怀里,“你是我的,天涯海角,就算是你自己愿意逃掉的,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如果我是不得已而去到了一个你永远都到不了的地方呢?”苏紫陌的心脏跳动忽然有些不规律,已经几乎要被遗忘的生活图景毫无预警地出现在脑海,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归属感在召唤,可是她不愿意回去,至少现在是很不愿意的。 “你是我的,无论如何你这一生都只能在我的身边,可懂?”司空逸的声音里出现了一种冰雪一般的凌厉和天下王者的霸气。 苏紫陌微微仰着头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泛上一种隐隐的担心。这些天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会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理顺发生过的事情:龙国公主被指行为失德,善妒成性,毒害他人,宇文烨坚决休妻,皇上派使者带着大量金钱将公主送回,龙国皇帝大怒,将使者赶出皇宫,后使者被杀,两国关系瞬间紧张。一直以来崇尚和平的凤国此时也不太平,老皇上重病卧床,太子多年不知所踪,一场夺嫡之战在所难免。龙国原本打算出兵皇国,以报公主被休之耻,可当凤国内乱的消息传出,龙国使者却带了更多的金钱和美女来到皇国,企图借道洛城进攻凤国,而宇文睿似乎也有意乘人之危,两下一拍即合,联合攻打的凤国的计划变成了现在进行时。苏紫陌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这一场联合的背后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阴谋在等着,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彻底爆炸。 第一百一十四章 岔路的渐行渐远 “又出神?在我身边还要想那么多?我可不是莫非。”司空逸用白玉扇轻轻敲了一下苏紫陌的额头,似笑非笑,俯身咬了咬她的唇,“去换男装,我不喜欢你穿得这般暴露去见宇文烨。” “大男子主义!”苏紫陌冲他吐了吐舌头,不过还是乖乖去换衣服,走到屏风边时,她突然回过头去认真的看着司空逸,“逸,当一切尘埃落定,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只是,请你看在手足之情上,放他一条生路,可好?” “陌儿,你可知这是你第二遍对我说这样的话,你便是这般在乎他?你可知这种战争,非生即死,没有谁能例外。”司空逸轻摇手中的白玉扇,目光灼灼地盯着苏紫陌,“我突然就很好奇,若是有一天,我与他相对而立,只有一人能活下来,你会怎么办呢?” “这便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画面,但是既然你问了,我便给你一个答案好了。”苏紫陌,走回司空逸面前,伸出一双白皙的小手,捧着他的脸,对上他独一无二的紫眸,浅浅微笑,“他死,我会拼命去救,若是你死,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苏紫陌,跟定了你司空逸。” “陌儿……” “我爱你,就这么简单,至于你,都不重要。”苏紫陌轻轻压住他的嘴唇,她什么都不想听见,她感觉不到他的心,所以,无论真话假话,对于她,都是多余,因为爱情,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情。 司空逸静静地看着屏风上曼妙的影子,换下鲜红的纱衣,换上宽大的袍子走出来,淡淡的微笑在脸上,眼底却是浓浓的哀伤,他上前几步将她带到怀里,“若说这个世上还有我司空逸的克星,那便定是你这小妖精。” “走吧,你又何尝不是我的牵绊?”苏紫陌回抱了他一下。 虚空。 “王爷,属下……”叶焕一进门,便单膝跪在了宇文烨面前。 “起来吧,不碍事的。”宇文烨抬眸看了看抱着剑的莫非。 “参见王爷。”莫非碍于身份,不得不低头。 “免了,你倒是忠心耿耿,可是本王好像记得你以前是御前侍卫吧?” “是。”莫非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 “呵呵呵——”银铃般的笑声由远及近,门打开,苏紫陌清秀的脸最先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苏紫陌!”宇文澈拍案而起,瞪着苏紫陌,又转头看了看一脸镇静的宇文烨。 “咳,看来奴家的伪装技术还是不够好呢,只是,这位公子,你可是认错人了?奴家名唤苏夏,只是我家公子身边的小小婢女罢了,可担不起冰凝郡主的大名呢。”苏紫陌硬生生地挤出一个笑,在这里,她最不愿意欺骗的人,非宇文澈莫属了,就算他经历风雨战争,但是当他卸下一身戎装,他依旧是那个干净清澈如泉水的弦清公子。 “是吗?”宇文澈狐疑的看看貌似亲密的两人,心里想着空城公子断袖的传言,如今传言已破,苏夏公子其实是苏夏小姐,但是那面容分明就是苏紫陌,还有苏夏……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却是抓不到那若隐若现的线索。 “小姐见笑了,可是本王招待不周,怎的就出了府?”宇文烨看了宇文澈一眼,示意他坐下,转头对上苏紫陌略微忧伤的眸,温柔地说,“小姐今日生辰,本王本来是准备了一个小的宴席的,无奈朝中有事缠身,好不容易才脱身,听闻属下禀报说小姐和公子回了花云想,便顺路来接两位回府小聚。” “王爷以江山社稷为重,奴家怎么好怨怪?再者言,奴家并非今日生辰,也从未对王爷说过奴家的生辰,所以王爷美意,奴家不敢受。”苏紫陌浅浅一礼,转身回到司空逸身边,规矩地敛眸站在他身后。 “是么?那么就当做是普通的小聚吧,还希望小姐莫再拒绝了。”宇文烨转向司空逸,眼神里再无半点柔情,只剩下了冰冷,“公子这些日子在府中,对朝中诸事,可有想法?” “这几日照顾猫儿,倒是没有注意打听什么,只是听说庄贵妃前几日被打入了冷宫罢了。”司空逸将苏紫陌拉进自己怀里,将她的脸用衣袖遮起来,另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一双紫眸魅惑非常。 “不愧是帝师慕容之徒,消息被封锁得那般好,竟然还是被你知晓了。”宇文烨看也不看苏紫陌一眼,只是笑对司空逸,“没错,左文丞苏彦前些日子被查出通敌卖国,已经被羁押在大理寺候审,庄贵妃打入冷宫,就连落妍山上本王的王妃之墓也没能幸免,开墓之后里面竟是空的,让本王也着实伤心着急。” 苏紫陌的身子都僵住了,通敌卖国,怎么可能?父亲一届文官,怎么会通敌卖国?还有姑姑,冷宫倒还好,这般绝情,她怎么受得了?再加上欺君之罪,苏家满门怕是都要保不住了! “唉,且不说左文丞大人冤枉,只说这一人之错,累及家眷,又是何必?再去打扰逝者安宁,更是不敬。”司空逸将内力缓缓输进苏紫陌的身体,暖着她的心,摇头微笑里却有几分了然。 “本王自然知道苏大人的冤枉,也必然会在父皇面前极力保全,只是,本王想知道,本王的王妃,到底去哪儿了呢?”宇文烨的目光直直的打在苏紫陌的背上。 终于到了这一步吗?他竟然如此,竟然用家族命运来威胁于她,苏紫陌在司空逸怀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花云想,虚空,一片狰狞的安静。 “王爷,公子,修王爷在楼下。”素颜轻轻扣了扣门。 “还不快请?”司空逸瞥了宇文烨一眼,将怀里一直以同一个姿势团着的苏紫陌往怀里带了带,修长的手指伸进她的头发,感受着她的柔软和脆弱。 “四哥,七弟,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躲清闲。”宇文修进门,简单地行了个礼。 “六哥,你怎么也出来了?工部最近不是有很多事情吗?”宇文澈疑惑的问道。 “呵,太子立功心切,我怎么好去抢?还不如讨个清闲,喝喝茶,看看歌舞。”宇文修接过素颜递过来的茶,挑眉看了看宇文修,再瞟一眼躲在司空逸怀里好像已经睡着了的苏紫陌,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四哥,听说前些日子你带人去开了冰凝郡主的墓,可有收获?” “嗯,收获不小。”宇文烨看见苏紫陌又忘司空逸怀里蹭了蹭,不免不悦,冷声道,“那丫头素来喜欢胡闹,只是让我没有想到,她竟然胡闹到以整个苏家来做代价,只为自己的任性。” “既然四哥知她如此,何必这般大动干戈,闹到父皇面前,不仅父皇要忍痛将庄贵妃娘娘打入冷宫,不得相见,就连向来老实忠厚的苏大人,也被关入天牢,那样的年纪,就算最后能够沉冤得雪,怕是也姓名堪忧吧。”宇文修像是故意挑衅一般,一句一句,直指宇文烨。 “六弟这话,好像别有用心。”宇文烨皱了眉。 “四哥多心了。”宇文修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臣弟愚钝,实在是不知皇兄如何做想,今日在朝堂之上也就没敢多言。” “你以为我是故意让苏家获罪,从而引出陌儿吗?”宇文烨漆黑的眼瞳中,杀意一闪即逝,随即叹出一声无奈,“苏家之事,是上官家的动作……” “公子,”苏紫陌忽然发出的娇声,打断了宇文烨的话,顺便成功地将屋中人的视线都拉到了自己身上,“奴家觉得好无聊,公子放奴家回去休息,可好?” “缠人的小东西,刚刚说不要你跟来,你不肯,这会儿又厌了?”司空逸轻声哄着她,却不大愿意让她离开。 “呵呵,天家之争,我可没兴趣旁观。”苏紫陌站直了身子,冷冷地看着宇文烨,眼中没有半点害怕之色,“我不懂,皇帝为什么要娶那么多的女人,或者说男人为什么就不能从一而终?女人多了,后宫明争暗斗,男人看着自己的女人从清纯到内心充满了恶毒,便真的那么有成就感?女人多,儿子多,到最后,他究竟是死在了时间手里还是死在了枕边人与血脉手中,谁都不知道。既然明明知道最后的结局不会好,那为什么不从最一开始就断绝了所有悲剧的源头?男人总是埋怨女人会变,可是,若是男人不变心,女人又如何会变?天若有情天亦老,原来从来就不是古人的说笑。” “这便是你离开我的理由?为了不让最后的悲剧发生,便从一开始就断了所有的念想?”宇文烨抬头望着眼中已有泪光的苏紫陌,瞳中闪出几分沉痛,“陌儿,你明明知道那公主……” “是啊,我明明知道,可是你有没有觉得我知道的太多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此情无关风与月 苏紫陌笑出了泪花,也顾不得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上前一步,抖出藏在袖子里司空逸给她防身的小匕首,指上宇文烨的胸口,“宇文烨,你敢不敢把真相说出来?那龙国公主到底是为什么非你不嫁?我在主帐里吐血的时候,你在龙国的大营里干什么?你说啊!” “陌儿,”司空逸的眼神微变,用白玉扇轻敲她的手腕,将匕首打掉,将她用力拉进自己怀里,按在胸前,“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乖……” “逸……”苏紫陌轻声唤着司空逸的名字,攥紧了他的衣襟,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烨王爷,眼下雪初不在,陌儿已经这般了,是不是请王爷高抬贵手?”司空逸紫眸深沉,将苏紫陌牢牢护在怀里。 “三年,你们就是这样保护她的?放纵她一次一次逃避?这究竟是你的关心还是害怕?”宇文烨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风从窗口吹进来,翻动他玄色的长衫,眼神中的坚定不容动摇。 “一定要有一个结果,你才会心满意足吗?”在一黑一白的两人的对峙即将要达到顶点的时候,苏紫陌微凉的声音幽幽地传了出来。她轻轻推开司空逸,稳稳地站在两人中间,清秀的脸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无情,“宇文烨,当我的长情发作的时候,当司空逸的血喂到我嘴边的时候,你的心里,何时是轻松,何时是紧张,你敢不敢说实话呢?皇宫里那么多的点心,我为什么会对栗子糕情有独钟,你敢不敢解释给我听?被誉为龙国皇宫禁药的束缚,怎么会种在我身上?” “原来你都知道了。”宇文烨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声,伸出手拉住她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一瞬间,黑曜石般的瞳孔中怒气滔天。 “呵,帝王家可有有情郎?如今你会怎样回答我呢?”苏紫陌后退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烨王爷,到此为止吧,冰凝郡主已死,死者不能生,就算坟墓里面空无一物,也不代表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感情,是一件太不确定的事情,还是那把实在的椅子,坐着会踏实一些,你觉得呢?” “那你现在是谁?”宇文烨盯紧苏紫陌的眸,却失望地在她眼中看不到他想要看到的情绪。 “你的幕僚,苏夏。” “很好,本王倒是想看看,你还能为本王做些什么。”宇文烨微微一笑,一掀衣袍,重新坐下了身,抬眼看着站得笔直的苏紫陌。 “那便请王爷稍等了,苏夏去去便回。”苏紫陌略略欠身,回头对司空逸眨了眨眼睛,转身走出虚空。 “紫陌!”宇文澈忽然就起身追了出去,莫非刚要阻拦,司空逸却抬手制止了他。 “公子,她……”莫隐隐透出几分担心。 “她需要肯定。”司空逸淡淡地望了一眼苏紫陌离开的方向,目光扫过莫非,最后落到宇文烨身上,转为妖娆,“烨王爷,此番,可满意了?” “今日是本王,来日便是公子你了吧?陌儿的能力,你我心知肚明,本王想知道,你还能隐瞒多久呢?” “隐瞒的时间长短,取决于陌儿用心的深浅,王爷从开始便是以一个替身的身份出现,从这一点讲,我还是有自信的。”司空逸半卧在软榻上,拿起矮几上的栗子糕,眯起眼睛打量着,“你可知当陌儿第一次吃到皇宫外的东西的时候,她的心情是什么样子?从栗子糕到忆梦再到束缚,一种一种龙国的毒药出现在她的视线,然后你夜探龙国大营,最后迎娶龙国公主,你还会觉得她的决定是冲动吗?烨王爷,你知道是什么让你输掉了你原本掌握在手中的陌儿吗?” “愿闻其详。” “就是你不应该让陌儿爱上你,爱上身为宇文烨的你。”司空逸将栗子糕放下,笑吟吟地看着宇文烨的眼中极力掩饰却失败了的慌乱。 清渺。 “紫陌!苏紫陌!”宇文澈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漠然的眼睛,心里一阵一阵抽痛,“你听我说,四哥他是无辜的……” “他无辜?我又何其不无辜?这里谁不是无辜的?你看看楼下的那些百姓,他们是不是也很无辜?可是就为了皇宫里高高在上的那个人的私欲,他们就要随时承担着妻离子散,流连失所的危险!”苏紫陌用力甩开宇文澈,很直接的吼出了声。 “紫陌,你在我面前,从不曾隐瞒,可是我却从来都看不懂你,你的在乎,你的介意,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宇文澈双手轻轻抓住她的肩膀,温柔地盯着她的眼睛。 “澈,其实你是懂我的,不是吗?我们可不可以都不再骗自己了呢?”苏紫陌痛苦地闭上眼,又睁开,“你以为,我的心,不痛吗?” “紫陌,你真的就这样决定了吗?真的不打算听听四哥的解释?也许事情真的不想你想的那样呢?”宇文澈看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袭淡紫色襦裙,只用一只发簪就挽起了满头青丝的苏紫陌。他的眼眸里泛上微微的疼痛,从前的她也是这般简单,却不似这样遥远,也许她说得多,有的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是。”苏紫陌抬起头,淡淡地笑里存在着一种绝望的坚定。也许真相真的与她知道的相去甚远,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爱上司空逸不是一个可逆的过程。 “那我只能向你为四哥请一句手下留情了。”宇文澈张了张嘴,却还是把劝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先走出了清渺。 苏紫陌看着他略略伤怀的背影,勉强自己微笑,然后转头望向窗外的蓝天,笑容沉淀,“夏展,很感激曾经有你陪在我身边,但是,我们的过去,我一个人已经回不去。你已经离开,可我想要也必须将你放在我身上的生的希望延续,不残忍就不能存活,请你原谅,我将做回最初的苏紫陌。” 一转身,告别的将是所有的过去,未知的未来,因为有了一个人的存在,而变得不那么慌张。 虚空。 “你们都出去吧。”苏紫陌进门,淡淡的看了一眼伺候在屋里的风吟等人。 “你是……”风吟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苏紫陌,总觉得熟悉,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我便是你的苏夏公子,今日终于得见本公子的真容,风吟可开心?对了,忘记告诉你,我已经同你家公子要了你,去让素颜给你准备些东西,我们择日完婚。”苏紫陌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还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玩心忽起,她凑近风吟,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诱惑着说道。 “呵……呵呵呵……”风吟望了一眼司空逸寒冰一般的脸,挤出几分干笑,“小主可莫要开玩笑了,纵然您不是女儿身,属下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啊!” “你这可是怕了那白毛狐狸?不怕,我会保护你!”苏紫陌偏过头看了看司空逸纯良无害的笑,挑了挑眉毛。 “咳,小主和各位公子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谈,风吟还是先告退了。”感觉到司空逸的目光几近冷冽,风吟忙挣脱了苏紫陌的手,急急地退了出去。 “让烨王爷久等了。”苏紫陌笑出了声,转身走到宇文烨面前,却已经是面无表情。 “无妨。”宇文烨看着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苏紫陌,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从心底升上来,那样高傲的眼神,那样清冷的气质,好像在她眼中这世间没有什么是她在意的。 “谢王爷。”看似平常的礼仪,此时却显出一种遥远的疏离,苏紫陌起身将手里的纸放在宇文烨身边的桌子上,转身回到司空逸卧着的软榻上坐下,顺手拉过司空逸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捏着,“王爷聪慧,三年来王爷已经从我这儿得到了不少东西,这些是我最后能帮王爷做的事情。” 宇文烨不语,只是拿起她放下的纸页翻动着。她的画工还是一如既往的差,这是什么?火炮?宇文烨突然就严肃起来,良久抬起头,对上苏紫陌的眼睛,“本王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谁,王爷不比谁都清楚?如果不知道我是谁,又怎么会如此煞费苦心,甚至于不惜赌上多年的经营。”苏紫陌莞尔一笑,将司空逸的扇子拿在手上,学着他的样子,半遮了面,只留下一双摄魂的眼。 “这些东西,是你的主意?”宇文烨盯紧她的眼眸。 “是也不是,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以皇国的条件,或者说以烨王爷的实力,有没有可能实现。”苏紫陌收敛了媚眼,给了宇文烨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如果皇国藏书阁的书够齐全,墨部精骑掌握的军事情报够前沿,那么她可以确定,火炮这种东西是她的首创,不是她的发明,却是被她传播的,所以是也不是,她也没说谎。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这里才是上一世 宇文烨勾了勾嘴角,将手里的纸页递给叶焕,“送去墨部,十日之后本王要看到成果。” “是。”叶焕领命直接从窗户飞身而去。 “十日?那皇上应该很快就会出现症状了吧?”苏紫陌低头认真地看着司空逸的手指,唇边却是一个悲凉的笑。 “你的确知道的太多了。”宇文烨别过头,掩饰住自己的表情的微微不自然。 “呵呵,人之常情。”苏紫陌轻笑出声,“作为帝王,他做惯了那个位置,当然舍不得那天下至尊的权利。可是你有没有一刻想过,其实他只是一个可怜的父亲罢了,儿女双全,却从来没有享受过一刻天伦之乐。如果可以,他更愿意听见一句父亲,而不是父皇。可惜,那把椅子禁锢了一切人伦情感,所以我一直都不懂你们为什么一个一个都那般乐此不疲。” “呵,你任性时可曾想过你的父亲?”宇文烨冷笑。 “威胁我么?”苏紫陌挑眉,漂亮的丹凤眼寒意浓重,“烨王爷,从我被卷进你们的争斗开始,我就已经想到了苏家的结局,只是相对于上官家来说,苏家一定会好很多。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是我还是苏家上下,都没有怨言。” “呵,宫里的人都当冰凝郡主转了性子,不想依旧是名副其实。” “宿命如此,我能如何?”苏紫陌将司空逸的手握在手心,转头看去,顿觉无奈,平稳的呼吸,这个男人竟是睡着了吗?她重新看向宇文烨,“烨王爷是想要先扳倒谁呢?” “本王倒是想听听你的主意。” “通敌卖国,这罪来的莫名其妙,不过倒是上官家最喜欢说的话。”苏紫陌抿嘴一笑,深褐色的眼中却闪过几分狠戾,“呵呵呵,既然王爷信任于我,那么我说,不如就反咬一口吧。大战在即,烨王爷想要个军权,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毕竟比起那上官大人,皇上还是和王爷亲近得多。” “上官家势力庞大,盘根错节,怎是说扳倒就能扳倒的?”宇文澈忽然插口道。 “古语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三年来王爷与太子两派的动作都很频繁,上官家恐怕早就已经有了防备,只等着风吹草动,随机应变,既然如此,与其见招拆招,倒不如扬汤止沸,釜底抽薪,让他们没有半点翻身的余地。”苏紫陌目光凌寒,“后宫之中对皇后的铁腕早有怨言,庄贵妃娘娘虽然得宠,却不如协理后宫的昭妃娘娘得人心。太子妃三年专宠,一无所出,宫里的太医看不好,怎的不去寻江湖名医?至于上官大人那边,王爷手里的案底,摞起来的话恐怕比我都要高了,这般充足的准备,还怕什么万一呢?” “扬汤止沸,釜底抽薪?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宇文烨指尖轻点桌面,微微点头。 “至于皇上那边,百善孝为先,王爷做了的事情便是做了,有现成的替罪羊,不用可惜。庄贵妃娘娘还是放出来的好,皇上纵然那般决定,心里肯定还是放不下的。至于王爷自己,莫争莫抢,越是热闹,就越要一身轻松,以退为进总好过针锋相对,让皇上对谁都寒了心。九五之尊,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七情六欲,总是抛不开的。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谁都不希望历史重演,所以,顺应天意,顺应民心,才是上上之选。”苏紫陌看着宇文烨的双手,她记得那双手的温度,还有上面厚厚的老茧,未来,上面将沾满了鲜血,有亲人的,也有他自己的。这就是帝王的道路,血红铺就。 “宫外的水,果然养人。”宇文烨笑笑,起身,“无论今日是不是小姐的生辰,宴席都已经备下,还望小姐赏光。” “王爷盛情,苏夏不敢推却,还请王爷先行回府,苏夏随后便来。”苏紫陌没有起身,只是温柔地看着司空逸恬淡的睡颜,露出一个安然的微笑。 “如此,也好。”宇文烨看着窗前软榻上的两人,那一种和谐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那个魂牵梦萦了三年的人,也好像是已经在那一片紫藤花下消失,而眼前的这一个,与他也无关系…… 人死不能往生,从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相信这句话的权利。此情不关风与月,上一世的爱恨情仇,果然不能够延续,或者说,这里才是她的上一世。 苏紫陌坐在软榻边上,窗口吹进来的风有微微江南的潮湿气味,混合着夏日里的花香,还有青草的味道。转过脸,是一张还在沉睡的容颜,不是第一次见,却是每一次的迷恋。他只有在睡梦之中才会这样的放松,没有一点防备,平日无论是从容冷静还是狡黠如狐,她都感觉得到他内心的禁区,她不知道他究竟受过多少伤害,但是直觉告诉她,他们都一样,需要爱。 “公子……” “嘘!”苏紫陌将他的手轻轻放下,起身将素颜拉出了屋,轻声问她,“怎么了?” “公子还没醒么?”素颜朝里望了望,表情有些不自然。 “不然我去叫他好了。”苏紫陌抿了抿嘴,司空逸并不像她现在看到的这么简单,就连宇文烨都有着只忠于自己的势力,司空逸亦是有心问鼎至尊的人,有些不能公开的秘密也是正常,她不多想。 “不必了,以后空城的事情,我与陌儿谁知道,都是一样的。”司空逸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或者说他可能一直接没有睡着,他出门来牵起苏紫陌的手,给了素颜一个眼神,转身进了虚空。 “是,公子。”素颜看了看苏紫陌,眼神里闪过几分不忍,收回目光时扫到了司空逸,他的目光让她心里一凛,却也知道了该怎么办,“空城传来消息,帝师慕容今天启程赶往凤国,凤国探子回报,凤国老皇帝气数不多,问公子可要按计划行事?” 帝师慕容?凤国?看来今年是个改朝换代的好时节!苏紫陌撇了撇嘴,这算什么重要消息?难不成凤国还有一堆人等着司空逸和她帮忙啊? “凤国太子怎么说?”司空逸将苏紫陌的表情收入眼中,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笑。 “还没有消息,据说凤国太子一直在寝殿侍候,并不见客。” “陌儿,可想去凤国走走?”司空逸收了收手臂,将苏紫陌的神收回来。 “走走?你这一走还不知道要走出多少人命来呢!”苏紫陌看着司空逸再明显不过的意图,翻了个白眼,他还真是“心怀天下”,真不知道龙国那边是不是也有这么一摊子等着他。 “凤国临海,皇宫尤其是太子寝宫外就是一片金黄色的沙滩,蔚蓝的海水连着天,浪花层层,虾蟹肥美……” “行了!”苏紫陌出手按住了司空逸根本没有感情却满是威胁的诱惑性描述,撅着嘴说,“我要是说不去,就真的能不去了?花云想都要保不住了,你还指望我上哪儿去?总不能一直住在烨王府吧?虽然不知道凤国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但是有你在,还有帝师慕容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所以就当是出去走走,也跟着你好了。” “这才乖!”司空逸满意的摸摸苏紫陌的头顶。 “你少来了,我乖有什么用?倒是你,要是你乖了,整个天下都太平了!”苏紫陌挥开他的手,看着兀自在一旁偷笑的素颜,“不许笑了,今天晚上大家都不要睡了,打烊之后收拾好花云想所有的东西,然后在那帮人动手之前,先行点着这座小楼,就算是毁,也要会在自己人手里,知道了吗?” “小主,这……”素颜有些犹豫。 “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是没有办法,洛城是万万不能回去的,若是实在舍不得这花云想的招牌,就开到凤国去吧,我总觉得那儿要安静很多。”在花云想住了三年,苏紫陌也一样舍不得,可是她知道,有的时候心软并不是慈悲而是一种残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少一分恨意。 “是,素颜这就去准备,那公子和小主去凤国的事情……” “让风吟她们去做吧,清闲了这么多年,也该是她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司空逸挥了挥手,示意素颜出去。 “是。”素颜转身出去,留下苏紫陌和司空逸二人相对。 “你刚才是不是就一直没睡着过?”苏紫陌狐疑的打量着司空逸精致的脸,越看越觉得好看。 “累不累?”司空逸将她按进自己的怀抱,顺着她的头发。 “还好,就是不大喜欢自己手上沾染鲜血的感觉。”苏紫陌看了看自己白皙的手,纤纤玉指写下了太多杀人的办法,就算她没有亲自拿起刀,可是他人刀下的亡魂,也是与她脱不了干系的。 “既然如此,怎么就不能好好地在我怀里呢?” “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到,我不喜欢被辜负,也不喜辜负别人,曾经答应他要同他一起看山河大好,如今都做不到了,只好这样稍微辛苦,给他一点点弥补。”苏紫陌叹了一声,“晚上陪我会王府吗?” 第一百一十七章 擦肩而过的相许 “早些回来就是了,连坐和连右会去接你。” “也好,”苏紫陌靠在他的胸膛,听得到他心里的担忧,却也不去戳破他的小心思,而且,她和宇文烨之间的了断,与他无关,“对了,皇宫里面那个带你受罪的家伙,记得要多保护他一点,我们都不在,消息传递速度又很慢,我不想突然哪天听到他出了意外的消息。” “陌儿,你的心里可以少几个男人的位置吗?”司空逸轻轻磨牙,保护他?也对,等事情结束了,回了空城,看他怎么整治他! “逸,生世轮回,皆有因果,能少造些杀孽就少一些吧。”苏紫陌抱紧了他。 夜,烨王府,文澜居。 “王爷,莫侍卫已经去接了,奴才估摸着小姐已经在路上了,您就别着急,坐下喝口水吧。”小卓子看着宇文烨在文澜居一圈一圈转的样子,不知道是该急还是该笑。 “若不是知道你不见了,她一定会问起,本王这就将你料理了去。”宇文烨转身,狠狠瞪了小卓子一眼,后者立马噤声,只剩一双眼睛滴溜乱转。 “四哥,她还会回来吗?”凤国的情报她收到了,他们也一样收到了,宇文澈的眉宇间充满了担忧,苏紫陌毕竟不是寻常女子,还以为宇文烨能收得住她,却不想最后变成这样一个结局。 “王爷,小姐来了。”叶焕进门回禀,小卓子长出一口气,忙不迭的出去安排了。 “你也先去吧。”宇文烨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也不与让人看清,挥了挥手,让宇文澈先行。 “也好。”宇文澈示意珞儿抱了琴随他先去望心亭。 人走屋空,宇文烨坐下来,望着摇曳的烛光,心里翻覆着。苦心经营了十几年,如今胜利在望,他不愿意辜负了所有人的期望,可是他自己呢?他唯一想要执手白头的女子却在今夜要向他告别,无论她对另一个男人是真情还是假意,他都不愿意放她走,可是他也没有理由将她留下来。因为离开,对她而言会更安全。犹记得皇家别院里的初相见,奔入怀里的瞬间,他忘记了推开她,看着她泪眼朦胧的脸,他只想要安慰她,听得那一曲凤凰劫,他几乎心碎,也许从最开始就是他给自己划下了牢笼,却不愿意承认。如今,默然独坐,多希望她能在身旁…… “烨。”一声轻唤唤回了宇文烨的神,他转过头,苏紫陌俏丽的身影立在门边,一双大眼顾盼生姿,他伸出手,却僵在半空,这样的拥抱,突兀地会让她想逃吧。 “如果可以,来生的时候,我愿意将一切还给你。”苏紫陌莲步轻移,走到宇文烨身边,将他轻轻环起,“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一定要好好保重你自己,知不知道?” “你何时回来?”宇文烨的嗓子忽然就哑了些许,虽然他自己极力掩饰。 “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也许一辈子,我活着,你就不能放弃,我死了,你要连我那份一起活下去,我不允许你有事。”苏紫陌的眼泪滑过脸颊,离别,是她最不愿意经历的事情。 “好,我等你。” 生命中最重的三个字,不是我爱你,也不是在一起,而是我等你…… 夜晚的烨王府,透出一种不同于宇文烨的气质的精致。紫宸小筑灯火辉煌,暖色调的光倒映在清澈的湖面上,衬着望心亭上淡紫色的温馨,让人忍不住停驻。 轻纱轻舞,掀起深情款款,宇文澈拨动琴弦,将烂熟于心的琴曲弹奏,微阖的眼眸,不愿意看世间生离,那一刻他明白了苏紫陌的心情,死别是一种永恒,时间可以平复一切,可是生离却是一种折磨,时间越久,伤口越痛。 一叶小舟停泊于湖畔,看似孤单,却因为等待的希望而显得微微雀跃。石子路上,一双人缓缓而来,似近又远的距离加之月光的朦胧,一层淡淡的忧伤挥之不去。 “呵,你还真弄了一只小船放在这里。”苏紫陌偏过头,看着难得装束悠闲的宇文烨,俏皮一笑。 “我听说你经常站在湖畔望着对面的望心亭叹气,就猜到了你定然是懒得走路,所以命人做了只小船,你可还喜欢?”宇文烨宠溺地笑笑,先跨上小船,对苏紫陌伸出了手。 “能坐上烨王爷亲自划的船,小女子不胜荣幸。”苏紫陌大大方方地搭上宇文烨的手,轻盈的跃上小船,却因为摇晃不得不抓住了宇文烨的衣服,待站得稳了,才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谁说船一定是要用桨划的?”宇文烨一手揽住苏紫陌,另一手运功击水,小船缓缓而动。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功?真的挺神奇的!”苏紫陌因为害怕会掉下去,所以双手依旧牢牢抓住宇文烨的衣服,眼睛却好奇地看着他的手。 “陌儿,我多希望时间就停在这里,你就停在我怀里。”宇文烨俯身在她耳畔低语。 “我们……”苏紫陌略微慌张地一转头,对上宇文烨含情脉脉的眼睛,漆黑如墨的眸,灿如北极星一般,情深似海,几乎要将她吞没,她凝视良久,嫣然一笑,伸手轻抚他的眼,“你知不知道,就是你的这双眼睛,踏过奈何桥,饮过孟婆汤,我都不曾遗忘。” “如果来世真的会遇见,我可不可以用来世情缘,换你今生相伴?”宇文烨几乎要看见她的灵魂深处,那一种恳求,让人说不出残忍的拒绝。 “我曾经答应过,若你有一天君临天下,我会与你并肩看山河大好,我不喜欢欺骗,所以我一定会回来。”苏紫陌流连着他眼中的神采,轻声许诺。 “若我失败呢?”宇文烨的眼眸微微暗淡。 “我不会允许你出半点意外。”苏紫陌认真而坚定对他说着。 “为了我,还是为了这幅容颜?” “为了宇文烨。” 这样的话,带着迟到的遗憾,缓缓升起,又缓缓落下在透明的湖泊,没有涟漪,只有想念。 “王爷,小姐。”小船靠岸,宫人们屈膝行礼,宇文烨点点头,拥着苏紫陌一旋身便上了岸,宇文澈的琴声恰好终了。 “澈,好久不听你弹琴了,原以为上过战场的你便再也回不去弦清公子的模样,没想到,你依旧是这般感性。”苏紫陌谢过宇文烨,走到宇文澈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绿绮琴的琴弦,略略叹气,“唉,我怎么就不会这些个优雅的东西呢?也难怪烨说我没有气质!” “我什么时候说过?”宇文烨吩咐一声,叫宫人们散了大半,只留下几个伺候的,便转向苏紫陌,正好听到了她的抱怨。 “才不与你理论!”苏紫陌撅了撅嘴,可爱的模样让宫人们都忍俊不禁,“差不多可以吃东西了吧?折腾了一天,我都饿了!”她望了望石桌上的盘碟,舔了舔嘴唇。 “你何时才能有点出息呢?”宇文澈起身洒脱一笑,顺便把苏紫陌拉起来,带到石桌旁,“若说都是你的,可能全吃下?” “吃不了可以打包!”苏紫陌瞪了他一眼,接过若幽递过来的碗筷,毫不客气地坐下便吃,吃了一会儿,见对面的两人都没有什么动作,不由得放下了碗筷,看了看他们,忽的绽出一个狡黠的笑,“烨,小气可不是王爷的气度喔!” “去,将府里的女儿红拿出来。”宇文烨的笑意浮上面庞。 “不醉不归,澈,你可敢应战?”苏紫陌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宇文澈。 “我是个喝不了酒的,还是给你们弹弹琴,助助兴好了,也省得你们两个一会儿全都人事不省了,也没个人管。”宇文澈摆摆手,又走回了绿绮琴前。 “胆小鬼!”苏紫陌做了个鬼脸,凑到小卓子放在桌上的酒坛前,酒的醇香让她欣喜不已,“嘿嘿,烨,我酒量可大,你可心疼?” “这本就是为你准备的酒,我怎么会心疼?”宇文烨将酒杯放在自己面前,淡淡答道。 “是啊,这可是上好的女儿红呢,王爷求了那酿酒老鬼很久才求来这么两坛,本打算作为王爷和小姐成婚那日的合卺酒,结果……”小卓子一时嘴快,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碍于苏紫陌的规矩,也不敢跪,只好站在那里,哆哆嗦嗦。 “酿酒老鬼?可是落妍山上的那个?王爷辛苦,我便先干为敬,当作谢礼!”苏紫陌听得仔细,眼圈微红,直接拿了一只碗,斟满女儿红,一饮而尽。烈酒入口,却没有想象中的辛辣呛鼻,却有一种类似于宇文烨的温柔的醇香绵柔,苏紫陌抹了抹嘴,轻轻一笑,看向宇文烨,“我若要敬你,你可会喝?” “你便是这般看不起我?”宇文烨随手换了一只碗,递到苏紫陌面前,用眼神示意小卓子等人退开。 “宸桓公子果然爽快,哈哈!”苏紫陌大笑,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仰起头,眼泪倒流。她抬手倒下第一碗酒,“这第一碗,谢王爷错爱之恩。”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且见离人泪与笑 宇文烨勾唇一笑,也不说什么,只是接过酒,仰脖饮尽,又将碗放到苏紫陌面前。 苏紫陌吸了吸鼻子,抬手再倒第二碗,“这第二碗,谢王爷成全之恩。” 宇文烨依旧不语,只是接碗的手,微微颤抖。 “这第三碗,谢王爷这些年的回护之恩。” “这第四碗,谢王爷这些年的宠溺之恩。” “这第五碗,谢王爷的清林雅筑。” “这第六碗,谢王爷的西园紫藤。” “这第七碗,谢王爷的紫宸小筑。” “这第八碗,谢王爷……” “红稣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浑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宇文澈琴声呜咽,苏紫陌嗓音喑哑,宇文烨默然不语饮尽碗中酒,其他人将三人看在眼中,不免泪垂。 “这第二十一碗,敬王爷,祝王爷旗开得胜,早日君临天下,看尽山河!”最后一碗酒,苏紫陌没有如他所愿递到他的手上,而是自己捧了碗,饮尽。 酒尽,缘尽,从此天涯各安。 “澈,刚刚那首曲子,可否能再弹一遍?” 宇文澈不语,只手抚琴弦。 “村头古树下青草叶上露水未凝干 晨雾里渡船唱着歌谣撑过小河湾 我枕着手臂躺在屋顶想了一整晚 瓦下厅堂中谁又说起纸上的长安 桥面像结霜鞋底冰凉踏过青石板 擦肩的姑娘眉眼弯弯笑的多恬淡 我背着行囊坐上渡船扶舷回头看 村落轮廓里炊烟渐次升起又飘散 我忽然开始疯狂想念故事里的长安 我日夜兼程跋山涉水山水路漫漫 这一路走来千里万里看花开过几转 春夏秋冬风依次抚过我发端 我路过小镇夜凉如水天边月正弯 路过了江南看到书生睡在杨柳岸 我路过长街熙熙攘攘叫卖都婉转 路过了洛阳看到小姐花楼绣牡丹 我渐渐开始每晚梦到故事里的长安 长安城有人歌诗三百歌尽了悲欢 抵达的时候阳光正好听风吹的暖软 可我为什么忽然失措在长安 这重重楼阁浩浩殿堂都不是我想象 我心中曾有画卷一幅画着它模样 长安城忽然开始下雨湿了繁华沧桑 慌张人潮里我遗忘了来时的方向 那年转身离去水声远了河岸村落是否依然 千万里外我怅然回看” 宇文烨手扶石桌,眯着眼睛看苏紫陌倚靠着亭柱,听着她的歌声婉转,终于渐渐支持不住。闭上眼睛的瞬间,他忽然很想告诉她:“苏紫陌,我爱你。” “陌儿,陌儿别走!”一声呼唤,飘渺的梦翩然散去,宇文烨睁着眼睛看着床帐,久久回不过神。梦中的女子,穿着最初遇见时的冰蚕丝纱衣,扎染齐胸襦裙,戴着白玉雕的凤蝶玉梳,紫水晶的耳坠晶莹剔透,淡淡的妆容,倾国倾城,也在一瞬间,就刻印在了他的心底,直到如今,徘徊不去。 “王爷,”小卓子听得动静跑进来,也不敢近前,只远远地站着,躬身道,“王爷昨儿个晚上喝多了,澈王爷交代,不许叫醒王爷,早朝的事情澈王爷会帮王爷告假,王爷休息好了再起来处理不迟。” “嗯,你去吧,叫叶焕来见本王。”宇文烨想要起身,却发觉宿醉的头痛感还在,眼前晃过那个小女人俏丽的脸,他不由得苦笑,用力撑起身子靠在床边。 “王爷。”叶焕单膝跪地。 “起来吧,他们走到哪里了?”宇文烨揉了揉额角,随口问道。 “回王爷的话,小姐已经出城了,一路向着凤都的方向而去,暗楼的下属们一出了城便遇到了阻力,因为王爷有交代,也不敢暴露了身份,便远远地跟着了。” “罢了,空城公子总不是浪得虚名,叫他们回来吧,她会安全的。” “王爷……”叶焕欲言又止。 “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了?有话便说。” “王爷,小姐临走之前,将文澜阁里的画,都烧了。”叶焕偷眼打量着宇文烨的脸色,慢慢将话说完,默默地低头准备好承受狂风暴雨的洗礼。 “什么?”果不其然,宇文烨大怒,却只是一个瞬间便平静下来,唇边的苦笑远远表达不出心底的苦痛,“这丫头,以为烧了那些画便是扬汤止沸了吗?那釜底之薪,饶是她自己也知道无法抽去吧。罢了,此事与你无关,起来退下吧,本王要休息,若是有人求见,一律推掉。” “是。”叶焕起身退了出去。 听得叶焕走远,宇文烨长长叹息一声,将床帐扯下,把自己关在四角空间,摸着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心里一阵一阵刺痛。如果从一开始就不要犯错,那么现在她是不是正趴在自己手抚的位置撒娇粘缠着不要起床,也不要他离开,如此,他便会变成一个只沉迷于王妃之色,不问朝政的王爷了吧,其实,这样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只有在失去后才能后知后觉。 “嗯……”睡了很久,可是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早知道就不要逞能去喝那两碗酒了,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陈酿,真是酒虽好,却不能贪杯啊!苏紫陌用力按着额角,缓慢的睁开眼睛,看着珠玉满堂的空间,再转头看看抱着自己正在闭眼小憩的白衣男子,牵了牵嘴角,这便是空城公子的排场了吧?如此,今日她是少不得一顿微笑的责骂了! “逸……”苏紫陌转了转眼睛,决定先下手为强,“头痛……抱抱……” “呵,你也知道不好受吗?”司空逸轻笑,睁开眼睛看着苏紫陌眯着眼睛撒娇的模样,虽然面上清冷,可是手下还是抱紧了她,缓缓将内力输进她的体内,为她缓解头痛。 “你生气了喔?”有司空逸的内力的保护,苏紫陌觉得好些了,眨眨眼睛,伸手去摸司空逸的眼睛,那样深邃的紫色,宛若天然的水晶,好看到不行,偏偏她又是钟爱紫水晶的,这便是命吧。 “你说呢?”司空逸别过头去,“放你一个人回王府,好好走进去的,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要我去抱你出来。还好你不至于太笨,将他先行灌醉,否则你以为你还能这样安然地在我怀里睡觉?” “他不会……” “你当他是正人君子?”司空逸冷冷地打断了苏紫陌的话,眼眸中的冷意再掩饰不住。昨晚若不是他心血来潮,这个时候她该是被他吃干抹净,禁锢在烨王府了,他还记得当他落在望心亭的时候宇文烨看他的眼神,那分明就是起了杀意的。该死的女人,没事做就自作聪明,当谁都和她一样傻么? 司空逸心里想着,手下不自觉地用力,自然也捏疼了苏紫陌。她看着他的眼神,略略想想就知道自己犯了个什么错误,便不敢说什么,只是努力往他怀里蹭着,试图躲开他的魔爪。 “干什么?酒劲还没散?”司空逸感觉到她的异样,低头皱了眉问她。这般蹭着他,该不会是昨天的酒里有药吧?虽然他怕夜长梦多,却也不想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夺了她的清白,这个时候钟隐也不在,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痛……你捏得我好痛……”苏紫陌就快要哭出来了,他就不知道他手劲很大的吗? “呵呵,做错了事情还敢如此话多?”司空逸闻言笑出了声,松了松手,也顺便给她换了个姿势,“再躺一躺便起来喝些水,把桌上的药吃了,很快就要上船了,也不知道你是不是晕船,总是有备无患的好。” “哦,好。”苏紫陌翻了个身,将自己又埋进他的怀里,她才不要喝那个苦得要死的中药丸子呢! “你呀,到时候难受,可莫要嚷嚷。”司空逸扯了扯她,见她抱得自己死紧,也就无奈得随她去了。 三个时辰之后。 “公子,小主,该换船了。”素颜的声音从车外传过来。 “这么快?”苏紫陌瞪着眼睛看着司空逸,一脸的不可置信。 “呵呵……”司空逸的笑有些许不自然,他怎么都不大愿意告诉她这车是由空城护卫中轻功最好的四人抬了,一路飞到青河河畔的。 “这儿是哪儿啊?”苏紫陌下车,抬手挡了阳光,望着前面河水波光粼粼,心情大好。 “长安外的青河河畔,我们从这里走水路往东行入滕江,然后渡过滕江便是凤国境内了。”素颜走过来扶着苏紫陌往码头走过去,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后面各自调息的空城护卫,无奈轻笑。 “怎么了吗?” 苏紫陌瞥见素颜的表情……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一路有你真好 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四个貌似不大的孩子个个脸色微白,紧抿的唇和满头汗水一看就知道是疲倦不堪,她的同情心瞬间就又泛滥了,也不顾素颜的劝阻,走了过去。 “小主。”四个人虽不情愿,可是司空逸在侧,他们也不敢放肆。 “起来起来,都起来!”苏紫陌撅了撅嘴,“你们怎么了?是有追兵什么的吗?”说着她往来路望了望,一片太平啊,宇文烨不会这么坏吧? “回小主的话,属下们……没事。”为首的一个护卫抱拳回道。 “你们就那么怕他啊?”苏紫陌仔细看了看他们的脸,再看看司空逸站在一旁,长身而立,翩翩风度的模样,觉得很是无趣,收回目光的时候,突然发觉她坐的车有些不对劲,便盯着看了半天,突然发现,她以为的马车是没有马在前面的,所以……她愕然转回头看着面前的四人,真是可怜了,造孽啊!她拍拍自己随身的小包,翻出一个瓶子,仔细看看上面贴着的纸条,将瓶子塞到为首的一个孩子手里,“这个拿去分着吃了,赶紧的,吃完好上路!” “这……”四个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动那瓶塞。 “小主赏赐,你们竟不知谢恩,什么时候这么不懂规矩了?”司空逸慢悠悠地晃过来,将苏紫陌圈在怀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手下。 “属下谢小主赏赐。” “还不赶紧吃药?等着我亲自给你们倒水喂药呢?”苏紫陌故意柳眉倒竖,手指头直接就向站在最前的护卫戳去,还没等戳到人身上,手就被司空逸的扇子狠狠敲了一下,痛得她眼泪都快下来了。 “耳朵都聋了吗?”司空逸的声音冷了好几度。该死的女人,竟敢在他面前试图去碰别的男人,若不是怕她多心,他绝对不特意将空城四大女护卫支走,换了四个男人来! “是!”被司空逸的冷气一震,几个孩子赶紧服药运功去了。 “小气!”苏紫陌转了个身,仰头看着司空逸,偷笑道。 “上船!”司空逸也懒得理她,扯着她向船上走去。 “嘿嘿……”苏紫陌一路小跑,还不忘给在一边看戏的素颜一个鬼脸,既然该做的都做完了,那就彻底放松自己吧,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至少他在身边,不是吗? 船桨动,水波荡漾,船在水中缓缓而行,江南渐行渐远,忽然发现,钟爱是一回事,刻印在灵魂里的根是另一回事。终究是生在北方的孩子,无论在江南住了多久,当踏上北去的路时,心里总是雀跃的。可是,心里雀跃是一回事,身体受不受得了,是另一回事…… “呕……”苏紫陌不知道第几次冲出船舱,趴在船边干呕,之所以干呕是因为能吐的都吐干净了,只能干呕了。 “陌陌,哎……”司空逸无奈的跟出来,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都是为夫不好,早知道就小心些,你便不必受这罪了。” “你闭嘴!”苏紫陌即使虚弱,也用尽气力大吼道。要不是身子不好,她定要将他丢到水里去,什么“为夫不好”,什么“小心些”,在船上服侍的人从她刚开始吐就已经眼神不对了,他这般讲,岂不是坐实了众人的猜想?她真的欲哭无泪了,她这是晕船!晕船啊,不是怀孕! “哎,为夫心疼你嘛,来,为夫为你喝水。”司空逸丝毫不理会苏紫陌的怒气,只是认真地扮演着好好夫君的角色,接过素颜手里的药就像苏紫陌嘴边喂去。 “你等着,你给我等着,等我好了,有你好看的!”苏紫陌早就嗅到了药的味道,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苦不苦了,一把抢过来,闭着眼睛灌下。 “是是是,为夫等着。”司空逸将苏紫陌抱在怀里,用丝绢给她仔细擦拭着嘴角,看着她气哼哼的样子,眼神闪过几分狡猾,俯身附在她耳际轻声道,“等你好了,不如我们真的努力一下吧,要不然总是这样演习,很无趣呢。” “你想得美!这么不负责任,还妄想我给你生孩子?赶紧睡觉,做个梦去好了!”苏紫陌靠在他怀里,翻了翻眼睛,甲板上的微风拂面,略略寒凉,却是一种熟悉。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司空逸淡淡一笑,妖娆的桃花眼看向甲板上的一众空城的下属。 “参见夫人!” “啊?”整齐划一的请安声和跪拜礼让苏紫陌吓了一跳,她目瞪口呆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丹凤眼内眼波流转,活脱脱地又一只狐狸,“免了,都起来吧。本夫人心里烦,连右,唱个小曲来听听!” 连右抬头看了苏紫陌一眼,学着她的样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就往船舱里走去。 “你!”苏紫陌对连右的态度极度不满,眼珠一转,转身扑进司空逸的怀里,装作委屈,“逸,你看看你的下属,口口声声叫着夫人,其实心里根本就没把人家当回事,都怪你啦,呜呜……” “连右。”司空逸抬手轻轻拍着苏紫陌,抬眼望向连右。 “公子……”连右还想申辩,却被苏紫陌恶狠狠的眼神吓住。 “连右,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和我家逸青梅竹马,你就有资格代替我在逸心里的位置,今儿这小曲,你唱了,便没事了,你若是不唱,一会儿到了凤国,本夫人便亲自将你买去小倌楼,以你的资质,定能卖个好价钱!”苏紫陌瞪着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连右抿唇不语,其他人都是一副忍笑忍到内伤的表情,以前总是听说女人翻脸比翻书快,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夫人想听什么?”连右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笑着抬起头,看着苏紫陌。 “我……”苏紫陌看着连右,忽然失语,习惯了他清冷的性格和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忽然见他这样阳光的笑容,整张年轻的脸上洋溢着飞扬的青春,让她忽然就想起曾经灿烂的岁月,还有那些曾经一起疯过的人…… “伤心的都忘记了,只记得这首笑忘歌,那一年天空很高,风很清澈,从头到脚趾都快乐。我和你都约好了,要再唱这首笑忘歌,这一生只愿只要平凡快乐,谁说这样不伟大呢?”连右的声音如同苏紫陌最喜欢的主唱一样,微微的沙哑,从一开始就回到从前。 苏紫陌闭上眼睛,仰起头,让阳光满满地照在自己脸上,连右一曲终了,她才重新睁开眼睛,感激地看了看连右,伸手抱住司空逸的脖子,“我突然很想知道,你从我手指上拿走我的指环的时候,为的是不是不让我离开?” “这很重要吗?”司空逸别开眼睛,他最不喜欢这样的事情被苏紫陌看穿。 “逸,这些年,有你真好……”苏紫陌柔柔一笑,起身离开司空逸的怀抱,坐在他的对面,将腰间的手帕展开在风中,轻轻松手,手帕随风飞走,她转回头,丹凤眼中只倒映着一袭白衣。 “每个人都想快乐,有多少人可以拥有 人海中你遇过谁,那个人你一定没有忘记 有人说要爱自己,往事不值得再回味 还是会想起从前,一个人在夜里偷偷流泪 花花世界,花开花谢,不用我开口,你都能感觉 人来人往,过往云烟,只要我受委屈,你都在我身边 我想说,有你真好,有个人,可以拥抱 悲伤有,快乐有,你从没有,离开过 这一路,有你真好,这些年,你都没走 像好酒,喝不够,真心人到永久” 清凌凌的歌声撒满清凌凌的江面,苏紫陌一遍一遍唱,目光却不曾挪移半分。那枚指环,曾经是从夏展的小指上摘下,套上了她的左手无名指,如今又到了司空逸的小指上。也许这便是宿命注定,也许这就是因果轮回,那一分相似只是一种考验,她该是谁的,该在谁身边,早就已经写进了她的命运,她努力过,结果是伤害,逆命的代价,她付不起,那就顺其自然好了。其实,对面的他,也很好,至少从未伤害过她。 “陌陌,来。”司空逸向苏紫陌伸出手,深紫色的瞳孔中漫进了阳光的颜色,显得更加通透。 苏紫陌偏了偏头,俏皮地眨眼微笑,在他变脸之前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微微使力,让他起身站在她面前。她仰着头看着披着太阳光泽的男子,眼中尽是笑意。忽的,她起身,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吻上他的唇,深深吻,不计未来。 船上的人见两人这般恩爱,个个掩唇微笑。素颜低声吩咐了众人几句,让他们各忙各的去了,她自己也钻进船舱里,今夜可能只要铺一床被褥便好了。 良久,苏紫陌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司空逸,刚睁开眼,便看到了他满脸飞霞的模样,不禁愣了愣,伸出手去摸他的脸,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发烧了吗?” 第一百二十章 人去楼空鲜血染 “陌陌,”司空逸失笑地拉下她的手,轻咳一声,“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幅性子?这般胆大妄为,也不管什么场合。” “喔,我知道了!你害羞了!你害羞了是不是?回答我呀,你是不是害羞了?”苏紫陌恍然大悟,扯着司空逸的袖子又蹦又跳。 “你呀……”司空逸轻叹一声,伸手抚摸她的长发,这样欢快的苏紫陌,他好像还是头一次看见,忽然就很得意,是他将她带出了不适合她生存的地方,所以这样的她,只能让他拥有。 “公子,夫人,该吃饭了。”素颜在一旁站了好久,实在是不得不打断两个人甜蜜。 “嘿嘿,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感觉饿了呢!”苏紫陌看了看素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松开司空逸就向素颜扑去,还没等扑到素颜身边,就被司空逸的白缎卷了回去,她委屈地看着他,“我饿了……” “我知道,饭菜在船舱里,素颜不能吃。”司空逸理所应当地将苏紫陌控制在自己身边,经过素颜身边的时候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一种身为主子的威严,足以让素颜抬不起头来。 “今天晚上咱俩睡!”苏紫陌转头调皮地对着素颜做口型。 “今天晚上哪儿都不许去,留在我身边。”司空逸很直接地打碎苏紫陌所有的念想。 “为什么啊?”苏紫陌不满地抱怨。 “不为什么,我倒要看看这里谁敢跟本公子抢女人。”司空逸环视众人,冷冷的目光仿佛出鞘的利剑一般无二。 “扑哧……”骤降的气压下,船舱安静了很久,却还是在苏紫陌的笑声中结束了严肃。 好吧,霸道无罪。 紫藤花开,伊人不在。满湖盛夏,无人游赏。一叶扁舟,孤然搁浅。临窗而望,情思悠远。忧思绵长,锦书难托。紫薰旧梦,唯剩一人,念念不忘。 “王爷,修王爷来了。”小卓子站在紫薰阁外躬身道。自从那日王爷大醉,紫薰阁便成了烨王府的一个禁忌之地,就算是曾经跟随烨王爷出生入死的叶焕也不得进入,至于原来伺候的人,也都被打发到别的地方去了,虽然众人都不知道苏紫陌为什么会离开,但是他们知道,一向冷清的烨王爷是动了真情的,他们没有别的念想,只希望苏紫陌还能回来,带回一室温馨。 “让他在文澜阁等。”宇文烨头也不抬,只专心地描画着笔下的女子,好不容易才收了笔,却又一扬手丢入了窗外的湖中。他开始不明白,为什么他再也画不出她的万分之一,也许真的是情到深处,完整的她只存在于心,而无法用实质去纪念。他抬头望了望西落的太阳,已经三日了,凤国的探子依旧没有她已经到达凤国的消息,难道真的是她骗了自己,她没有去凤国,而是去了他的空城,那座传说中的空城,终是要不空了? “王爷,有凤国的消息。”叶焕在外面回话。 “皇宫里来的?”宇文烨踏出紫薰阁,接过叶焕手里的密信。 “滕江兰若峡,小姐一切安好。”简单的几个字,被宇文烨紧紧攥在手心。一切安好,那便是最好。宇文烨将手心里的密信碾成纸灰,随手抛到湖中,大步向文澜阁的方向走去,“叶焕,传本王的令,凤国,一切按照小姐的心思办。” “王爷!”叶焕失声叫道,这怎么可以?烨王爷当真糊涂了,这么多年的经营,如今便要交到一个刁蛮任性的女子手中,这天下,王爷是要还是不要? “怎么?你也敢质疑本王了?”宇文烨停下脚步,回头冷冷扫了叶焕一眼。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安排。”叶焕连忙低了头。 “记住,是她,在潼关灭了那五十万人。”宇文烨冷声道。 文澜阁。 “四哥。”宇文修起身迎上宇文烨,一袭不改的暗红衣衫越发地张扬了。 “嗯,准备得怎么样了?”宇文烨示意他坐下,抬手接了小卓子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皱了皱眉。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鱼儿上钩了。”宇文修轻轻一笑。 “你倒是不似七弟那般话多。”宇文烨略瞟了他一眼。 “七弟性子直,凡事总喜欢问个为什么,至于我,在四哥这儿,没必要问什么。” “因为她?” “是也不是,四哥,那苏家……” “再说吧。” “是。” 夜晚的长安,西街依旧繁华,花云想也并没有因为司空逸和苏紫陌的离去而有所凋零,依然是客满喧闹,反而更似从前。 “少爷,这儿便是有名的花云想了,听说这儿那个唱曲的花颂姑娘,可是美若天仙呢,以小的看,除了公子您,别人都不配拥有那世间尤物呢!”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一脸谄媚地吹捧着身边的贵公子。 “那是,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我上官腾不配拥有的?走,都跟着本少爷去见识见识,若是好,你们个个有赏!”上官腾眯着小眼睛,打量着花云想的招牌,可惜了,听说那个叫苏夏的美人去了烨王府,要不然,他一定……嘿嘿…… “呦,这不是上官大少爷吗?里面请,里面请!”门口的跑堂早就看见了上官腾的肚子,一边给其他人使眼色,一边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我们家少爷准备三楼最好的雅间,还有,今天晚上,花颂姑娘我们家少爷包了,去叫她出来给我们家少爷唱曲!”上官腾的小厮站出来,一脚踢在那跑堂的屁股上。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那跑堂的一脸诚惶诚恐,忙不迭地往楼上跑去。 清渺,此时已是物是人非。 “姑娘,人来了。” “知道了,都去准备吧。”梳妆台前,一个身穿洒花衣裙的女子正在细细地描画妆容,“真是的,真不知道公子是什么想的,这么点小事还要我亲自出马。” “花颂姑娘,你还是忍了吧,咱们公子可不是以前的公子了,若是想翻身,等完成了这个任务回去复命的时候也不迟。” “知道了,这次任务的赏钱,我必定要讨双份的!”花颂愤愤地嘟囔着。 流俗。 “少爷请喝茶。” “喝什么茶?还有完没完了?去告诉那个什么花颂,若是再不出来给我家少爷唱曲,我们便要烧了你这花云想,看她出不出来!”小厮狗仗人势的架子拿的十足。 “听闻上官大少爷要来,花颂心里激动,难免多花了些心思在妆容上,让少爷好等,真是花颂的不是,不知道上官少爷可能看在小女子真心倾慕的份上,饶了小女子?”清脆的笑声传来,那声音娇憨甜腻,几乎要酥了骨头,花颂浓妆艳抹,真真是人间尤物。 “没用的东西,在这里大呼小叫,唐突了姑娘,你该当何罪?”上官腾看的眼睛都直了,恨不能马上就扑了上去。 “是是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那小厮马上就换了一副嘴脸。 “那还不赶快滚?”上官腾贼眼一瞪。 “是是是,小的滚,小的马上就滚。”那小厮还真的就躺在地上滚了出去,逗得花颂掩唇直笑,却把个上官腾迷得神魂颠倒。 “那个,花颂姑娘,这回便没人打扰我们了,你是不是过来陪本少爷坐坐?”上官腾就差没流口水了。 “少爷不是才说了今夜奴家是您一个人的?”花颂媚眼连连,一个水袖甩过去,衣袖落到上官腾手里,她纤腰一扭,直接就倒在了上官腾怀里。 “香,真香啊!”上官腾闻着花颂身上的香味,没多一会儿眼睛就直了。 “真没意思!”花颂笑容一收,换上了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她盯着上官腾的眼睛,缓慢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 “救命啊——救命啊——”随着砰的一声闷响,衣衫不整的花颂从花云想三楼直直坠下,落到一楼正中央,鲜血如柱,惨不忍睹。 “哼,你以为死了就没事了?给本少爷烧了这花云想!”上官腾从房间里走出来,阴沉着脸,缓步下楼。 “少爷,这花云想和烨王爷……”小厮忙跟上来,总觉得上官腾的脸色不太对,却说不清楚哪里不对。 “烨王爷算是个什么东西?只要本少爷想要的,就算是江山,那老皇帝也得乖乖让出来,你们几个胆小鬼,都给本少爷滚!”上官腾冷眼看着惊慌失措的人群,随手拿起一个灯烛,直接掷到二楼的衣饰坊中,轰的一下火便燃了起来。 “少……少爷……着火了,着火了,快跑啊!”那小厮一见,吓得腿都软了,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拉着上官腾就跑。 他们经过花颂身边的时候,原本应该是死了的花颂忽然动了动,艳红的唇微微勾了起来。 “来人呐,走水啦!”一时间西街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只有突然才意外 马蹄声由远及近,宇文烨勒住马,墨瞳将花云想内的火势尽收,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不是燃在花云想,而是燃在他的眼底。 “回王爷,据百姓们说,是上官大人之子因强抢花云想的歌姬不成,一怒之下烧了花云想。”叶焕沉声道。 “人现在何处?” “老子在这儿,你能把老子怎么样?老子告诉你,只要老子高兴,那龙椅都是老子的!”上官腾站在宇文烨马下,一脸的不屑。 “少爷,少爷,这可是烨王爷啊!”那小厮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却怎么都拉不动自家少爷。 “很好,今日就看看本王能不能把你怎么样。”宇文烨眯起眼睛,挥了挥手,立刻有王府亲兵上前将上官腾打晕并且拖走。 “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贵公子被本王请去做客了,今日晚了,就莫要让你家老爷辛苦,明日朝堂,本王定会给他个说法。”说罢,宇文烨马鞭一扬,再不看花云想一眼。 那小厮看着宇文烨离去,抹了一把冷汗,连忙连滚带爬地向右武相府跑去。 “陌儿,这里已经开始了,想必很快就可以结束,你是不是可以不要渡江,回来吧……”风扬起宇文烨的头发,也扬起了一片思恋,送往达到不了的远方…… 好像很久以前就有这样的心愿,在一个对的时间里,遇见一个对的人,然后一拍即合,开始一段对的旅程。命运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让曾经未完成的心愿换了一个地点开始,所以,珍惜,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逸?你在哪里啊?”一早起来苏紫陌就已经在船上了,习惯了和司空逸同睡一个房间,也习惯了他的君子之行,忽然有一天早上醒来没有见到他,还有一点点不适应。 “小主?怎么了?”素颜听到苏紫陌的声音,忙转出来,扶住带着哭腔,一边揉眼睛一边晃晃悠悠的苏紫陌,“小主别急,公子在船上呢,别哭啊,别哭……”看苏紫陌委屈的样子,素颜心疼地不得了,一边哄她进屋去换衣服,一边回头吩咐道,“连左,连右,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找公子!” “啊?哦!”连左瞧见苏紫陌从指缝里淌下来的眼泪,吓了一大跳,赶紧拉着连右跑了。这不是难为人吗?谁都知道,公子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失踪,当年在锁魂山上,就连帝师慕容都找不到他,他们两个怎么可能搞定这个任务? “素颜,我的眼睛好疼啊,好像是出门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掉到眼睛里了,你帮我看看……”苏紫陌坐在软垫上,仰着脸,眼睛通红。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这些人,可都不要活了!”素颜这才明白苏紫陌是怎么回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拿了干净的帕子,给她弄眼睛。 “逸平时就这么对你们啊?那你们还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要不然你们都跟着我好啦,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过那些个打打杀杀的日子,等到了岁数,给你们成个家,到老了,咱们都儿孙满堂的,多好呀!”沙子都弄了出去,眼睛也不疼了,苏紫陌便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模样。 “小主,这话可不能乱讲,昨天你才给那几个护卫送了丸子汤,今天他们就被打发回空城去了,公子虽然脸上不表现什么,可心里都清楚得很,谁要是多看你一眼,回去便是多一项任务,他们已经够辛苦了,你还是发发慈悲,饶了他们吧!”素颜扯着苏紫陌的衣袖求饶道。 “难怪每天都有新气象呢!”苏紫陌眯起眼睛,原来这船上的护卫每天都会换,她还以为这船大得惊人呢,不过这样也好,听素颜的意思,司空逸再这么下去,早晚有一天,整个空城会集体叛到她这边,到那个时候,哈哈哈…… “小主你就省省心思吧,公子早就已经下了死命令,谁要是敢帮着小主你任性妄为,定要他吃不了兜着走!”素颜无奈的说。 “呦,这么不讲理?这还有没有人权,有没有自由了?哼,他不愿意的,我便偏要做,看他能把我怎么样!”苏紫陌得意洋洋地样子逗得素颜直笑。 “素颜!素颜!”两个人正在笑闹,之间连左探进一个头来,小声叫着素颜。 “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不能当着小主的面说?是不是找到公子了,还不进来?”素颜回头,将连左直接拖进了房间。 “不是……是……公子他……那个……”连左比划了半天,见素颜并没有领会精神的意思,而连右这个愣头青又进了屋来,眼看着苏紫陌就像连右挥了手,他迫于无奈,站在了苏紫陌面前,换上了一副媚笑,“嘿嘿,那个夫人呐,今个儿一大早,长安那边就来了消息,公子见您睡的香,也就没叫醒您,自个儿到书房去处理去了,您这要是醒了,不如先吃了早饭,等等公子也就回来了。” “长安?可是花云想……”苏紫陌听得长安两个字,眼神微微一黯,终究是烧了,以后就算是重建,也不是过去的模样了,当有朝一日回去长安,还是没了怀念的地方,总觉得心里难受。 “是,夫人也别太难过了,若是喜欢,以后再开一个便是了。”连左见她的情绪都在花云想上,不免心里放松。 “连右,我心情不好,你给我唱歌吧。”毫无预警地,苏紫陌扯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看向连右。 连右倒是镇静,准确地讲镇静地有点过分了,只见他将一把精巧的小剑放在桌上,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看着苏紫陌,说,“回夫人的话,若是心情不好,不如去书房找公子过过招?” “还是你懂我!”苏紫陌在素颜和连左反应过来之前,一跃而起,抓起桌子上的剑就往外冲去。 “连右!”连左脸色大变,恨不能将自己的亲弟弟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就这么鸡飞狗跳的。”素颜皱着眉头看着几乎要崩溃的连左。 “哎呦喂,我的好姐姐啊,连右脑袋笨就是了,你怎么也跟着犯糊涂呢?”连左直接就捶胸顿足了,“你想想,你想想啊,长安来消息了,和花云想有关,然后呢?” “烨王爷追来了?不会吧?”素颜怎么想都觉得不对,烨王爷若是来了,现在还能这么安静吗?不早就闹翻了天? “我的苍天啊!”连左崩溃了! “素颜,长安的任务完成,花颂回来复命了。”连右在一旁好心的提醒还在冥思苦想的素颜。 “什么?”素颜一听,声音直接就拔高了好几个八度,整张脸都快扭曲了。花颂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呢?天啊,小主已经冲出去了,这可比烨王爷来了还要恐怖百倍,说不定,这船就要在今天沉了呢!不行,她得赶紧去把小主找回来。 素颜急急忙忙地往门外跑,连左也不敢怠慢了,两人才出门口,就见苏紫陌拖着那把小剑,耷拉着脑袋往回走。两人对视一眼,心想这下可完了。 “小主,你回来了呀?”素颜试探着问了一句,苏紫陌没有任何回答,她努力平静着,拉住她的手,笑着哄她,“今天早晨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要不然让连右给你唱歌?” “不用了……”苏紫陌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沮丧,她慢慢抬起头,哀伤的目光从素颜、连左。连右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连右酷酷的脸上,“喂,他的书房,怎么走啊?” “呃……”一时间,三人全都愣在当场。他们都忘了,这船不小,房间也很多,苏紫陌迷路是常有的事情,每天他们的工作基本上都是满船舱的喊她回房间吃饭,可是就是这么个迷糊的人,偏偏喜欢乱闯,不过还好,今天还没闯出事儿来。 “你呀,还是先吃饭吧,吃饱了再过去找公子也不迟啊。”素颜可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将苏紫陌手里的剑拿过来,随手抛给连左,拉着她准备回屋去,却没想到苏紫陌钉在原地不愿意动,她回头看了看她,柔声问道,“怎么了?” “他今天早晨没有给我做早饭么?没有做就罢了,也不回来陪我吃早饭么?”苏紫陌轻声问道,眼睛打量过三个人的表情,敏感的捕捉到了细节,“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没有,哪儿有的事儿啊?”素颜知道苏紫陌的脾气,可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撒谎了。 “是啊是啊,公子这不是忙着呢吗?等忙完了也就回来了,可是这公子回来若是听说夫人没吃饭,那我们的脑袋可就……”连左做了个必死无疑的动作,逗得苏紫陌扑哧一乐。 第一百二十二章 如此何必在一起u00A0 “也是,那成吧,咱们先吃吧,等我吃饱了再给他送去!”苏紫陌一只脚踏过门槛,转头看着抿嘴不语的连右,“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 “呵呵呵,公子你好坏啊,你若是不答应,奴家可不依了呢!”还没等连右说话,一声娇媚到骨子里的笑声就清晰地传了过来,还越来越近。这下连连右都变了脸色,他看向同样表情的素颜和连左,绝望了…… 听说,爱睡觉的女人好哄,可是这睡了觉却没睡醒的女人可就没那么好招架了,如果再加上这个女人故意找茬,那么悲剧,也就是这样了。 娇声声缠,绵延不绝,苏紫陌默默地收回了那只已经跨进房门的脚,冷冷地转过身,不过一个呼吸,她脸上的天真玩笑全然不见,只剩下千年寒冰般的浅笑,令人生畏。 “小主,我们还是回屋去吧。”素颜叹了一口气,明知道劝不动,却还是想开口,毕竟她是心疼苏紫陌的。出来这些天,她从没有见过苏紫陌这般表情,冷漠,淡然,不在意任何东西,也不畏惧任何场面,她就像一个精灵一般翩飞在这艘船上,仿佛前路不是荆棘,而是花海,没有人提醒,也没有人打扰,所有人将她看在眼里,温暖留在心间。如今再见她这般模样,不免心疼。 “呵,从前在那笼子里,到真不觉得他是这般样子,也难怪,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我差点忘了,他是个商人来着。”苏紫陌笑开去,像一朵盛放的曼陀罗,妖娆的美,是世间最狠的毒。 “公子,你说嘛,这回怎么补偿人家?”声音转过转角,戛然而止,冰冷的气息在弥散,纵然是花颂,也不得不打了一个哆嗦,对面这女人,好大的杀气,“你是什么人?”她顿时冷了脸,戒备地站在司空逸面前。 “呵呵呵,好大的胆子,自打本夫人登了这只船,好像还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苏紫陌抬手拦住了素颜和连左,稍稍往前挪了半步,笑着打量着花颂,“不过不知者不怪,本夫人今日心情甚好,也就不和你计较了。” “这……”花颂看了看连左连右低头不语的样子,又看了看素颜递过来的眼神,心知眼前这女人的地位可能不凡,便敛了自身的杀气,回头看向司空逸淡笑的脸,嗔怪道,“公子怎么也不和人家说一声?这般误会,看来要麻烦了呢!平素里还真是看不出来,原来雪初公子这般爱好独特!” 司空逸看着苏紫陌眼神中若有若无的冷意,本打算说点什么,一听花颂这话,顿时就无了语。他的爱好很独特吗?就在司空逸走神的这一秒钟里,苏紫陌的脸色再度向着笑里藏刀迈进了一步。 “你上船的时候,就没有人告诉过你,这艘船一不小心换了主人?”苏紫陌的丹凤眼略微眯起来,危险的信号散发,连右握紧了剑柄微微后退,找了个安全的角落,顺便把连左也拉了过来,至于素颜,距离太远,他也只能祈祷她自求多福了。 “怎么可能?”花颂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没错啊,这样的船放眼三国也就只得空城这一艘啊,况且公子还在船上,怎么会易主呢?难不成是这坏女人欺负他家公子武功不好,囚禁了他?那也不对啊,空城这么多护卫者在这儿,还有连左连右,他们是没有可能叛变的啊!那么唯一的解释就只有,眼前这个女人是个妖女!一定是她用妖术迷惑了众人,所以才成了这幅样子的! 想到这里,花颂眼神倏地凌厉起来,抽出腰间的软鞭就向苏紫陌脸上挥来。危险当头,苏紫陌却不闪不避,依旧微笑静立,看着站在一边同样看着她笑而不语的司空逸。 “闹够了没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本站得最远的连右身形极快,飞身而来抓住了花颂的软鞭,并将苏紫陌好好地护在身后,一脸的怒气直指花颂,“竟敢对夫人如此无礼,还不跪下请罪?” “夫人?她是谁的夫人啊?让我下跪,她知不知道我的身份?还有你,连右,别仗着公子就这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花颂见连右出手,气急地大喝出声。 “呵呵呵……”珠落玉盘般清脆的笑声从连右背后传出来,苏紫陌虽然只穿了一件睡袍,可那凌人的盛气却是十足,她优雅地从连右身后踱出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司空逸,“今儿这一大早的戏,公子看得可还高兴?” 司空逸微微尴尬的轻咳一声,一个一个的都这么冲动,以后这儿还有没有他的地位了?他自然是听出了苏紫陌语气里的挑衅,却也不先去回她,只是抬眼看向连右,轻声言道,“连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在我面前也敢这般逾矩?还不放开花颂的鞭子?” “公子?”连右一顿,手便松开了,他心里疑问却也不敢多言,手心火辣辣地疼痛告诉他,今天这事儿,要不好了! 苏紫陌努力地保持着淡然和高贵,看向司空逸的眼神愈发冷冽。好,很好,非常好,竟然就在她面前公然地维护别的女人,呵,这个世界的时间还真是过得快,都不用个三年五年的便能看透一个男人的心。她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公子,人家不服,人家要连右道歉才算!”花颂一见司空逸的态度,立马得意起来。 “你做梦!”连右冷冷地吐出三个字,转身站到苏紫陌身后去了。 “连右,你今日倒是让本公子大开眼界了。”司空逸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平日里没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今天看起来,怎么都觉得那么刺眼。 “是啊,今天真是个大开眼界的日子。不过也不能怪公子,原也是我眼瞎了,心盲了,居然会忘了问问公子家中家眷可都安好,辗转几年,今日也算是安心了。”苏紫陌的眼底泛上几分悲凉,不愿再面对司空逸,更不愿在他的女人面前流泪,便转了身去查看连右的伤口。那女人还真狠,伤口这么深,这孩子就不知道疼么?苏紫陌深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素颜,去厨房做些好吃的来,连左,去拿药箱,至于你,跟我进屋先处理伤口。” “是。”三人不约而同地望了司空逸一眼,心里哀叹一声,低头称是。 “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要让我这无趣的人扰了二位的兴致,顺便说,我喜欢清静,房门前也求一个干净,这船足够大,还请二位上别的地方散步去!”苏紫陌毫无感情的丢下一句话,拉着连右便进了屋,回身关门,却不再看司空逸一眼。他的眼神,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因为借口从来都是美丽的,而美丽背后,却是致命的伤害。 关上门,苏紫陌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平静多了,她又看了看连右的手,叹了一声,“屋里有干净的水,也有绢帕,你自己稍微清理一下,连左很快就回来帮你包扎了。以后这种情况就不要逞能了,知道了吗?”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伤。”连右起身去清理伤口。 “你说什么?”苏紫陌盯着连右的后背,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我说,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伤,无论这伤口是在脸上还是心上。”连右转过身,认真地对上苏紫陌的眼眸。 “你……”苏紫陌忽然停住了声音,连右的意思她不是听不明白,再做好准备接受之前,她还是装作不知道,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你要是觉得愧疚,以后最好也少逞能。”连右丢下一句话,便不再去理她。 苏紫陌敛了眼眸,挪回到床榻上,把床帐放下,用被子将自己团起来。她不想哭,可是眼泪不听话,她很努力很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不让自己脆弱,可是她做不到。 不一会儿,连左便进门来给连右包扎,素颜也送了吃的进来,她听得见他们的叹气声,也知道他们是真心关心自己,她应该出去吃点东西,不让他们担心,可是她一样做不到。苏紫陌抱着膝盖,看着空空的左手无名指,回家的欲望在这一刻强烈到了极点。 如果可以,她想要回家,马上,立刻就回家……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或者是已经发生,生命都是一种倔强。死是一种妄想,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活着。 “公子唤我来何事?若是有任务,能不能委托别的姐妹去办,小主那边不能没有人伺候。”素颜站在司空逸面前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她不是不知道规矩,只是事从紧急,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还是那个样子?”听得素颜的话,司空逸的眼神闪了闪,随意问了一句。 “不是,小主已经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前些日子还能吃些东西,这几天送进去的东西基本上就是原封不动地又端了出来,几天下来,小主又瘦了一圈。”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相似必得伤害深 素颜叹了一口气,眼泪都快下来了,早就听说苏紫陌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写字,没日没夜地写字,没想到她竟会以一种几乎是自虐的方法在写字。每天一睁眼就开始写,一直写到手指发抖握不住笔为止,连右已经唱到嗓子都哑了,连左再没有笑话,苏紫陌依旧没有半点笑容。他们都已经没有办法了。 “素颜,你跟了我多少年了?”司空逸微微地叹了一声,站起身来望着外面的青山绿水。 “回公子的话,素颜跟着公子已有十年之久,若是公子怀疑素颜的忠心,素颜可以以死明志,但是小主,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小主的身体,可经不起折腾。”素颜直接跪了下来,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把桌子上的信拿去给她,其他的,不用再说了。”司空逸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吩咐道。 “公子?”见司空逸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素颜的心里更是难受,不过是一点误会,说开了不就好了,怎么非要这样相互折磨呢? “素颜,你愈发地没有规矩了。”司空逸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公子在想,若是换个人去伺候,是不是她会比现在要乖很多。” “公子,其实您心里是最明白小主的,何必呢?”素颜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从地上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信件,转身便走了出去。 “何必呢?呵呵……”司空逸低低地笑起来。 苏紫陌的临时寝室里,苏紫陌单薄的小身子站在桌边,一笔一划地写着同一个字,连左连右站在房里,寸步都不敢离开,甚至于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她。 “哥,素颜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连右轻声问了一句。 “我怎么知道啊?据说是公子叫她去问话,就凭咱公子的聪明,夫人这情况不用想就知道,还问什么问啊?”连左不满的抱怨着,因着司空逸,他们不敢像素颜那样上前强行拉着她去休息,只能这么看着,心疼不已。 “我回来了。”素颜一进门,就看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画面,苏紫陌淹没在一堆宣纸里,那脸色,几乎和宣纸一样白了,“小主就没有休息过?” “你怎么才回来啊?这夫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公子不管便不管吧,回头让雪初公子知道了,咱们一样好过不了!”连左翻了翻眼睛。 “主子们的事情,咱们也就只能挨着,记着,小主的好是小主的,咱们不能因为这个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素颜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手里的信封,向苏紫陌走去,“小主,累了吧?歇一会而好不好?这儿有一封信,是给小主的,要不要看看?” “信?”苏紫陌收了笔,皱着眉头抬眼看了看那个依旧密封地很好的信封,忽然问道,“素颜,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今儿个是六月十五,对了,今天可是个大晴天,小主不喜欢太阳,晚上的时候我们几个陪小主去甲板上看看圆月怎么样?”素颜见苏紫陌的注意力转移了,忙乘热打铁。 “六月十五……”苏紫陌沉吟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丢下手上的笔,伸手去抓信封,“把信给我,你们都出去,我不叫你们进来,谁都不许进来!” “小主,这……”素颜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可看着苏紫陌好像能被一阵风刮倒的样子,她还是不愿意遵命的。 “你们出去吧,这儿有我守着。”连右忽然开了口。 “这……”苏紫陌抓到信就坐下来拆封阅读了,对连右的话也没有说什么,连左和素颜对视一眼,目光又在苏紫陌和连右身上转了一圈,张了张嘴,却停住了声音,往房间外走去,“小心照顾着。”素颜临走前看了看连右,叮嘱道。 “嗯。”连右应了一声,将门关上,倒了一杯热茶,放在苏紫陌面前,“喝点水吧,嘴唇都干了。” “谢谢。”苏紫陌头也不抬,却伸手试了试茶杯的温度,觉得刚刚好,便拿起来一边看信,一边喝水。 “是皇国那边的消息。”连右又给她倒了一杯,随口说道。 “是。”苏紫陌抬起头看着他的身影,眼神中有一丝怅然,“宇文烨真的很不简单,十日内真的将火炮造好了,并且还在我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制成了更为精良的武器,墨部精骑有了这样的武器,怕是要无敌了。” “宫里呢?” “一切顺利。皇上已经开始出现一些不适的症状,太医们日日守在养心殿,却是束手无策;朝堂上以上官腾火烧花云想为开端,反抗右武相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正巧龙国要战,上官鸿飞交出兵权是必然的事情;后宫之中已经接连死了好几个新宠的妃子,所有的证据直指皇后,皇后宫中的人大半被押进了宗正寺,怕是出不来了;至于太子府,这会儿估计也鸡飞狗跳呢。真可惜我不在长安,否则看到这些,一定会心情大好。”苏紫陌将手里的信纸放下,唇角微微上扬。 “呵,就算你现在身在长安,或者说身在烨王府,心情也不会好的。”连右嘲讽的一笑。 “不说实话你会死么?”苏紫陌瞪了他一眼,转身找出干净的纸来回信。连右说得对,信里面提到的那些死了的人,夺取他们生命的事情,她都有参与,或者说,就是她一手导演的,她希望自己在长安,不是想看着这一场热闹,而是想尽力将他们安葬,也算是一种补偿。 “想回去么?”连右突然问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苏紫陌忽然抬起头来,紧盯着他的眼睛。 “别指望我太多,我最多能将你送到莫非身边而已,我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背叛公子的。”连右冷冷地看了一眼一脸期待的苏紫陌。 “连右,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呢?”苏紫陌靠在椅子背上笑起来,“你这段时间背叛的还少么?就凭你刚才那句带我到莫非那儿,就足够让你家公子杀了你了。” “公子若是真要我死,我也没有办法,只是你,我不想看你每天都是这幅样子,要死不活的,看着就心烦。”连右将苏紫陌写好的信用火漆封好,放进怀里,对她伸出一只手,“要不要走?” “罢了,你早去早回吧。”苏紫陌抬手打了一下连右的手,眉宇间有些无奈,她是知道司空逸的,若是她走了,无论是以什么样的理由,连右都非死不可,她的手上已经沾了太多鲜血了,她不想再多一滴连右的血。 “那你自己保重,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轻易出门,那个穿花衣裳的女人不是好惹的,公子的态度你也看见了,这儿没人能救得了你,所以,别惹是生非。”连右收回手,也不去勉强。 “她到底是什么人?”听着连右的话,苏紫陌的心一分一分下沉。 “花颂,空城四大护卫之一。” “花颂?那她和风吟、月鸣是什么关系?”苏紫陌倏地看向连右。 “理论上讲是一样的,只是她的功夫比她们超出很多,也更聪明,办事也更利落,所以才更得公子的心。”连右的口气中明显不屑。 “原来如此。”苏紫陌的笑容微微苦涩。是啊,这样看起来,花颂却是比她好太多了,至少人家能保护自己,不至于像她一样,走到哪儿都是重点保护对象,“行了,我这么怕死,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放心去吧,路上小心。” “嗯。”连右点点头,出了门去。 目送他离开,苏紫陌软软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既然是不属于自己的幸福,又何必这般勉强自己去争取,最后落得一身伤痕,倒不如尽早全身而退。司空逸,呵,罢了…… 夜。不知道是因为水的深沉,还是月光的隐晦,一整个夜晚看起来昏暗得有些过分,远处的山也不似前几日看起来那么青,墨一样的颜色总是让人不经意的想起一双眼睛,曾经,或者刚刚过去的曾经。 苏紫陌倚在甲板上,吹着南来北往的风,任由头发乱得不成样子。也许在旁人眼里,她像个疯子,其实在她心里,早就已经习惯了,吹乱了头发,却吹清醒了头脑,长长地叹一口气,平静的心情很适合唱歌。 “……我忽然开始疯狂想念故事里的长安,我日夜兼程跋山涉水,山水路漫漫,这一路走来千里万里,看花开过几转,春夏秋冬风依次抚过我发端……我渐渐开始每晚梦到故事里的长安,长安城有人歌诗三百,歌尽了悲欢,抵达的时候阳光正好,听风吹的暖软,可我为什么忽然失措在长安。这重重楼阁浩浩殿堂都不是我想象,我心中曾有画卷一幅,画着它模样,长安城忽然开始下雨,湿了繁华沧桑,慌张人潮里我遗忘了来时的方向……”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房间里的凶与吉u00A0 “小主,夜深露重,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素颜拿了一件披风,搭在苏紫陌的肩头。 “素颜,我们还有多久就到凤国了?”苏紫陌看着远方看不尽的山水,忽然想念长安。 “我们现在已经在凤国境内了,明日一早就能靠岸了,小主可是乏了?我听说凤国的集市很是热闹,不如小主今天好好休息,明日我带小主你看看?”素颜微笑着道。 “靠海的地方总是美的,而且是一种不同于长安的美。”苏紫陌的目光忽然就放得很遥远,时空穿梭,记得那一年的海边,有一个男子将水草丢到她的头上,笑得没有形象。 “小主……”素颜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前的苏紫陌遥远得几乎不可及,她想要伸手去抓住她,却又怕惊扰了她,只能静静地站着,看住她。 “素颜,你在空城是个什么样的地位呢?”苏紫陌忽然问道。 “平常的一个人而已。” “如此甚好,”苏紫陌拉住她的手,轻轻摇晃,“等到了凤国,你,我,还有连左连右,我们找个地方将花云想重新开起来,然后过我们的日子,可好?我仔细地想过了,冰凝郡主已经死了,而我是一个全新的人,宫里宫外的那些事情既和我没有关系,也不需要**心太多,所以,我累了,想离开,你们陪我,可好?” “小主?”素颜看着苏紫陌眼中的渴望,深深地看进去却看到了一种成全,一种看到了司空逸和花颂默契无间时,对他们的成全,她轻轻叹了一声,“小主,世事总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为何不给彼此一个机会?” “我的心,太狭窄,狭窄到连一个解释都不想听,借口和解释不过一线之隔,是什么有的时候真的不重要,我只想做我自己。”苏紫陌低下头,每一次的离别,都要做很久的准备才能完成,她忽然间就很希望能再有一道闪电将她带走,碧落或者黄泉都好,只是不想停留。过客,是最轻松的职业。 “小主莫要伤心了,再伤了身体便是不值得了,小主去哪里,素颜跟着就是,连左连右应当也是不会拒绝的,只是今晚,还请小主好好休息才是。”素颜扶起苏紫陌,心里叹息了无数遍,同样倔强的两个人,谁都不肯先开口,谁都不愿先低头,那结果,也许就只能是错过。她能做些什么呢?为自己的恩人保护好他最心爱的人,应该也不算是背叛吧。 “嗯,连右去送信了,我想他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你去叫连左准备一下,动作小点,别惊动了人,我再略坐坐,就回去了。”苏紫陌点点头,对素颜淡淡一笑。 “那小主可要小心些,我去去就来。”素颜知道苏紫陌的脾气,知道这个时候多说无益,不如给她多一点时间去冷静,也许一觉醒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她多叮咛了几句,将披风给苏紫陌系好,就转身回了船舱。 “一步踏尽一树白 一桥轻雨一伞开 一梦黄粱一壶酒 一身白衣一生裁 这白衣,是平凡,也习惯 新词一夜唱了八九遍 换了断弦琵琶再复返 对酒当歌长亭晚 品其中味,一成不变 这白衣,是永远,也瞬间 今夜的灯油已经烧干 故事我还没写完一半 过去谁帮我杜撰” “什么时候开始这样虎头蛇尾,唱歌只唱一半?”夜色浓浓,这样的声音听起来诱惑十足,可惜,听的人没有心情去细细品味。 “红绡帐暖,怕是天亮了就没有这般惬意的生活,公子不在房间里听伊人唱曲,或者,怎么有空到这甲板上来吹冷风?”苏紫陌不需要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她不知道已经几天没有见到他,只是觉得自己若是回头,就再也没有办法往前走了。她不勇敢,一直都不。 “伊人在甲板上唱歌,若是想听,可不得到这儿来?”司空逸眉眼弯弯,等了一会儿不见苏紫陌回头,笑容微沉,眉头皱了皱,复又展开,轻略上前,伸手将那纤纤佳人揽在怀中。几日没抱她,果然是瘦了,瘦得他几乎想杀掉照顾在她身边的所有人。 “公子愈发得轻佻了。”苏紫陌冷了声音,因为司空逸的唇已经开始在她的耳后和脖颈上放肆,如果能动,她一定狠狠打他。 “陌陌,我想你……”司空逸撒娇般的呢喃一声,将苏紫陌揽得更近,紫藤的淡香幽幽,吸进鼻腔,让他放不开手。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很好笑,明明知道素颜和连左是故意在他门口说她要离开的事情,他还没有搞清楚事情是真是假,就急忙跑出来挽留她,若是小女子的计策,他空城公子的名号,是要还是不要了?如今伊人在怀,他倒觉得,她在,便什么都值得。 “无聊,放开我,我要回去睡觉!”苏紫陌沉默了一秒钟,突然开始挣扎,因为她清楚地听见了她的心融化的声音,她不能就这么原谅妥协,她要离开,立刻,马上! “陌陌,这便是在吃醋么?吃了这么多天还没够?”司空逸将苏紫陌的反应看在眼里,笑在脸上,心却吊了起来。素颜和连左说的没错,她是要离开,而且是想要不告而别,不回皇国,也不去凤国,就这样突然的消失,然后再也不回来。他忽然就很生气,记得三年前,她也曾对着宇文烨许诺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如今她也是要这样负了他?休想! “你当我每天有那个时间做吃醋那么无聊的事情么?”苏紫陌翻了翻眼睛,瞄见他环住自己肩膀的手,虎牙一亮,狠狠地咬了下去,可被咬的人就好像咬的不是自己一样,毫无反应,让她不禁松了口,看着那渐渐渗出血来的牙印,她的眼泪漫过了眼眶,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放过我,好不好?当我求求你了……” “这样的请求,你觉得我会答应吗?”司空逸附在苏紫陌耳边,轻轻的声音像是地狱来的问候,透着阴冷。他眸光一紧,手下微微使力,就将苏紫陌打横抱起,绝美的脸上就连冷酷都是绝美的。如果说他一直是仙人,那么今晚,便是魔界的主宰了。 苏紫陌窝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想说话,想叫人,却怎么都不发出声音,司空逸只消一眼就足以让她害怕。眼泪簌簌而落,打湿了两个人的衣襟,司空逸不在意,苏紫陌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尽力远离他的身子,远离那个冰冷的灵魂。她第一次惧怕于他,从灵魂深处开始惧怕。 “你要抱我去哪里?”苏紫陌缩在司空逸的怀里,怯怯地看着四周人越来越少,抓着他衣襟的手越来越紧,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 “陌陌,你在害怕我?”司空逸的瞳孔收缩了一下,看着苏紫陌眼底的慌张轻笑出声,明明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做出这幅样子不过是想骗得他的可怜,再次放过她罢了,可惜了,机会不是每一次都能遇到的,仁慈有的时候真的是残忍了。 “你真的决定要这么伤害我?”苏紫陌转过头,看着司空逸眼中的了然,随意地收敛起了脸上的伪装,平静地看着他,却是有一种赴死的决然。 “别把话说的那么绝,我只是觉得平日里对你太过仁慈罢了,偶尔惩罚一下,想来也无伤大雅。”司空逸邪魅一笑,一个轻吻落在苏紫陌强作镇静的眼眸上,“放心,我会温柔的。” “你!”苏紫陌恨不能咬死眼前这个该死的男人,长得好看怎么样,绝世容颜,倾国倾城又怎么样,就可以这么欺负人吗?她在他怀里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满满的竹香让她想发疯,她静静地看了看他水晶一般的紫眸,忽然就笑起来。 “你笑什么?”这回轮到司空逸奇怪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索性就听话好了。俗话说得好,当一个男人从人变成禽兽的时候,与其拼死挣扎,倒不如好好享受,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何必委屈了自己?我想着,就你的模样来看,我也不算吃亏,至于床上的功夫,你应该也不会让我失望吧?”苏紫陌眨了眨水汪汪的丹凤眼,那魅惑的模样也不比司空逸差到哪里去,毕竟是现代的思想,贞洁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至于要死要活,最重要的是,她爱他,所以原谅。 “这是三十六计里的那一计?欲擒故纵吗?”司空逸停下脚步,眯起了眼睛。 “随便你怎么想,你赶紧着,办完事好睡觉,听素颜说明天就到凤国了,凤国的集市很热闹,我还打算去逛逛呢。”苏紫陌翻了翻眼睛,可是说完话就看着司空逸明显深了好几个层次的眼睛后悔了,如果她的记忆力没有出问题的话,小说里凡是别那啥那啥了的女主角几乎就没有第二天能下了床的,她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顿时绝望……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新开始喜忧参半 “陌陌,为夫还真是意外,早知道你这般温顺,为夫何必等这么久?不过现在也不晚,今夜你便歇在这里吧。”司空逸踢开面前的门,将苏紫陌放下,在她逃跑之前将门关上,顺便启动房间的阵法,让她走不出去。 “司空逸,你太过分了!”苏紫陌折腾了一通之后,鼓着嘴看着站在一旁笑得高深莫测的司空逸,嘀咕着,“淫贼!色狼!乘人之危!混蛋!……”一边说着,她一边打量着这个房间,三秒钟过后,她完全被这个房间的奢华给镇住了。 琉璃的墙面没有一丝接合的缝隙,这便意味着这很可能是由一块巨大的琉璃雕刻而成的;四周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摆放错落有致,她不用想也知道的阵法,但是她更想知道的是那说不清的夜明珠的价值;小叶紫檀木的桌椅家具,各种琥珀的摆件,精致的银器和瓷器,她已经不想去估计价值了,因为她的脑袋里面没有那么多位数来存储;貌似是用一整块白暖玉雕成的龙凤呈祥大床,上面的锦缎一看就知道是极品,她伸出手按了按,摇了摇头。在房间里走了一圈,苏紫陌就得出了一个结论:历史是不会骗人的,皇国皇帝包围洛城也是有道理的,空城公子这样的人物,换成是谁也不会留他性命,绝对不会! “怎么样?这洞房,夫人可还满意?”司空逸坐在一旁,微笑地看着苏紫陌左摸摸右看看,心里开始对眼前这个给过他无数惊喜的女人厌倦。其实,女人也没有什么不一样,金玉足够迷惑她们的眼睛,谁又能真正超脱于世俗之外? “谈不上满意不满意,不过是个夺取我贞洁的地方,于我而言,都是地狱一样。”苏紫陌转回头,淡淡地看着司空逸,耸了耸肩膀,“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空城公子到底是不一般,皇宫里也未必有这么大手笔的宫殿,所以在这儿失身,貌似也不太坏。只是,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懂不懂行的,很多东西放在这里都是暴殄天物!” 看着苏紫陌夸张的表情,司空逸丝毫不感到意外,是啊,即使这个女人露出些和平常女人一样的表情又怎样呢?她骨子里依旧是与众不同的!他起身将随身的白玉扇打开,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腰肢,随意的问道,“哦?那为夫便要像夫人请教了。”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苏紫陌骄傲地一昂头,“首先说这琉璃墙,琉璃这种东西应该算是这个时代通透性最好的了,拿来当墙壁真的太可惜了,不如切割成薄片,代替宣纸嵌在窗户中,若是通透性好的地方,又切得很薄,既挡风又不会挡住外面的风景,只是这东西可能会比较脆弱,挡不挡得住武功暗器什么的,我就不知道了。” 苏紫陌习惯性地扯着司空逸的衣袖,司空逸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听着她说“这个时代”,心里忽然跳快了一拍,不是他的感觉太敏锐,而是一些敏感的东西又被重新掀了起来,她不简单,他越来越确定。 “喂,发什么呆啊?你来看这些夜明珠,虽然我知道它们是你用来摆阵法的东西,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么多夜明珠放在这里太亮了,而且它们又不像蜡烛一样,不用的时候可以熄灭,这样亮的环境是很不利于睡眠的,还不如少留一些,让屋里的光线柔和一些,剩下的放到各个房间去,既省掉了蜡烛带来的危险,又能彰显你空城公子的贵气,随便一个房间都放着夜明珠,多气派!总好过都在这儿藏着吧?” “夫人说的有理。” “有理的还多着呢!”苏紫陌一撅嘴,“银器虽好,既美观又能检验食物毒性,可是银终究是重金属,长期使用下去,对身体是有害的!至于这些琥珀,我真的很没有想到你居然有钱到这个地步,这是什么?这是被称为‘顶级珍品’的蓝珀啊,你居然拿它来摆着看!你知不知道无论是蜜蜡、金珀、血珀还是花珀,这里的任何一种拿来做项坠都有促进身体健康的作用!不仅是健康,还能静心安神,更因为它的亘古不变而多了一道永恒的寓意!传说用琥珀祈福,就能获得一世的吉祥福运!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真是没文化,真可怕啊!”苏紫陌喋喋不休了半天,最后将司空逸的衣袖一甩,兀自扑到桌边去找水喝。 司空逸不出声,看着自己屋里的这些个东西,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果然,与众不同的女人就是与众不同,呵,败就是败了,他司空逸也没什么输不起的。 屋里貌似一团和气,屋外可是沸腾地不得了。 “连左,连左!”素颜扑进门,将还在调息的连左一把拉下了床。 “这是怎么了?你也不怕我出了事情!”连左站稳之后拍着胸脯,幸好自己反应快,要不然真要岔了真气呢。 “小主被带走了!”素颜急得哭了出来。 “带走了?被公子带走了?带到哪儿去了?”连左一听也急了,司空逸的脾气空城里没人不知道的,苏紫陌怕是凶多吉少了。 “小主她……她被带到那个房间去了……”素颜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地哭了出来。 “什么?”连左也傻了眼。那个房间,那个房间……那么苏紫陌可就不是凶多吉少了,那根本就是有凶无吉啊!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办法了,唯有明年此时,为她上一炷香,也算是主仆一场吧…… 纠结的一夜终于过去了,当曙光落到甲板上,当船徐徐靠岸,当船上的人苏醒,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新的旅程也开始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物是人非。 “逸,现在什么时辰了呀?”安睡的苏紫陌忽然翻了几个身,摸了摸身边的人还在,便勾起一个微笑,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又缩回了他怀里。 “时间还早,你还是多睡一下吧。”司空逸吻了吻苏紫陌的额头,宠溺地看着她,这小妖精,就是会折磨人,不过也怪自己,总是对她下不了手,罢了,反正她是走不掉的,这次,还是算了。 “嗯,不,今天还要和素颜去看凤国的集市呢,不能睡了,她肯定还等着我呢!”苏紫陌连眼睛也不睁,就打算从司空逸身上翻过去。 “呵,她会等你才怪,你还是乖乖睡觉吧,睡醒了再去也不迟。”司空逸笑出声来,将苏紫陌拉回原位,用被子裹好抱在怀里。船已经靠岸了,她说得对,这样的惬意已经不多了,能多一刻,便多一刻吧。 “那你要陪我喔……”苏紫陌呼吸着司空逸身上淡淡的竹香,伸手缠在他身上,又沉沉睡去。昨夜真的累坏了,反正素颜跑不了,就让她稍微懒一下好了。 天已经大亮了,素颜抱着给苏紫陌准备好的衣服坐在她的卧房的门口,眼泪已经干了。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如果被司空逸看到一定会被责罚,可是她不想因为害怕而勉强自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素颜第一次觉得,生命中有一种东西,叫做牵挂。 连左站在甲板上,黑黑的眼圈和明显不济的精神说明他昨晚不仅一夜未眠,而且还忧思甚深。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围空城的兄弟们来来回回地忙碌,第一次觉得做惯了连左,偶尔当一次连右也不是什么难的事情,毕竟他们是亲兄弟。只是无论是连左还是连右,都再也见不到那个俏生生的人儿,这将是毕生都不能触碰的伤口吧。 连右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船上了,脚才落到船上,那一种不寻常的气息便叫他全身戒备,他看着每一个默默不语地工作的弟兄,心里升上一种极不好的感觉。他顾不得给司空逸复命,快步踏进船舱,却看见素颜一个人抱着一堆衣服,表情木然,她身后的房间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连右奔到甲板上,一把抓住连左的肩膀,见他一样是面无表情,他心痛至极,却还抱着一丝希望,他轻声问道,“她在哪儿?他现在在哪儿?” “小右,是你回来了啊,原来是你回来了……”连左喃喃的说着,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连右看着连左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的痛更甚,他甩开连左,就往回冲,“我不信,我不信!那个女人怎么会傻到这种地步?我不是叮嘱她少惹事的吗?至少要等到我回来……” “没用的。”连左出手点住连右的穴道,拍拍他的肩膀,“公子将她带到那个房间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你现在去,你以为你破得了公子的阵法?” 连右被点了穴道,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有两行男儿泪,缓缓落下。 日上三竿。 “喵呜,睡得真舒服!” 苏紫陌彻底醒了过来,心满意足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刚想开口要些水喝,两片微凉且柔软的唇瓣便覆盖上来,灵巧的舌头撬开她的牙关,将清凉的水送入她的口中。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为了谁画地为牢 “还要么?”几口水喂进去,司空逸将空了的茶杯放到一边,伸手抚上她微红的脸颊。 “神经病,大清早的,你就不会收敛点!”苏紫陌娇笑着去勾他的脖子。 “陌陌,你可还打算离开我?”司空逸的声音忽然一沉。 苏紫陌倏地睁开眼睛,满脸的笑意沉淀成空白,眼底一片凄楚,“我说我还是想要离开,你可会放我走?” “明知故问。”司空逸俯身咬住她的脖颈,在上面留下来片片红痕,“哪有这样倔强的女人,什么都不问不听就要判我死刑?好好留在我身边,不许想那些有的没的,花颂不过是和风吟、月鸣一样的空城护卫罢了,这些日子她的任务多些,所以才常常进出于我的书房,至于我搬出去处理事务的原因,想必你也知道,皇国那边你已经做的够多的了,我不想他再抱有希望,也不想你再惦记他,索性就将消息断掉,让你安心在我身边快乐。” “可是我并没有很快乐……”苏紫陌咬了咬唇,别过了头。 “你……”司空逸长叹一声,“好了,我不勉强你,只是我们刚到凤国,很多事情还不是特别的清楚,你跟在我身边会比较安全,知道吗?等事情稳定一些了,你若想走,再走不迟。” “那你保证我的安全,无论在哪儿。”苏紫陌转过头看着司空逸的眸,脑中不自觉地闪过想要将他的眼睛挖出来的念头。 “在你真正有吸引力之前,我想我还是可以控制我自己的。”司空逸笑笑,起身到柜子前给苏紫陌找衣服。 “司空逸!”苏紫陌大喝一声,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没文化,真可怕!平胸怎么了?搓衣板怎么了?这个叫安全,随时随地,可男可女,还不会招色狼,再说了,平胸等于骄傲,当拥抱的时候,两颗心可以贴的更近!哼! “好了,起来换衣服吧,肚子不饿吗?”司空逸将衣服抛给苏紫陌,无奈地笑笑,转身走了出去。 司空逸撤掉阵法,一路走到书房,空气里弥散的低气压让他的唇角微微扬起,这小女人,还不是一般地勾魂夺魄呢! “公子,你回来了。”花颂看起来有些疲惫。 “你一直等在这里?”司空逸随口问道,眼神却是冷意森然。 “属下听说,公子带她去了那个房间。”花颂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早该知道了,她是我的女人,至于你,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司空逸坐下来,随手翻翻才送上来的消息。 “是,属下这就去。”花颂凄然转身,却又似不甘心,停住了脚步。 “莫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空城容不得什么人,你心里最明白。”司空逸的话让花颂彻底绝望,她点头称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苏紫陌把自己收拾整齐走出房间,依着昨天的记忆慢慢摸索着走到甲板上,凤国的风果然是不一样的,带着海水微微的咸涩,还有大自然辽阔的美好。她张开双臂,拥抱着阳光,忽然发现,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 “小主?”一声惊呼从身后响起,苏紫陌惊讶地回头,却见素颜一脸的不可置信,手里的衣服掉了一地。 “怎么啦?你不认识我啦?”苏紫陌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不会是她穿错了什么吧,这样的话今天丢人可丢大了! “小主,真的是你吗?”素颜冲上来拉住苏紫陌的手,温热的触感让她欣喜。 “素颜,你怎么了啊?怎么这么憔悴啊?”苏紫陌皱起眉头看着她,忽然明白过来,“啊,都是我不好,忘了找个人告诉你我的去向,让你着急了,对不起啊……” “不是的,小主,没事的,小主没事就好了……”素颜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夫人?”连左大步跑过来,看着苏紫陌的微笑,心里喜忧参半。 “连右呢?”苏紫陌心知连左的情况定是和素颜一样,只是连右,还没有回来吗? “你到底怎么样才甘心?”冷冷的声线直接刺进苏紫陌的耳朵里,她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连右的脸,冰冷一片。 “我没事,也没惹事……”苏紫陌低头嗫嚅着。 “闭嘴,谁想听你说这些?”连右打断她的话,转身便走开去。 “我……”苏紫陌看着连右的背影,声音断在空气里,因为她已经感觉到司空逸的气息就在身后,她眨了眨眼睛,在心底里道歉,“对不起连右,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可是我,已经将我的认真给了别人,所以,对不起……” 不同于皇城的小家碧玉,拥有着大海的凤国总是会在小处大处里显示出海水的模样,有辽阔的宁静,也有翻滚的波澜。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这样的语句在凤国得到了最充分的表达。 “哎呀,好了啦,你们几个就不要这个样子了好不好?你家主子我既没有被吃掉,也没有受委屈,你们放心啦!这样好不好?我请你们吃东西,你们不要生气了嘛……”苏紫陌欢快地跑了几步之后,回头看到身后几人的表情,无奈地跑回来,扯住素颜的袖子撒娇。 “小主,我们……”素颜回头看了一眼司空逸,高压政策下,她还是闭嘴得好。 “好了啦,好了啦,我知道了啦!”苏紫陌嘟了嘴,放开素颜去扯司空逸,“你看你看,都是你不好,现在他们都不理我了,怎么办?” “你可是要我以空城公子的身份命令他们不许摆出这幅样子?”司空逸眯了眯眼睛,这几个人的确是胆大包天,不理苏紫陌也就算了,居然还敢给他这个主子摆脸色看! “快拉倒吧!你少给我惹更大的麻烦了!”苏紫陌翻了翻眼睛,空城公子,目前来看,这四个字真的不算什么,至少在前面的四个人心里,算不上什么! “苏儿?”一个许久未闻的声音从一个好像不怎么明朗的方向传来,在这样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就好像幻听一样,可是这个本应该在幻觉中的人就实实在在地站在面前,该怎么去判断呢? “太……雪初公子。”走在最前面的素颜、连左和连右微微欠身之后将路让开。 “雪初公子?钟隐!”苏紫陌惊愕地转头,这应该不是幻觉了,这样宁静平和的蓝色气质,除了他,还能有谁?她红了眼眶,在这个并不属于她的世界,她经历过那么多起起伏伏,唯有他让她放心的依靠,从不曾怀疑过。她伸开双臂想要奔过去,却动不了一步。 司空逸将苏紫陌牢牢控制在怀里,微笑地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钟隐,“雪初,好久不见,你可好?这是我的夫人,想必你也是认识的吧?” “这话还真是牵强,我不是告诉过你么?强扭的瓜不甜,况且,这瓜你还没扭到手。”钟隐笑出声来,指尖银光一闪,迫得司空逸不得不放手,他将苏紫陌拉进自己的怀里,细细密密地抱住,认真地看着,“苏儿,你瘦了,也憔悴了。” “钟隐,这么多天,你去哪儿了?怎么都不管我呢?你不知道,我好可怜的!都怪他,他总是欺负我!”苏紫陌团在钟隐怀里,委屈地像个找到了家人的孩子。 “苏儿,你这可是要我帮你报仇?”钟隐好笑地看着司空逸愈发难看的脸色,将苏紫陌揽得更紧。 “对啊,最好是以师兄的身份!”苏紫陌用力点点头。 “嗯哼,要是能以帝师慕容的身份,是不是更好啊?” “是的是的,那是再好不过的了。”苏紫陌点头都快像捣蒜一样了,根本就不管司空逸眼中越来越明显的杀气。 “先生。”忽然,连左连右单膝跪下,神色严肃尊敬。 “啊?什么先生啊?哪儿有先生啊?你们两个不会是气昏头了吧?”苏紫陌吓了一跳,刚要伸手去扶他们,眼角的余光却扫到了身后的一个人,她忽的抬头看过去,根本不用差一点,就直接笑出声来,这白须飘飘的,怎么看怎么像现代在天桥上支着小摊算命的老头儿。 “丫头,老夫的模样很可笑吗?”帝师慕容故意冷下面孔,随手一挥,让司空逸动弹不得,自己走到苏紫陌身边,将她拉出了钟隐的怀抱。 “没有啦,没有啦,我只是……哈哈哈……”苏紫陌看着帝师慕容故作严肃却更加搞笑的脸,实在是忍不住了,大笑出声,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苏儿,莫闹,你可知他是谁?”钟隐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轻轻给她揉着肚子。 “我怎么会知道哪里来了这么个可爱的怪老头啊!”苏紫陌挣脱钟隐的手,一步迈上去就去拉帝师慕容的胡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婚嫣红与谁共 “哎呦呦,这个可不能玩的呦!你这个不孝的徒儿,是怎么选的媳妇儿啊!”帝师慕容被扯得痛呼,不得以地解开了司空逸的穴道,用眼神示意他来救自己。 “老鬼,这个时候才要我救你,你可问过我的意见?”司空逸将手里的白玉扇展开,拿在手上把玩,看也不看帝师慕容一眼。 “徒儿?老鬼?你你你……你不会就是帝师慕容吧?”苏紫陌左看右看,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大跳,一把甩开帝师慕容的胡须,跳到司空逸身后,可怜巴巴地拉着他的衣服。完了完了,这下可完了,武林至尊啊,就被她这么给调戏了,好了,这下小命可以交代了,呜呜…… “怎么?老夫不像吗?”帝师慕容随手一挥,苏紫陌便又到了他身前,他看着苏紫陌惶恐的眼,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上下打量着她,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有几个月了?” “老鬼,你还有完没完?”司空逸的愤怒已经开始溢出,他从袖中伸出一条白练,直接将苏紫陌卷回自己怀里。 “吼吼,原来如此,原来你风流数年,如今也有搞不定的姑娘。”帝师慕容笑意浓浓,一转身带起一阵风,人已经在千里之外,只余下一句话,“丫头,凤国凤都,皇城里,老夫会告诉你一个真实的司空逸是什么样子!” “风流数年?真没看出来啊,司空逸,也不知道是谁在那个房间里说尽了甜言蜜语,我说平日里那么少言寡语的一个人,怎么那么会说啊,敢情是早就编好了的!”苏紫陌已经习惯了司空逸的能力,这个时候也懒得挣扎,反正有钟隐在,她就不信他能怎么了她。 “嗯,今晚本公子会让你见识见识本公子还精通什么。”司空逸在苏紫陌耳边轻声威胁,在成功的看到了苏紫陌的愤怒之后,笑着将她推向钟隐,“雪初,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说罢,衣袍轻扬,转身而去。 “喂!喂!你去哪里啊?”苏紫陌见司空逸走也不带上自己,不免急了,刚想要追上去,却被钟隐拦下。 “苏儿,先跟我去行宫吧,逸很快就会过去找我们的。”钟隐牵起她的手。 “行宫?钟隐你……”苏紫陌忽然转身认真地盯住钟隐深蓝色的眼睛,内心深处的悲悯通过深褐色的眼睛渗透出来,原来,他的深蓝色背后,是这样的忧郁。 “苏儿,你太聪明了,所以想要置身事外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和恩师商量过了,与其让你躲躲藏藏,还不如站在风口浪尖,让那些个人不敢动你。”钟隐伸手接过随从递过来的披风,仔仔细细的裹在苏紫陌身上,拍了拍她的肩膀。 “钟隐,我们先回去吧,回去再说,皇国那边的事情,逸会处理,你这边,有我!”苏紫陌伸手帮钟隐拂开额前的碎发,微笑地看着钟隐,“有个条件你要记住,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钟隐,我的雪初公子。” “苏儿……”钟隐将苏紫陌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拉着她走上街边准备好的马车,回望了一眼熙熙攘攘的集市,还有那一角几乎要淹没在人群中的白衣。 街角,转弯。 “公子,小主那儿……” “还是你去伺候吧,连左连右,你们两个也过去,莫非不在,也就只有你们两个让我放心。” “公子……” “完不成任务,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是!” 又一年七月初九,百花齐放,争奇斗艳。明媚的阳光落入湛蓝的海水,与蔚蓝的天空相交于遥不可及又似近在咫尺的天际线。白云朵朵,百鸟齐鸣,有一只凤凰于这样的时节,栖息在了自己的梧桐之上。 七月初九,凤国太子大婚,迎娶帝师慕容之女慕容苏,不仅凤国内百姓欢腾庆祝,皇国与龙国更是派出了使者来贺,一时间,凤国热闹非凡。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咱们的太子竟然要娶帝师的女儿呢!” “是啊是啊,听说咱们未来的太子妃宅心仁厚,最是怜悯体恤百姓,以后咱们啊,可有福啦!” “没错没错,咱们太子那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那未来的太子妃亦是仙人一般,这才叫个郎才女貌,般配得不得了呢!” “今日便是大婚了,还说什么未来的呢,那就是咱们的太子妃啦!一会儿太子妃就要来了,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找个好位置,免得以后受了恩惠,还不知道去感谢谁呢!” “说得对啊,咱们赶紧着走吧!” 临街的茶楼里,无论男女老少,谈论的对象就只有一个——凤国太子的太子妃。听说她是帝师慕容的女儿,博古通今,才华横溢;听说她貌似天仙,倾国倾城;听说她对太子一往情深,对百姓体贴有加。正是因为这样一位奇女子,才让在外漂泊了多年的太子回了朝,也只有这样一位奇女子,才配得上他们的给予了厚望的太子。今日大婚,太子携太子妃从集市入宫,以示对百姓的重视,这在百姓们心中,便是莫大的荣誉,如此他们也准备了一份新婚的贺礼,只等太子妃来了献上,祝福太子和太子妃,百年好合。 “公子,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那宫殿太大,怕是看不清楚,倒不如在这儿,看得真切。” “可是宫中宴饮……” “不要紧,本王的夫人不是万能的吗?有她便够了。” “是。” 皇家行宫,井然有序地忙碌着的宫人和侍卫让一切看起来都少了些慌乱,多了几分安心,靠里的一个不大的宫殿里,嫣红铺就。 “太子妃,准备完毕,您可以起身了。” “辛苦你们了。”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都要看不出原来的顽劣的模样了:如远山般的黛眉,狭长妩媚的凤眼,秀挺的鼻梁和樱桃红的丹唇,长长的青丝挽成燕尾髻,一顶看似华贵却不那么沉重的凤冠戴在头顶,垂下珠帘无数,将她的倾世容颜掩得模糊,衣上尽是孔雀的图纹,红锦织就,金线绣成,彰显一种皇家的荣宠。她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转身看向等在身后的男子,换下了习惯的淡蓝色,嫣红中的他看起来格外不一样,她掩唇轻笑,“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好不习惯呢。” “我也不想的,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今日是个特别的日子呢?”男子无奈一笑,伸手去牵眼前的佳人,“不过,你的美,我都是习以为常,觉得没什么新鲜了呢。” “罢了罢了,说不过你,也舍不得说过你!”她将小手放入他宽厚的掌中,娇嗔道,“太子这话之意便是我还没成为新人,就已经成了旧人?” “岂敢岂敢,本太子可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呢。” “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誓言如今被这般温柔的道出,就算是梦,也真实地过分了些。 “走吧,莫要误了时辰。” “好。” 红云缓缓挪动,从皇家行宫经过凤都的几条主要干道,最后到达皇宫,侍卫们这些天已经走了无数次,这路上的危险会在哪里,他们心中早就有数,所以,今日游街,他们绝不会让自己的太子和太子妃有半点闪失。 街道上早就已经站满了前来观礼的老百姓,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官兵和侍卫们来维持秩序,他们自发地站成几排,手里拿着礼物的人站在最前面,当婚礼仪仗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祝福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祝太子和太子妃百年好合!祝太子和太子妃百年好合!祝太子和太子妃百年好合!” “太子殿下啊,这是老婆子家的母鸡这些天下的鸡蛋,老婆子知道宫里什么都不缺,可这鸡蛋是最新鲜不过的,太子妃这些个日子为我们奔波劳累,还请太子殿下收下这鸡蛋,回去给太子妃好好补补身体。”一个年迈的老婆婆慢慢走到太子马前。 “婆婆您可要慢些,小心您的腰,这些天才好些,要好好养着才是。”太子亲自下马,扶住老婆婆,将她手里的鸡蛋接了,温声叮嘱。 “太子妃,这是我们家种的青菜,就是按您说的办法种的,您说长成了定要尝尝,今日我们给您送来了,您收下吧。” “太子妃,这是我家新摘的茶叶,爹和娘说谢谢您那天在街边救了我,我家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些个心意,还请太子妃收下。” …… “苏儿,即便是凤冠再沉,你再怨我,好歹也出来见见百姓们啊。”太子无奈,转身对着车辇上坐着的人叫道。 “你便也知道着凤冠不是人戴的?”太子妃的声音清灵灵地传出来,车帘一掀,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缓缓下得车来,珠帘轻响,幽香弥漫,她的笑容,亲切温暖。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抹嫣红两面殇 “大家的心意苏儿心领了,大家的礼物苏儿也收下了,还请大家莫要因着苏儿成了太子妃便拘了礼数,苏儿还盼望着有时间出得宫里,还能与大家亲如一家呢。” “那是自然,”洪钟般的声音传来,一个红光满面的老头走了出来,笑着对太子说,“太子啊,这上好的女儿红老头子可是一大早就送进宫里去了,你若是待我们苏儿不好,我们可都不答应啊!” “苏儿,你的娘家,可真是庞大呢。”太子摇头失笑。 “有爷爷这句话,苏儿便是安心了呢!”她娇声笑着,上前挽住自己夫君的胳膊,“太子殿下如今可是后悔了?这外戚的力量可是不小呢。” “罢了罢了,谁叫本太子着了你的道?”太子无奈一笑,刮了刮她的鼻梁,转头看向百姓们,扬声道,“本太子在这儿郑重承诺,苏儿嫁与我,今生来世,我定不负她!” “祝太子和太子妃百年好合!祝太子和太子妃百年好合!祝太子和太子妃百年好合!” 在这样的祝福声浪中,她回到车辇中,他回到马上,相视一笑,情深似海。仪仗继续前行,欢乐流淌。 茶楼中。 “公子,我们……” “要你准备的东西如何了?” “公子放心。” “好了,回去看看吧。” “是。” 凤国皇宫,大殿内已然是举杯欢饮,宾主尽欢。 “太子,太子妃到……” 众人闻言皆是一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红毯一路延伸到殿内,等待着传说中的佳侣的到来。 “怎么了?”他见她停住脚步,温柔地上前揽住她的肩。 “这些是你准备的,还是他来了?”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苏儿,是他来了,你,可以么?”他皱起眉头看着一地的紫藤花瓣。 “你忘了,今日的你不是你,只是凤国的太子,我也不是我,只是你的妻,帝师慕容的女儿,慕容苏。”她抬眼看着他,认真地说。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轻叹,牵着她的手踏上紫藤花瓣,向着大殿内走去。 “儿臣钟隐,拜见父皇,母后,愿父皇母后长命万岁。” “儿媳慕容苏,拜见父皇,母后,愿父皇母后长命万岁。” 说罢,两人缓缓跪下,三叩首。 “平身吧,游街可好?”凤国皇帝虽然身体已经不支,但是帝王的威严却一丝不减。 “回父皇,一切安好。”钟隐温柔地看着苏紫陌,不,此刻是慕容苏了。 “那便好了,苏儿啊,以后太子可就要你多费心了。”皇后温言道。 “儿媳分内之事,万万不可怠慢。”她回他一笑,让六宫粉黛皆无颜色。 “好,这就好!”皇帝显得很高兴,“来来来,上歌舞,孤与大家共饮。” “谢皇上。” 觥筹交错,有一个人的眼睛只放在她身上,犹记得某年的今天,她看着他娶了别人,如今换他来看她大婚,还真是世事难料…… 红色系,从古至今都是一种矛盾的集合体,一方面代表着喜庆祥和,另一方面却代表着流血暴力,到底是哪一面,只取决于当时的情况罢了。比如现在,看起来好像喜庆祥和,其实暗流涌动,祝福声中总夹杂着些许杀气,阴冷的风吹来,掀起衣角,冷冷的笑,自作孽,谁可恕呢? “苏儿,你可不能再喝了,还是叫人送你回去吧。”钟隐伸手抢下苏紫陌手里的酒杯,将她护在怀里,皱着眉头看向某个角落的方向。 “没事啦,说好了陪在你身边的,你若是觉得我喝得多,不如你就在我身边帮我挡酒喽。”苏紫陌软软地靠在钟隐身上,朦胧的醉眼中已经分辨不清接收到的信号,她索性闭了眼睛,不去看,不去努力看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苏儿……”钟隐一叹,揽紧了她,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宫女去煮醒酒汤送到寝宫。 “太子与太子妃终于喜结连理,本王欣喜,不敬一杯酒,怕是要失了礼数呢。”暗红色的衣衫摇曳而至,一杯清酒漾着醇香,白皙的手指伸过来,带着诚意。 “修王爷?”苏紫陌眯起眼睛看着来人,就算是酒香缭绕也掩不去那一股淡淡的竹叶清香,她挣开钟隐的手臂,脚下微微踉跄着站到宇文修,或者说是司空逸面前,“我今日如此装扮,王爷以为如何?” “太子妃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宇文修稍稍后退,敛了眉眼。 “那年,你帮他娶了龙舞,今日,你帮我嫁了钟隐,当真是大方。”苏紫陌冷冷一笑,接过他手里的酒杯,仰脖一饮而尽,“你给我记着,就算是不得已为之,也不能让我不恨你!” “劳烦太子妃记着,是修的福气。”宇文修拿回酒杯,准备转身就走。 “今晚洞房。”只四个字,苏紫陌说得轻松淡然,说罢便扑回了钟隐的怀抱,“送我回寝宫吧,我累了。” “嗯,我送你回去。”钟隐看了看宇文修的背影,将苏紫陌打横抱起,转向龙椅上的皇帝,“父皇,苏儿不胜酒力,可容儿臣先将她送回寝宫?” “去吧去吧,早些回来,这儿还有好些人等着敬酒呢。” “谢父皇。”钟隐匆匆一礼,抱着苏紫陌就向后面寝宫走去。 “皇上,隐儿终究是长大了呢。”皇后抹了抹眼睛。 “皇后啊,可莫要这般,隐儿回来便好了,孤的时间不多,还能看到自己的皇儿成家,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只是皇孙,就只能拜托皇后多费心了。”皇帝拍拍皇后的手,凄然道。 “皇上莫说这不吉利的话,隐儿回来,皇上您必能安然无恙。”皇后反手抓住皇上的手。 “是啊……”皇上轻叹一声,看向正在席下左右逢源的二皇子钟秀,眼中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 太子寝宫,亦是一片灯火辉煌。 “恭迎太子,太子妃。”宫女太监跪了一片,素颜穿着凤国掌事宫女的衣服跪在最前面。 “起来吧。”钟隐看也懒得看他们一眼,便往屋里冲去。 “去把太子和太子妃的醒酒汤拿来,其他人就候着吧,太子妃不胜酒力,至于婚仪,等太子妃好些了再说吧。”素颜站起身来吩咐了几句,便进屋去伺候着。 屋里,嫣红的床帐之中,苏紫陌正安然地睡着,钟隐的婚袍被丢在一边,此刻的他只穿着一件里衣,用银针帮助苏紫陌醒酒。 “公子,小主她怎的喝了这么多酒?”素颜心里焦急,实在忍不住,便问出了口。 “素颜,你若要怪就怪我没有看住她好了。凤国太子回朝大婚,本就是件大事,其他两国来贺也实属正常,可是皇国那边来的竟然不是太子,这倒让我颇感意外,宇文烨和宇文修双双现身,再加上个上官甄宓,苏儿的情绪能控制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易了,喝多了也好,睡一觉也就没事了,只是不伤了身子才好。”钟隐的眼眸愈加深蓝,手下运针如飞,不一会儿他的额头上便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好在苏紫陌的脸色亦是有所缓和。 “真不知道老夫是造了什么孽,一生快意江湖,却收了你们三个笨得要死的徒弟,就你现在这个慌张的样子,能救人才怪,还不让开!”帝师慕容从外面掠进来,将钟隐扒拉到一边,拿起银针重新下针。 “师傅……” “老夫真想说没你们几个这样的徒弟!”帝师慕容气得就快吹胡子瞪眼了,“莫非是空有一身武艺,缺了儿女情长的弦;你是耳根子太软,那肩膀上真的耶扛不住什么事情;至于剩下那个,定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以为他精通猜心之道,如此看来,也不过是个棒槌!” “师傅息怒,我们也是……” “也是什么?这丫头说什么你们便信什么?你就看不出来这丫头心里有结?唉,仅此一次,以后,莫要给老夫丢人去!”帝师慕容收了针,将针包直接丢到钟隐怀里,拂袖而去。 “钟隐……”苏紫陌虚弱的声音传过来,勉强的笑容和苍白的脸色叫人心疼。 “感觉好些了吗?”钟隐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温柔地问道,“莫要多想,前面还需要我过去看看,你好好在这儿休息,素颜在,你不要怕,可好?” “我没事的,只是你,千万莫要听你那师傅胡说,那点酒还算不了什么,本来都快没事了,可是你师傅这几针下去,我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无奈。”苏紫陌苦笑道,“若是不信,你平静一下,好好探探我的脉象。” 钟隐狐疑地搭上苏紫陌的手腕,只消片刻,那脸上的笑容就如同苏紫陌一般无二,他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素颜,“还不快去给你家公子传信,叫他小心着点师傅,这老鬼的名号,还真是没错。” “那小主这儿……” “你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看着她。” “是。” 不一会儿素颜便回来了,神色却不那么轻松。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逃不掉的我爱你 钟隐一见便知道是什么回事,他起身对苏紫陌无奈的笑笑,“那个家伙怕是已经着了师傅的道,我是不能不去看看了,你好生歇着,我很快就回来。” “嗯。”苏紫陌乖乖的点点头,目送钟隐出了门,才转向素颜,“没有找到他么?” “小主放心,公子他没事的,再怎么说先生也是知道内情的,他只不过是气公子这件事处理的不好,小惩罚一下也无碍。”素颜笑笑,将醒酒汤端起来喂苏紫陌喝下。 “嗯,其他的消息呢?” “龙舞公主被押解回龙国,龙国皇帝一怒之下发兵潼关,却慑于火炮的威力迟迟不能进前。前些日子,烨王爷和修王爷合力将上官鸿飞一家的罪证悉数列出,十条不赦罪状令皇国皇帝不得不下令将其斩首,抄家,并灭九族。至于太子更是罪孽深重,念其是皇家子孙,最后只是判了个削宗籍,流放荒地,并未处死。只是……” “只是那上官甄宓,”苏紫陌冷冷笑道,“呵,跟以前一样,依旧是个愚蠢的女人,她以为大义灭亲就能抓住男人的心了?常言道,狡兔死,走狗烹,她以为她嫁得烨王爷便是皆大欢喜了?也不过是个棋子,早晚的事情罢了。” “小主,苏贵妃娘娘和苏大人那边,还是老样子呢。”素颜小心翼翼地说到。 “不要紧,尽力保全性命就是了,其他的,浮云流水过,罢了。”苏紫陌挥挥手,闭上了眼睛,忽的又睁开,“外面那些个宾客是不是要在凤国皇宫逗留些时日?” “是的,大约三五日吧,毕竟龙国与皇国战事依旧,凤国这个同盟,他们都是不想失去的。” “这样啊,我知道了,你在外面守着吧,我休息一会儿,等钟隐回来再叫我。” “是。” 素颜退了出去,苏紫陌瞪着天花板叹气,战事斗争,没完没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站在哪一方的,或者说司空逸的立场,她实在是不怎么明朗,罢了,护住自己想保护的人就是了。想到这里,苏紫陌翻身下床,尽量不发出声响走到书桌边坐下来,提笔疾书。 月至中天,夏风吹动蝉翼,青草和鲜花起舞,树在打节奏,嫣红的锦缎摇曳生姿,其实一切都很美,就停在这里,他和她在一起…… 太子寝宫,红烛已经燃掉了一半,宫女和嬷嬷们立在一边已经开始打瞌睡,素颜也有些疲倦,就只有苏紫陌坐在书桌边,不知疲倦。 “素颜?” “小主?”素颜听得苏紫陌叫她,忙走了过去。 “莫非可跟着烨王爷他们一起来了?”苏紫陌将手里厚厚的一叠纸放进一个大的牛皮纸信封里装好,抱在怀里。 “小主,莫非公子这次没有跟来,而是叶焕侍卫跟着的,小主可是要送信,那烨王爷就在皇宫之内,不如就让素颜去吧。”素颜看了看苏紫陌手里的信封,稍稍皱了皱眉,她与雪初公子大婚虽说是公子的意思,可是她看着总觉得自家公子心酸,如今大婚之夜,她竟然还是想着那宇文烨,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呢? “不必了,你误会了,这信不是给烨王爷的,是我给钟隐的新婚之礼。你去叫外面的宫女嬷嬷们都散了吧,太子一会儿回来,有我伺候着,至于那些个繁琐的礼仪,就说我喝伤了身子,不便再行那些个礼了。”苏紫陌转身将信封放在枕头上,摸了摸自己的新嫁衣,上面的孔雀图纹一看就是钟隐的手笔,真好看。 “小主,这恐怕不行,你看看那床铺上,你躲得过礼仪,你怎么躲得过那个?”素颜掀起床上的合欢被,下面洁白的丝绸帕子刺到了苏紫陌的眼睛。 “你别管了,我有的是办法,你就照我的话去办吧。”苏紫陌看了半响,忽的就笑了起来,看来,以前的那些个电视剧和小说什么的,真是没白看。 “那好吧,素颜先出去了。”素颜看着苏紫陌胸有成足的模样,也就不再坚持什么,转身出去遣散宫人们去了。 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苏紫陌就快要趴在床上睡着的时候,寝宫的门被打开了,一股女儿红的酒香飘进来,让苏紫陌皱了眉毛,这是喝了多少啊?她起身迎上去,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来人一把抱到了怀里。 “陌陌……” 沙哑诱惑的声音让苏紫陌浑身一震,她想要抬头,却被按得死死的,她已经嗅不到竹子的淡香了,可是这来人,她却清楚得很,一股悲凉从心底里漫了上来。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你不是也有内力的吗?不会是连酒都逼不出来吧?”苏紫陌冷冷地嘲讽着,随手拈起他暗红色的衣襟,指甲一用力,呲的一声,一个大洞便出现了。 “陌陌,我想要你……”扮作宇文修的司空逸俯身在苏紫陌耳边轻声说着,不等她回答,便将她如玉晶莹的耳垂含入口中,轻轻厮磨。 “不要,你喝多了吧?我扶你去休息一下好了。”苏紫陌挣扎着推开他,将他扶到床边,顺手将枕头上的信封塞到被褥下。 “陌陌,你便是这般不愿意做我的女人?”司空逸靠在床边,紧紧抓住苏紫陌的手腕,深紫色的眼眸中透着一丝清明。 “我不走,只是去给你倒些水喝,你先放开我,好不好?”苏紫陌温声哄着,声音也不敢太大,生怕被别人听到。 “不好!”司空逸却在这个时候犯起了脾气,一手抓紧苏紫陌,另一只手在脸上轻轻一挥,便恢复了自己绝世的容颜,迷离的眼神魅惑众生,他将她拉进自己身边,灼热的呼吸扑到她的脸上,“我已经放过你太多次了,这一次,你休想逃!”说着,手下使力,将苏紫陌拉到床上,压在身下。 “你们不在里面伺候,都在外面站在干什么?”宴会好不容易结束,钟隐便忙不迭地往寝宫中赶。 “回太子殿下的话,太子妃说身子不适,便将奴才们赶出了门外。太子殿下,这婚礼仪式尚未完成……” “太子殿下,太子妃的身体确实不适,太子走时便已经面色苍白,后来更是不好,还请太子怜悯太子妃的柔弱。”素颜忽然走出来,跪在钟隐面前。 钟隐看了看素颜的表情,又看了看屋内摇曳的烛光,心中微痛,尽力平静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本太子回来晚了,也难怪太子妃怪罪,那些个繁琐礼仪,她向来是不喜的,既然已经昭告天下,她便就是本太子的太子妃,行不行礼都不重要了,你们都下去吧,别影响了本太子与太子妃的新婚之夜。” “这……” “怎么?本太子在自己的寝宫还做不了主了?”钟隐冷眸一扫,扫过之处皆是跪下的宫人。 “太子恕罪,奴才们这就告退。” 等宫人们走远,连左和连右确定周围无人之后,钟隐转过头,淡淡地对素颜说:“今日我便歇在偏殿了,你过来将我的婚袍和药箱拿到寝殿,放在外殿就是了,连左连右,将这儿守好,擅闯者,杀无赦。”说完,钟隐深深看了一眼寝宫的方向,转身离去。 连左连右对视一眼,飞身上了屋顶去守卫,素颜顺着钟隐的目光看了一眼,叹息着随钟隐去了。 寝殿内,红烛摇曳,红帐春暖,暧昧浓浓。 “逸,你不要这样,你清醒一点好不好?”苏紫陌在司空逸的身下奋力地挣扎着。 “陌陌,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若是执意要这般不听话,那我只能用强了。”司空逸微微抬头,将苏紫陌按住嫣红的唇瓣吻上她的樱唇,轻咬慢舔,一路向下。 “你……你到底是要怎样?要我嫁给钟隐的是你,在新婚之夜要对我用强的也是你,你不把我当回事就罢了,那钟隐呢,你可曾考虑过他的感受?”苏紫陌控制不了自己的生理反应,只能靠着神智的最后清明做着反抗。 “陌陌,你不会是将这逢场作戏当真了吧?还是说你心里已经有了雪初?若是这样的话,我可是要不高兴的呢。”司空逸在苏紫陌的前胸狠狠一捏,趁着她痛呼的时候将她的檀口封住,并在她的口中肆意地进攻。 “唔……”苏紫陌满心委屈,却没有办法发泄,手脚都已经被制住,下巴也被捏紧,只有两行清泪,缓缓而下。 良久,就在苏紫陌即将要失去呼吸的权利的时候,司空逸放开了她,眯着眼睛看着她紧闭的眼睛,伸手抹去了她的眼泪,声音中的情欲不散,眼眸却愈发清明。 “真的这般不愿意给我?” “你……”苏紫陌怯怯地睁开眼睛,看着他略略受伤的神色,眼泪更多,“不是的……我的心思你是懂得,今日的一切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钟隐的心里也是有数的,我只是生气,气你不是真心待我,你师父给你下了好多次的药,这次终于得逞了,这下他该高兴了吧?” 第一百三十章 谁人沉默谁人笑 她伸手抚上他温润如玉的君子面,心都在颤抖,他虽有内力,可是武功并不好,药效抑制不住也是正常,如此他已经尽力了,她还能怨怪什么? “你便这般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不信任?”司空逸一声长叹,将她的手挥开,翻身坐了起来,不忘顺手将被子给她盖上,“你以为老鬼的药能奈我何?若是我不想要,谁又能勉强得了我?唯有你,一次一次,我包容至此。罢了,我不勉强,既然你心里有我,总有一日,你会甘心情愿。”声音还未完全褪去情欲的沙哑,背影却染上了与暗红色截然不同的凄凉。 “逸!”就在司空逸起身要离开的时候,苏紫陌忽然出声喊住了他,“你当真,爱我?”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这样的言语,是你教给我的,如今我说给你听,你可相信?” “逸,今晚,留下来,陪我,可好?”短短的一句话,让苏紫陌涨红了脸,话还未说完,人就已经钻进了被子中,不要出来。 “陌陌?”司空逸惊讶地转身。 “啊呀,你听到就不要再让我重复了好不好嘛?”苏紫陌蒙在被子里大声喊道。 “呵呵,你出来啦……”司空逸笑着回身坐到床边,伸手将苏紫陌的被子拉下来,托起她的下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苏紫陌,我爱你。” 一个寻常的夜晚,却有无数人失眠。有的人在窃喜自己的小伎俩,有的人在担忧突然而来的情况,有的人对月独酌,有的人拥美而卧,只有一个人安然地睡着,不是因为没心没肺,而是真的很疲惫。 一觉睡到自然醒,这怕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了,当苏紫陌睁开眼睛的时候,女儿红的酒气已经被淡淡的竹香所掩盖,身边的人睡得安稳,温热的身体和放在自己腰际护着的手臂让她觉出一种安全,她勾起唇角却是苦涩,衣冠禽兽这个词虽然重了些,此时此刻却没有比这个更为贴切的词语了。 “陌陌,你醒了?”身边的人动了动睫毛,终究还是懒懒地没有睁眼,只是温柔地问了一句。 “你……”苏紫陌原本还是不大清醒的,一听他的声音,忽然就醒明白了,司空逸昨天在这里代替了真正的新郎钟隐,那么钟隐哪儿去了?按礼她今天是要去给皇帝和皇后请安的,现在这个时辰,恐怕不是一个晚字就能形容的了吧。所以呢,现在怎么办? “累了便再睡一下吧,你身下的东西已经送到皇后那儿去了,红色真可怕,还是白色好,看着干净。至于礼数的问题,太子与太子妃苦恋已久,终于修成正果,两个有情人按捺不住,春宵一刻值千金,洞房的礼数全免,至于早上的请安,由于太子殿下年轻气盛,伤到了太子妃,没办法起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帕子送去了,少女已经变小女人了,这礼数延迟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司空逸轻拍着苏紫陌,一脸的心满意足。 “司空逸?”苏紫陌往前凑了凑,用鼻尖轻轻蹭蹭他的下巴,由于身子贴近,有些东西也让她不可避免地触到了,她嘿嘿一笑,反正事情也是这样了,能捞回一点面子算一点吧,“我好像记得你师傅说你风流数年来着,敢情这风流,也只限于眉来眼去啊。” “你想说什么?”司空逸闲闲地睁了眼睛,将苏紫陌揽紧在怀里,咳,只限于上半身靠近,至于下半身,他若有若无地往后退了退。 “没想说什么呀,嘻嘻……”苏紫陌看着他的一张俊脸微微泛上些胭脂红,得意地将自己一夜的疼痛抛在了脑后。 “你这是在怪我昨夜太粗鲁,碰疼了你,还是在怪我昨夜没有满足你?”司空逸一翻身,将苏紫陌压在身下,眯着眼睛打量着她得意的小样儿。 “行了行了啊,昨天晚上你也辛苦得很,亲爱的,累着了吧,快躺下歇歇吧!”苏紫陌挥了挥小爪子,顺便在司空逸完美无瑕的脸上色色地摸了一把。 “娘子还真是温柔,拿为夫也不能太不体贴了,反正有昨天一夜的经验,娘子今日便不会生气了吧?”说着,司空逸便扯开了两人中间的被子,肌肤相亲,爱火燃烧,苏紫陌身上的片片嫣红让他心疼,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引起苏紫陌的微微颤抖。 她娇羞地躲着他的手,将旁边的被子掩到自己身上,对着他抛一个媚眼,柔柔一笑,“不行的话就不要勉强了嘛。” “原来娘子还是这般不信任为夫,那要怎样才能让娘子相信为夫呢?”司空逸的眉眼略略上挑,不用怎么用心便看出了苏紫陌的小心思,其实心里都怕得要命了,嘴上却一点亏都不肯吃,这般倔强的个性,再不整治怕是要无法无天了。他将她一把从被子里扯出来,固定在自己怀里,极尽挑逗。在她几乎要失去理智的时候,他腰下一沉,她一声惊呼,彻底软在了他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钟隐从皇帝皇后处回来,走到自己的寝宫门口,刚想要推门,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屋里的微微呻吟,他看了一眼站在门边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连右,尴尬地皱了皱眉,问,“他们,就一直没出来过?” “是。” “所以你就没拦着我,让我进去救她?” “是。” “连右啊连右,你真是……”钟隐失笑,他就这么进去,进去破坏他们两个的洞房,他有几个脑袋也不够那白毛狐狸算计的,还好自己的耳朵够好,要不然今天便就是他的末日了。他转身正想离开,却看见了自己的恩师风一般地飞过来,就要闯门,他连忙将他拦下,好生劝道,“师傅,逸好不容易遇到她,好不容易得到她,我们就不要打扰得好吧?” “不打扰?你知道什么啊?昨天就是一整夜,今天再来,那丫头身子那么单薄,怎么受得住他那个禽兽?老夫告诉你,今日可是你将老夫拦下的,若是日后那丫头有个三长两短的,老夫绝对饶不了你!还站着干什么,一个一个要笨死了,还不去准备参汤补药?”帝师慕容吹胡子瞪眼地看着钟隐和连右,真是年轻人不懂得节制,一会儿有他心疼的! 正午时分,太子寝宫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在外面等了许久的素颜一听里面传唤,忙吩咐连左连右去拿小厨房里热着的汤药,她自己忙不迭的进去伺候。 “公子,小主她……”素颜进门之后,司空逸刚穿好了衣服转过身来,她越过他的肩膀看过去,床上一片凌乱,苏紫陌便睡在那一片凌乱里,一动不动。 “雪初没告诉你进门之后要先做什么?”司空逸皱了皱眉头,转身走了出去。 “公,公子,你去哪儿啊?”连左正提着一大桶热水走进来,见司空逸往外走,不自主地问了一句。 “做自己的事,话多。”司空逸冷冷地丢下一句,脚下发力,直接飞了出去,只是那谪仙般的白衣背影,有些飘忽。 “小主?小主?”素颜吩咐了连左将水倒进浴桶,连右将汤药放在桌上之后,就叫他们出去了,她走到床边,轻轻晃了晃苏紫陌。 “嗯……别理我,我好累的,让我歇会儿……”苏紫陌不耐烦地将被子拉起来蒙在脸上,她真的很累了,一点都动弹不得,她现在只想睡觉。 “小主,小主去沐浴,让素颜把这儿收拾一下,小主再睡,可好?” “不要不要嘛……你好烦啊……” “小主……” “你们现在是愈发得笨手笨脚了,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吗?”司空逸忽然推门飘回来,将床上的苏紫陌用被子一裹,就向后面的屏风飘去。 素颜愣了愣,微微一笑,开始收拾床铺。真是看不出来,一向温文尔雅的公子,竟也这般失态。 “素颜?逸和苏儿呢?”钟隐端着一碗药进门来,却只看见了忙碌的素颜。 “嘘!”素颜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大大的眼睛瞟向屏风之后。 “还真是逞能,以为自己是万能的?”钟隐摇了摇头,还没等摇完,司空逸就带着一身的水飘了出来,他淡淡地瞅了一眼钟隐,丢出“麻烦”两个字,就又出去了。钟隐和素颜相视一笑,“素颜,去将这碗药拿给苏儿,这儿有我收拾就行了。” “这……” “怎么进了凤国皇宫就不当我是雪初公子了?还不快去,你家小主身上没力气,当心再淹到了。”钟隐将药碗塞到素颜手里,将她往前推了几步。 不一会儿,钟隐收拾好了床铺,凝神倾听,屏风后两人的嬉闹声隐隐传来,他微微一笑,透过窗户看到了一个人影,微微一叹,走了出去。 “你该知道的,这不是你能拥有的。” “雪初公子,我……” 第一百三十一章 庆云殿前清君侧 “连右,苏儿虽护你,可她也同样护着连左,她虽然依赖你,但那不过是她用心在赌一场信任,赢了固然好,输了便又是一场伤心,她的朋友不多,仅此而已。你想想,以她的聪明,你的心思她会不知?包括你家公子,逸的退让全是因为苏儿的关系,而苏儿也是为了保护你,你莫要误会了去。”钟隐拍了拍连右的肩膀。 “连右明白。” “明白便好了……”钟隐看了看屋内的方向,这心伤的,可不止连右一个人呢。 据说今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草木茂盛,花香四溢,可惜,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再好的阳光,也晒不到了。 “小主,来,慢着点。”素颜扶着苏紫陌慢慢走出太子寝宫,向着花架下的秋千走过去。 “这个秋千是昨天就在这儿的么?”苏紫陌伸手摸了摸挽着秋千的藤蔓,还是新鲜的,她转头看了看素颜,等着她的答案。 “小主,这个是雪初公子怕你心烦,上午才帮你挽的,小主可还喜欢?” “喜欢是喜欢,只是……对了,你家公子呢?可是又忙活去了?”苏紫陌皱了皱眉头,眼睛到处乱看着。 “小主……那个……小主……”素颜忽然就结巴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的?”苏紫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夫人,公子他……在雪初公子房里,也就是太子寝殿偏殿休息呢,一直睡到现在还没起来呢。”连左嘿嘿一笑,将手里的托盘举到苏紫陌面前,“夫人看看,这可是慕容先生亲自开的药呢,公子现在正想着夫人,夫人不去看看?” “你们……你们真是胆大包天了!”苏紫陌红了脸,转身欲往回走。 “小主真的不去看看?”素颜跟在苏紫陌身后,扶住她的手,偷偷笑着。 “去去去,不去你们还不知道要笑到什么时候!”苏紫陌白了他们一眼,任素颜将她扶向偏殿。 “太子殿下,太子妃来了。”宫女进门轻声禀告。 “以后太子妃来,就不必通告了,直接请进来就是。”钟隐抬了抬眼,吩咐了一句,待宫女出去,便笑着看向了软榻上卧着的司空逸,“怎么,去起来去扶她?她可伤得比你重。” “这事怎么还怪在我身上了?雪初,你可是越来越不记得你这一身的医术是怎么来的了?”司空逸连眼睛都懒得动了一下。 “这话是怎么说的?你自己不节制,这个时候还有理来怪我太诱人?”清亮的声音响了满室,苏紫陌挑着眉从门口走进来,瞟着慵懒的白毛狐狸。 “咳,苏儿,你好歹也是女儿家,怎么说话这么直接?”钟隐的脸红了红,侧过一边轻咳了几声。 “哦,对了,我都忘了,难怪你这么有恃无恐的,你毁的可是堂堂的凤国太子的名声,不过,太子这么努力,我这肚子里要是没个一男半女的,怎么对得起太子殿下?”苏紫陌转身走到软榻上坐下来,俯身对上司空逸的紫眸。 “陌陌,自己不争气,可莫要怪别人。”司空逸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撑起身子吻了吻她忽然僵硬在嘴角的微笑。 “你可不要太过分了!”苏紫陌柳眉倒竖,声音直接就高了八度。 “嘘,这儿虽是偏殿,却也是太子寝宫,你可不要让人觉得太子的努力还是不够。”司空逸将修长的手指按在苏紫陌的唇上,那精明的眼神,哪有半点素颜他们说的虚弱? “好,很好,非常好,司空逸你完美了你!”苏紫陌一向自诩自己的嘴上功夫了得,且不说曾经和林幽贫遍天下无敌手,就凭借着她开放的思想,这儿就不应该有她的对手!她错了,她早就应该知道自己错了,就从司空逸昨天开始脱第一件衣服开始! “苏儿,都为人妇了,怎么还是这么不冷静呢?”钟隐无奈地笑笑,也就他们两个能相互制约了,否则这儿还有谁是他们的对手? “太子殿下,皇国烨王爷求见。”宫女来报时,屋内正是笑声一片,宫女禀报完退了出去,顺便也带走了一室的温度。 “苏儿,他,该是来找你的。”钟隐看了一眼笑容依旧的司空逸,心里叹一声无奈,看向了坐在软榻上,低着头的苏紫陌。 “呵,皇国与龙国交战在即,太子又即将即位,他来必然是和太子商量联盟之事,与我这个太子妃何干?”苏紫陌撅了撅嘴,往司空逸的方向靠了靠。 “陌陌,去见见他吧。”沉默中,司空逸忽然开口,惊散了一屋子安静的空气。 “逸……”苏紫陌的眼神中露出了慌乱的神色,想要解释着说什么,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去吧,我努力了一天一夜,你这肚子里若是没有一男半女的,你怎么对得起我?”司空逸邪魅的一笑,修长的手指抚上苏紫陌的小腹,然后顺着一路看向她的眼睛,“早些回来,你确实诱人得紧。” “色狼!”苏紫陌嗔了一句,起身走向书桌后的钟隐,将袖中的信封递到钟隐面前,“这本是昨日要给你的新婚贺礼,结果出了点小意外,今日送上,但愿没有贻误了什么。” “这是……”钟隐接过信封,掂了掂分量。 “别想得那么俗气,这个是给你的,也给整个凤国。”说完,苏紫陌略福了福身,转身退了出去。 庭院里,一个身着玄色的男子负手长身而立,仰望着明月,静如一座唯美的雕像。 “你来了?”低沉的嗓音,即使两世为人,她都不曾遗忘。 “是,我来了。”苏紫陌站在他身侧,看着他英挺的侧面,心里轻轻感慨,阳光简单的那个大男孩终究是看不见了,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回忆,让自己从不会绝望。 “你真的是心甘情愿跟着他的,无论他是什么人,接近你是什么目的?”宇文烨转过身来,漆黑似墨的眼瞳深不见底。 “我也曾是这般倾心于你,只是缘分尽了,无可勉强。”苏紫陌忽然发现自己可以面对他了,平静地面对,就像面对一个普通的人一样。 “陌儿,终是我对不住你,可是,你也该知道我的难处。”宇文烨上前一步,苏紫陌却向后退去,他停住,只是看着她,眼神沉痛。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你在下的棋局,只是我当做自己不知道,或者说我很努力地让自己追上你,试图与你并肩而立,最后我用尽了力气,发现自己始终不过是你的棋子,希望破灭的瞬间,很凄美,也很心碎。我亦知道司空逸的心思,他想要的,他在争取的,我想我都知道,只是他不说出来,我也懒得去深究,因为在我和他之间,那些都没有意义。也许他也当我是一枚棋子,至少他是将我置于他的保护之下,不会让我直接去接受风浪的冲击,他的保护,让我很有安全感。”苏紫陌回头看着偏殿里亮着的灯光,微微一笑。 “陌儿,你想要的,他能给你的,我未必做不到。”宇文烨的眼眸深了几许。 “一转身就是一辈子,我也曾经以为错过的可以继续,可是我错了,缘分尽了就是尽了,勉强来的只有伤害,倒不如放两个人自由。”苏紫陌转过头,苦苦一笑,看向宇文烨,“烨,你有你的江山要打,要守,我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你的后宫,我的心太小,放不下。至于你和他的对决,我不希望有那么一天,却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你记得我今日的话,你死我会拼死相救,他若有事,我将生死相随。” “他便这般值得你……” “这不是值得与不值得的关系,只是一种缘分的牵绊,我不是神,逃不开凡尘的七情六欲,就算我现在抛下一切跟你走,那来日我的腹中有了他的骨肉,又当如何自处?烨,过去就放下吧,好么?”苏紫陌眼中含了眼泪,温声劝道。 “陌儿啊,你便是这般残忍待我。”宇文烨仰起头,背过了苏紫陌,长长一叹,几乎要叹断了天际的银河。 “命运使然,烨王爷保重吧。”苏紫陌矮身行礼,复而起身,坚决地离去。 良久,叶焕从黑暗中走出来,轻声唤道,“王爷……” “让暗楼动手吧,凤国太子也该登基了。” “是。” 习惯真的有足够的强大,比如习惯了在皇国生活,如今哪怕是换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环境,还是会用原来的纪年方式,所以,现在是明睿四十一年,七月十五,中元节。 凤国的太子殿下才办完婚事不久,宫中的喜庆气氛还没有完全褪去,嫣红的色泽就被一整个肃穆的白色代替,虽然这个世界还没有现代那样便利的信息传播条件,可是这个消息一经传遍了三国。七月十五正午,凤国皇帝病逝,太子钟隐即位,即日登基,太子妃慕容苏立为皇后,原皇后为皇太后。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世人无奈情债多 才热闹起来不久的太子寝宫忽然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皇帝寝宫庆云殿外却是异常的喧闹,苏紫陌还未走到之时,就已经听得一片混乱,她皱了皱眉毛,加快了脚步。 “什么人?”庆云殿外的侍卫拦住了苏紫陌的去路。 “大胆,也不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有几个胆子,竟敢拦皇后娘娘的銮驾!”素颜已然成了皇后宫中掌事女官,几句话说得也颇有风范。 “属下不知是皇后娘娘驾到,多有得罪。”说着那侍卫便跪下身来,却为未让分毫,“皇后娘娘恕罪,皇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吗?那这一群人站在这里是干什么的?这是给皇上唱戏呢,还是都在这儿练小曲呢?”苏紫陌柳眉倒竖,盛气凌人。由于她的声音颇高,也略尖细,所以在庆云殿前吵闹的大臣们一下子安静下来,怔怔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苏紫陌。她挑了挑眉,原来当个皇后,也不那么难嘛! “下官参见皇后娘娘。”一众大臣跪下身子。 “还不让开,真要等本宫摘了你的脑袋?”苏紫陌不耐烦地让连右出手将那侍卫赶到一边,她缓步走到大臣们面前,也不叫他们起来,也不说一句话。 “皇后娘娘,臣斗胆一问,娘娘不在凤栖殿歇息,怎的到了这庆云殿?”一位看似德高望重的老臣率先出了声。 “大人这话问得可笑,这儿是皇上的寝宫,本宫即为皇上正妻,怎么来不得?倒是你们,在这儿吵成一团,成何体统?皇宫与龙国的客人们还未走,你们此番,是要让其他两国看尽凤国的笑话吗?”苏紫陌冷笑一声,没用的大臣,除了会守着那些个没用的礼法,还会干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先皇驾崩,皇上闭门不出,这先皇的后事,总要皇上出面操办才是啊,皇上如此模样,怎担当得起江山重任?”这老臣估计是仗着自己年老,看也不看苏紫陌的脸色便出声责备。 “大人,本宫敬您世代忠良才称您一声大人,不想你也不过是个不忠不义之徒!”苏紫陌的声音陡然凌厉,眉眼间散发出缕缕骇人的杀意,“皇上不堪重任?皇上是承先皇遗诏继承大统,你这般言论,可是责备先皇识人不明,用人无度?先皇驾崩,皇上身为人子,痛楚难抑也是情理之中,倒是你们,一个一个每日吃着皇粮,如今竟不能为皇上分忧,如此,留你们还有何用处?先皇并不是凤国的第一任皇帝,既有先例,便有祖制,你们照着做便是了,犯得着在皇帝寝宫前大肆喧闹吗?我看你们这根本就不是请皇上出面操办先皇后事,而是在逼皇上退位让贤,让给你们的主子秀王爷!你们说,本宫说的,是也不是?” “皇后娘娘若要执意干政,老臣无话可说,娘娘若要执意冤枉老臣,老臣亦无话可说,唯有……” “唯有一死以明其志,是不是?”苏紫陌扬了扬眉,目光更加清冷,“来人,赐酒!本宫倒是要看看,你以身殉了你的主子之后,他是不是真的能如承诺一般,让你的儿子做宰相,让你的女儿代替了本宫的位置!狡兔死,走狗烹,本宫就是要看一看,这如今的世道,是不是真的不一样了!”苏紫陌袖口的金色凤凰轻舞,连左便已将一壶酒与一只酒杯奉上。 “你你你……”那老臣哆嗦着手指,指着苏紫陌,半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呵,刑部尚书何在?” “下官……下官在。”一个人影从最末处哆哆嗦嗦地爬了出来。 “本宫问你,质疑先皇遗诏,蔑视皇帝,冲撞皇后,该当何罪?” “按律当斩,殃及三族,人首示众。” “那谋逆之罪又当如何?” “回……回皇后娘娘的话,按律……按律当诛九族!”说完,那刑部尚书便深深地俯下了身,颤抖不已。 “这位老臣,你可听明白了?”苏紫陌微微一笑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个妖后,老夫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瞑目!” “欲加之罪?连右,宣!” 苏紫陌一声怒喝,连右缓缓展开手中册页,将那位老臣与二皇子钟秀的往来谈话时间内容详细地读了一遍,着重处读了三遍,之后将那册页重重地掷到了那老臣面前。 “大人,这欲加之罪,你看,是否妥当?”苏紫陌抚摸了一下袖口的凤纹,口气薄凉,“来人!” “慢着!”一个听似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过来,而后是一片军士行军的脚步声,苏紫陌抬眼望去,黑压压的人头,为首的便是那在他父皇尸骨未寒之际,打算弑兄夺位的二皇子钟秀。 “皇嫂,传闻皇兄大婚当天一夜辛苦,竟让皇嫂未能下得床来,如今皇嫂的身子可好些了?”钟秀眼中透着嗜血的光芒,他身后的将士们也做好了进攻的准备,所有的武器尖端全部指向苏紫陌一人。 “呵呵,多谢秀王爷惦记了,皇上这般,也不过是想要个皇嗣,也好稳定江山社稷。”苏紫陌遥遥望着他,脸上没有半分惧意。 “要想稳定江山社稷,何必那么麻烦?皇嫂看看,本王才是众望所归,不是吗?” “是吗?皇帝为天子,万民之首,先皇为帝时,既代表天下百姓选择了皇上,那么你,就什么都算不得了。” “皇嫂这是执意与本王为敌了?”钟秀的眼中射出冷然的杀意。 “要不然呢?本宫若是站在皇上这边,便是一国之母,若是站在王爷那边,则变成了无耻之徒,这样的买卖,好像很是划不来呢。”苏紫陌嫣然一笑,六宫失色,她环顾下面跪着的人,“你们也是一样,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皇上宅心仁厚,念在你们以往对江山社稷的贡献上,还可网开一面,若是你们执迷不悟,硬要做那乱臣贼子,便是皇上有心,也护不得你们了。” “皇嫂怎么知道本王一定会输?” “就凭现在的皇上是皇上,本宫是皇后。”苏紫陌忽的抬起了左手,晶莹如玉的手掌中,一块玄铁令牌分外抢眼,上面大大的“凤”字令人呼吸一滞。下一秒,晴好的阳光被乌云掩盖,身穿玄色铁甲的士兵仿佛从天而降,包围了钟秀的一众人等,那样的夺命气势,冰冷得让人心生绝望。 “这……这是……”钟秀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王爷,你要知道,这皇宫中最大的秘密,只有一个人配知道。”苏紫陌将令牌收回袖中,缓步走到钟秀面前,轻轻叹了一声,“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此时此刻,你可知道皇上为何不出宫门半步?他就是不想父皇在天之灵见到这兄弟自相残杀的情景,可是你,却始终执迷不悟,其实,从皇上回到凤都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今天的结局,不是你的,终究勉强不来。把不该拿起的,都放下吧,你便还是这凤国的秀王爷。” “哈哈哈,笑话,成王败寇,你当本王是傻子?”钟秀仰天大笑,眼中已有泪光。 “其实,帝王家不仅是无情郎。”苏紫陌见他那模样,摇了摇头,转身望向庆云殿的方向,良久挥了挥手。 一阵乱响之后,庆云殿前恢复了宁静,秀王乱党皆被擒,押入大牢等候发落,至于那臣子中的叛党,也被连右按照苏紫陌的意思下狱的下狱,软禁的软禁,凤国的一场叛乱便在苏紫陌的手掌的一起一落间完毕,没有殃及百姓,是她和他最为欣慰的事情。 夜凉如水,失去了江南温润的躯壳,这样的月华,没有朦胧,清晰的模样,更让人心痛。 夜深人静,一个娇小的身影怀里抱了两个坛子,一路小跑着奔向庆云殿,巡逻的士兵还没来得及看清,她便已经溜进了庆云殿,看来,这凤国皇宫的守卫,确实差了些。 “钟隐,你在里面吗?钟隐,我是苏儿啊……”苏紫陌猫着腰,将怀里的坛子抱紧了点,慢慢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挪。 “苏儿?”一个不确定的声音传出来,忽然前面不远的地方亮起了夜明珠柔和的光,钟隐憔悴的面容呈在苏紫陌眼中,漾起一片悲戚,“这都什么时辰了?不好好在自己宫里歇着,跑到我这儿做什么?赶明儿被逸知道了,少不了麻烦。”他微微牵动嘴角,扯出一缕微笑。 “钟隐,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苏紫陌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来,将坛子放在地上,费力地打开,一时间酒香四溢,她抱起一坛递给钟隐,“我知道你向来自制,可是这样会很辛苦,偶尔醉一下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或者就当做一个借口,让自己放肆一回。” “其实我很羡慕你,凡事总是不那么在意,或者说总是很看得开。”钟隐仰起头,大口喝酒。 第一百三十三章 留在此处也欢喜 苏紫陌看着他的模样,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心,整个都酸酸的,她微微抽泣了一下,“不是不在意,不是看得开,只是真真切切地失去过,所以不敢在意,不得不看得开。我不会吹你的归去来兮,不能安慰你,真的很可惜。” “怎么?你不是来安慰我的?”钟隐惊讶道。 “我说过一句话,说两个无聊的人在一起便不无聊了,我想着,要是两个悲伤的人在一起,那么就会不悲伤了吧。其实,人在最难过的时候最想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安静的陪伴,对不对?”苏紫陌转过头,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钟隐,浅浅淡淡的一笑,伸手用自己的酒坛子碰了一下他的,“这是我们的合卺酒,大婚那天没喝成,今天补上好了。” “苏儿……”钟隐哑然失笑,“你这个丫头,还以为你跟了逸会收敛些,不料还是这般。” “苏紫陌永远都是苏紫陌,这个是变不了的。”她背靠着墙壁,一口一口喝着坛子里浓烈的酒,却丝毫不感觉呛鼻,她身边的钟隐见此也放开了心怀,畅饮起来。不一会儿两坛酒尽,钟隐又将殿内的珍藏悉数拿出来摆在两人面前,横竖是醉的,索性就图个痛快! 当四坛酒尽了之时,苏紫陌的脸红扑扑的,像个苹果一般,眼神朦胧得找不到焦点,她摸索着抓住钟隐的衣袖,轻声说,“哎,你们的师傅不是神通广大么?那他有没有算出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 “苏儿,你……”钟隐虽不大喝酒,但是酒量并不小,一听苏紫陌这话,酒便直接醒了,两只眼睛望着她,几乎要保持不住冷静,师傅是神通广大,可是对于苏紫陌却一直是模糊言辞,今日她这般,定是要说出四年前在屋顶上未说出的秘密了,那么他是否承受得住呢? “嘘!别惊讶,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呢,怎么这么不淡定?”苏紫陌嘿嘿一笑,往钟隐身边挪了挪,偏头靠上他的肩膀,“你可还记得四年前在皇国的皇家别院,我将宇文烨错认成了别人,你可还记得我写的字,夏展?” “记得。” “嗯,其实,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生活在一个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时代,那儿有这儿没有的东西,比如电灯,电话,空调,汽车,当然还有那洁净的天空和漂亮的繁星。夏展是我在那里的爱人,在我失去了双亲之后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为我带来阳光,可是就在我们要成亲之前,他也因为一场意外而永远地离开了我,那时的我,万念俱灰,在生日那天一个人到他的坟前祭奠,后来一道闪电,我便到了这里,成了冰凝郡主,认识了你,还有所有人。那枚被逸拿走的指环,我不知道我来到这里是不是与它有关,我只知道夏展给我戴上它的时候对我说过,有朝一日我愿意了,便可以拿着这个去找他换一张结婚证书,可惜了……”苏紫陌抬手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眼泪滑落。 “我在皇国的藏书阁里泡了好些时日,却始终找不到回去的办法,慢慢的,我就放弃了,或者说我将宇文烨当做了夏展,把这里当做了我和他的缘分的继续。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便是应了这劫数。”苏紫陌苦笑一声,将手放下,看着被月光照亮的地面,“我知道宇文烨心中所想,便偷偷关心起了政事,用我所在的时代的历史经验教训提醒和帮助他一步一步踏上夺嫡的路途,却忘记了书上的记载只是记载,现实终究是不同的。但当我意识到他对我的利用时,我已是对他情根深种,说什么离开,不过是逃避而已。我从小长大的那个时代里,男子与女子之间,都是一夫一妻制的,于是我的心很小,容不得半粒沙。” “我懂……”钟隐将苏紫陌揽在怀里,轻声道。 “三年,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去遗忘,却发现一直念念不忘,所以我放出了消息,重新站在他面前,可是那个瞬间,我发现,在我的心里,夏展是夏展,宇文烨是宇文烨,我爱的,已经不是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司空逸很聪明,当我回头的时候,他便在原地等着我。”苏紫陌的笑容里泛上了甜蜜,“于是我扑进他的怀里,一心一意地做着我的小主,花颂的出现,我吃尽了醋,凤国的事情,我心知无奈,却还是生气,可是他就偏有这样的魔力,让我甘之若饴。钟隐,我不傻,无论是如今看清了自己的真心的宇文烨,还是宁可将一切都深埋心底的连右,包括一个你,我都懂得,只是今生已经有了选择,于你,只剩一句对不起。”苏紫陌泪流满面,抓紧了钟隐的衣袖。 “苏儿,你既然聪明,便知道我们的甘之若饴。逸是我自小长大的师弟,你是我心上的女子,你们两个都是我此生想要守护的人,你们幸福,我便心满意足。只是现在情势还不稳定,待到一切安稳,我定会放你与他自由。”钟隐拍了拍苏紫陌的肩膀,柔声道。 “钟隐,你未必懂你这个师弟啊……”苏紫陌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他想要的,不只是一个我,还有整个江山。”她起身认真地看着钟隐的蓝眸,涩声道,“钟隐,我只求你,等到那一日他兵临城下,请你为了百姓们着想,让出那把禁锢灵魂自由的龙椅,你亦不是属于那里。” “苏儿,你这是为凤国百姓请命,还是为了他?”钟隐冷了目光。 “是为他。”苏紫陌丝毫不避开自己的眼睛,“我来自于技术比现在先进不知道多少倍的时代,我脑中存有足够他雄霸天下的办法,你应该知道一物降一物的道理。可是,我终究不愿如此。” “我很感谢你的坦诚,只是,如真有那么一天,作为凤国的皇帝,我没有理由退让。”钟隐别开了眼睛。 “钟隐,算作我求你的,可好?我的生命里已经有太多人离去,我已经承受不起。”苏紫陌忽然翻身双膝跪地,豆大的泪珠落在地板上,水迹片片。 “苏儿,你这是……罢了罢了,真是一物降一物!”钟隐长叹,将另一坛酒拍开,灌进口中。 苏紫陌带着泪光看着他的模样,脑中回忆连绵,从窗外的翩翩佳公子,到床边悉心照料的雪初公子,再到处处倾心维护的钟隐,最后到凤国的失落君王,她欠他的,终究是还不清楚了。 其实,这世间的情债,又有几人还得分明呢? 在靠近海洋的地方生活,总会有一些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感觉,比如总会觉得阳光很好,每次抬头仰望,都会觉得天空很近,就在一伸手便可以触摸到的地方。 当苏紫陌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她的皇后寝宫凤栖殿中,窗户开着一点点小的缝隙,一缕阳光落在手边,一米的距离,连接的是心脏和自然,她起身拢了拢衣裳,站在窗口,推开窗子,阳光满满地涌进来,她抬手遮了,却意外地看见了一个谪仙般的白衣男子。 “逸。”她轻唤。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明镜一般,昨夜虽然喝得有些过分,可是她说过的话和钟隐的承诺一直在心底盘旋,他听到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如今的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她,她全然不知。 “陌陌,你醒了?”司空逸悠然转身,带着素来挂在脸上的淡然微笑,身形微动,他立在窗前,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凤国皇宫的珍藏味道如何?” “这个……”苏紫陌脸红了红,“于我而言,无论是皇宫珍藏,还是乡野佳酿都是一样的,浪费了。” “呵,不打算让我进门么?”司空逸眯了眯眼睛,手腕轻转,略扶了扶窗沿,跳进了房间。 “我阻止得了你么?”苏紫陌撇撇嘴,牵着他的衣袖一路随着他走到床榻边坐下来,顺势依进他的怀抱,伸手环住他的腰,“昨夜你便是一直站在外面的么?” “陌陌,你可知你如今是凤国的皇后,一国之母,怎的可以这般随意地就依进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你可将雪初的面子置于何处?”司空逸苦笑一下,挥手关上了窗子。 “大婚那晚你进凤栖殿的时候,你可考虑过他?”苏紫陌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撅了撅嘴,“回答我的问题啦。” “你这可是在威胁我?”司空逸低下头,锦缎一般的头发垂下来,发梢落到苏紫陌的脸上,他故意地动动,挠她的痒痒,“陌陌,若是我说,我有办法送你回到你原来的时空,你可开心?” “当然开心啊!”苏紫陌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当她抬眼对上司空逸神秘莫测的紫眸之后,呼吸微微一滞,眼眸微敛,“开心归开心,我知道的,你是不会放我走的啦。”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战在即准备齐 她紧了紧手臂,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有眼泪微微滑落。 “皇后娘娘,皇上叫您到庆云殿去一下。”门外宫女的声音响起,苏紫陌抬头抹了抹眼睛,看了看司空逸,将他的左手掰开,举到两个人面前。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我知道从这个指环离开我的瞬间开始,我就已经失去了回去的机会,如果有一天你决定了要将我送走,那么我请求你想一个办法将我的记忆全部都消除,就当做我爱你的补偿。” 苏紫陌眨了眨眼睛,也不会理会他,出声唤了素颜进来帮她梳洗,完毕之后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门。 “小主,就这么把公子放在凤栖殿真的没问题么?”素颜其实是知道答案的,只是想找一个说话的借口罢了。 “素颜,慕容先生最近在做什么,可还在这皇宫之中?”苏紫陌随意挥了挥手,让经过向她行礼的宫女起身。 “已经许久未见慕容先生了,素颜也不晓得他是不是还在宫中。” “那皇后可能进入皇宫的藏书宫殿?” “小主,这话若是被皇上和公子听了去,还不知道要怎么笑呢,且不说你现在是皇后了,就说公子对你的宠爱,还不是你要什么便有什么?”素颜抿嘴一笑。 “你呀,在这宫里便改改口吧。”苏紫陌叹了一声,加快了脚步。她想要的,司空逸未必就会愿意给啊。 庆云殿里看似一片安宁祥和,实际上免不了暗潮汹涌。钟隐一袭明亮的龙袍端坐在龙椅上,一份一份奏折看过去,朱笔御批,条条精辟。下首立着的大臣一个个垂头不语,看似恭敬,实际上是在酝酿着各种锋利的言辞。 “皇后娘娘驾到!”一声通报让大臣们精神振奋,钟隐抬眼扫过去,嘴角漾上一片笑,今日便是又要有好戏看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苏紫陌左右瞧了一眼,再看看钟隐半无奈半含笑的表情,心里打了个转,这个时候叫她来,准没有好事,所以她这个礼,行得格外大。 “皇后快请起。”钟隐挥了挥手,自有伶俐的小宫女将苏紫陌扶起,他对她眨了眨眼睛,示意身边的太监将苏紫陌引到自己身边,“劳烦皇后看看,这里面有哪位小姐能入得你的眼,朕便宣了进宫给你做伴。” “皇上,这里面写的可都是朝廷重臣之女,一个个的金枝玉叶,被大人们宝贝得不得了,再说了,臣妾宫中并不乏宫女,怎么好意思让这些个小姐们进宫来伺候臣妾呢?”苏紫陌嫣然一笑,随手翻动着大臣们呈上来的小册子和画卷。 “皇后娘娘恐是误会了吧,这些不是个娘娘选宫女的,是给皇上选妃子的。”小太监得了钟隐的眼神,凑到苏紫陌耳边轻轻说道。 “啊,是这样啊,还真是本宫的不是呢,此番可是要充盈后宫的准备?”苏紫陌扫了一眼底下立着的大臣们,“下面的大人们有几位本宫看的眼熟呢,估摸着应该是中元节那日在庆云殿门口跪着的吧,怎么,本宫的脾气还没有摸透么?却不说先皇驾崩不久,就说本宫这性子,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的,若是大人们执意要将自己的宝贝女儿送进来给本宫消遣,那本宫也不说什么。素颜,多年未提剑了,你可还记得招数?” “回皇后娘娘的话,”素颜上前跪下,恭顺地道,“多年不提剑,素颜已然忘了招数,不过素颜在这宫中数日,已经后宫制度烂熟于心,娘娘不必费力记着,素颜都是清楚的。” “这……”一听苏紫陌这话,地下的大臣们乱了乱,皇后的意思可是再明显不过了,这女儿送进去,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们相互望了望,纠结一会儿,还是决定尽力一试,“皇后娘娘,先皇子嗣凋零,皇上若只得皇后娘娘一位,怕是皇家血脉不旺,与江山社稷不利啊!” “先皇子嗣凋零,庆云殿前便出了一桩让皇上痛心之事,难道你们想要让皇上看着他的皇子们也如秀王那般忤逆,兄弟相残?还是说,你们谁偷偷探过本宫的脉象,料定了本宫将一无所出?”苏紫陌眼神凌厉,直直地刺了下去,忽而一敛,又恢复了柔和,“不过呢,本宫刚刚也说了,大人们若是愿意将女儿送进后宫,只要皇上首肯,本宫也说不得什么,只是先皇丧期未过,不宜操办婚礼,那就委屈大人们的千金先没名没分地住进皇宫吧。” “皇上,这……”苏紫陌的话字里行间分毫不让,大臣们有些畏惧苏紫陌的气势,便转向了性子略微柔弱的皇上。 “皇后啊,这些天你实在是辛苦,不如招些人分担你的辛苦?”皇上将朱笔搁了,执起苏紫陌的手,温柔地笑着。 皇上这句话当是应允了,大臣们暗自抹了一把汗,偷眼瞧着苏紫陌的脸色。 “皇上如此,臣妾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若是哪家的小姐进了宫,那大人也理所应当地成了皇上的老丈人,如此皇上理应以礼相待,让自己的老丈人为自己奔波,怕是不妥,不如皇上赐那位大人衣锦还乡,颐养天年?”苏紫陌的笑容纯良无害,却让底下的大臣们心惊胆战。衣锦还乡,颐养天年?那分明就是革职出京啊! “皇后之意正是朕心,苏儿啊,还是你最懂朕!”钟隐笑容愈加灿烂,他扫了一眼头快低到地上的大臣们,“如此,你们便招手准备选秀的事宜吧。” “皇上,皇上初登大宝,当以国事为重,况且先皇驾崩不久,皇上孝期未满,实在不宜选秀,还请皇上三思!” “要朕选秀的是你们,如今不让朕选秀的也是你们,你们究竟是要怎样?”钟隐略作头疼扶额状。 “臣等愚钝,请皇上以国事为重!” 大臣们的异口同声让苏紫陌与钟隐相视一笑,钟隐装作无奈地道,“罢了罢了,就这样吧,此事再议吧。” “是。” 苏紫陌背过脸偷笑不止,这帮老迂腐,呵呵,其实留在这里也蛮不错的,不是么? 夜风徐徐,再过些日子恐怕就不能这般惬意了,苏紫陌向来是个怕冷的主儿,天气微微有些变化,她便大呼小叫地开始添衣服拢火盆关窗户,在过去的那三年里,但凡谁敢在天气冷了之后不走门而走窗户,势必会遭到苏紫陌残忍的报复! “小主,已经亥时了,小主还不休息么?”素颜捧了内务府刚刚送来的厚衣服,却见苏紫陌正趴在窗台上看月亮,心知她是在等司空逸回来,便也只是随便的一句话,不是真的催她睡觉。 “逸还在庆云殿里帮钟隐打理凤国的事情么?那群大臣还是不肯放过钟隐吗?”苏紫陌回过头,脸色微微有些埋怨,自从大婚那夜之后,苏紫陌也就不再排斥司空逸陪着她入睡,时候长了,她反而离不开了,他忙的时候,她就一直等,哪怕等到天亮。 “小主,你做的努力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也就只有雪初公子自己来完成了,小主若是不放心,便过去看看吧,顺便带上素颜刚刚炖好的鱼汤。”素颜将食盒放在桌上,去取外衣。 “你呀,都快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就像……”苏紫陌笑着笑着就停住了,因为她的眼前忽然就浮现出了林幽的脸,那个只用一个眼神就可以知道她的心思的丫头,还有一个小一号的丫头,若幽,已经好久未见了,不知道她可好。 “皇后娘娘,皇国烨王爷和修王爷给娘娘送来了新婚的贺礼,现在就在院子里,娘娘可传召?”小太监的声音脆生生的。 “小主可是叨念王爷来着?这要是让公子知道,小主怕又要受罪了!”素颜看着苏紫陌瞬间变色的脸,笑意更浓。 自七月初九到现在,龙国的太子早就告辞回去准备战事了,可是皇国的两位王爷却在凤国住了半月有余,宇文修倒是无所谓,重点在于这个宇文烨,三天两头的不是打着贺礼的名义,就是扬着请教的旗帜,没完没了地往凤栖殿跑。他是王爷又是客人,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赶他走,司空逸既没有官职也没有身份地位,更是眼看着自己娘子的旧情人霸占着自己的娘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其实吧,他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苏紫陌累得下不了床,可是这招也不能总用啊,一来二去,苏紫陌的身子虚弱生了病,皇上发了火,帝师慕容更是指着鼻子把屋里的人挨个儿骂了一个遍,这才消停了。可是还没多久,这又闹腾上了,也难怪苏紫陌怕了。 “得了得了,也怪我自己不争气来着!”苏紫陌几近崩溃地挥了挥手,伸手去拿素颜手里的外衣,顺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重阳时天下易主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这两个人就像是说好了一样,既避开她的生理期,又避过她的情绪波动期,专挑她生龙活虎的时候来搅合! “那这鱼汤……” “想拿回去温着,我去去就回来了。”苏紫陌将那长长的拖尾扯了扯便出了门去,一出门便怔在了门边。 “奴婢(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们……这……”苏紫陌的脸上先是惊讶,后是愤怒,她直直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宇文烨,声音冷淡,“烨王爷这可是欺我凤国无人,怎的还特意送了宫人过来?据说是贺礼,那王爷的心意本宫领了,这人,还是麻烦王爷带回去吧,本宫这凤栖殿里,可不缺人。” “若本王说,这是空城公子的意思呢?”宇文烨似笑非笑,几步立于苏紫陌面前。 “本宫从来都不知道,烨王爷和空城公子也有这般好的交情。”苏紫陌翻了翻眼睛,瞟见底下跪的人一个一个身子微微颤抖,心里还是不忍,便给素颜使了个眼色。 “你们先跟我来吧,既然来了,便安生在这儿吧,无论你们以前是做什么的,如今到了这凤栖殿,好好伺候娘娘才是正经事,明白了吗?”素颜上前一步,将底下跪的人带到了后院。 “看来,在娘娘眼里,还是空城公子的分量重些。”宇文烨苦笑道。 “那是,公子屡次救了本宫的命,说起来还是本宫的救命恩人呢。况且他是家父的爱徒,又是皇上的师弟,自然亲近些。”苏紫陌笑得完美无缺。 “罢了,在娘娘面前,本王便不兜那些个圈子了,本王明日回长安,这些人曾经深受娘娘的恩惠,此次本王将他们送来,也是希望娘娘福泽深厚,能继续庇佑他们,让他们不至于白白牺牲在皇家争斗之中。”宇文烨的眸子暗了暗,唇边的一缕苦笑愈加明显。 “皇上,怎么样了?”苏紫陌低下了头,轻轻问道。 “父皇,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有心无力。”宇文烨轻叹一声,负手而立,目光悠悠地放在了千里之外。 “太子,不是,大皇子那儿……” “终究是亲生骨肉,舍不得也是难免,只是他太不思皇恩了。” “那王爷的意思是……” “娘娘冰雪聪明,何须本王多讲?”宇文烨目光一聚,落在苏紫陌脸上。 “王爷,现在皇上尚且在,有的戏还是要唱下去,做好自己便是,大皇子如何,终究是与王爷没有关系的,还有那些个大臣,不能总是吃着皇粮不办事了,有些事,该说便说。”苏紫陌冷冷一笑,“还有那个苟延残喘的上官家,最后的利用价值也该付出了不是?” “谢娘娘提点,夜深露重的,还请娘娘保重凤体。”宇文烨略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苏紫陌看着他的背影,轻轻说了一句,“去叫他们准备了,龙国不保,凤国有备无患才好。” “是。”暗处飞出一个人影,向着军机处掠去。 “小主,烨王爷送来的人……”素颜走出来,附在苏紫陌耳边轻声道。 “那些人你应该都有些印象的,我去趟庆云殿,你把这儿安排好就过去接我。”苏紫陌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屋顶,“你也别跟着了,该做什么你清楚。”她微微笑笑,随便带了几个宫女便向庆云殿走去。 庆云殿里,灯火通明,外面站着几个小太监一直伸着脖子张望。 “哎,你说咱们皇上啥时候才休息啊?” “这可说不好,听说这些天那些个大人们又给咱们皇上出难题了,皇后娘娘身体又不好,不能帮着咱们皇上,哎,可怜的……” “你们几个这差可是当得好,皇上不眠不休的,你们也不来同本宫说一声,可是不想要命了?”苏紫陌忽然出现在白玉石阶上。 “皇后娘娘,娘娘恕罪,不是奴才们不去禀报,实在是不敢说啊。”两个小太监一见苏紫陌,立马跪了下来。 “罢了罢了,你们以后都机灵着些,这后宫就本宫一个主子,你们还怕什么?”苏紫陌将一副冷脸收起来,示意身后的宫女赏糕点给宫外伺候的人,她自己提了食盒走了进去。 “苏儿,你这皇后当得愈发顺手了,若是有一天要你卸下这凤袍,你怕是会不愿呢。”钟隐抬眼看着苏紫陌将食盒放在桌上,将鱼汤盛出来送到他面前,他抬手接了,抿一口笑道。 “这便是所谓的过河拆桥?你倒好,这河才过了一半,你便要拆桥了?”苏紫陌盈盈一笑,瞟了一眼坐在桌边,面前亦是一堆折子的司空逸,“你今天便是打算宿在钟隐这儿了?” “陌陌,你这可是来领我回家的?”司空逸眉眼一挑,绝美的面容上一双紫瞳闪闪发亮。 “我看,今日我便陪你们在这儿忙吧,那宫里今晚恐怕是不能安生了。”苏紫陌摇了摇头,自己也盛了一碗鱼汤慢慢品着,随手取了一本折子来看。 “不喜欢?”司空逸皱了眉头。 “逸,我懂你,你便乖些,可好?”苏紫陌起身喂了他一口鱼汤,眼神中颇多无奈,这家伙,什么时候便能安心了呢? 明睿四十一年,九月初九,重阳节,皇国皇帝宇文睿在畅音宫举办千叟宴,原本热闹的一个宴会,却因为原太子妃,现烨王府夫人上官甄宓的下毒事件和太子死士的刺杀行动而乱成一团,最后的结果,目前还不知道。 “皇上怎么样了?皇上怎么样了?你们倒是说话呀!”昭妃冲进养心殿的时候,太医们正好都退了出来,一见她呼啦啦跪了一地,有几个还抹上了老泪。一见这架势,昭妃直接就慌了,平日里的端庄稳重全然不见,变作了一个慌乱的妇人。 “娘娘,回娘娘的话,皇上,皇上他……”太医院的院正往前跪行了几步,老泪纵横。 “你们……你们……皇上平日里真是白养你们了,还不让开!”昭妃红了眼,拨开太医便奔了进去,床榻上,一代帝王静静地躺着,面色苍白入纸,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岁。 “皇上,皇上,皇上您睁开眼睛看看臣妾啊……”昭妃哭倒在宇文睿床边,起不来身,旁边的宫人也跟着掉眼泪,满室凄楚。 “娘娘,娘娘,您不能进去,您不能进去啊!” “让开!让开!就算是入了冷宫,我也是皇上的妃子,你们给我让开!”原来的庄贵妃,现在的苏贵人站在养心殿门口,努力忍着眼泪,要往进闯。 “烨王爷吉祥。”小卓子一声喝,让门口的一群人都安静了下来。 “周公公,您跟在父皇身边多年,父皇的心思,您有几分不清楚?如今在这门口拦着,也不过是因为里面的昭妃娘娘吧?不如就卖给本王一个面子,请苏贵人进去,可好?”宇文烨将苏贵人略略护在身后,温声道。 “烨王爷,这……唉,庄贵妃娘娘恕罪,老奴老糊涂了,忘了礼数,还请娘娘责罚。”周通一辈子在这宫中,看尽了人情世故,此时此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上的脾性,也更知道皇上的需要,顺便的,下一任皇帝的心思,他也约莫地知道。 “皇上他,到底怎样?”苏贵人没有理会周通在称呼上的变化,只是急切地问着宇文睿的情况。 “娘娘,请娘娘快进去吧,兴许皇上,还有救呢……” 苏贵人呼吸一滞,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宇文烨轻轻扶了她一把,她回身浅浅道谢,拔足向里面跑去。 “苏姐姐?”乍一见苏贵人,昭妃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当看到了她身后的自己的儿子,目光一黯,抹了一把眼泪,站起了身。 “妹妹快别多礼,此时皇上要紧!”苏贵人一见皇上那般形容,心都要碎了,却勉力坚持着打开自己手中的药箱,在太医都宣布了没救之后,做着最后的努力。 “浅浅……”当微弱的声音传来,苏贵人手指一颤,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抬眼望去,宇文睿温柔的眼光一如从前。 宇文睿的目光久久地流连在苏白浅的脸上,想要伸手去抚摸她的脸,却无能为力,只能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她的身后,宇文烨、宇文修、宇文澈,唯独不见宇文锋,他的目光中闪过几分悲凉,而后恢复了帝王的气势,声音也深沉了,“四皇子宇文烨,跪下!” “父皇……”宇文烨愣了愣,其他两人也是一愣,宇文烨上前一步,直直跪下。 “朕自知时日无多,现传位与你,你的那副肩膀,可承担得起朕的江山?”宇文睿在苏贵人的搀扶下半靠在床上,威严地看着宇文烨。 “父皇?”宇文烨反应过来,深深俯下身去,“儿臣恳请父皇莫要如此言说,父皇是真龙天子,定会得上天庇佑,逢凶化吉……” 第一百三十六章 恨如骨髓无药救 “住嘴!”宇文睿一声怒喝,打断了宇文烨的话。 “父皇,”宇文烨不仅不怕,反而直起身,迎上宇文睿的目光,严肃地道,“儿臣将不辱使命,请父皇放心。” “好,这才是我宇文睿的儿子!”宇文睿欣慰一笑,脸色微微红润了些,“烨儿啊,那冰凝丫头,可还在怪朕,不肯回家?” “回父皇的话,陌儿她已在路上了,应该就到了。”宇文烨看着他的父皇了然的目光,心中酸痛。 “皇上!”一声清脆的呼唤,带着久违的熟悉,也带着不应该出现在重逢之喜中的哭泣,“皇上,紫陌回来了,回来了啊……” “朕看看,都成大姑娘了,呵呵,可是这哭的模样啊,还是一样的难看。”宇文睿呵呵笑着,抬眼看着宇文烨,“烨儿,这丫头的肚子里,可有朕的小皇孙了?” “皇上还是一样的料事如神!”不等宇文烨回话,苏紫陌便出了声,她笑着看向宇文睿,她见过了太多的死别,在这个帝王的弥留之际,她希望能尽己所能,圆满他的所有心愿。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微笑道,“皇上,儿媳不争气,您的孙儿还小,不能给您请安,等到他出生了,儿媳还要请皇上赐名,让他叫您一声皇爷爷呢!” “丫头啊,你和你娘,真像……”宇文睿的眼中慢慢蓄上了眼泪,他闭上眼睛,良久,轻声道,“昭儿,这些年,辛苦你了,朕走了依旧要辛苦你,这一生,是朕对不起你,来生可莫要再遇见朕了……浅浅,咱们小时候的誓言,你一定还记得吧,只是那黄泉路上冷,你就莫要任性了,听朕一回,可好?” “上穷碧落下黄泉,浅浅只随一人!”苏贵人将脸上的泪痕擦净,岁月丝毫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刻痕,那一笑,依旧如初。她将皇上身上的银针慢慢取下,又拿了一根刺进自己的颈后,“睿,浅浅等你。”话音未落,红颜已去,令所有人唏嘘。 “浅浅……”宇文睿握紧怀中佳人的手,锐利的目光落在宇文烨身上,几秒钟之后,又是一声长叹,一代帝王缓缓合上了眼眸,赶往黄泉路去寻找追随了自己一生的爱人。 养心殿内,没有一个人哭,默默的眼泪更痛。苏紫陌慢慢站起身来,走出殿外,对着明月,朗声道:“皇上,驾崩!” 皇宫一片缟素,苏紫陌一个人慢慢走回熟悉的清林雅筑,一切都可以前一样,就像她从未离开过。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苏紫陌踏进西园,坐在秋千上,轻声道。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回来。”宇文烨依旧是一身玄色,负手走出暗影,眸色深深,看着秋千上的苏紫陌。 “我也没有想到其实你根本就不需要我回来。”苏紫陌勉强地扯出一个微笑。是的,她没有想到,宇文烨真的冷情冷血至此,宇文睿不只是皇国的皇帝,更是他的父亲。或者,他的难过,他的脆弱,已经不愿意让她看到吧。她脚下轻轻一蹬,秋千动起来,白色的裙角飘动,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人。 “陌儿,你心里没有我了,你以为我不愿意让你看到我的心,实际上,是你已经不愿意看到了。”宇文烨的声音悲伤,一如天际飞过的孤雁。 “也许吧。帝王家向来如此,上官家已经彻底倒了,原来的太子党也已经全部拔除,钟隐那里的问题,你这儿是绝对不会有的,我便也就放心了。出来久了,我想,我也该回去了。”苏紫陌停下秋千,轻轻跳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裙子就往外走去,经过宇文烨身边的时候,她停了停,按照皇国的礼仪行了一个大礼,“请皇上念在苏家以往的功劳上,开恩。” “朕知道。”宇文烨应允,苏紫陌便要走,他在她身后喊住她,“明日朕的登基大典,你可愿应了当年的誓言,与朕并肩?” “皇上忘了,冰凝郡主已经去世多年,本宫是凤国的皇后。”苏紫陌仰起头,走出了西园,也走出了曾经所有的梦。 是谁说的,那些念念不忘的事情会在念念不忘中被遗忘,是谁说的,时间是伟大的治愈者,是谁说的,过不去只是因为时间不够久。他们都不知道,不是所有的回忆都能在时间的酝酿下变成甜蜜,有的人恨了就是恨着,没办法拯救。所以,当苏紫陌踏进皇国天牢的时候,她的唇角不自觉地上翘了些许。 “小主,你当真要进去?这个地方终究不那么吉利,你的身体也不怎么好,这么阴暗潮湿,当心伤了自己的身子。”素颜跟在苏紫陌身后,一个劲儿地给连左和连右使眼色,她也不是不知道,吉利不吉利的苏紫陌不在乎,就待一小会儿也无所谓什么伤了身体,她只是怕在横生什么变故,让苏紫陌受了伤,那他们几个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连右,你这般沉默,倒是让我时时想起莫非。”苏紫陌回头瞟了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的连右。 “我是没他功夫好,若是嫌弃我,或者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你大可以换了他来。”连右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大步向前而去。 “这般小孩子气,几句话也说不得?当真是娇气了!”苏紫陌笑了几声,前面的连右已经停了下来,和连左一样,手握着剑柄,站在她的身边,一脸戒备,她停下来,借着天牢中昏暗的灯光看去,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坐在一堆枯草里,形容枯槁。苏紫陌弯了弯眼睛,甜甜地说,“这不是上官家的甄宓姐姐么?听说姐姐忍辱负重做了前太子的太子妃三年,坚持服用红花,一无所出,后来助当今皇上平叛有功,皇上不计较姐姐是残花败柳,毅然接入府中为夫人,妹妹可是千里迢迢赶回来看姐姐登上那皇后之位的,这才几天,怎么就成了这幅模样,真叫人看着可怜呢。” “呵,你个贱人,若不是你,一切都应该是我的!不过也没关系,你不是一样什么都没有得到吗?后位悬空,你以为他会娶你吗?你做梦!”上官甄宓看清了苏紫陌的脸,本欲发作,到最后也不过是冷冷一笑。 “姐姐身陷囹圄,这消息真是灵通。后位悬空,姐姐可是意会错了?难道给姐姐传信的人就没有告诉姐姐,皇上他昨日下旨废了六宫,并封冰凝郡主苏紫陌为皇后?还有啊,姐姐不会是忘了姐姐上次见妹妹是何时何地吧?什么都没得到,也不尽然啊,至少妹妹现在还是凤国的皇后娘娘,总不至于如姐姐一般,一无所有。”苏紫陌翻看着自己袖口上的凤纹,笑容精致,美得不可方物。 “什么?烨,烨他竟然……”上官甄宓一脸不可置信地扑上来,试图抓住苏紫陌的衣角,可惜苏紫陌站得位置太好,无论她怎么努力她都够不到她一星半点。他竟然为她下旨废了后宫,还立她为后!她不甘心,不甘心啊!上官甄宓红着眼睛,嘶哑着声音质问苏紫陌,“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死了还怎么当皇后?” “姐姐莫要忘了,是谁开了落妍山上的坟,是谁连累我苏家上下锒铛入狱,是谁引皇上找到了我,是谁将整个上官家葬送!”苏紫陌的声音陡然凌厉,一句一句问话让上官甄宓找不到北。 上官甄宓怔怔地看着苏紫陌,颓然地滑落到地面上,是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可是……可是这一切都不是她自己的主意啊,是他说的,若是苏家没有了,上官家就再也不会有麻烦,若是苏紫陌真的死了,太子便会发疯,等到那个时候,他便会取而代之,然后迎娶她做皇国独一无二的皇后,他说过的,说过的呀! “你还在做梦吗?”苏紫陌蹲下身子,举起灯烛微笑地看着曾经美丽的容颜,“上官甄宓你醒醒吧,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原来也不过是个愚蠢的女人,你以为宇文烨会履行他的对你的承诺吗?你睁开眼睛看看,好好看看,看看你以为的山盟海誓与现实的差距!我想,上官鸿飞在官场上斗了一辈子,都没有想过这样的下场,竟然是死在了自己的女儿手里!上官甄宓,我劝你还是好好活着吧,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的列祖列宗?最后留给你一句话,你听好,与我苏紫陌为敌的人,最终的下场便只有一个,生不如死!”苏紫陌将烛灯放好,连右将一块崭新光亮的铜镜挂在牢笼上,就挂在上官甄宓一抬头便能看到,却怎么都够不到的地方。 “小主,我们该走了,再不走,怕是公子要生气了。”素颜扶住苏紫陌的手,轻声劝着。 “嗯,我们走吧。”苏紫陌看了一眼兀自摊在地上的上官甄宓,心里泛上一丝不忍,却终究是被恨意压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国战火终燃起 她慢慢走出天牢,呼吸着外面的空气,看着天际的月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时间也许不是万能的,有些人,有些恨,会刻在心里一辈子,如影随形。 苏紫陌走得远了,黑暗里才闪出两个人来。 “皇上……” “你知道自己该看见什么,不该看见什么,里面的人,看好了,朕没准她死,她必须好好活着。”黑色的衣角微动,人却向着另一个方向行去。方才在天牢之中,她的那些话他悉数听到,原来她竟然是这般恨他的,恨到连时间也无可奈何的地步。罢了,罢了吧,六宫已然废了,皇后之位也给了她,若是不回来,他又能怎样呢,他已经不能再伤害她了,因为伤她,他也会心痛的。 清林雅筑,莫名的安静与黑暗让苏紫陌心里踏实不少,司空逸生气了,并且一定在屋里等着她,这样直接明了,总比他笑脸相迎要好得多。 “逸,我回来了。”苏紫陌轻轻推开门,示意素颜他们都退下,她反手掩住门,借着从打开的窗子中透过来的月光看过去,朦胧中好像有一个人睡在她的床榻上,她笑了笑,轻手轻脚地摸过去,一点没有意外的,是他清秀出尘的睡颜。 “这么晚回来,居然还敢上我的床?” 司空逸忽然出声,把正在屏风后面换衣服的苏紫陌下了一大跳,她连忙将身上的衣服裹好,伸出一个脑袋来,讪讪地笑着,“原来你没睡着呀……” “你不会来,我一个人睡会害怕。”司空逸随手扯了根绸子将苏紫陌卷到床铺上放好,一只手压着她的身子,另一只手支着头,笑吟吟地看着她,“说吧,今天晚上上哪儿去了?” “你不是知道么?”一躺到床上,苏紫陌便觉出了疲倦,她往司空逸身边略靠了靠,伸手抱住他的手臂,便打算睡觉了。 “陌陌,你这胆子可是愈发大了。”司空逸看着她将锋利的爪子全数收好,乖巧地窝在他怀里的样子,他都有些怀疑刚刚在天牢里锋利如剑的女人是不是她,他俯身咬了咬她的耳垂,“还有件事忘了找你算账,你将我的儿子说与了哪个便宜爹?” “什么儿子啊?哪有儿子啊?”苏紫陌想睡觉,被司空逸这么闹着,心情自然是不痛快的,她往外挪了挪身子,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拽了拽,嘟囔着就要睡过去。 “没有么?那看来还是我不够努力。”司空逸低低地笑了一声,将苏紫陌的身子扳过来,轻轻地吻点在她的颈上,“陌陌,人家好想要个儿子,不如我们今晚再努力些吧,好不好嘛……” 许久之后,一声“司空逸,我跟你拼了”,惊天地泣鬼神,听到的人均是无奈地摇头,悲剧就是这么产生的…… 摇晃的感觉很是熟悉,好像总会在睡梦中被这样吵醒,所以,当苏紫陌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司空逸的怀里时,丝毫没有感觉到意外,而只是微微一笑,让那个白衣的男子失去本该有的得意感。 “马车不错,相对于船里的那个房间,好多了!”苏紫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将司空逸的衣袖扯过来盖好,伸手够到司空逸的白玉扇,捅了捅坐在不远处的素颜,素颜默契地递过来一盘子点心,苏紫陌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问他,“喂,龙国那边也变天了吧?咱们是去捣乱还是去帮忙?唔,还是捣乱吧,帮忙很是麻烦啊!” 司空逸的脸色愈发难看,苏紫陌说到最后,他索性闭上眼养神去了,直接无视她的存在。 “喂,你干嘛不理人啊?”苏紫陌用同样的办法对待司空逸,却失败地发现这厮根本就没有痒痒肉,只好作罢,低头沉思了几秒之后,她猛地转头看向素颜,“哎,素颜,你家公子不会是龙国老皇上的女婿吧?奔丧什么的,我可不要去啊!” “小主,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素颜苦着脸看着一早醒来精力异常旺盛的苏紫陌,她真的很奇怪,昨天大呼小叫了那么半天,今儿也不见她的嗓子哑掉,她想她家公子一定在后悔,昨天又心慈手软了…… “这不是无聊嘛!”苏紫陌撇了撇嘴,在司空逸身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嘟囔道,“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跟他生活了这么多年,尤其是连左,居然没被生生憋死!啊——” 司空逸站起身来,优雅地掸了掸自己根本就没有半点灰尘的衣角,温和地笑着看着趴在地上咬牙切齿的苏紫陌,弯腰伸手将她手里的白玉扇拿回来,细细的看了看,确定没有伤痕之后,慢慢展开,和善地道,“陌陌,你看着马车的地方,够不够咱家孩子学跑步的?” “够你个大头鬼!”苏紫陌瞪着那一张漂亮到让她崩溃的脸,也懒得爬起来,反正地毯也是一样的舒服,她就地打了个滚,靠在素颜腿边,将自己的头发随意摆弄一下,变作一个清爽的小哥,伸手取了一壶清酒,看向素颜,“你看看,你家苏夏公子我,可迷人?” “是啊,足够迷人了!”司空逸用扇子挑起苏紫陌的下巴,紫色的瞳孔中充满了危险的味道,素颜轻咳一声,借口外面有事情逃掉了,剩下苏紫陌一个人面对即将变身的司空逸。 “嘿嘿……”苏紫陌干笑一声,将酒壶放下,身子往后挪了挪,“那个,我说,那个公子啊,我很累了,很想睡,你看,你能不能成全一下下呢?”苏紫陌在司空逸“善意”的笑容中爬上矮榻,将被子蒙在头上,佯装熟睡。 司空逸看了她一会儿,轻声笑笑,随意坐了,拿起一本书,慢慢读着。 苏紫陌装了一会儿见他没什么动作,便露出一双眼睛来望他,这一望不要紧,差点让她失了呼吸:阳光透过琉璃化作流水一般的光彩,落在他温润如玉的脸上,紫色的眼瞳中似乎静止,也好像荡漾着微的涟漪,略长的刘海儿随着马车的摇晃而摇晃,影子也随着波动,飘逸出尘的模样让她挪不开眼睛,无论远近,无论他动或者不动,他都是那般从容,若不是知道他的本性,她恐怕都要被他骗了呢。苏紫陌好不容易才收回目光,幽幽一叹,难怪空城公子出门要戴面具的,否则的话,不被那些个春心萌动的小丫头们撕碎了才怪! “人出了外表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气质,很不巧本公子的气质较为冰冷,所以,迄今为止,敢在本公子面前放肆的,也只有你一个罢了。”司空逸很轻易地就读出了苏紫陌的想法,他没抬头,只是勾出一个淡淡的笑。 “你会不会觉得你的生活很无聊啊,什么都猜得到!”苏紫陌撅了撅嘴,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犯花痴被他发现,也无所谓丢不丢人了。 “是啊,以前总是觉得很无趣的,现在却不觉得了,嗯,还是以前的生活好些,至少少了很多烦心事。”司空逸将手里的书合起来放到桌上,拈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细细品着。 “你还有烦心事?真不容易……”苏紫陌的白眼翻了一个又一个,她不是不知道他在说她给他惹麻烦,可是这是她愿意的吗?还不是他编排好的情节?这样想着,她越来越郁闷,“喂,我在你眼里,除了利用价值之外,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有啊,还能繁衍后代啊。”司空逸说得理所应当,听的人可就不那么淡定了,且不说驾车的连左连右差点撞了树,就说苏紫陌,她摸着摔疼的屁股后悔莫及,早知道就睡地上了! 马车在路上飞奔,三国正处在新皇登基,改朝换代的浪潮中。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么这三个皇帝点的第一把火,便是战争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皇国的烨帝娶了龙国的公主,三年后却完璧归赵,耻辱,不爽,打;凤国的隐帝娶了皇国皇帝的心上人,据说还有了孩子,愤怒,不爽,打;龙国的越帝好像没做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只是觉得这老兄太嚣张了,横竖是无聊,打着玩儿呗!一来二去的,三国边界那叫一个热闹! 苏紫陌半卧在马车上翻看着各地送上来的消息,除了对司空逸的势力范围之广大表示佩服之外,就是对他的能力表示由衷的敬佩。 “逸,你说他们整日这样你烧烧我的粮草,我偷偷你的马匹,有意思吗?”苏紫陌将手里的信件放下,抬头看着司空逸。 “要不然呢?最重要的人还没有到达洛城,他们都师出无名呢。”司空逸用扇子点点苏紫陌的脑门,刚才还说什么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可怜百姓流离失所什么的,这会儿就转了性子,真不知道她到底要怎样,难不成她也喜欢喝烽火戏诸侯的戏码? 第一百三十八章 洛城外的涮锅宴 “最重要的人?不会是我吧?”苏紫陌将可能的人都过滤了一圈,吃惊地长大了嘴巴,再看司空逸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她的脸苦涩一片。有没有搞错啊,闹了半天是这么回事,这要是让三国的老百姓知道了,还不将她千刀万剐?她纠结了好一会儿,可怜兮兮地看向司空逸,“这战争既然是因我而起,那能不能因我而落呢?” “你说呢?”司空逸眨眨眼睛。 “哎……”苏紫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不过是个导火线罢了,三国平静了太多年,新皇登基,自然要树立自己的威信,这疆土领域的划分也到了变化的时候,她又能做什么呢? “陌陌,你可知道那老鬼曾经给你的宿命下的判词?”司空逸忽然就换了一个话题。 “什么?”苏紫陌忽然就紧张起来。 “来路千年外,此身经年中。一帘幽梦醒,万里江山定。”司空逸的声音向来是蛊惑人心的,如此娓娓道来,也难怪苏紫陌愣神。他无奈地伸手在她眼前晃晃,“陌陌,你何时这般没有出息了?” “去死啦,你可是举世闻名的第一美男子,我的眼光足够好了!”苏紫陌挥开他的手,兀自去琢磨那几句在明白不过的话。穿越而来的一缕幽魂,被困在这个时空,又一次情伤,宇文烨如愿以偿,貌似这判词就到此为止了,那么这又说明什么呢?她可以回家了?应该不是的,这万里江山不应该只在皇国那个范围,不然,这三国的争斗不会与她有关。一帘幽梦,有关于宇文烨的那一个已经醒了,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她不禁竖起了心防,看向司空逸。 “陌陌,莫要这般看我,我此生不会负你,信我,可好?”司空逸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伸手将苏紫陌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 苏紫陌靠在熟悉的竹香中,没有回答,太轻易相信任何人的下场,她比谁都清楚,只是,知道与相信,总是不同步进行…… 再没有到洛城之前,她想象过无数次洛城的模样,从气候到人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关心洛城,偶尔会觉得那里与自己有极其深的关系,偶然会笑话自己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无论怎样,当她踏上洛城的土地的那一瞬间,她有一种心悸的感觉,好像回家了一样……回家…… “小主,醒醒吧,都睡了整整一天了呢。”素颜摇醒苏紫陌,强行将她扶起来,把衣服套在她身上,“就快要到洛城了呢,大家在这儿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你就一点都不饿吗?” “哦……”苏紫陌还是一副半梦半醒的状态。空城的人她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几拨人轮换,十二个时辰不停地赶路,马不行就换了,路过再买,她真的很不明白这到底是着什么急,打仗又不是拍电影,非要她去喊“预备,开始”,借口都有了,那就赶紧着打,打完了收工,这仗总不能是打给她看的吧? “小主,雪初公子那边来消息了,皇国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前往潼关对抗龙国,一路前往滕江打算渡江直取凤国。”素颜看着苏紫陌的眼睛瞬间明亮,不得不感慨,公子实在是太了解苏紫陌了。 “呵,皇国的胃口倒是不小,他真的以为他能借着火炮的威力立于不败之地吗?钟隐那边怎么样了?”苏紫陌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心里却还是忐忑,这个时空的技术远远达不到她原来的那个世界的技术,她虽然尽己所能给出了她所知道的所有关于水军的训练、作战,战船的建造、排布,以及制敌之策,但是宇文烨的能力她是远远估计不到的。一直以来,凤国凭借滕江天险易守难攻的特点得以安生,但是难保宇文烨已经在她给他讲过的那些个有关于红军的故事中找到了进攻的最有效办法,如果最坏的一切真的发生,那么葬送钟隐的皇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如此,她将后悔终生! “雪初公子那边有慕容先生在,应当是不成问题的,小主现在最要紧的是吃东西,要不然可就什么都做不成了,反而要雪初公子来担心小主你,到时候有什么意外发生,小主这颗小心脏,可又要受折磨了!”素颜笑笑,将苏紫陌扶出马车。 脚刚落地,苏紫陌便看到一大群人忙前忙后的,好像是在准备中午的饭食,她扫了一眼,嘴角越扬越高,再环顾一遍,笑嘻嘻地转向素颜,“你家公子呢?” “公子应该是去附近走走了吧,要不然……” “不用了,目前这儿是我最大是吧?” “呃,应该是这样的……” “那就行了!”苏紫陌愉快地摆摆手,一跳一跳地往前去了,“喂,大伙儿都停一停!” “小主有何吩咐?”一个貌似年纪和地位都稍微高些的黑衣人站在苏紫陌面前,拱手道。 “我问你们,这些个食材都是哪儿来的?” “回小主的话,有附近农家买来的,也有车上带的。” “嗯,再问一个问题,我说话,你们可听?”苏紫陌觉得不保险,又多问了一遍。 “小主尽管吩咐,属下们定当竭力。” “很好,你们我还不是很熟悉,我只吩咐给你,你命他们去办吧。”苏紫陌点点头,“按照人数的多少去买些新鲜的羊肉或者牛肉来,然后尽可能得去找多一些样式的新鲜蔬菜,还有盐,芝麻酱,辣椒,需要很多水,如果可以,调味料越多越好……”苏紫陌没有条理地乱说了一气,觉得差不多了,便停了下来,示意那黑衣人可以去办了。 空城的人倒是没让苏紫陌失望,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苏紫陌面前,她一一看过去,满意得很。牛羊肉一看就是现杀的,但是血都被清理干净了,蔬菜和调味料多得不得了,她咽了咽口水,指挥着一众人等架锅烧水。待水烧开,她便要他们每人领了碗筷围着锅坐下,起初他们还不敢,后来禁不住苏紫陌的吓唬,纷纷乖乖落了座。 “咳!”苏紫陌站在一个略高的地方,清了清喉咙,开心地说,“你们一路辛苦啦,今天本小主我特意弄个涮锅来给大家尝个新鲜!”苏紫陌也不在乎那些个黑衣人个个面无表情,她兀自讲着涮锅的吃法,酱料的调法,然后自己先涮了一片肉尝了尝,自我陶醉了一下之后开始板着脸教训这一群冷冰冰的木头。 素颜在一边看着苏紫陌开心,她便也笑了起来,帮着苏紫陌说话,“你们最好是顺着小主的心意,若是小主真的动了气,公子给你们的惩罚,便不是那么简单了。” 为首的黑衣人见苏紫陌的眼睛里慢慢有浮上水汽的意思,心里一紧,忙学着苏紫陌的样子调了酱料,涮了肉吃,才一口他便变了脸色,起身道,“小主的厨艺真是不一般,今日属下等便是有福了。” “呵呵,这个不是厨艺啦,不过是小创意罢了,喜欢就好。我不晓得你们各自的口味,酱料你们自己调,这涮锅一定要大伙一起吃才热闹,所以你们也别太拘束了,我看着难受。”苏紫陌不好意思地笑笑,见他们慢慢都动起了筷子,忙招呼素颜一起吃着。 一口肉,一口菜,闻着酒香,这日子,真好!苏紫陌已经很久没有凑过这样的热闹了,看着眼前争着抢着却也不乱套的空城中人,微微笑着,都不过是无家可归的人罢了,冷淡惯了,偶尔热闹下,对心脏好。 “咦?素颜,我的菜呢?”苏紫陌望着热气腾腾的锅,刚刚放进去的蘑菇怎么又不见了?都已经好几次了,这不像是谁不小心,而是有人故意的!“咦,我的酱料呢?” 没有人答话,不是因为没有人知道,而是那个抢了苏紫陌的饭碗的人,正是他们的正主,司空逸! “司空逸,你要不要这么没有出息啊?”苏紫陌的眼睛转了一个圈,终于看到了坐在自己旁边,吃得正开心的司空逸,一张脸红扑扑的,好看得紧。 “碗没有了,我怕我抢了他们的你会发脾气,所以只好将就着用你的了。”司空逸没有理会她,只是往锅里涮着东西,然后把生的拨拉到别人面前,自己挑着已经熟了的吃。 “将就?行,我今天心情好,就不和你计较了!”苏紫陌往素颜的身边靠了靠,打算蹭素颜的,谁知道素颜把碗一护,往连左那边靠去,苏紫陌不禁怒了,“素颜!” “小主,素颜还不想死!”素颜都快哭了,司空逸那眼神都不是几乎要杀人,那就直接是杀人了! “好吧,好吧,我懂你!”苏紫陌投了降,转头看着司空逸,也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 “我吃饱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身处乱世心纷乱 良久,司空逸将碗筷还给苏紫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起身向马车走了回去。 苏紫陌捧着空碗,愣愣地看着司空逸的背影,她早就应该知道的,那白毛狐狸身上就没有半点人性!他就不是人! 司空逸坐在马车上看着苏紫陌和一众属下们吃得开心,说得也热闹,轻轻叹息。不是他不愿意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笑闹,只是那群属下,有他在,她必然会不开心。可是他实在是拒绝不了涮锅的诱惑,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过去尝尝,这荒郊野岭的,总是粗糙,等回了空城,给她做些精细的吃。司空逸望着苏紫陌弯弯的笑眼,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他放下帘子,铺纸提笔…… 暴风雨前总是宁静的,就像现在一样。 从第一天听说洛城开始,它的代名词就是三国交界,其实,三个国家的真正交界应该是洛城背靠的那座山,锁魂山。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那儿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后来有一个仙女不小心从天上掉了下来,很没有意外地爱上救她的凡人男子,从此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天上的守卫军下来寻仙女,仙女不愿意走,那个凡人男子便用祖传的阵法将整个山都守护了起来,再后来,仙女想家了,可是她却怎么都出不去,就这样时间慢慢过去,凡人男子老了,仙女怕他死去,便也使了个术法将他的魂魄锁住,从此,他们便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小主还真是小孩子心性,一个传说罢了,也值得想了这么久?天气冷了,总是吹风可不好,还不关上窗子,只怕公子回来又有的唠叨呢。”素颜抱了被子进门,放下去给苏紫陌关窗户,顺便望了一眼她看着的方向,微笑起来,“小主,这可就是那传说中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就你聪明伶俐!”苏紫陌瞪了她一眼,转回屋里自己去张罗被褥,忽然就停了手,叹了一声,“素颜,那锁魂山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小主?”素颜见苏紫陌变了脸色,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是你来的地方。”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响起来,帝师慕容负手走了进来,看着苏紫陌,满脸的严肃,“小紫陌,你有感应的,不是吗?” “我……”苏紫陌愣了愣,转向窗子的方向,夜幕中,那一片连绵的黛色山脉如泣如诉,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大脑在回忆中努力地搜索,一个习惯性地动作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来路。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空空荡荡的无名指,呼吸和心跳几乎要停滞,来路,是的,来路,这座山她不是应该最熟悉吗?兴许闭起眼睛她便认得路了,她忽的站起来,就往外冲去。 “四年相识相守,我的凤求凰虽是你传授,难道就没有半点弹入你心间?如今,你都已经是我的人了,过去,还是念念不忘吗?”门口处,司空逸将苏紫陌牢牢抱在怀里,声音沙哑,“今日白天我带着你的指环上山探过了,若是能遇到一个雷雨日,你便能回家了,陌陌,你会离开我吗?” “逸……”苏紫陌发热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竹子的清香今日染上了伤感的味道,闻起来微微心痛,能回家了,这是一个多么让她振奋的消息,可是她会愿意回去吗?回去继续做林幽的累赘,还是回去坐在曾经最爱的人坟前怀念现在最爱的人?她伸手揽住司空逸,将自己埋进他的怀抱,柔声安慰,“是啊,我现在能去哪里呢?已经四年了,回去怕也是物是人非,若是回不来,再也见不到你,我的此生,岂不是要抱憾终老?逸,将那指环,砸了吧……” “陌陌,我不是要强迫你的……” “我知道,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才如此说。”苏紫陌从司空逸怀里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们都一样,因为失去所以在乎,因为在乎所以不确定,这一路上,我总是会想,如果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好好地看看你的眼睛,你的心,也许现在的我就不会是这个样子,现在的我们也不会是这个样子,江山也好,江湖也罢,我陪着你,不作他想,多好。” “可是,也许也是拜这些磨难所赐,如今的你才会这般听话,指环就莫要砸了,当做个信物,可好?”司空逸的紫眸慢慢清澈起来,俯身轻轻吻了吻苏紫陌的唇角,坏坏地笑道,“陌陌,你好不争气啊!” “你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时候让钟隐给我把脉了?”苏紫陌脸一红,恶狠狠地瞪着他。 “是啊,我这是在保护你,也是在保护孩子。”司空逸紧了紧手臂,吻上苏紫陌的眼。 “逸,乱世之秋,还是小心一点,若是这个时候有了孩子,怕是麻烦更大。”苏紫陌闭着眼睛感受着他的温柔,幽幽一叹。 “呵,都到了这里,我就不信,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我的女人和我的孩子!”司空逸骄傲地扬起眉毛。 “嗯,你有本事,那麻烦你把屋里的老鬼给我弄出来,我累了,想睡觉。”苏紫陌耸了耸肩膀。 “连右。”司空逸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那么一下下,连右还没有出现,帝师慕容就一脸告饶状地从屋里跑了出来。一路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呃……什么时候连右也有这么大的本事了?就提了提名字就能把慕容先生下成这样?”苏紫陌不解的看着帝师慕容忙不迭逃跑的模样。 “是啊,就从有一天晚上陌陌你喝多了,非拉着连右教了他一首歌开始。”司空逸点点头,将苏紫陌抱进房间。 “是吗?那一首歌啊?夜访吸血鬼、爆肝还是雌雄同体?”苏紫陌还是很想知道,所以无视司空逸并不想提的脸色。 “小主,你忘了,是忐忑。”素颜在一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啥?”苏紫陌吓得差一点就咬了舌头。她喝醉的时候教过连右唱忐忑?天啊,这个绝对要比宇文烨的那一招朝天阙要可怕的多,难怪把传说中的神都吓成那样,她苏紫陌是到了火的时候了。许久之后,苏紫陌怯怯地开口道,“逸,你说,要是两军对垒时,我们这边派连右去唱那个歌,会不会不战而胜?” “会,一定会。”司空逸端起一杯茶,都到了嘴边又放下,含满了笑意看着她,心里顺便为连右又上了一回香。 “苏紫陌!”砰地一声巨响,连右手里拎着一把锃亮的剑冲进门,那脸上的怒火,那就不是一般的形容词能形容得了,他也不管司空逸在屋里,直接就提着剑指上了苏紫陌的心口,恨声道,“你莫要以为我连右不敢杀你!” “右右……”苏紫陌颤抖着看看剑,又看看连右,再看看剑,弱弱的喊了一声,就这一声,便成功地让司空逸好不容易才喝到嘴里的茶喷了出来,苏紫陌眨眨眼睛,看着素颜忙前忙后,又看向连右,一脸的无辜,“你不会生气的,是不是?右右……” “该死的女人!”连右气急,收了剑两步便出了门,没有动静。 苏紫陌眉眼一挑,丹凤眼中满是狡猾,“哼,还妄图在我手里逆袭,开什么玩笑?倒是你,我亲爱的空城公子啊,你今天是不是太不淡定了啊?”她绕着司空逸转了几圈,终于忍不住伸手扯了扯他的脸,“你真的是司空逸吗?” “莫闹了,累了便去睡。”司空逸无奈地将苏紫陌的手拉下来,看了一眼素颜,吩咐道,“你出去吧,这儿有我,至于空城里的事情,连左和连右会处理,就不用过来禀告我了。” “呦,是不是你家哪个自封的夫人知道我要来的消息,仗着自己有点功夫便打算动手了?”苏紫陌耿耿于怀,将司空逸的手甩开,回到床上拉了被子躺好,想了想又背过了身。 “小主……”素颜知道苏紫陌还是很介意花颂的事情,但是司空逸面前她又不好开口,只好退了出去,在门外守着,祈祷最好是什么事情都不要发生。 “陌陌,”司空逸将外袍脱了,躺下身子,抱住苏紫陌,在她耳畔轻声诱惑,“我想你……” “滚回你的空城去,那儿等你的人可多着呢。”苏紫陌依旧没个好气。 “陌陌……”司空逸长叹一声,这小女人,一定要惩罚才肯乖吗?那好吧,他心甘情愿…… 上天是公平的,例如平静的日子不会过太久就会被动荡代替,其实,身处乱世,谁都有这个心理准备,但是当那一刻真正来临,能做到不抱怨的,恐怕没有几个吧? “老公……”身边的人微微一动,半梦半醒的苏紫陌糯米一样的声音甜腻地蔓延开去,手臂伸展,收回来的时候顺便将打算起身的人搂回来,亲昵地蹭了蹭。 第一百四十章 花云想的新气象 “已经很晚了,可不能再勾引为夫了,知道吗?”司空逸现在已经习惯了苏紫陌每天早晨这样叫他,一开始不大明白,翻了好些书也没找到答案,听语气像是亲昵,又怕问了之后她不这样和自己亲近,最后还是素颜偶然听到多了一句嘴,他才知道这是她给他的专属称号。他将她露出来雪白肌肤用被子掩好,另一只手刮了刮她的鼻梁,将她的手臂拿开,准备起床。 “你有约会啊?这么着急?”苏紫陌知道司空逸为什么这么紧张着,可是她偏就喜欢看他这幅窘样,她起身堪堪压在他的胸膛上,媚眼如丝,吐气如兰,活色生香。 “你啊,莫要闹了,乖……”司空逸不得已地哄着她,昨晚本来气氛蛮好的,可是刚要开始,她却嚷着肚子疼,还红着一张脸,拼命将他往外推,一开始还以为是她的小伎俩,后来他强行将她按住才发现她的月事来了。因为被他发现,她的眼泪都下来了,说什么都不让他在屋里睡,还是他好言好语劝了才能抱着她睡了一晚,天知道这一晚他有多难受! “不要,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去?”苏紫陌不依地磨蹭着。 “好吧,我带你一起去,好不好?”司空逸无奈了,昨晚真是被她吓到了,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伤了还不成形的孩子,还好素颜没走远,也幸好钟隐不在,否则,他索性早早钻进锁魂山隐居算了,没脸见人了。 “这还差不多!”苏紫陌瞧着司空逸的脸,越看越爱得不得了,探身咬了咬他晶莹的唇,起身穿衣服去了。 “陌陌,你就不能到屏风后面去?”司空逸索性背对了苏紫陌,这丫头,真是与众不同! “色狼!”苏紫陌一愣,抱着衣服便跑到屏风后面,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装什么君子啊?我身上哪儿没看过?这个时候装纯洁!哼!” 司空逸摇头失笑,开门将素颜唤进来伺候,他站在院中,偏北方的空气果然清爽。 “原以为你佳人在怀,定然是不得不遂了那小妮子的习惯,没想到她亦是留不住你的。”钟隐一袭蓝衫悠然而至,一双蓝眸水一般静好。 “你来得这般早,叫我怎么好怠慢?”司空逸浅浅一勾唇,接过连左递上来的茶,递到钟隐手中,“其他人呢?” “想必都已经到了,苏儿那边,你可说好了?”钟隐看了看屋里,苏紫陌应该是在梳妆,便轻声问了一句。 “这话你该是去问她,都同我说过了没有。”司空逸的唇边漾上一丝苦笑,这一场三国之战,此时看来倒更像是苏紫陌与他之间的对决,那么这战争算什么,夫妻俩打着玩儿么? “苏家的事情……”钟隐略略皱了皱眉头。 “连右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只是也怕瞒不了多久,你不在,我们都只能小心翼翼,如今你在,好像也轻松不了多少,雪初,你好像也不怎么样了嘛。”司空逸斜斜的瞄了他一眼。 “是,归去来兮如今远远比不上那首心曲。”钟隐虽然好奇司空逸经常用传音入密的方式弹进苏紫陌心里的曲子到底是什么,但看起来好像是两人之间的秘密,他也就不好多问了。 “陌陌,你再不出来,我便同雪初先走了。”司空逸轻笑一声,朗声对背后的屋子唤道。 “你便是想同钟隐一道先走,怎的也不问问他有没有这个胆量带你先走?”苏紫陌依旧是紫衫,只是比起以前明亮艳丽了许多,衬得整个人也精神不少。 “还是苏儿了解我。”钟隐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在司空逸身边,确实比在宇文烨身边要好很多,他起身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把了把脉,脉象平稳有力,这身子可比以前好多了,看来这一路上他将她照顾得很好,这样,他便也放心了。他放开她,微微一笑,“如今到了这是非之地,苏儿有何打算?” “打算是没有的,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有他在,我还怕什么?”苏紫陌扬了扬眉毛,望了望远处的锁魂山,眉宇间染上了淡淡的愁绪,“等事情结束了,我想上锁魂山去看看。” “苏儿……”钟隐自然是知道帝师慕容对苏紫陌下的判词,也知道司空逸带着指环上过锁魂山的事情,苏紫陌此刻这样说,他不禁为司空逸担心,如今是情爱将他牵绊,若是她走了,难保他不会恢复原来的模样,那样的话,那局面一定不如现在好收拾。 “如果所有的推断都是真的,那么我唯一可以回家的指引便是在他手中,如此,就算我上了锁魂山,也回不了家不是吗?”苏紫陌嫣然一笑,“况且,如今我也不想离开了,只想早点结束这乱世,去过我想过的日子。” “苏儿,你想过有一日凤袍上身,宠冠后宫?” “后宫?有我在,他还想有后宫?钟隐,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苏紫陌掩唇轻笑,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向司空逸,后者安静地喝着茶,好像他们所说的一切与他无关。 “你们……呵,你们两个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的皇后,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看看?”钟隐看着两人脉脉对视的模样,轻咳一声,无奈道。 “啊?”苏紫陌一惊,瞬间换上满脸的歉意,“对不起啊,钟隐,实在是对不起,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素颜一出门便听到了这段对话,直接就无语了,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她的小主啊,恐怕是已经被公子拿下了呢。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凤国的皇后总是和皇国的第一公子在一起,这总不大合适吧?”司空逸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你可别忘了,皇国的皇后闺名苏紫陌!”苏紫陌撅了撅嘴,先前还真没发现,她这都一身三许了,她怎么就不会分身术呢? “公子,小主,马车已经备好,可以走了。”连右的眼睛在苏紫陌身上略略扫过,便低下了头。 “这是要去哪儿?”苏紫陌不禁好奇地问。 “去了便知道了,方才还说有我在什么都不怕,这个时候怎么话那么多?”司空逸牵起苏紫陌的手,向门口走去。 钟隐看着他们亲密的模样,微笑着拍了拍连右的肩膀,抬步跟了上去。 洛城外,一队人马缓缓而行。 “皇……公子,您就这么到洛城,未免也太给那空城公子面子了!”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怎么都长不大的毛头小子,电掣。 “本公子给的是帝师慕容的面子,毕竟他能够预言出谁才是这天下的霸主。不过是谁也无所谓,本公子想要的东西,还没人能够逃离。”宇文烨眯了眯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洛城城墙,看这个架势,怕是她帮忙改动过了,呵,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没办法么?那他这个皇国皇上做得恐怕太窝囊了! “公子,传闻如今能够预言天下之势的,并不是帝师慕容,而是他的女儿,慕容苏。”宇文澈忽然插了一句嘴,然后重重一叹,“四哥,她……” “苏紫陌也好,苏夏也罢,还是慕容苏,她都只能是朕的人!”一声低低的宣告,充满了帝王的霸道。 宇文澈静静地看着他的四哥,心里翻覆,“四哥啊,若是那苏紫陌真的还有回到皇国的可能,这一次,你又何必铤而走险?” 年少的时候总喜欢讲一个词语叫做物是人非,那么当时隔很久之后再见到相似的物和人的时候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当苏紫陌站在洛城的花云想面前时,她只是淡淡一笑,见过与夏展那般相似的宇文烨之后,还有什么能够刺激到她的心脏呢? “公子,小主,您来啦,贵客们都已经在虚空候着啦,您是先上去,还是在下面略坐坐,休息一下?”依旧是那个聪明伶俐,身手不凡的跑堂小二,苏紫陌就是喜欢他的腔调,可爱得很。 “早知道今天要到这儿来,我就应该换上一身男装的。”苏紫陌撇了撇嘴,“怎么没见到我的风吟大美人?” “小主可是说笑了呢,风吟一天到晚任务多得很,哪儿有时间上这儿继续跑堂来?”风吟自二楼走下来,浅碧色的裙角摇曳生姿,当真是不负苏紫陌的那一句美人的称赞。 “月鸣呢?”苏紫陌的眼睛转了一圈。虽然月鸣不怎么喜欢说话,在长安时也没有风吟同她这般大胆亲近,可是那小女儿家的心思,她可是看得通透,自从知道了苏紫陌是女儿身,可伤心了好一阵子呢。据说那段时间,百里范围内都没有强盗歹徒! “今日四公子齐聚洛城花云想,空城当然要尽到地主之谊,妹妹都在虚空呢,小主是要这么进去,还是换一身装束?”风吟站定在苏紫陌面前,欠了欠身子。 “她就这样蛮好,既然苏夏的身份都已经被识破,再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司空逸翻看了几页素颜呈上来的账本,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几语泼辣盟约定 “四公子?喂,你这意思是打算让我随着你去虚空见客?”苏紫陌略想了想,忽然就瞪大了眼睛看着司空逸。 “要不然呢,你别想偷懒。”司空逸扫了她一眼,抬步准备往楼上走去。 “喂,这要不要太搞笑了一点啊?”苏紫陌扯住司空逸的衣袖,“我该以什么身份进去?皇国皇后还是凤国皇后,还是你的专宠夫人?你当我是说相声的吗?还是一个人说群口相声的那种!” “这倒是我忽略了。”司空逸转回头看了看她几乎要皱在一起的脸,抬眸看向钟隐,“雪初,你怎么看?” “恐怕是从我们到了门口的那一瞬间起,虚空的客人就已经知道我们来了的消息,苏儿只要进门就好,身份之类的并不重要。”钟隐摇摇头,对着苏紫陌微笑了一下,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苏儿,你且放心,这儿是洛城,没人能将你怎么样。”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就算是洛城又怎样呢?还不是皇国的地方?”苏紫陌嘟囔了一句。直觉告诉她,她要是就这么进了门,不引起一场纠纷才怪,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才没有把她的问题当成问题来看!既然如此,也就别怪她没良心了! “那你说,我们将这天下之大都变成自己的地盘,可好?”司空逸挥手将钟隐放在苏紫陌肩上的手打掉,将她揽在自己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轻询问她的意见。 “呵,我早就知道了,你从来都不是个省油的灯!”苏紫陌白了他一眼,想要挣开他的手却不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看懂了司空逸的心思,他想要问鼎天下霸主之位,想要将这世间最大的权利收在自己囊中,但是他一定不会是一个好皇帝,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把治理江山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有的,只是一颗玩闹的心,无论是宇文烨还是现在龙国皇帝龙越,都不过是陪他玩笑的对手,当有一天那天下霸主的位置落到他手边的时候,他会做的,定然是微微一笑转身离去,而不是上位。所以,她现在护着宇文烨,帮着凤国,就是想以她的微薄力量去保护黎民百姓不在这一场玩笑中牺牲性命。 虚空还是原来的模样,所以陌生是不存在的,苏紫陌一路被司空逸紧紧牵着手,在看到宇文烨和宇文澈的那个瞬间,她想要挣脱,却被握得更紧,她清楚的看到了宇文烨眼中的痛和愤怒,她垂下眼帘,打算做一只鸵鸟,可是没有人会给她机会。 “紫陌,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凝重的气氛中,宇文澈率先开口,清泉一般的眼神和声音,让苏紫陌瞬间就放松下来,回忆倒转,想起小的时候,他和她坐在皇宫的屋顶,看落日飞鸟。 “还好,你呢?可参透了我给你琴谱?”苏紫陌回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笑容。 “你还是这样看起来比较漂亮。”宇文澈将手里的苹果以一条漂亮的抛物线抛到苏紫陌怀中,也懒得去看司空逸那张其实已经吃醋却装着无所谓的脸,他起身走到月鸣身边,示意她起身,月鸣看了司空逸一眼,起身站到一边,宇文澈坐在古琴前,弦动音清。 “你还是这样看起来比较迷人。”苏紫陌学着宇文澈的话,说罢却转头看了一眼司空逸,轻轻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在他耳边低语,“怎么?吃醋了?这么小气?” 司空逸淡淡地瞅了她一眼,那一副小得意的模样让他微微心动,她喜欢的生活,他明白,可是他和宇文烨一样懂的一件事是,在她们身边的女人,终究是过不成这样的生活的。他将她的小手拉下,攥在手心,微笑着看向宇文烨,“皇上还是像在长安一样照顾着花云想的生意呢。” “真想不到,原来江湖之中大名鼎鼎的神医雪初公子,竟然就是凤国出走多年,如今的凤国皇帝,凤隐。”宇文烨的心里略微挣扎,强压下了自己想要拔剑的冲动,顺便忽略掉司空逸的挑衅,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挑眉看着钟隐。 “钟隐,原来你不姓钟的啊?”还没等钟隐说什么苏紫陌便委委屈屈地扯了他的衣袖,丢给他一句让他啼笑皆非的话。 “无论在哪里,我都只是你的钟隐。”钟隐清亮的蓝眸以及平和宁静,他伸手摸了摸苏紫陌的头顶,从容不迫地转向宇文烨,“此番冷烨帝便是来与孤结盟的?” “是,也不是。”宇文烨微微一笑,看着苏紫陌,声音忽然就变得温柔深情,“朕的皇后,玩够了么,是不是该回家了?” “我……”苏紫陌忽然就恍惚了一下。回家……夏展……掌心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她低下头,没有去看司空逸紫眸深处的微怒,只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慢慢答道,“依旧是那句话,冰凝郡主已死,请皇上节哀。” “是么?那好吧,既然朕今日的来意你们都清楚,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谈谈条件了?”宇文烨也不勉强,只是简单地带过了话题。 苏紫陌没有想到他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自己,所有的准备都落了空,不免地有一些失落。宇文澈的琴音稍稍有些变化,她敏锐地捕捉到,然后抬眼望向他,清澈见底的眼眸将她独独放置在其中,这样的一种置身事外让她向往。苏紫陌勾起一抹笑,这样的男子,世间本就少有,那生在帝王家,便更是凤毛麟角,可惜了,她不够乖巧。 “冷烨帝的笑话说的果然有趣,三十万大军驻守滕江岸,这便是你谈条件的态度?”钟隐的眉宇间依旧是淡然平静,只是那一种帝王的气质已经锐不可当,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闲云野鹤的日子让他沉迷,只是如今日如此,不得不为之。 “不过是必要的措施罢了,若是隐帝不喜欢,朕可以马上下令叫他们全数撤去。”宇文烨抿一口茶,随意地说着,仿佛亦将这一切当做了玩笑。 苏紫陌听着,略略偏过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司空逸,眼神中带上了疑问,他们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也许精英之间的斗争都是从微笑开始的,几人分坐在不同的方向,执一杯清香四溢的茶水,相顾不语,只是含情脉脉。苏紫陌望着传说中的皇国四公子一杯接一杯地品茶的样子,实在是无聊,慢慢挪到素颜旁边,小声地问了一句让四公子都变了脸色的话:“哎,你说,他们喝了这么多的茶水,就不想上茅房?还是说他们都矜持着谁也不去啊?” “公子,人来了。”连右掀帘进屋,明显感觉到屋里气氛不对,他习惯性地扫了一眼苏紫陌,一看她满脸无辜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她闯祸了,有公子在身边,就不必他担心了。 “在楼下?”司空逸瞟了一眼仍旧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的苏紫陌,头微微有些疼,这丫头,真是让他无奈。 “是。”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完?”自小的情谊让司空逸一眼就看出了连右的心思,他起身走到他面前,微笑地看着她,轻声说,“在你面前的可是皇国的四公子,至于那个笨女人,无论以那个身份,都是龙国动不得的,所以,你怕什么?” “公子,龙舞公主也跟着来了。”连右也不是怕什么,就楼下那些人,还动不了他想要保护的人,只是,他只是不愿见她伤心罢了。 “如此甚好,故人重逢,该是个团圆的好日子。风吟,备酒,月鸣,去准备歌舞,今日这花云想,还真是贵客不断呢。”这话并不是司空逸说的,而是出自苏紫陌之口,那丹凤眼中的讽刺和冷然让在场的男子不由得叹息,这般瞬息万变的女子,太想要征服,却总会感觉到有心无力,若不是心思缜密,怕真是收服不了他,宇文烨输掉的不是谋略,而是天时地利。 “是,小主。”风吟与月鸣喂一行礼,便匆匆而去。 苏紫陌站起身来,莲步轻移,抱住司空逸的胳膊,浅浅的笑靥如花似玉,“老公,人家害怕……” “有我在,不怕。”司空逸唇角上扬,顺手将苏紫陌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咳,雪初公子倒是大度。”宇文烨漆黑的目光挪开,转到钟隐身上。 “呵,苏夏是同孤的皇后长得很像,不过孤的皇后要稳重些,懂事些,不似她这般小孩子气,爱玩爱闹。”钟隐不动声色地继续着煮茶的动作。 “原来如此。”宇文烨冷冷一笑,看着司空逸将苏紫陌抱在怀里,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总觉得那么刺眼,不过这样的事情也看不了太久了,皇国的皇后,总将要回到皇国皇宫,住在坤宁宫的。 “猫儿,你的长相,还真是让本公子心烦呢。”司空逸捏捏苏紫陌的鼻子,轻轻笑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以爱之名的友情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猫儿就是生的这幅模样,能与皇国的皇后娘娘和凤国的皇后娘娘形似,是猫儿的荣幸,若是公子怕麻烦,休了猫儿便罢,猫儿大不了就是一死,一了百了!”苏紫陌皱着一张小脸,钻在司空逸怀里哼唧着。 “你呀,可让本公子怎生舍得?”司空逸揽紧了她,无奈地轻叹。 “这花云想果然是非同凡响啊。”一个响亮的声音随着结实的脚步声一同进门,苏紫陌从司空逸怀里探出一双眼睛看过去,果然是不同于挨着水长大的人,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标准的草原汉子,奔放不羁。 “这就是龙国的皇上,龙越。”司空逸附在苏紫陌耳边轻声说道。 “大胆,见到我国皇帝陛下,竟然不行礼!” 尖细的声音忽然就钻了出来,苏紫陌不合时宜地就笑出了声,并且不怕死地插了一句话,“呦,这是哪国的皇上啊,出门带这么个蠢奴才,也不怕丢了整个国家的脸面。” “你……” “你什么你?你一个半男不女的老阉人,竟敢在洛城撒野,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苏紫陌干脆直接从司空逸怀里站了起来,面对着那个翘着兰花指的老太监,笑得那叫一个倾国倾城。 “你……” “还不住嘴!”龙越喝住那老太监,转到苏紫陌身上的目光变得灼热,“早就听闻皇国美女精致俊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敢问姑娘芳名?” “敢问?你还真敢问!可惜了,本姑娘偏不愿意告诉你!”苏紫陌翻了翻眼睛,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她借着喝水转到了钟隐身后,就算钟隐的功夫不那么出色,至少躲一躲还是行的。她瞧了一眼跟着龙越来的人,龙舞的目光一直在宇文烨身上,倒也没注意到她,不过来便来了,不说不笑不热闹不是?她唇角一勾,曼声道,“喂,我说你这个皇帝倒是窝囊,管不住自己的老太监,也管不住自己的小宫女,你说你还能干什么?难怪派了那么多兵跟着你到洛城来!若是害怕,一早你就可以选择不来,省得丢人!” “你说谁是小宫女?”龙舞在那老太监的拉扯下才回过神来,一眼看到苏紫陌那张脸,便气不打一处来,抖出手里的剑就像苏紫陌砍来,“上次在烨王府,本公主就应该杀了你,今日你自己送上门来,就休怪本公主不客气了!” “住手!”龙越一声大喝还没完全出口,四公子便齐齐动了手,四只手同时点上龙舞的身体要穴,让他动弹不得,他皱了皱眉,苏紫陌的美貌是他从未见过的,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她迎娶回龙国,却没想到自己的妹妹竟是这般冲动。他上前一步,越过四公子直接看向苏紫陌,“舍妹年少不经事,吓到了姑娘,还望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是啊,是年少,是不经事,也可怜,嫁给皇上三年整,除了皇上的脸和手,就再没见过皇上别的地方了!不过这样也好,不影响二次出售,对吧,公子们?”苏紫陌笑容灿烂,走到司空逸身边,攀住他的手臂,“逸,人家被吓到了呢。” “还不是你自己不听话?”司空逸将她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看着龙越。胆子真大,居然敢在他的地盘觊觎他的女人,若不是为了大局,他定要那龙越将命留在花云想。 “姑娘这话,未免也太刻薄了些。”龙越此时也瞧出了端倪,纵然是看上了苏紫陌,但是也不能容她这般放肆,当即冷了脸。 “呵,刻薄?那好吧,我也不过就刻薄了些,哪及得上您的亲妹妹,用五十万大军做嫁妆,硬是要倒贴给皇上,结果怎样呢?连洞房花烛夜都是一个人空虚度过的。其实,孤独终老也就罢了,偏生还叫皇上给休了回去,你堂堂龙国皇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敢出兵叫阵,也不怕天下人笑话!”苏紫陌一声高过一声,小女人的泼辣样子让四公子都低了头,抿嘴而笑,偏偏她还嫌不够,“还有啊,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妹妹都干了些什么?她手上的人命有谁都无所谓,偏偏就有皇上的心上人和深受皇国百姓爱戴的冰凝郡主,你此番踏入我皇国境内,不老老实实的,还敢这般叫嚣,你信不信我现在冲着窗户喊一声,就会有无数老百姓冲上来灭了你们这群人?” 龙舞见苏紫陌这般威胁,气得脸通红,无奈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狠狠地瞪着她。 “瞪什么瞪?没见过美女是不是?我告诉你,当年你五十万大军能损在皇上的火药之下,今日你整个龙国都会葬送在皇上的火炮之下!还有你,别以为你打什么主意我不知道,想纳我进你的后宫,你做你的千秋白日梦去吧!你不知道,可你妹妹可是清楚得很,我若是嫁给我朝天子,那可是椒房专宠,皇后之尊,嫁给你,我能有什么好?你当我是傻子不成?”苏紫陌狠狠地瞪了回去。 “这便是贵国的态度?”到底是当皇帝的,气度还是有一些的,龙越此时也不去理会苏紫陌的胡闹,看向了钟隐。 “越帝是否忘了,孤还有一个身份,便是皇国的四公子之一。”钟隐淡淡一笑,风华绝代。 “很好,那寡人便告辞了!”龙越几下点开龙舞的穴道,将她拖出了花云想。 苏紫陌在楼上看着,嘴角溢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宸桓公子,不让你的手下们出来活动活动么?” 宇文烨一笑,冲叶焕点点头,叶焕领命而去。 那一日,三国新任皇者的第一次会面,皇国冷烨帝与凤国隐帝相谈甚欢,龙国越帝带数千人入洛城,出城时仅剩越帝与公主两人。 平静了多年的三国,选择了一个不大合适的时节来开始战争。冬季,粮草的补给很是问题,可是三国的新皇皆是一意孤行,由此便显出了龙国的吃力。龙国草原辽阔,却因为海拔太高,气候并不适宜种植粮食谷物,所以才常有龙国流寇侵扰皇国边境的事情,如今战争,粮草变成了最大的制肘,也难怪龙国皇帝日日愁眉不展。相对于龙国,皇国的鱼米富庶和凤国的自给自足就使战争少了不少麻烦,再加上空城的支援,这一场战争刚刚开始,就已经可以看到结局。 空城是个四季都温暖如春的地方,战争一开始,苏紫陌就被送到了这里,司空逸的保护是被所有人默许的,她自己本也见不惯打打杀杀,也就没有闹脾气,只是让她终日坐立不安的,就是要日日坐在城墙上弹朝歌曲的司空逸。 “素颜,你说这战争打得还有什么意思?”苏紫陌托着下巴翻看着连右送进来的军报。在这个还是以冷兵器为主的时代,火炮的威力是他们无法用肉体去抗衡的力量,惊雷对兵器的制造创造能力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这样一来,整整三天的时间,皇凤联军没有出动一兵一卒,龙国就已经损失惨重,据说那龙越早就已经萌生了退兵的意思,只是宇文烨斩了来使,不给他退路,他只好硬着头皮苦苦支撑。 “小主,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的形式,那越帝还有退路吗?倒是雪初公子闲得很,如今正在阁楼里和慕容先生下棋呢。”素颜将茶水糕点放在书桌上,心下明了,公子也算是用心良苦,日日军报不断,真实可靠,这般坦诚倒是让苏紫陌放下了心,乖乖待在了空城里。 “钟隐回来了?” “是,小主可是要过去看看?” “不了,晚些时候请钟隐过来吃饭吧。”苏紫陌正欲起身,却又放弃了打算,虽说这儿是空城,是司空逸的地方,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难免出什么差错,自古以来,一个奸细便能倾覆整个局面,人命,她输不起。他临走前交代过,这儿的阵法最是奇特,也教过她启动和关闭的办法,所以,那儿都不如她这里安全。 “连右呢?” “在隔壁休息,我去叫他,小主稍等。”素颜笑着,她陪了苏紫陌多年,看着她一日一日成长,她知道她亦是拥有一颗玲珑心,但是从来不会用在最亲近的人身上,空城的人她几乎都见过,如今却选择了任性的不信任,可见公子在她心中的地位之重,公子一个人苦了多年,也终于等到了她。 连右每一次踏进房间都看到同一样的画面,苏紫陌伏在几案上,走笔飞龙,那些文字和符号是他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但是公子都知道。他慢慢也看出了她的心意,她的保护他感动在心里,可是情爱是毒药,一旦沾染就无药可救,皇国与凤国的新皇,哪一个不是为她废了六宫,何况他呢? “你来了?”苏紫陌收笔,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连右,微笑着将手边的糕点推过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被忽略了的危险 “听素颜说钟隐回来了,晚上会过来,前方的将士们需要什么药材,你比我要清楚,还有你和连左他们,都向他去讨,不要逞强,知道吗?此次你便多留几日,将药材带着再回去吧。” “好几日收不到前方的消息,你可安心?”连右也不跟苏紫陌客气,拉了把椅子随意坐了下来。 “有的时候,信任也是必要的。”苏紫陌耸了耸肩膀,“你看看这些军报,每日送上来的不都是一样,有空城四护卫守着,忠心耿耿的,我还担心什么?不过几日而已,不碍事的。”说这话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瞬息万变,如果她能够早早知道,便不会有后来的伤心欲绝。 “嗯,好。”连右亦是不想走的,虽然知道她是安全的,但不看到她总是不安心。 “对了,最近有没有莫非的消息?他是跟着宇文烨去前线了,还是守在了长安?”苏紫陌忽然问了一句。 “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连右停下了喝水的动作,却不放下茶杯,借以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变化。 “突然想起来而已,随便问问。”苏紫陌何等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连右的变化,只是他这幅样子必然不会说实话,倒不如去和钟隐打听来得省事。 “他在长安皇宫里,修王爷身边。”连右恢复了神色,将茶杯放下,“冷烨帝走时封了修王爷做摄政王,主持一切事务,莫非为御前带刀护卫,目前贴身保护修王爷的安全。” “他倒是胆子大。”苏紫陌轻笑,“那凤国那边呢?钟隐不在,也总要有个人帮衬着吧。” 连右一脸古怪地看着苏紫陌,半响才道,“你当你每日看的折子是哪儿来的?” “什么?”苏紫陌明显是吓了一大跳,“这不是钟隐说让我帮着想想办法的事情么?什么时候变成了凤国的奏折?”前些日子钟隐托亲信送来了好多信件,说是一些朝堂上比较棘手的事情,让她帮着想想办法,她到也没往深里想,皆是尽力而为,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将奏折拆去了封皮送给了她。 “你便就是你自己说的那种人,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现在整个凤国上下都知道了,皇上御驾亲征,皇后垂帘听政,一外一内,将整个凤国打理的井井有条,现在,凤国朝堂之上就没有不服你的人。”连右看着苏紫陌呆呆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可话虽是轻松,当初雪初公子和公子却也是费了不少的力气的,还好这小女人争气,执掌国事一个多月没有出过任何差错,这样的她,恐怕也就只有公子才配得上吧。 “好一个钟隐!当我是什么?最廉价的劳动力吗?真是太过分了!皇上好歹还有个请安折子舒舒心呢,我这儿就只有事儿,他就是这么体谅我这个妹妹的?”苏紫陌回过了神,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大呼小叫。 连右坐在一边只是笑,相处的日子久了,也就知道了她的脾气,她此时不过是发发牢骚,过一会儿便没事了。 “看来逸真的是把你惯坏了,放在从前,你哪会这般发脾气?连右,素颜,你们两个也不说劝着点,常生气的女人可是容易老的。”钟隐笑着进门,天青色的长衫衬出他挺拔的风姿,苏紫陌忽然发现,当年那个淡泊宁静的男子,也有成熟的一天。 “公子这可是为难我们,”素颜跟进门,亦是笑,“小主发脾气,岂是我们能劝说得了的?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呢。” “哼哼,难为你还敢进我的门,敢问尊贵的皇上陛下,您的下一步计划可是将整个江山都丢给我,然后一个人去逍遥自在?”苏紫陌翻了个白眼,将昨夜熬了半宿才写好的解决方案丢到钟隐面前,“麻烦您还是关心一下您的子民吧,看看这些个方案可还有问题。” “罢了,你写的我便不必看,朝廷里的人我也信得过,叫人送回去吧。”钟隐挥了挥手,立刻有人进来收拾信件,装信封,封火漆。 “你便这么放心你宫里的那些人?”苏紫陌起身站在钟隐面前,眼神中隐隐担忧。 “傻丫头,逸的人我还信不过吗?”钟隐抬头轻轻敲敲苏紫陌的额头,“今晚我叫人煮了药膳,你的身体,是要补补了。” “这可是皇上给我的工钱?”苏紫陌眨眨眼睛。 “咳,在孤面前,要自称臣妾。”钟隐摸了摸苏紫陌的头发,若她真的是他的妻,那该有多好。 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打着友谊的名义,爱着一个人…… 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白衣似仙,温润如玉,一颦一笑都牵动心弦,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从未有过这样的想念,即使是在原来的时空。原来,爱深入心底的时候,便是这般折磨。 熄灭了所有的灯光,苏紫陌一个人坐在窗前,呆呆地望着夜空,想念,从来都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苏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钟隐悄然无声地出现在苏紫陌的窗前,手里握着一片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叶子。 “你不也一样没有休息?”苏紫陌收回放在远方的视线,看着钟隐,心情慢慢在他的眼眸的宁静中安详。 “要不要上屋顶去坐坐?”像初识的时候一样,钟隐向苏紫陌伸出了手,温暖的笑容落在她的眼帘中,化作阳光般的温暖。 “谢谢你。”依旧是那一句感谢,她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那一瞬间会有一点恍惚,好像时间并没有流动,一切都在最开始的地方。 钟隐微微使力,将她抱出房间,还未落地便是一个旋身,上了屋顶,苏紫陌没有像第一次一样晃动着身子,脸色苍白,淡然的微笑和稳稳地身子让他觉得遗憾,她变了,在这四年多的时光中,她从最开始的透明变作了如今的光芒万丈,不可直视,所以看不清内心的真实,他忽的想起司空逸的叹息——“其实,不是我看透了或者是猜到了她,只是我同她是一样的,她便是我,我便是她,本就不必猜的。” “空城的夜景原来是这个模样的。”苏紫陌抓着钟隐的衣角坐在屋顶上,眺望着满目的深黛色,浅浅微笑,“锁魂山,到底锁住了谁的魂魄呢?” 钟隐不去回答她,只是默默地吹起了归去来兮,衣角被攥在她的手里,不能飞舞,他不在乎。 苏紫陌用另一手抱着膝盖,静静地听着,唇边一缕笑,一点都不减退。她知道,她终究是在这里拾回了隐藏的能力,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想他,他们是彼此最大的软肋。 “苏儿,你怎么了?”一曲渐入尾声,钟隐忽然感觉到苏紫陌抓着自己的衣角的手在收紧,并且在颤抖,他忙收了叶笛声低头看去,只见苏紫陌脸色发白,紧紧地揪着胸口的衣服,眉头皱的很紧,好像很痛苦。钟隐心中一痛,将手中的叶子丢开,弯身抱住她,手把上她的脉搏,“心跳怎么这么快?苏儿,你怎么样?” “我,没事……”苏紫陌艰难地从口中吐出三个字,她闭了闭眼睛,努力地让自己好一点,良久她才慢慢说道,“叫连右连夜赶回潼关,我预感到逸有危险!” “什么?”钟隐脸色亦是一变,将苏紫陌抱起飞落地面,踢开房门,将她放进床榻,素颜等人听的声音纷纷赶来,一见苏紫陌的模样都傻了眼。 “连右,你速回潼关,将信带到,嘱咐逸要小心身边的人。”苏紫陌几乎是咬着牙在交代事情。 “可是你……” “我什么我,我这儿有钟隐,定然死不了,若是潼关有变,你便是九命猫妖也活不了了!”苏紫陌瞪着连右,声音中的冰冷让他心生畏惧,他没再多言,略略抱拳便用轻功掠了出去。 见连右出了门,苏紫陌微微松了一口气,躺回被子中闭目养神。钟隐一直注意着她的脉象,感觉到她的心跳在一点一点慢下来,才放心了些,将手里的银针收回,看向素颜。 “去请慕容先生。” “是。”素颜转身匆匆离去,还没走出门口,便碰上了正要进门的帝师慕容。 “师傅,徒儿正说要去请您呢……” “免了,紫丫头,你感觉可好?”帝师慕容一掌将钟隐挥到一边,执起苏紫陌的手腕细细诊脉,良久之后,长叹一声,“丫头,待你略好些了,便让钟隐带着你上路去吧。” “上路,去哪儿?”苏紫陌本来很累,一听帝师慕容的话,直接就坐起了身,引得一阵头痛。 “你这丫头,老夫又不害你,你紧张什么?”帝师慕容忙扶着苏紫陌躺好,认真地看着她,“不知你可懂观星之术?” “还请先生赐教。” “想必江湖传闻你也听了不少,老夫之所以会到空城是因为帝星忽现,正在空城上空,所以这天下霸主,定是这空城之主。但是,已有千年未现的凰帝星于一日深夜猛然大亮,并栖于正南方,紧挨天狼王星,之后凰帝星渐渐北移,受他的影响,天狼王星、朱雀王星以及帝星轨迹皆有变化,且三星同亮,都隐于凰帝星光芒之后。”帝师慕容一边说一边看着苏紫陌的神情变化,她并没有让他失望。 第一百四十四章 滕江相顾断旧情 “我看过的典籍中有记载,凰帝星虽然可掌天下大权,但是终究是昙花一现,权势依旧会回到帝星照耀之人手中,所以凰帝星不过是一颗辅星而已。”苏紫陌自然是推理的出形塑变化的原因,那千年未现的凰帝星,不是指她,还能有谁? “但是,丫头你可知道凰帝星的势有多大?改变星宿轨迹,若是凰帝星愿意,那么帝星可以不是帝星,天狼王星或者朱雀王星皆可取而代之。” “先生可否告知我凰帝星的结果呢?”苏紫陌垂下眼帘,有一件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好像已经临于她的面前,现在的她之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她足够强大,或者结果不那么悲伤。 “凰帝星千年一现,典籍中的记载甚少,那上古的神迹,怎可是老夫一介凡人可参透的,但是老夫有一句话赠与丫头临行之时,”帝师慕容拍了拍苏紫陌的肩膀,温和地说,“空白好过任何判词。” 苏紫陌幡然醒悟,是的,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若是天命已定,她便没有翻身的机会,既然她是闯入这个时空的凰帝星,那么这么时空原来的命格就都已经被她打乱,现在所发生的一切虽然是顺其自然,但是其中都有她的原因。如此可见,她可以掌握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命运,天下都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任由她来左右。尽管权限不大,但是足够鼓励她去尽力而为。 “钟隐,去准备吧,我们明日启程起潼关。”苏紫陌扬起自信的微笑。 “丫头,你错了,我要你们去的不是潼关,而是回凤国,去滕江。”已经准备出门的帝师慕容忽然折了回来,丢下一句话之后便没了踪影。 苏紫陌喃喃地重复着帝师慕容的话,不甚理解。自从那日在花云想,皇国与凤国正式结盟之后,宇文烨就将驻守在滕江便的军队悉数调回,并且专心投入到了潼关与龙国的战争之中,凤国作为补给和运输粮草的队伍也一直和皇国配合的很好,怎么帝师慕容会让他们前往凤国,而不是去潼关呢? “苏儿,想不通便不要想好了,依你的心去行动,我都随着你。”钟隐坐在苏紫陌身边,轻抚她的脸颊,这些日子战争以来,她虽然每日都保证饮食睡眠,可是对司空逸的想念还是将她折磨得瘦削,看了便让他心痛,他连日下厨,却依旧不能让她恢复如初,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般没用。 “不,钟隐,人命关天,我们明日回凤国,去滕江,准备了那么久,也该是拿出来的时候了。”苏紫陌的眼神忽的凌冽,强者的光彩在她深褐色的眼瞳中迸发,那一刻的她,即使单薄,却也让人心服。 “好,我这就叫人去准备。”钟隐的心里有那么一刻是欣喜的,苏紫陌的决定无论真相怎样,他都愿意相信,现在的她,是凤国的皇后,慕容苏。 钟隐以及其他人离开之后,苏紫陌将被子蒙在脸上,放思维冷静,她细细的回忆着这些天的军报,一个可怕的情况出现在她的脑海。不行,马上就要赶回凤国,必须快,刻不容缓! 滕江,皇国与凤国的交界。这一日,冷风猎猎,怒涛咆哮。 “王爷,一切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妥当,今日休整之后,明日便可渡江了,此处冷寒,还是请王爷回帐中休息吧。”风驰看着站在滕江岸边,眺望着对岸的宇文澈,上前劝道。 “风驰,临行前,皇兄就再没有什么话留下?”宇文澈身披战甲,俊秀的脸上早已不见了年少的飞扬神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气魄,沉稳大气,堪当重任,当初只动琴弦的手如今已沾满了敌人的鲜血,那一柄随身多年的清音剑也不再只是助兴。 “皇上只是交代属下们保护王爷安全,其他的,并没有说。”风驰恭敬的回答。宇文澈的担心他不是没有过,只是他也略知苏紫陌的脾气,如今潼关告急,她不会不顾司空逸的生死,所以滕江,此时便是时机。 “不愧是皇兄亲自训练出来的人,竟是和皇兄同一样的脾气,苏紫陌一定会去潼关而不是来滕江,你们心中所想,本王可说对了?”宇文澈转过身来,昏暗的日光下,他的战甲似是浴血一般,脸上的苦涩很明显。他微微一笑,“皇兄终究不是她的良人,爱这个东西,恐怕到了如今他依旧是没有懂得,你看对岸,那可是应该在潼关的苏紫陌?” 风驰顺着宇文澈所指的方向极目望去,岸边的岩石上确实立着一名身着深紫色裘皮大衣的女子,通关一战,她的身影让他至今忘不却,而映在眼中的女子,正是记忆里的那一个。他不由得吃了一惊,略略后退一步,低声吩咐下属速速前去潼关送信,可是无论如何也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对立,无论所有人是多么的不愿意。 “澈王爷,别来无恙,这滕江的景色可好?”苏紫陌的声音远远地送过来,微微有些飘渺。 “谢皇后娘娘关怀,滕江的景色甚好,本王甚是喜欢。”对立的战场之上,只有对手,没有朋友,即便心中是如何地抵触,面上依旧要云淡风轻,宇文澈负手而立,微笑地看着滕江对岸的苏紫陌。 “今日天气好像不大好,不过也不再至于影响本宫给王爷送上我凤国的礼物,还请王爷站稳了,莫要眨眼。”苏紫陌闭了闭眼睛,曾经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眼泪被冷风吹干,在睁开眼时,只剩下一片冷然。 芊芊素手一起一落,滕江上忽然出现一排战船,其规模相比与皇国分毫不让,其样式却是新颖。宇文澈凝神望着,心里翻过惊涛骇浪。不愧是传说中的奇女子,小小深闺女子竟然能如身经百战的惊雷一般,想到将火炮搬上战船,且在战船上加上精铁和铜镜,精铁加固船身,铜镜借以阳光可对对方起到阻碍视线的作用。宇文澈抿唇不语,他看到的这些恐怕只是冰山一角,苏紫陌的思路向来是另辟蹊径,若是明日的渡江,定少不了一场激战,凤国有了这样的战船,恐怕自己这边少不了吃力。 “风驰。” “回王爷的话,这战船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准备出来的,凤国怕是早有准备。”风驰皱了眉头,看来还是小看了这个女子。 “本王就是要听你这些没有的话么?”宇文澈冷了声音。 “王爷恕罪,”风驰拱手道,“王爷,对岸情况皆是真实,我军该如何应对,还请王爷示下。” “这样啊……”宇文澈与苏紫陌遥遥地四目相接,她眼中的不忍他以及能看得懂,只是他们各自有各自要守护的东西,不得已,便是这个世界的无可奈何。 “澈王爷,本宫精心准备的礼物,王爷以为如何?”素手一挥,所有的战船像来时一般悄然无声地消失无踪,苏紫陌立在岩石上,脚下便是江涛滚滚,她却没有丝毫畏惧,皇后的威仪她已经掌握地炉火纯青。 “皇后娘娘依旧是蕙质兰心,本王佩服。” “王爷过奖,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两个人恭敬地说着场面话,心中的苦涩和疼痛恐怕只收他们两个人知道。 “江边冷寒,还望皇后娘娘保重凤体。” “王爷亦然。” “如此,本王先行告辞了。” “王爷轻便。”苏紫陌淡淡一笑,礼数周全,看着宇文澈离去的背影,她闭了眼睛,卸下伪装,面对着壮观的滕江,露出了以自己的脆弱。宇文烨,他竟是这般残忍,竟要将宇文澈和她至于如此地步,她不相信今日的这一切他是预料不到的,至于结果,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娘娘,皇上在营帐之中该担心了。”素颜跳上岩石,将苏紫陌扶下来。 苏紫陌睁眼看着跪在地上了将领,疲倦地挥了挥手,“皇国军队怕是要改变战略,今日便要辛苦你们了,将这几个月的成果都拿出来吧,是时候了。” “是,皇后娘娘……” “怎么,还有什么话要说么?”苏紫陌见那将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停住了脚步问道。 “滕江今日怕是要血气冲天了,娘娘凤体贵重,还是回凤都吧,这儿有属下们在,他们是渡不得江的。”那将领再拜苏紫陌,诚恳道。 “呵呵,本宫早就知道你们会做这般想法,只是早在本宫登上阅兵台时你们就应该知道,你们的皇后并不一枝养在深宫中的牡丹,等了这许多个月,不让本宫亲眼看到本宫的成果,你们是不是过分了些?”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计划不如变化快 苏紫陌眯起眼睛,伸出双手将将领们一一扶起,“记着,战场之上,没有皇后娘娘,只有与你们并肩作战的战友。” “娘娘……”将领们皆是热泪盈眶,历朝历代,哪有过皇后亲征的道理,况且还是这般纤细瘦弱的皇后,皇上仁慈,皇后更甚,今日他们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换得滕江安宁! “好了,还不快去准备,让他们看看,咱们凤国岂是好欺负的!”苏紫陌笑着将一众将领打发走,待他们走远了,她脸上的微笑也就消失了,她扶着素颜的手慢慢往回走,“素颜,你说,他们的父母妻儿此时在做些什么呢?” “大约是祈祷吧,祈祷他们的家人平安无事,也祈祷皇上和娘娘平安无事,更祈祷整个凤国平安无事。”素颜轻柔地回答,只求让她舒心。 “是么?叫空城的人明日看紧些,我不希望自己的手上沾染上离人的眼泪,那是比鲜血还烫心的伤疤。”苏紫陌低垂了眼帘登上马车。 凤国主帐内,钟隐端坐在上首,安静地翻看着手中的医书,旁边的小厮却没有这么淡定,不断地跺着脚来回溜达,一边溜达还一边嘟囔着。 “哎呀,这娘娘都去了好几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都是一群不懂事的武夫,也不知道派个人回禀一声,真是急死我了……” “福安,”钟隐被他搅得头疼,出声制止了他,“你便是这般不信任孤的皇后?” “不是啊,皇上您明鉴啊,奴才这可是担心娘娘的安全啊!”福全忙跪下磕头道。 “皇上不担心臣妾的安危就罢了,怎的还霸道上了?”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素颜掀帘,苏紫陌进门来,脱去外面的裘皮大衣,以一身清爽的装束立在钟隐面前,盈盈下拜,“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罢了,在外面就免了这些个虚礼吧。”钟隐将医书放下,起身将苏紫陌扶起来,看了看跪在一边的福全,笑起来,“还不快起来?也等着孤扶你呢?” “不敢不敢,奴才可不敢,皇后娘娘回来就好,厨房炖着补品,奴才这就去给端了来!”福全起身,行了个礼,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小子……”钟隐失笑道。 “好了,潼关那边怎么样?”苏紫陌扯了扯他的袖子,两人一起坐回座位上。 “信使已经解决了,短期内潼关那边怕是不知道这边情况了。逸那边你就放心吧,师傅已经过去了。”钟隐知道她的担忧,伸手将案子上的信件抽出来给她。 “那就好,今晚便用他们祭了我们的新战船吧。”苏紫陌似是倦了,蜷进钟隐的怀中作势就要睡去。 钟隐瞧着她的脸,暗暗叹息,抬头看向素颜,“去军中传令,留澈王爷性命。” “是。”素颜领旨而去。 “谢谢……” “苏儿,你呀……” 钟隐轻拍苏紫陌的背,将内力缓缓输进她的体内,一来驱寒,二来为了她的身体,今晚,怕是要不眠不休了。 潼关,驻军大营里有一个安静的小角落,一个精致的小帐篷支在那儿,夜明珠的光芒总是要比烛光柔和多了,可是这样的小帐篷放在这里是有些格格不入的。 “她当真听了那老鬼的话去了滕江?”司空逸悠然转身,声音随意,眼神中也没有半分该有的焦急,只是平淡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连左。 “是。”连左跟了司空逸多年,自然知道他的脾性,越是平静,说明心里的怒火就越大,这个时候多说一句话都是错,简单明了才是王道。 “老鬼是活得太久,活得不耐烦了吧?”司空逸轻笑出声,随手拨弄着手边的号钟琴,“还不出来么?” “若是知道你是这般的狼心狗肺,老夫当初就不应该救你!”帝师慕容捂着耳朵撞撞跌跌地进了帐,头发衣衫皆是凌乱,狼狈得很。 “以你的能力,早在唆使陌陌去滕江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吧。”司空逸连头都懒得抬了,只是继续拨弄琴弦。 “你小子,到底有没有一点尊师重道的意识!先给老夫停下来!”帝师慕容不断的躲避着司空逸的杀音,最后避无可避,只好将连左从地上拎起来挡在身前。 “好吧,”司空逸瞧了一眼连左闭眼等死的模样,耸了耸肩膀,停手望着帝师慕容,“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若是失败,你便到滕江中去喂鱼好了,反正这么多年武林至尊的虚名也背累了,好生休息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 “白眼狼!”帝师慕容嘟囔了一句,还是觉得不放心,便一直抓着连左不放手,他退到一张椅子边坐下来,轻咳了一声,瞟向司空逸,“那丫头去滕江总要比到这儿来要强多了,且不说凤国水军是她亲自建立,就说那龙国的皇帝龙越,丫头若是出现在这里,那龙越还会如此步步退让吗?哎,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他摇着头叹息的模样甚是滑稽,站在一旁的风吟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司空逸一眼瞟过去,风吟会意地上了茶水,带着连左与花颂等人出了帐守护。 “龙越之心倒是不小,居然看上了皇国与凤国之后。不过,你这意思可是将陌陌献出去便能省了这场战争?若是如此,她那般爱好和平,一定会答应,你为何不将她带来呢?”司空逸将手中的白玉扇打开合上又打开。 “你说这话就不怕她知道?”帝师慕容白了司空逸一眼,口是心非,若是那丫头在场,定要和他翻了脸,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心里难受呢。 “呵,她知道又能如何?你莫要用那凡人的心思去想我。”司空逸将白玉扇咔哒一声放在桌上,紫色的眼眸中仿佛流动着恶魔的血液,浅浅的笑容中满是不在意的残忍,“罢了,既然她已经被你送去了滕江,我也只好多几分麻烦。你此番来应该是不走了吧?既然不走了,那就给你安排个住处吧,好歹你也是我师傅总不能怠慢了。”说着,司空逸便将风吟唤了进来,细细吩咐着,一副孝顺徒弟的模样。 帝师慕容看着,恨不能上去咬他一口!虚伪!小人!要不是怕那丫头伤心,他早就扑上去咬他了! 滕江。此时太阳已经西落,江面上一片漆黑,白日里翻滚的滕江此时好像也歇息了,安静了许多。 “王爷,请下令吧。”风驰站在宇文澈面前,单膝跪下。战场上最怕的便是儿女情长,澈王爷此番情绪流露,怕是对计划不利,他不得不冒着被治罪之险上前请命。 “嗯。”宇文澈点了点头,最后一次望向江对岸,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他背过身,沉声道,“按计划行事,注意皇后的安全。” “是!”先锋队由暗楼的精英组成,也只有暗楼中人的身手才能在这滔滔江水之上搭起一座渡江之桥。 不愧是蛰伏在暗处多年的暗楼,宇文烨一手打造的暗势力,行动起来悄然无声,墨部精骑紧随其后,他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渡江,若是失败,便是有来无回。风驰带人行动起来之后,宇文澈退到一旁,背过了江面,他终究是不想见到两人对峙的局面。他想,她也是一样的吧。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前方渡江之桥搭建完毕的消息迟迟没有传来,宇文澈心叫一声不好,忙将电掣招致身边,低语几声,皇国军队的另一个计划悄然展开。 凤国营帐,钟隐依旧保持着翻动医书的动作,夜明珠足够多到将整个营帐照得像白昼一般,福全偷眼瞧着钟隐,心里纠结不堪,却也不敢动,只能反复在心里祈祷。 “若是担心便随孤出去看看吧。”钟隐叹了一声,这话不仅是说福全,更是说他自己,苏紫陌独自出去应战,纵然有素颜和连左、连右相随,他终究是放心不下。 “是!”福全一听钟隐吩咐,马上精神起来,前后忙着为钟隐穿好衣服,随着他往疼江边而去。 “小主,计划成功,人已经都带回来了,怎么处理?”素颜一袭黑衣,站在苏紫陌面前轻声禀报。 “都好生留着,以后有的是用处。”她虽然狠下了心去与昔日的知己对战,却终究是不忍心轻易就要了人的性命,钟隐一直都很体贴,所有他给的药做够达到她的目的。 “夫人,您真是料事如神,他们的船出动了。”连左一路小跑,想苏紫陌竖起大拇指。 “传令下去,借着月色渡江,直取皇国大营,尽量活捉,尤其是不能伤到澈王爷分毫。”苏紫陌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江面。 “是。”素颜传令而去。 “你这般可是在找死?”连右将素颜不敢说出口的话很直接地说了出来,有的时候他很庆幸苏紫陌对他的态度,这般也让他多了几分底气去阻止她的任性。 第一百四十六章 江中一役获全胜 “擒贼先擒王,他们的先锋和大部分精锐力量都已经折在了我们手中,如今我们去抄他们的老巢,我还就不信他们能这般潇洒,不顾一切只为渡江擒了我去。”苏紫陌勾起嘴唇。有的时候,人太工于算计便会败在最白痴的办法手里,如今的凤国已经不一样了,只守不攻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既然宇文烨打定了主意要天下大乱,那么就莫要怪她任性了。 “别的我不管,若是你有危险,我当会不顾一切带你离开。”连右看着她自信满满的侧脸,冷冷地丢出一句话。是的,这个世界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她一个人。 “谢了。”苏紫陌的心脏微微温暖了一下,她相信连右,更相信她自己。临走之前她就已经找帝师慕容算过了,今日的风正好助他们渡江,加上战船的精良,皇国不会有机会翻身,她不会将滕江血染,她只要远在潼关的宇文烨知道,她要守护的,她能守护的,都不只有他一个。 就在苏紫陌打算回身到马车中去休息一下时,平静的江面忽然亮起的火光让她揪紧了心,她几步奔向江边,极尽目力还是看不清楚,不得已只好求助身后的连右。 “你太小看暗楼了。”连右凭借内力很快便看清了江中的形势,他们虽然用钟隐研制出的麻醉针打破了皇国军队搭建绳桥的计划,但是毕竟天色太暗,行动不力,皇国先锋的大部分都落入了他们手中,却还是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恐怕就是这些人发现了凤国的渡江之船,使得战争不得不提前开始。 “传令下去,全线进攻,空城中轻功好的去寻人,下游布置的人手也该动一动了。”苏紫陌在这个时候没有半点犹豫,因为她知道,宇文澈永远不会像她一样无情,或者说,因为心底的守护,他现在一定不会在江中,在加上她已经在下游布置了足够的打捞人手,如此便没了顾忌。钟隐说得对,战场上,是容不得半点儿女私情的。 “王爷,王爷不好了!”一名将领撞撞跌跌地冲进宇文澈的营帐中,一脸的惊慌。 “何事惊慌?”宇文澈心里亦是突地一跳,莫不是他们已经得手,那苏紫陌……他忽的站了起来,那丫头的倔脾气他可是知道的,若真是被抓了回来他再不赶快去救,怕是要受苦了呢。 “回王爷的话,暗楼的人发现凤国有船只与我们同时渡江,现下已经开战了!” “什么?”宇文澈抬腿出门的脚生生顿住,他没有想到,她竟是这般心狠,他将那前来报信的将领从地上一把揪起来,厉声问道,“皇后娘娘可在船上?说!” “没……没有……”那将领被宇文澈一吓,直接就结巴了。 “废物!”宇文澈将那将领一丢,连战甲也未穿便大步流星地出门往滕江边而去。 此时的滕江火光冲天,喊杀声已经将江水滚滚的声音掩盖,苏紫陌站在安全的岩石之上,冷眼看着江中的一切。 “小主,这儿危险,你还是下来,回到营帐中去等候消息吧。”素颜护在苏紫陌身前,猎猎的冷风吹得她的皮肤生疼,苏紫陌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笔直地站着,她心里知道,苏紫陌这是在为自己带来的流血和牺牲赎罪,看着她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她心都痛了,一个女孩子,又是丞相千金,怎么要承担这么多呢? “不了,此时对面主帅还没有出现,动静这么大,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在这里,我们还是多一些胜算的。”苏紫陌尽力望着江对岸,知道看见了那一抹忽然跃上高高的岩石的身影,她轻轻微笑起来,就算看不见他的表情她也一样知道,他只是想确认她在不在船上,所以,这才是她不会营帐的真正原因。 宇文澈登上岩石,一眼就看见了立在冷风中的苏紫陌,就算知道她是自己的对手,可是看到她安然无恙的那一刹那,他还是松了一口气。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对风驰说,“布阵,进攻。” “王爷?”很显然,风驰对宇文澈的坚决表示不敢相信。 “怎么?凤国挟持我皇后为人质,难道我们妥协退让,他们就能将皇后娘娘好好地送回来吗?你们不都是忠于皇兄的吗?那怎么还不去将皇后娘娘救回来与皇兄团聚?”宇文澈语气中有些微微的讽刺,是的,军中是服从强者的,很显然,他们不觉得他是强者,当然了,他在乎的不是这个,而是他的皇兄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皇位,那个牺牲了生命中的最爱才换来的位置。他已经失去她了,他不能再失去江山。 “是!”风驰领命,手中令旗翻飞,江中皇国的船只迅速变化位置,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阵法,一时间与凤国僵持起来。 “小主,风驰出手了,阵法这些东西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若是公子在便好了。”素颜看着凤国的船只渐渐找不到冲破阵势的方法,拧起了眉毛。 “是吗?”苏紫陌看不到整个形势,只是听素颜这般说,忽的轻轻笑起来,“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传本宫的令下去,所有船只保持队形,对准敌军船只发射火炮,尽量做到有发必中!” 凤国的火炮是钟隐才试验出来不久的,因为凤国临海少山,所以原料提取不易,炮弹较为珍贵,为此苏紫陌在水军的训练中加入了准确度的训练,力求不浪费弹药。 连右传令,令旗的舞动方式与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一样,其复杂程度是苏紫陌特别设计的,为的就是让人看不懂,让人费时费力去琢磨,让人败在自己的聪明之下。其实,一个指令的十五的动作中,只有第一个有意义…… 江中凤国水军接到指令,不再试图冲开阵势,只是拉开了距离,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同时,将火炮发射向敌军船只,几个呼吸间,皇国战船被击沉大半,江中胜负形势立显。 “王爷,这……”风驰心一沉。皇国船只上并未装备火炮,立在岸边火炮却因为距离的关系而丝毫威胁不到敌军战船,如此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小看他们了,收兵,明日再战。”宇文澈亦是满面凝重,不得不出声收兵。 “小主,皇国收兵了。”素颜欣喜地说,“我们要不要乘胜追击?” “不,皇国在岸边放置着许多火炮,应该都是经过改良的,不知道威力如何的情况下我们不能贸然行动。”苏紫陌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冷酷,“传令下去,发射烟雾弹,阻止皇国船只回岸,尽量做到让他们全部交代在这儿!” “你?”连右看着苏紫陌美丽却冰冷的脸,有些不敢相信这便是平日里笑颜如花的女子。 “战场上分秒必争,况且军令如山,回去之后,你到我帐中请罚吧。”苏紫陌瞟了连右一眼,转身下了岩石。 连右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发令。船上将领得令,凤国船只正中的貌似船舱的东西舱顶忽然打开,露出藏于其中的火炮炮筒,只是发射出来的不是装满火药的炮弹,而是苏紫陌与司空逸想了好久才制造出来的烟雾弹。即可发射之后,整个江面烟雾一片,皇国水军大乱,凤国水军却凭借着连右的令旗弹无虚发。 这一役,皇国水军几乎覆没,凤国虽有伤亡,却并不严重,当天蒙蒙亮的时候,战争结束了,以这样一个让任何一个皇国军人不敢相信的结果。 “王爷,属下指挥不力,还请王爷降罪。”风驰与电掣跪在宇文澈面前,抬不起头来。 “罢了,你们本就是她半个徒弟,不敌师傅也是应该的,再加上风向相助,天意如此,怪不得你们。”宇文澈挥挥手,让他们起身,“去处理后事吧,让岸边的士兵都警醒着点,凭借这些改良过的火炮,他们还是攻不过来的。”说罢,目送苏紫陌消失在江对岸,他自己也转身向营帐走去。 “钟隐?”虽然知道他不姓钟,可是叫习惯了,怎么都改不过来,苏紫陌看着站在面前,好像是在这里等待了很久的钟隐,微微有些惊讶。 “你,很好。”钟隐将苏紫陌揽在自己怀中,用厚实的披风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柔声道,“帐中已经准备了你爱吃的东西,我们回去吧。” “嗯。”钟隐的胸膛的温暖和平静荡涤了她因为战争而汹涌的新潮,她静静地合了眼眸依靠着他,点了点头。 “你们留下处理战场,将皇国的军士打捞起来,活着的送去俘虏处好生招待,受伤的送去医馆,死了的想办法送回皇国大营。”钟隐淡淡地吩咐着。 “还有,将皇国的战船碎片一并打捞起来,尽量多的打捞,送到工匠处,叫老师傅们看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承诺真心一决定 钟隐怀中的苏紫陌此时已经露出了疲倦之态,却还是关心着战事,她抬起头看着钟隐,轻声说,“我给你的从没有给过他,所以他们若想要胜利,就只能是以他们原有的造船基础,加上对我们的战船的仿制,如此,只要我们掌握了他们的基础构造,那么他们便是永远都追不上我们的了。模仿,只有死路一条。” “苏儿,你累了,且休息吧,这儿有我,你放心。”钟隐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他知道,怀中的人儿从未有过一天心怀天下,她只是在守护她想要守护的人,饶是如此,他还是感动,也心疼。她在最爱宇文烨的时候坚决地离开了他,在最爱司空逸的时候嫁给了自己,如今又是这般承载着保卫凤国的重任,她从未为自己活着,虽然她总是那样说,都不过是说说而已。 苏紫陌回望了一眼平静下来的江面,长叹一声,重新闭起了眼睛。 凤国主帐,外面是一片安静的忙碌,里面是一片平静的温馨。 苏紫陌裹着厚厚的被子团在软榻上,钟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粥一口一口喂她吃着,一边的福全笑眯眯地站着。 “瞧把他给乐的。”苏紫陌瞅了福全一眼,只觉得他可爱,“福全,你也在外面站了半宿了,厨房煮的姜汤太多了,你也喝一碗吧。” “谢娘娘恩典!”福全一听,忙不迭地跪下谢恩,“娘娘仁慈,奴才身子骨硬着呢,不怕冻,何况看着娘娘那飒爽英姿,更是热血沸腾,可惜福全太不争气,要不然也定要上那战船去逞一逞威风!所以啊,为了咱凤国的胜利,娘娘可要保重身体,这姜汤是皇上特意为娘娘煮的,娘娘多喝一碗吧。” 苏紫陌一愣,是钟隐特意为她煮的?都是一国之君了,怎么还…… “别人煮的太辣,你喝不惯,倒是孤煮的还能让你听话些。”钟隐将药粥喂到苏紫陌嘴边,不在意的说道,“回来之后你叫厨房煮了姜汤给将士们,福全也跟着喝过了,倒是你,福全说得对,一会儿还要再喝一碗的好。” “皇上,你已经是一国之君了,以后可不能……” “皇上也是人,况且,孤在你面前,只是你的钟隐,以后还是叫孤钟隐的好,听着心里暖和些。”钟隐将勺子往前递了递,阻止了苏紫陌继续自我检讨,“这一次你立了大功,孤亲手煮一碗姜汤给自己的妻,不为过。” “嗯。”苏紫陌轻轻应了一声,低头乖乖喝粥,可是那眼泪却还是不听话地一滴一滴掉了下来,掉进粥里,喝到嘴中有些苦涩的味道。 钟隐将苏紫陌的情绪收入眼中,对福全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苏儿,你莫要总是想得太多,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再加上积年的毒素侵蚀,再不好好调养,怕是逸那边得了消息,定要将你囚禁起来,到时候你可不要说我们狠心。”钟隐将粥碗放下,伸手抹去她的眼泪,微笑着劝说。 “我没有办法不去想,我只是一个凡人,没有那些个超凡脱俗的能力,今日一战,从深夜到黎明,多少人丧命于滕江之中,我已经尽力了,可是结果还是这个样子……”面对钟隐的温柔,苏紫陌将压抑在自己心里的情绪放肆的释放出来。 “这不是你的错。”钟隐轻轻将她搂住安慰。 “我知道,但是看到人命如此脆弱,我还是忍不住难过。其实,他们都不过是平常的百姓,对于他们来说,江山、疆域与他们的荣辱何干呢?这不是我第一次站在战场上,也不是我的双手第一次间接地沾染鲜血,可是我还是不能够接受,不能够接受这样的场面……” “不要再去勉强自己了,好吗?明日起就不要去了,一切有我。” “钟隐,你知道慕容先生让我来这边的目的吗?”苏紫陌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是凤国的皇后娘娘,我更是制约皇国军队的人质,只有我在,我在战场上,他们才能有所顾忌,我们这边的伤亡才能降到最低。” “苏儿,就算你是天上多出来的那颗凰帝星,也不一定要你去承担这一次的沉重,这天下,终究是男人们对权力的追逐场,于你而言,你要的只是平静,为什么就不能安心地等?”钟隐有些不理解,更多的是一种责备,她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又为什么一定要卷入其中呢? “从最一开始就是错误,我这缕千年飘来的游魂若是落在个寻常百姓的女子身上,恐怕今日这一切便就真的与我无关了,可是我一睁眼就是左文丞的嫡女,又是冰凝郡主,还堪堪到了指婚的年龄,一切的一切都摆在面前,我努力了,很努力,最后的结果与皇国的先皇想要的几乎没有半点差别,这就是命运,我逃不掉的。与其被动防御,倒不如主动出击,万一我还能有一条出路呢,总比苦苦挣扎,最后落得个悲剧要好吧。”苏紫陌有些抱怨,这些抱怨已经埋藏了太多年,她知道有很多人都不理解她的决定,可是她没得选择,为了生存,只能这样。 钟隐不语,只是将肩膀借给她,让她哭个痛快。有的时候,难过的人不是需要怎样的言语安慰,只是需要一种安静的陪伴,只是这样而已。 潼关。几天下来,龙国已经元气大伤,昨日皇国偷袭得手,让他们损失惨重,所以,今日一早,城门外甚是安静,一个多月以来,潼关内的人第一次感觉到安静真好。 虽然已经进入了冬季,但是因为地处江南,还是温暖,司空逸随意披了件外衫便走出门来,意料之中地看到了站在他门外等他的宇文烨。 “皇上精神真好,昨夜一番大战,今日依旧神清气爽,也难怪,一连几日胜仗,的确值得开心,人逢喜事精神爽,很正常呢。”司空逸随意一笑,将外衫穿好。 “公子怕是该比朕还要精神好才是吧。”宇文烨才不会相信司空逸不知道昨天晚上滕江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呵,皇上这么一大早便是兴师问罪的?那皇上恐怕要失望了,我与凤隐的关系皇上心知肚明,我之所以在这里,也不过是为了凤国与皇国的盟约而已。”司空逸眨眨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惊呼一声,“哎呀,我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皇上好像已经违背了盟约,那么皇上此番便不是来兴师问罪,怕是来问斩的吧?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可怜了陌陌,终究是看错了人,信错了人,从此便是要守寡了。” 司空逸的摇头叹息让宇文烨收紧了瞳孔,是的,他只顾着滕江一战几乎全军覆没,而忘了是谁让不可能变成了现实,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已经被苏紫陌知道,她那么痛恨欺骗和背叛,这一下恐怕她又要伤心了。宇文烨转身就走,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停下了脚步。他忘了,她的心里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至少现在是这样的,所以他做了什么,她还会在乎吗?她在乎的只有身后这个男人和凤国的皇帝,但是他不会认输,整个天下都会在他的掌握,到那个时候,她将会知道,只有他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宇文烨微微一笑,回过身来,看着司空逸,“公子说笑了,朕不过是看公子连日上阵太过辛苦,所以才要公子歇息几日。今日朕来,既不是兴师问罪,也不是问斩,只是来请公子援助的。明日朕便要大军出城一举除掉龙国,还请公子弹奏朝歌曲以保胜利,不知公子可休息好了,可能上阵?” “我一届布衣,能劳烦皇上亲自出面来请,无论如何,我也不该拒绝,还请皇上放心,我定会准时到的。”司空逸紫眸微转,欠身将礼数做足。 “那就有劳了。”宇文烨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转身的一瞬间眼神变作了冰霜寒雪。 看着宇文烨走远,帝师慕容才从暗处慢慢走了出来,站在司空逸身后,“你还真打算助他拿下龙国?” “知道就莫装傻,无聊。”司空逸看也不看帝师慕容一眼,转身回了房间,将门关上,全然不理帝师慕容愤怒的表情。 面对着房间墙壁上苏紫陌的画像,司空逸笑得倾国倾城。从前总说什么爱江山不爱美人,可这眼前就活脱脱地有个反例。也不知道那龙越究竟是作何想法,竟然打算将整个国家子民弃于不顾,只为再见红颜一面。不过今日不知,不代表永远不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陌陌,你说可对? 冬,愈发深了,每一次遇见的阳光都被格外的珍惜,日子好像是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不平静的,就只有人心。 “素颜!素颜!”原本安睡着的苏紫陌忽然就惊醒坐起。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只是为了一个她 “小主,怎么了?”素颜忙跑进来,将床帐打开,就见苏紫陌冷汗涔涔地抱着被子蜷成一团,脸色苍白。素颜生怕是苏紫陌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忙唤连右去喊钟隐来。 “素颜,潼关那边的消息呢?送到了吗?”苏紫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梦中的情节依旧在脑中挥之不去,眼神也有些恍惚,她知道素颜在身边,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之后,轻声问道。 “还没有,小主莫急,上一次公子来信说大战在即,这几日怕是在苦战,没有时间给小主回信,小主且宽心吧,过几日大胜的消息传来,公子自然就来与小主团聚了。”素颜当是她又在想念司空逸,便笑了笑,轻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嗯。”苏紫陌闭了眼睛,心脏依旧在狂跳不止,这样的情绪上一次出现是在空城,司空逸离开她的第二十天,今天,应该是第四十天了。他已经离开自己这么久了呢…… “皇上。”听脚步声也知道是钟隐来了,他的脚步有些凌乱,怕是连右禀告的时候又擅自添油加醋吓到他了。苏紫陌想微笑让他宽心,却是勉强不来,只能睁开眼睛看着他。 “你们都先出去吧,这儿有我。”钟隐面色凝重,挥手将屋里的人都赶了出去。 “怎么了吗?”苏紫陌的心沉了下去,却努力装着没有关系的样子,镇静地躺在被子中,等待着钟隐的解释。 “苏儿,其实,潼关那边的消息今日一早就送到了。”钟隐挨着床边,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等了许久也不见她接话,只好自己继续说着,“潼关出了些问题,宇文烨本打算在黎明时分开城门直接攻向龙国的,可是军中出了叛贼,将宇文烨的计划泄露,并将逸擒了去,导致计划延后。宇文烨本不欲顾念逸的死活,可是逸竟然是被龙国中的神秘人所控制,他的阵法造诣是师傅都称赞的,他的阵法之精妙,师傅也已奈何不了他,更遑论宇文烨。现在两军依旧在潼关对峙,龙越说只要你嫁给他为妃,那么他即刻撤兵,否则的话将会利用逸将皇国江山易主。” 苏紫陌听完,司空逸并没有性命之忧,这让她心跳的速度没有刚才那么快,却依旧是让她难受的。她微微喘息着,思索良久,唇边忽然泛上一抹苦笑,“终究是我害了他的,可是他也太冒险了,怎么就这么任性呢?”当冷静下来的时候,想明白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现在的局面要怎么样去化解。 “苏儿,师傅来信,说不准你去潼关冒险,要你回凤国去等消息,我本打算做一点手脚,遵从师命,可是想想还是罢手,或许这一次,是解决一切的最好时机,你说呢?”钟隐将苏紫陌的手臂拉出来,轻轻施针,缓解着她的不适。 “谢谢你,还是你最了解我。”心脏好多了,苏紫陌也渐渐能笑出来,她用另一只手覆上钟隐的手背,认真地说,“既然选择相信我,那就相信到底,送我过江吧,就现在。” “好。”钟隐的眼神微微闪烁,却还是答应下来。 滕江对岸,皇国的大营中气氛压抑至极,两万人马折损到只剩几百人,宇文澈看着呈上来的奏报,强忍住没有发脾气,只是在营帐中不安地走来走去,潼关和滕江接连受挫,宇文烨或许能沉得出气,可是他却不行,毕竟还是年轻了些。 “王爷,凤国来使。” “不见!”宇文澈这个时候没有心情去见任何人。 “这般心浮气躁,你怎么助你皇兄去夺天下?”珠玉般温润的声音落到耳中,宇文澈讶然回头,苏紫陌裹着厚厚的裘皮大衣站在他面前,笑涡浅浅。 “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外面冷,来人,加火盆!”宇文澈凝望了一会儿苏紫陌的眼神,渐渐读懂她的来意,心上一喜,忙扶她坐下。 苏紫陌看着小厮们跑来跑去,火盆,热茶尽数上好之后恭敬地退了出去,她低低一笑,“你这般厚待敌军主帅,可是有投敌卖国的嫌疑?” “呵,你以为你是怎么可以这样轻松就进得帐来?”宇文澈佯装生气,瞥了她一眼,将炭火拨了拨。 “我知道,我身份特殊嘛。”苏紫陌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撒娇道。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她在皇国的身份,依旧是最尊贵的皇后娘娘,不然的话,宇文烨也不会驻军在此,不是为了趁人之危,而只是说要找回赌气离家的爱妻而已。 “你来是要怎样?看看我被皇兄军法处置了没有?”宇文澈将她的小手暖在手心,对于她手掌的微凉皱了皱眉心。 “咳,既然心里不是怨我的,那就莫要说这话让我难过。”苏紫陌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将手收回来缩在大衣中,抬起眸认真地看向他,“潼关那边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昨夜的事情很抱歉,我只是想要保住他的凤国,还有那些个无辜的黎民百姓。我在下游设置了很多人马打捞,那些伤者和活着的军士刚才都随我被送回了这里,只是他们的情绪还是不很稳定,风驰和电掣已经过去了,我想一会儿就没事了。我这次过来并不是原谅了他所做过的事情,只是不想要龙国继续猖獗,澈,我并没有排斥他未经我的允许而给我安排的位置,你是否也能陪着我任性一次?有言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望着苏紫陌诚恳的眼光,宇文澈的心中翻覆不定,可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他轻笑一声,摸了摸苏紫陌的头顶,“你要知道,这普天之下,恐怕就只有你能作为皇兄的对手了,也只有你能制约他的行为,藤江一战败了便败了,皇兄不会那我怎样,可若是此番我绑了你去见他,恐怕军法之下,我不死也残,所以,该是我来求你救我才是。” 宇文澈的自嘲让苏紫陌笑出声来,“凤国那边我已经让钟隐撤兵了,我虽然看过很多书,大致知道龙国的地形,可毕竟还是不如打过仗的人熟悉,我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是依旧从人心下手。我听说龙国谷物不丰,如今又适逢战乱,老百姓的日子就更加难过,我让钟隐先带了身手好的人潜入龙国布施恩惠,并且尽量接近皇城,若是能够直接占领龙城,恐怕他们的前方大军便要不战而败了。” “这个办法虽然好,但毕竟需要时间,潼关那边,怕是等不了这么久。”宇文澈点点头,眉头依旧紧锁。 “这个好办,龙越要的不过是我,至于那个军中的叛贼要的也是我,只是他们貌合神离,龙越要我嫁给他,而那叛贼叛变的原因却是要将我置于死地,所以,若是我到了龙国军中,必然会引起他们二人不和,到那个时候,便是进攻的最好时机。” “不行,绝对不行!”宇文澈站起身坚决地反对着,“若是皇兄知道我带你前去是为了让你去冒险,那我还不被皇兄恨死?你可莫要来害我了!” “澈,你要知道,若是我没有你,一样能做到这些,只是唯有我从皇国被交出去,龙越才能放松对皇国的警惕,这样烨才有机会。我答应过要助他得到这天下,这便是我能够做的。”苏紫陌起身与他面对面,眼神中的坚定渐渐让宇文澈软化,看着他情绪的变化,她微微一笑,“澈,我一直视你为挚友,我不否认你对于烨的保护和偏向,但是你要知道,我的他还在龙国,若是我不去,该如何安心呢?” “可是皇兄……” “没有可是,人生也没有如果,错过了便是错过,这河山大好,便是我唯一的补偿,澈,他能给我我想要的快乐,请你成全,可好?” “好。” 一个字的应答,并不是出于真心,却是真正的成全,如果可以,他真的不希望她视他为挚友,可惜,她说,人生没有如果。 从滕江到潼关,选择最快的路不过需要三天时间,可是就是这样的三天,就已经将苏紫陌折磨到茶饭不思,甚至于睡不着的地步,原以为看见了潼关的城墙便能好些,谁知道看不见还好,待看见了更是心急如焚,忘了分寸。 “城下何人?”城上的守军看着一对疾行而来的骑兵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开门,是澈王爷。”城下将领高喊着。 “澈王爷?”那守城将领哈哈一笑,“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澈王爷如今镇守滕江边,皇上尚未发军令召王爷回来,王爷怎么会抗旨归来?快说,你们是哪里来的歹人?不说的话,可不要怪这箭无眼了!” “有本事就把你那箭射下来给本宫看看!” 还不等澈王爷开口,苏紫陌便钻出了马车,笔挺地站在马车之上,仰头看着城墙上的弓箭,还不畏惧,风扬起她的广袖,那气势一点都不输给男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临行再拜陈三愿 “你又是何人?”一见是个女子,又是一身紫衣,看着她的眼睛,那将领心里不禁打了个哆嗦。 “放肆,当年潼关之战,皇后娘娘一舞朝歌,大败敌军,潼关军中有几人不识得皇后娘娘尊驾?说,你是谁的人?”宇文澈知道苏紫陌心里所想,命人示出令牌,大怒道。 “将军,那城下的的确是皇后娘娘和澈王爷,皇上已经来了,再不开城门,恐怕皇上要降罪了。”一名小兵匆忙来报。 “糊涂东西,怎么早不说!”那将领心里一颤,忙命人打开城门,然后忙不迭地赶下去请罪。 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苏紫陌心急如焚,欲跳下马车,正要跳时,眼前却出现了一双厚重的手掌,她抬眼看去,宇文烨淡然的笑颜,便近在了眼前。 “这马车高,你莫要摔伤了。”宇文烨见她愣神,轻笑出声,伸手将她抱下了马车,稳稳地放在地上,揽进怀里,看着前来请罪的将领,冷声道,“既然知道错了,自去领罚吧。” “等等,”苏紫陌忽然出了声,“潼关重要,现在又是非常时期,他们这般谨慎也是应该的,是臣妾太心急,莽撞了,他们非但不能罚,还要赏,若是军中人人都能像他们这般谨慎小心,谁还能扰了皇上的清静?” “皇后所言极是,你们还不谢恩?”宇文烨点点头,挥了挥手,放过了一众人等。 “属下们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一众将领跪拜下去。 “行了,都起来吧,看你们一个一个的,应该累得不轻吧。”苏紫陌叹笑了一声,示意他们起来,又转头看向宇文烨,“皇上,他们终究是人的身子,经不住这般紧张劳累,不如将两班人分开了成五班轮值,一班值三个时辰,换班的时候不要一班走一班留的,那样难免出意外,不如下一班人早出来半个时辰,这样换班的时候是两个班的人值守,看谁还敢那么大的胆子趁着换班来偷袭,可好?” “偏生就是你主意多。”宇文烨点了点苏紫陌的鼻尖,转头看了叶焕一眼,“照皇后的话去办。” “是。”叶焕看着苏紫陌的眼神变了变,最终还是转身离去了。 苏紫陌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忽然转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想了想觉得可笑得不行,摇了摇头笑了起来,身边的人却是手臂一紧,引得她转头看向了他。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宇文烨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叶焕这小孩儿心事挺多的。莫非呢?你怎么也不带着他?”苏紫陌琢磨了半天,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朕的皇后竟然在众人面前提起另一个男人,这让朕的面子往哪里放?”宇文烨眯了眼睛,手臂更紧。 “呵呵,这里面怕是会有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呢。”苏紫陌笑了笑挣脱开他的钳制,转到连右身边,与宇文烨对视着,很久未见他了,他的模样好像变了些,没有了当初的年少轻狂,谨言慎行,也不见了宸桓公子的翩翩风姿,温文尔雅,只觉得他是个帝王,是心怀天下的大人物,那一份沉稳霸气毫不掩饰,如此看来,好像是比从前好看多了。苏紫陌看着看着,忽然就笑出了眼泪,如果他们的相遇再早一些,或者是再晚一些,只错过那一些混乱,该有多好? “陌儿,回来。”宇文烨看着苏紫陌缓缓而下的眼泪,心脏微微疼痛,他向她伸出手,想着她能走回到自己身边,陪着他,一路走下去。 沉默许久,苏紫陌还是动了,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宇文烨面前,却在他要拉住她的瞬间跪了下去,声音平稳得没有半点波澜,也没有半份感情,“苏氏紫陌,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庄重的大礼没有半分差错,宇文烨眼中的深情却是慢慢冷却,他将手重新伸到苏紫陌面前,声音冷淡,“皇后一路辛苦,起身吧。” “谢皇上。”苏紫陌依旧拒绝了宇文烨的手,而是在素颜的搀扶下起了身,垂眸不去看宇文烨的墨瞳,只是淡淡地说,“皇上,此处风大,皇上龙体要紧,若是为了臣妾出了差错,那臣妾便是罪人了,还请皇上移驾回去吧。” “那你呢?岂是打算不跟朕回去?” “臣妾是皇后,自是要跟在皇上左右的。”苏紫陌的谦卑有礼,让宇文烨的眼神更冷,他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苏紫陌拍了拍素颜的手,让她放心,转身看了看宇文澈,叫他照顾下连右,然后便转身跟上了宇文烨的脚步。 因为这一次的战争不是速战速决的,所以宇文烨便不是住在营帐中,而是住在了城中的县衙里,苏紫陌跟着他步行回到县衙,一路上看到了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她忍不住去问了,得到的答案却是那些流民都是龙国逃难来的,而潼关的原住民都在皇恩的庇佑下过得安稳,甚至还自发地组织起来为军队服务,收留难民,向他们渗透皇国的好。她听着素颜的回报,微微笑起来,看来,他的冷漠只是在脸上而已,或者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已经深入了他的心,那也不枉费她为他写了那么多仁君的故事。 回到县衙,宇文烨住的地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华丽,而是相较于烨王府更加简单,屋里的炭火也不是特别的足,微微的寒意让苏紫陌打了个哆嗦,素颜又将披风给她裹上才退了出去。 “朕已经吩咐人来加炭火了,你稍忍忍吧。”宇文烨看她怕冷,想要上前去抱她,却见她早就已经退到了他够不到的地方,便放弃了想法,眼中的受伤之色一闪而过。 “谢皇上好意,只是民女心系夫君安危,恐不能多住,还请皇上成全,以民女去换取民女的夫君性命安全。”苏紫陌直直跪下,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宇文烨生气不生气了,她只要看到司空逸安然无恙便能安心,再想脱身的办法。关心则乱,她现在就是这般模样,要不然钟隐和宇文澈也不会放她任性的。 “什么?你叫他什么?你再给朕说一遍!”“夫君”二字深深地刺痛了宇文烨的心,怎么,他们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难道下面她还要告诉他,她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吗? “求皇上成全。”苏紫陌深深叩首下去,地面的冰冷让她更加想念司空逸的温暖。 “给朕抬起头来,看着朕,回答朕的问题!”宇文烨将苏紫陌拉起来,用力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盯着她微红的眼。 “皇上,民女……” “够了!”宇文烨盛怒之下,毫不怜惜地将苏紫陌丢在地上,背对了她,不去看她的泪眼朦胧,沉声道,“来人,去给龙国皇帝送信,就说朕已经将他要的人带来了。” “是。”叶焕看了一眼跪在地面上的苏紫陌和背对着他们的宇文烨,终的还是恭敬地领命而去了。 “你记着,朕今日成全你!”宇文烨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心一下一下地痛着,几乎窒息。 潼关外十里处的龙国大营,整个被笼罩在一种惶恐不安的紧张气氛中,巡逻的士兵人人脸上都挂着一种明显的悲哀,他们似乎已经知道结果,只是天子之命不可抗,只能听从。 正中偏后的主帐中,龙越正在休息,忽然一支利剑带着寒冬的冷意直接射向他的床榻,他立刻翻身起来,一见那箭的来势,也不敢硬接,只是闪了个身,任那箭射到他的枕头上,大半支箭没入其中。他冷眼看了一会儿,用随身的匕首将箭尾上的纸条挑下展开一看,立刻笑容满面。来了,她终于还是来了。龙越跳下床,唤人进来伺候他沐浴换衣,他要去迎接她,他的爱妃。 主帐旁的偏小的营帐,同样的箭射入,正在桌边小憩的女子陡然睁眼,眼神锋利,长鞭一展,将射向床榻的箭卷过来甩在地上,上面的纸条内容展开在她面前,她唇角微勾,瞟了一眼床上紧闭着眼睛的人,施施然出了营帐。待她出了营帐,床上的人倏地睁开眼睛,微微哭苦,这丫头,终究是关心则乱,沉不住气了。 “皇兄!”龙舞冲进龙越的营帐的时候,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奇怪了,皇兄去哪儿了?莫不是没通知我就去应战了?哎呀!”龙舞急匆匆地向着外面跑了出去。 两军对垒,君王皆在马上立于最前。 “龙皇这些日子可好?”宇文烨眯起眼睛看着对面的龙越,恨不能一剑要了他的命,居然敢用那样的眼光看着苏紫陌,来日他攻陷他龙国皇宫的时候,若是不挖了他的眼睛,他誓不罢休! “难为冷烨帝惦记了,寡人一切都好,只是寒冬来临,难免床榻冷得让人无法入眠,不过寡人想,今日便不一样了。” 第一百五十章 敌营相见情切切 龙越高昂着头,轻蔑地看着宇文烨,有火炮又如何,还不是失了军师便没了主意?那女人还真是说对了,抓了那男子,就不怕宇文烨不服软!他看着苏紫陌,脸上的神色渐渐温柔,他在马上向她伸出手,“爱妃,你终于来了,寡人可是想你想得紧呢,还不快来寡人这里?” “龙皇莫要忘了交换条件。”苏紫陌站在马车之上,冷风吹痛了她的脸,她没有练武者的好眼力,只能尽力看着,可是看了许久也不见那一抹纯色的白,她的眼睛微微湿润,他不会是出事了吧…… “那是,寡人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只要你嫁与寡人,寡人自然会放了他,只是他那一身技艺太让寡人放心不下,所以找人废了他,如此,寡人也好与你安枕啊。”龙越哈哈一笑,低头命人去将司空逸带来。 苏紫陌冷了眼光,手掌在衣袖中攥得死紧,丝丝血迹渗出来她全然不知,耳边只是一遍一遍回响着龙越的话。她用力咬紧了嘴唇,忍着眼泪,不让自己哭出来,这个时候她恨死了自己,怎么这么没有用。 “许久不见,小主还是那么摄人心魂呢。”一声娇滴滴的笑声引起了苏紫陌的注意,她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谁,那繁花似锦的缎子还有谁会那么钟情呢?花颂见苏紫陌并不理会她,倒也不恼,依旧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小主,现下公子就在奴家帐里,小主不想见见?” “花颂,原来是你!公子待你亲厚,你竟是这般吃里扒外!”风吟一见花颂,大吃一惊,转而一想,能将公子带出县衙,并会控制心神的,除了她,还会有谁?月鸣亦是眼神一闪,倒也干脆利索,直接利剑出鞘,略略护在苏紫陌身前。 “你们退下。”苏紫陌虽然没有见过空城四护卫中的雪啼,但是如今四人有三人在这儿,那剩下的一个就只有一个可能,暗棋。想到这里,苏紫陌的心稍稍宽了一些,总还是有些希望的,不至于太悲观,至于司空逸,若是真的被废了,帝师慕容不可能不出手,她忽然觉得是自己莽撞了,这一步恐怕是要连累了他呢。她略定了定神,转头看着风吟和月鸣,温声道,“你们的心思我明白,只是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他有几分本事恐怕不是你我能知道的,所以还是莫要冲动得好,如果可以,那就潜入龙城去寻雪初公子。至于我,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小主,小主在那边怕是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人伺候着,还是让素颜跟着小主去吧,小主使唤惯了素颜,带着方便些。”素颜见苏紫陌打算只身前往,唯恐她出了意外,连忙上前拉住她的衣袖。 “好素颜,当真是关心则乱了,你身上有功夫,花颂是知道的,怎么可能放你陪我过去?你呀,还是在这儿等我的消息吧,相信我,好不好?”苏紫陌拍拍素颜的手。 “好了,还在磨蹭什么,她可是寡人的爱妃,寡人还能怠慢了她不成?”龙越等不及了,连声催促。 “皇上,”苏紫陌转向宇文烨,盈盈下拜,“皇上,臣妾无福,不能侍奉皇上左右,此番前去龙国,愿能让两国化干戈为玉帛,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边疆再不起战事。”说着,便深深地叩拜下去。 “去吧,照顾好自己。”宇文烨不忍再看着她,生怕再多看一眼,自己便要控制不住,将她护在自己怀里,然后挥军杀了过去。其实,他不是不能这样做,只是他无法用整个皇国去任性。 “临行前,臣妾自请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时时得意笑开颜;二愿妾身常健,日日祝祷神佛前;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苏紫陌行完三拜九叩的大礼,只自己一个人,一步一步向着龙国皇帝的马前走去,再没有半点回望和留恋。 “皇上!”宇文烨身后的将领纷纷喊道,就连刚刚在她手中吃了败仗的风驰和电掣都站了出来,“皇上,为何要这般委屈牺牲娘娘?我们不是打不过他们,不过是个阵法,给风驰几日时间,必定破他龙国!” “是啊,是啊!皇上,快叫娘娘回来吧!臣等愿意以死相拼!” “住口!”宇文烨心烦意乱,喝住了身后众人,“你们当朕愿意将她送去敌手?既然你们都这么深明大义,那还不速速去按照计划行事?你们早一日攻破龙国皇宫,你们的娘娘便能早一日回到皇国。” 沉默许久,将领及士兵们齐刷刷地立正站好,向着苏紫陌单薄的背影喊道,“请娘娘保重!请娘娘保重!请娘娘保重!” 苏紫陌的脚步略微停滞了一下,依旧没有回头,只是骄傲地昂起臻首,看吧,这就是她的资本,她从来都不能输,也不会输,等着吧,她会亲手葬送掉一整个龙国! 龙越已经等不及苏紫陌自己走来,见她已经走过大半路程,便驱马上前,将她拉到马上,一路抱回了营帐。 “四哥……”宇文澈轻轻唤了一声,“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她会平安的。” “呵,”宇文烨一声冷笑,“如今,连你也敢违抗朕的旨意了,七弟,你说,朕还如何信你?” “四哥,我只是……”宇文澈低了头,他听得出宇文烨是在怨他将苏紫陌带了回来,可是他也知道宇文烨的无奈,这是早晚的事情,由他来做总好过宇文烨亲自去伤害苏紫陌,所以背了着黑锅也无妨,只要最后的结果好,就好。 “罢了,回去吧……”宇文烨拍了拍宇文澈的肩膀,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的心性和心中所想他如何不知,忽然自嘲的笑笑,为什么要去责备别人呢,这还不是自己的错?果然,做了这皇帝,穿上这龙袍,连自己都会讨厌自己呢。 “陌儿,等着朕,朕定会让你的三愿如愿!” 随遇而安是一个很好的习惯,苏紫陌被龙越一路打横抱着经过龙国士兵的营帐,一路向着主帐而去,她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士兵,其实也没什么稀罕,和她曾经的时空中生活在草原上的原住民没什么两样,只是龙越忽略了一样,她的记忆力极好,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龙国大营内的布置她都已经记得差不多了。 “爱妃,到了,这便是寡人的营帐,你看还缺点什么,寡人这就命人去准备。”龙越显然是很兴奋的,兴奋到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皇上的心意已经达成,还不打算班师回朝么?”苏紫陌低垂了头站在一边,轻轻了问了一句。 “不忙不忙,回去又要面对那些个国事,寡人烦得很,倒不如在这里与爱妃缠绵几日,爱妃,你说可好?”龙越上前拉住苏紫陌的手,激动地说。 “皇上,”苏紫陌略略抬眼看了龙越一眼,计上心来,她微微一笑,便让那龙越神魂颠倒,“皇上若是不喜欢管那些个国事,为何不找个人来帮忙?” “爱妃可有合适的人选?”龙越将苏紫陌揽在怀里,温柔地问。 “皇上前些日子擒回来的那司空逸,便是上上人选了。”苏紫陌好言软语地劝着。 “他?”龙越剑眉一竖,声音微冷。 “皇上,”苏紫陌一见,连忙反握住了他的手,“皇上有所不知,其实,那司空逸和皇国皇帝并不和,只是迫于无奈才去帮他的,他的才能皇上这几日也看到了,若是能好好利用,还怕龙国不能称霸天下?” “可是那人骨头太硬,用了刑都不肯松口说出爱妃你的下落,如何才能让他效命于寡人呢?”龙越皱起了眉头。 “皇上想想,他当初为何不说出臣妾的下落,还不是怕隔墙有耳,让那皇国皇帝先找到了臣妾,那臣妾还怎么与皇上团聚?他既是这般硬气的一个人,那么用起来定然是个忠心护主的,皇上岂不是能更放心?臣妾在皇国是与他有恩,若是臣妾去劝,必能如皇上所愿。”苏紫陌一边说一边媚眼如丝地看着龙越,只把个龙越看得是意乱情迷。 “好好好,寡人得爱妃如此,那便是得了整个天下!”龙越大笑,招人进来带苏紫陌去司空逸所在的营帐,却不想龙舞和花颂冲了进来。 “皇兄,你莫要信那贱人,妹妹在皇国时便是被她陷害才被夫君休了的,皇兄,既然她在我们手上,那妹妹不杀了她,只怕难解妹妹心头只恨!”龙舞说着便抽出了一旁的侍卫手中的剑,直指苏紫陌。 “皇上,救臣妾!”苏紫陌花容失色,慌慌张张地躲到了龙越身后,那一副惊慌的模样,还真是我见犹怜呢。 龙越自然是逃不掉苏紫陌这般撒娇,当即对龙舞冷了脸,“舞儿,你愈发地放肆了,竟然敢冲撞皇妃,还不出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谁人心中无秘密 “皇上,”花颂跪了下来,急忙说,“皇上,此女子的确不可留啊。” “皇上,在皇国的时候就是那个穿花衣裳的总是追杀臣妾,好几次都差点要了臣妾的性命,臣妾今日能在皇上身边伺候,真是皇上的负责庇佑,不然的话……呜呜……”苏紫陌抹起了眼泪。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美人之泪?龙越一见苏紫陌掉了眼泪,立马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忙将苏紫陌抱紧在怀里,怒目看着周围的侍卫,“还不给寡人将这花衣裳的妖女打入地牢里去!至于龙舞公主,带回营帐好生看着,没有寡人的命令,不准出来!” “皇兄!” “皇上!” 龙舞和花颂又气又急,奈何皇帝下令,侍卫遵从,她们不得不被拖了出去。 龙越看着苏紫陌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都要碎了,他一边帮她抹着眼泪,一边哄着,“爱妃莫哭了,寡人这不都顺了爱妃的心意?爱妃可莫要再哭了呢……” “皇上……”苏紫陌扑进龙越心里,更是哭得伤心。 龙越这一哄,便是哄到了傍晚,苏紫陌靠在他怀里点了几样前世在草原上玩的时候吃过的菜,这里果然是有的,龙越又听她说她早就羡慕草原生活,更是高兴,当晚便准她去看司空逸。 龙越有事要忙,苏紫陌便乘势告退,找了些侍卫带路,便去了司空逸的营帐,因为两个营帐相距并不远,所以没走几步便到了。苏紫陌跟着那侍卫长进了营帐,一见司空逸的模样,差一点便哭了出来。 因为花颂被关押,龙越怕司空逸有异,便将他五花大绑在了床上,也不知道是绑了多久的,那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因为血液不通而泛上了紫色,绳索挨着皮肤的地方也出现了擦伤,斑斑血迹蹭在洁白的衣衫上,格外醒目。 她深深地看着他的紫眸,用力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转身淡淡地对那侍卫长说,“你且出去守着,本宫奉皇上之命与他又要事相商,你带人在十步外守好了,莫要放了人进来,若是耽误了皇上的事情,你们有几个脑袋也担当不起!” “是!”那侍卫长不疑有他,转身出去了。 “逸……”苏紫陌见人走远,忙扑到司空逸身边,眼泪簌簌而落,她颤抖着手去解那绳索,却怎么都解不开,最后愤然放弃,眼泪更多。 “你看你,怎么哭得像只小花猫一般?”奇迹般的,司空逸竟然自己挣开了绳索,撑着身子坐起来,将苏紫陌搂在怀里,轻声安慰,“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乖……” “你!”苏紫陌见他这般吓唬自己,虽有些生气,可是看着他身上的伤不是假的,便也心疼得不得了,哭得更加伤心。 “好了,好不容易才换来这一面,当真都要哭过去么?”司空逸抬起她的脸,吻干她的眼泪,又辗转吻上她的唇瓣,好一会儿才放了开,抚着她红肿的眼睛,轻笑道,“果然是没了我在身边,这模样也丑了不少。” “你讨厌!”苏紫陌本想捶打他一下,比划了半天也没舍得下手,只是翻出随身的香囊给他看,“我可没有对不起你,这是钟隐给的,那龙越也是受它控制。” “嗯,真乖,我也为了我的陌陌守身如玉来着,只是这守得辛苦,陌陌当如何奖励于我?”司空逸眯起眼睛,又做出那副白毛狐狸的样子来。 “你好不正经!”苏紫陌白了他一眼,红了脸,窝在他怀里轻声说道,“我已经控制住了那龙越的心神,今日我来,便是替他来劝你归顺于他,帮他处理国事的。” “嗯,还是我的陌陌聪颖,这般为我筹谋,如此,皇国那边已经尽在我的掌握,凤国那边有钟隐也不成问题,今日在拿下龙国,陌陌,你真是我的福星。”司空逸搂紧了她,低声笑道。 “逸,那个位置,便是那么重要的?”苏紫陌忽的问了一句。 “不重要,只是不执了你的手站在那个位置,便不能绝了天下男人对你的念头,所以,陌陌,这都是你逼我的呢。”司空逸挑起她的下巴,一双紫眸里深情款款,“不过,你若是不喜欢,我们便一走了之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你在,便足矣。” “逸,我害怕……” “怕如那人一般负了你?”司空逸的声音微微不悦,手臂使力,将她揽紧,“陌陌,我会生气的。” “逸,我好想你……”苏紫陌回抱住他,眼泪再度倾泻而出。 “小妖精一般,你到底是要怎样?钟隐就没有交代好你么?还不来替我上药!”司空逸倒抽一口冷气,将苏紫陌的一双小爪子从身后扯出来,把她推到床上,翻着她的衣服。 “你莫要胡闹了,我帮你就是啦!”苏紫陌不敢大叫,也不敢反抗的太过强烈,就这么缩手缩脚的,最终还是让那白毛狐狸司空逸得了便宜…… 苏紫陌是个争气的孩子,至少在她想要做一个争气的孩子的时候,她是争气的!那晚同司空逸诉尽了相思之苦后,回到主帐里便觉得身子不对劲,将人都遣了出去之后才发现是自己的葵水来了。她不由得苦笑,也不知道是司空逸的命太好,还是她又被下了药,不管怎样,至少清白是可以保住了。苏紫陌将这本来不大的事情尽量往夸张里办,又是军医,又是补药的,吓的那龙越也不敢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当晚搬到了偏帐,留了一大群人专门伺候这他的爱妃! 苏紫陌的身子本来就娇弱,北地偏寒,她已经隐隐不适,加上连日的奔波劳累,这一下子就病倒了也在情理之中。第二日她发了高烧,顺便发了脾气,说什么吃不惯龙国的事物,也吃不惯龙国的药,逼得龙越不得不亲自出马将司空逸放了出来,又好言好语地求得了司空逸为苏紫陌看病做饭,一来二去的,他倒是成全这对鸳鸯的有功之臣。 “放开本公主!别拦着本公主!瞎了你们的狗眼了,是不是都不要命了!” 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让正窝在司空逸身上听琴的苏紫陌皱起了眉头,她伸手任性地抚乱了琴音,望了望他,起了身。司空逸跟在她身后帮她略略梳妆之后,两人并肩走出了营帐。 “这是怎么了?”苏紫陌微微扬起下巴,看着在外面折腾不休的龙舞公主,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哎呦,咱家的宸妃娘娘呦,您这身子还没好全,怎么就出来了呢?您这要是再有个半点闪失,老奴这条命,怕是要没有了呢。”门口的老太监一见苏紫陌穿得单薄,一颗心就快蹦出嗓子眼儿了,他也知道这娘娘难伺候,所以不敢硬拦,只能跪下求道。 龙越为了照顾她,从宫里接出来不少的宫人,这她是知道的,可是这宸妃娘娘是什么时候封的?那龙越胸无点墨,竟然还能给她选这么好的一个字,估计也是背后这人的功劳,只不过,她不喜欢,因为她还记得,曾经有位宸桓公子在她曾经住过的绛紫阁外,与她箫歌相和……如今,她不想再与有任何瓜葛。 苏紫陌扬了扬眉毛,“起来吧,本宫这就回去了。”她也懒得去看龙舞的那张脸,又不是第一次来闹了,可是每一次都打着骂狐狸精的名义来亲近司空逸,这就让她忍不了了。 “公主,空城还要照顾娘娘,还请公主先回吧。”司空逸见苏紫陌转身就走,竟然没有跟上去,反而上前一步,温声和气地劝起了龙舞。 苏紫陌顿住脚步,脸上微微不悦,略略回头瞟了一眼,见自己的身子已经进了帐,索性就停下来听听每日她睡着的时候,她的营帐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本公主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日日守着那狐狸精,让她死了,岂不是干净?就算你喜欢她,可是她现在也是我皇兄的人了,你们是不可能的!”龙舞公主对苏紫陌向来是狐狸精不离口,她倒是慢慢习惯了,形容愈发地妖娆,前些日子叶焕来探她,还生生吓了一跳,回去了就再没来过。 “公主莫要这般大声,皇命难违,空城也是迫不得已,空城自知与娘娘擦肩而过,再无可能,可是爱上了便是爱上了,就算不能相守,便是远远地看着她好也是好的。承蒙公主不计前嫌,抬爱空城,可是空城心中已有他人,实在是有负于公主,还请公主降罪。”隐隐听见衣衫摩擦的响动,大概是司空逸给龙舞跪下了吧。苏紫陌听着司空逸的话,半真半假,却还是让她感动了。 “你……”龙舞气结,“你便就是这么没有出息的?” “公主也曾爱过,也曾经守过,等过,如今空城便如公主当年一般,还望公主成全。”一字一句,情真意切,倒真像是那么回事。 第一百五十二章 当分离成为习惯 “罢了,你先起来吧,她如今是娘娘了,本公主瞧着性子也变了不少,她若是对你不好,便来找我吧。”龙舞似乎是想起了伤心事,声音低沉了许多,腰际的配饰叮当作响,应该是走了。 “谢公主。”司空逸依旧恭敬,只是头发垂下来挡住了满眼的笑意而已。 苏紫陌撇了撇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走到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悠闲的坐下来,看着司空逸回来,仔细将门帘盖好,转身与她四目相对。 “你瞒得真好,也瞒得我好苦。”丹凤眼眼尾上扬,苏紫陌的笑容里掺杂着些看不分明的情绪。 “当真生气了?也不怕隔墙有耳?”司空逸低低地笑出声来,紫色的眸中仿佛漾满了水,倒映着苏紫陌的身影,那一张脸,就算是没有笑容,也让人迷恋。 “没有,就是觉得来得有点突然罢了。”苏紫陌耸耸肩膀,“皇国那边,冷烨帝已经回长安去了,我估计着你的势力已经差不多都扎了根,曾经帮他做的事情这个时候看起来倒好像是为你做了铺垫,你也没谢谢我。凤国那边国内没有消息,向来是一切安好,应该是你的功劳,不过这个由钟隐谢你。至于龙国,钟隐应该是一切顺利,还有两天就要回龙城了,你也要正式以国师的身份辅政了,现在又有了龙舞公主作保障,龙国江山易主,恐怕是轻而易举吧。” “陌陌,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司空逸俯身盯紧苏紫陌的眼睛,她却丝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他微微一笑,吻上她的唇瓣,“陌陌,你可知道,你是逃不出我的阵法的,而别人,也是进不来的。” 苏紫陌想狠狠地咬他,却被先一步擒住了下巴,他的手指微微使力,她痛得打开了牙关。司空逸的霸道让她窒息,也让她安心,只是还是有些吃醋,她亦是霸道的。 皇国,长安。 宇文烨班师回朝,在他的旨意和宇文修的会意下,除了随军的将士,没有人知道龙国到底是为什么而退去,只道是他们的皇上打了胜仗,保得了他们的安宁。他们本欲一大清早就出城迎接,哪知道宇文烨不喜欢那场面,半夜里就回了皇宫,安顿好了士兵,便回了养心殿,不出意外地,有一个人在那里等着他。 “参见皇兄。”宇文修谦卑有礼。 “免了,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宇文烨挥挥手让他起身,宇文澈累了先回了自己的宫殿,所以偌大的养心殿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烛光里。 “皇兄既然回来了,那这些个事情便都要交还给皇兄了。”宇文修见宇文烨坐在了书桌前,便上前将书桌上摆好的东西一一交代清楚,说完之后见宇文烨没什么表示,他略略行了个礼刚要退出去,却被宇文烨叫住。 “六弟,你如此才华,怎甘心屈居人下?”宇文烨的声音低沉有力。 “皇兄说笑了,臣弟不过是学着皇兄的样子尽力打理罢了,皇兄不指责臣弟的疏漏,臣弟便欣喜了,才华二字,实在担不起。”宇文修后退几步跪下,膝盖与地板相碰的声音格外清晰。 “你知道朕说的不是这个。”宇文烨起身将宇文修扶起,“与虎谋皮,最终的结果,你应该想得到。” 宇文修听闻此言,身子微微一震,抬头看向宇文烨,猛地后退一步,重重跪下,“皇兄恕罪!” “罢了,你我兄弟手足,血浓于水,你也不过是一时失意,朕不怪你。”宇文烨的眼神中闪出几分复杂的神色,双手将宇文修扶起,又用力抓住他的双肩,“六弟,朕不会忘记你曾经那般尽心竭力地助朕登基,无论当初为了什么,你如今又为了谁,你依旧是朕的兄弟。常言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可愿……” “承蒙皇兄不弃,臣弟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因为被宇文烨抓着,所以宇文修不能下跪,但是眼神中的坚毅却是不容动摇,他慢慢从袖中抽出一张地图递给宇文烨,“皇兄,这是锁魂山的地形图……” 两日之后,龙国军队随龙皇回京,宸妃娘娘与司空国师随行。 精致的马车上,苏紫陌不安地翻来覆去,司空逸无奈地将她揽到怀里,捏了捏她的鼻梁,继续看着自己手里的信件。 “啊,好无聊啊,逸,这个马车好无聊啊!”苏紫陌依旧扭动着身子,扯着司空逸一缕垂下来的头发,来回玩儿着,“真不好,这儿又小又窄的,还什么都没有,逸,我好无聊啊!” “陌陌,你是打算让所有人都知道龙国的宠妃正躺在国师的怀里吗?”司空逸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提醒着。 “逸,我想出去玩儿……”苏紫陌依旧粘缠着。 “停车!”司空逸忽然朗声道,吓得苏紫陌一骨碌就从他的怀里爬了起来,理好妆容在一旁闭目假寐。 “怎么了?”果然是宠妃,不过是停个车,皇上还亲自来查看,可见重视。 “回皇上的话,宸妃娘娘说与臣在这里看奏折十分无趣,想要出去看看。”司空逸依旧是头不抬,手不停,根本不理苏紫陌的怒视。 “爱妃可能骑马?”龙越向苏紫陌伸出手,微笑地看着她,“不如寡人带你出去骑马?” “不要……”苏紫陌往后缩了缩身子,不是她故意不想和龙越出去,只是以前骑过马的,颠地骨头差点散了架,便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冒那个险了。 “爱妃可是怕了?”在司空逸的示意下,龙越自然是明白了苏紫陌的心中所想,哈哈一笑,将苏紫陌抱出马车,低头看着她的精致的脸,“当初独自一人面对千军万马都不曾怕过,如今面对寡人,怎么胆怯了?” “千军万马都不敌皇上一人气势,臣妾不过是个小小女子,怎有不怕的道理?”苏紫陌强颜欢笑,转头看着缓缓落下的车帘,司空逸的身影被挡在了车帘之后,看不清不代表猜不到,龙越必死这件事情,已经再没有的回转的可能。 “在想什么?”龙越将苏紫陌扶上马,自己也跃上来,将苏紫陌裹在厚重的披风里,轻轻打马,然后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可是想家了?” “没有。”苏紫陌微微动了动身子,低垂了头。她不能告诉他她的心中所想,因为她在想的,是如何将他的皇位夺到手。红颜祸水,妖媚惑主,这样的骂名,她不得不背,可为了马车里的那个男子,她却无所怨言。 “那便看看寡人的大好河山吧。”龙越马鞭一挥,展颜一笑。 苏紫陌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一路看过去,高耸的雪山,苍劲的青松,山间的翠湖,另一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成群的牛羊,即使是在寒冬,依旧会在草原上慢慢地走动,那一种悠闲和惬意,让她微微一笑。 “你笑起来的样子,好看极了!”龙越附在她耳边,轻轻赞道。 “皇上过奖……”苏紫陌一边说着,一边回过了头,看到龙越的瞬间忽的愣住。总是匆匆一面,她从来都没有好好地看过这个生长在草原上的男子:剑眉星目,那璀璨的星光落在眼睛里,好像最接近于天堂的地方的星空,高挺的鼻梁,略厚的嘴唇,斧砍刀削般的轮廓,没有江南公子的温润和清秀,倒是透出一种最接近自然的气度。 “怎么?这才觉得寡人入了你的眼?”龙越眯起眼睛笑得开怀,随手将苏紫陌腰间的香囊扯下丢远,轻轻吻上她瞪大的眼睛,“爱妃,记着,你是寡人最爱的女人,你要什么,寡人都会给你,以后莫要用这些个东西来试探寡人的心意。” “皇上恕罪。”苏紫陌低下了头,是啊,她太轻敌了,能登上九五大位的人必然都是不简单的,一个小小的香囊就能将他控制吗,是她太天真了。 “罢了,你开心便好,只一样,寡人是你的,你亦是寡人的,你与寡人之间,没有旁的。其实,寡人很早就在注意你了,你在皇国受过的那些伤害寡人心里有数,如今寡人强抢了你来,旁人都道寡人是迷了心窍,但只有寡人自己知道,寡人是不愿自己心爱的女人那般可怜,所以,你现在心里没有寡人,寡人不怪你,寡人愿意等,等你心甘情愿地做寡人的妻。”龙越认真地看着苏紫陌的瞳,一字一句说得真切。 苏紫陌看着他的星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敏感的心总是可以很容易得感觉到外界的信息,龙越的心意她却是后知后觉,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追究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会心酸。在她的身边,有这样想法的男人并不只有龙越一个,可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却无所谓她是否在以身犯险,也许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多,所以才会被那种危险的男人,刺激的日子而吸引,也许,就这样日日与龙越策马草原,也不失为一件幸福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三章 感动终不是爱情u00A0 可是,有的事情,一旦开始,就不能停止。 “爱妃,莫要多心去想,你的身子不好,等回了皇宫,寡人定会差人给你好好补补。”龙越紧了紧手臂,下巴抵着苏紫陌的头顶,吩咐身边的人加快行军的速度。 “皇上!”苏紫陌忽然出声,“皇上,您不是刚刚说臣妾要什么您都会给么?那么臣妾不想要那么快回宫,臣妾想要陪皇上看尽这龙国风景,皇上可答应?” “又来试探寡人的心意?”龙越笑着抚摸着苏紫陌的小脸,“爱妃的要求,寡人岂有不答应之礼?来人,吩咐大军兵分两路,一路随寡人慢行,一路送国师先行回朝处理政务。” “皇上,这恐怕……”上前回话的是龙越的贴身侍卫忽汗纳,他一直都不喜欢苏紫陌,这个时间见皇上竟然要为了一个女人将国家大权交给旁人,他更是着急。 “你如今也敢顶撞寡人了?”龙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传旨。”忽汗纳瞪了苏紫陌一眼,转身骑马而去。 “皇上,他似乎不喜欢臣妾……”苏紫陌略显委屈地向龙越怀里蹭了蹭。 “没事,他就是这般直来直去的,其实心肠不坏。”龙越安慰着她。 “皇上,臣妾觉得有些冷了,还有国师那边,他就要走了,臣妾还有些治国的良策想要告诉他,不如,皇上先送臣妾回去吧。”苏紫陌敛着眼眸,生怕再被龙越看出些什么。 “爱妃,得妻如你,夫复何求啊。”龙越也不怀疑什么,只是调转了马头,向着马车行去。 进了马车,苏紫陌谢过龙越之后,看向似乎一直都没有休息的司空逸,伸手将旁边的衣服拿起来给他披上,挨在他身边,轻轻拢住了他,撒娇道,“逸,我舍不得你走。” “陌陌,这话怎的我还没说,便给你抢了先?让我先行,还不是你的主意?”司空逸停了笔,将她抱在怀里。 “你知道的,就别说那些个有的没的了。”苏紫陌撅着嘴,有些不开心了,抬眼看着司空逸绝美的脸,忽然有些生气,便转了身,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怎么?感动了?觉得龙越可怜?”司空逸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意,轻声笑笑,将她的脸扳过来,轻轻抚着,“你这般心软,以后可怎么是好?心软还不承认,一定要陪着我看这个乱世,你说你,能怪我么?” “没有啦,我只是……” “只是觉得他无辜。”司空逸接上苏紫陌的话,“其实,这普天之下,谁不无辜?你该懂得弱肉强食的道理,若是我不如此,早晚有一天我会尸骨无存……” “好了,别说了……”苏紫陌微微有些恼地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我说过的,不准你有一点事情。钟隐已经在龙城了,你们师兄弟两个联起手来,恐怕是无人能敌了,这边有我,我会尽量拖延,也会保全自己,你放心,也请你让我放心。” “好。”简单的一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的承诺,苏紫陌看着他紫水晶般的眼瞳,忽然就笑起来。寻找了千年的安全感,不就是这个样子? 经过一场战乱,生活开始回归到平静的状态,苏紫陌永远是最清闲的人,每日只不过是吃饭呢、睡觉、看风景,倒也惬意。龙越对她愈发好了,愈加体贴入微,只是她一直冷冷的,却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虽然依旧身在棋局之中,但是既然有机会忙里偷闲,那就运用一下大自然的力量,抚平旧日的伤口吧。 “紫陌,”在苏紫陌的强烈要求下,龙越改了口叫她紫陌,至少这样她听起来会舒服一些,为妃者,终究是妾,龙越也知道她心高,在她面前从来不提他的后宫,紫陌这样的称呼,的确要比爱妃亲近得多了,“一会儿不见,你倒走出了这么远,该吃饭了,还不回去么?” 龙越走上前来拉住苏紫陌的手,将她冰凉的小手暖在掌心,苏紫陌抬眼望了望他期待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又为她特别的准备了什么,也不拒绝,只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皇上,你不会龙城,真的没有关系么?”苏紫陌缩在他的披风里,忽然轻轻地问了一句。 “再有两日的路程就到了,寡人相信你一定会喜欢那里。”龙越不去回答苏紫陌的话,只是扯出了另一个话题,顺便拉了拉披风,将她裹好。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苏紫陌不禁问了一句。 “去一个天下最美的地方。” 从龙越的语气里,苏紫陌听得出他的赞叹和骄傲,她回想了一遍曾经在书中看过的有关于龙国的风景,好像没有哪一处是在如此偏西北的地方,不过看他那个样子,似乎不是骗自己的,罢了,随遇而安就是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何必为难自己。 见苏紫陌皱着眉头好像在想事情的样子,龙越笑出了声,紧了紧手臂将她收牢,带着她一路向营地走去。 还没到营地中心,烤肉的香味就远远地传了过来,苏紫陌早上就没有吃东西,又走了那么远,这会儿自然是饿了。踏进营帐,她望了望架在火堆上正烤得油光闪闪的全羊,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你呀,昨天吃了那许多,结果伤了肠胃,折腾了半宿,可把寡人吓坏了,今日可不许你那么吃了。”龙越示意了一下旁边伺候的人,让他们只取了一小点鲜嫩的地方放在她的桌上,“今日寡人命他们买了些新鲜的蔬菜回来,你多吃一点,毕竟不是从小在这儿长大的,天天吃这些,你总要受不了的,蔬菜可能做得不好,你将就下,可好?” “难为皇上想着了。”因他抱着,苏紫陌也不好行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却依旧是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小气!” 龙越耳力好,自然是听到了,无奈却也没办法,昨夜听得来报说她吐得厉害,他不顾她的不情愿硬是冲进了营帐,那一张巴掌的小脸上血色全无,让他急得差一点就斩了迟来的太医,好在她没事,要不然他定要发怒了。 龙越引着她走到桌边,这才放开了她,却顺便将身上的披风也解下来,依旧是让她裹着。苏紫陌怕冷,自然是不拒绝的,再加上饿了,也就顾不得那么多,草原上的人生性豪放,所以她没个吃相也没人笑话她,倒是烤羊的老宫人见她吃得香,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蔬菜端上桌子,苏紫陌便愣在了那里。她怔怔地看着摆了一桌子的菜,忽的伸手用筷子拨拉了一下,眼泪立马就漫上了眼眶。这里不会再有人向她那边惯着她的毛病了,炒菜时将炝了锅葱一点一点挑出去,原本应该用胡萝卜做配菜却用了别的代替,她吃不了辣的却总是馋那个味道,所以辣椒油就成了最好的选择……一点一点细节让她泪流满面,她抹了抹眼睛转向龙越,眼光中闪着祈求。 “龙国的厨子做的东西好像都不怎么合你的胃口,还好你聪颖,教会了他们这些做法,让你自己也吃得惯些,可是总不能你想吃什么的时候都要你亲自来,所以寡人便找了两个知道你习惯的人来。赶了好几天的路,又做了这一大桌子,他们也累了,现在就在你的营帐里休息,你好好吃东西,然后在回去看他们。”龙越微微有些欣喜,从她的眼神中他看得出她的感激,这样一点点的改变就足够了,总有一天他会代替宇文烨成为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一个! “谢皇上。” 苏紫陌起身盈盈一拜,龙越挥了挥手让她起身,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却被苏紫陌压下。苏紫陌示意宫人将她桌上的菜端上龙越的桌子,微微一笑,“皇上,饮酒伤身,还是少喝些的好。” “罢了,寡人今日就听你的。”龙越抬眼看着苏紫陌深褐色的眼眸,看出了她真诚的关心,心中一动,想要去抱她,却怕吓到了她,伸了伸手又收了回来,笑笑提起了筷子。 苏紫陌满意地点点头,回头看向宫人们,“厨房做的东西就这些么?如果还有就一并拿出来送到各个营帐去,至于你们,就都别站着了,天寒地冻的,都围到炉火边一边暖和着一边吃肉吧,莫要拘束了。” 宫人们吃惊的看着苏紫陌,直到龙越下了令,他们才听命,却还是别别扭扭的。苏紫陌也不去过分勉强,改变总是需要时间的。她坐在龙越身边,拿着刚刚从他手里抢的酒杯看了许久,低头轻轻抿了一点就皱了眉头。她可爱的模样让龙越大笑起来,宫人们看着帝妃和乐,也就慢慢地放开了,一时间,主帐里欢乐满满。 午饭之后,龙越照例是要看一看每日呈上来的奏折。司空逸已经到了龙国皇宫,并且开始遵照龙越的圣旨主持朝廷事务,在苏紫陌的建议下,一道道的圣令下达,不过几日,龙国百姓的生活便有了起色,举国上下无不称赞皇上,宸妃和国师的恩德。 第一百五十四章 腊八回忆最伤情 龙越亦是乐得轻松,每日看看奏报也算是尽一尽皇上职责。 苏紫陌则是忙不迭地往自己的营帐赶去,她将侍卫们都留在了外面,正打算冲进去的时候,却放轻了手脚,万一他们正睡着,吵醒了可不好。正当苏紫陌打算掀帘子的时候,帘子忽然从里面被打了开,两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娘娘,娘娘我们可算是又见着您了!”小杰子依旧是长不大的样子,动不动就哭,倒是若幽愈发地稳重,将苏紫陌扶进了屋,顺便将小杰子拉了起来。 “娘娘,你瘦了……”忍了许久还是没有忍住,若幽背过了身去抹眼泪。 “你们两个啊……”故人相见,一时间感慨万千,苏紫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眼泪在打转,却努力不让它们掉下来,“好了好了,都别哭了,你们吃过饭了么?这一路上,可是累着了?怎么也不歇着?” “娘娘,自从您被龙皇带走,我们守着清林雅筑,日也盼,夜也想,还去皇上那儿求过好几次,终于听得消息说龙皇派人来接以前伺候过娘娘的人来伺候,我和若幽在皇上殿前跪了很久才能来,一路上是辛苦,却不及我们相见娘娘的心的焦急,如今见着了,也就放心了。娘娘,这龙皇待你可好?”小杰子依旧是跪着,却死攥着苏紫陌的衣角。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快起来,别跪着了,这儿不比皇国,冷得很。”苏紫陌摸了摸两个人身上的衣服,知道定是龙越都提前打点好的,这一份心意,她记下了,感动着,却也难过,这样的情,她此生怕是还不上了。 “娘娘,以后可别再丢下我们了,好不好?”若幽拉着苏紫陌的袖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好,别哭了……” 主帐内,忽汗纳恭敬地站在龙越面前。 “宸妃那儿怎样?”龙越将手里奏报放下,轻声问道。 “回皇上的话,娘娘很开心。” “那就好。去准备吧。”龙越点点头。 “是。” 皇国,长安。 已经到年下了,从皇宫到寻常百姓家,都开始进入一种喜气洋洋的状态。今日腊八,吃过腊八粥之后就要开始准备过年了,花云想已经不在很久了,偶尔被想起也只能使惋惜,那个很会做腊八粥的公子也不在很久了…… 早朝之上,宇文烨身着明黄色的龙袍端坐于大殿之上,似乎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他用一只手支着头,紧锁着眉头不言不语。 他身边的小卓子看着皇上的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下面站着的大臣,朗声道,“皇上有旨,今日腊八,众爱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皇上,”接任左文丞的顾言站出来请道,“皇上登基已经有些时日,如今三月国丧已过,皇上应当选秀以充盈后宫了。” 小卓子一听这话,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在这皇宫里没有人不知道苏家的事情,只是都讳莫如深而已。当日先皇驾崩,庄贵妃殉情,而后原本应当已经死去三年的冰凝郡主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再出现是已经成为了凤国的皇后,并且亲自带领凤国水军打败皇国水军,苏彦被女儿连累,最终还是背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下狱抄家,并因年事已高,身体不济而死在了牢中。当然这一切都是苏紫陌所不知道的。亦让人不解的是,宇文烨冒着天下之大不讳依旧封苏紫陌为皇国皇后,并且以国丧为借口将选秀之事一拖再拖,其实大家心中都有计较,只是这顾大人今日也太大胆了,竟然敢触皇上的逆鳞,真不知道着皇上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决定来。 “嗯,顾爱卿说得有理,只是现今已经是年下,选秀怕是来不及了,还是等到来年开春再说吧。”宇文烨出奇地没有发脾气,好像还很赞同的样子。 “皇上,臣以为皇上可以先从文武百官家中的适龄女子中挑选一些颇合心意的接入宫中,等到来年开春再行册封礼,如此这皇宫中的新年才好像个样子。”顾言再拜,陈情诚恳。 “如此朕倒是觉得委屈了那些个女子。”宇文烨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跪在下面的顾言,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顾言要就此引得圣怒之时,谁知宇文烨话锋竟是一转,唇角也弯上几分笑意,“顾爱卿,朕记得前些日子去你府上,那位抚琴的女子……” “承蒙皇上惦记着,那是臣的小女,顾婉柔。”顾言又是一拜。 “嗯,此女温婉可人,才貌兼具,当是良伴,着封为柔妃,三日后进宫行册封礼,顾爱卿可觉得仓促?”宇文烨的笑容让人捉摸不透,只是圣旨已下,无可更改。 “臣代小女谢皇上隆恩!”顾言大礼再拜,而后起身退到一旁。 “众爱卿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奏?”宇文烨挑眉一望,用眼神压制住宇文澈想要说话的冲动,他脸上的微笑依旧是难测。 “恭喜皇上得一佳人!”众位大臣对这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各有各的想法,有惊讶和不理解,也有愤懑不平,只是这些都不能在皇上表现出来,能表现的就只有恭敬。 “嗯,既然如此,那今日就散了吧,早些回去和家人们好好过节。”宇文烨挥了挥手,先起身退出了大殿。 “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澈却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微微欠了欠身子之后便快步上前去追宇文烨的脚步了。 “皇兄,皇兄,等等臣弟!” “就知道你会跟上来,走吧。”宇文烨回头淡淡一笑,抬步向着清林雅筑而去。 一路上,两兄弟并肩而行,默默无语。清林雅筑依旧是她在时的模样,里面的宫人见是皇上和王爷驾临,虽然伤情,却不能太过怠慢,行过礼上过茶水之后,他们便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宇文烨每日的出现,有的时候是在绛紫阁里批折子,晚了就直接歇在了软榻上,更多的时候他是在这里看着某个地方发呆,一发呆就是整整一天,没有人来劝,也没有人敢劝。只是宇文烨再也没有踏入过西园,也不准任何人进入西园,那西园中的紫藤没人打理尽数枯萎了,就像曾经生机勃勃的爱情一样,如今只剩下了回忆。 “每次站在绛紫阁前面的时候,都会想着她无时无刻赖床的模样,那时的她,天真可爱,一盘栗子糕就能哄得她开心一整天,如今宫中好像再也不做栗子糕,那个会做栗子糕的小丫头也被朕送走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好。”宇文烨负手站在绛紫阁窗前,很久了,再没见过那个站在窗前写字的女子,也再没见过那个吵着要吃栗子糕的丫头,回忆真的很残忍,要不然怎么会他这个无心的人心痛了呢? “是啊,很久都没有听见她唱曲了,那些莫名其妙的歌曲,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主意。”宇文澈亦是一笑,当年在天舞台上,一个弹琴一个唱歌的日子已经逝去很久了,还记得那个时候他的四哥总是吃醋,为此苏紫陌还将四哥推下了明湖,让四哥卧床好几天。 “她再也回不来了,我们,也都回不去了。”很久很久,北风扬起衣角,宇文烨淡淡的叹息,晶莹的雪花纷纷飘落,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化作剔透的水珠。也许,司空逸说对了,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只是将他当做了一个代替品,他也未曾将她放在心上,当两个人的心意被说破的时候,很多事情也一起被拆穿,伤害隐瞒的太久,一旦爆发,就是天崩地裂。如今,她身在草原,他身在这金色的牢笼,有的人,据说注定了不能在一起,就像他们一样。 “皇兄这是决定要放弃了吗?”宇文修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来,宇文烨和宇文澈同时回头,那一身暗红色在雪中格外显眼。 “罢了便罢了,她最近好吗?”宇文烨难得卸下面具,询问的声音中透着关切和想念。 “龙国来消息了,她一切安好,只是有的人便不安分了……”宇文修微微一笑,眼神中的锋利清晰地毫发毕现。 “他们行动了?”宇文澈的眼光倏地一冷。 “是,司空逸已经坐上了龙国国师的位置,开始慢慢渗透龙国政治,凤国皇帝凤隐虽然已经回到了凤国,但是他的人继续在龙国民间散播传言,而那龙越依旧是醉卧温柔乡,带着她在草原上看风景,这般情势来看,用不了多久,那龙国就要再次易主了。”宇文修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屑和讽刺。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冷落六宫今复用 “那丫头终究是变了心。”宇文烨低头一笑,“这样的对手还真的让我下不了手呢。” “皇兄……”宇文澈心一惊,宇文烨这便是起了杀心的。 “呵,不碍事的,终究是个女子,成不了什么事。他们不是想要将龙国收入囊中之后一起进攻我皇国么?那我们便先毁去他们的巢穴吧。”宇文烨伸手拍了拍宇文澈的肩膀,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皇兄终于下定决心了?”宇文修笑起来。 “不忙,等开了春在动手不迟,眼下还有好多事情要做。都要过年了,朕的后宫还这般空荡,你们亦各自飘零,这个年要怎么过呢?这宫中也好久没有举行宴会了……”宇文烨说着,脑中却回想起了当年的那一曲梨花香,不该想起的总是挥之不去,这便是命中注定的克星吧。 “皇兄……”宇文澈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口,只能皱了眉看着宇文烨的笑,苦涩难当。 “皇兄,那臣弟这就去准备。”宇文修略行了个礼便告退了去。 雪越下越大,宇文烨静静地看着那扇打开的窗户,忽然闭了眼睛,而后大步的转身离去,再没有留恋。 如果按照习惯去讲,那么现在是明睿四十一年,但是天子已换,年号自然是要换的,所以,现在已经是冷烨元年的腊月十一了。 冷烨帝登基三月,选秀之事一直被搁浅,上奏之人不同程度的遭到了训斥。之后冷烨帝扳倒苏家,却特封苏家嫡女冰凝郡主苏紫陌为皇后,因苏紫陌下落不明所以册封礼迟迟未举行。国丧期满,朝臣将选秀之事重提,皇上却突然下旨废黜六宫,独尊皇后,皇上喜怒难辨,一时间也无人敢言说什么。腊月初八,左文丞顾言忽然进言选秀之事,皇上破天荒的没有反对,还当即颁旨封顾言之女顾婉柔为柔妃,三日后进宫。今天是腊月十一,当是顾婉柔进宫之日了。 从清早开始,顾府上下就一片忙碌,小姐闺阁内侍女环儿正在为顾婉柔梳妆。 “小姐今日就要进宫做柔妃娘娘了,奴婢怎么看着小姐一直都不开心的样子呢?”环儿手脚利索,不一会儿就将顾婉柔的长发盘起,看着镜中的小姐轻快地问道。 “一如侯门深似海,况且是皇宫呢?”顾婉柔长长地叹了一声,关于当今圣上和冰凝郡主的往事她可是听过不少的,如今要进宫,少不得各种忌讳,那皇上心思难测,喜怒难辨,纵然是六宫只有她一人,也一样是步步惊心。 “小姐,奴婢可听说皇上很喜欢小姐呢!”环儿轻轻笑起来,“小姐你忘啦,皇上当初为了苏皇后废除六宫,如今又纳了小姐为妃,而且是只纳了小姐一个呢,这般荣宠,还能有谁能比?” “你呀,你还小呢,赶紧地吧,可别晚了。”顾婉柔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废除六宫,这样的举动虽然任性,可这痴情却让人感动,如今六宫重开,也不过是制约朝臣罢了,哪里是为了她一个小小的顾婉柔? 第一百五十六章 纳妃一事引注意 还有传言说苏皇后尚在人世,如此就算是皇上不选秀,她也不过是个妾室,那高高在上的位置,皇上心里的位置,只得一人罢了。 皇宫之中很久没有这般喜庆,因为六宫冷清,两位王爷也不曾出宫建府,依旧住在皇宫之中,让这宫墙不至于太冷。今日人忽然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到让人不那么习惯。 养心殿中熏香袅袅,宇文烨坐在书桌边认真地批阅着奏折,好像外面的事情跟自己毫无关系。 小卓子站在一边帮忙研磨,一边研着,一边瞧着宇文烨的脸色,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小声提醒着,“皇上,再有一个时辰柔妃娘娘就要进宫了,虽说不是大婚,可是这册封礼皇上还是要去看看的……” “册封礼有太后主持着,朕去做什么?”宇文烨淡淡地应了一句。 “皇上,好歹也要过去看看吧,就当是看看太后娘娘也好啊,您这个样子,怕是要有人在背后胡言乱语了。” “既然知道是胡言乱语,还在意那些做什么?”宇文烨顿了顿笔尖,心里有些微微地后悔,昨日就不该一时冲动,因为苏紫陌与龙越的出游而起了报复之心,如今圣旨已下,无可挽回,若是有一日她回来了,见后宫多了一个人,怕又要伤心了。 “皇上,澈王爷求见。”一个小太监跑进来轻声通报,小卓子一听来人,心里舒了一口气,奴才的话皇上自然是不听的,那王爷的话总该考虑考虑吧?他给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便会意地沏了茶水来,这几分钟的功夫,澈王爷也进了殿。 “皇兄,你果真还在这里。”宇文澈微微一笑。 “国事繁重,六弟还好些,你整日整日就知道弹琴吟诗,朕不在这里还能在何处?”宇文烨亦是浅浅一笑,却是停下了手中的朱笔,“消息送出去了?” “六哥一直没有动静,想来这个消息是不打算送出去了。”宇文澈耸了耸肩膀,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宇文修这一次没有将这个消息送出去,但是这样的事情苏紫陌还是不知道最好,否则的话,皇兄便又要伤心了。 “呵,也是,朕的后宫空虚已久,有臣女忽然进宫,这样大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会天下皆知了,何须他多此一举?”宇文烨摇头一笑,“恐怕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大概……不会……”宇文澈忽然吞吐了起来,在宇文烨锐利眼神注视下,他还是说了实话,“莫非昨日得了消息,说龙皇带着紫陌走的那个方向,正是传说中镜湖的方向。” “镜湖?难不成这不只是一个传说?”宇文烨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前。他还记得某个黄昏,苏紫陌在藏书阁偎在他的怀里指着一页书对他讲过,镜湖在龙国的西北角上,传说见到镜湖的人会在湖中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她还说如果有一天可以一起去看镜湖,那么湖中倒映出来的她的前世今生里,一定会有他出现。如今她若是真的找到了镜湖,那么湖中的景色中,会不会真的有他出现? 一个时辰后,从顾府而来的车辇缓缓停在神武门外,环儿扶着顾婉柔下了车。 “小姐,真不愧是皇宫,好气派呢!” “再怎么气派也不过是个金笼子,有什么稀罕?”顾婉柔笑了笑,看到前来迎接的宇文修,守礼地福了福身子,“见过修王爷,王爷吉祥。劳烦王爷亲自出来迎接,真是辛苦了。” “娘娘客气了,不愧是大家千金,知书达理,并没有让小王多等,既然来了,那就快请吧,永寿宫里太后娘娘已经等着了。”宇文修打量了顾婉柔一番,忽然有点明白宇文烨为什么要她进宫了,那眉眼与心性倒是与苏紫陌有几分相像,只是少了她的灵动,看久了难免乏味,不过只是个制约的工具罢了,想来宇文烨也是没有认真的吧。 “有劳王爷带路了。”宇文修在前面走着,也不怎么去理会她,顾婉柔心里明白,苏紫陌自小在宫中长大,后来又是与修王爷关系甚好,如今她进了后宫,破了宇文烨的誓言,他不待见她也是应该的。一路走着,她暗暗将路记下来,无论如何自己也已经是进宫了的,总要生活,好在后宫无人,少了明争暗斗,只要礼数周全便能保了自己和全家,如此也不那么让她害怕了。 永寿宫里,太后正坐在上位上喝茶,宫人在旁伺候着,谨慎小心。 “明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太后将茶盏放下,随口问了一句。 “回太后娘娘的话,已经是辰时二刻了,柔妃娘娘已经进宫,这会儿正由修王爷带着,朝着太后这儿来呢。”明玉将茶盏撤下,恭敬地回道。 “嗯,皇上呢?还在养心殿忙着?”太后一挑眉,自从先皇去世,宇文烨登基,她从原来的昭妃娘娘变成了如今的太后娘娘,便一直静养在永寿宫中。宇文烨向来是个省心的孩子,后宫中又无人,她在后宫斗了多年,如今也乐得个清静。苏紫陌才失踪不久,宇文烨又正值风华,后宫无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这选秀之事,她一直都不说什么,可这突然间就纳了妃子,她倒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是,皇上身边的小卓子刚刚来传了话,说是澈王爷来了,正在与皇上讨论军情,册封之事太后娘娘全权做主就是,皇上没有意见。” “罢了,这孩子定是看他娘整日闲着,便给哀家找了这苦差事,清闲了这三个月,身子倒真是懒了。”太后略动了动,明玉便伶俐的找了个垫子给太后垫在身下。 “太后娘娘,奴婢听说那顾家的小姐温婉贤惠,知书达理,不像是个有心计之人,况且这后宫中又无争宠之人,想来也不会给太后娘娘添麻烦。” “呵,这女人进宫之前哪一个不是你说的那样?最后呢?又会是如何?后宫中现在是无人争宠,过几日怕就有了,再说皇上的心可是有所属的,那丫头是再回不来了,那位置也一直无人,难不成她们当真贤惠一辈子,看着那个空着的位置当真没人想上去坐坐?”太后轻轻笑了起来,女人啊,哪儿那么容易就看得明白了? “太后娘娘,柔妃娘娘来了。” “宣吧。”太后挥了挥手,转向明玉,“咱们且看看吧,这宫里,要热闹了。” 后宫已经很少有那个宫殿可以这般灯火通明了,如今的柔福宫不同,有了主位娘娘,自然是要像个样子的。 “娘娘,您今日也乏了,不如,早点歇息吧。”环儿从外面捧了熏香炉进来,放好了便站在顾婉柔身边,好声劝着。 “环儿,如今是进了宫的,便与在家时不一样了,你要注意你说话的分寸,不然的话,纵然是我也是救不了你这条小命的。”顾婉柔转过身来,严肃地训斥着自己的丫头,复而又叹了一声,转身走到桌边坐下。她知道环儿是在恼些什么,皇后不在宫中,册封礼自然是要太后主持,上午她按时到了太后宫中,三拜九叩,聆听教诲,接受宝册,一项一项做下来,最后又陪太后说了会儿话,折腾到中午也没有见到皇上的影子。陪着太后用了膳,太后要歇息便差人将她送到了这里,虽说是为了她特意更了名,这始终不见皇上,有再多的赏赐也不是实实在在的恩宠啊。 “娘娘,您就是脾气太好了!奴婢刚刚听说修王爷这几日正在替皇上筹办着腊月宴,说是要将列位大臣家中适龄的女子都请来献艺,一方面充盈后宫,另一方面也是为两位王爷选王妃。娘娘,您这才进宫,皇上就急着选新人了,这不是摆明了不将娘娘放在眼里,偏生娘娘你脾气还这般好,以后保不齐要叫人欺负了去呢!”环儿倒也不是一点分寸都不晓得,这些个话要说,却也只能小声的说说罢了。 “你不懂就莫要胡说八道!”顾婉柔瞪了她一眼,“整个皇国谁不知道苏皇后是出了名的和善,她久居宫中,这宫中的宫人哪一个没有受过她的恩惠,若是我厉害了,才要受欺负。皇上要纳新人便纳好了,反正我也不是因为皇上喜欢才被选进宫来的,只要家中无事,我便是在这柔福宫中寂寞老死也无所谓。” “娘娘!” “行了,别说了,去外面守着吧,我要歇一歇了。”顾婉柔将环儿遣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坐在床榻上望着那香炉发呆。早年爹爹不过只是个小小的文史官,承蒙苏文丞抬爱才得以带着她参加宫中宴会,那苏皇后的风姿她也只是远远地看过一眼,的确不是旁人能比的,也难怪皇上会喜欢。她转头看着头顶上的金碧辉煌,叹息不断,柔福宫又怎样,柔妃娘娘又怎样,不过是个工具,外面都道皇上是如何宠爱于她,其实这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路西北寻湖踪 当年皇上还是王爷时,自边疆大胜而归,她在人群中偷偷看了他一眼,便是将一个情窦初开的心给了他,后来知道他为了苏皇后废了六宫,她还病过一场,如今该是心愿得偿,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如果可以,她宁愿苏皇后还在,就算是与人分得些许恩宠,也比这不闻不问要强上许多。 “皇上驾到!”一声通传让她忽然就有了精神,皇上还是惦记她的不是? 顾婉柔忙起身整了整妆容,站在门口迎驾,当皇上一袭龙袍走到她面前时,她盈盈下拜,“臣妾恭迎皇上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起来吧。”宇文烨只是扫了她一眼,便进了门,“这柔福宫,你可还住得惯,若是缺什么就着人去内务府说一声,莫要委屈了自己,让你父亲知道了,少不了埋怨朕。” “皇上说笑了,”顾婉柔起身接过环儿手中的茶,放在宇文烨面前,略略抬眸看着他英气的脸,第一次听他和自己说话,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看着她,一时间心跳得无法自抑,却努力地保持着微笑,“臣妾在宫中备受圣恩,家父怎么敢有埋怨?这柔福宫什么都好,也什么都不缺,只是这后宫冷清,臣妾一个人总觉得有些怕。” “你都知道了?”宇文烨抿了一口茶,瞟了一眼她的脸,是清秀可人,只是比起那丫头总是少了些灵气,还有这些个礼仪和场面话,宇文烨愈加的后悔了。 “是。”顾婉柔大着胆子坐在了宇文烨旁边,“佳人不在,皇上难免伤心,可总抱着回忆伤心,是要伤身的,皇上是天子,是天下人的皇上,可不能这般不管不顾。” “你说的是,只是朕总觉得委屈了你。”宇文烨淡淡一笑。 “皇上好,臣妾便不委屈。”顾婉柔看着宇文烨的侧脸,幸福的笑挂在脸上。 “如此便好了。素闻你聪慧,如今又是这后宫之中唯一的妃子,那腊月宴的事情就要你多费心了。” “臣妾荣幸,还请皇上放心。”顾婉柔起身一礼,等了许久也不见宇文烨来扶她,只能自己起了身。 “嗯,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今日便先走了,你早点歇着吧。”说着宇文烨便站起了身,没有给顾婉柔半点挽留的机会便出了门。 “臣妾恭送皇上。”顾婉柔咬了嘴唇,眼睛里面已经含了泪。 待走得远了,小卓子才躬身上来,将一封书信递到了宇文烨手上,“皇上今日才得了佳人,怎么也不留下歇息?” “太压抑了。”宇文烨一边拆着信件,一面应付着。 “那今日……” “去清林雅筑。” “是。摆驾清林雅筑!”小卓子高喊着,回头看了一眼柔福宫的方向,摇了摇头。无论是现在已经是娘娘的柔妃,还是即将进宫的女子,她们终究是谁都抵不过一个苏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看来,这后宫,有人和没人,还是没有多大的区别的。 凤国庆云殿里亦是灯火通明,钟隐坐在桌前看着苏紫陌送来的信,嘴角漾出几分笑意。 “皇上,娘娘说什么了,让您这般高兴?奴才可是好几天都没见着皇上笑了。”福全在一边探头探脑地问着。 “福全,如今苏儿不在,你可仔细着你的脑袋!”钟隐笑着吓唬了他一句,将信纸合上。这丫头如今在草原上可是玩开心了,从这信上的语气和字迹来看,就知道她如今过得滋润。不过,她可知道她如今越开心,那龙越的生的希望就越小,司空逸倒真是沉得住气,只是不知道兵戎相见那日,他面对龙越,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淡定从容。 “皇上,娘娘什么时候回来呀?”福全没有看到信,却还是不死心,怯怯地问了一句。 “她如今正玩儿得开心,让她回来,你倒是无所谓,那孤岂不成了炮灰,还是由她去吧,之前她也出了不少力,现在就当是给她放假好了。”钟隐看了看另一边放着的信,轻轻叹了一声,皇国皇帝纳妃子,也不知道司空逸是凑的什么热闹,他以龙国皇后送的礼已经到了,凤国若是没有表示,岂不是要被人说闲话?真是没有办法,他轻轻捏了捏额角,“福全,去库房寻几件上好的玉器,差人给皇国送去,就说是皇后恭喜冷烨帝纳妃。” “啊?”福全听了旨意却吃了一惊,自古不是只有皇上大婚才送礼么?这怎么纳个妃子还要送礼啊? “叫你去你便去就是了!”钟隐又叹了一声,宇文烨要纳妃,司空逸这一搅合,还不知道要出多少是非,如今苏紫陌在龙国草原游玩的事情谁人不知,这要是刺激到了宇文烨,难保不是一场夺妻之战。司空逸啊司空逸,这个时候你要任性,早晚有一天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公子。”暗处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钟隐收了笑意,将宫人们全部遣退才回身看向暗处的地方。 “如何了?” “都已经安排好了,”连右一袭黑衣自暗处走了出来,“不知道宇文烨还有没有别的打算,至少现在已经定下了定会攻下空城的计划,时间是在开春后,公子,我们怎么办?” “既然是开春后,那现在就先准备着过年吧。”钟隐的眼神微闪,过了这个年,恐怕一切就要见分晓了吧。 越往北的地方就好像越接近熟悉的地方,在长安的四年里,雪成为了一种奢侈,还记得当年他在的时候,一起堆过的雪人,也记得那个屋顶,缩在一个人怀里等雪花。如今不用期盼,这铺天盖地的雪白,让她欣喜不已。 “不要总是去看外面了,小心伤了眼睛。”龙越见苏紫陌总是去掀车帘,忍不住提醒道。 “嗯,”苏紫陌乖乖地点点头,往火炉的方向凑了凑,她现在已经是不那么讨厌龙越在她身边了。她就着若幽的手喝了一口热茶,满足地笑了一下,偏头看着龙越的侧脸,笑着问道,“喂,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目的地啊?” “就快了,你还觉得好吧,觉得冷的话就再加一床被子。”龙越伸手将苏紫陌身上有些散了的被子帮她弄好,又将火炉往她那边推了推。自从进了天山山脉,气温骤然下降,苏紫陌的身子弱,闹了好多回病,耽误了不少行程,直到司空逸差人从宫里送来了棉被和御寒的衣服,她才好些了。因为见过苏紫陌生病时那一副苍白的模样,龙越是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再生病了。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关于这个问题,这一路上苏紫陌已经锲而不舍地问了无数遍,龙越一直不告诉她,她便到现在依旧乐此不疲。 “素闻皇国冰凝郡主博学多识,怎么到了寡人这里便成了这般问题多多的模样,还是说我龙国境内就没有什么地方是让你感兴趣的?”龙越这一次倒是没有像平时那样卖关子,他对苏紫陌眨了眨眼,笑得灿烂。 “镜湖?”当苏紫陌呢喃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她抓紧了被子瞪着龙越,“那不只是一个传说吗?难道真的有镜湖存在?” “是的,那只是一个传说,不过传说还说有缘的人便能见到镜湖,从中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寡人只是想知道,你的前世今生里,是否有寡人的位置。”龙越正了颜色,眼神略微哀伤。 “娘娘,镜湖是什么地方啊?很神秘么?”若幽突然开口,轻灵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静,她见苏紫陌专转头看着她,便展颜一笑,她从前就是这样转移她的注意力的,现在这个办法依旧管用! “传说,在龙国西北偏北的地方,在天山山脉的中央,有一片澄澈宁静的湖水,因为太过干净,所以能将天空分毫不差地倒映在湖中,就像是照镜子一样,它也因此被称为镜湖。”苏紫陌闭起眼睛,静静地回忆着书中的内容,“传说毕竟只是传说,人们寻找了几千年也不曾见到过镜湖的踪迹,后来镜湖就慢慢被人淡忘了。”苏紫陌没有说她是怎么记住了镜湖这个名字,前世今生,这是她最想要知道的事情,有关于夏展、宇文烨和司空逸的纠葛。纵然现在的她已经知道了锁魂山便是她来的地方,可是她是不是能够回去,还没有人知道,当她在古书中看到这一页的时候,她便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镜湖一定会告诉她什么,只是她一直没有机会去寻找,如今机会近在眼前了,她却有些畏惧,因为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结局,究竟是哪一种了。 “呵,淡忘的只是那些根本就不知道镜湖的神奇的人,龙国的子民没有人会忘记镜湖,因为那是龙国的根。”说到这里,龙越的眼神愈发得明亮,灿如启明星。 第一百五十八章 镜湖中前世今生 苏紫陌静静地看着龙越,笑容在脸上慢慢凝结,她的直觉告诉她,她一定会见到传说中的镜湖,可是那又怎样呢?龙越终究是为她亡了国,这千古的骂名,他该怎么去承担?在这里面,她又该如何自处,真到了针锋相对的那一日,她还能够坦然的说出立场不同,各为其主的话么?人心都是肉长的,苏紫陌永远都做不到冷情,就算是伤透了心。 “怎么了?在想什么?没有关系的,就算是你的前世今生里没有寡人也无妨,寡人向来是不信那些东西的,你在这里,是寡人的宸妃,就足够了。”龙越轻轻拨弄了一下苏紫陌的头发,感觉到她明显地向后瑟缩,便苦笑着收回了手,继续去看手里的书。 “禀报皇上,娘娘,”马车突然停下,侍卫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来,“圣地已经到了,请皇上和娘娘下车。” 见苏紫陌就要掀被子,龙越忙制止了她,温和地看着她,“你不要忙,寡人先下车,你穿暖和一点再出来,当心身子和眼睛。你们几个顾好娘娘,她若是有个闪失,寡人唯你们是问。”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腿,将车帘掀开一条缝,先出去了。 “娘娘……”若幽看着龙越的动作,再看看苏紫陌沉默的样子,忽然轻轻唤了一声。 “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我就偏偏不喜欢。”苏紫陌摇了摇头,若幽还是单纯的,只要她身边的男人是真心待她,她便是欢喜的,只是爱情不是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总要两情相悦了才和谐。 “那娘娘加衣服吧,这会儿在山上,风大雪深的,怕是要冷死了呢。”若幽打开箱子,将厚而不重的衣服拿出来给苏紫陌换上,才扶她出了马车。 才低头出了马车,龙越宽厚的手掌就已经在眼前了,苏紫陌与他相视一笑,却没有将手递给他。她站在车辕上,站直了身子望向遥远的远方。一望无际的碧蓝色天空,没有一丝白云的沾染,阳光没有阻挡便直接穿透了心脏,留下温暖,绵延无尽的雪山,透出一种无暇和纯粹。这就是北国的风光,看久了江南的秀气,闻久了江南的温润,乍一见这壮阔的风景,心中不免欢畅。她张开双臂深深呼吸,来自于最接近天空的地方,风从天际掠过,擦着白雪,吹开她的笑颜。那一瞬间,天地失色,独留一个她,宛如九天玄女,美丽得不可方物。 苏紫陌回过头,却看见龙越伸着手愣愣的模样,忽然掩唇一笑,扶着他的手跳下马车,地上的积雪是松软的,她身子一歪,却稳稳地落在了龙越的怀中。 “底下雪厚着呢,你可当心些。再往前走不远就是寡人的行宫了,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你又累了一天,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寡人陪你去找镜湖,如何?”龙越感觉到苏紫陌的微微挣扎,恋恋不舍得放开手,眼睛却盯着她,一秒都不愿意离开。 “全凭皇上安排了。”苏紫陌浅浅的行了个礼,便藏到了若幽身后,不再去看他。 龙越也不去勉强,吩咐了几句,让一部分人先行到行宫去打点,又转过头去看苏紫陌,“这里雪深,你不要怕,让你的侍女扶着,踩着寡人的脚印跟过来。”说完,他便向前走去,黑色的靴子在白色的雪地上踩出一个一个清晰的脚印,向着一个方向,坚定而踏实。 苏紫陌望着他的背影,许久许久才挪动步子。这样的场景好像只在梦中出现过,这样的安全感好像和司空逸给的一点都不一样,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他是她的哥哥,这样站在她的身前为她遮风挡雨。可惜,天永远都不会遂人愿。 住过皇国的皇家别院,去过凤国的太子行宫,却没有一处像这里一样,古朴的建筑风格透着一种信仰,她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宗教,或者说龙国的信仰便是镜湖。站在台阶下,她望着那气宇轩昂的牌匾,“天佑镜龙”四个字龙飞凤舞,霸气十足。龙越站在台阶上等着她,她却回头看向了另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不远却好像永远不能够到达的地方。她的心脏忽然跳快了一拍,也许,她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吧。 有的时候说不清楚时间的功能是不是强大,或者应该说的有的习惯太过于顽固,总之,苏紫陌不是失眠,只是睡不着罢了。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跟着伺候的宫人们已经习惯了苏紫陌与龙越的分房而卧,所以,今日皇上歇在了寝殿,宸妃娘娘歇在了西暖阁,并没有什么稀奇。 晚饭后的沐浴让苏紫陌感觉到全身放松,还以为这样便能睡个好觉,谁知道她在床上翻滚了好几个小时依旧是毫无睡意,而一边的软榻上,若幽均匀的呼吸已经可以被听见。她坐起来身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己裹好了衣服,便悄无声息的走出了西暖阁。 凭借着记忆和直觉,苏紫陌一路向着行宫的正门口走出去,奇怪的是这一路上并没有巡逻的侍卫,更奇怪的是她一个人走夜路,却没有感觉到半分的害怕,反而心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要找的答案,就在前面! 站在行宫的门口,苏紫陌忽然有一点点慌神,她并不认得外面的路,这样的深山中会有什么危险她一样不清楚,自己又没有半点防身的能力,这个时候,她格外怀念有莫非在的日子。 “本公子最不喜欢的就是你现在本公子面前想别的男人。”飘渺的声音好像来自天际,也好像就近在身边,环在腰上的手臂和飘进鼻腔的淡淡竹香总让人感觉是梦境一场,不回头看,也不去猜想,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想念,“陌陌,我好想你……” 一直一直站了很久,苏紫陌几乎要停掉呼吸的时候,轻轻的一个吻落在额头,依旧是一片白色,却不似落雪厚重,这样的天气里,依旧是飘渺。 “你来了,你瘦了好多……”苏紫陌抬手抱紧司空逸,那一种想念瞬间爆发,眼泪落下来,打湿了他的衣衫,落在他的心口。 “在怪我么?”司空逸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吻干她的眼泪,“陌陌,我带你去看镜湖,可好?”说罢,便将她抱在怀里,衣袖一舞,两个人一起腾在空中。 “你不是慕容先生门下最笨的弟子么?”苏紫陌很会煞风景,并且无时无刻。 “陌陌,你总是这么大胆,为夫会不悦呢!”司空逸恶作剧般地松了松手臂,吓得苏紫陌尖叫一声,慌忙抱紧了他,一抬头,他的笑容似风,盘旋温柔。 “我不过是说说嘛……”苏紫陌撅嘴嘟囔了一句,手却怎么都不肯松开了。 “这可是老鬼的独门绝技,清烟渺,这天下除了他也只有我才会。”司空逸的眼中略显得意。 “是么?先生不是把轻功绝技传给钟隐了吗?” “这个是钟隐没有学会的。”司空逸的紫眸中闪过几分狡黠,这个天下,除了他不会有人知道为什么钟隐没有学会清烟渺。其实原因很简单,司空逸在钟隐练习轻功的地方都布下了阵法,只要他想,钟隐便飞不起来,所以最后钟隐才退而求其次,而司空逸却学会了这独门秘技。 白练飞出,脚尖轻点,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他们已经距离行宫很远了。风有一点点强烈,苏紫陌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司空逸的怀里,直觉在视觉被关闭的瞬间激活,她紧了紧手臂,对司空逸说,“左边,数九下,然后降落。” 司空逸的眼神微闪,就算老鬼说她是千年难见的凰帝星,他却并不相信苏紫陌能够找到几千年前便不复存在的镜湖,他听她的话,不过是好久没有见到她,想随着她的心意罢了。可是当降落的瞬间,他转过头,已经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圆形湖泊就出现在他们的身后,黑丝绒般的天际繁星点点,倒映在湖中几乎没有半点改变,那一轮下弦月月华如水,湖面上的淡淡银光夺人心魂。那便是镜湖,几千年被无数人寻找的神迹,其实就在这里,在这个咫尺天涯的地方。 “这便是传说中的镜湖吗?真的很美……”苏紫陌挣开司空逸的怀抱,拢住了披风,一步一步向着镜湖走过去,仿佛心魂已经不受控制。 “陌陌……”司空逸想要拉住她,刚伸出手,却只触到了一丝衣角,他忽然看向他伸出去的手,小指上的指环紫色光芒大盛。他眯起了眼睛,将手收回,只是静静地站着,看苏紫陌一步一步接近镜湖。 “你就不想知道那镜湖会告诉她什么?”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响起在司空逸耳边,原本是很严肃的一个问题,却引起了司空逸的一阵轻笑。 “老鬼,这便是你的秘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有条不紊的进行 “是也不是,你只需回答老夫的问题。” “命中有时终会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无论她在镜湖中看到了什么,那都不过是上天给她安排的命数,不是她自己的,也不是我的。想要做一个逆天的存在,又何必去在意那些明知道会被改写的事情,为自己徒增烦恼?”司空逸耸了耸肩膀,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天命又如何,帝皇星又如何,数千年未见的镜湖又如何,还不都是他司空逸的? “嗯,自信是好的,可是好的也能变成坏的,你好自为之吧。”帝师慕容严肃地点点头,十分沉重地拍了拍司空逸的肩膀之后转身离去。 司空逸懒得去理会,只是看着苏紫陌的背影,她依旧穿着那件他送的裘皮大衣,脖子里围着他做的紫貂围巾,那一袭纤细清丽的影子,是他的日思夜想。 苏紫陌一路走着,前面没有任何人的脚印,平整的雪地让她忍不住珍惜,每一步都放得很轻,生怕踩痛了落雪。前面的镜湖宁静得仿佛只是幻象,就算是有风拂过也惊不起半点涟漪,终于走到了它的面前,她停下脚步,却闭上了眼睛。风中,她听到了自然的窃窃私语,镜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等待着。 看着苏紫陌停在了湖边,司空逸的从容忽然破裂,再没有半点重塑的可能,他到底在不在她的前世今生中,他忽然就很想知道,可是他终究不是那镜湖的有缘人。苏紫陌不知道,司空逸是走不到镜湖跟前的。宇文烨,司空逸的瞳孔突然收紧,那个该死的人,不过就是长得像,又不是同一样的灵魂,可是他为什么还是那么生气呢?不行,等苏紫陌回来,他一定要问个清楚,她到底看到了什么!要不然,就将整个计划提前好了,反正早晚都是要做的! 苏紫陌在湖边静立了很久,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般睁开了眼睛,她轻轻蹲下身子,任披风铺开在雪地上,她凑近湖边看过去,却看到了让她惊讶万分的画面。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站起身来,按照来时的脚印,一步一步走向司空逸,一直走到他面前,仰起小脸,看着他的眉眼。 “我们回去吧,这里好冷的。”苏紫陌踮起脚,调皮地将冰冷的小手放在司空逸的怀里,软软糯糯的声音撒起娇来,格外让人爱怜。 “不喜欢这个地方么?”司空逸将她的小手暖在手心,轻轻呵气,宠溺的笑着。 “嗯,我不喜欢这里。”苏紫陌认真地点点头,小小的身子向司空逸靠过去,“你今天晚上会留下来陪我么?” “陌陌,你这个样子,叫我怎么舍得下?”司空逸笑出了声,用白练将她的手腕与自己的绑在一起,带着她向来时路飞了回去。 苏紫陌看着两个人脚下的景色,忽然轻声说了一句,“陪你看尽江山大好,真好。” 忽然觉得,找一个体温不太高的男人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清早起来的时候不会觉得难过。苏紫陌闭着眼睛,摸着身边空出来的位置,轻轻叹了一口气,果然,他还是很霸道。 “娘娘,你醒了吗?醒了的话就起身吧,皇上已经等着了。”若幽的声音隔着帘子带着她熟悉的温柔。 “我刚醒,让我再躺一会儿吧。”苏紫陌伸出一只手,打算将床帐掀起一点点,却冷不防被身后的人将手按住,她的心脏重重一顿,差一点休克,她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巴,惊愕地转过头看去,一张明显没有睡醒的脸微微露出些许撒娇的神色,她怔怔地看着他,却见他如扇般的睫毛动了动,眼睛缓缓张开,紫色的瞳带着蒙蒙的雾气,略显哀怨。 “陌陌,你干嘛啦,人家还没有睡醒了。”说着,他往苏紫陌身边靠了靠,将头偎在她的颈窝蹭了蹭,打算继续睡去。 “喂,你没走啊?”苏紫陌放低了声音,纠结地问了一句。 “你不记得了吗?是你昨天晚上不让我走的啊,那我只好留下了。”司空逸连动都懒得动,脑子却转得飞快。这破地方果然不是人待得,要不是为了镜湖,他才不要来呢,都快要冻僵了,还是回空城的好,四季如春。 “咳,那你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行宫的人都知道堂堂国师这一大清早的从宸妃的床上钻出来吧?”苏紫陌皱了皱眉毛,这个家伙也太任性了一些,就算他在这里不被人发现,那皇宫那边呢?他真是从来就不怕事! “那如果是一大清早的皇上从皇后的床上钻出来呢?那是不是有就没有问题了呢?”司空逸翻身压在苏紫陌身上,伸手描摹着她的眉眼,紫色的眼睛里泛着狡黠的目光。 “你说什么?龙国那边你都……” “嘘!这还是个秘密呢!”司空逸将苏紫陌的嘴轻轻捂住,然后挪开手轻吻她的唇,“大体上已经差不多了,只是他的隐藏力量我还没有找到,这个是目前最麻烦的事情了,若是也像那暗楼一般,怕是免不了一场硬仗,到时候你可就危险了。” “像暗楼一样?”苏紫陌微微别开头,思索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你说,那样的暗势力,到底是皇族的还是忠于某个人的呢?” “这个不确定。”司空逸说了一个跟没说一样的事情,他侧躺回苏紫陌身边,将她揽紧,“龙越和别人不一样,他是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的,所以没有必要暴露自己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和钟隐测不出他的深浅,你又在他手中,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去冒险,所以,不着急。” “不着急?”苏紫陌瞪大了眼睛,“司空逸,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啊?” “这都能被你看出来啊?”司空逸将被子拉了拉,又团进苏紫陌的怀里,轻描淡写地说,“其实呢,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皇国那个年轻的皇帝要纳妃了而已,据说是前些日子才纳了一位柔妃,这几日就在张罗着充盈后宫了,还好我没在皇国,不然有我忙的了。” 苏紫陌听着也沉默着,忽然,她勾起一个无声的笑意。时间还真的很伟大呢,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呢?不是说皇上一言九鼎的吗?当初那力压群臣,坚持废黜六宫的架势哪里去了?终究是平了落妍山的那一个小土堆,从此便没了念想吧。罢了罢了,爱怎样就怎样吧,终究是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一切,又何必霸占? “喂,”苏紫陌轻轻推了推司空逸,“帮我送份礼过去吧,就当是一点点心意,祝他一切安好。” “你呀,我早就帮你置办好了,你就放心好了,再躺一会吧,等外面再暖和些你再出去,这里的天气真是够冷的,真难为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是该带你回家的时候了。” “回家?” “是啊,空城那边早就准备着了,你可准备好了?” “先斩后奏,我还有说不的余地吗?” “当然没有。” “那就睡觉吧。” 苏紫陌闭上眼睛。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她昨晚在镜湖都看到了些什么,当然了,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只是决定了,要留在这里,其实空城城主夫人,也是个不错的头衔! 皇国,长安,皇宫,养心殿。 “皇上,这些个东西……”小卓子忽然轻声问了一句,打破了一室的安静。宇文烨已经对着这些别国送来的礼物发了好几个时辰的呆了,再这样下去,他真怕皇上要变成石头了。 “你给朕滚出去!”低沉的呵斥让小卓子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哆嗦,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打了个千,默默地退了出去,顺便将屋里的其他人也带了出去,皇上这个样子分明就是要发飙了,还是先闪人的好! 屋里少了那些个烦人的呼吸声,到底是安静多了,可是宇文烨的心还是平静不下来。早上的时候,龙国的使者送来了恭贺他纳妃的礼物,晚一点的时候凤国的礼物也到了,他本来是懒得去理会这些的,可就在刚在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便鬼使神差地命人打开看了,这一看不要紧,差一点他就点齐兵马去攻城了!礼物的的盒子不大,也不重,可是那真是礼轻情意重,一层层打开,他曾经送给苏紫陌的东西全部都清晰地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以这样无声的方式,宣告着他在感情上的失败和没有翻身的余地。 宇文烨将摆在桌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抚摸过去。他第一次将她的长发挽起,亲手将发簪插进她的发间,铜镜中她的笑颜现在依旧清晰的毫发毕现;他利用自己母妃的便利条件,将皇家宝库中所有的紫色衣料都拿了出来给她做衣服,当她穿在身上的时候,他竟然后悔了,恨不能将她锁在自己身边,不让她的美被别的任何人看见;在那一次的晚宴上,本来说好的赐婚却被她变成了一场所要翡翠如意的闹剧,他多年平静的心好像被一粒微不足道的小石子打乱,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第一百六十章 一名只得一心人u00A0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动了心,只是知道,那一次动心,就再没有放下,知道现在她已经公开成了别人的新娘,他依旧放不下,放不下…… “娘娘,您还是请回吧,皇上这会儿怕是心情不好,谁都不相见呢,您这样贸然进去了,怕是对您自个儿不利……”小卓子拦在门口,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响,可是那柔妃娘娘却依旧坚持要进去见皇上,他再拦下去怕是要被治罪了,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那柔妃娘娘一点也不温柔地推开了门,闯了进去。 “皇上……”顾婉柔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宇文烨负手站在寝殿内的一面墙前,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向墙壁的一瞬间,眼泪倾泻而下。那不是别的,正是苏紫陌的画像,一看就是出自宇文烨的手笔,墨迹都还是新的。她捂着嘴唇,不让啜泣声溢出来,眼睛却模糊一片,无论她怎么努力,她依旧是不能代替苏紫陌分毫,即使她离开再久的时间,她依旧能这样鲜活地活在宇文烨的生命里,从不曾离去。 “谁许你进来的?”没有回头,宇文烨也看得去看那矫情的眼泪,只是冷冷地丢出一句话。 “皇上,明日的腊月宴准备好了,臣妾是来问问皇上还有何交代。”顾婉柔深深吸进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哽咽。 “朕说过了,你做主就好了,不必来问朕。” “那臣妾先告退了。”顾婉柔对着宇文烨的背影行过礼之后匆匆离去,她不想再停留在这里了,一直停留在那个女人的阴影里,她不能呼吸。 宇文烨依旧看着墙上的女子,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弦,“陌儿,你在镜湖里看到的,应该是我,对吧?那既然是这样,你也应该回来了吧……” 寒冬腊月,就算是江南也要显出一些冬天的样子,轻轻呼出一口气也是能看到些水雾的,记忆中好像有个孩子很喜欢呵气玩,可是今年,她不在了,留下各式各样的手套让人空伤感。 宇文烨一个人坐在养心殿里,一根一根抚摸着桌子上的手套上缀着的皮质流苏,还记得那一年在潼关,他是怎样靠着它们熬过了那么多的思念,如今再怎样看也解不了思念。前日莫非来报,说她已经见到了镜湖,只是她在镜湖看到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尤其是司空逸也不知道,他轻轻笑出了声,这个丫头心里还是有他的吧,要不然怎么会在镜湖看到了他的身影却不说出来呢,她就这么没有自信,觉得他赢不过司空逸么? “皇上,腊月宴已经准备好了,列位大臣的夫人都带着家中的小姐到了畅音宫,修王爷让奴才来请皇上过去。”小卓子战战兢兢地挪到大殿中,这样的空旷和冷清让他格外怀念曾经在清林雅筑跟着小杰子他们一起偷吃栗子糕然后被骂的情景,如今这皇后娘娘已经走了好几年了吧,皇上还是这般放不小,既然放不下怎么不去找娘娘呢,这是他怎么也不明白的。 “知道了,朕这就过去。”宇文烨叹了一声,将桌子上的手套仔细收好,起身往外走去。 “皇上,您还没更衣呢。”小卓子小声的提醒着,心里却又叹息了一遍,每到宫廷宴会的时候,皇上都会穿上这身衣服,因为那衣服上有皇后娘娘绣的一朵小花,是赐婚那天晚上娘娘突发奇想绣上去的,好几年过去,皇上一直宝贝着这件衣服,他打赌,皇后娘娘一定不知道这些的,如果娘娘知道的话,还怎么舍得离开皇上呢,对吧? “嗯。”宇文烨淡淡地应了一句,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宇文澈,他身后的小宫女怀里抱着绿绮琴怯怯地站着。 “皇兄,那边已经在等了。”宇文澈顺着宇文烨的目光看过去,见络儿的身子都有些发抖了,不禁动了动身子,将她挡在自己身后,迎上宇文烨的目光。 “朕知道。你身后的那个丫头,跟了你好些年了吧?”宇文烨点点头,让宇文澈进门,自己转到屏风后去更衣,却是随意地问了一句。 “呵,不过是个小丫头,也难为皇兄惦记着。”宇文澈见络儿几乎要掉眼泪了,忙将她拉在自己身后,轻轻安慰。 “嗯,不过是个小丫头,也值得让你这般护着,甚至不惜防备于朕。”宇文烨更衣出来,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看着宇文澈。 “皇兄,臣弟……”宇文澈急急地想要辩解,却被宇文烨制止。 “你,出来。”宇文烨的手指直直地指向络儿。 “奴婢络儿,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因为怀里抱着绿绮琴,络儿下跪的时候格外困难。 “免了,小卓子,”宇文烨眼中冷然,声音更是威严,“带下去。” “皇上,皇上饶命啊!”络儿一听,大大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她不敢抬头,只是护住绿绮琴不断地磕头,“皇上恕罪啊,奴婢自知身份微贱,但奴婢是真心待王爷的,奴婢不求任何身份地位,只求能在王爷身边伺候,就是奴婢毕生的心愿了,还望皇上成全啊!” “皇兄……”宇文澈深知宇文烨的脾气,知道这个时候说得越多,越救不了络儿,只能是欲言又止。 “着朕的旨意,皇后之妹苏络儿秀外慧中,贤良淑德,封绿绮郡主,赐婚澈王爷,择吉日完婚。”宇文烨直视着宇文澈惊愕的眼眸,忽然就笑起来。 “王爷,郡主,怎的这高兴得都忘了谢恩?”小卓子一听,喜笑颜开,这宫里可是好久都没有办喜事了呢! “谢皇兄(皇上)恩典!” “免了,七弟,你随朕先行,小卓子,你带郡主去换一身衣裳,皇后的妹妹可不能是这般打扮,至于赏赐的东西随后都会送到璟瑄宫,她在璟瑄宫住惯了的,就莫要动地方了,待内务府选了好日子,朕就准你们出宫建府,要赶紧着让朕抱上侄子啊。”宇文烨拍拍宇文澈的肩膀,兄长的温和从内心透出来,这些年他随自己南征北战,出生入死,既是兄长,怎能不知他的心思,也怎能不知他是为何迟迟不向他要络儿从而出宫建府,如今他要充盈后宫,再不放自己的兄弟,就太过分了点,这要是让她知道,少不了数落自己……呵,她还会关心么? “皇兄,她会回来的。”络儿已经随小卓子去沐浴更衣了,宇文澈见宇文烨发呆,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学着他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臣弟相信,她在镜湖看到的前世今生里,定然有皇兄而无他人。” “这般说来,朕还不是个替身?”宇文烨苦笑道。 “皇兄一向杀伐决断,意气风发,怎的在她面前就这般不自信?皇兄可相信轮回?兴许她便是回来找皇兄的也说不定啊。” “罢了,她愿意回来自是好的,若是不回来,朕的坤宁宫也为她空着,等着。”宇文烨释然一笑,抬步向畅音宫的方向走去。 畅音宫,虽是冬日却胜似春日,柔妃顾婉柔坐在次首的位置看着席下的莺莺燕燕不免为自己委屈,却也可怜即将被选进宫的女子,也不过是如她一般孤老宫中。 “皇上驾到!”顾婉柔仰起头,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起身迎驾。环儿说得对,无论怎样,皇后的位置都只会是苏紫陌的,那么她在这后宫中的地位就仅次于太后,就算是没有恩宠,她也是六宫之首,柔妃娘娘。 “都起来吧,柔儿,辛苦你了。”宇文烨执起柔妃的手,温情脉脉地看着她。 “皇上言重了,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有那么一瞬间,顾婉柔有一点恍惚,好像苏紫陌已经不存在了,而她才是宇文烨心间上的那个人。 “开宴吧。”宇文烨点点头,放开了她的手,走到了首席的位置坐下,看着席下一个一个含羞的少女,心里不免反感。恐怕这个天下他再找不到一个女人像苏紫陌那般天不怕地不怕,无论他是冷面修罗还是当今圣上,她都依旧忤逆于他,也许正是这般不同才会让他一直惦念到如今。她什么时候回来呢?不如明日就让人开始收拾宫殿,准备礼服吧,毕竟龙国偏寒,还是这里比较适合她生活。 “皇兄?皇兄?”宇文修连叫两声才让宇文烨回过神来。 “何事?”宇文烨皱了皱眉头。 “无事,皇兄最近好像越来越喜欢发呆了,可是还在想刚刚右武相家的千金小姐跳的舞?”宇文修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已经换好衣服回来的右武相家小姐冷凝月。 “是啊,皇宫的歌舞千百年来都是一个模样,朕早就看得腻烦,方才一见冷家小姐的剑舞倒是新颖,武相夫人真是好福气,有这般优秀的女儿承欢膝下,若是朕膝下也能有这么个清丽可人,聪颖睿智的公主,朕心甚慰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新年前夕的准备 宇文烨的笑容完美无缺,可是熟悉他的人便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冷意。 “皇上过奖了,凝月乃是武将之女,会的东西难免粗陋,承蒙皇上不弃,这般夸奖,凝月回去定当会少受些父亲的训斥了,凝月在这里谢过皇上。”冷凝月起身利落地行了个军礼,倒是让在场的女眷惊讶。 “自古将门出虎女,如今朕身边正少个陪朕狩猎,与朕比剑的人,你可愿意?”宇文烨眼睛一眯,威严压了下去。 “臣女不愿。”又是出乎意料,不少人已经开始倒抽冷气,倒是那冷凝月气定神闲,上前一步回道,“皇上厚爱,臣女应当感激不尽,但是臣女不知皇上是否是个输得起的人,若是比试时输给了臣女,一怒之下斩了臣女,那臣女宁愿随兄长戍守边疆,为皇上分忧,以谢皇恩。” “好,好一个冷凝月,宴席之后不准走,明日一早,朕与你比试剑法,若是朕输了,任你自由来去,若是朕赢了,你便要进宫陪朕左右。”宇文烨哈哈一笑,似是开怀。 “皇上一言九鼎。”冷凝月嘴角一勾,眼神有意无意地扫向坐在次首面色有些不愉的顾婉柔。 “好!”宇文烨欣然应下。 这便是纳妃的开始,只是那心中所想,便是只有一人而已。在这个时空,女人除了摆设和传宗接代,还有什么作用呢?不是谁都可以当得上苏紫陌这个名字! 新年已经尽在眼前了,前些日子抽时间到民间去走了走,一派和谐安乐,家家都在团圆,为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做准备,可是如今这后宫添置了这么些人,怎么他就一点都感觉不到团圆的幸福呢?宇文烨把玩着手里的夜明珠又在发呆了。 小卓子带着内务府的总管太监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看了半响才小声地开口问了一句,“皇上,您该翻牌子了。” “翻牌子?”宇文烨回过神,皱起了眉头,很显然地他还不是很习惯这件事情。内务府的总管太监在小卓子的眼神示意下走上前,跪在地上,将手里的漆盘托起给他看,他看了看,挥了挥手,“下去吧,朕累了,今晚就歇在养心殿了。” “这……”内务府的总管太监有些为难,却还是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 “皇上,”小卓子斟酌着开了口,“您自打下了朝就没出过这养心殿,要不然奴才陪着您上御花园走走?” “罢了,寒冬腊月的,也没什么好看的。”宇文烨好像兴趣缺缺,其实他不过是不想再看到清林雅筑,不想再想起她曾经在天舞台上与他箫舞相和,不想想起她在御花园的枯枝上挂上的心愿。不想想起来的太多了,与其睹物思人,还不如视而不见。 “皇上,修王爷求见。”一个小太监跑进来通报。 “宣。”宇文烨瞬间就冷了脸色,小卓子等人也会意地出了门去,顺便将门关好。 “皇兄,今日怎么又歇在养心殿了?”宇文修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端起手边的茶盏,浅笑着瞟了宇文烨一眼。 “猜到你要来,就等着了。”宇文烨懒得和他辩解什么,只是等着他的下文。 “皇兄英明。”宇文修随意赞了一句,放下茶盏,正了颜色,“皇兄,我们再不出手,怕是要被旁人占了先机了。” “此话怎讲?” “龙国越帝带着宸妃寻找镜湖一行并没有任何结果,目前正在回宫的路上。凤国隐帝在龙国的暗桩已经全部浮出水面,他与空城公子里应外合,如今已经完全把握了龙国的政权,只等越帝和宸妃回宫之后一举拿下,到那个时候,怕是龙国要落到凤国手中了。”宇文修皱了眉头,从这几天的情报来看,龙国那边的动作太快了些,他们不得不防啊。 “呵,不必担心,想来他们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彻底掌握龙国的政权,要不然也不至于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他们为的不过是引出龙国皇帝隐藏势力罢了,看来那宸妃还真是红颜祸水呢。”宇文烨轻笑一声,不以为然,“传朕的旨意,开放洛城。他不是要接朕的力量去收买人心吗?那朕就谢谢他的这份礼物了。” “原来是这样,臣弟受教了,臣弟这就去传旨。”宇文修恍然大悟。凤国再强,要进入龙国也必须要取道皇国的洛城,至于空城公子,没有洛城的财力支持,他也无法成事,一旦洛城开放,那么周边的百姓最要感谢的不是龙国的国师或者是凤国的皇帝,而是皇国的皇上!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不忙,六弟,你也老大不小了,自己的事情也该上心些。”宇文烨眼中的神色一变,柔和出现在那样威严的眼眸中,总觉得难能可贵。 “皇兄,臣弟现在可没有那心思,如果勉强,怕是要冷落佳人了,于家于国都是不利的,还是容后再议吧。”宇文修这一句话中的含义可不止一层,他敛了眼眸,拱了拱手之后退了出去。 宇文烨冷哼一声,也不去多说。“你当朕真的看不出来吗?等她?等她的人那么多,她的眼中可曾有过你?不过是棋子罢了!”他回身走到寝殿中,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一个黑衣人从暗处落下,单膝跪在宇文烨面前。 “主上。” “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回主上,只是有一些眉目而已。属下无能,那镜湖周围有神秘力量阻碍,又有空城公子守着,属下们不好近前,所以娘娘究竟看到了什么,属下们实在不知。帝师慕容当晚现身之后又不知所踪,属下们已经尽力在寻找了。至于龙国的隐藏势力,属下有八成的把握可以确定,龙舞公主之血便是开启龙国隐藏势力的关键,所以……” “所以,龙国的凭依不过是个机器。”宇文烨眯起眼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依照苏紫陌的能力,怕是会解开那个东西,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真的晚了。他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夜明珠,淡淡地开口,“整个计划提前,不惜一切代价在龙国越帝回宫之前解决。” “是。”声音还在寝殿中回荡,人已经在千里之外。 凤国皇宫,夜明珠的莹莹光泽照亮一整个寝殿,钟隐淡蓝色的身影半卧在软榻上,很是闲适。 “你倒是清闲得很。”来人也不在乎宫人们惊讶的眼神,只是大大咧咧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挑了挑眉梢。 “逸,记住,这里是凤国的皇宫,孤是凤国的皇帝。”钟隐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一众宫人下巴合不上的模样,将他们都遣退只留下连左和连右在殿中伺候,“这都快过年了,她还在外面玩得不肯回家吗?” “就快要回来了,不过这不是重点,”司空逸随意地拈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重点在于皇宫的那个家伙又沉不住气了,难道苏家抄家灭族的事情他想好解释的理由了么?” “这件事情最好还是不要告诉苏儿了,她从原来的世界逃到这里,如果再一次打击到她,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她可是千年一见的凰帝星,不是你我可以掌控的。”钟隐有些伤感,纵然苏彦不是她的父亲,可是他依旧是让她感觉到了失落已久的父爱,既然她以为苏彦已经告老还乡,那就一直这样以为吧,有的真相太过残忍了,还是不说会比较好。 “你真的这么以为?那若是陌陌自己提出来要回家看看呢?”司空逸勾了勾唇角,那一副狐狸的奸诈模样一点都不做假的。 “什么?”钟隐吃了一惊,复而又微微一笑,“看来我们都低估了龙越的能力了。” “是。”司空逸收起了嬉笑的模样,不过他严肃的样子还真的是很不严肃,他眨了眨眼睛,声音中有几分无辜,“是我们低估了他的心智,龙国地处苦寒之地,老皇帝不知道变通,不代表龙越也不知道,既然现在有办法不必动用一兵一卒就能免掉连年来的部落战争,他又何乐而不为呢?陌陌的出现的确是天下的变数,她的那些个理论确实不得不让人信服而去遵从,所以,龙越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只是……” “只是你还是不甘心,是吗?”钟隐笑起来,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让他比谁都了解司空逸的心思,他看着他微微懊恼的表情,忽然就笑出声来,“是你自己说过的江山与美人不可兼得,如今选择题来了,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好吧,我承认。”司空逸看了钟隐一会儿,忽然就举手做了投降状,“我来只是告诉你一声,那边已经有动静了,你还是早点有准备的好,毕竟我不希望她有任何的意外,她是凰帝星,可以有重生的机会,我可不是,所以我的机会只有一次,我是输不起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寒冬腊月的成全 “我知道。”钟隐点点头,蓝色的眼眸倒映着紫色的瞳孔,其实未来不难预测,只是她,这个意外,是他们绝不允许出意外的! 龙城,一路上被描述了无数次的城市,期待的心情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现在也就无所谓如愿以偿。苏紫陌坐着软轿看着外面的宫墙,笑容苦涩,总以为那一次的死亡就能让自己永远逃离这样的金色牢笼,可是转了一个圈最后还是要回到这里。苏紫陌放下帘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娘娘,”若幽靠在苏紫陌身边,握着她的手帮她呵着气取暖,“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地方,可是不都是暂时的吗?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家了,不是吗?” “回家?”苏紫陌惊愕地看着若幽的脸,那样的笑容让她实在是回不过神来,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或者说,在她面前的是若幽还是林幽,再换一个说法,她说的家是在哪里呢? “是啊!”若幽一下子就开心起来,她附在苏紫陌耳边轻轻说,“来的时候皇上已经跟我和小杰子说过了,要我们过来好好照顾娘娘,保护娘娘,等娘娘看过镜湖了就接娘娘回宫,说不定现在皇上就在这里了呢。” “什么?”苏紫陌又是一惊。宇文烨?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司空逸的消息了,而她的身边也已经很久没有司空逸的人,她最近的这一段时间好像是和宇文烨的人来往过于密切,习惯太可怕了,她都忘记了防备,现在想想怕是不好。她轻轻拍了拍若幽的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表情之后就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她的脸看似平静,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如果若幽说的是真的,那么宇文烨就是早有准备,司空逸虽然有钟隐做后盾,但是要想调兵遣将,不通过皇国的洛城是不能实现的,空城中人就算是再怎么功夫出众也抵不过百万大军啊,如此说来,龙国之争他们不战将败,甚至于有人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如果……如果那个人是司空逸,那么…… 忽然,马车猛地一晃,苏紫陌一下子没有防备,还好若幽反应快,将苏紫陌抱住。 “怎么回事?”若幽生气地质问着掀开了车帘,却定在了当场,“皇……皇上……” “皇上?哪个皇上?”苏紫陌揉着被磕疼了的胳膊探身往外看去。 “陌儿,朕来接你回家了。”对面,宇文烨骑在马上,一袭玄色的常服,令人很容易就想起了当年的宸桓公子,他微微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宇文烨?”苏紫陌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看着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她心已经乱了,完全乱了。他以这样一种状态出现在龙国的皇宫,这说明了什么?龙国已经沦陷,龙越的生死已经不是她所关心的了,她只关心司空逸现在在哪里? “怎么了?”宇文烨的帝王气息散发出来,“皇后立此大功朕不应该亲自来迎接朕的妻子回宫吗?” “臣妾谢主隆恩。”苏紫陌回过神,在若幽和小杰子搀扶下下车行礼,低垂的头让碎发落在额前,挡住了满是水雾的眼睛。 “起身吧。”宇文烨高高在上的看着她的跪拜,心里一阵一阵的刺痛,她以为她这样就能遮掩住她的情绪吗?他翻身下马,将她收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他没事,现在被朕好好的送回皇国去了,你在这里陪朕些时日,等解决了这些事情朕就带你回家过年,可好?” “臣妾遵旨。”苏紫陌的眼泪终究是忍住了没有掉下来,她靠在他的怀里,依旧是淡淡的龙涎香,可是有的事情,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比如他现在是“朕”,而不是“我”。 宇文烨又紧了紧手臂之后将她放开,唤了一声“莫非”,就将她交给了走过来的人,“照顾好皇后,若是出了半点差错,朕饶不了你!” “是。”莫非好像一直是这个恭敬的样子,从来都不会有改变。 宇文烨说还有事情便先行离开,这一条路上就只剩下了苏紫陌、莫非、若幽和小杰子四个人。 苏紫陌将若幽和小杰子谴到了远一些的地方,剩下莫非,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知道他的情况,带我去找他,现在。”她说的都是肯定句,没有怀疑,这个时候面对着这个人也不需要任何怀疑。 “你就不想弄清楚这里的事情吗?”莫非的眼中微微有些晃动。 “没有这个必要也没有那个时间。”苏紫陌冷冷地看着宇文烨离开的方向,“现在就算是整个天下都不如他的安危来的重要!” “好吧,今晚子时,我带你去追他。”莫非深深吸了一口气,丢下一句话,大步走开。 苏紫陌看着莫非离去的背影,挺拔而萧索,眼泪终于落了下来。莫非的表现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司空逸有危险了,而且还是很危险。她其实也知道她在做的事情根本就是往宇文烨挖好的坑里跳,可是就算是她现在不这么做,司空逸还是难逃一死,宇文烨的暗楼她虽然没有见识过,但是现在龙国也是宇文烨的地盘了,空城的人该怎么从宇文烨的墨部精骑和暗楼手下救人呢?唯一能保证司空逸性命的就只有她,只有她在他身边他才有和宇文烨谈条件的机会,所以就算是坑,她也跳了!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小卓子老远就看见苏紫陌了,抹了好几把眼泪才平静下来,他小跑着上前行礼,“娘娘,皇上在大殿上等着娘娘呢,还请娘娘随奴才来吧。” “好。”苏紫陌见若幽和小杰子已经向她走了过来,微微笑了笑,这两个人还是很懂事的,便扶了小卓子往龙国皇宫正殿走去。 龙国皇宫正殿,宇文烨端坐于龙椅之上,冷眼看着下面跪着的一片原龙国大臣,还有一直不肯跪的原龙国皇上,龙越。 “你还是不肯拜服朕吗?”宇文烨冷冽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 龙越不搭理他,这样的结局多少出乎了他的意料,他还以为回来将要面对的是那个妖孽一般的男人,却没有想到是宇文烨。从在潼关时苏紫陌向他迈出的第一步开始,他就已经知道她为的是司空逸,一路走来,她接受了宸妃的封号却一直不肯侍寝,每隔一段时间国师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失踪,这些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去点破,让本来平静的生活被打破而已。红颜祸水,他却心甘情愿,他习惯了在草原上纵马奔驰,当皇上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他擅长的,更不是他愿意的,况且龙国的情况他也不是不知道,他不能让龙国百姓永远都靠抢来维持生计,所以,既然有人可以让龙国的百姓过得更好,他让出这个位置又能怎样呢?只是他舍不得她…… “皇后娘娘驾到!” 苏紫陌一步一步踏在大殿冰冷的地面上,接受着所有人的直视或者是偷看,龙越站在大殿中央,她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可是她却没有在他的眼中看到半分责备。苏紫陌轻叹一声,略定了定神,挺直了脊背向宇文烨走过去。 “臣妾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紫陌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感情,仿佛只是履行义务一般。 “平身吧。”宇文烨亲自下阶牵起苏紫陌,将她带到自己的龙椅旁边,然后看着龙越,冷声道,“如今朕的皇后你也见到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既然皇后娘娘在此,龙越便无话可说,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顾念着百姓无辜,善待我龙国百姓。”龙越深深地看着苏紫陌,那一种缱绻眷恋几乎要将她融化,忽然,他跪下身子,深深地俯下去,声音中再无半点倔强。 “即使皇国百姓,朕会一视同仁。”宇文烨点点头,看向苏紫陌,她的眼中果然有不忍和怜悯,他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对她微微一笑,转向龙越,“朕念你多年打理龙城不易,特封越亲王,天山行宫赐名越亲王府,你就继续留在这广阔草原替朕守着这片土地,可好?” “等……” “臣谢主隆恩!”还没等苏紫陌的话出口,龙越就已经高声谢恩,随即起身退了出去,再也没有看向苏紫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保住了龙国的百姓,最重要的是保住了她,看到宇文烨那般疼惜她的眼神,他也该放心了。苏紫陌说得对,帝王又如何,总不如做个普通人自在,况且他还是个亲王,能守着她钟爱的天山,看着她幸福,也算是幸福有了归宿。 今天已经看了足够多的背影了,苏紫陌的神经开始麻木,离别对于她的影响越来越小,掌心传来的温度一直延伸到心脏变成零下,几乎要冻伤她的心,别人她都可以不在乎,只有一个人,千万要等到她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吾以吾命换你生 所有喜欢黑夜的人是不是都有这样的理由:黑夜可以掩盖一切秘密。当苏紫陌从自己随身的衣服中翻出一件紫色最深的衣服时,她还是不由得轻轻叹气,终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她的准备从来就没有落空,或者说她猜测的一切从来就没让她失望过。 “苏紫陌。”这样低沉的声音,这样的称呼,除了莫非,不会再出自任何人之口,苏紫陌换好了衣服,站在殿中看着一袭夜行衣的莫非,微微一笑,他皱了皱眉,“你都想好了?” “是,除非你不敢陪我一起冒险。”苏紫陌点点头,直视着莫非的眼睛,“其实你我都明白,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可是我又能如何选择呢?生不同时死同穴,没有选择的时候,就只能成全,就像很多人曾经为我做的那样。” “或者你可以安心等等,毕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想办法救他。”莫非上前一步,想要扶住苏紫陌的肩膀,手却伸到半空又放下。 “我不是不可以安心得等,只是我害怕我最后等来的只是一句节哀顺变,我知道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想办法救他,可是天下之大,能救他的,就只有我一个!”苏紫陌伸手抓住莫非的手臂,恳求着他,“我不管慕容先生或者是逸和钟隐跟你说过什么,现在我只求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我……”还不等莫非说话,大殿的门就被狠狠地撞开,禁卫军蜂拥而至,正中的位置上,一抹明黄格外抢眼。 “这么晚了,皇后不好好休息,这是要做什么?”宇文烨冷声问道,那眼神几乎要将苏紫陌冻住。 “这么晚了,皇上不好好休息,这是要做什么?”苏紫陌心下一凉,将莫非挡在自己身后,眼神冰凉地掠过那些指着自己的锋利的箭尖,最后落在宇文烨那张冷峻的脸上,挑眉一笑,“原来白日里不过都是皇上在逢场做戏,这个时候才露出了真实想法,皇上这是打算将我以乱臣贼子的名义拿下么?” “朕还有选择吗?”宇文烨恨声道,看着她维护莫非的样子,看着她眼底的焦急,他恨不能杀掉所有人,折断她所有的羽翼,让她只能停靠在他的怀抱。 “我也没有选择。”苏紫陌耸耸肩膀,天威有如何,在她的眼中,现在没有什么能比司空逸的情况更让她担心,她知道这样激怒他是不明智的,但是她没有退路,今日不走,那么明日就只能节哀了。 “陌儿,回到朕身边来,朕自会放他一条生路。”良久的对峙让宇文烨叹了一口气,他挥退最前排的弓箭手,上前几步,对苏紫陌伸出手。 “抱歉了,皇上,我们都回不去了,从你踏上这里的那一瞬间开始,我们就回不到过去了!”苏紫陌看着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忽然就泪眼朦胧,她向后退了几步,靠着莫非,声音哽咽,“你还是信不过我!你还是信不过我!你记不记得我曾经答应过你的事情,我答应过我就一定会做到,你何苦来逼我?你何苦拿他的性命来逼我?你当真就那般狠心,还是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这天下归心?” “够了!”宇文烨低喝一声,“你从来都知道的,朕想要的就只有你一个!” “我?一个?”苏紫陌的身子有些发软,她不得不依靠着莫非的力量才能站起来,她笑出了声,复而用凌厉的眼光看着宇文烨,“敢问皇上,我现在回宫,是不是还能看到后宫空空荡荡的景象?是不是还能看到清林雅筑中熟悉的笑脸?是不是还能看到西园紫藤连绵?还有左文丞府,呵,我是不是该问一句,我的姑姑被葬在了哪里,我的父亲又埋骨何处?宇文烨,你做了这么多事情,叫我如何原谅于你?” “你……”宇文烨愕然。 “很惊讶是吧?很惊讶我为什么会都知道对吧?”苏紫陌的嘴角开始缓缓流血,她虚弱地抬手抹了一把,笑容却愈加灿烂,“我真的很感谢你成就了今日的苏紫陌,也很感谢你在剪掉了我所有的羽翼之后又将毒药亲手喂我吃下,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宇文烨,征服的感觉很好吧,可惜了,我是苏紫陌!” 一声巨响之后,浓烟腾起,隔绝了宇文烨的视线,等烟雾散尽,他的对面已经消失了苏紫陌和莫非的身影,宇文烨的眼神愈加冷了下来。 “传朕的旨意,三军全力追击,务必要拦住他们,墨部精骑马上随朕出发。”说罢便大步离开了宫殿,他宇文烨要的东西,从来不需要谁来施舍! 浓烟渐渐散去,宫殿中安静的几乎可以听见针掉落的声音,忽然几声衣料摩擦的声响过后,两个人影从房顶上飘然而落。 苏紫陌张望了一下,转头看向莫非,轻声道,“白天你可弄清楚了这皇宫的情况?” “刚才皇上的命令你也已经听到了,恐怕情况有变,要逃不是那么容易的。”莫非的眉头轻轻皱起,无论是苏紫陌还是宇文烨,都一样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人能想到的办法,另一个人未必不知,所以要想走,恐怕不想白天计划的那么简单了。 “四处看看,我就不相信这里的皇宫就没有个密道什么的!”苏紫陌咬了咬嘴唇有些懊恼,这般情况几乎就相当于打草惊蛇,司空逸现在是必死无疑,她要是再不想办法出去,恐怕就真的要抱憾终生了。 “吱呀”一声响,莫非眼神一变,将苏紫陌拉到自己身边,两人靠在柱子上,利用纱幔将身影掩住,屏息听着动静。缓慢的脚步,一点一点向他们靠过来,莫非捂着苏紫陌的嘴巴,紧紧盯着来人。那人只是淡淡地望了一眼他们所藏身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抽出一个东西放在桌上,有拍了拍桌上的笔架,转身离去。 “是他。”苏紫陌的眼中泛上了泪光。周围安静下来之后,莫非先出去将那人留下的东西拿来,是一张皇宫密道的图纸,他临走时的动作刚刚提示了密道的入口。苏紫陌捂着嘴巴,这样的成全她该如何感激呢?她让他亡了国,害他被终年被软禁天山之上,他却依旧这样无怨无悔,她该怎样去回报他的恩情呢? “如果不想辜负,那就快走。”莫非拉了苏紫陌一把,“现在可不是感春悲秋的时候,快走,再晚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苏紫陌将地图递给莫非,跟上了他的脚步。两个人按照龙越的提示打开了密道,进入之后将门关闭,苏紫陌拿出随身的夜明珠照亮,莫非护着她一路往外奔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才重见了光明,此时已经是黎明时分,苏紫陌更加心急如焚,耽误了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司空逸那边如何。 “小主!我们可找到你了!”一个惊喜的女声传来,莫非下意识地拔剑出鞘,把苏紫陌护住。 “慢着,是素颜。”苏紫陌拦住了莫非,看着一路飞奔而来的人,除了素颜还有空城的人,他们到达她的面前单膝跪下,苏紫陌在莫非身后点了点头,让他们起来,看着素颜问道,“他那边怎么样?” “小主,公子那边暂时无恙,公子的车驾就快到洛城了,等到了洛城空城中自会有人营救,只是宇文烨已经派三军追击,墨部精骑也尽数出动,空城怕会寡不敌众。小主,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嗯。”苏紫陌打量一下跟着素颜而来的人,都是她见过的面孔才微微放心,却还是留了个心眼,上了莫非的马。她紧紧抱住莫非的腰,轻声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只是对不起,我和他就都拜托你了。” 莫非看着怀里的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甩开马鞭一路向前奔去。 爱情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剩下的,就只能成全…… 从北地到江南,一路上的风景转变,却逃不过一个冬字。行进的马车摇摇晃晃,却一点都不影响司空逸作画的手,洁白的宣纸上,苏紫陌的笑靥惟妙惟肖。 “什么人?” 马车外侍卫的一声喝断,司空逸刚好收笔,他将刚刚作好的画轻轻吹了吹晾在一边,抬手将车帘掀开,站在车辕之上,白衣胜雪。 “属下参见公子,属下来迟,请公子恕罪。”数百名黑衣人齐齐跪下,想司空逸请罪。 “罢了,我若是动了你们分毫,陌陌知道了,我便没有好日子过了。”司空逸将手里的白玉扇打开轻轻摇了摇,挡住自己的半张脸,只剩下一双魅惑的紫眸看着押解的侍卫,“几位,这一路上辛苦你们了呢。” 话音未落,近处的几个黑衣人如鬼魅一般窜起,手中匕首寒光一闪,近百名侍卫便悄然无声地没了性命。 司空逸掸了掸衣衫,走下马马车,站在连左和连右面前,面色寒霜一般。 第一百六十四章 爱恨情仇终成空u00A0 “你们两个现在是愈发地忠心了呢。” “回公子的话,”连左连右一见司空逸的脸色,身子一震,忙跪了下来,连左哆嗦着回话,“属下们都是按照小主的吩咐办事的,小主那里有素颜和莫非,应该不会出问题。” “应该?”司空逸弯下腰逼近连左和连右,“别以为你们两个有陌陌护着就可以忘了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属下不敢。” “不敢那就最好了,行了都起来吧,该来的都来了,这就是你们听她的话的结果。”司空逸起身看着对面而来的墨部精骑和一袭玄色长袍的宇文烨,嘴边的笑意更深。空城中人起身一见,不慌不忙的列阵护住司空逸,长剑出鞘,随时戒备着。 “看来,朕来早了一点。”宇文烨居高临下地看着司空逸,弯起的嘴角透漏出他的好心情。她还没有赶过来,很好,这点时间足够他将一切解决掉了。 “皇上的速度是很快,只是算计上差了一点点。”司空逸一点都不怕,回身轻轻跳上马车,坐在车辕上,远远看着宇文烨,或者说是远远看着宇文烨身后的方向,紫眸愈加深了,薄唇轻启,“没有爱过的人永远不知道爱的力量有多伟大,皇上,你输了。” 一阵劲风吹过,黑色的身影带着一抹深深的紫色临空穿过墨部精骑的层层防卫落到司空逸面前,带起几许尘埃,当尘埃落定,莫非功成身退,苏紫陌看着安然无恙的司空逸,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而落。 “陌陌,你来了。”司空逸笑着看她哭得稀里哗啦,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里,无奈地轻叹一声,用袖中的白练将她卷进自己的怀抱,细细密密地抱好,轻吻着她的额头,“傻丫头,你这是要做什么?怎么就不能让我安心呢?” “让你安心什么?安心地丢下我么?司空逸,我告诉你,上穷碧落下黄泉,我苏紫陌跟定你了,你休想甩了我!”苏紫陌将脸埋进司空逸的怀抱,哭出了声响。 宇文烨看着司空逸与苏紫陌的相拥,心里一阵怒火,他的手一挥,墨部精骑齐刷刷地抬起了弓箭,拉满了直指司空逸和苏紫陌。 “皇上,娘娘她……”墨部四将终是有些不忍,四个人相互望了望,惊雷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放箭。”宇文烨冷冷地看着依旧相拥的两个人,打断惊雷的话,吐出冰冷无情的两个字。 “皇上?”墨部四将皆是一惊,又不敢说什么,只好挥动令旗,一瞬间,数千支箭齐齐地射了出去,目标只有一个,包围圈正中的两个人。 “逸,我们会死吗?”被司空逸抱起来的瞬间,苏紫陌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轻轻问了一句。 “你觉得呢?”司空逸用白练做武器,化解着飞来的危险,可是脸上的从容从未有过半点破裂。 “会也好,不会也罢,有你便是了。”苏紫陌蹭了蹭他的胸口,呼吸着淡淡的竹香,听着风声呼啸,微微笑起来。 无论怎样好的功夫总是抵不过千军万马的压迫,利箭穿过血肉的闷响,失去生命前的惨叫,一声一声传到苏紫陌的耳朵里,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是笑。这样的场面无论她怎样努力去避免,总有一天会发生,司空逸和宇文烨的对决,即使不关于江山也一定会展开,因为人生遇一对手不容易,若是不决出胜负才是遗憾,她已经做到了她所能做的一切,现在,她只想和他在一起,无论剩下的时间还有多少。 “陌陌,我想,我们有危险了。”司空逸的眼神渐渐凝重起来,空城的人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暗楼和墨部精骑已经足够让他们头疼,再加上三军在后,恐怕生路难寻。 “逸,我们没有机会了吗?”苏紫陌抬起头来,满地的猩红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抓紧了司空逸的衣服,上下打量了一下,还好,他没有受伤,她的笑意深了几分,也痛了几分,“你,可相信我?” “我不许你去冒险。”司空逸紧了紧手臂,不让她挣脱自己,可是却没有想到苏紫陌快他一步,先挣脱了他的双臂,他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怀抱,又看了看站在刀光箭雨中的深紫色倩影,眼神中的神色复杂到让人无法理解。 “住手!”一声娇喝不用传得太远,只需要让对面的一个人听见就好,苏紫陌看着宇文烨,心脏一阵一阵地刺痛,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对面的是宇文烨,可是一想到要和这样熟悉的一张脸生死对决,总是不能抑制地心碎,曾经的曾经,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阳光。 宇文烨漆黑如墨的眼瞳深处透出几分满意的神色,他微微示意,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武器,傍晚的锁魂山脚,灵魂在呼啸。 “你的条件。”苏紫陌很直接地开了口,他是帝王,无论他有多爱她,他终究是一个帝王。 “我要的,你是知道的。”宇文烨的声音温柔却冰冷,眼中的杀机一刻都没有消散,他恨,他恨苏紫陌为了她身后的男人而甘愿牺牲自己,就算她回到他的身边,他也永远走不进她的心里。 身后,一条白练软软地缠上了她的腰肢,苏紫陌回头看去,盈盈的紫眸中,不舍与伤痛充斥其中,几乎要夺去她所有的呼吸。一眼万年,这样的词汇终于在这个时候被体会,她重新看向宇文烨,天子便是一切,所以,她和他,没有生路。苏紫陌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清脆地响在风中,“‘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如今,你想要的都已经在你手里了,你是不是应该兑现你最初的承诺呢?” “君子尚且一言九鼎,何况朕的天子?只是,陌儿,朕的承诺只给过你一个人。”苏紫陌的词让宇文烨深深的折服,这样聪慧的女子,又是自己的深爱,若是错过,不一样是遗憾?他眯起眼睛,手指在衣袖的掩饰下微微弯起,站在靠后位置的骤雨手中拈起一枚暗器,随时待命。 “很好。”苏紫陌的丹凤眼中挑起一抹浅笑,她高高的昂起头,看着宇文烨,一直看到眼底深处,“烨,如果我用我的生命来交换他的,你,又该如何呢?” 她说得很慢,一字一句都像是诀别一般沉重和凄然,她早就已经猜到宇文烨为了除掉司空逸而不计较用上任何手段,而最得他信任也是唯一一个可能伤到司空逸的人就只有骤雨,所以从她站在千军万马之前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既然不能全身而退,那就让司空逸在逃离的时候少一点累赘吧。 骤雨的暗器已经出手,再没有收回的可能,司空逸经过刚才的大战,内力已经损耗过重,苏紫陌已经回身扑向司空逸,赶来救援的钟隐尚在营救范围之外,所以,即使宇文烨再怎么惊怒,他也救不了苏紫陌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枚带着见血封喉的毒药的暗器射向苏紫陌的左胸口。 “陌陌……” “陌儿……” “苏儿……” 所有的呼唤都抵不过因为爱情的决心,苏紫陌舍不得闭眼睛,因为这一眼,便是永恒了……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放慢的节奏,每一毫每一厘的挪动都用尽了全力,只羡鸳鸯不羡仙,上天已经足够宽容了。 苏紫陌扑进司空逸的怀里,不待他将自己拥紧,她就已经紧紧靠住了他的心口,感受着他的心脏的跳动,伸手细细地描摹着他的眉眼,轻笑出声,“你说你,生得这般好看做什么,每次看见都让我自叹不如呢。” “陌陌,你……” “嘘,我可不喜欢听你对我说教,烦得不行。”苏紫陌压住了他的唇,笑出了晶莹的眼泪,“逸,我爱你,很爱很爱……” 苏紫陌闭上眼睛的瞬间,尖锐的暗器刺入血肉之躯的声音响起,她却没有感觉到预期的疼痛,反而是一个沉重的物体压上了后背,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忙回过头来,连右清俊的脸带着浅浅的笑意,凝望着她的眼眸,良久,慢慢合上,呼吸和心跳连同深切的爱恋一起停止,停止在时间的滚滚的洪流。 “连右?连右,你醒醒!你给我醒过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交代你去做呢,我教你的歌还没有检查呢,不带这么偷懒的!连右,你给我醒过来!”苏紫陌翻身接住连右软软落下的身体,瘫坐在地上抱紧了他,感受着体温的流失,想哭,却没有半点眼泪。 “夫人,小右他……”从连右身形一动开始,连左就料到了结果,他没有拦他,即使是亲兄弟,他也没有伸出手,这里有太多人在成全,包括他在内,他是知道的,这将是连右最好的归宿,以这样的方式停留在苏紫陌的心上,永远。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真实与幻梦之间 “小右……”苏紫陌嘶声喊着连右的名字,可是怀里的人却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瞪她一眼,生离的疼痛撕扯着心脏,苏紫陌的脸色开始苍白,一口鲜血喷出,眼泪依旧落不下来,凝在眼中变成了寒冰。 “陌陌,不怕,我在。”司空逸蹲下抱住苏紫陌剧烈颤抖的肩膀,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温声哄着,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渐渐冰冷的心。 “冷烨帝真是勤于政事,但孤也素闻冷烨帝体恤下属,怎的这一次例外了,这都年下了,也没有放他们回家准备过年?”钟隐的声音依旧如春风一般吹开冰冷,一件水蓝色的长衣,宽袖飘逸,他稳稳地站在苏紫陌与司空逸身前,与宇文烨对峙。 “隐帝也一样勤勉,朕怎么好惫懒?”宇文烨打量了一下钟隐带过来的兵马,冷哼一声,这些个人,他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孤只不过是遵从师命,将师兄和师弟带回去过年团聚罢了,不想碰上了冷烨帝,不知道冷烨帝有没有时间和孤坐下来喝杯茶?”即使是面对如此血腥的战场,钟隐依旧仿佛超脱于世俗之外,云淡风轻。 “罢了,隐帝也说是年下了,朕此番本来只是将朕的妻子迎回宫中,既然碰上了隐帝,那不如就请隐帝一起到长安做客吧,隐帝曾在长安居住的时间不短,如今就当是故地重游了。”宇文烨的手势一变,墨部精骑将钟隐与凤国兵马团团围住。 “冷烨帝这般盛情,孤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钟隐淡然一笑,衣袖一挥,凤国的兵马率先发难,配合着空城的人,一时间与墨部精骑不相上下。 “隐帝,既能进得洛城,想必是通过了朕的兵马的重重包围,损失惨重,现在再如此以卵击石,隐帝认为可有胜算?”宇文烨在马上冷冷地看着钟隐。 “有无胜算,试试便知。”钟隐扬起自信的微笑。 “这般流血牺牲,你可问过陌儿的意见?”宇文烨的脸上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一个凄楚的声音穿透战场的厮杀,直达苏紫陌的耳膜。 “娘娘,娘娘救我……” “若幽?若幽!”苏紫陌听得声音,眼神慌乱得不知所措,她将连右轻轻交到连左手里,在司空逸的搀扶下站起身来,遥遥望着宇文烨的方向,只见战车之上,若幽穿着单薄的衣裳被绑在柱子上,形容憔悴。 “小主,素颜此生再无机会照顾小主,还请小主保重,素颜就此别过了!”又一声凄楚,苏紫陌抬眼望去,另一辆战车上,向来爱干净的素颜衣衫褴褛,头发散乱,口中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漂亮的眼睛合着,一动不动。 “素颜!素颜!”苏紫陌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这才几分钟的功夫,曾经与她朝夕相处的人就少了两个,她看着周围还在奋力反击却免不了受伤的凤国士兵和空城守卫,血的殷红刺痛了她的神经,她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唤了莫非一声,纤细的手指艰难地指着宇文烨,一字一句地说,“擒贼先擒王,杀!” “是。”莫非凝眸,眼中满是沉痛,却接过了连左递上来的弓箭,三箭齐发,这天下还没有人等躲得过他的箭。 “住手!住手!住手!”风声呼啸,来人的马蹄溅起一片尘土,宇文澈纵马立在两方之间,看了看自己的皇兄,又看了看苏紫陌,声音沉重,“紫陌,胜负已定,你那么聪明,怎么在这个时候犯了糊涂?还不快回来,以皇兄的性子是不会为难你的。” “澈,我好像还没有恭贺你的新婚之喜呢,新娘可好?”苏紫陌靠在司空逸的怀里,惨然一笑,莫非依旧没有放下手中的弓箭。 “紫陌,络儿已经有孕了,前些日子她还说要让肚子里的孩子认你做干娘呢,你还不快回来?”宇文澈瞥见宇文烨的手势,心知不好,赶忙劝道。 “陌陌,回去吧,我忽然觉得这天下还真是无趣,忽然就想回锁魂山了。”一直没出声的司空逸忽然说了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在袖中白练的遮掩下,一枚淡紫色的玉石指环带着竹香和微凉的体温回到了苏紫陌的无名指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下辈子,等着我来找你。” 任谁都听得出这样的诀别,只是来得太快谁都没来得及阻止,司空逸将苏紫陌向前一推,自己腾空而起,瞬间万箭齐发,他的身体很轻易就被穿透,就好像前世的那一幕一样,纯白如天使的身影好像羽毛般没有重量地缓缓飘落,落在锁魂山上,落在苏紫陌的心脏上,碾碎了所有的希望。 “司空逸……”没有重量的声音从喉咙中艰难地溢出来,苏紫陌瞪大了眼睛,推开了所有的人奔到司空逸的身边,将他从冰冷的地面上抱起来,穿胸而过的一枚箭矢看在她的眼里,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了整个身体,“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傻丫头,回去吧,他会对你好的。自古就是这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就是非生即死。本来不想让你看到我这般狼狈的样子的,对不起,我还是不争气……”司空逸已经发不出声,只能用气慢慢表达着他想要说的话,他很想要抬手抹去苏紫陌的眼泪,可是身上已经没有了力气,他依旧笑着,笑得倾国倾城,“陌陌,你可要记住我这张绝美的脸,下辈子,等你去找你,乖,等我……” 一直都觉得他的睡颜百看不厌,今日忽然觉得这般令人讨厌,苏紫陌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他干净清秀的脸上投射下细细密密的阴影,看着他与众不同的紫眸失去了曾经的光彩,看着他秀气的鼻子再也不会呼吸,看着他薄薄的嘴唇轻轻抿起,那微微沙哑性感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那一句铭心刻骨的“我爱你”也停留在了听见的那个时间,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像是画面的定格,都随着他,一动不动。 很久很久之后,在一片寂静中,苏紫陌的眼睛终于落下泪来,那一滴带着心的碎片的眼泪反射着初升的月亮的光华,悄然无声地滴落,落在左手无名指的指环上,溅起细碎的晶莹,司空逸的心头血顺着她白皙的皮肤缓缓流到她的左手无名指上,血与泪的相遇相溶,刹那间触动了时空的转轮,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划破长空,她带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脏,重新落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生世轮回,下一次,她会遇见谁? 当一切都重新回到最开始的地方,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物,熟悉的风景,忽然发现,什么都没有变,除了心。当曾经最熟悉的一切变成陌生,眼眶圈起来的一抹天空失去了最纯真的颜色,该如何去处理掉跟随而来的思念。忽然发现,失忆是一件最美好的事情,那么最难过的事,就莫过于想忘也忘不掉。 当厚重的黑暗掀开一条缝隙,光明从破开的地方渗进来,心脏的疼痛没有办法再用睡眠去抚平,苏紫陌只能缓慢地睁开自己的眼睛,去适应许久未见的光芒。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她一点一点找回自己呼吸的频率,目光所及之处充斥着现代的气息,许久未见,竟然都觉得有些陌生了。她转动着眼睛,原本白色的天花板被贴成了天空蓝,奇怪的星星形状诉说着主人的特别的审美观。她忽然就笑出了眼泪,她回来了,回到了原来的时空,这里是林幽的家,以前也是她的家,可现在不是了。因为心,已经被丢在了某个地方,找不回来了。 “陌儿,我上班去了,你乖乖地等我回来啊!”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告别,是林幽的声音。 “好。”苏紫陌摸着自己的喉咙,还好,还能说话,她轻轻应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打算再睡一下,顺便让自己平静下来,毕竟这一场梦,真实地让她心碎。 “陌儿?”睡觉的打算显然不怎么好,她房间的门被大力地推开,林幽瞪着眼睛站在门口,依旧是一头清爽的短发,淡淡的妆容,只是那表情太夸张了一点,“你醒了?” “嗯,不过现在打算再睡一会儿。”就算离开了很多年,她也不会忘记林幽的性格,她不听她的话,一个人跑到夏展的坟前,又晕倒被送回来,她睡着就算了,一旦醒了,林幽不骂她才是世界末日了呢。 “你丫的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现在舍得醒来了?早知道就应该早把你送到火葬场去,留着你干什么?”林幽将手里的包狠狠往地上一掷,扑过来将苏紫陌从被子里拎起来,嘴上是狠狠的责备,眼睛却是红得不像样子。 第一百六十六章 跨越时空的希望 “我睡了很久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苏紫陌愣愣地看着若幽的样子,弱弱地问了一句。 “装!接着装!现在是2012年10月23日,三个月了,你丫都睡了三个月了!医院里那帮只认钱的孙子都说你没救了,收了我那么多医药费,最后给我丢下一句准备后事!你丫个不争气的东西,呼吸心跳弱得就我能听见!我多牛啊,把你从那帮刽子手手里抢回来养在家里,就这么养了你三个月,男朋友都没空谈,我真是不想管你了,你丫又醒了,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林幽嘴上说着,心上总是软的,她流着眼泪,又将苏紫陌放回被子里,小心地裹好,打量着她明显瘦削的脸,抹了一把眼泪,“行了,醒了就醒了,赶紧好起来,我就有空去找归宿了!说吧,想吃点什么?” “你不去上班了吗?”苏紫陌乖乖地缩在被子里,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扯着林幽的衣角,眼泪成串。 “去他丫的吧!你等着,我给你做好吃的去!”林幽拍了拍苏紫陌的手,起身捡起地上的包,拿出手机给上司打电话,然后换了衣服进了厨房。 苏紫陌坐起身来,打量着她和林幽一起布置的房间,就算再怎么熟悉,也无法让她开心起来。她打开窗帘,站在窗口,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心里翻覆。她还记得,她离开的时候,司空逸已经闭上了眼睛,连右在连左怀里,她没有救若幽,钟隐还在墨部精骑的包围圈里……如今她的灵魂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那么剩下的人呢?生或者死,她好想知道,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去得知。 “在想什么?”林幽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一桌子苏紫陌爱吃的饭菜,走进她的房间就见她站在窗口一动不动。 “小幽,如果我告诉你,我在睡着的这三个月时间里去到了另一个世界,你会相信我吗?”苏紫陌回过身,看着林幽的脸,重重一叹,却还是将话说出了口。 “就算这个世界都质疑你,你至少还有我。”林幽看着苏紫陌的眼睛,忽然上前抱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声对她说,“无论你要去哪里,或者要去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只是你至少要和我说一声,不告而别真的很伤人。既然回来了,那就说明你在那个世界过得并不幸福,所以,忘了一切不该记得的事情吧,我还在,我们的家还在,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人,守着你,我都没关系。” “小幽……”苏紫陌抱着林幽,大声地哭了出来,将所有的委屈和伤痛一齐发泄着。是啊,她在那边的确过得不好,司空逸已经不在了,那么谁还能作为让她留下的理由?有的人,不是不牵挂,只是不够惦记而已,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继续随遇而安,遗忘,不是不能够,只是时间还不够久,无论如何,林幽还在,她就不孤单。 “陌儿……”林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哭得放肆,等她稍稍好些了,她便将她带到桌边,“好了,这么久你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现在看在我做得很用心的份上,好歹吃一点吧。” “嗯。”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样的饭菜了,苏紫陌端起了碗,却微不可见地皱了眉,居然会不习惯了,她勾了勾唇,一口一口吃起饭来,看着林幽欣慰的笑脸,她忽然觉得很满足,其实,回来也蛮好的。 吃过饭,林幽去洗碗了,苏紫陌一个人走到卫生间,放了一浴池的热水,然后将自己泡在热水中,回忆不自觉地上涌…… “如果我不进来,你是不是打算淹死在这儿?”林幽气急败坏地将苏紫陌从水里拎出来。 “不是的,我只是累了,不小心睡着了。”苏紫陌抹了抹眼角残留的泪水,勉强的笑了笑,接过林幽递过来的浴袍。 “行了,别装了,眼睛都红成那样了,还装什么,收拾收拾出来吧。”林幽白了她一眼,这个丫头,从来都不让她省心,要不是她很早就从那个乱的不成样子家里跑出来一个人生活,这时候还真的照顾不了她呢。 苏紫陌将浴室收拾了一下,把头发吹干,走到林幽身边,挨着她坐下来,轻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真的去过另一个世界了?穿越?”林幽没有看她,只是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嗯,”苏紫陌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那儿的天空要比这里蓝很多……” 两个小时过去,林幽抱着已经沉沉睡去的苏紫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丫头,上天待她也太不公平了,就算是昏迷也不让她安生,这么长的梦魇,真不知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看来自己要多请几天假,在家好好陪陪她,要不然她这个死心眼肯定是走不出来的,长此以往,还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她可不能让她再出半点事情了。 苏紫陌看起来好像是沉沉地睡着,其实她的大脑中一刻都没有停止回忆:在皇家别院中与司空逸的第一次遇见,她看见了他紫水晶般的眼瞳,那一首凤凰劫,他说他听得到她的心声;在逸楼与司空逸的点点滴滴,那应该是她在那个时空中最轻松开怀的日子了吧;在花云想与司空逸的朝夕相对,喜怒哀乐,每一点感情的变化都系在他的身上,画地为牢,心甘情愿;在三国间的流离,司空逸一直在自己身边,从不曾离开;最后的最后,她接住他,他说,等他…… “陌儿!”林幽一爪子拍到苏紫陌的肩膀上,满意的看着她被吓了一大跳,见她皱了眉才伸手抱住她哄着,“哎呦,怎么现在这么小气了,稍微吓唬一下就要生气?喂,你好像自打醒了就愈发爱发呆了,我看你啊,还是赶紧的出去找个工作吧,这样成天的在家当米虫,我可是养不起的。” “什么意思啊?我没醒来的时候,你还不是养了我三个月?”苏紫陌笑着白了她一眼,又看向手上的玉石指环,还是原来的那一个,只是上面系着的记忆不一样了,每每看着想起来的人也不一样了。回到现实的世界已经有两个月了,她慢慢习惯着现在的生活,也在刻意地遗忘着过去,虽然她知道这样的刻意只能让回忆越来越清晰。 “那不一样的好不好啊,我的大小姐?”林幽就着苏紫陌的胳膊滑落在沙发上,躺在她的腿上看着她的脸,“你要明白,以前每天给你输的那些营养液,可比猪肉白菜便宜多了!再说了,我一天到晚上班累得半死不算,回来还要亲自上厨房给你做饭,你的嘴那么刁,还一天比一天能吃,再纵容你下去,怎么了得啊?” “我有很能吃吗?”苏紫陌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觉得吗?你这不出门就不用照镜子的啊,你没发现你这两个月可胖多了啊?”林幽腾一下坐起来,手指头从苏紫陌脸上一路戳到她的肚子,“你看看你的肚子,真让我有成就感!” 苏紫陌低下头摸了摸自己肚子,忽然间如雷劈了一般怔在那儿,好半天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陌儿?陌儿!你可别吓我!我说着玩儿的,真的!我不介意的,只要你好好的,就算是养着你我也无怨无悔的!陌儿!”林幽见苏紫陌一下子脸色苍白,吓了一跳,忙抓着她的手臂摇晃着。 “小幽,”苏紫陌缓慢地转过头看着她,“我回来已经有两个月了?我……” “你……你好像一直没有……”林幽忽然就捂住了嘴巴,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穿越过?等等,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林幽冷静下来,苏紫陌已经慌了,如果她再不能够冷静,那么苏紫陌就真的没有依靠了,她伸手抱住她颤抖的身子,“陌儿,你先冷静一点,你想想,你穿越到那个时空的时候只是灵魂穿越,身体还在这里,如今你回来了,怎么可能将那边那个身体怀着的孩子带回来呢?这不符合实际情况啊。” “小幽,我很冷静,你所说的实际只不过是小说中的杜撰,而我们现在很可能要面对的才是真正的实际!”苏紫陌转过头看着林幽,眼神坚定,“小幽,我们去医院吧,我们现在必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时空的转换改变了我的体质,还是我真的怀了他的孩子。如果是前者,那么就无所谓了,如果是后者,那么等待我们的事情,就不那么容易了。” “陌儿,如果是后者,你打算怎么办?”沉默几秒钟之后,林幽忽然问了一句。 “我还能怎么办呢?我要留下这个孩子,一定!”苏紫陌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脸上渐渐浮现出母性的光辉。是的,她会留下这个孩子,她何尝听不出林幽的意思,这个社会现实得让人寒心,像她这样未婚生子的,她不是第一个,但也将会是可怜的那一类人,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孩子而断送了她本能重新开始的一切幸福,可是,这个孩子是她和司空逸唯一的联系,她不能不要他,绝对不能! 第一百六十七章 重新出现的线索 “陌儿……” “不用劝我了,只是又连累了你,可能又要多一个麻烦了。”苏紫陌有些抱歉地看着林幽。 “嗯,听着你这话,我倒是很有心将你赶出这房子了!”林幽摸着下巴做思考状。 “小幽,”苏紫陌无奈的笑着,“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也就只剩下这间房子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房子是你的,就当是交房租好了,其实我也希望是后者,毕竟我不愿意和一个外星人生活在一起,我会做噩梦的。”林幽撇了撇嘴,起身去帮苏紫陌找衣服出门。 “你才是外星人!”苏紫陌笑着把手里垫子丢向林幽,失落已久的笑容因为这个可能存在的小生命而重回她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林幽有些失神,这样的漂亮的丫头,上天怎么就不能给她安排一个好的命运呢?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林幽一手拎着包,一手像是捧着宝贝一样护着苏紫陌,脸上的表情别提多不情愿了。 “小幽,你这是怎么个意思啊?你不是希望结果是后者的吗?现在我和宝宝都很健康,你这是怎么了?”转过一个街角,苏紫陌终于忍不住了,拉住林幽问道。 “你说怎么了?我才发了工资啊,这又要给你这个即将当娘的人增加营养,又要给你肚子里的小混蛋准备出生后要用的东西,还要定期带你上医院检查,你说说哪一样不要钱的啊?当我是自动提款机吗?”林幽的白眼一个接着一个,“还有啊,你好像还没有告诉我给你留下这个小混蛋的大混蛋是哪只呢?赶紧的告诉我,我这就回去做个娃娃,一天扎他几十针泄愤!” “小幽……”苏紫陌虽然无奈,却还是掩不住脸上的笑意,刚刚做过检查,她的确是有了身孕,是她和司空逸的孩子,他没有被遗落在时空中,而是坚强得随着她回到了这里,司空逸已经不在了,可是他为她留下了他,留下了希望。 “好了啦,就知道你是这样重色轻友的!”林幽看着苏紫陌一脸幸福的模样,表示投降,“你小心些,我们趁着现在超市的人还不太多,赶紧去买点东西,要不然等下人多了,再伤着你,我可就不好交代了。” “我哪有那么脆弱?”苏紫陌反手抱住她的胳膊笑道。 “好好好,是我脆弱好吧!自打你回来我就一直被雷劈,现在已经外焦里嫩了,你还不放过我,你最好是一直健健康康的,要不然我一定想办法穿越了,再也不回来了!”林幽扶住苏紫陌过马路,向着对面的超市走过去。 “你舍得呀?”苏紫陌撒着娇。 “舍得?当然舍得了!我为了你,到现在连个着落都没有呢,你也不说可怜可怜我!还以为你回来了,我就能好过些,现在想想,你还不如不回来呢!” “你不是说过的吗,要是我在外面过得不好就回来,你会一直在的。” “哎呀,怕了你了,我说着玩儿的,你不回来还能上哪儿去?”林幽一见苏紫陌有要哭的趋势,忙哄着她,可是还是忍不住埋怨,“我还是觉得你不够意思,你说你,一个人跑去泡美男了,这么好的事儿,你也不带上我……” “小幽!”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我的姑奶奶!” 超市里,林幽推着购物车,苏紫陌一路走一路算着各种商品的价钱,力求物美价廉,不一会儿购物车里面就被塞满了各种食物和日用品,这样的满足感是多少金钱都换不来的。两个人并肩而行,偶尔相互望一眼,便是默契地一笑。其实,有的时候,有的事情不一定非要弄得多么清楚,离开或者是归来,都不过是上天的玩笑,没必要去因此悲喜,只要找到一个合适自己的位置,过得开心就好了。 回到现实的世界已经三个月了,孩子已经在苏紫陌的肚子里生长了四个月,因为苏紫陌的纤细,所以肚子早早地显露了出来,这让林幽更加小心翼翼,原本苏紫陌还打算出去找份工作补贴家用,这样一闹,林幽不但禁止她出门,还禁止她接触一切有辐射的东西,更夸张的是,林幽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本孕妇专用食谱,每天都照着做,还好孩子很听话,没有怎么闹,让两个人都省心不少。 “陌儿,我回来了!”咔哒一声门响,林幽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尽量轻声地进了门。自从确定了苏紫陌肚子里有个小生命之后,林幽就变了很多,不加班也不参加任何公司的活动,准时上下班,到菜场去买最新鲜的蔬果和肉类,在家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出太大的声音,也不像以前那样会和苏紫陌闹成一团,久违的亲情的感觉因为这个小生命的存在而生长。 “小幽,你真的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苏紫陌穿着毛毛熊的拖鞋迎上去,要不是医生说她需要适当的运动,林幽才不会让她做任何事情。 “你现在可是家里最最重要的人,你说的没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你和孩子的爹?”林幽伸手摸了摸苏紫陌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点点喔。” “哪有那么明显啊?”苏紫陌笑笑,转身将放在窗台上的一叠稿纸拿起来递给林幽,“我在家里实在是没有事情做,你又不让我用电脑,只好手写了。前几天从楼下买了好些杂志,看到里面有征稿启事,一时手痒就拿起来写了,不过要麻烦你打成电子版再投出去,若是能被采用,就会有一笔还不错的稿费,让我当米虫这件事情,我终究是做不来的。” 林幽接过来随手翻了翻,忽然就沉下了所有的表情,她低着头,抱着稿纸,轻轻问了一句,“陌儿,你想回去吗?就算他不在了,你还是想回去吗?你的守候,还是没有尽头吗?” “小幽,”苏紫陌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扶住了林幽的肩膀,微笑着说,“穿越不是普通的旅行,说走就能走的,我从来没有抱着能回去的希望,也不想再离开你了。以前的时候,我总是喜欢说我是和你相依为命的,可我又何尝不知你也是和我相依为命的,所以我虽然怀念,虽然挂心,却不曾想过离开,毕竟他已经不在了,而你还在。” “好了好了,你看我,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没出息,都是你传染的!晚上的时候我会把它打出来的,现在我先看看今天要给你做什么吃。”林幽抹了抹眼睛,笑了起来,将稿纸放在书房的桌子上,转身进了厨房。 苏紫陌看着林幽忙碌的背影,嘴角弯上一丝幸福的笑意,右手不经意地抚上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微凉的触觉让她依旧很容易就能回忆起司空逸的体温,眼眶有一点点湿润,她忙抬手擦掉,然后打开了音响,悠扬的古琴声缠绵如水,绕在心上。苏紫陌倚在窗边,听惯了号钟琴的妙音,这样的琴声怎么听都觉得差劲,罢了,凑合吧。 香喷喷的饭菜上桌,苏紫陌很自觉地洗手准备吃饭,林幽摘下围裙丢到一边,也坐了下来,却不吃饭,只是看着苏紫陌。 “你看着我干什么啊?你有事儿跟我说吗?”苏紫陌一边嚼着嘴里的饭,一边含混不清地问了一句。 “陌儿,”林幽故意停下了话音,却失望地看到苏紫陌的眼眸越来越迷惑,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端起了自己的饭碗,“苏紫陌同学,以前你总是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我现在才知道,怀孕的女人智商也是为零的,甚至于更低!” “有吗?我觉得还好啊,至少我这几天写的短篇小说思路很明确,逻辑上没有问题啊。”苏紫陌放下碗,将嘴里的肉咽下去,用筷子头点着自己的额头,实在是不明白怎么回事。 “你这几天在窗口坐着,就没发现外面有什么变化?”林幽不甘心地继续提醒道。 “外面?好像人越来越多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这个城市本来就是人满为患的。”苏紫陌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回答道。 “陌儿,你难道就没有发现几天以后就是春节了吗?”林幽崩溃了,以前的时候苏紫陌是最喜欢过春节的,虽然已经没有亲人陪她团聚了,可是有她和夏展在,她的春节总是惊喜不断,慢慢地也就放下了心结,慢慢开朗起来。 “啊?啊!哦,好像是哦……”经过一系列的反应之后,苏紫陌脸上的表情依旧是归于平静,“那又怎样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另一时空的追寻 “……”林幽张了张嘴,最后一个音也没发出来,满脸写着一句“被你打败了”的话,郁闷地拨拉了两口饭之后,闷闷地出声,“由于我这一年来的销售业绩又没有意外的排在了公司的榜首,所以年假的时候,老板特意奖励给我一次双人双飞的旅行。” “那很好啊,喂,是去哪里的呀?双人双飞,那就是可以带我一起去啦,哇,真好!”相对于林幽的沮丧,苏紫陌倒是兴奋得很,免费的旅行喔,双人双飞,嘿嘿! “新疆天山天池。”林幽看着苏紫陌手舞足蹈的样子,更加的抑郁,这个女人是不是忘了她的肚子里还有个孩子,且不说那儿的海拔高,会有高原反应,就说爬雪山的事情,她这么个怕冷的人,怎么受得了? “天山?天池?”苏紫陌的笑容忽然定格,陷入了沉思,三分钟之后,她猛地将饭碗一推,跑进书房将电脑打开,手指放在键盘上抖了很久才找到了自己想要找到的东西,眼泪一下子汹涌。 对于苏紫陌的反应,林幽表示莫名其妙,至于兴奋成这个样子吗?她疑惑地跟在苏紫陌的身后走进书房,俯下身子看着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的字。 “……在博格达的山腰上,有一个名叫天池的湖泊,池中的水都是由冰雪融化而成,清澈透明,像一面大镜子。洁白的雪峰,翠绿的云杉倒映湖中,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图画,是新疆著名的旅游胜地……天池是由古代冰川和泥石流堵塞河道而形成的高山湖泊。湖面海拔1900m,长3300m,宽数百米到1500m,湖泊最大深度104m,狭长曲折,清澈幽深。四周雪峰上消融的雪水,汇集于此,成为天池源源不断的水源。周围山坡上长着挺拔的云杉、白桦、杨柳,西岸修筑了玲珑精巧的亭台楼阁,平静清澈的湖水倒映着青山雪峰,风光旖旎,宛若仙境……” “陌儿?”苏紫陌的反应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个地方与她曾经去过的那个时空有着莫大的关系,林幽将手轻轻搭在苏紫陌的肩上,“这里,很重要么?” “是的,这里很重要!”苏紫陌重重地点着头。 “那你……” “我们一起去!”苏紫陌仰起头,接下林幽的话音。 “我们?” “是的,是我们一起!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如果真的能回去,那我一定带你一起走,如果不能带你走,我宁愿不回去。”苏紫陌抓住林幽放在她肩上的手,认真地说。 “呵,你呀,这是你能决定的吗?”林幽的笑很勉强。 “不知道,但是直觉告诉我,我们一定要一起去,否则的话,我们都会后悔的!”苏紫陌深褐色的眼瞳中满是坚定,她的直觉从来都不会出错,结果都是对的,只是时间上会有偏差,但愿,但愿这一次不会错过…… “那好,我们先吃饭,然后我就去收拾东西准备出发。”林幽反手握住苏紫陌的小手,勉强的笑慢慢自然,她是相信苏紫陌的,一直都相信她…… 平行的两个空间,没有人停止追寻,也许是固执的不甘心,也许是真的心有灵犀,有一件事情一直被相信着——总有一天,还是会遇见。 冷烨六年冬,腊月腊梅花开遍,三国归一,四海升平,只是伊人不在。 随着小卓子的一声“退朝”,宇文烨再没有半点留恋地离开了那张无论垫上多厚实的坐垫依旧冰冷的龙椅,走出太极殿之后,他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皇宫如此之大,他能去哪里呢? “皇上,”小卓子看着站在廊上望着不知方向的远方的宇文烨,轻声提醒了一句,“今日早上您答应了柔贵妃娘娘的,说是要去娘娘宫里用早膳呢。” “是吗?”宇文烨眯起眼睛看着躬身站在的小卓子,帝王无形的压力施加在他身上,差一点就压垮了他。 “摆驾清林雅筑!”小卓子一见这架势,心里苦,面上却一点都不敢表现,忙小跑几步为宇文烨开路。 六年的时间,清林雅筑总是要有些变化的,最大的变化莫过于人多了,依旧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只不过少了笑容。 “奴婢(奴才)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整齐划一的声音,听起来机械而冰冷,没有半点感情。 “免了。”宇文烨也不去理会,也不治罪,只是目不斜视地经过这些人,直接向里面走去,从打开的窗子中飘出来的古琴声让他皱了皱眉。 “皇兄今日好早。”雕花的紫檀木床上,厚重的床帐将里面的人紧实地裹住,不留半点缝隙,慵懒的声音听起来虚弱非常。 “朕今日无事,便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宇文烨挥挥手,屋里伺候的人会意地退了出去,房门关上,宇文烨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看着那床帐。 “谢皇兄惦记着,臣弟估计这一时半会儿地还死不了呢,让皇兄失望,是臣弟的不是。”一声轻笑溢出来,厚重的床帐动了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隙,一张苍白如纸却依旧不失绝美的脸露出来,薄唇弯起的笑意浅浅淡淡,深紫色的眼瞳透着妖异诡谲,即使虚弱,眼神中的光彩依旧魅惑人心,“怎么,皇兄今日来便是特意来送臣弟一程的?” “朕既然当初没有下旨杀你,现在也就懒得理你,左右不过是个跟朕一样的可怜人罢了,看着你,朕还觉得心里舒服些。”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宇文烨将茶杯放下,与司空逸对视,“朕觉着你需要用点猛药,一年一度的腊月宴,你这宫里唯一一个没有王妃的王爷也该选妃了。” “皇兄真是好性子,怎么都不肯放过臣弟呢,不过皇兄是不是忘记了,臣弟可是有王妃的,只不过失踪了而已。”司空逸捏着床帐的轻纱,看向宇文烨的眼神妩媚妖冶。 “皇家子弟,为了皇家血脉的延续,纳几房妾侍开枝散叶也是应该的。”宇文烨说的理所应当。 “皇兄这个可是在拉臣弟当垫背的?或者说是在为了当年的冲动而找借口?”眼神一变,柔软的眼神变得犀利,直接射向宇文烨的心,司空逸笑得得意。 “记着,朕是皇帝,朕的话,便是圣旨。”宇文烨的脸色微微一变,起身拂袖而去。 听得脚步声远了,司空逸笑着摇摇头,将自己裹回被子里,闭目养神。跟宇文烨说话太累了,回回都这样杀机毕现的,也不嫌累得慌,有本事就杀了他呀,端着面子的男人,看着就累! “公子,雪初公子来了。”连左端着一碗药汁推门进来,看见司空逸竟然打开了床帐,吃了一惊。 跟在连左身后的钟隐伸手拍了拍连左的肩膀,示意他淡定,钟隐将手上的药箱放在一边,探手抓过司空逸的手腕,把了把脉,又将他的手丢回去,把药放在他的床头,“你打算这样装柔弱装到什么时候?还有,你这是装给谁看呢?就算是你心里难过,有了龙阳之好,也不能对你的亲兄弟下手吧,况且他还有后宫佳丽三千。” “比起他来,我更爱你,雪初。”一句肉麻的话以一种十分深情的声音被说出,可惜对象不对,产生的效果也就不那么对劲,钟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站起来远离了他,司空逸略略抬了抬眼,戏谑的眼神清晰可见,“严爵怎么样了?老鬼呢?” “严爵的一身功夫怕是废了。”说到严爵,钟隐便是一脸的惋惜。六年前宇文烨下定决心要除去司空逸,严爵,也就是一直以来代替司空逸在宫中假扮六皇子宇文修的人被他们忽略,还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哪知宇文烨早就已经有了防备,他亲征之时虽然下旨封宇文修为摄政王,监管朝中一切事务,可是宇文烨出征不久,他的亲信就对严爵下了手,将他软禁在宫中,直到宇文烨得胜归来。这宇文烨下手也太狠了,钟隐和帝师慕容拼尽了全力也只是保住了他的性命,一身的武功尽废,而且再也没有了恢复的可能,严爵知道后,一蹶不振,现下在逸楼养伤。 “到底还是年轻了些。”司空逸亦是叹惋,因为要假扮,所有严爵是他一直带在身边亲自培养的,从文采到武艺,皆是出自他的教授,如今尽数被废,他不能不将这债算在宇文烨的身上。 “对了,师傅让我告诉你一声,他云游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叫我们不要惦记他。”钟隐说到这儿的时候,禁不住笑出了声。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司空逸冷哼一声,又闭上了眼睛。六年前,他被宇文烨的箭所伤,箭矢洞穿左胸,还好他的心脏的位置与人不同,长在了右边,才得以保住性命,可是苏紫陌却莫名其妙地整个消失,无影无踪。 第一百六十九章 孤注一掷的旅行 六年来,他虽然一直待在清林雅筑养伤,可是空城的人一日都没有停止找寻苏紫陌的下落,帝师慕容一向自诩半仙,这个时候却一点用都没有,不仅推算不出凰帝星的去处,甚至连镜湖也找不到了。失去了指环,司空逸与苏紫陌之间的联系彻底切断,每每想起,他都心痛难抑,因为那日刚好抓住她的手腕,他隐隐探到她的腹中已经有了他的骨血,所以更加焦急。 “你别急,师傅一定是出去帮你找了,不过我倒是觉得与其这样劳师动众,倒不如你自己出去找,兴许能感应到她的所在。”钟隐的眼神暗了暗,却还是温声劝着。 “罢了,时机到了,自会相见,我何必折腾自己呢?”还是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体,司空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想自己出去找她,可是身体的恢复情况一直不好,别说运起清烟渺了,就算是平常走路,他连清林雅筑都走不出去,更别说那天山了,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她回来。 “呵呵,原来你也有这般认命的时候。”钟隐看着司空逸将药碗端起来,耸了耸肩膀。六年来,能想的办法,能去的地方已经都派人去过了,现在只剩下了挖地三尺,这般动作毫无结果,就只能说明苏紫陌已经像来时一样回到了她来的空间,那么司空逸和宇文烨派出再多的人又能怎样呢,都不过是徒劳罢了。 “呵,在结果揭示之前,谁都不是赢家。”司空逸的眼神锐利如锋,这个天下,只有他司空逸不要的东西,而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所以,她,一定会回来! 过去的时间讲起来好像不是很长,却因为回忆的厚重而显得过去那么遥不可及,偶尔还是会说起明睿和冷烨这两个年号,其实,现在是公元年。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这里过春节了,淡淡的年味总是会让她怀念在长安时的日子,无论是宫廷宴会还是花云想的小聚,总归是个大场面,不像在这里,就只有她和若幽两个。 “陌儿……”一大清早,林幽就看见苏紫陌一个人坐在夏展特意为她做的宽宽的窗台上看着朦胧的街景。她知道,她又在想念夏展了。就算不爱,她还是会想他,因为在生命最黑暗的那段路上,是他掌心的温度带着她一路走出黑森林,重新站在了阳光之下。有的感情,就算她再怎么努力,也给不了。 “你起来了啊,我睡不着,就先起来了,见你睡的香,就没有叫你了。”苏紫陌回过头,红肿的眼睛印证了林幽的猜想。 “陌儿,反正我们是下午的飞机,不如走之前,我们去看看他吧。”林幽走到苏紫陌身边,伸手抱住她。清晨的空气终究是寒凉的,苏紫陌坐了很久,厚厚的冬衣都有些微的潮湿,只是这个时候实在是不适合责备。 “你说,他会不会恨我?”苏紫陌低着头,摸了摸已经凸出来的小腹,声音颤抖,充满了不确定。 “陌儿,你是知道的,夏展那么爱你,他怎么舍得将你的心一起带去轮回?说不定他已经轮回了,现在就在你的肚子里呢?”林幽轻轻哄着。 “轮回?走过了奈何桥,喝过了孟婆汤,过去的一切就都不记得了,对吧?”苏紫陌的眼泪簌簌而落,他和她,终究是情深缘浅。 “是啊,前尘往事都忘记了,可是爱还在,我相信,他一定会是你见过的最可爱的宝宝!”林幽弯下腰,抚摸着苏紫陌的小腹,清亮的眼中闪着鼓励。 “小幽,有你真好。”苏紫陌含着眼泪轻轻笑起来,她将林幽拉起来,“走吧,我们去换衣服,无论这一趟天池的旅行结果怎样,终究是要离开一段时间,不管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还记得我,总是要去道个别的。” “好,我去给你拿衣服。”林幽见她情绪好了,自己也就开心起来,转身回房去拿衣服。 苏紫陌看着林幽的背影,感激的泪光闪动。林幽相信她,哪怕是穿越这样的事情,她都是这样认真地在对待。其实,昨天晚上她有听到林幽打电话的声音,对方应该是一个和她很要好的朋友,她将她们的衣服都打包好了,已经托运到了新疆,剩下这间房子,她拜托她的朋友帮忙照看,她听见她说,“我们可能要去很久很久,可能以后就不会回来了,希望你能给这间房子找一个好的主人。”林幽还为她这个听起来并不靠谱的直觉而辞掉了现在的工作。林幽就是这样,一直是这样,为了她,什么都放得下。 “好了好了,别哭了,哭什么啊,我这又不是第一次陪你去疯,还不习惯啊?在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你和我相依为命了,咱们两个没牵没挂的,还不能过得开心,那是不是太悲哀了?”林幽调皮地眨眨眼睛,将手里的衣服塞给苏紫陌,“快去换衣服吧,事情还多呢!” “还多?你还有什么事情啊?”苏紫陌正要走,听到这话,又疑惑地转过了头。 “这就要穿越了,以后再也回不来了,我还不赶紧地把还没做的事情处理一下啊?”林幽理直气壮地说着,“等会儿我们要去吃最后一次街边的老豆腐和油条,然后去看看他,最后一次去看看他,然后去星巴克喝一杯最贵的咖啡,然后去看一部电影,然后……” “够了,小幽,你是真的不打算在这儿有以后了吗?如果我们这次不能穿越呢?你这样把钱都散掉了,我们怎么生活?”苏紫陌无奈地皱着眉头,都已经工作这么多年了,林幽还是一副小孩子的性子,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怕什么啊,我有手有脚,还养活不了你们母子俩么?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你吗?千字千元啊,我的大作家,如果不成功的话,你可以回来继续写作啊,万一火了,我就不用去找工作啦,就当你的专职保姆加经纪人,那还不是财运滚滚来啊!”林幽抱着苏紫陌的胳膊撒娇道。 “好吧,我忍了。”苏紫陌叹了一声,既然要疯狂,可就再疯一次,无论结果如何,以后身边多了个小东西,恐怕就没有这么自由了。 清晨的西山,冬日里的空气,每一口的呼吸都是冷的,公墓永远都是这样冷冷清清的,尤其是他所在的位置。 苏紫陌缩在夏展为她买的厚厚的羽绒服里,站在夏展的墓碑前,看着刻在角落里的一行小字——“爱妻苏紫陌哀思”,微微地笑起来。终于有这样的一天,她可以平静地面对他,面对他们的回忆,然后在心里娓娓叙说着她的生活,她的决定和即将来的幸福。她终于有了一个在这个世界上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那一种浓得化不开的安全感让她终于可以微笑着让他放心,“夏展,你放心好了,你的陌儿会好好地生活,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在另一个时空,我都会记得,记得你,我的大天使。” 林幽轻轻扶住苏紫陌,看着她微笑的眼,心微微安。忽然间她就相信了这一次的旅行只是单程,所有的小说里都有这样的描写,男一号一定不会那么容易就失去生命,而女一号一定会回到她想要回到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她这个局外人能不能跟随。如果不能跟随,那么只要只要她生活得好,那也可以了。 “我们走吧。”山风很冷,苏紫陌瑟缩了一下,抓住了林幽的手。 “陌儿,你这样,让我很放心。”林幽忽然说。 “不要忘了你刚刚在他面前答应了我什么,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苏紫陌自然看得出林幽的担忧,她捏了捏她的手背,给她肯定的正能量。 “那好吧,我答应他,也答应你,但愿那个人不会让我失望。”林幽扶着苏紫陌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恐怕你要失望了。”苏紫陌笑笑。 “为什么啊?不是吧你?夏展多优秀的男人啊,他总不能比夏展差了吧?要是那样的话,我一定要先办法把你带回来,回去干嘛啊,不是活受罪么?为了不怎么样的男人守活寡,我可不允许!”林幽抱怨着。 “就是因为你觉得夏展太好了,所以我怕你接受不了他。”苏紫陌耸了耸肩膀,司空逸和夏展根本就是两个极端,一个阳光开朗,不拘小节,一个心细如发,腹黑计较,如果真的像林幽说的那样,司空逸能够死里逃生,那么习惯了与夏展的那种哥们儿般的相处方式,林幽还真的是适应不了司空逸的,就那张要人命的脸就足以让她唠叨了——帅哥不靠谱啊不靠谱! “罢了罢了,你喜欢就是了,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现在说什么不都晚了?孩子都有了,我能怎么办?他不欺负你就行了!”林幽撅了撅嘴。 第一百七十章 谁在等着谁回来 “要是,他不在了……”苏紫陌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来。 “陌儿,你的直觉不是一直很准的吗?你就不能感应到他?”林幽停下来,认真地看着苏紫陌。 “关心则乱,我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好好地去想,只要一想到那天他和夏展一样落在我面前……那个画面……我……”那是苏紫陌不能触碰的一根神经,她也试过平静,可是每一次都失败,所以最后索性彻底放弃,再不去想那些可能。 “那就相信我的直觉一次吧,他在等你,我保证!”林幽竖起三根手指,专注地盯着苏紫陌的眼睛。 “走吧。”苏紫陌握住林幽的手,无论是不是成真,有孩子在,她就是知足的。 未来,既然现在未知,那就放到未来再去得知吧。 第六章:值得真正的幸福 随遇而安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习惯,能让一个人在变幻的环境中很快地适应,而不做出任何不适宜的反应。当飞机缓缓从跑道上升空,塞一只耳机在耳朵里,曾经对他唱过的歌一首一首循环,想念,有的时候也可以淡然。 林幽好像已经睡着了,苏紫陌将毯子拉起来盖在她的身上,然后转过头去看云海,厚重的白颜色让她觉得压抑,或者是让她更加想念那一抹飘逸的身影。合上眼睛,听凤求凰的琴曲,怎么都不如他弹得入心。曾经听人说过,只有用心去弹奏的琴曲才能真正的打动人心,那么当时,他是否就已经用了心呢? 活在一个交通便利的时代真的是方便很多,不过四个小时时间,飞机缓缓降落在了新疆的乌鲁木齐机场。这个时候不得不提林幽的办事能力和网络的便捷,从下了飞机开始,睡醒的林幽就像是一台充足了电的马达,干脆利落地办理所有的事务,一个小时之后,还没有搞清楚是什么回事的苏紫陌已经被带到了酒店的房间,并且被通知已经可以洗澡了,晚饭会送到房间里来…… 苏紫陌抱着浴巾站在卫生间的门口,看着林幽依旧精力充沛地收拾东西,心中实在是不忍,便轻声说道,“反正我们在这里也住不了太久,你就不要把那些个东西都倒腾出来了吧,再收拾的时候多麻烦啊?” “没事儿,有我呢,你就放心吧,不管去哪儿,只要咱俩在一起,这地方就得有个家的样子,要不然我不习惯。”林幽头也不回,手底下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利索。 苏紫陌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去洗澡了。其实,不是林幽不习惯,而是林幽知道苏紫陌没有安全感,酒店也好,旅馆也罢,林幽不这样做,苏紫陌就会睡不踏实,漂泊无依的日子,是她最不愿意的。 等苏紫陌洗好澡出来,酒店的服务生正好来敲门送晚饭,晚餐的丰盛程度让苏紫陌咋舌,她围着手推车转了一圈,看向林幽,“我还真是没看出来,小幽,你很有钱的说啊!” “废话,房子和车都买了,工作辞了,奖金领了,还有你的稿费,要是在吃不起住不起的,那我还不如以死谢罪!”林幽白了她一眼,“好歹你妹妹我也是打拼多年的女强人,再没点本事,还怎么混啊?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就你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在那个时空是怎么混到现在的啊?” “我啊?我也还不错啊,一去到那边就是丞相的女儿,御封的郡主,皇宫里虽然枯燥,不过吃穿还是不愁的。后来跟着他私奔出了皇宫,那生活倒是比在皇宫还好,他可是富甲一方的公子哥,我自然也就是小主般的待遇。再后来情势所迫,做了一段时间的皇后,感觉也还不错,后宫没有别的女人,倒是省心,就是前朝事儿多,不过我聪明嘛,都是小意思。”苏紫陌一边吃着饭,一边随意地总结着自己曾经的生活,却没有注意到林幽的脸色,等她说完了看向林幽的时候,皱了皱眉,“小幽,你怎么了啊?这表情是怎么个意思?” “你你你……”林幽哆嗦了半天,“你是丞相的女儿?郡主?皇后?他富甲一方?” “是啊,怎么了?”苏紫陌点点头,复而狡猾地笑起来,“我告诉你哦,我可是身份高贵呢,要是能回去,保证让你吓一跳!” “好吧,我尊贵的皇后娘娘,先吃饭吧,有了体力明天才能去爬山。”林幽往苏紫陌的碗里塞了一个鸡腿,然后又将她喜欢吃的菜往她面前推了推,神情有些担忧,“陌儿,明天孩子真的没问题吗?” “孩子很乖,应该没有问题的,没关系,我自己有分寸的,我不会拿孩子去冒险,明天如果不行的话,我会说的,我们已经在这儿了,不急在这一时。”苏紫陌对她安抚地笑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很乖,从有了他到现在,她一直都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就连在医院检查时,医生都说不可思议,不过她倒是很欣慰。 “你有这样的觉悟,那就最好了。”林幽认同的点点头,自从有了这个孩子,苏紫陌的性情是比以前好了很多,也不会任性地胡闹,每天都按时吃饭,补充营养,定时到医院检查,还有胎教,一样都不落下,可见她有多重视。按照她的描述,她回来之前,她的男人就已经被一箭穿心了,就算是小说里多么天花乱坠,可是现实毕竟是现实,心脏被穿透了还能活下来,那就真的是神仙了!其实她也不是很相信,只是顺着苏紫陌而已,明天的结果还不一定怎样,不过只要这个孩子不出问题,那苏紫陌就没有问题。 吃过晚饭,苏紫陌在房间里溜达,林幽刚刚收拾好了明天要带的装备,躺在床上休息。 “还是家里好,房间大,我不用看着你头晕。”林幽看了苏紫陌一会儿,崩溃地闭上眼睛,用被子将自己裹住。 “我有没让你看着我,要不然,我们出去走走?”苏紫陌停下脚步,好笑地看着林幽,然后走到她身边,将被子拉下来。 “想出去还不去穿衣服?”林幽瞪了她一眼,起身穿衣服,一边穿着,一边抱怨,“真是的,累死个人了,刚收拾好东西,又要陪着孕妇运动,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你可以选择不去,如果你放心我的话。”苏紫陌将厚厚的羽绒服裹上,笑眯眯地看着林幽。 “我放心你,但是我不放心我的干儿子!”林幽见苏紫陌都穿好了,便拿起房卡,往门外走去。 “喂,你怎么就知道是个男孩儿呢?我还是觉得女孩儿比较好,一定会很漂亮!”苏紫陌一路小跑追上去,扯着林幽问道。 “我随便说的。”林幽白了她一眼,将门锁上。 “哦,我也是随便听的。”苏紫陌敛了神情,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林幽偷偷笑起来,拉过苏紫陌,小心地扶住她,两个人并肩走在酒店外的街道上。可能是因为快要过年的缘故吧,街上到处弥散着浓浓的年味,各种大红色的东西随处可见,小孩子们笑闹的声音清脆甜蜜,林幽和苏紫陌听着,看着,忍不住微笑起来。 “真羡慕你,很快就能有个可爱的小宝贝了。”林幽忽然感慨了一句。 “如果你不那么强势的话,一定会比我幸福。”苏紫陌拍拍林幽的手,“小幽,这几年可辛苦你了,如果明天没有结果,那么我们就回家去,我回去找一份像样的工作,而你,也要收敛收敛你的个性,好好寻一个好人家了。” “你……” “我是说真的,”苏紫陌打断林幽的话,伸手将她的眉心的皱褶揉开,“我不能自私到剥夺掉你的幸福,你也要学着相信我,如果真的不能有一个人给你你想要的幸福,那么我们在一起也算是一家三口,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那么不要再因为我而放弃幸福,如果你过得好,我就能更好,不是吗?” “可是……” “没有可是,你值得真正的幸福,我也相信,总会有一个男人能给你一个肩膀放心的依靠。” 林幽看着苏紫陌的眼睛,深褐色的眼睛目光炯炯,那一种认真和祝愿让她感动,但是,如果这个时候她哭了,那么她就不是林幽了。 “陌儿,若是我跟着你穿越了,你是皇后娘娘,那我怎么办啊?” “小幽……”苏紫陌哭笑不得,伏在她身上好一会儿之后才轻轻说了一句,“你放心,我有人选!” 当苏紫陌睁开眼睛的时候,早餐已经送到了房间,林幽没有意外地在收拾东西,苏紫陌习惯性地摸了摸肚子,然后揉了揉眼睛,轻声问道,“小幽,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早上七点半,起床吧,早餐的牛奶有一点点烫,你洗漱完了正好可以喝。”林幽将收拾好的箱子盖上,转头给了苏紫陌一个温和的微笑,“我已经联系好了当地的住民帮忙引路,也能照顾你的身体,这儿有不少巧克力,足够给你提供热量了,到时候你要是不舒服就早点说,我们就回来,不要勉强,知道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开启的第二人生 “我知道的,你放心好了,倒是你,身体没有问题吧?”苏紫陌看着林幽,眼神中闪出几分担忧。 “你放心好了,你都没问题我怎么会有问题?我可是宇宙超级无敌女强人呢!”林幽学着大力水手,成功地将苏紫陌逗笑了,“好了,你去洗漱吧。” “好。”苏紫陌点点头,走进了卫生间,准备洗漱,却在抬手的时候发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在微微发光,她的心猛地一跳,快步冲出卫生间,扑到林幽身上,有些慌乱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2月2日啊?”林幽瞪着眼睛,苏紫陌已经很久不这样不冷静了。 “不是,不是问你公历,我问的是农历,农历!”苏紫陌的心跳快到让她觉得不舒服了,可是她现在顾不上这些。 “你别慌,别慌啊!”林幽一边安慰着苏紫陌,一边摸出手机,翻找着万年历,“我给你看看……今天……今天是农历腊月廿二,怎么了吗?” “腊月廿二,腊月宴,选妃!”苏紫陌忽然失落,她还记得当她知道宇文烨复立后宫时自己的心情,那一种对于承诺的嘲讽,浓烈的让她想哭,按照两个时空的时间来换算的话,现在他的后宫应该是莺莺燕燕,姹紫嫣红了吧,人的占有欲还真的强,就算是不会在一起,也不想看着他长着夏展的脸,却拥抱着别的女人。 “陌儿?”林幽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却发现了她手上的指环的变化,她长大了嘴巴,“陌儿,你的戒指,在发光!” “是啊,这应该是一种预兆吧,你看这光,多微弱,那边的人,怕是已经忘了我了吧。”苏紫陌笑笑,眼泪却开始打转了,她摩挲着指环,“司空逸,你在哪里呢?是不是已经轮回了呢?如果连你也忘记了我,那么谁还会记得我呢?”她的心里默念着,眼泪滴落,落到指环上,她没有发现,指环因为她的眼泪光芒越来越盛。 “陌儿不哭……”很显然的,林幽也没有注意到指环的变化,只是让苏紫陌靠着她的肩膀哭,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看见苏紫陌的眼泪,她也会心碎。 哭了一会儿,苏紫陌觉得好点了,便起来抹了抹眼睛,声音闷闷的,“好了,我没事了,我去洗漱了……”说完便拖着毛绒拖鞋踢踢踏踏的走进了卫生间,留下林幽一个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孕妇综合症? 走出酒店的时候阳光正好,苏紫陌仰起头迎着阳光,毛茸茸的触觉让她觉得心情大好,她开心地笑起来,拉起林幽的手,“我们出发吧,不去想那些基本上没什么可能性的事情,就当做是我们两个的旅行,好好享受这个过程吧!” “你呀,不也没有变么?”林幽宠爱地看着苏紫陌,轻点她的额头,将她拉上了门口的一辆大巴车。 “干嘛啊?我们要去哪儿?”苏紫陌一脸迷惑。 “当然是去天山天池啊。”林幽一边将行李放好,一边回答了一句,刚刚说完便反应了过来,她几近崩溃地看着这个明显神经不对路的女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亲爱的,难不成你一直打算让我陪你走到天山去?” “你……”苏紫陌忽然就停住了话音,是了,这儿是公元年,地球引力是可以计算的,轻功是不存在的,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将林幽拉到座位上,轻声说,“我混乱了嘛,不好意思啦……” “你混乱了?我看你是激动的,口是心非的女人,说什么不在意,都是骗人的!”林幽埋怨着,手底下的动作却不停,将苏紫陌的围巾给她裹好,“好了,要听歌还是要眯一会儿?” “听歌吧,在五月天的陪伴下旅行,不是我们的习惯吗?”苏紫陌眯起眼睛,笑容却忽然定格,不知道是怎么了,她今天好像很容易想到曾经在另一个时空的生活,连右,那个不喜欢说话,很容易害羞,唱五月天的歌唱得很好的孩子…… “陌儿,回忆很残忍,对不对?”林幽将一只耳机塞在自己耳朵里,另一只递给苏紫陌。 “是啊,”苏紫陌接过耳机,听见阿信在唱突然好想你,眼睛又朦胧一片,感觉到林幽握住自己的手紧了紧,她轻笑一声,叹息道,“他身边的护卫里面有一个很会唱五月天的歌,我教给他很多,他都能很快学会,要是我不开心了,他就会唱着五月天的歌哄我开心……” “是么?看来我有对手了呢。” “可惜了,他为了救我,被暗箭射中,箭上有剧毒,见血封喉,他最后连一句话都没留给我,就走了……”苏紫陌拿起MP3按了几下,换了一首回来吧。 “那年烟花满天幸福的爆炸 看他的眼睛舍不得眨倒映着火花 他笑着说相爱就要幸福呀 懂但是我们都把幸福挥霍完了吗 回忆越美越可怕越挣扎眼泪越是要落下 回来吧难道你不怀念吗 最深爱时你曾说过我们就是童话 回来吧我还一直在等啊我一直在等啊 我会永远在这里只要你回来吧” 林幽看着苏紫陌的侧脸,阳光在她的脸上流连,红润的脸色显示出她的健康,可是她心里的创伤却是怎么都愈合不了。她很想请求上天,如果可以,她宁愿折去十年寿命来换她重回那个世界,她相信,在那里,就算是她爱的男人不在了,也会有人将她捧在手心,给她更好的生活和幸福。 巴士在山路上摇晃,苏紫陌一直望着窗外的风景,城市的气息已经被自然完全掩盖,呼吸着城市里没有的清新空气,看着雪山连绵,想念着那个在天山上的夜晚,司空逸抱着她穿梭在白雪皑皑中,那一种浪漫,是任何人都不能够给她的。 巴士停下,林幽扶着苏紫陌拖着行李下车,当地的向导已经等在路边了,苏紫陌瞟了一眼,好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身体却依旧健壮,他把她们的行李都放在马背上,才转过头来面对苏紫陌只一眼就让苏紫陌惊得说不出来。 “先……先生?”苏紫陌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那老头和蔼地冲她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幽便凑了过来,“陌儿,你认得他?” “是,是的,我认得他,只是……”苏紫陌激动地流下眼泪。 “丫头啊,这天寒地冻可就莫要哭哭啼啼了,若是冻坏了你,老夫可交待不了。”那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让司空逸折磨到无法忍受,借口云游却依旧躲不掉,只好认命的帝师慕容,他乐呵呵地递给苏紫陌一方帕子,“快擦擦眼泪吧,我们该上路了。” “陌儿,这是怎么回事啊?”林幽忽然上前一步,将苏紫陌护在身后。 “这是哪家的女娃子,这般不懂事?”帝师慕容皱着眉头看了林幽好一会儿,恍然大悟,“啊,你不就是那颗伴在凰帝星身边的小星星吗?” “你说什么啊?”林幽实在是听不明白。 “好了,小幽,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苏紫陌抹干眼泪,拉了林幽一把,就跟上了帝师慕容的脚步,脸上的笑容已经全然没有了隐藏的忧伤,灿烂得好似阳光。 这便是天命吧,有些人和有些人是注定要相遇的,而有些人和有些人也是注定了要重逢的…… 一路行走在归途,心里的暖让冬日的寒无机可乘,微微上扬的嘴角迎着阳光,眼中倒映着连绵无尽的雪山,呼吸着略略稀薄的空气,想念一抹同雪一般的身影。 “原来是这样啊……”一路走着,苏紫陌走在最前面,林幽在后面缠着帝师慕容问东问西,把她们将要去的时空的情况问了个八九不离十。 “是啊,这丫头可不简单,那边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心心念念地等着她。对了,你刚刚说,她有了身孕?”帝师慕容感慨了一句之后问道。 “是啊,你不是半仙么?这都算不出来?就算是算不出来,你也好歹能看得出来吧。”林幽怀疑的打量着帝师慕容的脸。 “咳,”帝师慕容老脸一红,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紫丫头是天命的凰帝星,老夫这点修为,她的命数轨迹,还真不是老夫能算到的。” “那我呢?你能算算我的命数不?”林幽忽然又雀跃起来。 “你啊,”帝师慕容上下打量了林幽一下,又看向苏紫陌,“你是凰帝星近旁的小星星,你的命数自有凰帝星为你写就,老夫怕是无能为力了。” “陌儿!”林幽撇了撇嘴,追上苏紫陌,拉住她的衣袖撒娇,“陌儿,你昨天晚上可是答应过我的,你说你有人选了,到时候你可不能食言!” 第一百七十二章 真是无巧不成书 “那是当然,我自然不会食言,我只是怕你到时挑花了眼,再惹上一身的桃花债,我可不想陪你四处逃亡。”苏紫陌眨眨眼睛笑了起来。 帝师慕容哈哈一笑,看向苏紫陌,“紫丫头,你这肚子里的孩子……” “是他的。”苏紫陌给了帝师慕容一个认真又肯定的答案,“慕容先生,他……” “你可还记得我给你的判词?”帝师慕容眯起眼睛,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这个样子倒真的像是天外高人了。 “来路千年外,此身经年中。一帘幽梦醒,万里江山定。”苏紫陌轻声呢喃着。 “嗯,”帝师慕容满意的点点头,“丫头,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他便在他该在的地方等着你了。” 苏紫陌顺着帝师慕容手指的方向转过头的时候,无尽的山路已经到头,天池,也就是他曾经陪她看过的镜湖,就近在眼前了。 苏紫陌勾起唇角,眼泪盈在眼眶,静静地站着望着那片澄澈的湖水,天空的湛蓝,白云的纯净,还有积雪的缠绵,一一倒影在如镜般的湖面。深呼吸,她一步一步向着镜湖走过去,每一步都踏在没有人踩过的雪地上,就好像那一晚,天地之间只有他和她的呼吸心跳,即使不去看他的眼睛,她也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上,就好像他住在她的心里一样、后来,镜湖里的种种,他不问,她不言,像一种默契,因为爱情,座椅,在一起大过一切。呼吸出的水雾让眼前的景色有一点点模糊,朦胧间好像看见有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就站在前面,苏紫陌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上去,直到镜湖微凉的湖水打湿了衣摆,朦胧散去,她才醒悟,前面并没有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失落感涌上心头。 “陌儿……”身后传来林幽颤抖的不确定的声音,苏紫陌转过头的时候,她刚好踩着自己的脚印走到自己身后,抓住了自己的衣服。 “怎么了吗?”苏紫陌见她一脸的惶恐,握住她的手温和地问道。 “你……我……那个……”林幽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她看着苏紫陌的眼睛,最后放弃了描述,直接指向了她的右手边。 苏紫陌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神中的神采瞬间大盛。在林幽右手边的雪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座辉煌的宫殿矗立在那里,熟悉的风格让她一眼就确定那便是龙越带她来过的行宫。苏紫陌的激动无以言表,又因着孩子而不敢大跳大闹,只能紧紧地抱住林幽,在她耳边哽咽,“小幽,我最最亲爱的小幽,我回来了,我带着你回来了,我们在一起,一起回来了!” “这里……难道这里就是……”林幽瞪大了眼睛,嘴巴都已经合不上了,她回头一看,帝师慕容已经不见了踪影,她忙拍了拍苏紫陌的背,“陌儿,陌儿,那老头没影儿了!我们的行李也不见了!” 苏紫陌趴在她的背上时就已经看到了帝师慕容转身而去的身影,她笑起来,这老鬼,定然是因为林幽的到来而怕司空逸怪罪,所以赶紧地逃了,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司空逸真的没有死,而她则是带着他的孩子,回到了这里,与他团聚。苏紫陌从林幽肩膀上起来,拉住林幽的手,“走吧,我们那些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东西自然不能带过来,至于那老头儿,估计是逃命去了吧,我们不用管他。”苏紫陌望了一眼半山腰上的行宫,蹙起了眉头,“现在的问题是,从这里到那个宫殿还有好远的一段距离呢,我们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怎么过去呢?” “我好想听那老头儿说你来过这里的,那个时候你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回去的啊?”林幽望了望那宫殿,要走过去,就凭她们两个人,的确困难了点啊。 “那个时候是他带我来的,轻功,你懂得。可是你看看这里,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我们怎么走出去?更严重的是,这镜湖周围好像是有阵法的,不是谁都能走的进来,所以我们是注定了要走好长一段路的。”苏紫陌耸了耸肩膀,摸了摸小腹,扬起了阳光般的微笑,“好啦,既然没有办法,那我们就快点走吧,一会儿天黑了就真的不好办了。” “陌儿,你的身体没有问题么?”比起走不走得出这里,林幽更担心的是苏紫陌的身体。 “既然担心,那就更要早点想办法离开这里了,要不然的话会很麻烦。”苏紫陌对林幽眨眨眼睛,“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有好运气的!” “嗯,那我唱歌给你听,你带路!”林幽点点头,先将自己的惊讶压下去,跟上苏紫陌的脚步,从五月天的2012一路唱到第二人生,也许是正能量起了作用,两个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生命不是过程而是美丽旅程 风景有亮和暗也有爱和恨 第一站叫天真第二站叫青春 下一站的名字等你去确认 期待一趟旅程精彩万分你却还在等 等到荒废青春用尽体温才开始悔恨 期待一种永恒即使伤痕也奋不顾身 也许会有一个人陪着你向新人生启程 每个灵魂每个人每次劫后余生 每个心跳每滴泪在等绝处逢生 如果命运注定你的诞生如果末日始终没有发生 不要等到来生让此时此刻能不虚此生 期待一趟旅程精彩万分你不该再等 别到荒废青春用尽体温才开始悔恨 期待一种永恒即使伤痕也奋不顾身 生命还没有黄昏下一站你的第二人生 你的第二人生” 林幽的声音不似苏紫陌的清亮,却很有力量,一句一句落在天山之中,飞鸟偶尔掠过,手牵手,所以不害怕也不孤单,两人相视而笑。 “小幽,你说,这里会不会是我们的第二人生的开始?”苏紫陌往前小跳了两步,转过身问林幽。 “对我而言肯定是的,不过对你来说,应该是回家了吧。对了,你家那个是不是真的还活在人世啊?”林幽将苏紫陌扯到身边,阻止她发疯。 “你觉得呢?不是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么?我估计呀,阎王爷没能如愿地将他收走。”苏紫陌抬起手,让无名指上的指环对准太阳,淡紫的颜色莹莹发亮,就好像她的心情一样,好得不得了。 “陌儿,你的眼光……”林幽撇了撇嘴。 “咳,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啦!走了啦!”苏紫陌微微脸红,扯着林幽继续往前走去。 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想吧,现在的任务是让他知道,她回来了! “什么?修王爷要选王妃了?那个修王爷啊?” “就是那个一出生就被帝师慕容先生挑选走的修王爷啊,人家现在可是战功赫赫呢,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有福气啦!” “可是我听说修王爷身体很不好啊,这不是又病了呀?要不然腊月宴怎么会推迟呢?” “你知道什么啊?那是因为皇上疼爱弟弟,为了给修王爷好好地选一位王妃,特意下旨将腊月宴的时间延后,为的就是让那些比较远的地方的女子都能来参加。” “是啊是啊,我听说那远在天山的越亲王这一次也要来参加腊月宴呢。” “也是来选妃的?” “好像不是,听说是得了两个美人,来献给皇上的。” “美人?这天下还有谁敢自称美人啊?可惜了,红颜薄命啊……” 现在已近是年下了,可是这在大街小巷中被人议论的却不是今年的春节怎么过,而是腊月宴。前些日子有圣旨下来说修王爷要选王妃,各地的女子只要品性端正就可以参加,所以今年的腊月宴并不是在皇宫举行,而是选在了长安西街的花云想。 清林雅筑里一片琴瑟和鸣,冬日的肃杀好像一点都没有侵蚀到这里,于是这里相对于那后宫,可要热闹得多了。 “逸,你真的决定了吗?”钟隐一边给司空逸针灸,一边皱着眉问道。 “要不然呢?我不愿意,他就能放过我了吗?”司空逸的声音慵懒闲散,却也透着几分无奈,他忽的睁开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钟隐顺着他的眼神方向望去,莫非一袭黑衣飘进了房间,司空逸微微一笑,“怎么样,查到老鬼的行踪了吗?” “你到底要怎样,他好歹也是我们的师傅。”莫非将手中的剑丢到桌上,坐下喝茶。 “把我的陌陌弄丢了,那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的。”司空逸无所谓地说着,就好像当年的救命之恩和多年的养育之恩都抵不上一场时空的交错,其实他自己也是知道的,那根本就不关帝师慕容的事情,但是心里的恨实在是无处发泄,就只能放在最亲的人身上了。 “你不要太过分了。”莫非剑眉倒竖,瞪着司空逸。 “师兄,”钟隐一看这气氛不对,忙站出来打圆场,“逸不过是说笑的,你就不要当真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天山的好久不见 “早知道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年在锁魂山上就不应该放纵着他。”莫非哼了一声,起身欲走,却在临走前丢下了一句类似于重磅炸弹的话,“师傅前些日子消失了,今日才回来的,现下在空城闭关,你最好是省心一点,要不然没人护得了你。师傅闭关前让我告诉你,龙越要来,好生招待。”说罢,便飘出了绛紫阁。 “那个家伙要来关我什么事啊?”司空逸的桃花眼无辜地眨啊眨的,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格外勾人。 “师傅这般说,自是有他的道理的,你不是精于演算之事吗,怎么现在算不出来了?”钟隐想了一下,继续给司空逸下针。 “雪初,你看看我这般样子,能算什么?”司空逸苦笑着打量了一下好像刺猬一样的自己。 “罢了,算得出算不出又能怎样?左右是要来的,我们还能挡住他不成?不过我这几天倒是听宫人们议论了一些,说是龙越在天山上得了两名女子,称其中一名是绝色容颜,另一个虽不是绝色,却也古灵精怪,与众不同,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将这两名女子推荐给你,做王妃的备选。”钟隐将最后一根针刺进司空逸的穴道,便退到了一遍休息。 “女子?绝色?与众不同?他这是想用美人计东山再起么?”司空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宇文烨的冷情六宫皆知,一个月才进一次后宫,也只宠幸一位嫔妃,要不然这么多年,后宫不可能只有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诞生。历朝历代后宫争宠,这宇文烨的后宫,还真的是无宠可争,若是有幸怀上龙嗣便会被立刻送到皇家别院去,看来苏紫陌以前给宇文烨讲的故事现在都起了作用了呢。不过这龙越这次又是打得什么主意,六年未下天山,到他要选王妃的时候怎么想起来给他送女人呢? “你就莫要想那么多了,算一算日子龙越很快就会到长安,你若是按捺不住,不如让连左去帮你打探打探?”钟隐看着司空逸皱着眉头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雪初,你有没有发现,巧合有点多呢。”司空逸忽然就敛了嬉笑玩闹的神色,眉宇间越来越严肃,“老鬼莫名其妙地消失,今日一回来便是回空城闭关,你想想,如今三国统一,这后宫中也无龙嗣的消息传出,还能有什么事情是让他如此辛苦的?龙越无圣旨不得出天山,这么多年他也并未有想出山的意思,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带着两个女人往长安而来?这样说来……” “这样说来,这些巧合都是因为一个人的出现?”钟隐接过司空逸的话头,深蓝色的眼瞳中的神色骤变,“逸,若是真的,你恐怕……” “是啊,真是无巧不成书呢,圣旨已下,四海皆知,便是我也无法挽回了。”司空逸苦笑着,这些天只顾着和宇文烨斗气了,都忘了自己在做什么,这下可好,当年清凉殿里的那一场悲剧般的大婚,恐怕要重演了。 “公子,雪初公子,你们这是怎么了?”站在一边听了许久的连左忍不住出声了,“那越亲王不是带着两个女子来了吗?除了小主,谁还敢称是天下绝色,既然越亲王敢说出这样的话,那么他带来的女子很可能就是小主本人啊。” “逸?”钟隐偏着头看司空逸,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 司空逸的眼神变了变,脸色更加难看,过了好久才从牙缝里恨恨地挤出话来,“最好这两个女人都不是陌陌,否则的话,这老鬼便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将陌陌送到龙越那儿!” “逸,你现在怎么是这般冲动的?你忘了,让龙越心甘情愿留在天山的理由不是别的,而是那镜湖。”钟隐失笑道,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正了颜色,“对了,我一直都没有问,当年苏儿到底在那镜湖中看到了什么?” 司空逸听得钟隐的问题,抬了眼默默地盯着他看,一直盯到钟隐都觉得不自在了,他才收了眼神,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哀怨的说,“其实吧,这个事情,我也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也许是这个问题涉及到的人太过重要,也许是这个结果让钟隐太难接受,一时间他也失了风度。 “要不然呢?那镜湖的确神秘,除了陌陌之外,没有人能发现它的所在,也不能靠近。当时我用尽了办法想要破除镜湖外的阵法,全部失败了,连老鬼都来了也没有办法,最后便放弃了。陌陌看过镜湖之后,脸色一直不太好,我就没舍得问她,所以,她到底在镜湖中看到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司空逸的声音中透着委屈和不情愿,紫色的眼瞳眸色流转,让人怜爱。 钟隐一不小心便接到了司空逸抛来的媚眼,狠狠地打了个冷颤之后,他决定起身去喝一杯热茶。连左倒是贴心,倒了杯热茶给他,当温暖晕开在身体里的时候,钟隐才觉得思维正常了不少,他看着司空逸,眼神中愈加同情怜悯,“逸,此时此刻,我也只能对你说一句自求多福吧,但愿那两个女子都不是苏儿,不然的话,这天下就真的要再一次不太平了。” “哼,我的女人,我还管不了吗?”司空逸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娇媚的眼神再次向钟隐飘了过去。 还没等钟隐做出任何反应,站在一边的连左便十分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很好笑吗?”司空逸冷了脸色,扬眉问道。 “公子,”连左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属下知错了,属下这就为公子祈祷去,祈祷上天庇佑!”说罢,连左便一溜烟儿跑走了。 “雪初,他欺负我!”司空逸鼓着腮帮子,对钟隐撒娇。 “连左也是好意,你现在真的很需要上天的垂怜。”钟隐站起身,弹了弹衣摆,忍着笑看了一眼被自己扎成刺猬的司空逸,施施然走出了绛紫阁。 “……”司空逸动也不能动,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床帐,恨得牙痒痒。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哼! 冬季的白昼总是很短,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月亮还没有升起,只有星辉熠熠,苏紫陌抬头仰望着越来越清晰的星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没有这方面的本事,自然就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星辰,凰帝星,听起来好像很威风,其实,并不轻松。 “陌儿,你还好么?冷么?我把我的衣服给你。”林幽见苏紫陌的脸色不大好,天色又晚了,心里不免焦急。 “没事,这个距离大概已经是走出了镜湖的阵法范围,我们休息一下想想看怎么求救吧,毕竟凭我们两个人的力量走出去,实在是不可能。”苏紫陌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个时候应该说一些鼓舞人心的话,可是林幽并不需要,林幽需要的是她的冷静,而不是故作轻松。 “行李没有带过来果然是不方便的。”林幽有些埋怨,四下里张望着,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就算是没有猛兽什么的,这么冷的天气,她们也是难以生存的。 苏紫陌抱住林幽的胳膊,安抚地笑了笑。她闭起眼睛深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那些年学过的目前还没有还给老师的知识,想想那些是可以用的。 “陌儿,”林幽忽然就扯了扯苏紫陌的衣角,眼睛闪闪发亮,“小说里不是常常写说练武功的人的各种感觉都非常敏锐的吗?既然住在那个宫殿里的龙越的武功很高,那我们在这里发出的声音,他有没有可能会听到呢?” “这倒是个办法。”苏紫陌点点头。就目前他们距离宫殿的远近来看,声音想要传播到那里让龙越听见几乎是个小概率事件,可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那我们唱哪一首?”林幽偏着头思考着,“要不然死了都要爱?那个动静大一点。” “呃……”苏紫陌出现了片刻的犹豫,“小幽,这里好歹是亲王府附近,你要是整出那么大的动静,估计龙越还没听见呢,咱俩就被当成刺客给咔嚓了!” “那怎么办嘛……”林幽委屈地嘟起嘴巴。 “尽人事,听天命。”苏紫陌盈盈一笑,婉转地开了腔,江南的柔美在她的声音中缱绻。 “幻化成西天星光是你轮回的终点 寂灭到永生沙漏流转了多少时间 你在三途河边凝望我来生的容颜 我种下曼佗罗让前世的回忆深陷 多少离别才能点燃梧桐枝的火焰 我在尘世间走过了多少个五百年 曼佗罗花开时谁还能够记起从前 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一曲未完,数十条黑色的身影齐刷刷的落到洁白的雪地上,整齐的装束和动作让苏紫陌勾起了嘴角,却让林幽吓了一跳,原来,苏紫陌在这个世界真的是混得相当好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说好的重逢礼物 “属下参见小主,恭迎小主回来。” “起来吧。”苏紫陌点点头,拉过林幽,对黑衣人说,“这是我妹妹,林幽,以后你们如何对我,就如何待她,知道吗?” “这……”黑衣人的首领瞟了林幽一眼,转向苏紫陌,面色有些为难。 “她不是我之前的那个小丫鬟,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她不是旁人,所以要格外照顾着,至于你们公子那儿,我自会去说。对了,说起来你们公子了,空城就你们几个守在这儿的吗?”苏紫陌温和地笑笑。 “是,属下这就去给雪初公子传信说小主回来了。”那首领对林幽微微行了一个礼。 “不忙。”苏紫陌本欲点头,忽然又制止了他,眼神中闪过几分狡黠,“我回来了便不会再离开,你们先不要急着去传信,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黑衣人相互看了一眼,那首领躬身称是,苏紫陌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先带我去越亲王府吧,我回来的消息要严加封锁,不然的话,后果你们自己知道。”苏紫陌眯着眼睛威胁道。 “属下明白。”黑衣人一起躬身,然后将苏紫陌和林幽带着,运起轻功,很容易就到达了半山腰上的越亲王府,一到门口,黑衣人们便隐去了身影,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一样。 “小幽,我们走吧。小幽?”苏紫陌仰望着“越亲王府”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心里泛上几许愧疚,她抱歉地叹了一声,正欲抬腿,却发现身后的人不大对劲,她转头看过去,林幽一脸的苍白,让她想起了第一次被轻功带着飞的情景,据说也是这样的。苏紫陌上前拍了拍林幽的背,“怎么了,吓到了吗?” “不是!”林幽忽然看向苏紫陌,倒是吓了苏紫陌一跳,她忽然就抓紧苏紫陌的手,一脸的崇拜,“姐姐,你真的这么牛啊!那我以后在这儿是不是能横着走了啊?” “咳,”苏紫陌脸红的轻咳一声,“好了啦,快走吧,我这又冷又饿的,你也真是的,一路上慕容先生不都跟你说了吗,怎么还这么大惊小怪的?” “眼见为实嘛!好啦好啦,我去帮你敲门啊!”林幽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三步两步便跳上了石阶,来到了那宫门前。 “放肆,何人在此喧哗?”还没等林幽叩门,那门就自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手里的拂尘直指林幽的鼻尖。 “完了……”苏紫陌一见这情况,心里默默地为那小太监捏一把汗,这年月的孩子啊,真是胆子大得很,这宁可惹了她,也不能去惹林幽啊! “放肆!”林幽这一声吼就将那小太监吓得一哆嗦,林幽瞪着眼睛,声音一下子高了不止一个八度,“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和姑奶奶我这么说话?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你要是觉得你这脑袋瓜子在脖子上待烦了,本姑娘不介意帮你解除掉这个烦恼!不过本姑娘身份高贵,收拾你怕是脏了本姑娘的手,给你的恩典,自行了断了吧,本姑娘会厚待你的家人的。” “是是是……”那小太监明显是被吓糊涂了,一连声地应着,倒是让站在后面的苏紫陌笑出了声,一听笑声,那小太监才明白过来,不由得又拿起架势,可是却比最初弱了些,“你你你……你是哪里来的村姑,竟然敢在越亲王府门前闹事,待我禀报了王爷,定然将你就地正法!” “你敢!”那小太监又是一哆嗦,这下林幽可不客气了,手指头直接戳上那小太监的脑袋,“你丫的知不知道我是哪路神仙啊?你丫的知不知道你今天见到我是见到贵人了啊?你丫的脑袋让门挤了是怎么着啊?我看是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本姑娘的厉害!”说着,林幽的拳头就要往那小太监身上招呼过去。 “住手。”威严的声音传过来,苏紫陌不禁愣了一下,就算是卸掉了龙袍,他依旧是帝王之姿,即使是被软禁在这山中,他依旧挺拔。 龙越皱紧了眉头看着衣着怪异的林幽揪着那小太监的模样,示意身后的侍卫将两人分开,他走上前看着林幽,问道,“你是,若幽?” “你丫的才是丫鬟呢!你谁啊你,干嘛多管闲事?也不想活了?”林幽一下子没控制住,说话一点都不经过大脑。 “王爷,这这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丫头,这般粗鲁。”那小太监一见王爷来了,忙躲到王爷身后,小声说着。 “你说谁呢?你有种出来再说一遍!你粗鲁呢!你全家都粗鲁!”林幽将身边的侍卫扒拉到一遍,就要冲上去,却不料那些个侍卫佩刀出鞘,横在她面前,寒光森森。林幽一下子就没了气焰,转头看着站在一边看了半天好戏的苏紫陌,“陌儿,你不是说你很牛的吗?现在这情况,你行不行啊?” “你呀,还真是冲动呢。”苏紫陌轻笑一声,上前几步站在龙越面前,扬起笑脸,“龙越,好久不见。” “呼……”喝完一整碗的姜汤,林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胃里暖暖的感觉真不是一般得好啊! “林小姐还真是真性情,可爱得紧。”龙越笑着,看着林幽的眼神深处却有那么几分落寞,若是当年的潼关之战不由着龙舞任性,她就不会碰到宇文烨,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龙舞就不会变成后来的模样,看着林幽天真可爱的模样,真是怀念从前的龙舞。 “把你的爪子拿开,别以为本姑娘喝了你一碗姜汤,你就可以对本姑娘动手动脚的了!”林幽将碗放下,往苏紫陌的方向挪了挪,警戒地看着龙越。 “小幽初来咋到,礼数不周,还请王爷莫要怪罪才好。”苏紫陌将林幽拉到自己身边,向龙越眨眨眼睛。 “紫陌,你还是莫要这般讽刺我的好。”龙越苦笑一声。 “那怎么能行?紫陌这可是求你开恩呢,不诚恳点怎么行?”苏紫陌的眼中狡黠更甚。 “罢了,怎么都是说不过你的。”龙越摆摆手,忽然认真起来,“紫陌,这些年你究竟去哪里了,你可知道那宇文烨和司空逸就快将这天下翻过来了。” “一言难尽,我只能说是身不由己。”苏紫陌的眼神略微暗了一下,复而亮了起来,“不过现在都过去了,我能回来,还能将自己最重要的人一起带回来,那便是最好的事情了。离开这里这么久了,大家还好吗?”这才是苏紫陌现在最为关心的。 “好也不好。”龙越倒了两杯茶水分别放在苏紫陌和林幽面前,“当年你在锁魂山上莫名消失,无论是谁都没有再战的心情。司空逸重伤濒死之际,帝师慕容及时赶到,堪堪保住他一条命,并说明了他的身份,原来他才是真正的六皇子宇文修,而他的生母也并不是传言中的宫女,而是当今太后的亲妹妹。听说当年先皇陪太后省亲,一眼便看中了他的母妃,碍于太后的性子,两人只能私下里来往,一来二去便有了孩子。女子未婚先孕,那可是耻辱,所以太后母家将她赶了出去,先皇将她养在别院,一时间也相安无事。奈何纸包不住火,太后还是知道了,几番争斗下来,他的母妃生下他之后便去了,他也因为是早产而身体虚弱,也因此成了帝师慕容的弟子,剩下的事情,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了。” “那他现在人呢?”这样的故事不算是新颖,却还是令人叹惋,苏紫陌也只能是淡淡一笑,自古帝王皆如此,真的没什么好惊讶的。 “兴许是人老了,太后对当年只是悔不当初,千里传信让宇文烨将司空逸接入宫中修养,自然地,帝师慕容就跟着去了。在帝师慕容的压力下,目前司空逸正在你曾经住过的清林雅筑里修养。据前些日子来看雪的澈王爷说,如今的清林雅筑可是热闹非凡呢。”龙越想着宇文澈前几日来向他说起的事情,当真是有趣。 “呵,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不热闹才怪呢!”林幽尝了一遍桌上的小点心,又喝了一口茶水,插了一句嘴之后,继续吃开了。 “那钟隐呢?呃,或者叫他凤隐更合适。”苏紫陌笑着摇摇头,将手边的帕子递给林幽擦嘴,又看向龙越。 “还是叫钟隐吧,这是他自己说的。你消失之后不久,钟隐就以凤国皇帝之名,向宇文烨献上国书,表示愿意归顺,宇文烨本欲给他一个亲王,可是他拒绝了,现下以一名医师的身份住在皇宫。至于凤国的百姓,宇文烨将他们照顾得很好,也没有什么反抗情绪。如此,三国归一,天下大统。” “以仁政治天下。他果然没让我失望。”苏紫陌点点头,当年的那些个故事总算是没有白讲,她终究是保住了她想要保住的东西。 第一百七十五章 开始计划的阴谋 “这便是凰帝星的选择么?”龙越看着苏紫陌脸上的喜悦,不免无奈叹息,“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你,也许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吧。” “这就是宿命,没有如果。”苏紫陌抱歉地看着龙越,“对不起,龙越。这是我欠了你好久的道歉,希望你能接受。” “若我不原谅,你们还能安然的坐在这里吗?”龙越伸手拍了拍苏紫陌放在桌上的手,又看向她明显凸出来的小腹,“你们今日好好休息,我明日就安排你们上路。” “上路?去哪儿啊?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们啊?刚来就要赶我们走!”林幽不满意地嘟囔着。 “林小姐误会了。天山苦寒,紫陌现下有了身孕,正是需要好好调养的时候,趁着她的身子还轻便,我尽快安排送你们去长安,这样有帝师慕容和钟隐照顾着,我也放心些。”龙越温柔地看着苏紫陌。 “龙越,我好不容易才能回来,他也是九死一生,这一场见面无论对于我还是他,都不平凡,所以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你可不可以帮我?”苏紫陌眨眨眼睛。 “都是要做娘的人了,还是这么爱玩。”龙越宠溺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这个时候,一个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在龙越耳边说了什么之后,龙越的表情忽然就变得很难看了。 “怎么了吗?”苏紫陌不免担心起来。 “没什么,只是这些天路不大好走,怕是要耽搁几日了,你们且住几天,等路清理好了,我们再出发,可好?”龙越的笑容有一点点勉强。 “得了吧你!”林幽拍拍手,站起身来,直直地看着龙越,“编谎话你也要编得敬业一点好不好啊?这几句话就没有一句有可信度的,我劝你最好还是实话实说,否则会有什么后果,我也不知道。” “这……”龙越看着苏紫陌明显沉下来的脸,犹豫片刻,最后长叹一声,重新坐下,“紫陌,刚刚下人来报,说是宫里传出旨意,今年的腊月宴上要为修王爷选王妃了,全国的适龄女子不论出身皆可参加,你……” “呵,这惊喜倒是来得快,龙越,你在这天山上多久了?”苏紫陌眯起眼睛,让人看不清里面的神色。 “六年,怎么了?”龙越不明白苏紫陌为什么问。 “没什么,这山中太过于清静,你恐怕也太久没凑过热闹了,既然我回来了,那么我请你看一出戏,可好?”苏紫陌略略抬眼,那眼眸中的狡猾和司空逸如出一辙。 龙越看着那双媚眼,身上一阵一阵发冷,他定了定神,开口劝道,“紫陌,万一这里面有误会呢?” “有没有误会总要到我们去了才知道,”苏紫陌轻笑一声,“无论是他胆大包天,还是皇上闲来无事,这圣旨总有个理由吧?所以呢,这场戏是避免的不了了!龙越,你帮不帮我?” “你觉得呢?”龙越亦是一笑,的确,这山中的生活太无聊了,偶尔出去看看热闹也是好的,况且这热闹又是平日里见不到的,若是不看,怕是会后悔呢。 “那我就先谢过你啦!”苏紫陌纳了一个万福礼,起身后与林幽对视一眼,见林幽脸上的表情更是雀跃,心里的底气便更足。呵呵,这真不是她愿意的,这一份见面礼,希望他们喜欢,也有能力承受! 长安,皇宫。 清林雅筑里,司空逸正抱着个暖壶坐在软榻上自己和自己对弈,忽然一个冷颤,手里的棋子掉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惊动了坐在一边看医书的钟隐。 “怎么了?”钟隐抬眼看着他。 “没什么,手滑罢了。”司空逸摇头笑笑,看来这几天太像她了,都出现幻觉了呢,呵,这天下敢算计他的人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吧,想念,真的很辛苦啊。 养心殿里,宇文烨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忽然手一抖,一个墨点落下便弄脏了纸张。 “皇上……”小卓子一惊。 “大惊小怪。”宇文烨瞪了他一眼,继续批阅奏折。可能是这阵子太累了吧,要不然怎么会出现幻觉呢? 这个时候,除了天山上的越亲王府之外,就只剩下一个人知道这幻觉的理由,可是他不能说,不只是因为自己正在闭关,还因为看他们吃瘪,真的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热闹,这样的词语往往都不只有一个含义,用在不同的语境,由不同的人说出,那都是不一样的效果,作为冷烨六年腊月廿七这一天被提到次数最多的词,它表示压力很大。 摇晃的马车富丽堂皇,慢悠悠地行走在长安总是觉得有些招摇,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很久没有再回到这个地方,偶尔奢侈应该也不算是罪过。 再一次的穿越之旅显得要比上一次更容易让人接受,只是习惯了自己水灵灵的江南模样,苏紫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右看都觉得哪里都不好。乌黑的及腰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只到胸口的有些干枯的头发,皮肤也不似从前那么白皙滋润,反倒越看越觉得沧桑,其他的就不说了,苏紫陌将镜子丢到一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不这么冲动了,这个样子出去见人,还不成了笑话? 林幽倒还好一点,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的短发有什么不妥,至于脸蛋什么的,她更加的不在乎,反正苏紫陌的地位不容小觑,那么她长成什么样子都得被人供着,再说了,江南的水土养人,生活上一段时间便会好了,现在急什么? 龙越看着苏紫陌长一声短一声叹气,不由得笑出声来,终究是小女儿的心性,要见夫君了,便这般挑剔自己的样貌,其实,司空逸不会在乎这些,只要她回来,这天下就太平了,更别说她还有着身孕,在钟隐的调理下,恢复从前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笑笑笑,笑什么笑啊,我的样子很好笑吗?”苏紫陌看着龙越忍着笑却没有完全忍住又不敢笑出来的纠结模样,没好气地呛了他一句。 “紫陌,我不是那个意思……”龙越见她真的有些生气的意思,连忙摆手解释。 “那你是哪个意思?你有几个意思?”哪知苏紫陌根本就不要听,咄咄逼人地模样让龙越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得求助一般的看向林幽。 “王爷,她这叫孕妇综合症,目前这状态,就算是她那个正牌丈夫来了都拯救不了,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林幽挥了挥手,打开车窗的帘子往外看去,第一次置身于真正的古代,内心的小雀跃实在是抑制不住,她转过头向苏紫陌征求着意见,“陌儿,外面好热闹的,咱们下去玩儿吧,好不好?” “林姑娘,”龙越看了苏紫陌一眼,知道她心情不佳不愿意出门,便主动站出来解围,“紫陌她有身孕在,今日又是腊月宴举办之时,街上的人太多,你们要出去怕是危险太多,不如等腊月宴结束了,再让紫陌陪着你逛吧。” “对喔,也是的,万一挤到了陌儿的孩子,我还不被大卸八块了?”林幽皱了皱鼻子,现在可不同以前了,现在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处处小心的好,要不然不知道怎么的自己就没命了呢! “小幽,他没有那么恐怖的。”苏紫陌有些好笑地看着林幽。 “那是对你,对我可就不一定了!”林幽不满意的嚷嚷着。 “紫陌,这一次的腊月宴是在西街的花云想举办的,前来参加的女子一律被安置在了花云想旁边的锦绣客栈,而我则要先进宫面圣,我始终是不放心你们两个人在外,但又不能带你们进宫……”龙越打断了两姐妹的笑闹,说了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 “这个好办。”苏紫陌对林幽挤了挤眼睛,“刚才有听到外面的百姓在议论,说是远道而来的越亲王带来了两名绝色女子献于腊月宴,所有的人都在好奇,这普天之下是那个女子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挑战苏皇后的凤仪,那么这样一个还未出场便备受瞩目的绝色定然是需要全方位立体式的保护的,王爷作为一行人中武功最好的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呢?再说,一路走来,路途遥远且辛苦,既要面圣,便少不得沐浴更衣,一来二去,时间便晚了,与其被皇上怪罪,倒不如早一点腊月宴的现场去等着,给皇上请罪。” “这普天之下,怕是真的没有一个女子有你这般的胆气了,也难怪他们两兄弟这么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龙越赞叹的一笑,朗声交代给忽汗纳叫他先去给皇上回话。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呢?总不能在街上一直溜达着吧?”林幽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 “自然不是,我说过了,面圣总是要准备一番的,所以,龙越,你能否带我们先入花云想之内准备准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憧憬中的腊月宴 苏紫陌看着龙越,眼中的精光让人不得不为晚上的腊月宴捏一把汗,可是偏偏就有人喜欢冒险。 “紫陌之情,龙越岂有不同意之理?”龙越浅浅一笑,吩咐车夫改道,向着花云想的后门前进。 今日的长安花云想,虽然是保留了曾经的布置,却不是曾经的风貌,物是人非,这样的词语在这里被体现地淋漓尽致,因为晚上的腊月宴,所有整个花云想的人都在忙碌,作为临时掌柜的风吟坐在三楼的虚空里,听着月鸣流水般的琴音,看着雪啼飘云般的舞姿,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姐姐可还是在为小主伤心?”一曲终了,月鸣倒了一杯茶水放在风吟面前。 “伤心不伤心的都没有什么用了,只是坐在这个熟悉的地方不禁触景伤情。犹记得当年公子和小主还在的时候,这里是多么地热闹与温馨,如今人一个一个地都走了。素颜不在了,连右也去了,公子的身子一直不好,小主至今毫无音讯,就连这楼也是浴火之后的复制品,还有花颂,哎……”风吟的眼泪落下来,不到这里来还好一点,一来便想起那些人和事,情绪再没法控制。 “浴火重生,才是凤凰涅槃之姿。吉人天相,小主必定安然无恙,也许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吧。”雪啼叹了一声,当年她在龙国皇宫内卧底,本以为能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小主的风姿,却没有想到她最后见到的,便是满身是血的公子。 “浴火重生,才是凤凰涅槃之姿。这句话我喜欢,可是声音陌生得紧,还好今天决断正确,要不然恐怕要与美人擦肩而过了。”一个轻灵的声音带着些轻佻落入房中,三人抬眼看去,风吟和月鸣皆是瞬间便热泪盈眶。 “小主,小主,您总算是回来了!”风吟一时间都忘记了行礼,拉住苏紫陌上看下看,眼泪止不住地落。 “月鸣恭迎小主归来。”月鸣虽然心中亦是心潮澎湃,却还是习惯了克制,微微下拜的身体微微颤抖,怎么都掩饰不了她的激动。 “雪啼,还不过来见过小主?”风吟见雪啼只是在一边呆呆的站着,忙提醒了一句。 “花云想四护卫雪啼见过小主。”雪啼醒过神来,忙矮身行礼,“小主天人之姿,雪啼初见,失了礼仪,还望小主莫怪。” “快起来吧,好久不见,你们可好?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雪啼,雪白衣衫,衣角洒红,杜鹃雪夜啼血红,倒是有些凄凉。”苏紫陌上前扶住雪啼,待看见了她的样貌,不由得笑得灿烂如花,“伊人之姿,过目不忘,不知道这些年被他藏到哪里去了,但愿不是可惜了。” “小主快别取笑雪啼了,这天下哪有人及得上小主呢?”风吟在月鸣的提示下发现了苏紫陌的身体的变化,忙将她搀扶到软榻上坐下,才拉着月鸣和雪啼给龙越请了安,一回头正看到林幽抱着个点心盒子往苏紫陌身边去,可把风吟吓了一大跳,正欲说话,却被月鸣制止,三人看着林幽,一同皱了眉头。 “你们莫要这个样子看着她,这是我最亲的姐妹,林幽,以后你们怎么待我,就怎么待她,她为人和善得很,不用怕。”苏紫陌温和地笑笑,拉过林幽给她们介绍着。 “属下见过林小姐。” “哎呀哎呀,你们可别这个样子,怪别扭的,快起来!”林幽忙将她们扶起来。 “小主回来可见过了公子?”激动过后,风吟这才想起来重点。 “这正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来来来,都过来一点,你家小主我有话说!” 就这样,阴谋开始了…… “不行!” “那怎么行?” “绝对不行!” 林幽和龙越坐在一边,一个端着热茶,一个抱着点心,优哉游哉地看着苏紫陌在那儿苦口婆心地劝着风吟三人,可是劝了半天,好像什么作用都不起呢。 苏紫陌白了一眼坐在一边看热闹不帮忙的两人,柳眉倒竖,脸上的表情瞬间转为杀气浓浓的模样,她施施然站起身来,走到窗口,盈盈转身,丹唇轻启,声音冰冷,“我以空城小主的身份,命令你们即刻按照我说的去做,若是有半点风声走漏,莫怪我无情。” 看着苏紫陌忽然迸发的气势,无人愣愣地,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是,房门突然被打开,一袭黑色轻轻落在房中,苏紫陌的眸光略紧了紧,复而恢复了笑意。 “有我在,你放心。”莫非在门外站了很久,听着她的声音,看着映出来的她的身影,他本来应该回宫去报信的,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挪不动脚步,直到她低声与风吟等人商议事情被他听到,他更坚定了自己不回宫的决定,当他推门看到她的眼睛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又输了,因为她的眼神告诉他,她知道他在门外,她相信他,她在等他。 “莫非,谢谢你。”苏紫陌的这一句感谢,不只是这一次的帮忙,还有那么多年的照顾和保护。他的心意她很早就知道,却从来不去说穿,也许是女孩子的虚荣,也许是珍惜这一份疼爱和温暖,也许是自私的需要,莫非的心甘情愿让她一直感激在心,却从来当做不知道。 “风吟,月鸣,雪啼,你们即刻按照她的吩咐去执行,她的安全,由我负责。”莫非转开了目光,转向风吟三人,眼神中坚定的力量令人无法说出不信任。 “那好吧,小主向来是谨慎的,属下等也放心,属下等这就去准备。”风吟无奈,点点头,带着月鸣和雪啼准备退出门去。 “等等,”龙越叫住了他们,“以本王的名义去准备,需要什么银钱都从本王这里取,以防被看出来。” “是,王爷。”风吟等人退了出去,将房间留给了剩下的四个人。 “咳,我看我还是跟着这三个丫头去看看吧,宫里那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万一出了破绽,可就不好玩了。”沉默许久,龙越看着四目相对的莫非和苏紫陌,轻咳一声,打算做个知趣的人。 “哎,你等等我呀!”林幽一见这情况,忙扯住龙越的袖子站起身来,“我也一起去吧,陌儿需要的效果我最清楚了,我去的话会事半功倍的。” 两个人忙不迭地跑了出去,苏紫陌瞄见,扑哧一笑,化解了一室的沉默。 “紫陌。”莫非轻轻唤,将双臂展开,眼睛中只容得下苏紫陌一个人。 苏紫陌犹豫一下,还是微笑着走向他的怀抱,任他将自己抱紧,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那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苏紫陌第一次觉得被惦记是一种罪过。 时光安静下来,虚空就好像是一副干净的画面,高大的男子和娇小的女子紧紧相拥。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苏紫陌被推离了他的怀抱,莫非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单膝跪地,声音清朗。 “属下护主不力,还请小主责罚。” “罢了,今晚便将功折罪吧。”苏紫陌深知莫非的心性,固执到无可救药,与其费时费力,还不如顺着他的心意,让他免了那日日夜夜的愧疚之感。 “是。” 一个时辰之后,苏紫陌和林幽舒舒服服地跑了一个澡,然后开始挑选衣服,相互上妆。莫非与龙越一起在隔壁房间等待。风吟等人布置好了一切,在楼下迎接着前来参加腊月宴的女子。这便是苏紫陌喜欢的工作状态。 “陌儿,你平日里就穿这些个衣服?”林幽一件一件看过去,不出意外地看花了眼。 “小幽,你不是已经和龙越逛过二层了吗,怎么还这么没出息的?”苏紫陌叹了一口气,用眼睛扫了一遍,又打量一下自己的小腹,微一思量,选了一件抹胸紫绡云纹曳地裙,配一件流彩暗花云锦烟罗衫。她的目光在首饰盒中掠了一遍,拿起司空逸亲手雕的白羊脂玉蝶恋花簪,将头发随意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对着镜子略照了照,微微一笑,转过头看着林幽,“怎样?好看么?” “陌儿,你这个模样,简直就是妖孽至极了,难怪那么多男人都想收你进他们的后宫呢。”林幽摇着头叹道。 “你是想说我是以色事人?”苏紫陌眯起眼睛,危险的神色在闪烁。 “不是啦!”林幽狗腿地抱住苏紫陌的胳膊,“你也给人家配一身嘛,好不好啦!” “哼哼,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要是告诉你我给你找的夫君候选人全都是有钱的公子哥儿,那你准备怎么办呢?”苏紫陌点着她的额头,帮她在衣服堆中选择着。 “那就把他们全都收进我的后宫啊!反正你有的是钱,买个园子给我,不算过分吧?” “是啊,不过一个园子而已,倒是不过分,只是我很想知道你怎么保证他们在一起不打架,不拆园子。” 第一百七十七章 腊月宴的下弦月 苏紫陌很认真的看着林幽。 “我开玩笑的啦,不过才见了两个,就知道其他的多难伺候了,我还不如跟在你身边当个小丫鬟呢。”林幽沮丧着一张脸,刚才和龙越去逛二层,这人不说话便罢了,一说话就能让她哑口无言,还没有见过这么小心眼,一点都不让着女生的男人呢,过分!后来见到莫非,倒是一脸的恭敬,可是那么冷冰冰的,走路又不出声音,真不知道苏紫陌是怎么适应的,恐怖!剩下的据说不错,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怕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你呀,别这么急着灰心丧气,虽说是人以群分,但是总有那么一个是出类拔萃的,你会喜欢的。”纵然是短发,苏紫陌也能给她梳出一个漂亮的发式来,再加上一些头饰的点缀,镜子的林幽天真烂漫,也不乏是小美女一枚。苏紫陌一边看着,一边叹气,“哎,年轻真好!” “快拉倒吧,我不过比你小两天罢了,谁让你把持不住呢,这么早就当了妈!”林幽打趣道,却很是满意苏紫陌的眼光,百褶如意月裙配藕丝琵琶衿上裳,介于花哨和素雅之间,大方得体,一点都不比苏紫陌逊色。 “你要是不想活了就直接说,我会成全你的!”苏紫陌将一对翡翠镯子给林幽带上,顺便捏了一把她的胳膊。 “你丫真舍得下手啊!没有良心!果然是有了老公忘了姐妹!”林幽疼得龇牙咧嘴,却不好再发作,因为苏紫陌向来是诡计多端,这要是整起人来,还不知道多纠结呢,就比如今天晚上要来选王妃的那个家伙,他不死也要半残了,真可怜! “你少在这儿替别人担心了,胳膊肘往外拐的样子!”苏紫陌戳了林幽一下,“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这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选错了人,我又不是神仙,不是每一次整蛊都能成功的,至少在他面前,我还没赢过,所以,今天晚上绝对是场硬仗!” 看着苏紫陌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林幽抹了一把汗,拍拍她的肩膀提醒道,“亲爱的,你可要搞清楚喔,今天晚上不是去打仗的,而是重逢的,明白吗,重逢!” “哼哼,他既然有胆子选王妃,怎么就受不住我的礼物了?”苏紫陌冷冷地笑着,阴森森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打哆嗦,不过林幽是习惯了的。 “那好吧,助你旗开得胜。”既然劝不住,那就祝福今天晚上是圆满而不是悲剧吧。 “哼哼,鹿死谁手,今夜可就见分晓啦!”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昏黄色的光晕一圈一圈荡漾开去,映着人面腊梅花红,也算是寒冬一景。把玩着一对夜明珠,回忆着她曾经看到这两颗珠子时的兴奋,眼睛闪闪发亮的模样,禁不住笑起来,收起珠子,司空逸合起眼眸靠在马车壁上,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质,想嫁入修王府,这群女人是在做梦吧。 “公子,花云想到了。”连左在车外轻声提醒。 “转到后门去。”司空逸连眼睛都懒得抬,外面那么喧闹,就知道人一定多得不得了,他就这样出去,不死也要半残了,宇文烨,你好狠的心! “可是,皇上他……”连左已经看到了宇文烨的御驾迎面而来,若是这个时候他们调转车头,定要被宇文烨抓住把柄说教一通了。 “我知道,但是你家公子我还不想死,按我说的做。”司空逸叹了一声,身体还不是完全调养好了,这样的车马劳顿他还真的受不了,好像回去睡觉。 “是。”连左挥了挥手,空城中人会意地将马车掉转了一个方向,向着花云想的后门而去。 “皇兄,六哥他……”宇文澈看着那飞驰而去的马车,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罢了,随他去。”宇文烨也不去理会,嘴角的笑意却深了几分,在小卓子的搀扶下,他走下马车,仰面看着好不容易才修茸好的花云想,望着他亲自题字的牌匾,心中一阵抽痛,他做了这么多,她还是不要回来吗?她到底去哪儿了呢?这些年生活地可还好? “臣等恭迎皇上圣驾,恭迎澈王爷。”在左文丞顾言的带领下,一众臣子跪拜天子。 “平身。”宇文烨越来越烦这些个繁文缛节,越来越想念苏紫陌的放肆。他也懒得去看那些恭恭敬敬的脸,抬步往花云想而去,风吟迎出来,纳一个万福礼之后,便引着他往三楼清渺而去。 另一边,马车停在花云想的后门,司空逸踏出马车,抬头看了看开着窗子的虚空和清渺,勾了勾唇角,内力轻启,足尖一点,便向着清渺飞去。 “真巧啊,皇兄。”司空逸才落地,就看见宇文烨走进门来,他整了整衣衫,只是慵懒的打了个招呼,却没有行礼。 “六哥,外面的人可是都等着一睹六哥你的真容呢,你怎么从后门溜进来了?”宇文澈眼见着气氛又不对了,忙站出来缓和气氛,可是好像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呢。 “皇上威仪,我去凑什么热闹,还不是平白做了陪衬?”司空逸轻轻笑出了声,径直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两杯茶水,拿起其中一杯,直接击向宇文烨的面门。 砰的一声茶杯粉碎,宇文烨冷冷地看着一脸无辜的司空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要出门,却碰上了并肩而来的帝师慕容和钟隐。碍于帝师慕容的地位,宇文烨微微侧身将两人让进屋,略瞟了一眼司空逸,挨着宇文澈坐了下来。 “你们两个真是一天都不消停,要不然你们两个凑合一下搭伙过日子算了。”帝师慕容扫了一眼神色明显不对的两个人,看向了跟在身后的风吟,“都准备好了?” “是。”风吟自然是知道帝师慕容指的是什么,至于其他的人,对于这两句话的理解定然是不同的。 “师傅,好久不见,徒儿甚是想您老人家呢。”司空逸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软榻上,媚眼如丝地看向帝师慕容,紫色的眸子中杀气若隐若现。把他的女人弄丢了竟然还敢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教训人,真是不可原谅! “哼,你今日最好是老实一些,否则的话莫要怪老夫没有提醒过你!”帝师慕容瞪了司空逸一眼,脸上十分严肃,可是心里却乐开了花,等到那丫头出来质问的时候,看你怎么死得难看! “皇上,王爷,时辰已经到了,是否准备开宴?”月鸣一身鹅黄色的长衫进了门来,声音是故作的镇定,只是没有人去注意她。 “皇兄,莫让那些个女子们等久了,千里迢迢的也不容易。”宇文澈先站起身来,看了看宇文澈,又向着钟隐一拱手,“雪初公子,我六哥的身体一直不好,今日麻烦你照应着了。” “王爷客气了,钟隐分内之事,必当尽力而为。”钟隐淡淡应道。 帝师慕容的目光从这些个男子脸上一一扫过,冷笑了一声率先出门。司空逸微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拂动衣袖将桌上的号钟琴卷到怀中,起身准备下楼。对于帝师慕容有些不大对劲的行为,宇文烨也有些不明白,只是懒得去想太多,他已经是天子了,还有什么事情是搞不定的呢? “皇上驾到!”小卓子清脆的一声喊,众人下拜,虚空的门微微打开一条缝,司空逸在山呼万岁的声音中敏感的捕捉到了身后的一双眼睛,他回头看去,只见虚空门后的一双灵动的眼睛像是受惊了一般躲开了去,门也关上了。他转回头,对上钟隐询问的目光,摇了摇头,内心的失落席卷而来。一边的龙越微微一笑,竟然没有被他发现,看来一会儿可有好戏看了,他对帝师慕容相视一笑,在宇文烨落座之后各自坐下,等待着好戏上演。 虚空。 林幽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看样子是吓得不轻,苏紫陌勾着唇笑得开怀,林幽白了她一眼,愤愤不平的走到桌边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喝着茶水,然后把被子砰地一声放到桌子上,凑到苏紫陌面前。 “喂,你这是什么眼光啊?竟然找了那么个变态!我不过是好奇嘛,你是没看见他那眼神,要杀人一样的!还有啊,他的眼睛竟然是紫色的!紫色的!妖孽啊!”林幽也不敢大声,便压抑着抱怨道。 “妖孽?很好啊,那不是和我很般配吗?”苏紫陌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原来没有这个他便感应不到她的存在了,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刚刚听到他们在隔壁说话,好像还是不太好的样子,也是,那箭都透胸而过了,即使大难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难怪这么多年还是没有调养好,一想到他苍白的脸色,她就难过地要命,要不是气他竟然要选王妃,她一定忍不住跑过去看他。 “这倒是。” 第一百七十八章 她说死了都要爱 林幽托着下巴,喃喃地说,“刚刚看到他身边的那个男子了,我看倒是比他好多了,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身上那一种静和的气质,多好。陌儿,你就不打算换一个?” “你说的是?”苏紫陌的眼神微微闪烁,这小妮子从来都藏不住事儿,这般模样定然是看上了谁,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那不是宇文澈就是钟隐了,这丫头,眼光真是好呢! “就是那个穿蓝色衣服的男子啊,你不要说你不认识啊!”林幽瞟了苏紫陌一眼,见她一副了然的模样,不禁红了脸,扭捏起来,“我就是说说而已,这不是为你好呢么,你可别想多了!” “我又什么都没说,你急着解释什么,不知道越描越黑的道理么?”苏紫陌笑出了声,这般就是承认了,她伸手握住林幽的手,认真地看着她,“那是钟隐,是有名的神医,也就是传说中的雪初公子,吹得一手好叶笛,人也温和,容易亲近,你若是有想法便主动些,没有关系的。至于我,我此生便只是心系逸一人了,你知道我的脾气的。而且我与钟隐以兄妹之礼相待,若是能将你托付给他,那便是亲上加亲了,多好。” “你说你们以兄妹之礼相待?”林幽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是啊,真真的,天地可鉴!”苏紫陌以为她不相信,忙做发誓状。 “哎呀,我还能不相信你么?我只是觉得我要是将他搞定了,那我以后就是你嫂子啦,哇哈哈哈……”林幽仰面大笑。 “好吧,我忍了……”苏紫陌一脸黑线,无奈的看向了窗外,今日的下弦月,很漂亮呢。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后悔叫做来不及了,当它来临的时候,任谁都无法抵挡。 “陌儿,你说那皇帝到底给他弟弟找了多少个候选人啊,我这耳朵都已经受不了了!真难为那些个皇宫里的人,天天听这些个依依呀呀的东西,烦不烦啊?”林幽堵着耳朵趴在桌子上,就快崩溃了。 苏紫陌长一声短一声地叹着气,后悔地肠子都青了,看来自从她消失以后,所有有关于她的事情都被回避了,要不然她唱过那么多歌呢,就没有一首传世吗?就算没有传世,也不至于一点都没有起到改善文化的作用吧! “就知道你们两个人受不住了,所以我过来陪陪你们。”龙越推门进来,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尤其是笑容,很假很勉强。 “拉倒吧,我看你也是撑不下去了吧?”林幽抬眼看向龙越,撇了撇嘴。 “好吧,被你看穿了。”龙越无奈地耸耸肩膀,“平日里在王府也是看这些,却没有像今天一样,觉得这般腻烦,今天因为不知道是怎么的,哎……” “原因有二,一是一次性听得太多,审美疲劳,二是太期待压轴戏了。我说的对也不对,越亲王?”苏紫陌眨眨眼睛,“外面怎么样了?” “外面?”龙越苦笑一声,“钟隐已经用金针封了穴道,闭目养神,帝师慕容怕是在运功修养,我逃了出来,现在应该就剩下司空逸和宇文烨两个人还在斗气了吧?” “他们两个还真是无聊。”苏紫陌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我估摸着再这么下去,楼下的人都要疯了呢,小幽,该是我们出场拯救世人的时候了。” “真是好不容易呢!陌儿,你要小心安全知道没?我先出去了。”林幽站起来整了整衣妆,蒙上面纱,随着龙越走了出去。 苏紫陌看着莫非进门,对他点头一笑,转到屏风后面去将面纱蒙好,把锦缎缠好,然后出门,在莫非的遮挡下看着林幽的表演。 “皇上,”龙越站在宇文烨面前,扫了司空逸一眼,微微笑道,“修王爷人中龙凤,这些个庸脂俗粉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不如看看臣最新得的美人,可还能让修王爷高看一眼。” “嗯。”两个多时辰的煎熬,宇文烨自然也是不耐烦了,见龙越主动站出来,便挥了挥手,算是准了。 龙越使了个眼色,林幽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在风吟的引领下,站在中央的舞台上,行了个刚刚学会的万福礼,抬眼的瞬间刚好看到了宇文烨的脸,她直接就愣在了当场,下巴差一点掉在了地上。这不是夏展么?他还活着,那陌儿的选择…… “小幽,那不是夏展,那就是冷烨帝宇文烨,你是最了解我的,如果能在一起,我怎么会选择别人呢?你要小心,他可是冷面修罗,杀人不眨眼的!” 苏紫陌通过莫非向林幽传递着信息,空气的微小波动却一不留神被司空逸察觉。司空逸猛地回头,也许是苏紫陌太娇小,所以,在莫非的阻挡之下,司空逸并没有看到她,苏紫陌也在第一时间噤了声。司空逸没听清刚才的信息,现在又探不到波动,只好收了目光,转向龙越。龙越并没有看着他,他勾了勾唇角,反正早晚要见面的,那他就再等等。 “呵,原来他就是那个让陌儿伤碎了心的臭男人!”林幽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宇文烨,眼神中的不羁和傲慢透了出来,皇帝又怎么样,长得一样又怎么样,伤害了陌儿就是罪不可恕!林幽扬起下巴,在宇文烨即将发火的前一秒钟开了腔,那自信的眼神,闪闪发亮。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宇宙毁灭心还在 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一分一秒都美到泪水掉下来 不理会别人是看好或看坏,只要你勇敢跟我来 爱,不用刻意安排,凭感觉去亲吻相拥就会很愉快 享受现在,别一开怀就怕受伤害,许多奇迹我们相信才会存在 穷途末路都要爱,不极度浪漫不痛快 发会雪白,土会掩埋,思念不腐坏 到绝路都要爱,不天荒地老不痛快,不怕热爱变火海 爱到沸腾才精彩” 一歌完毕,林幽依旧是纳一个万福,等着皇帝的决断。高音是她最骄傲的部分,这首歌放在这里也别有深意,她瞟了一眼司空逸的眼睛,那神色分明是了然,再望一眼钟隐,便红了脸。深蓝色的眼眸就好像镜湖一般,内里的欣赏让她的内心小小雀跃,看来她临时换了歌是对的,至少自己能在他的心里留下些许的印象,至于以后,就放到以后再说吧。 “皇上,”龙越当然被震撼到了,自己暗暗深呼吸了好几下,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转向宇文烨,“皇上以为这女子如何?” 宇文烨深深地凝望着面纱遮掩下只剩下的一双明亮的眼睛,那不是苏紫陌的,却又和她很像,还有一种相似的气质吸引着他,再看她的眼神,那其中分明有着对他的疏离甚至于敌意。他能够感觉得到,这个女子,与苏紫陌有关系。 “越亲王选的人果然是不同凡响,只是决定权不在朕手里,而在于修王爷,六弟,你以为这女子如何呀?”宇文烨很随意地将问题抛给司空逸。 “越亲王的献礼果然是与众不同,王爷为了我可是煞费苦心,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能请这位小姐将面纱摘下来,好让我一睹真容。”司空逸将号钟琴放在一边,从座位上走下来,一步一步向着林幽逼近。 也许是司空逸的气势太过压抑,林幽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她的眼睛中流露出几许害怕的神色,老天啊,怎么没有告诉她,这个男人这么恐怖! “小姐,得罪了。”司空逸将林幽逼到退无可退,嘴角弯起一丝无辜的浅笑,伸手便要去扯她的面纱。 林幽下意识地向后躲他,却重心不稳直直地往台下倒过去,就在千钧一发间,一只温热的手掌托住了她的腰,将她带离了司空逸的压力范围之内。林幽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正准备拜谢自己的救命恩人,可一抬头便对上了一双如海一般温和深邃的眼眸。 “小姐可有伤到?”钟隐自然也感觉到了她身上与苏紫陌相似的气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出手相救。不过比起苏紫陌,她还是很特殊的。在皇国没有人不知道苏紫陌是一个禁忌,而她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如此的大胆,直视君王,唱与苏紫陌曾经唱过的风格很类似的歌,并且她在用这样的歌试图点醒宇文烨或者是司空逸,却又在勇敢过后,畏惧于司空逸的威压。她到底是什么来路?她和苏紫陌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你所想的一切,很快就会有答案了。”林幽盯着钟隐的眼睛,那一种平和让她安心,她悄悄扯住钟隐的衣袖,小声说,“我害怕那个人,你可不可以在你这里躲躲?” “小姐莫怕,他不过是太想念他的亡妻了,吓到小姐,我代他向小姐赔不是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莫非是情深缘浅 钟隐看了司空逸一眼,见他依旧盯着这里,而身边的女子的害怕也不是作假,便有心护了她,“小姐若是不嫌弃,便与我在一处吧。” “谢公子。”林幽跟着钟隐坐回他的位置上,她回头对司空逸做了个鬼脸,哼哼,敢吓唬她,一会儿有你好看的! 曾经有人说,再伤感的回忆也能在时间的研磨下酿成甜蜜,其实,遗忘才是最好的良药。可是如果一直忘不掉,那就只能是庸人自扰。幻想过无数个重逢的场景,却没有一个像发生在眼前的这一个一样。 司空逸站在舞台中央,挑眉望着钟隐,后者也不畏惧,以柔克刚,就在两个人四目相对的时候,千万朵紫藤盛开在花云想中,就连空气都带上了微微的甜。司空逸不避不闪,紫藤落在他雪白的衣衫上,他捻一个在手中,轻轻嗅着,绝美的脸上绽开柔和的光芒。六年的想念在这一瞬间被打开,他深紫色的眼眸瞄过制造着这一切的风吟,然后挺直了脊背,面对着三楼虚空门前的莫非,准确地讲,是面对着莫非身后藏着的人。 “谁曾在城门深雨中寻觅过我 雕得古拙的山水夜把明月照 我留下传唱的歌谣多少 奉旨而挥的笔墨每为绮罗消 谁懂我的潦倒谁又知我的骄傲” 空灵的声音好像是来自于天际的问候,莫非挪开身子,露出了苏紫陌的身影。苏紫陌略略抬眼,丹凤眼中盈满一个人的身影,便再放不下其他,那浅浅的笑靥,也只为一个人绽放。 苏紫陌对莫非微一点头,黑色的身影腾空而起,抓住苏紫陌抛过来的紫色缎带绕在房梁之上,苏紫陌试了试缎带的结实程度,望着楼下那一抹飘逸如仙的身影,脚下一蹬,好似天女下凡一般穿过紫藤花雨,荡向他的怀抱,丹唇轻启,歌声悠扬。 “谁曾在烟花巷陌里等待过我 开了又败的花墙只剩下斑驳 我曾与过谁在花下欢笑 青瓷如水的女子宁静中微笑 岁月静凋时才知道已不复年少” 就在司空逸伸出手去迎接她的时候,莫非轻轻扯了扯缎带,让苏紫陌的指尖与他的手指堪堪错过。司空逸看着自己依旧空空的手掌,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苏紫陌轻轻的一声笑将他的神智拉回,他转头看去,佳人已然稳稳地落在身后。苏紫陌盈盈转身,一双妩媚的丹凤眼脉脉含情,对上他水晶一般的紫眸,略一点头,水雾弥散。 司空逸眼神微动,衣袖一挥,号钟琴直接飞到了他的怀中,一旁的月鸣早就已经摆好了桌子。司空逸将琴放在桌子上,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苏紫陌,纤长的十指拂过琴弦,柔和的琴音飘然而出,和着她的歌,天衣无缝。 “风吹开枯叶抖落了空蝉 掉在了开满牡丹的庭院 台上唱歌还要挂着珠帘 怎么可能让我的笔惊艳 这白衣是平凡也习惯 新词一夜唱了八九遍 换了断弦琵琶再复返 对酒当歌长亭晚 品其中味一成不变 这白衣是羁绊是疲倦 杯空杯满谁将酒打翻 抛了乱卷换我醉中仙 就算看不清眼前” 水袖轻展,翩翩而舞,本应该更加轻灵,可是因为有了身子,苏紫陌的脚步略显凌乱,却不影响整个表演的效果。一琴一歌一舞间,苏紫陌与司空逸无数次眼神交汇,所有的思念全部都溶在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之中。 钟隐望着舞台中翻飞的苏紫陌,转向林幽,只见她一脸骄傲地看着场中央的女子,他微微笑,趁她不备扯下了她的面纱,和若幽一样的容颜吓了他一跳,他却很快恢复了镇静,在林幽发火之前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的来历,也知道你不是那个丫头,更知道现在起舞的人是谁,不过,我都不关心,我只是觉得,这面纱太碍眼,挡住了你桃花般的娇颜。” “谢谢。”林幽的声音细若蚊哼,脸却已经比红梅还艳。 帝师慕容抬眼看着舞台上默契如厮的一对璧人,再看看拳头紧紧攥起,关节发白的宇文烨,摇了摇头,长长叹息。哎,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谁风雨不改红楼游载不动悲愁 满座诗赋换热酒此局棋怎走 尘香露花莹流连珠帘后 黄土尘尘何辽阔再难听前奏 淡看秋雨凄凄功名佳人伴今宵 风吹开枯叶抖落了空蝉 掉在了开满牡丹的庭院 台上唱歌还要挂着珠帘 怎么可能让我的笔惊艳 这白衣是平凡也习惯 新词一夜唱了八九遍 换了断弦琵琶再复返 对酒当歌长亭晚 品其中味一成不变 这白衣是永远也瞬间 今夜的灯油已经烧干 故事我还没写完一半 过去谁帮我杜撰 一步踏尽一树白 一桥轻雨一伞开 一梦黄粱一壶酒 一身白衣一生裁” “一步踏尽一树白,一桥轻雨一伞开,一梦黄粱一壶酒,一身白衣一生裁。”曲终歌尽舞罢,苏紫陌收了缎带,却不去看司空逸,只盈盈拜倒在宇文烨面前,好像一枝绽放尽人间美好的花朵,在等待良人的采摘,司空逸站起身来看着她跪在地上的身影轻声呢喃,原来曾经在船上听到的歌出自这里,原来这是她为他而做的歌。 “陌儿,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宇文烨从座位上站起来,每一步都踏得小心,他生怕这是一场梦,一不小心踏碎了梦,就再也见不到她。宇文烨站在苏紫陌的面前,弯腰想去扶起她,却被她微微闪避开来,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里的伤痛又被翻了出来,他看着苏紫陌低着头的柔顺模样,不禁放缓的声调,“陌儿,既然回来了,那就留下来,好不好?” “承蒙皇上垂爱,可惜小女子太不知好歹,终究是让皇上失望了。”苏紫陌抬起头来,看着宇文烨漆黑如墨的眼眸,微微扬起笑意。她终于可以面对他的脸,终于可以面对曾经爱过的两个男人,也终于可以不带一丝犹豫地说她全心全意只爱着一个男人。 苏紫陌站起身,对一脸喜悦的林幽眨了眨眼睛,她轻轻走到司空逸的面前,伸手抚上他的面庞,粲然一笑,“怎么了?一向从容淡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空城公子,今日竟也这般失态?” “你回来了?”司空逸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温热的触觉让他的心脏几乎要停滞,他轻轻将那面纱扯下,熟悉的面庞出现在眼前,六年的等待相思终于在这一日宣告结束。她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瘦了好多,也憔悴了,刚刚看她的步子,不像原来那么轻盈,怕是受了不少苦,司空逸再也不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将苏紫陌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陌陌,陌陌,陌陌……” “你轻着点!”苏紫陌淬不及防,却本能的保护着小腹,另一只手用力地推着司空逸。 “怎么了?”司空逸不明白却也不敢硬来,便放开了苏紫陌,他低头一看,忽然喜上眉梢,刚刚是宽大的舞衣掩饰了她的变化,如今看来,她所有的变化都有了解释。司空逸温柔地将手放在苏紫陌的小腹上,温和地问道,“多久了?” “四个月。”苏紫陌红着脸低着头答道。 “陌陌,我的陌陌……”司空逸叹息着将她揽在怀里,这一次却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的肚子,越过苏紫陌,他看到了宇文烨杀人一般的目光,同时也感受到了好几个人的不甘心,他眼眸微闪,狡黠的笑在唇边。 “咳,”苏紫陌红着脸轻咳一声,“如今我回来了,你这选妃大典可还要继续?” 司空逸怔了怔,旋即笑开,牵了她的手双双跪在宇文烨面前,他将苏紫陌的手放在胸口,微笑地看着宇文烨,“请皇兄成全。” “你可知她是谁?”宇文烨强压着怒气。 “民女苏夏,江北人氏,因家道中落,故而以男子装扮流落江湖,早年识得王爷,因其气度而一见倾心,又怕王爷拒绝,所以一直以男装示人,跟随王爷左右,被王爷识破之后害怕王爷怪罪和疏离,便躲了开去。今日承蒙王爷不降欺瞒之罪,亦是心系民女,民女感于王爷深情,还请皇上成全。”苏紫陌低着头,保全宇文烨的言辞说的滴水不漏。 “好,很好。”宇文烨咬着牙,一个一个字地说着,“你们给朕听着,你们的事,朕不准!” 不准?不准! 苏紫陌惊愕地看着已然坐回首席的宇文烨,身为一国之君,他竟是这般没有气度,竟然会在这么多人面前食言,并和弟弟抢女人,谁都看出她有了身孕,可是他怎么能够这样? “你要知道,这是朕的江山,朕才是天子,朕的决定还由不得你来左右!”宇文烨恨声道。他看着苏紫陌,他容忍了她这么多年,等了她这么多年,最后竟然依旧是这样的结果,他不甘心也不罢休,既然她不肯回来,那么他就算是绑也要将她绑在自己身边! 第一百八十章 剪不断的 “你!”苏紫陌正欲发火,却忍了下来,他说的没有错,他是天子,是掌握着这天下所有人的生死的帝王,同时他也有着天下人没有的太多太多的无奈。是她太天真,以为事情过去这么久,他就可以释怀,以为他重开了后宫,就是放下了她,就可以接受她和司空逸在一起的事实。是她看低了他的感情,她没有资格指责,只有歉疚。苏紫陌挣开司空逸的手,深深地给宇文烨磕了一个头,涩声道,“皇上抬爱,是我的福分,可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够重新来过。皇上心里明白,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离皇上最近的地方,所以皇上做的事情,没有哪一件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只是我曾经答应过皇上要将这锦绣河山全然奉上,我便不能食言。皇上,你的爱太沉重,我真的承受不起。这一份爱上,有太多人的寄托和鲜血,你一味地折去我的翅膀,却不知道我根本就不属于这里,如今,我回来,真的不是为了陪你看尽河山大好,只是我放下我的一心人。皇上,请开恩吧。” “陌儿,这么多年,原来你一直在怨恨朕。”宇文烨闭起眼睛挥了挥手,立在一旁的叶焕会意,同风吟一起将前来参加选妃的女子带出花云想,整个花云想清静下来,可是他依旧想不出一个理由让苏紫陌留下来。良久,宇文烨睁开眼睛,漆黑的眸中藏着伤痛,他沉声问道,“你的腹中,可是他的骨肉?” “回皇上,是。”苏紫陌微不可见地向后退了一点,手护住了自己的小腹,全身戒备,她宁可自己受伤,也绝对不能让人伤到她的孩子。 “罢了,朕成全你们,起来吧。”似是倦了,宇文烨随意地摆了摆手,然后起身打算离去。 “谢皇上。”司空逸与苏紫陌两人一起拜谢,可正当两人要起身时,司空逸忽然身子向前一倾,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复而跌在了地上,雪白的衣衫沾染上嫣红的鲜血,分外抢眼。 “逸!”苏紫陌一声惊叫,让宇文烨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去,正好对上司空逸的眼睛,皱了皱眉头。 “逸,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苏紫陌抱着司空逸,慌得手足无措,眼泪不听话地掉出来,打湿了司空逸的衣襟,也将鲜血晕开成花朵。 “陌陌,别哭,你哭的样子好难看的,你自己不知道吗?”司空逸靠在苏紫陌怀里,微微笑着,抬手去抹她的眼泪,“陌陌,你可知道我今天有多开心,总算是能在最后的时候见你一面,也不枉我日日夜夜对着月亮祝祷。可惜了,我见不到我们的孩子出生,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给他取个名字,不过你那么有才华,你来取也是一样的。可是,我突然就有些后悔了,其实,我不该给你留下这个念想的,也省得你痛苦伤感,陌陌,你不该回来的。” “什么啊?司空逸你在说什么啊?”话语中的诀别之意让苏紫陌胆战心惊,他这是什么意思,这算是遗言吗?那一次的穿心之箭不都没能把他怎样么?难道他的生命真的全部维系在对她的等待上,如今她回来了,他便放了心,便可以安心地走了?苏紫陌用力摇了摇头,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不会是这样的,一定不会是这样的,他是在这里等着她的,她是回来与他团圆的,他们还有好长好长时间要在一起,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好多好多风景要看,今日一见,不是诀别,不是! “陌陌乖……”司空逸将苏紫陌握紧在手里,抬眼看向宇文烨,眼神中的诚恳和祈求让人心疼,“四哥,我从未这般唤过你,但是你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我最亲的四哥,过去是我不懂事,给四哥添了不少麻烦,还请四哥莫要怪我。如今我时日无多,陌陌又有了身子,还请四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收留陌陌,好生照顾,算我这个做弟弟的,求求四哥了。” 还没等宇文烨做出反应,司空逸的嘴角开始源源不断地溢出血来,钟隐第一个赶到司空逸身边,探向他的脉象,他凝神许久,眼眸深了几分。他看了一眼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的苏紫陌,转向司空逸,却被他笑着推开了搭在脉搏上的手,“师兄,我这身体已经让你劳累了六年了,如今你本可以歇歇,无奈我这个师弟还是喜欢闯祸,陌陌这身体,我就托付给你了,你好好给她补补,看她瘦的。” “行了,别说了,你……” “你不能这样,你不可以的!”林幽打断了钟隐的话,她的眼睛红红的看着司空逸,“陌儿好不容易才走出过去的阴影,好不容易才从那个时空跨越回来找到你,你不能就这么丢下她不管,你不能这么残忍。你不能对不起她!” 林幽说着,眼泪越来越多,钟隐看着她满脸泪痕的小脸,叹了一口气,将她揽在自己怀里,让她哭个痛快。 “呵……”司空逸望着钟隐和林幽,欣慰地笑笑,看向苏紫陌,“陌陌,对不起,我总是这样不争气的,对不起。”苏紫陌的眼泪越擦越多,他叹了一口气,声音磁性也温柔如水,紫色的眼瞳明净空灵,微微的弧度在薄薄的嘴唇上,“陌陌,你可还记得我们的歌?‘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徬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我重新谱了一曲,可惜了没有时间弹给你听,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补偿给你,可好?”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苏紫陌拼命摇着头,“我已经是两世为人了,我哪有那么多的下辈子,我不要下辈子,我只要你这辈子陪着我,陪在我身边,还有我们的孩子!”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一切会变成这样,原本美好的重逢变成了诀别,再一次的生离死别已经让她无力承担,她受不了,为什么上天总是在给了她希望的时候又残忍的收回,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陌陌,乖……”司空逸用尽全身地力气撑起身体,在苏紫陌的额头烙下一个深情的吻,然后微笑着合上了眼眸,倒在了地上,任苏紫陌再怎么摇晃,都无济于事。 最后,苏紫陌的眼泪流尽,她再也没有了哭泣的力气。她将司空逸从冰冷的地上抱进自己的怀里,脸贴着他的额头,声音没有一丝晃动,就像是睡着了的水一般。 “莫非是爱错了爱不对路 一路守护却让草木荒芜 笑吧痴心有人耽误 有人还在原处傻等你说的幸福 莫非是你放了不用在乎 风雨过后都不回眸朝露 笑吧认输痛也不哭 有人还在原处傻等可能的当初 枫叶片片趁风看遥远 一针一线都缝满思念倾诉 多少个夜为你心愿乱数 让我容颜在我心里焦枯 莫非你真的不想回来以前 莫非你一去不回是当缘浅 春风哪比得上有你在我身边 莫非你真的忘记我在这边 莫非这一切都已云消无烟 你怎么忍心的把我留在冬天” 冷烨六年腊月廿七,夜未央,满怀殇 “斩断情丝心犹乱,千头万绪仍纠缠 拱手让江山,低眉恋红颜,祸福轮流转,是劫还是缘 天机算不尽,交织悲与欢,古今痴男女,谁能过情关” 提笔收墨,他望着宣纸上的字迹,叹息就没有断过。听说这一首叫做红颜劫,是腊月宴那天一个叫林幽的小丫头唱的,词很好,曲调也好,只是如果换做苏紫陌来唱,应该会更好些。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真不懂你们这些个男人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现在好了,报应来了,看你怎么办!”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林幽,当然还有钟隐,要不然她才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说眼前这个男人。 “你莫要这般看着小幽,她可是一句都没有说错,今日已经是除夕了,她还在养心殿里不肯出来,你就打算这么放弃了,相当自信的空城公子?”钟隐将林幽护在身后,言语间亦是责备。 无论何时都是白衣翩跹的司空逸打量着站在他房内的一对男女,眼神有些不自然,却也是一闪而过,他别看眼睛,重新看着自己写的字,不打算说话。 那日腊月宴,苏紫陌的归来是他始料未及,原以为是龙越找了个相像的女子做引子,想要重夺江山,没料到真的是她回来了,加之她有了身孕的喜讯,让他更加欣喜。可是高兴归高兴,她是他的女人,她就应该回到他身边,所以对于这六年的消失,他还是要惩罚。所以,为了惩罚苏紫陌消失,惩罚她回来之后竟然不告诉他,惩罚她怀着孩子还做那么危险的动作,更重要的是让宇文烨绝了念想,他做出了一个好像并没有什么错处的选择——再死一次。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曲凤凰于飞 当那时他用内功隐藏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听着苏紫陌抱着自己哭到几乎气绝,他真的有些后悔,无奈他那老鬼师傅快他一步,封了他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听着外界的动静。他听见苏紫陌哭到累了,只是抱着他,呼吸缓慢,听见苏紫陌带回来的叫林幽的丫头唱红颜劫,听见宇文烨说封苏紫陌为修王妃,然后将他们送回清林雅筑。 在路上苏紫陌就累得睡了过去,这个时候他的师父才想起来给他解开穴道,他睁开眼睛看着她憔悴到面容失色的模样,心都快碎了,也后悔了,他紧紧抱着她,一直抱着她,满心期待的等着她醒来给她一个惊喜。可是,当苏紫陌醒来看到他对她微笑的时候,并没有如他想象一般开心,而是愣愣的看了他许久,然后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那个巴掌看似很用力,其实落在脸上一点都不疼。 趁着他愣神的时候,苏紫陌爬下床往外冲去,正好撞到了来看她的宇文烨,后来她便跟着宇文烨去了养心殿,无论谁去劝说都不肯回来,他自是不愿意去的,他可不想被宇文烨笑话,但这相思一日重过一日,才三天罢了,他就快熬不住了。 该死的女人,还不回来! “看看,看看,都快当爹的人了,还是这么固执,真不知道陌儿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竟然摊上这么个男人,我看啊,他还不如龙越对陌儿好呢,要不然钟隐你帮陌儿调一副堕胎药,除了那个包袱,好好嫁个人,我也放心。”林幽瞧着司空逸那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来气,她扯着钟隐的袖子摇晃着,还就不信刺激不到这个家伙! “小幽,你才过来,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苏儿这次也太胡闹了,怎么说走就走,还住到了养心殿,这怎么好让逸去接她呢?”钟隐拍了拍林幽的额头,让她安静下来,才转向司空逸,“你也莫要在这里装镇静了,我们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苏儿现在已经出发去落妍山看连右和素颜他们了,你若是不想失去她,那就……” 还没等钟隐说完,司空逸就运起清烟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留下钟隐和林幽相视一笑,这一对多灾多难的鸳鸯啊,都有了结晶还不能消停,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落妍山上一片萧索,苏紫陌在连左和风吟的陪伴下走向皇家别院后山的坟冢,三个小小的土堆,葬着从一开始就只爱着她一个人的人——连右,素颜,若幽。她将墓碑一块一块抚摸过去,眼泪落入土壤。 “你们怎么可以那么傻呢?怎么可以为了我而不要自己的性命?怎么可以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以后谁还来给我唱五月天的歌,谁还给我做好看的衣裳,谁还来做栗子糕给我吃?最重要的是,你们不在了,还有谁来保护我?”苏紫陌跪在地上,连右最后的微笑,素颜最后的叮咛,若幽最后释然的笑,在那样的时刻,她选择了救司空逸而将他们弃之不顾,他们却从来都没有埋怨,她是宁可他们恨她的呀! “小主……”风吟刚想要上前劝一句,却看见了缓步走来的人,她叹息一声,拉着连右离开。 “陌陌,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可不能这般不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司空逸看着苏紫陌跪在冰冷的地上,明显消瘦的脸让他心疼,他蹲下身子,将她抱进自己怀里,轻声安慰着,“平日里你那么聪明,这个时候怎么就不懂事了呢?他们的离开是为了让你过得更好,如今你这般模样,怎么对得起他们的牺牲?” “他们明明是不用这样的,要不是我连累了他们……”苏紫陌泣不成声,“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这个天下,谁人不无辜呢?陌陌,这里没有人怪你,不只是他们,还是我,钟隐,龙越,所有人都是无辜的,但是因为心甘情愿,所以就算是受伤害也是无所谓的,可是无论我们做了什么,我们都希望看到你的笑容,而不是眼泪。”司空逸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吻干她的眼泪,“你这般可是在怪我?” “我不要理你。”苏紫陌看着近在眼前的一张绝美容颜,抽泣着闹起了脾气。 “你一定要让他们看笑话么?”司空逸看着花猫般的一张脸,想着都是当娘的人了,居然还是这么一副小孩子的脾气,真是平日宠坏了她了,可是那又怎样呢,还不是自己的错。司空逸无奈地摇摇头,将她揽回怀里,在她耳边低喃,“陌陌,是我不好,不该吓你的,原谅为夫了,好不好?对不起嘛。” 司空逸的粘缠和撒娇让苏紫陌没了办法,扯起他的衣袖胡乱抹了抹脸,靠进了他的怀抱,闻着他身上的竹香,闭上了眼睛。这三天她在养心殿帮宇文烨处理事务,把回到现代的三个月里看到的技术教给他,忙得不可开交,他以为她不想他么,正是因为想他才想尽快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完,好和他去过他们的日子。 “傻陌陌,这些天累坏了吧,真是不乖,你看你,都瘦了,你就算是不为了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着想吧,真是没有见过你这样给人家做娘的。”司空逸摸着她的小腹,埋怨着。 “知道我累还不早些来接我,面子就那么重要么?”苏紫陌娇嗔着,“逸,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我们会空城吧,带着他们一起,可好?” “现在便启程吧,马车都准备好了。”司空逸的紫眸一亮,将苏紫陌打横抱起,一路飘着便飞到了他专门为她打造的马车边,轻盈地跳上车将她放进车里,然后出去交代了一下又回来将她抱住,怎么都不肯松手。 “你放手吧,这像什么样子?还有啊,我们就这么走了,那林幽他们怎么办啊?这大过年的,我们折腾什么啊?”苏紫陌奋力挣扎着。 “已经四个月了,应该已经没关系了吧,陌陌,要不然我们……”司空逸邪邪的一笑。 “不要!”苏紫陌惊叫一声,乖乖缩进他的怀抱,却不甘心地扯着他的衣襟,“逸,我当了三天的苦劳力,总不能就这么不计报酬地走了吧?今天好歹是除夕呢,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不好么?”苏紫陌怯怯地看着他,看着他紫色的眼眸深深浅浅,她知道,其实他很在乎宇文烨,他的兄弟。 “到皇宫大约还有两个时辰,你且睡一会儿吧。”司空逸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眸,“不许离开我。” “好。”苏紫陌笑着蹭蹭她的胸口,安然睡去。 除夕夜,万家灯火,共度佳节。六年来,偌大的皇宫第一次有了过年的气氛,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宫人们来来往往,穿梭不停。 “太后娘娘,今年的除夕宴,娘娘还是不去么?”明玉踏进太后寝宫,轻声问道。 “可是皇上说什么了?”太后略抬了抬眼睛问道。 “太后娘娘英明,皇上只说今年只是家宴,也没交代别的了。”明玉躬身道。 “这些年,委屈那两个孩子了,若是哀家不去,怕是那心结永远都打不开,还是去吧,来,帮哀家更衣。”太后长叹一声,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只是这心里总是愧疚,今日也算是个机会,让过去就真的过去吧。 “是。” 畅音宫内已经基本准备停当,顾婉柔看着自己一手准备的宴会现场,心里不免感叹,昨日见过苏皇后,不,现在应该叫她修王妃了,那样的女子让她不得不打心眼里佩服,无论是前朝之事,还是后宫之争,只要简单的几句话,便能切中要害,并提出有效的解决之法,她的善良和聪颖都是她所不及的,也难怪皇上心系于她。 “柔妃娘娘还真是蕙质兰心呢,这么漂亮的宫殿经过娘娘的手,显得温馨许多,真好!” 顾婉柔闻声转身一看,是修王妃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天真灵动,她好像和医师钟隐走得很近。她礼貌地一笑,“姑娘谬赞了,这便是婉柔全部的本事,还及不上修王妃的万分之一。” “是你谬赞了才是呢!”林幽认真地看着顾婉柔的眼睛,“你知道女人什么时候最美吗?不是打扮,而是自信的时候最美!我想,你进宫之前,苏皇后就被放在一个遥不可及的位置让你仰望吧,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人心都是肉长的,心诚所致,金石为开,皇上就算再怎么待你冷淡,你这些年来做的点点滴滴他还是记在心上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放心地将一整个后宫交给你?苏皇后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她永远都是遥不可及的,与其一辈子追着她的影子,你为什么就不能做你自己给皇上看呢?你也有你的美,那一种美是谁都不能超越的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 寻到你 “林姑娘?”顾婉柔不明白林幽为什么对她说这些,后宫的生活让她很难去相信一个人,尤其是一个陌生人。 “柔妃娘娘,”林幽一点都不介顾婉柔的怀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娘娘心中,最重要的真的是家族的荣耀和那个皇后的位置吗?如果是,那么当我今天什么都没有说过,若果不是,那么我想告诉娘娘,后宫之中,皇上最爱的便是娘娘,也许这份爱和依赖,是苏皇后都及不上的呢,只是皇上是皇上。” 林幽说完,对她眨眨眼睛,转身跑向进门来的钟隐。顾婉柔看着林幽对钟隐天真的笑,被他牵着手拖到座位上坐好,不许她乱动桌上的东西,她微微笑起来,这样天真的女孩子应该是真心为她好的吧,就像修王妃一样。她转身向着自己的位置看去,是啊,他一直都要她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而她是因为自己动了情,所以才会患得患失吧,他们之间偶尔也需要这么一个人来点醒他们,不过皇上是皇上,她醒着就好了。 “皇上驾到!”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之上,顾婉柔笑着迎上去,与他并肩站在一起,这个时候,她真心的感觉到,封号不过是两个字罢了,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 “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朕已经好久没有看见你这般美了。”宇文烨牵起顾婉柔的手,看着她的眉眼,终于找回了最初的她,自信的笑好像阳光般夺目。 “臣妾在想皇上。”顾婉柔偏着头看着宇文烨,娇俏地笑着提醒,“皇上,该开宴了。” “嗯,准备着开宴吧。”宇文烨点点头,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顾婉柔为他斟满酒,他刚要喝,大殿的门忽然打开,引起了他的注意。 “太后娘娘驾到!” 宇文烨和顾婉柔对视一眼,忙走下台阶来迎接。 “太后您已经好久都不出宫了,今日除夕,出来和我们热闹热闹,笑一笑,有益于您的身体呢。”顾婉柔行过礼后扶住太后。 “还是你这个孩子会疼人。”太后拍了拍顾婉柔的手,又拉起宇文烨,将两个人的手放在一起,“烨儿怎么愣神了,莫不是哀家来得突然,没有哀家的位子?” “太后说哪儿的话,怎么会没有您的位置?”顾婉柔宫里的人倒是机灵,皇上的龙椅旁已经添置上了太后的凤座,顾婉柔扶着太后走上凤座,转头刚好看见宇文烨柔情的目光,她羞涩的一笑,继续服侍着太后。 “今日除夕,又是家宴,皇兄竟然因为臣弟去准备节目而不等臣弟,还真是让臣弟伤心呢。”忽然而来的声音伴随着白色的锦缎直直地飞上宫殿的横梁,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司空逸带着苏紫陌一同飞进来,稳稳地落在大殿中央,双双跪下。 “儿臣给太后请安,望太后福寿绵长。” “臣媳苏夏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 “快起来,快起来,修儿,你都是要当父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胡闹,这要是伤到了哀家的皇孙,哀家可是不饶你。”太后望见司空逸和苏紫陌的眼中皆没有半点怨恨,反倒满是真诚,不免感动,差一点落下泪来,顾婉柔在一旁示意了一下苏紫陌的肚子,太后才反应过来,忙让他们起来。 “谢太后。”司空逸将苏紫陌扶起来,微微仰头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宇文烨,“皇兄,难得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不如就让苏儿献一首歌,看看今日能不能喜上加喜。” “六哥,你这是要我在这宫中再没有立足之地吗?”宇文澈站起身来,抱过绿绮琴,笑意浓浓地看着司空逸,“今日弟弟便是不服了,定要与六哥争个高下。” “你就是六皇叔新娶的王妃么?我听说你很会做一个叫手套的东西,我娘就有一双,可是太大了,你能再给我做一双么?”苏紫陌正看着两兄弟之间的感情绽放,冷不防被一双小手扯住了衣袖,低头看去,就见一个漂漂亮亮的娃娃站在脚边。 “煜儿,莫要胡闹,快回来。”已经成了澈王妃的络儿一见,忙跑上来要抱宇文煜,无奈孩子调皮,站在苏紫陌身后不肯出来,她没了办法,只好向苏紫陌道歉,“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姐姐,还望姐姐莫怪。”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般可是与我生分了。”苏紫陌摆摆手,低下身将宇文煜拉到身边,指着林幽,“你去找那个姨,她那儿好玩儿的可多啦!” “是吗?”宇文煜一声欢呼,向着林幽扑过去。 “烨儿,你看,有个孩子多热闹。”太后低声道。 “柔儿,去将咱们的一双孩子抱来,朕就不信比不过七弟的孩子讨喜。”宇文烨笑道。 “是,皇上。”顾婉柔激动地都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这六年来也就她为皇上诞下了一双儿女,还是在皇上醉酒之后有的,自从孩子出生,皇上就很少关心,如今提起,倒是让她意外也惊喜,忙起身差人去请皇子和公主。 苏紫陌看着顾婉柔,对她微微点头,转向司空逸和宇文澈,“澈王爷,可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我的孩子尚在腹中,可没法和你比,不过你这绿绮琴定然比不过我夫君的号钟琴。” “是吗?那六哥请!” 宇文澈与司空逸分坐两边,苏紫陌站在中央,望着高高在上一身龙袍的宇文烨,缓缓开口。 “旧梦依稀往事迷离春花秋月里 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漂来又浮去 君来有声君去无语翻云覆雨里 虽两情相惜两心相仪得来复失去 有诗待和有歌待应有心待相系 望长相思望长相守却空留琴与笛 以情相悦以心相许以身相偎依 愿勿相忘愿勿相负又奈何恨与欺 得非所愿愿非所得 看命运嘲弄造化游戏 真情诺诺终于随乱红飞花去 期盼明月期盼朝阳期盼春风浴 可逆风不解挟雨伴雪催梅折枝去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远去无痕迹 听梧桐细雨瑟瑟其叶随风摇记忆 梧桐细雨瑟瑟其叶随风摇记忆” 歌声尽,箫声又起,众人向门口望去,大皇子宇文灏走进门来,小小的身子拿着箫吹着刚刚苏紫陌唱过的歌,童稚的脸上满是骄傲。 “敢问王妃娘娘,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宇文灏小大人一般向苏紫陌行礼。 “大皇子,这声王妃娘娘可是生疏了些。”苏紫陌笑道。 “苏姨。” “真乖,这曲子叫凤凰于飞,你可记住了。”苏紫陌摸摸宇文灏的头。 “我们的孩子定会比他们都优秀。”司空逸将苏紫陌扯到一边,一脸吃醋的模样让苏紫陌无奈。 “呵,六弟,朕便等着你了。”宇文烨站起身来,走向坐在次首的顾婉柔,“柔妃顾婉柔,毓生名阀,协辅中闺,温惠宅心,端良著德,着封为中宫皇后,择吉日举行封后大典。” “皇上?”顾婉柔惊愕的抬头,却见宇文烨深情的目光,忙下拜谢恩,“谢皇上恩典。” “凤凰于飞,你看她们都各自栖在了自己的梧桐上,你就不着急?”钟隐看着林幽的吃相,宠溺地笑笑,用手帕拭去她嘴角的油渍,柔声问道。 “啥?”林幽长大了嘴巴,吃惊的模样再度引起一阵笑声。 “你的嘴再张大一点,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钟隐满眼笑意的看着林幽。 林幽呆滞地看着钟隐,脸上不自觉的泛起了红晕,而在场的人似乎都嗅到了这暧昧的气息。 苏紫陌与司空逸相视一笑,虽然平时和林幽的玩笑开很多,但她也不想破坏这么好的氛围,他们两人的造化,还是要看他们自己了。 苏紫陌望着庭外硕大的月亮,暗暗遐想,她是要放下那个世界的包袱了,现在的她,要做妈妈了,她只想和司空逸在这个时空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苏紫陌发了好一会的呆,扭头发现司空逸已经注视自己好久了,她眼里有月亮,而他满眼尽是她……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苏紫陌与司空逸这对“虐狗”夫妻已经让林幽有些受不了了。 “紫陌,你们两个每天这样腻腻歪歪的,真虐狗呀!”林幽眉毛一竖,假装有些生气的瞪着苏紫陌。 “好啦好啦,你看看你,一点都不满足。你看看,这一个月钟隐对你好呀,体贴入微的”苏紫陌眉毛一挑,一脸猥琐的看着林幽。 林幽嘴一撇“哎呦,还说呢,可是钟隐他……”“他怎么啦?”“…他…一直都不挑破,我又不好意思和他说,你忘了我妈教我的的嘛?女孩子要矜持!” “得了吧你,一现代女子装的真的和古代的一样,还矜持呢。我了解钟隐的,他呢其实是个蛮害羞的人,平时做事稳重得体,他可能是觉得你没有给他很大的回应,才含蓄不敢开口吧,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回应他,给他把内心悬着的这颗心喂个定心丸,这样才有下文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很想你 “真的呀?” 苏紫陌看着林幽半信半疑地,白了她一眼,“我你都不信了?” “好啦好啦知道啦!”看着苏紫陌有些不太高兴的脸后林幽立马狗腿般的抱了苏紫陌的大腿“紫陌呀,你最好最美最厉害啦!” 苏紫陌笑着戳了一下林幽的头。 “小主,小主,小主!”门外传来风吟仓促的声音。“怎么了,怎么这么慌张,我不是教你做事要稳重的当嘛?苏紫陌看着风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小主,宫里传来的消息,说现在北部的突厥地的匈奴人又开始暴乱了,已经打下蒙汉交界的一座城池,听说皇上今早上朝时派了修王爷和越亲王去边疆抵御外敌!” 苏紫陌心里一惊,她现在有些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随后门被匆忙推开,司空逸看着苏紫陌呆滞的眼神就知道她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林幽看了苏紫陌一眼,很识相的打发了身边的下人自己也转身走后替他们带好了房门。 “陌陌,你应该听说了,现在蛮夷之地很乱,匈奴在交界地挑起战乱并且已经侵占了一座城池,今早上朝,皇兄十万火急,命我带兵前去守卫边疆。”司空逸满脸不舍地望着苏紫陌。 “我知道你男儿胸怀天下,你去吧,我等你回来,我和孩子在家等你回来,所以你一定要安安全全的回来,等着你为孩儿着名。”苏紫陌不敢看司空逸不舍的眼睛,起身抱住了他,双手轻抚着司空逸的后背,他不想让她看到她的不舍与难过,她不想成为他心怀抱负的负担,她只求他能平安回来。 “好,我答应你,我定毫发无损地平安归来,你和孩子要好好等我回来!”司空逸抱着怀里消瘦的人儿“你要好好吃饭,别瘦了,我会心疼。” “好,你赶紧去沐浴更衣,我为你收拾行李”苏紫陌转身走进内室就怕司空逸看出她的不舍。 马车停在修王府门口,下人讲苏紫陌收拾好的行李放上马车,司空逸一把讲苏紫陌揽入怀里,小心的避开了她的肚子将手放了上去,“一定要等我,我此生最不想负的人便是你,你要和孩子一起等我回来” 苏紫陌轻轻将手环在司空逸的腰间,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会好好的,若是想我了,就望望他乡的月亮,至少我们看到的是同一轮明月” 司空逸轻轻抱起苏紫陌,又轻轻放下,“我们的孩子又胖了不少呢,哈哈,乖乖的,等父王回来!”随后在苏紫陌腰间轻轻一吻,转身骑上了马,叮嘱好下人将紫陌送回去,便离开了。他已经安排好,本来宇文烨下令让钟隐一同陪往前去,可司空逸拒绝了,他想让钟隐陪在苏紫陌身边,这样他也好放心的离开。 苏紫陌不舍得眼眸一直盯着司空逸远去的身影,这时马车里传来熟悉的箫声。 “旧梦依稀往事迷离春花秋月里 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漂来又浮去 君来有声君去无语翻云覆雨里 虽两情相惜两心相仪得来复失去 有诗待和有歌待应有心待相系 望长相思望长相守却空留琴与笛 以情相悦以心相许以身相偎依 愿勿相忘愿勿相负又奈何恨与欺 得非所愿愿非所得 看命运嘲弄造化游戏 真情诺诺终于随乱红飞花去 期盼明月期盼朝阳期盼春风浴 可逆风不解挟雨伴雪催梅折枝去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远去无痕迹 听梧桐细雨瑟瑟其叶随风摇记忆 梧桐细雨瑟瑟其叶随风摇记忆” 苏紫陌随着箫声唱了好久好久,久到听不到箫声可还在唱。一直到马车走了好远好远,远到马蹄声都听不见时,苏紫陌才回过神,眼角不禁落下眼泪“司空逸,你若不回来,天涯海角我都要寻到你!” 一转眼间,白驹过隙,半个月过去了。钟隐满脸忧愁的看着苏紫陌,眉头一皱,“紫陌,你这样下去不行呀,本来身子就虚弱,你为了孩子也要多多注意身体啊,当初逸把我留在你身边就是要确保你的安全,你要健健康康的,不然我也没有办法和逸交代呀!” 苏紫陌笑了笑,“钟隐,这段时间要你操劳了,我挺好的,每天吃的也很多,就是不长胖,可能是被这个小家伙吸收了吧哈哈哈哈!我怎么会委屈自己?你呀要是有时间,多和林幽约约会什么的!” 听到苏紫陌的调侃,钟隐脸微微一红,收起药箱就匆匆离开,连招呼都没有打。留下苏紫陌一个人在身后哈哈大笑。 苏紫陌怎么会心情不好,半个月了都,实在是耐不住寂寞了,她有一个很大的想法,而且准备立马实施,司空逸,半个月了都不给老娘寄一封信,要是被我发现在军营调戏小姑娘你就玩完了!老娘,要去寻你!” 苏紫陌一项是个“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人”,苏紫陌等到傍晚时分,故意支开了林幽,收拾好包袱放下了床被里,晚上吩咐了下人她要早早就寝,莫要打扰她,然后等夜色深了以后,她留了一封信在桌上,提着行李便跨上了马背。 “钟隐,钟隐!”钟隐刚洗漱好更好衣服就听到林幽匆匆的喊着自己的名字。“怎么了,林幽,这么匆忙?别着急,怎么了慢慢说。”钟隐看着跑来的小人因为喘气憋着脸颊通红,立马拿起手边的水壶为林幽到了一杯水,感觉温度有些烫,变放在嘴边吹了吹。 林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脸更加红了一圈,立马转移了话题“紫陌她,我今早上去敲她的门,半天没有回应,我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就强行推门进去了,我发现紫陌不在房间,她的随身物品也都不在了,只有桌上留了一封信,她说她去找司空逸了,让我们别担心,她会照顾好自己。” “什么?”钟隐吃惊地站起来,他猜到苏紫陌是敢做这种事的人,可没想到她不管身孕也这么做,已经五个多月了,苏紫陌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一个弱女子还挺着肚子,这不明摆着容易让人欺负,虽然苏紫陌不是容易被欺负的,可她怀着身孕,真的出事了可怎么办…… “林幽,你别着急,这样,你拿着我的令牌去见皇上,把这件事从头至尾禀告给皇上,让他借支兵给我我立马去追紫陌,我去收拾行李。” “我也要去,我也要和你一起去,紫陌是我这么好年的好伙伴,我不能不管她,而且找到她以后,我们都是女生,会方便许多。” 钟隐想了想,他确实不想让林幽去,他怕路上有危险不能保护好林幽怕她受伤,但是或许把她带到身边看着她才会更安全,已经有一个苏紫陌冲动鬼了,他怕他不让她去但是她偷偷跟来就更麻烦了,还是带着她吧。 “好的,那你快去收拾行李,我叫下人把我行李收拾好,皇上那边我自己去说。” “好,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司空逸见了宇文烨道了事情缘由,二话不说立马派了一支队伍跟随钟隐出发了。 “大娘,给我杯茶水,再来一斤牛肉!”苏紫陌大汗淋漓地下了马,冲着路边一家破旧的小茶馆的大娘叫道,“大娘,快点啊,我快饿死了!”苏紫陌虽然骑着王府里最好的快马,奔波一一夜,可无奈路途遥远,再加上身孕,她还是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哟,这小姑娘,这挺着大肚子怎么还骑马呢多不安全呀!”客栈大娘看到苏紫陌这大肚子,就连忙帮她把马牵好,随手在马棚里撒了一把马草。 “来来来,快坐着快坐着。”大娘把苏紫陌扶到凳子上,转手给她倒了杯茶,“你个小姑娘怀着身孕,怎么一个人骑着马跑到这地方呀?这现在战乱不断,这种地方很不安全的呀!” “大娘,我就是要去那蛮夷之地,寻我的丈夫。”苏紫陌犹豫了一下,出门在外还是要有所提防,“我丈夫征战沙场,数半月未回消息,我怕他是出了事情,就打算去寻他。” 在苏紫陌说话之际,大娘已经将足足一斤的牛肉端上了餐桌,“你先吃着,边吃边说,看着样子是饿坏了吧!” “嗯,是呢,奔波了一晚上,出门太急,只带了些银两,未带干粮,着实是饿的很了。”苏紫陌左手端茶右手抓肉,饥饿已经让她有些不顾形象了。“大娘,这里离蒙汗交界处还有多远呀?” 大娘一脸担忧的看着苏紫陌说:“小姑娘啊,你真的要去嘛?那里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人可是要小心为好呀!” “嗯,大娘没关系的,您就为我指路就好。您看着我瘦弱,我很厉害的,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您放心吧!” “好吧,你听大娘说啊,你顺着前边这条路一直走,穿过一片竹林,再走大约五十里的样子,当你看到路边有条小溪的时候,就快到了。大娘只能帮你到这了,你要保护好自己,自求多福呀!” 第一百八十四章 相爱又相离 “好的大娘,谢谢您,我把银两放在桌上了,大娘我走了!”苏紫陌掏出了能付三倍牛肉的钱,放到桌子上:“大娘,剩下的银两您拿着补贴家用吧!”在刚刚大娘端来茶水的时候眼尖的苏紫陌注意到了大娘的鞋底破了,这兵荒马乱的日子,着实让人过地不容易。 大娘,如果战败了,就赶紧带着家里人往长安城去吧,至少那里的防御措施是很强的!”苏紫陌忧愁地看了眼大娘。 “好的,小姑娘,你要注意安全,大娘给你备两块饼,你带着路上吃,一点要小心为好呀!” 苏紫陌接过大娘手中的饼,道了声谢边跨上马背继续前进。 奔波了大约三个时辰,苏紫陌终于看到了路边的小溪。。这么久的奔波却是让她有些受不住了。她下马把马绳拴到溪水边的树桩上,拿上水壶来到小溪边。看着清澈见底的小溪,不禁感叹:“毕竟还是古代啊,没有任何污染,这给现代哪还有这么清澈的溪水呀!”苏紫陌不觉想起了小时候村门口的那条臭水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接着,她用水壶轻轻舀了一壶水,可能是旅途中太劳累了,她觉得这水无比的好喝,立马觉得无比的放松。就当她喝第二口的时候,突然见到水里倒映着一张男人的脸,苏紫陌心里一惊刚准备反手攻击那个男人,但还是慢了一步,她只觉得头一混,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匈奴驻扎营内。“报……报!大王,我军战士在营长五里外发现一位汉籍女子,并将她捕抓回来,不过……”“不过什么!?快说!” 只见这偌大的帐营里正中摆着一座由黄金雕铸的宽椅,宽椅上懒散的坐着一位穿着貂皮大衣的男人。男人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这是我大草原男儿的作风吗?”“是,大王,我们这次抓到的女子,怀有身孕!” “什么?身孕?”男人皱了皱眉头,一个怀着孕的女人,抓回来有什么用?”男人思考了些许,抬眼说道:“把她锁到下卧里,毕竟是个孕妇,给点好吃好喝,让她好好体会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望,明早拖出去斩了。” 男人想了想,毕竟是个汉籍女子,虽然他平时不爱随意杀戮,但他毕竟摸不清这女子的来历,万一是间谍,他不能让她活着走出他的驻扎营,战争还没有结束,他不能对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心软然后将整个草原战士推到风口浪尖。 苏紫陌醒来时,月亮已经挂在窗外,她看了看周围这陌生的环境,匆忙跑到房间窗口,看到门口的守卫,便着急大喊:“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 门口的守卫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搭理她。苏紫陌有些着急了,她看到守卫穿着匈奴人显有的特色服装,心一紧,心想自己可能是被敌人抓了,这时她反而装作很淡定的样子说到:“我一个弱女子,对你们能构成多大的威胁?我知道我被抓进来也反抗不了,可能也活不了,但是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守卫叹了口气,回答道:“你已经知道自己在哪了,还问这么多做什么,看到床头的鱼肉了吗?赶紧吃了好好享受最后一晚时光吧,明天你就要被拖出去用刑了。今天晚上赶紧好吃好喝把自己收拾好吧,我们大王已经很心慈手软了,你吃的这些我们这些战士都吃不到呢!” 苏紫陌皱了皱眉头,她知道她现在做什么都无能为力,也怪自己,劳累过后太放松,竟然被人家袭击,有些怨恨自己这这么危险的地方竟然没有提高警惕 她想了想,她曾经听司空逸提到过这个匈奴王,名叫白莫深,虽是以心狠手辣著名,可却并不滥杀无辜,苏紫陌便向守卫大哥拿出了杀手锏,撒娇!:“大哥大哥,求求你了,让我见一见你们大王吧,拜托了!” “不可以,姑娘你别想了,我们大王是不会随便见你这种来历不明的女子的。”苏紫陌见守卫已经把话说的这么彻底了,知道这招是没戏了。不禁有些失望,这次却是怪自己有些莽撞了,她转身面向窗外,看着弯到只剩一条边的月亮,明天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这个劫,不知道司空逸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很想她?又或许,是不是在和她望着同一轮月亮…… “旧梦依稀往事迷离春花秋月里 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漂来又浮去 君来有声君去无语翻云覆雨里 虽两情相惜两心相仪得来复失去 有诗待和有歌待应有心待相系 望长相思望长相守却空留琴与笛 以情相悦以心相许以身相偎依 愿勿相忘愿勿相负又奈何恨与欺 得非所愿愿非所得 看命运嘲弄造化游戏 真情诺诺终于随乱红飞花去 期盼明月期盼朝阳期盼春风浴 可逆风不解挟雨伴雪催梅折枝去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远去无痕迹 听梧桐细雨瑟瑟其叶随风摇记忆 梧桐细雨瑟瑟其叶随风摇记忆”…… 苏紫陌望着窗外的月亮,不禁唱起了凤凰于飞,可惜的是,这次没有司空逸在身边能为她抚笛伴奏…… 另一边,汉营地…莫非走进司空逸的营长里,见司空逸埋着头在研究牛皮地图。“逸……” “嗯?怎么了?”司空逸抬眼看到莫非站在他桌前,因为太仔细看地图,都没有注意到莫非的进来。 “逸…我要和你说件事情,希望你冷静一些别慌…” 司空逸顿了一下,:“什么意思?敌军有动静了?”这些天他一直在研究地图,这里山势险峻,匈奴人又狡猾,营长时常换位置,搞得他有些摸不清头绪。 “不是……是紫陌,钟隐快马传来消息,说紫陌留了一份信,便不见人影了,信上说,要来这边找你,他在靠近边境的地方发现了紫陌的水壶,可不见她人,所以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司空逸惊地站了起来,“明日放信号弹,我们去找匈奴王谈判!” 见司空逸如此激动,莫非慌乱的心反而冷静了下来,按着司空逸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冲动,又撩了袍子坐下,说道:“现在万万不能暴露紫陌的身份,如果匈奴知晓她是王朝王妃,必然以她性命相威胁,要求我们退兵划地给匈奴,并免去匈奴向我们的岁贡,紫陌绝对不会允许你向外夷低头;况且不知紫陌的身份,紫陌怀有身孕,凭借她的聪明才智定能平安,我们如果贸然谈判,匈奴一直被我们欺压,有这等机会还不狠狠宰我们一笔,若是条件没有谈妥他们狗急跳墙,紫陌才是真正危险了。” 司空逸听了这话,颓唐的跌坐在将军椅上,面对陌儿,他不能也不敢冒一丝丝失去她的危险。如今之计只有派身手敏捷的暗探去找寻紫陌的下落,可此去十分危险,人员众多肯定会引起怀疑,只能派一人前去,此人要胆大心细,顺利找到紫陌再确保她的安全。可两军交战之计,去哪里找这么一个人。莫非见司空逸眉头紧锁有所思虑,大胆说道:“不如我今晚只身去探敌营,看看紫陌的情况。” 这话正中司空逸的下怀,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莫非,仿佛要透过莫非的双眼眺望那位身在敌营的女子,或是借着莫非的双眼去敌营看望。莫非见司空逸没有反驳,便已经心中有数,说道:“那属下先下去准备一下,为了吸引注意力,还请将军今晚佯攻匈奴大帐制造混乱。” 司空逸见莫非遇事冷静,头脑清晰,不由得惭愧起来,只有打起精神相信陌儿和自己,陌儿和肚里的孩子才能平安无事。司空逸望着一身玄衣眼光坚定的莫非,说道:“你放心,其余事情我都会安排好,如有机会,还请你把陌儿带出敌营,我司空逸必以恩人之礼相待,你要这王爷之位我也拱手相让。” 莫非望着眼前的男人,知道他爱紫陌入骨,心里也畅然了许多,转身要撩起营帐出去,司空逸叫住了他,叮嘱道:“一切以陌儿和孩子生命为重,你也多保重。”无需赘言,莫非重重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只剩下司空逸在帐中眉头紧锁。 头上一轮悬月似隐未隐,莫非一身夜行衣快速穿行在前往敌方营帐的小路上,想必司空逸那边已经整顿好人马准备配合他的行动了。果然,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匈奴大营就嘈杂了起来,莫非也抵达匈奴营帐后方,准备起了行动。 由于是三更夜,这次突袭匈奴明显没有准备,穿铠甲、拿兵器、呵斥声、喊叫声混合成了一片,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极为突兀。但匈奴不久就会发现,这次进攻明显比不上前几次激烈,只是转移他们注意力而已,因此要加快行动。 莫非穿梭到一个营帐后面,见守营帐的士兵尚未警醒,一个手刀砍昏了他,换上匈奴的衣服,再往其他营帐摸索而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柳暗又逢花明时 一个一个营帐看过去,都不见苏紫陌的身影,心下有些焦灼起来。但情况紧急,时间有限,他只得耐着心急继续找寻起来。 看过前排的营帐,靠近马厩的一个营帐突然引起了莫非的注意,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仍然有士兵把守,还处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一定可疑。莫非紧贴着营帐作掩护向那个营帐摸去,用小刀在他们帷幔上划了个口子,往里面瞧去。 这一瞧,莫非心里一紧,转而又咚咚咚的快速跳了起来,紫陌一身鹅黄色的衣服,蜷缩在一个角落,像是累急了已经睡着。帐中还有三五个汉族打扮的妇人,想是两军交战被匈奴当做敌方奸细跟紫陌一样被抓了过来。莫非见紫陌身上没有伤口,只是全然一副疲倦之态,稍稍放下心来,转到门口想趁乱把她给救出去,却听到前排营帐有响动。 莫非心里一紧,马上就知道是匈奴已经看穿这调虎离山之计,马上就要搜查营帐了。如果现在带紫陌出去,免不了一场硬仗,放在平时,以他的身手必然能带紫陌出去。可如今紫陌有了身孕,容不得一点闪失,只能握紧了双拳,从马厩后面隐匿而去。 刚回己方驻地,莫非来不及歇息就往主帅营帐赶,果然见司空逸在营帐内焦虑的踱步。见到莫非归来,司空逸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莫非的肩膀使劲摇晃:“陌儿怎么样了?安不安全?她现在在哪里,他们有没有把她怎么样?快说啊!” 莫非任由着他摇晃,理解他的慌张害怕焦灼,告诉他紫陌现在是安全的,不用紧张。司空逸大大松了一口气,但听说苏紫陌被关押在敌营心又揪了起来,想到只有尽快打赢这场战争才能救她出来,不禁心下有了打算。莫非见司空逸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索之中,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想着什么时候再找机会把苏紫陌救出来。 匈奴主账灯火未灭,主要的将领全都端坐在列,等着虎皮椅上的人发话。那人以拳托腮,墨眉皱在一起,右手手指不时敲打桌面,脑子里却飞快的进行思考。这人正是匈奴主帅白莫深。 白莫深听起来是个汉人的名字,也确实是汉人与匈奴之子,是喀山汗长子和汉族女子的后代。小时候由于非纯正匈奴血脉又身板瘦小,经常受同辈所欺辱,没想到喀山汗长子死后各部争权夺利之时,他带兵一举消灭坦笪、回祁、臧茹等部落,使本部落脱颖而出成为权势最大、规模最大的部落,他也顺利登上可汗之位。 然而年轻可汗在连胜无败绩时遇到汉军主帅司空逸,双方难分胜负,棋逢敌手,不曾有任何一方占到便宜。司空逸今晚奇袭匈奴营帐,但真正与之交火却又选择退兵,这让他着实摸不透,看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边仍旧思索,却有部下已经坐不住,站起来嚷道:“这汉孙子肯定是怕了咱们的铁骑,搞些见不得光的臭把戏,等咱们真的要打他了,就又屁滚尿流的跑了,哈哈哈哈.....”他这一笑,帐中几位将领也跟着笑了起来,但主位上的人眼神一瞥,又都马上静了声。 白莫深见也讨论不出来什么东西,只能让部下散去,自己坐在帐中继续思索。司空逸的作战风格向来光明磊落,这也是为什么诸多敌手他白莫深偏偏高看他一眼的原因,但是今晚的事端,实在不像司空逸的行事风格,事情绝对有蹊跷。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夜袭敌营却半路收兵不予交锋? 司空逸越想越蹊跷,却又理不出个头绪,只能吹熄了马油灯,躺在床上静想。 而这位害的两军主帅夜不能眠,辗转反侧的女子却静静待在敌营营帐之中,睡得不甚安稳,只能强逼自己睡个好觉来应付明天的险情。 天刚蒙蒙亮,苏紫陌就已经醒了过来,揉了揉酸麻的腿和肩膀,开始飞快的思索起来。司空逸那边肯定收到了自己失踪的消息在找寻,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能知晓她身在这敌军大营不得脱身。为今之计,就是要保住自己和肚子里孩子的性命,找准时机逃跑或者是留下信息等待救援。 想到这里,苏紫陌眼神一片清明。如今空城的人尚未延伸到这里,士兵也不准自己出营帐,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就无法知道自己的准确位置。她环视营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缝隙能够透光看到外面,还真被她找到一个,自然是莫非昨晚划开的口子。 她小心把口子扒到最大,先看看周围是否有人发现这一举动,见无人在附近便放下心来,探查起周围的情况。右方是一马厩,牵放着匈奴的战马,她自己所在的营帐似乎是大帐的最后,因为后面是大量的粮草。 周围尽是平地,如此多的大军驻扎,定是靠近水源,因此匈奴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一处山谷冲击而成的平地。周围有山林环绕,确实是很好的驻军之所。不过她要尽快找到自己的逃跑路线,万一有时机,定然是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因此要做好万全之策,确保自己和孩子的安全。 想到了这里,苏紫陌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心里说道:“宝贝,娘亲被禁锢在这敌营之中,你爹肯定着急到发疯。娘亲要凭借自己的努力让我们娘俩和你爹爹团聚,你要争气要乖,不要在娘的肚子里哭闹,娘亲拼了这条命也会保护好你的。” 想到这里,苏紫陌心里一酸,已经几度穿越,自恃已经看穿人世间的情感,对于男女之情更是不会轻易动心。却还是逃不过情劫,注定要经受爱恨纠缠之苦。但是莫非对她的百般照顾、林离与她的姐妹之情,与司空逸对她的深切爱恋,还有龙越、钟隐这些人,无不是她对这人间的留恋之因。 最重要的是,这肚子里的小生命,让她第一次尝到为人父母的滋味,怎能不想起还在现代的父母亲,又是一阵愧疚心痛。 已经过了两天,匈奴大营那边没有丝毫动静,也探听不到苏紫陌的消息。司空逸这边已经失去耐心,只剩下骑马冲向敌营把苏紫陌带回来的冲动。莫非见事情发展不容乐观,早在前几天就飞鸽传书给钟隐和龙越,告知详细消息,希望他们马上赶过来搭救苏紫陌。 看到消息,钟隐和龙越自然是马上就准备动身,却被林离拦住,央求一同前去。钟隐和龙越本来不想带林离过去,这种事情人越多风险越大,但钟隐看她形容枯槁、面色蜡黄,知道是担心苏紫陌的原因,一时不忍就带了过来。 莫非给他们三人安排了住处,钟隐东西少,收拾完毕就来了主账。看见司空逸眼神游离、心不在焉,心里为这对苦命鸳鸯心疼,刚刚才团聚转眼又是分离。钟隐正要开口说话,却感到身后一暗,原来是龙越和林离收拾完毕也赶了过来。 龙越见司空逸如此状态,也不去计较他无视自己三人,捏了拳头就向司空逸砸去。吓得林离钟隐张大嘴巴不知道怎么回应。司空逸这几天没怎么进食,突然被龙越一击,虽说力道不大,但也整个人向后仰去。 龙越见司空逸如行尸走肉一般,开口骂道:“你看看你这是个什么鬼样子,堂堂一国的王爷,一军的主帅,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的女人,你的孩子都在敌军的大营里等着你去救呢!” 司空逸听了这话,只有苦笑:“是啊,我的女人孩子等着我去救,可是我却顾及这个顾及那个不敢救援,我是个懦夫,我是个懦夫,我真没有用。” 龙越听了这话,强行掰正了司空逸的身子,一字一句的对他说:“你的女人孩子,只有你才能救的了,你若是放弃了,她们就必死无疑。”说完不等司空逸回答,转身让钟隐去熬一碗参汤让司空逸回复血气,又让林离去吩咐军中大厨做一些清淡的食物送到主账中来。 做完这些,龙越也不再搭理司空逸。拿起桌上的地图分析了起来,他需要尽快弄清形式,才能更好的营救出苏紫陌。 等到参汤和餐饭送到,司空逸还是不肯进食,钟隐和林离站在一旁束手无策。龙越却显得漫不经心,对司空逸说道:“我有办法救紫陌,不过你得把参汤和饭吃完,我就告诉你。”司空逸听了这话,猛地抬头望着龙越,又是惊喜又是怀疑。 但他没有经过仔细思索,低头就狼吞虎咽起来,大口大口食物往嘴里塞,差点噎住也没有停止。看得钟隐和林离心疼,但他好歹肯进食也让他们三人松了一口气。 司空逸风卷残云般把东西吃完,来不及咽下就盯着龙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远去无踪迹 龙越也不着急,用眼神示意林离端了杯水给司空逸,才慢慢悠悠的开始说道自己的计划。 “现在强攻肯定是不行的,只能让紫陌陷入绝境,为今之计,只有智取”,见三人没有反驳,龙越又继续说下去:“我听莫非说,紫陌是被匈奴怀疑是奸细才抓了起来。现在两军交战,任何汉人到了他们那边都会被怀疑而抓起来,但现在他们只是怀疑,因此只会关起来而不会空出精力来对付这些平民。” “因此,我们要派出一两个明显没有攻击力的人去到匈奴的营地,假装被抓起来,如果顺利的话就会跟紫陌关到一起,可以保护紫陌。其次,我们可以再一次制造混乱,去的人就趁乱放毒到敌军的水源里面。” 龙越顿了顿,望着司空逸说道,“此举有些卑鄙,不是司空的作战风格。但事到如今,为了救紫陌也管不了这么多,况且不仅能救出紫陌,还能打赢这场胜仗。用还是不用,司空你自己定夺吧。” 司空逸听了这个计谋,心里很是惊喜。因为这样确实能救出陌儿和孩子,也能打赢胜仗结束两军胶着的局面。但是这确实不是他行军打仗的作风,他一向讲求光明磊落,不使阴招。如今为了紫陌,他也甘愿背负骂名,只要能救出陌儿和孩子。 司空逸想到这里,向龙越点头表示同意。钟隐见状,站了出来,说道:“我去,我是医师,能够随时知道紫陌的身体状况。而且我也会配毒投毒,让我去。”林离这时候也按耐不住了,马上跟着说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救陌儿。” 两个男人望着面前这两人,突然对他们升起了一股敬佩之情,为了情谊,出生入死,实在是惊人之举。此举凶险万分,能不能不被匈奴怀疑顺利救出紫陌还说不定,自己性命都可能不保。却还是要坚持前往,实在是敬佩。 而且林离古灵精怪,钟隐一身医术,都与紫陌共过患难,他们去也让人放心很多。司空逸到现在才发现大家都在积极的营救苏紫陌,他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要救下陌儿和孩子。 这个计划定下来,钟隐和林离就去找了村妇和农民的服装,他们身上的绫罗绸缎实在是太扎眼,还没有走到敌军营帐就已经暴露了。司空逸也让军医拿给钟隐一些金疮药、布条等物品,好在她们三人受伤的时候及时治伤。 配毒的事情自然只有钟隐才能完成,司空逸私下里叮嘱他不要把毒药配的太重,让他们丧失行动能力即可,切莫要了匈奴士兵的性命。钟隐见司空逸到了这时还是心怀仁爱和磊落,心里十分佩服,自然是十分爽快的搭应了司空逸的请求。 这天,钟隐和林离扮作附近的村民出来采买,同时慢慢接近匈奴营地。龙越、莫非和司空逸则藏在不远处,随时准备在他们二人被匈奴发现的时候动手救人。所以接下来只能静静的等待。 果然,在距离匈奴营帐一里地的时候。钟隐林离被匈奴士兵拦住,抢了采买的鸡鸭,所幸药品留住了,人也没有被怀疑。只见钟隐他们被盘问了起来,林离做惊慌状躲在了钟隐的身后,钟隐则向匈奴解释道只是附近村民,去市集买个东西才回来。 匈奴将信将疑,但还是指挥手下将钟隐林离抓了回去。计谋第一步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看下一步他们会不会顺利被送到紫陌的帐中了。龙越扭头看着莫非,莫非点头运起轻功跟了上去,而司空逸龙越则返回了大帐等候消息。 莫非跟着匈奴来到大帐,看到钟隐和林离假装害怕与士兵推攘,被送到了苏紫陌的营帐。钟隐假装反抗被一脚踢了进去,莫非放下心来,计谋已经成功了三分之一,接下来就看钟隐的了。 苏紫陌本来蹲在大帐角落,听到帐门口有吵闹声音,不由得看去。却看见是钟隐林离被推了进来,他们两人口里还不断的求饶,知道是他们来救她了。想马上起身接应,转念一想怕引起怀疑只得按捺心情假装不在意,眼神却望着两人的方向。 果然林离和钟隐在士兵走后边哭边骂往自己这边靠过来,一接触到林离,苏紫陌眼里的泪水再也绷不住直接掉了出来,又不能引起怀疑,只能用力抓紧了林离的手。林离和钟隐也是心情激动,但还是清楚此番前来救人的任务,抓紧和苏紫陌小声说起来计划来。 苏紫陌听了计划,又问道司空逸的情况。钟隐和林离为了让她安心,隐去了司空逸之前的颓然,只说他在想办法尽力营救苏紫陌。苏紫陌听了这些,知道司空逸肯定不会这么冷静,但身在敌营,只有逃出去才能让大家安心。 她啃着林离藏在衣服里的干粮,想要尽快恢复力气来逃跑。钟隐和林离见状也安心了许多。和衣侧躺在苏紫陌的周围守护着她,等到晚上来临好进行行动。苏紫陌由于身边来了两位友人,知晓司空逸无事,紧张的心情陡然放松了下来,竟然睡得很沉,响起了轻微的呼吸声。 钟隐咪到了半夜,趁着其他俘虏都睡得很死,悄悄起了身拿出了贴身藏的药品。之前怕被眼尖的匈奴士兵发现,不敢直接带毒进帐,只拿了几味有麻痹昏睡作用的药带了过来。等到进了敌营,再按比例配好药找准时机下毒就行。 匈奴用的是火把照明,高级一点营帐用的则是马油灯。因此营帐里的光昏昏暗暗,钟隐要配出一个军队的药,实在不容易。还好这些药虽然不起眼,但是作用很强,一点点剂量就十分的烈,他要掌握好比例。不然不等他们逃出营帐,匈奴人就已经醒来,他们三人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钟隐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时间花费的越长,就越容易被发现。他必须尽快配出足量的药并且在营帐中找一个地方藏好,不让匈奴人发现,也不能让其他俘虏发现。 营帐隔壁的战马打了一个响鼻,让钟隐响起一句诗叫做“萧萧班马鸣”。钟隐心里有了计算,这些战马在他们逃跑的时候也是一个助力。匈奴人甚至匈奴首领白莫深在沉睡的时候没有想到,敌军竟会为了一个女子而大动干戈。 钟隐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配完了足够剂量的药,本来是有些清凉的早晨,他的背后却汗湿一片,说不清楚是紧张的还是热的。苏紫陌和林离还没有醒来,俘虏的营帐没有床,她们两人睡的极不舒服,紧皱着眉头。 已经早晨,匈奴人很快就会醒来巡视营帐,因此钟隐要尽快藏好药品,等待时机。可是营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些俘虏破旧的行李,翻一翻便会被发现。钟隐怀揣着这药,最终还是决定塞到支撑营帐的大木柱子下面。这木柱子平时不会常动,也足够空间藏下药,因此比较安全。 这边苏紫陌和林离已经醒了,她们今天的任务是在不引起别人怀疑的情况下接近匈奴人存水的水窖放药。至于为什么不选钟隐,自然是男人有攻击力,容易引起怀疑,而且很容易被当做逃跑不准出营帐。这样就会对他们三人极为不利,因此这一任务就落到了她们的身上。 苏紫陌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藏药更是天衣无缝。接下来就是看这场戏匈奴人肯不肯陪她们演了。林离和苏紫陌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苏紫陌便大声喊叫起来,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苏紫陌捂着肚子直喊痛,嘴里还不停的哎呦哎呦,终于这帐中的声响惊动了帐外的守兵。 匈奴士兵把弯刀拔出鞘别在旁边,喊到“吵什么吵什么,不想活了是不是?”林离见状,上前哀求道“这位大哥,看样子这位嫂子怕是有些腹痛,能不能通融一下让她去一趟茅厕?”匈奴士兵没有马上答应,在想她们在打着什么鬼主意,不过看这表情又不像是假的。 正在这士兵犹豫之际,苏紫陌叫的更加厉害,表情越加痛苦,额头也渗出了汗。这士兵看到这情形,心下也有些不忍。毕竟是五大三粗的男人,对这些柔弱的女子更是硬不起心肠,何况还是两位美人,于是点头表示默许。 林离和苏紫陌见状,忙不迭道谢就往茅厕的地方走去。这条路就刚好经过匈奴存放全军水源的水窖,两个人往四周望去,确定没有人之后悄悄往水窖旁边靠去。苏紫陌不便行动,站在不远处观察情况,林离则拿了药一步步走近。 匈奴的水窖不像汉人,显得尤为粗放,连个盖子也没有,只用了一块黑色粗布盖在上面防尘。林离看了一眼周围,确保安全了就把药一股脑投了进去,用手搅了搅免得来不及溶到水里就被发现。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了却前尘事,从此各一方 做完这件事情两人又在茅厕逗留了一阵,减少怀疑。 一直到他们走进了营帐,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钟隐见状,知道事情已经做成,回应式的点点头。现在就只等药发挥作用他们好趁乱逃跑等着司空逸他们过来接应了。 到了这天晚上,三人都没有吃军中送过来的饭,也没有喝水瓶子里的水。倒是苏紫陌见其他俘虏也喝了下去,心里有些不忍心想去阻止,被钟隐的眼神制止住。她知道钟隐示意她越多人知晓就会有更多危险,只得狠狠心又放下了那只要阻拦的手。 三个人怀揣着紧张又激动的心情静静等着药效的发作,果然过了一两个时辰,匈奴士兵大多打着哈欠,眼皮沉重。钟隐看着他们的反应和动作,知道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些人都会睡死过去,两边紧紧牵着苏紫陌和林离的手,静待时机。 这边司空逸、龙越、莫非三人带了一百精兵和军医蹲守在匈奴营帐后方的树林里准备随时接应。空气紧张,除了战马打响鼻的声音,就只剩下人的呼吸声,安静的可怕。 钟隐看见守在营帐门口的士兵慢慢从站得笔直到站着打盹,后来直接瘫睡在帐门口。营帐里的其他俘虏也睡得死沉,知道时机一到,便走到门口查看情形,确定安全后让林离护着苏紫陌往前走,自己则走在最后。 刚出门不久就到了马厩,钟隐原想拉一匹战马让苏紫陌和林离先走,自己轻功护送。但是苏紫陌怀有身孕,若是战马受惊免不得一尸两命,只能放弃这一计划徒步前行并在心里祈祷敌人发觉的慢一点,给他们足够的时间逃跑。 钟隐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今晚并不是所有人都中了他配的药,至少白莫深和被他拉来中账商议军事的将领们粒米未进、滴水未沾。白莫深最近几天越来越觉得汉军举止蹊跷,却又理不出头绪,便拉着主要的将领们在中帐商议军事。 探讨了几个时辰,晚饭也没有吃,自然是有些饿的。吩咐旁边的随从出帐让外面的士兵跑腿加餐。随从听完吩咐往帐外走去,出了帐门准备拍醒睡死在帐门口的守卫,却怎么也拍不醒。再看看附近几个营帐外面的守帐士兵皆是如此,知道事情不妙,赶忙跑回营中汇报。 白莫深听了信,马上冲到帐外。看到帐外瘫倒一片,白莫深暗叫不好,一定是中了药。于是立马吩咐各部将领清点部下未睡死的士兵,紧急集合。又派了随从去查看粮草和水源。心里来不及疑惑和愤怒,赶忙在脑子里排查起问题来。 这件事情难道是司空逸干的?不,这不是他的作风。可是眼前情景,有这动机来滋事的也只有汉军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白莫深在脑海里迅速的回忆起最近发生的事情,慢慢将注意力锁定在了近几天抓来的汉人身上。难道这些俘虏里面果真有奸细,揣了重要的信息,才让司空逸这么不择手段营救? 想到这里,白莫深召集了兵马,往汉人俘虏所在的营帐赶去。好不容易弄醒了守帐的侍卫,却听到侍卫汇报帐中少了三人,一人是前几天抓来的怀孕女子,另两人则是一同抓来的一对农名夫妇。心下了然,知道这起事故不过是逃跑计划里的一个节点而已,便迅速派了人马以营帐为中心四处搜寻。 自己也以手做口哨状唤来自己的爱马追风,身后则跟着十几名骑马的随从。白莫深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知道往树林逃去最为安全,因此策马就追进了树林。 钟隐和苏紫陌林离三人不敢歇息,不敢停下步伐,只是时不时的回头看,生怕敌军追了过来。虽然说逃出了营帐,但是没有跟司空逸他们接头,他们三人就算不上安全。而且苏紫陌怀有身孕,不能跑的太快,只能疾步再小跑,到后来只能让钟隐和林离连拉带拽的一起前行。 此时已经快接近二更,树林里灌木茂密看不清路,为了避免被发现钟隐不敢点火折子,三个人只能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索着前进。钟隐和林离在两侧保护苏紫陌防止她被树枝刮伤,但还是免不了脚滑跌跤和刮破外皮。 钟隐听到身后嘈杂了起来,星星点点的火把正在往树林里靠近,还隐约传来马蹄踏落在地上的声音。心下一紧,知道匈奴已经发现他们三人逃跑正在搜捕,不过他拼死也要护住苏紫陌和林离的安全。林离看见钟隐霎时冷峻紧绷的面孔,知道事情已经败露,敌人已经在慢慢缩小范围靠近,下意识将苏紫陌护的更紧。 三个人均是严阵以待,心里期盼着司空逸他们能在他们被发现之前出现。这时却不凑巧,苏紫陌没有看清脚下的石头,被这石头一跘,脚底一滑跌坐了下去。 林离和钟隐见状倒吸了一口气,赶忙要把苏紫陌扶起来,却看见苏紫陌痛苦的神情,一时不敢乱动。苏紫陌的左脚踝严重扭伤,已经显露出肿胀的痕迹,而且肚子由于刚刚狠狠的一跌,有些锐痛。一时间苏紫陌痛的直不起身子。 钟隐蹲下身看了看苏紫陌的脚踝,知道不能再行走,蹲下身准备抱起苏紫陌继续逃跑。但是之前逃跑力气已经用的差不多,还没有抱起苏紫陌钟隐就一个踉跄,心里知道事情糟糕,不吭声马上想起了对策。 最后钟隐决定自己只身引开那些追兵,林离带着苏紫陌慢慢前行等待司空逸前来接应。钟隐叮嘱林离保护好苏紫陌,转头又看了林离一眼,说道:“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就娶你回家。”林离听了这话,含着泪水重重点了点头,把自己随身的手绢塞在了他的手里,揽着苏紫陌艰难的往相反的方向逃去。 钟隐特意隔了一段时间才发出响动,引白莫深他们来追,跑了差不多一里地就被白莫深部下抓住。而白莫深自然是看到钟隐一人马上掉头往相反方向追去了。 司空逸等了许久不见苏紫陌的身影,又听见附近一片嘈杂之声,终于忍不住骑马往敌军驻地冲去,剩下人见状连忙紧随其后。 苏紫陌和林离不知道司空逸已经前来找寻她们,慢慢的往汉军驻地挪去,苏紫陌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脚步也轻飘飘的,心里知道这段旅程没有结局却又要结束。可是到底是什么在作弄她,让她一次次经受这样的折磨?罢了罢了,她不愿追究,只希望司空逸能好好的活下去,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苏紫陌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还没有来得及搞清楚自己在哪里,就被一声声嚎哭惊到了小心脏。她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不是鹅黄色的的轻纱裹身,而是着了粗麻布的衣服,粗糙的触感让她有些不舒服。 苏紫陌猛的被人踢了一脚,踉跄了一下,身边的士兵骂骂咧咧,却已经不是匈奴人的装扮,她知道自己又穿越了。苏紫陌心里有些苦闷,自己的肚子一片平坦,可知穿越过后孩子也没有保住,她又是孤身一人经历完不同的一生。 她现在处在一个小队里,周围是年龄不同的女子,穿的衣服像极了汉人的服饰风格,却又有些微微的不一样。周围的士兵穿着灰色的衣服,手里甩着鞭子呼呼作响。耳边女子们哭哭啼啼的声音让苏紫陌有些心烦。 苏紫陌心想自己肯定是又做了个牺牲品,被当做俘虏要送去军营里了。可是,男子尚有劳作之力,这么一大群女子拖拖绊绊的有什么作用?一个大胆的想法让苏紫陌睁大了双眼,为了证实猜想,苏紫陌悄悄问起身边的一个女俘。 “大嫂,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去哪里?去送死,去给那些天杀的作弄!”苏紫陌口里的大嫂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大嫂不等苏紫陌再问又叹气说道:“看样子你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咱们的军队打了败仗,我们被抓起来去犒赏那些将士了。你这个小姑娘才约莫十几岁,可惜了可惜了。” 苏紫陌听了这话,心说看样子是被送去慰劳敌军,到时候要想办法尽快逃走。她就算想死想马上离开这个时空,可不想是被人“那个”死的,而且这大嫂眼神是不是不太好,她上一世都快生孩子了,哪里只有十几岁? 苏紫陌打量起自己全身,果然只有一个十几岁小姑娘的模样。这种认知让苏紫陌欲哭无泪,好歹穿越也成熟一点啊,跟一个娃娃是怎么回事啊?实在不行男人也可以接受的啊! 身边的大嫂不再跟苏紫陌搭话,因为负责押送的士兵已经拿着鞭子往他们这边靠近了。苏紫陌他们一行人来到大营,她们还来不及歇息就被像挑拣货物一样分配到了各个营帐。 这种处理速度让苏紫陌咋舌。 不过等不及她惊讶,她就和几个姿色不凡的姑娘被留在了原地。 第一百八十八章 阴差阳错得机缘 身边是两个士兵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把她们送给将军,不是找死吗?将军向来不近女色的。”“你这个瓜皮,将军那是平时啊,现在咱们打了胜仗,还不放松放松,再说这几个小姑娘姿色不错,献给将军咱就不信将军不动心,哈哈哈......” 另一个人听到这话,也是很好奇不近女色到被传有短袖之癖的将军会是个什么反应。不禁应允了下来,又下意识不怀好意的看向了苏紫陌这边。 这种近在咫尺的讨论声让苏紫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被当做货物推来推去真心很不舒服。不过她应该感到荣幸,至少她被高看一眼,等会伺候的是个将军。身边剩下的三四个小姑娘瑟瑟发抖,哭哭啼啼甚是可怜。 苏紫陌不屑的瞥了一眼身侧,心想哭有什么用,哭哭哭就知道哭,有这精力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活下去。只知道哭惹得别人心烦,难道还指望这些糙汉子能怜香惜玉?果然,一声严厉的呵斥制止了她们的哭声,原来是那两个士兵讨论完毕要送她们去“献身”了。 苏紫陌路上故意磨磨蹭蹭,却不想被士兵看出来心思,一直往前赶。一路上走得不情不愿,也这样走到了主营帐。门前士兵站住汇报了一声,里面的人只回了一个简单的字“进”。 进了帐,苏紫陌才悄悄打量起这位将军起来。由于暂时休战,他的铠甲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自己则身穿一件石青色缎面袍子,腰间绑着一根黑色系带束起腰身,头发高高绾了一个髻,显得清爽有力。 苏紫陌打量完了才发现这位将军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们几人一眼,仍然低头看着兵书,听着战况的汇报。但当之前两人满怀期待的说道进献女俘的时候,星眉隐隐的皱了起来,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要,退下。”两位小将犯了难,一时没有对策,正要开口说话,就被手拿兵书的人一个眼神制止不敢再说话。 几人就这么僵着,左边的小将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将军,那这几个人怎么办?”这位将军依然头也不抬的说道“分配给其他将士把,这些日子他们也辛苦了,好好慰劳。叫厨房也多多改善伙食。”其他女子听了这些一时腿软跌坐在地上,只有苏紫陌站的笔直。 苏紫陌心里清楚,与其被其他士兵糟践至死,不如冒死一搏,说服将军留下自己。至少他不近女色,自己相反的比较安全。想到这里,苏紫陌站了出来,说道“将军,我想留在这里辅佐将军。” 听了这话,上面那人猛的抬起了头,像是要证实苏紫陌确实说了这句话。苏紫陌接着说道:“民女知道现在的情形民女没有资格做选择,但是民女自信不像娇滴滴的小姐们,懂得一些医术和兵法,愿意为将军效力。” 气氛一时凝固,苏紫陌知道自己必须讲清楚这个道理,不然必死无疑。只能鼓起勇气继续往下说道“民女知道将军会怀疑民女是细作,但民女生来无父无母,苟延残喘长大,也不懂什么家国道理。民女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我要活。”说完眼睛盯着上面那人,等着他最后的定夺。 卫临听了最后的三个字,心里猛的一颤,被这女子莫名其妙的孤勇和决绝震颤。想点头答应请求,但想到往事心里狠狠一痛,还是决定不留在身边,不过改了主意把苏紫陌分配到了伙房。 苏紫陌听了决断,稍稍松了口气,至少目前自己比较安全。于是乖乖的跟着前门引路的士兵去了伙房。由于是行军打仗,伙房里面从来没有过女子,苏紫陌的到来着实让军里的大厨下手们惊讶的掉了下巴。虽然是俘虏,但对着这一个俏生生的小娃娃实在凶不起来。 为首的大厨毕竟年龄大,资历也老一些,吩咐旁人去找了一身军服给苏紫陌穿上,不然一个姑娘在军中穿来穿去实在太过扎眼。苏紫陌看这情形知道伙房里说话分量最大的是发话的那个大爷,连忙低眉顺眼的到面前行礼道谢。 那位大厨看到苏紫陌的装扮,想起了家里的孙女,不禁点点头回了微笑,又嘱咐其他人好生照顾着。那位大厨走后,其他人依然围着苏紫陌光明正大的打量。 苏紫陌见状,大大方方的打起了招呼。先是学着江湖人士作了个揖,清清嗓子说道:“各位兄台好,我叫苏紫陌,无父无母,天生地养。如今被当做俘虏抓来伙房,请各位多多照拂。” 军中都是男儿,看到苏紫陌这女子不仅姿色不凡还落落大方,颇有几分男子气概。也顾不上她的俘虏身份,纷纷套起了近乎。一个壮硕的汉子拍拍苏紫陌的肩膀,说“我是李厨的副手,负责帮忙炒菜分配,你叫我方大哥就好了。”“李厨是谁?”苏紫陌疑问道。 “李厨就是刚刚那个说话的大爷,他资历可老了,据说干了十来年了,咱们将军也得叫他声叔叔呢!”,这回答出自一个十七八九的男孩,他有些腼腆,摸摸后脑勺嘿嘿的笑,发现没有介绍自己,又补了一句,说道:“对了,我叫沈泰,你叫我小沈就行,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的...”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边的伙夫们大声嘲笑“你这小子莫不是看上人家小妞了吧,哈哈哈哈”笑的沈泰红了脸,说了句我去帮师父洗菜马上溜了。总之伙房这边一片融洽,没有因为苏紫陌是个女俘虏就另眼相看,反而事事关照。 苏紫陌每天轻轻松松洗洗菜,打打下手。不时还能跑到李厨身边趁他炒菜偷吃两口,又经常被李厨抓住打手,成为了伙房里一大趣事。李厨又因为常年在外很少跟孙女团圆,对于这个跟孙女年纪一样的女孩儿满是好感,常常是对苏紫陌的捣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感叹这是天老爷怜悯他大把年纪还保卫家国,给他这么一个活泼的小姑娘作伴。 在伙房的生活确实让苏紫陌感到很温馨,可是她心里清楚,一次穿越就是一世,一世就要历劫。不知道这一次,她又会面临什么样的挑战,穿越几世,她心里已经把是非得失看淡,只想自己过好眼前的一分一秒。 所以她还是不能放松警惕,要从军中逃出去,过自己的生活。自己现在还是俘虏的身份一秒,就一秒不得安全。而且她不敢保证那个叫卫临的将军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依旧送她去慰劳将领。苏紫陌需要从头计议,又是一世的开始。 苏紫陌坚定了自己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的心思,只想逃出这里做一个老百姓好好生活。但是现在一切还没有成定居,皆是变数,她也不能轻举妄动,只能静观其变,却没有想到时机这么快就到来了。 这天轮到苏紫陌给主帐送餐食,苏紫陌心里还在担忧万一那位将军认出了她改变主意了送她去那些男人那里可怎么办。但是已经推脱了两次,再推脱只能让自己被大家怀疑,只能硬着头皮去给卫临送饭,心里祈祷着别认出我别认出我。 还没有走到大营,就听见主帐里面传来争执的声音,苏紫陌很识相的站在帐外没有进去,顺便“识相的听一耳朵”。 “将军,此事万万不能听您的,安全最重要啊!” “是啊是啊,您是军中主帅,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兄弟还指着您带领我们冲锋陷阵呢!” “是啊卫将军,您就听李副将和杨副将的吧。小人保管找识趣手脚又麻利的姑娘来服侍您,旧伤复发可不得了啊...” 卫临被他们几人吵得头疼,又都叫不住嘴。自己不过是背上刀伤有些复发,加上军医一旁危言耸听搞得好像他命不久矣一样。这李副将和杨副将也是,以为找媳妇呢,左一句夸,右一句好,跟个娘们儿似的。 卫临衣衫半开露出背上的伤口说道,:“莫要小题大做,不过是小伤而已。况且我不喜欢女人近我的身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将军,男人总归是手要粗些笨拙些,这服侍人的事情还是她们干的来些。现在大敌当前,将军的身体可谓是牵扯全体将士的心啊,将军...” 李副将还想再说些什么,急着拉杨副将的袍子,谁叫他们两人同是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对卫临也总是上心些。也正是为什么卫临格外的容许他们在这里“婆婆妈妈”的原因了。 苏紫陌站在外面听到这里,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想这两位副将还真是忠心耿耿,跟个老妈子一样。 “外面何人?”卫临眼睛尖耳朵灵,早就看见营帐外面人影忽闪忽闪,想看看到底外面的人玩什么把戏。听到这声噗嗤,就把人叫了进来。 苏紫陌见自己已经暴露,只能提着饭盒自己走进帐里,当做是刚来的样子禀告:“将军容禀,小的奉李厨之命给您送餐饭。刚走到帐篷门口被蛾子扰了鼻子,打了个喷嚏。惊扰了将军和各位大人,还请将军大人有大量,莫要跟小的计较。”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上阵头一仗 苏紫陌由于被人发现,还直接被点到叫了进来,脸不由的羞红。说这话也低着头,等了半晌没有回答,只能悄悄的抬眼往卫临的方向看去,却没有想到这时候卫临也打量着她,霎时把头低的更低了。 卫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站在下面满面通红的小厮,明明是偷听他们的谈话自觉好笑没有忍住,却要扯谎说是蛾子惹了喷嚏。况且说谎也就算了,如此看低他这个将军的眼神也不计较,可是这红到脖子根也未免太娘气了吧。 卫临没有开口想细细打探,旁边的李副将却哈哈大笑起来,取笑起苏紫陌“你这小兵,站在外面偷听也就算了。还在咱们火眼金睛的将军面前撒谎。要说你是个细作我还真不信他们武都派出了个这么脸皮薄的细作。” “我才不是细作,我真的是近来参军被分配到伙房的伙计。”,苏紫陌见他们误会,马上开口解释道。顺便举起手里的食盒,证实自己的话。 卫临心里很清楚这顶多是一个刚参军的毛头小子,好奇心重跑到外面听耳朵罢了,也不多计较,招手示意苏紫陌把饭盒送上来。苏紫陌见状,松了一口气,赶忙把饭盒递过去。 旁边开玩笑的李副将却不淡定了“将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这小子跑到外面偷听我们讲话,身份可疑啊,万一他在这饭菜里下毒怎么办啊?不能吃啊将军!” “好啦,你们两个人不要草木皆兵小题大做行不行?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而已,就算他有那个胆量下毒,我也能让他立马就走不出这个帐篷。”卫临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苏紫陌,把苏紫陌看的浑身一僵。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跟要活活撕了我吃掉似的,还好我没有放毒,侥幸侥幸。苏紫陌心里如是想着,越加认定战场上的人杀气重的说法。“何止杀气重啊,这杀气能杀死人!”苏紫陌不小心说出了声。 “你在说什么,不如讲给本将军听听?”卫临放下手里的筷子,认真状的问到。 “啊?没有没有,小的是说将军英英英英姿飒爽、雄...雄姿英发,小的很是倾慕很是倾慕。”苏紫陌干笑两声,妈呀尴尬死了,怎么就管不住这张臭嘴。 “你倾慕我?”卫临听了这话心里有些玩味,看着眼前这小子油嘴滑舌来了耍弄的兴致。谁叫平时别人都看怕了他面无表情的阎罗样,哪里敢在他面前油腔滑调,搞得他只能越发的沉默冷峻。 “不是不是,是思慕...不是不是也不是,反正小人就是很崇拜将军就是了。可谓是咱们男人的榜样。”苏紫陌糗的连脸都没有地方放了,心想这将军赶快把饭吃完她好走啊。 旁边的人看了他们将军这捉弄小兵的情景,不由也觉得好笑,只是碍于卫临不好再放声大笑了,只能偷偷捂着嘴笑。实在忍不住了,扭过头咳两声发泄一下。 “我说你这小子也是个有趣的人才,咱们将军又不是阎罗王,不会吃了你的,你结巴个什么啊!啊?”李副将拍了拍苏紫陌的肩膀,嘲笑到。苏紫陌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拍碎了,这些男人怎么手劲这么大啊! 她正想抬起手揉揉肩膀,却听到杨副将禀报到:“将军,不如把这小子留在您的身边服侍您吧?这小子看起来身板是瘦小了些,但这样他就没有我们这些个大男人手糙了,能服侍好您。再说了,他刚刚不还逗着您笑嘛,解解闷也行啊!” 李副将听了这个,也点头表示同意:“是啊是啊,将军,我看着这小子听机灵的。” 是啊是啊是你个头,苏紫陌心里苦不堪言,怎么就这么“为她操心”,非把她往这阎罗身边推吗?没见他刚刚一副吃人的眼神吗?再说,经过刚刚的捉弄她可对这位将军没有多少好感了。 卫临听到他们又提起来这档子事情,用帕子把嘴一抹,扔在托盘里。正要开口反驳,却看见李杨两位副将跟那位后勤监事边退边说“将军这事情就这么定了,这小子你好生服侍将军,末将告退了。” 突然间偌大的营帐里面就剩下苏紫陌和卫临两个人,气氛一时间尴尬至极。最后还是苏紫陌艰难的开口:“将军,小的把这些收拾了吧。” “嗯。收拾完来我这边,去军医那里拿点纱布和药送过来,就说是我要的,他知道怎么配。” “哦哦,好的。”苏紫陌如获大赦,手脚麻利的收拾好退了出去。又去军医那里拿了卫临吩咐的药,在营帐外禀报一声,得了应允端了药盘子进来。 刚进来就看见卫临不在桌前,站在沙图那边看两军的形势。衣服却不是之前墨色袍子,只着了贴身的里衣里裤。虽说是军营里面不用讲究,可对于苏紫陌这一世的记忆来说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穿这么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将军,小的把药给您送过来了。” 卫临抬头看了一眼苏紫陌,说道:“好,你把它放那儿吧。去外面守着,有事情我会叫你的。” “啊?”苏紫陌没有想到自己要留下来。 “惊讶什么,等下你帮我换一下药,我自己不方便。你以后就直接留在这边了。”卫临说完又不再搭理苏紫陌,自己独自继续之前没有看完的军事地图。 死了死了死了,她真的要留在这里服侍他,还以为是说笑的。他怎么不拒绝啊,我的妈。苏紫陌只能叹了一口气认了命,把盘子放到桌子上面,退了出去。 等苏紫陌出了营帐的门,卫临若有所思的看着布上印这的飘忽人影。刚刚苏紫陌那声近乎哀嚎的叹气他也听到了,看来这件事情并不是他一个人不愿意啊。外面站着的愣小子好像也不愿意服侍他这个将军嘛。 不过要是不应了他那两位副将,他绝对相信他们两人不是今天突然拉一个女人过来服侍,就是明天要唠叨死他直到他愿意为止。他自己带上来的兵,他可是清楚的很,与其如此,不如用这个小子堵住他们的口就行了。 至于这小子,看起来傻呼呼的,卫临总觉得他的眼睛里面透露出一股子机灵劲儿。之前怀疑是细作,目前他的表现又实在不符合一个细作的行为举止,留在身边慢慢观察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这边苏紫陌战战兢兢随时等着里面那人的吩咐,那边卫临眉头紧锁看地形图。等苏紫陌在外面等的无聊到数星星的时候卫临大将军终于把她给叫了进去。这时候她的心情莫过于狗腿子抱上了好大腿,这样忐忑不安的等确实不是个滋味,不如伸头一刀爽快。 进了帐,卫临已经在睡榻上面了,背对着苏紫陌露出伤口,自己笨拙的在上药。又因为这伤口正在心脏的反面,卫临上了好几次药都没有碰到,反而弄脏了衣服,只能把苏紫陌叫了进来。 “过来,给我上药。” “啊?好勒!”苏紫陌心知这是她“上任”头一仗,深吸了一口气走向卫临接过他手里的药,开始上起药来。 卫临的伤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看起来像是被刀剑一类的物品伤到了。背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像一条巨型蜈蚣斜趴在卫临的背上,看起来很是渗人。 苏紫陌小心翼翼的给卫临上起药来,大气不敢出一口,差点要把自己给憋死。正好要换纱布,苏紫陌抓住跟卫临说话这机会又吸了一口气“将军,您把衣服往下拉一点,小的好给你换纱布。” 只见卫临嫌麻烦,直接把贴身的里衣脱了,剩下来一副精装的身子。这动作吓得苏紫陌手一抖,纱布滚下地扯出好长一段,苏紫陌马上回过神来捡起纱布继续小心翼翼的给这位将军上起药来。 等上药所有的程序都弄好了,苏紫陌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觉像逃过一劫,紧张的汗湿了背后贴身的衣衫。 卫临看着苏紫陌如履薄冰的样子,有些好笑的问到“你很怕我?”。 “没有没有的事情,小的是怕第一次服侍将军,没有做好惹将军生气。”苏紫陌赔笑道。 “哦?我可是很满意。想不到你这手艺巧到不像是个男人,倒像极了女人。” 此话一出,苏紫陌紧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难道被他发现自己的身份了吗?可是这不可能啊,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看出来自己的身份,而且看出来自己的身份他肯定不会是这种表现。应该是对自己的试探吧,接下来要更加小心了,千万不要露出破绽。 “还楞着干什么,把东西收拾了放回去吧。” 第一百九十章 身份惹怀疑 卫临站起来把里衣穿上,系着腰间的结说道。心想这小兄弟看着油嘴滑舌的,做起事情来毫不含糊,纱布缠的厚度刚刚好不会影响行动也不会被发觉,他很是满意。 “哦哦,是,小的马上就去。”苏紫陌恨自己又一次愣神,赶快端起药盘跑出了营帐,却与迎面进帐汇报的李副将撞了个正着。 “着急投胎啊,走路长点眼睛啊!”李副将今天心情不好,开口便是呵斥,苏紫陌低头道了歉急急往军医所在的营帐里跑去了。 “吃火药啦今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卫临依然秉承慢悠悠精神,慢悠悠的说道。 “将军,您有所不知。我刚刚收到朝里来信,咱们白兰准备跟武都讲和了!”李副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禀报到。 “讲和?”,卫临坐起了身,“出兵之前不是说不拿下武都绝不归朝吗?怎么现在这个时候讲和?什么时候的决定?” “唉,这决定朝廷在前一仗大获全胜的时候就在考虑了。只是咱们处在边疆之地,信息来的慢,现在才知晓。好像是武都向朝廷讲和,提了很多条件,朝廷正在考虑呢!这不现在叫咱们按兵不动等候消息。”李副将一口气说完有些喘,拍拍胸脯顺了顺气,等着卫临的反应。 卫临也似乎是没有想到朝廷会这么做,二哥不是出兵之前就和自己商量好了吗?现在改变决定肯定有什么隐情现在不便说出来,也只能等班师回朝了才能好好问个清楚了。 “这样,你先不要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不要动摇将士们作战的决心,容易军心不稳。既然朝廷叫咱们按兵不动而不是班师回朝,说明事情还在商量没有定夺,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了。” “是,末将听令”,李副将听了卫临的话,拱手一敬转身出了营帐。 这头苏紫陌也正在李副将脚后跟回了营帐,禀报一声就站在一旁等候差遣,两人一时无言。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外面不时传来巡逻士兵兵器和铠甲相撞的声音。苏紫陌闲的无聊,思绪也不知不觉的飘远,想到自己只在纸上看到“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却没有想到自己真正在奇妙的穿越里体验了一把战争的感觉。 想着想着苏紫陌的眼皮越来越困,今天经历了太多事情太多变故,身心俱疲。一天都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好不容易能够消停,就不知不觉的睡了下去,倒在一旁打瞌睡。 卫临看到这情形,知道今天李杨二人强把他留他这里,还被嘲笑了几把,确实也累极了,也就没有叫醒他。只是留了一盏桌上的灯继续记录军里现今粮草、兵马的状况,他要尽快整理好,等到回朝后直接跟二哥禀报。 众人吵闹的声音惊醒了苏紫陌,她模模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一张简易的榻上,盖了薄毯子,卫临已经不知去向。苏紫陌神了懒腰迈步前往帐外,看见卫临站在高台上,下面是一大群士兵将领在吵闹讨论。 苏紫陌往人多的地方走着,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班师”“回朝”之类的字眼,大家情绪好像相当激动,苏紫陌只敢停住了脚步,决心不凑这热闹远远的看着。 “各位,稍安勿躁。朝廷现在还没有做出回朝的定论,请大家不要妄加猜测,有了任何小心我都会跟大家说明。不管是战还是和,我卫临都是跟大家站在一起的。”卫临顿了顿,看了一下群情激昂的各位将士们,又继续说道: “我知道大家很想报效国家、建功立业,更何况是面对与我们为敌已久的武都。我也和大家一样,恨不能铁蹄踏破武都,消灭武都。但是战争终归是伤害了黎民百姓,现在武都已经像朝廷求和,我们就静待消息。” “各位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但是也有牵绊的家人兄弟朋友。所以万一朝廷真的让咱们班师回朝,我们就叫做衣锦还乡、是白兰的勇士和英雄。所以请各位安心浮躁,我可不想让一些有心人士动摇了军心,影响我们作战,届时本将军会以军法处置,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卫临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语气环视着大家说完这句话后,原本嘈杂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在其他将领的带领下各自回营去了,只有李杨两人随卫临进了中帐。 “将军,此事怎么会突然这么多将士知晓?差点要发生暴动!”杨副将刚迈进中帐就脱口问到。 “我也不知道,但肯定是有人走漏了消息。不排除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刻意夸大来动摇军心。”卫临说罢倒了一杯水坐下,喝完后又用手摩挲着杯沿慢慢思索。 杨副将则看向了李副将,一副不解的表情。“老杨,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李绗可不是那个该死的内奸。除了您和杨副将,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啊!”李副将急忙解释了起来。 “将军,你是知道我李绗的。我他娘的绝对干不出这伤天害理的事情啊,我确实是不愿意这个时候回朝。但我李绗也绝对不会用这种低劣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您一定要相信我啊!若是有一句假话末将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啊将军!” “好了,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这事情太过突然,昨晚我们刚得知消息,今天军中就出现了这个变数,不可谓不蹊跷。”卫临心里也觉得很是奇怪,但事发突然,他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解释这个事情。 “对啊,这他娘的怎么就全知道了啊,我明明就没有告诉任何人。老杨,是不是你说的?”李副将急起来揪着杨涛的衣服领子就质问了起来。 “老李,咱们俩一起被将军提拔上来的,可谓是生死兄弟。咱们俩对方鼻孔里几根毛都清清楚楚,你看我杨涛是做得出那种事情的人吗?你不能急起来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啊!”杨涛好不容易拨开李绗抓着领子的手说道。 “那不是你,也不是我,不是将军会是谁?这件事情就咱们三个人知道,总不可能是鬼弄出来的吧!”。 “那咱们就查,把这个人查出来,让他知道我李绗的厉害!”李绗挥了挥拳头,恨恨的说。 “不行”,卫临阻止到,“这件事情本来闹的军心动摇,好不容易压下去。这样调查只会再让将士们心怀猜忌,无心作战,这件事情要查也只能在暗地里进行。”卫临出口阻止了李绗大胆的想法。 三人顿时无言,各自思索,李绗仔细回想从昨晚到现在到底哪个时候不小心透露了消息出去。心里隐约浮起一个人的身影让他睁大了双眼,那个昨天撞到他的人... 卫临看见李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提醒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李绗这时心里纵然只是猜测也只能说出口:“将军,会不会是上次那小子?”此话一出,三个人心里都是一惊,卫临自然也知道李绗口里的他到底是谁。 李绗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大胆说道:“那小子之前就有前科,趴在军帐外面偷听我们讲话,这一次故技重施也不是不可能。再说,他现在的身份还没有确定下来,说不定真是武都派来的奸细,故意装傻麻痹咱们的。” 李绗说的头头是道,杨涛也点头表示赞同:“没错,这小子故意耍滑头装傻留在将军的身边探听机密,上次事情败露被放了一马。但昨晚正好听到这消息,就在军中散布谣言动摇军心,我要把这小子抓过来对质,看他怎么抵赖。” 卫临听了两位副将的分析,觉得不无道理,但是心里又隐隐觉得那个身板瘦弱的小子不像是细作。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什么理由,就是无条件的选择相信他。但是,如果他真的是细作,那武都的计划也实在是太胆大了。因为留他在身边完全是机缘所致,这么做那小子更可能性命不保。 不管怎么样,卫临还是决定先把人叫过来问清楚。“李绗、杨涛,你们二人去把那个小兵带上来,我要问个清楚。” “末将遵命!” “是,将军。” 二人答了话,匆匆忙忙赶过去抓人了。苏紫陌这边还待在李厨这边唠嗑呢!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们,再回伙房感到格外的情切。李厨还亲自下厨为她做了个蛋炒饭,军中粮食紧重要,能有这样的心意苏紫陌已经很是满足了。 讲了一会的话,苏紫陌还是不太想回中帐。最后还是李厨开口赶人,叫他不要在这边停留过久,踏踏实实干事情才是真。苏紫陌才有些留恋的往中帐走去,刚好遇见出来找她的李杨二将。 李绗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抓了苏紫陌的胳膊就往中帐拉,力道大的苏紫陌直喊痛也没有松手。 第一百九十一章 自证清白 三个人就这样拉拉扯扯你呼我嚷的来了中帐。 “放开我!”终于停下来苏紫陌第一反应就是揉揉自己被抓青了的胳膊。一边痛的龇牙咧嘴一边质问李绗:“干嘛抓着我不放?招你惹你了?” 这话一问,李绗也火了,心里本来就十分愧疚走漏了消息给军中带来了麻烦。现在自己心里有了主意是细作所为,自然要撒一通火发泄发泄的。 “对,就是招我惹我了。你这个细作,事到如今就不要装傻了,好好交代爷爷我还能留一个全尸给你。”李绗恶狠狠的盯着苏紫陌,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 “我?细作?”苏紫陌这下哭笑不得,她一个身份不明、民族不明、国家不明的“三不明”人士哪里就看起来像个细作了?正要开口反驳李绗,突然又想起来了早晨的事情,心下一沉,知道肯定是走漏了什么消息,怀疑到她的头上来了。 心里清楚了一些,说话也有些硬气。苏紫陌直直的看着李绗的眼睛问道:“李将军莫非是因为早上的事情怀疑我?” “怀疑?我呸!这还要怀疑,这件事情只有我、杨涛、将军三个人知道。我们三个人都不会走漏消息,除了你还有谁能干出偷听的事情来?” 李绗一副别装了就是你的吃人模样让苏紫陌颇感无力。也是,谁怪自己上次好奇心太重,要去偷听别人呢?偷听就算了,还被人发现,这下不就是有了前科吗? 无力归无力,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的。“李将军,小的知道上次是小的不对,偷听了几位大人讲话。可是这次小的真的没有偷听啊,上一次就被几位大人火眼金睛发现了,这次军情大事怎么敢再随便乱听呢?小的只有小命一条,可是格外珍惜的。所以绝对不是小的,是不是两位大人哪个手下听了一耳朵说了出去啊?” “你这小子,是不是男人?一人做事一人当,别把脏水往我们和部下身上泼。你坦率点承认我李绗还敬你是条汉子,你若是装傻充愣,别怪我手里的钉锤不长眼。”李绗说罢就要动手,被杨涛拦住,一时两人僵持。 “够了,我还在这堂上呢,吵来吵去吵给谁听?”,卫临见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只能自己来审一审。 “你...”,卫临用手指了指苏紫陌,“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小的叫苏...陌。”苏紫陌这个名字太女气,还是不用的好。 “好,苏陌。我问你,昨晚出营帐后你去了哪里?有何人作证?” “回将军,小人给您上完药就马上将药品送到了北面营帐何军医的手里,他可以给小人作证,而且小的出门还撞见了李将军,李将军也看到了。” “哼,胡扯。你撞了我我就进来跟将军禀报了,谁知道你走没走?”李绗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卫临见李绗质疑也有些道理,于是又接着问道:“你这一路上可有人作证?” 这下苏紫陌可犯了难,都不认识自己,又怎么给自己作证?再说夜晚视线模糊不清,就算看见了也不一定就敢肯定是她自己啊!“回将军,昨晚是弯月,灯火又摇摆,将士们就算看见了是我,也不能确定。所以,无人能为小的从中帐到北营作证。” “将军你看看,她这是狡辩。军中人员众多,怎么会有认不出他的?再说,就算能为你作证你确实那段时间去了北营,你也大可以听完我的禀报再走也不迟,更不会又时间上的差错。”李绗听出苏紫陌无人作证,境地难堪,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油嘴滑舌的小子就是奸细。 卫临深深的看着苏紫陌,像是要印证李绗的猜测,眼神里也带了一丝杀意。卫临这一生最恨背叛和谎言,曾经他那么相信那个人,那个人却背叛他和白兰,做了武都的奸细,是他这“玉面将军”最大的阴影。今天这件事情又隐约唤起了卫临的记忆,顿时卫临周身杀意四起,气势压的周围几人都不敢再开口,只能缄默等着他的动作。 苏紫陌不是没有感受到卫临骤起的杀意,但这个时候退缩只有死路一条,她还要好好的活着过自己的日子呢!想到这里,苏紫陌抱着拼死一搏的决心一般抬起头看着卫临,斩钉截铁的说道: “将军,此事绝对不是小人所为。不瞒您说,小人除了自己的名字,国家、民族、父母亲人一概不知,也就这么囫囵长大了。但小人一直都明白两个道理,一个叫做‘为君子之事,不行苟且之为’;另一个叫做“是己所为认,非己所为弃”。所以小人做人坦坦荡荡,绝不干偷鸡摸狗、鸡鸣狗盗、背信弃义之事;但是不是小人自己做的事情,绝对不会甘心为他人背锅。” 看见卫临确实在认真听她讲,苏紫陌顿了顿就继续说起来:“小人知道,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证明得了小人不是细作。也知道在几位将军眼里小人罪该万死,但是,小人只想活着。” 这句话是卫临第二次听,前一次好像是听一个女俘虏说起过,今天从一个瘦小的男子口里说出来,都一样的力发千钧。卫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选择相信他面前站着的一个人,这个人给他一种他不屑为这种苟且之事,且看穿世间一切的感受。 “那依你的看法,本将军应该如何处理此事呢?”卫临决心听一听面前这小厮的意见。 “小人知道这件事情小人只有找出真正的细作,才能够证明小人自己的清白。所以恳请各位将军恩准小的五日,小的必然抓到真正的始作俑者证明小人的清白之身。”苏紫陌心想现在只能能拖一天是一天,然后赶紧想办法。要么证明清白,要么逃,要么死翘翘,只有这三条路可以选了。 “将军万万不可,这小子明显想拖时间逃跑啊!”李绗急了,冲到卫临面前阻止道。 “将军,小人绝对不会逃跑,每天都会待在将军身边,有什么情况直接向将军禀报。小的只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保住自己的性命。”苏紫陌看卫临正要应允,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时间也急红了眼,说话也冲了起来: “如果三位将军不信我苏某人,可以任由各位将军处置。但是各位将军作为堂堂七尺男儿,只相信自己的猜测,随意冤枉好人。自此还如何行军打仗、如何处理军中事物、如何成为天下男人的榜样?这段话说的响当当,苏紫陌急起来又带起了哭腔,显得颇为真挚感人。 卫临见到这情况,心里还是偏向了苏紫陌这一边。再看李杨二人这头,他们两人见惯了血腥杀戮,却鲜少逼哭男人,一时间两人也手足无措。 “好了,既然这样就按你的来办。不过时间改为三日,三日一到,凶手没有找到,你就只能自己了断吧。”卫临站起来束手而立,做了最后的决断。 卫临见苏紫陌没有吭声,以为这结果她不是很满意,又加道:“当然,如果你真的在三日之内找到了真凶。不仅免去你的冤屈,也算是大功一件,本将军也会论功行赏。” “不用劳大人费心,小人只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与功利无关。只希望到时候李将军能给小人赔礼道歉小人就心满意足了”。苏紫陌心里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军功只会延长她留在这里的时间,于她无用。况且受了这样的冤屈,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卫临听到这样的要求,不由心里佩服,制止了李绗想要反驳的动作,当做应允了苏紫陌的要求。李绗则恨恨的说了声“是,末将听令”就冲出了中帐,杨涛也赶忙追了上去。 苏紫陌心内五味杂陈,知道自己这条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但是她也知道这件事情只是暂告一段落,到最后是个什么样的结果,都取决于她能不能抓到那个该死的细作。苏紫陌想到这里就恨不能把他剥皮抽筋,心里这么想,手里也加重了动作,扯到了李绗拉伤的胳膊,痛的“嗞”了一声。 卫临见事情已经做出了决断,抬手让苏紫陌去军医取药过来上药。“将军,小的只是小伤,不碍事的。”苏紫陌见要她去拿药,以为是让她给胳膊上点药,下意识的拒绝到。 “我知道你这是小伤,可是本将军要上药,叫你拿药是我要用,顺便你自己把药给上了。难道你还想只查案不做事,苏大人?”卫临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人面前就容易起调笑的心思,尤其是看见苏紫陌懵懵懂懂傻乎乎的样子。心里想,果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容易愣神。 “哦哦,小的这就去拿药”,前面花费了大精力解释来保住这条小命;现在又闹了一个误会,苏紫陌已经不想再费口舌来面对这位将军的玩笑,装作没有听见转身出营找何军医取药去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遇袭 在北营那边拿好了药品,苏紫陌往中帐走去,一路尽在想着怎么找到那个该死的奸细。走路一分心,崴了一下脚,还差点把药水打翻了。苏紫陌心里想到人要是不走运,喝凉水都一样的塞牙。不过她苏紫陌可从来不信命,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快走到中帐,苏紫陌看见卫临站在营帐外面看见周围的草被踩踏的痕迹若有所思。看来卫临自己也没有完全准备把这件事情交给自己,这样也好,她自己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洗脱嫌疑,证明自己的清白。至于洗脱她嫌疑的是谁,已经不重要,她倒是恨不能多几个人帮忙来破这个案子呢!所以对于卫临的“主动加入”,她倒是喜闻乐见。 卫临感觉到苏紫陌的走近,抬起眼示意她走过来看看这边。“你的意思是确实有人站在这边偷听谈话?” 卫临点点头,表示同意,接着补充说:“依我看来,偷听的人应该并没有逗留多久。因为草丛倒伏的情况并不是很厉害。” “但是草的磨损很是厉害,你看,被踩到的一侧已经汁水模糊,此人应该体重不轻。”苏紫陌捻起一根草屑说道。 卫临见到苏紫陌更进一步的分析,挑了挑眉,没有想到这油嘴滑舌的小子还有两下功夫,示意苏紫陌继续说下去。 “而且,我认为此人应该有一点武功功底,不然不可能在门外偷听却不被你们发现。虽然李将军的嗓门大,但是帐篷外面听的比较模糊,这种情况下能够得到准确小心还不被您发现,肯定是有些本事的。”苏紫陌肯定的说。 “哦?苏大人这是准备给自己洗脱嫌疑啊?上次你站在门外偷听,若不是偷笑我们还真没有发现你呢!”,卫临见苏紫陌说的有些道理,事情也算稍微有了些头绪,不免轻松了一些开起了苏紫陌的玩笑。 “卫将军,话不是这么说的。小的只是无意之间听到,而此事却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乃叛国之举。”苏紫陌明知道卫临是跟他开玩笑,但事情没有解决,她的心情自然好不起来,说话也带了一些脾气。 “卫将军若是怀疑小的,直接抓起来严刑拷打就可以,不必跟小人在这里多费唇舌,耽误将军时间。” 卫临听了这话,心想这小子也是个有脾性的,自然不再逗弄。正色道:“本将军只是猜测而已,你可有什么良策找到凶手呢?” 苏紫陌被问到了点子上,但是却没有具体的办法找出真凶,老实回答到:“回将军,没有。” “不急,还有三日,你可以慢慢思索,找出真凶。”卫临说完进了中帐,他还要继续琢磨回朝的事情,再说这次风波只是暂时被压下去了。现在军中已经有了奸细,因此要多加堤防小心。 想到这里,卫临准备把李绗、杨涛二人叫过来商量对策。 至于苏紫陌,一时苦恼找不到计策找出凶手,不知不觉走到了伙房。刚迈进门,李厨就热情的打招呼“你小子还知道过来看看我老人家啊,被将军提拔了就屁股翘到天上去啦?” 苏紫陌这才回过神来,想到应该是今早的事情还没有传到伙房,所以李厨他们一帮人现在还蒙在鼓里。不知道他们听说了这件事情只会,还会不会这么殷勤的跟自己打招呼,或是把自己当做奸细?想到这里,苏紫陌决定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哪儿的话呀李叔,小的这不是过来看你了吗?给您捶捶背、揉揉肩,我可是想死您做的回锅肉了!”苏紫陌强打起精神,堆起笑脸应道。 李厨听了这话喜笑颜开,从隔壁屋子端了一碗回锅肉捧到苏紫陌的面前说:“你闻闻香不香,那些个臭小子刚好都出去干活了,没人跟你抢,快吃了吧!” 苏紫陌闻言眼眶一热,这老人从进了伙房就待自己极好,哪怕是去了中帐,也依然不把自己当外人,反而更像是孙女,天天盼着自己过来看看。 “哎,好,我吃,您也跟我一起吃。”苏紫陌心里受了这好意,对眼前的老人也多了几分亲近。 “我就不吃了,这专留给你的,快吃吧。”李厨把筷子塞到苏紫陌的手里,笑眯眯的说道。 “李叔不吃我也不吃。”装作赌气把筷子放在了一旁,苏紫陌气呼呼的说道。 “好好好,我吃,你也吃。”李厨越看这姑娘越像自己的孙女儿,又听话又懂事,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分。 苏紫陌跟李厨两个人吃着一碗回锅肉,李厨还总是把瘦肉拣到苏紫陌这一边,看的苏紫陌眼眶又是一红。 “怎么啦怎么啦,谁欺负你啦。”这一哭李厨慌了手脚,心想这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苏紫陌也不回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忍着眼泪不往下掉。 “姑娘,是不是谁欺负你啦?有什么不畅快的事情你跟我说,我帮你做主。不要看我年纪大,辈分可高着呢,你说出来我让将军给你做主。”李叔拍拍自己的胸脯做着保证。 “没有的事李叔,就是有些想家了”苏紫陌不想让这个慈祥的老人掺和进来,有一碗回锅肉给她留着她已经相当满足了,不想李厨再为自己操心。 “姑娘,你就别再跟老汉我装傻啦。我在这军中待了这么久,什么消息漏不过我的耳朵的。别人不信你,我老汉信你啊!你说,第一次看见你这姑娘,我就感觉像我孙女,机灵聪明又懂事儿。你是绝对不会干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的,不怕不怕,清者自清。”李厨见苏紫陌还是有所顾忌,直接把事情说了出来。 这一说,使得苏紫陌对这眼前的老人无比感动依赖。在这个世界里能够对自己毫无条件的信任,仅凭自己感觉就想信她的人,只有这一个了。想到这里,苏紫陌把事情始末都一一详实的告诉了李厨。 “这肯定是哪个天杀的臭小子叛国,害得你给他背了这个黑锅,唉!”李厨无可奈何的叹气说,心里对面前这女扮男装的小丫头更加怜爱。 “李叔,您别生气。将军给了我三天时间让我找出真凶,我一定会把那个人揪出来,剥皮抽筋。”苏紫陌恨恨的说到。 “好,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相信你,有什么需要我老汉帮忙的只管跟你李叔说。不过你也不要怪将军,他可是个好小子,我看得起他。现在给你三天时间,是他自己要给将士们一个交代。姑娘,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好,谢谢李叔。将军那边,我没有什么资格去怪他,也不会心怀不满,我只恨那个让我背黑锅的人。” “那就好,你这么聪明机灵的孩子,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李厨真心的说道。 “我知道的李叔,那我就先回去想办法怎么找出凶手,您自己要保重身体。等我找到真凶,再来看您,” “好、好,你回去吧,要多加小心。”李厨向苏紫陌挥了挥手,示意她回中帐去。 从北营回来,苏紫陌还是不想回中帐跟卫临面对面,不知道为什么跟卫临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总是有不自在。加上手上的淤青还没有好起来,军中的药品似乎不太奏效,她想自己去附近的林子里找找有没有活血化瘀的龙舌草,能让伤口好的快一些。 苏紫陌往林子里走去,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更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悄悄盯上了她。 龙舌草喜阴,喜欢生长在背阳坡一面的树林里面,尤其喜欢长在高大灌木的附近,植株矮小,花朵作舌头状,又由于其粉红的颜色,像极了舌头,故名之曰“龙舌草”。 苏紫陌找寻了一会,并没有看见龙舌草的影子,一时间有些泄气。但为了自己胳膊的淤青更快复原,她只能又继续躬这身子寻找起来。 外面的太阳很烈,但是有了高大松木的遮挡林子里显得阴凉而不燥热,但是这样的寻找还是让苏紫陌出了一身细汗。 苏紫陌找了一会无果,只能抽了帕子垫在松树根上面一屁股坐上去休息一下。一面埋怨着古代的医疗技术真是不够发达,药品也少、疗效还不好,害得她要亲自过来采药敷伤口。 还好她自己懂得一点医学,不然在这边生个小病都得要了她的小命。歇息完了恢复体力还是要继续寻找,不然天就快黑了,待在林子里还是不安全的。 收了帕子装进了袖口,苏紫陌小心翼翼的看了周围。自然是不能让别人看见她一个“大男人”还用手帕的,任何时候都要小心。周围没有看见人,苏紫陌放下心来继续寻找。 龙舌草植株实在是太过矮小,还要弯腰低头在掉落的松针里面寻找。苏紫陌左扒一下右扒一下没有找到,准备原路返回再找一次,如果还没有就直接回营算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刺客被抓 突然后面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吓得苏紫陌一跳。她待在原地没有动往声音的方向瞧过去,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苏紫陌心想只怕是这林子里的蛇被我惊醒了,看来要快点找到龙舌草,不然到时候药草没有找到反而被毒蛇咬到就不值得了。 苏紫陌抓紧加快了自己手里的动作,暗处那人也慢慢的捏紧了自己手里的木棍,苏紫陌走一步,他就跟一步,脚步踩在松针上面发出窸窸窣窣的沉闷响声,在这树林里显得格外的突兀。 苏紫陌就算是再迟钝,也知道自己现在被跟踪了,而且肯定跟踪了有一段时间。自己最近的警惕性真是越来越低了,不管跟踪她的人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现在最重要的事情都是要尽快走出这片林子,让自己尽快安全。 苏紫陌压抑自己紧张的心跳,屏住呼吸慢慢的加快了脚步,等待着那个人的反应。果然,后面的人也加快了步伐一步步的再向她靠近。苏紫陌知道自己这样下去肯定会被抓住,于是干脆停住了脚步,大声说道: “出来吧,我知道你跟踪我很久了,大丈夫做事情坦坦荡荡,这个时候就别再当缩头乌龟了。” 说完苏紫陌自己站在原地静静的听着来自各方的声音,眼睛却死死的盯住后方一堆高大的矮丛灌木。约莫等了几十秒,那人终于从灌木丛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根粗壮的木棒。 看样子不仅仅是要找茬这么简单,怕是连她这条小命也要一并拿去。苏紫陌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要对自己下狠手,感到此事棘手,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耍狠装镇定,此所谓输人不输阵: “这位好汉,不知小弟有何事尚未周全,要您如此大费干戈。” “谁叫你该死却不去死,我便来送你一程”,对面一声黑衣的人说道,由于又蒙着面罩,看不清面容,只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看来您今天是不打算放过我了,不过死也要死个明白。受何人所托,所为何事?”虽然苏紫陌隐隐感觉跟奸细事件有关,但一时间慌乱也理不清头绪,开口问道。 “死人是不需要清楚这么多的”,直接对方不再言语,举了木棒就往苏紫陌这边冲来,苏紫陌只得拔腿就跑。 山林里面地形复杂,坑坑洼洼极多,两人都讨不到什么好处,一时间拉锯异常。 苏紫陌心里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她这是造了什么孽要被怀疑被追杀,好好的和谐生活不好吗?干嘛又让她背锅又让她当炮灰,能不能先问问愿不愿意啊? 有了分神这会儿的功夫,黑衣人已经追了上来,离苏紫陌不过三五米的距离。苏紫陌见状抓起一把泥土就往后方扔去,也不管有没有扔对地方,转身就跑的更快了。 黑衣人见苏紫陌扔了一把土过来,下意识用手作盾挡了一下,一时间又落后了几米。 苏紫陌见状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没有回到军营就算不上真正的安全,她继续没命般的向前跑去,也顾不上两侧的树枝刮出来多少红痕。前方马上就要到树林的出口,苏紫陌眼睛一亮有了希望。 后面的黑衣人见状也加快脚步拉进距离,看到前方就是出口出手把手里的木棍往苏紫陌的方向掷去。 木棍在空中转了几圈最后重重的砸到了苏紫陌的小腿上,苏紫陌瞬间右腿跪了下去,扭头看见黑衣人马上要追上来来不及止血就艰难的站起来往出口跑。 还剩一段路了,你要坚持住,苏紫陌心里不断的给自己加油打气,不断的往前挪动,隐约看见前方有移动的小黑点。 有人!苏紫陌也顾不上后面的追赶,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救命救命,企盼那边的人能听到自己的呼救声。 等苏紫陌感觉到嗓子嘶哑喊不出来的时候,全身也没有什么力气了,就这样重重的栽了下去。闭上眼的瞬间看见那几个黑点往自己这边移动过来,顿时放松下来晕死了过去。 中帐里面卫临紧紧捏着拳头,不停地来回踱步。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之下偷袭军中将士,何况那个将士还是奸细事件的重点嫌疑人。 难道真的是这小子查到了什么东西,使得武都那边按捺不住要杀人灭口?还是武都看到这枚旗子已经暴露,准备让他永远闭嘴保住剩下的棋? 不管如何,卫临都肯定一件事实——这军中,不止一个奸细!这群人到底是怎么插进到队伍当中的,他的军队里面出了叛徒,是最大的耻辱。他一定要把这些人一个一个找出来,让他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周边的人都嗅到了从卫临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的味道,一时间连忙战战兢兢的安分做事,不敢言语。 “将军,这位将士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根据脉象判断,仅仅是精疲力尽一时虚脱罢了。只要休息几天,就行了。至于刮擦的外伤,抹些金疮药就好了!”何太医躬身禀报道,顺便吩咐身后的小兵去北营拿一瓶金疮药过来。 “知道了,你下去吧!除了李杨二位副将,你们都先出去。” “是,将军。” “是,将军。” “是,某将听令...” 等只剩下三人,卫临看着躺在军榻奄奄一息的苏紫陌问道:“这件事情,你们怎么看?” “肯定是杀人灭口啊将军!”李绗脱口而出,杨涛却闷声不言,埋头思索。 “杨涛,你怎么看,具体说说?”卫临见杨涛心中盘算,开口点到。 “将军,末将以为,此事是真正的奸细所为!” “哦?此话怎么说?” “虽然说苏陌之前着实令人怀疑,但是他自己许下三日之约自证清白,自然不会轻易找死。也不会在这个关头跟武都联系,所以苏陌的嫌疑暂时可以洗清了。” 卫临点点头当做知晓,但这件事情不止这么简单,肯定牵扯到了大局,武都才会痛下杀手。 你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武都那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杀你?你又到底是怎么样的身份?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卫临眼神复杂的看着军榻上重伤的苏紫陌,心里想着只有等到她醒来才能知道答案了。 “李绗听令。” “末将在。” “本将军命令你从今日起加派人手驻守中帐,不管任何时候我都要确保苏陌的安全,直到他醒过来。” “末将听令。”李绗拱手行礼,接令后退到了一侧。 “杨涛听令。” “末将在。” “本将军令你从今日起负责苏陌饮食和用药,不管何人呈上来的药汤、食盘,都必须经过仔细检查,凡有可疑踪迹的人,直接抓获,不需要向我汇报。” “是,末将领命。” 在苏陌醒过来之前,必然要保住他的性命,才能查到武都的奸细,肃清军营。而苏陌躺在这里一天,就一天对那些人是个威胁,他卫临就要看看,在他的营帐里,那些人还如何得逞。 想到这里,卫临星眸霎时锋利,李杨二将也领命退了出去。只剩下了苏紫陌和卫临二人在中帐里。 苏紫陌其实早已经醒过来,无奈卫大将军的气场实在是太强大了,于是她只能装羸弱继续晕下去。如今看样子,那个人怕是早就发现自己在假装了。 “咳咳,那个...”苏紫陌尴尬开口道,刚刚跑了那么久,又直接晕倒了,她是真的有些渴了。 “怎么,醒了?还是不装晕了?”卫临本想看会兵书,顺便看这小子能藏多久,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扛不住了。 “没,没有装晕,刚刚是真的跑累了。那个,能不能给我一杯水。”忐忑开口后苏紫陌瞬间就后悔了,她这个无名小卒怎么敢使唤大将军,这不是找死吗? 卫临难得的没有跟苏紫陌计较,去桌上倒了一杯水,递到苏紫陌的嘴边。虽然说军营里面男人不用讲究,可是苏紫陌还是觉察出有些暧昧,稍稍往后退了点,坐起身来。 “将、将军,我自己来。”苏紫陌脸上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好”卫临也没有多计较,把杯子递到苏紫陌手里,看她喝完这杯水。卫临看着苏紫陌喝水的动作,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将军我喝完了。”苏紫陌见卫临盯着自己看,生怕漏出什么破绽,于是赶忙把水喝完开口打断卫临的眼神。再这么看下去我会死啊!苏紫陌心里咆哮道。 “不喝了?” “不喝了”苏紫陌轻轻点头到。 “说说在树林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卫临虽然在这件事情之后认为苏紫陌是好人,但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 “有人追杀我,但是他蒙着脸,我没有看清。应该是很早就跟踪我到树林里面了,怪我没有警惕。”苏紫陌现在只能回忆起一点片段,模模糊糊的说。 “那你为什么要去树林里?” 第一百九十四章 连环计 卫临眼神盯着苏紫陌一动不动,想要看出点说谎的成分。 “我右手被李将军捏伤了,军中的金创药不管用,我自己采草药去了。”见卫临没有回答,苏紫陌自嘲道:“没想到草药没有采到,反而把小命差点弄丢了。” “以后身上有伤的话就别乱跑了,要什么药军中没有跟我说就是了。”卫临说罢去旁边的小柜子里取出来一瓶药给苏紫陌,“这是从朴神医那边讨来的药,也是龙舌草制成,不过更加凝练,药效更好。” 苏紫陌呆愣愣的看着卫临,这算是相信她啦?连其他问题都不问了?还送朴神医的药给她?朴神医可是白兰、武都两国公认的神医啊,这瓶药,能救多少条命啊? 卫临看着苏紫陌这莫名其妙的眼神,又见他一会打量自己,一会看着药瓶,感觉到好笑。不免轻松的跟苏紫陌说起安排。 “你最近就直接住在我的中帐之中,有什么问题直接跟我沟通。吃食的话伙房那边会送过来的,杨将军也会多加照应。” 苏紫陌听了这话,心里却愉快不起来,因为这说明真正的凶手不仅没有被抓到逃掉了,反而还很可能再来杀害她。她必须得想出个什么办法来保护自己,不由得看了看卫临。 卫临见苏紫陌表情凝重,心想这小子知道自己现在境况危险,但是现在最要紧的是抓出内奸。 “卫将军,离我们约定的抓出内贼期限还有多久?”苏紫陌抬头问到。 “两天。”卫临不知道苏紫陌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卫将军,我有一个办法能够抓出内贼,但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配合?” “什么办法?你说,我看看能不能行。”卫临决心听一听是什么计策再做决定。 “我想要让内贼自己来找我们。”苏紫陌笃定的说道。 “让他自己来找我们?”卫临有些惊讶,对苏紫陌的计划有了一些兴趣。 “我们这样...” 卫临听完,觉得这个计策可行。又低头吩咐了几句,把计划周全了一些,准备第二天行动。 第二天一早,军营里面传出来卫将军带着两位副将狩猎去了,要到晌午才回来。一时间中帐里面只剩下那个将军身边的小兵,军中将士不知道什么情况。因为苏紫陌被袭击的事情也只有那天的卫临和他几个亲信知道。 因此将军出去狩猎其他人依旧本分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有两个人却是坐不住了,因为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两个人必须要做出点什么行动来。 只见与那日袭击苏紫陌身形很像的一名士兵悄悄靠近了中帐,暗中观察附近的情形。今天值班的守卫少了一半,只剩下一个人无精打采的站着,时不时打一下瞌睡。 那人又看了半个时辰,见守卫慢慢躬着身子倒了下去,才看了看四周悄悄摸进了中帐。 苏紫陌依然睡在军榻上面,看样子睡的很沉,那人从怀里摸出一把刀,用力往苏紫陌心脏的位置扎去。 原本料想的血溅当场没有发生,只剩下那个歹徒的惊愕之声。原来军榻上躺着的根本就不是苏紫陌,而是卫临。 只见卫临翻身而起,一个斜踢将那人踹翻在地,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李副将按倒在地。杨副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提刀站在一旁,而苏紫陌更是好端端的站在一旁怒视着他。 “这是个局”,行刺之人,也就是之前追杀苏紫陌的人说道。 “呵呵,你才发现,已经晚了。”苏紫陌心想这局虽然巧妙,但是时间敏感,且全是漏洞。她和卫临之前还担心内贼根本就不会上当,结果他还是太心急,暴露了自己。 “李副将、杨副将,把他押下去审问。”卫临吩咐到。 “小心!他要自尽!”苏紫陌眼快,看见那人的小动作,赶忙大声喊道。 卫临抬腿踢上行刺者的肚子,又飞快蹲下身掰开他的嘴巴把一块布塞到了他的嘴里,让他不能再咬舌自尽。又吩咐李杨二将严加看管,务必要留一条性命才让他们把人带了出去。 事情已经告了一个段落,内贼也被抓了出来,但是卫临总觉得事情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苏紫陌见状,心里也觉得有些蹊跷,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不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卫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他们两人想到了一块,于是便开口问道。 “是,这次他自投罗网来的太快也太容易,我觉得这件事情肯定不止表面上这么简单。应该还有内贼混在军中,继续潜伏了起来。”苏紫陌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真的还有内贼在这军中,那她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自己这条小命她还是看的很重要的,因此要和卫临联手铲除内奸,自然是要乖乖配合。 “对,虽然说没有万分肯定还有同谋。但是这人被抓之后只字不提树林之事,一心求死。我刚刚与他交手的时候他却没有多少功底,但之前在帐外偷听我们的人确实是一个有武功的人。”卫临也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点,如果他的军队里面埋藏着不止一位内奸,那这个队伍确实应该好好肃清一下了。 “因此,这人很可能只是一枚棋子而已。他的上面,肯定有身份手段更高明的人,现在还没有暴露出来。今天的行刺,多半也只是听从了背后黑手的命令而已。” “对”,卫临肯定道,“因此那人已经知晓我们设局抓他,他还是派了手下过来送死,也算是一个狠角色了。我们要多加小心。” 苏紫陌赞同的点了点头,突然听到卫临说:“从今天起,我跟你同吃同住,他们定然会再找机会下手,为了保证安全,你从今天起就跟着我吧。” “啊?”同吃同住?有没有搞错?这样她很容易暴露的好吧?小命重要还是贞操重要?苏紫陌犯了难,哎呀呀急煞我心也啊。 “怎么,你不乐意?还是愿意等着第二个刺客来去你的性命?”卫临难得的严肃起来,加重了语气,压低了声音,吓得苏紫陌一哆嗦。 “愿意愿意,只是小的怕惊扰了将军。”苏紫陌很没有骨气了屈服于卫临的“淫威”之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做了回狗腿子拍一回马匹。 “那就这样决定了,以后也不用回西营那边,今晚把东西收拾好直接搬过来。”卫临决定好后出了中帐,想去周围再去找找信息,顺便问问李杨二人审问的结果如何。 这下剩了苏紫陌一个人呆呆的在中帐里面思考人生,想着自己在大好年华里面就要被将军“金屋藏娇”,心情真的是不要太差。 但是却是在卫临身边足够安全,自己现在没有半点武功,顶多备点痒痒粉在身上好到时候逃跑。真正遇到了会武功的高手,那她自己绝对是死翘翘。 而且这件事情已经牵扯到了武都、白兰两国,她现在这顶项上人头武都那边惦记的紧呢!虽说军营里面也不是百分百的安全,但是总比踏出军营就要被追杀来得强。 想到这里,苏紫陌郁闷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点,拍拍屁股回西营收拾东西去了。 苏紫陌抱了被褥往中帐走去,边走边想剩下的刺客余党该怎么找到。她自然是不寄希望于那位被抓的刺客了,落网的时候就依然决然的选择自尽,一心求死的人怎么会可能提供有用的信息给他们?不过是个谎言罢了! 见李绗杨涛二将从监牢那边过来,面色不太好看,心里知道肯定是没有什么进展,决心不去触霉头。于是苏紫陌折了一条小道去了中帐。 进了中帐,卫临斜躺着休息。苏紫陌轻手轻脚的把被褥放了,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准备去伙房找李厨。 “去哪儿?”卫临在背后开口道。 “将、将军,我去个茅厕...”苏紫陌一脸苦相,这也能被抓现成,她最近怎么在卫临面前无处可逃啊? “那本将军跟你一起去。”卫临作势起身,一副认真的模样让苏紫陌不疑有他。 “不用不用,我现在突然不想去了,不去了不去了。将军您自己去就好了。”苏紫陌吓得直摆手,跟他去,总不能一起那啥吧? “不去也好,我们商量一下内贼的事情。”卫临也不是真心要去茅厕,看苏紫陌一脸慌张模样就知道肯定在说谎,也不拆穿打定了心思要戏弄他。 卫临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身板瘦肉的小子面前总是能轻易的放松下来,见到他傻愣愣的样子就想去欺负一下。 “欺负?”卫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了这个字眼,一时脱口而出,觉得有些奇怪。眼前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将军、将军,卫将军!!!”苏紫陌见卫临自己一个人在那边浅笑,自己也不理,于是大声喊起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水落石出 “无事,我们讨论正是吧。”卫临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定了定神,准备和苏紫陌讨论起来。 “李将军杨将军那边没有什么结果吧?”苏紫陌心里知道答案,但还是觉得问一下会比较妥帖,于是开口问道。 “没有,那个刺客什么都不肯说,连续审问几个小时了,都没有松口。”卫临丝毫没有苦恼的样子,好像从开始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将军?” “你不是很里手吗?之前那个计谋顺利的抓到了刺客,如今再献一个计策,我便把你升上一个军阶啊!”卫临半真半假的说道,顺便静静观察者苏紫陌的反应。 苏紫陌见卫临不太正经,一时也分不出是故意为之来试探她,还是真的跟她开一个轻松的玩笑,只能假装没有听到的继续说道:“小的这边没有什么计策可以为将军解忧,还是请将军多费苦心。” “你跟那个何军医是不是关系还不错?”卫临看着苏紫陌问道。 “啊?回将军,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苏紫陌摸不清卫临话里的意思,为了保险还是说了真话。 “那你去传我的命令,说我要他做的事情都写在纸条上面,他只需要照做就行。”卫临说完转身回了书桌,提笔写起了字,苏紫陌跟在后面看卫临写的什么内容。 卫临在上面写了一些事项,还提到了一味药草的名字,苏紫陌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她在一旁看了许久,卫临才收笔把纸条卷成了一个小筒塞到了苏紫陌手里,让她送去何军医那边,不要让任何人看见。 于是苏紫陌借着给卫临拿药的机会把字条送了过去,总感觉是有些什么事情瞒着她,但又弄不出个什么头绪,问何军医他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只好领了药往回走。 李杨二将行色匆匆从中帐出了门,苏紫陌意料到今晚有什么行动,准备去找卫临问个清楚。 进了中帐,苏紫陌示意卫临换药,卫临也不推脱,直接脱了上衣坐到了军榻上面。 这是第二次给卫临换药,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紧张,但还是有些放不开。苏紫陌擦完了药,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将军,是不是今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啊?” 卫临挑了挑眉,看来很是欣赏苏紫陌的聪明,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告诉了苏紫陌:“今晚有好戏看,要不要一起去?” “去去去!”苏紫陌心里下意思认为是要抓奸细,不然不可能卫临会叫他一同前去,于是欣然答应了一起同去。 是夜,卫临、李绗、杨涛、苏紫陌四人简装出了中帐,虽然是简装,但心情却一点也不轻松,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走了一段小路,苏紫陌隐约见到监牢的大门。卫临嘱咐士兵不要出声,将守卫的四套衣服都换了下来。苏紫陌还在愣神之际,卫临也拿了一套给苏紫陌,示意她换上。 四人闪进了监牢里面,直接就在走道上脱了便装换起衣服来。苏紫陌没有想到是这个情况,一时愣在了原地。 “还傻愣着干什么,你这小子,动作麻利点。”只见李绗首先换好了士兵的衣服,偷偷摸摸的往门外看去。 苏紫陌只能麻溜的脱了外套换起衣服来,尽管背对着他们三人,苏紫陌还是感觉到异常的紧张,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卫临让李绗和杨涛守在门口,自己则和苏紫陌往里面走去。卫临见了苏紫陌僵直的后背,知道他有些紧张,轻声在耳边安慰道:“别怕,我会保护你。” 苏紫陌听了这话莫名的觉得安心,跟着卫临往监牢里面走去。 到了最里侧苏紫陌才知道,他们今晚是来见这位刺客的。但是卫临仅仅只是在外面转悠了一下,学着守卫的模样骂了两声粗口,便跟苏紫陌搭起了话:“走,咱们去外面喝酒去。” 苏紫陌这下明白了卫临是放了个网,等着来一场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的好戏呢!便也决心将这戏演的再像一点,也学卫临喝起了酒。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外面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什么人走动,卫临慢慢的睡倒在了桌子上面,苏紫陌头也有些晕乎乎的,于是慢慢趴在桌子上面睡着了。 但是卫临的眼睛的等苏紫陌睡着之后就睁开看了看附近的情况,听见苏紫陌均匀的呼吸声,就知道这小子是不胜酒力直接在这里睡着了。也好,这样自己也能放开手脚。 卫临正暗笑的时候隐约听见外面有声音,连忙警惕了起来,随时准备行动。卫临只见一个守卫模样的人提了一个食盒,先是往卫临这边看了过来。卫临见状赶忙闭起了眼睛,等那人确定了卫临苏紫陌睡着了,便径直往昨日抓到的刺客走去。 “喂,起来了,别睡了。”那名被抓的刺客模糊着睁开双眼,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明天你就要上断头台了,将军命我把这好酒好菜给你送了来,让你做个饱死鬼。” “军爷?你说我明天就要死?”那名刺客仿佛不敢相信,一把手抓了那人,问了起来。 卫临见那人把手甩开了,说道:“是是是,还不快吃了明天好上路?” 牢里那名刺客见状连连点头,抓起了食物就往嘴里塞,也来不及去用筷子。 那送餐的人见刺客已经开始吃起了饭,说了一句饿死鬼就出去了。卫临这下才起了身,跟牢里的那名刺客点点头。只见那刺客把遮住脸的乱发捋开了,露出一张与刺客判若两人的面孔,转身把刚刚吃的饭食吐了出来。 不仅如此,他又轻松的打开了锁链,往卫临行礼之后就出去了。而刚刚假扮守卫来送吃食的人自然是有李绗和杨涛去跟踪。他之所以不在牢里抓捕那个人,是想确认还有没有余党内应,好一网打尽。 对于李绗杨涛的本事,卫临是绝对信任的。接下来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卫临想完这些,看着桌子上睡得深沉的苏紫陌,不由得莞尔一笑——这小子,明知道是演戏,酒量不好还喝酒,这不就喝趴下了。 卫临正准备喊人过来把苏紫陌扛回去,可能支使的人都被自己分配了任务早就不在牢里面了。这下,卫临也只有认命背起来苏紫陌往中帐走去。 都说喝了酒的人死沉死沉,但是苏紫陌压在卫临的背上轻飘飘的,也不乱动,只是一个人说着梦话。卫临停住想听这小子喝醉了能说出什么胡话,却只听到零零碎碎的说“现代、回家...想...”之类的字眼。卫临不明白意思,只能当做是苏紫陌真的喝醉了。 两个人半拖半拉终于到了中帐,卫临准备去冲个澡,看见苏紫陌一脸潮红睡在军榻上,觉得面前这人生的果真娘气。 自然也只是轻微的嘲笑罢了,这卫大将军不近女色,自然不知道面前这人是个娇滴滴的女子。怪不得以后漫漫追妻路尽是被动和无奈。 苏紫陌还不知道将军已经嫌弃起了她的“娘气”,翻了一个身愉快的接着睡了起来。 梦里面苏紫陌居然梦到了卫临,卫临笑着对她说她喝醉的样子真好看,吓得苏紫陌一激灵醒转了过来。 苏紫陌看着自己身处中帐,还有些头疼,知晓了自己又错过了好戏,捂着头颇是无奈。 苏紫陌见好戏已经错过,但是这结果她还是想要知晓的,便畏畏缩缩下了床想去外面探听一些消息,却没有想到账外士兵一问三不知,倒是让苏紫陌有些奇怪。 这下子没有了法子,于是准备去问李绗,却只听到对方跟她说人放了的消息。 “放了?”苏紫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卫临不就是想来一场瓮中捉鳖吗?现在放了是几个意思? “自然是放了,这是将军的意思.”李绗的语气也不是很好,显然昨天他是想去追到这个刺客的,无奈将军不肯再让他多事,叫他和杨涛看到情况后便回来向他禀报。 “那卫将军没有说什么吗” “那卫将军没有跟你说什么吗?”苏紫陌紧接着问道。 “我说你这小子,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们将军去啊。扭扭捏捏的在这里问我,问我们将军不就好了吗,跟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我还有事,要走了。”李绗性子急,耐不住苏紫陌的问题,甩了甩手直接走了。 “哎....”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苏紫陌心理想。 “李绗说的不错,你有什么疑虑直接问我就好了。”卫临在后面开了口,这小子明明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宁愿去问李绗也不来问自己,实在是很难理解。 “将军,为什么放了那个人?”苏紫陌也不客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问。 “因为除草要除尽。”卫临眯起了眼睛满是杀意,这样的眼神苏紫陌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一时间有些呆愣。 “走吧,那个人今晚就会落网的,跟他的余党一起陪葬。”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同床共枕 卫临今天着了一身蟒青色的长衫,腰间竖起,配上这句话显得杀气满满。 这样的感觉苏紫陌自然是不敢跟卫临说的,只能作小媳妇状乖乖的跟着卫临去了北营那边。 大老远苏紫陌就看见何军医在琢磨着自己上次给他的龙舌草,不免心里觉得这老头虽然迂腐了一点,工作还是很尽心的嘛。 “将军。”何军医看见卫临往这边走来,放下了手中的草药拱手行礼。 “嗯,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卫临问道。 “这...回将军,目前还没有人到我这里来取药草。”何军医有些困惑的回答道。 昨天卫临让苏紫陌送一封信给他,命他带人把方圆五里的龙舌草都采回来碾成药丸。如果有任何人来他这里拿药,都要偷偷记下姓名过来禀告。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我在这附近走一走。”卫临心中有了头绪,示意苏紫陌跟他再走一走。 到了北营最北边,就是那一片小树林,那人应该已经去过那边看到了龙舌草被采,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知道为什么我不让李绗杨涛去追吗?”卫临突然开口,“禀告将军,小的愚钝,还请将军示下。” 有身份的人总是要摆摆架子的嘛,苏紫陌很是知晓这个道理,不遗余力的拍着马屁。对于卫临,自然是卫临越觉得自己没有本事自己就越安全。 “我让李绗在他左臂割了一个伤口,伤口虽小,但是很深。军中一般的药草是绝对治不了的,现在天气炎热,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容易发炎溃烂,严重的还会流脓。” “但是附近只有药草在我们的手里,龙舌草也被我们悉数采尽。如果他不想被发现,就要冒险偷药,到时候只等着抓他就是;如果他不去拿药,就只能等着伤口溃烂,依然会被我们发现。”卫临笃定的说道。 “意思就是不管怎么样,那个人必死无疑?”高,实在是高。而且等着他自投罗网这一招实在是...奸诈。苏紫陌望着卫临,像是在望着一只狡诈的老狐狸,“幸好幸好,不是敌人,不然死的很惨。”苏紫陌心有余悸的说道。 “不过,这个法子也只能够诈出一个刺客啊,万一还有内贼又当如何呢?”苏紫陌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卫临这么大费周章的不就是想把武都奸细一网打尽吗?这个样子也顶多只是能抓到一个而已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放出风去,刺客的身上带有一种白兰特有的毒粉。只要跟刺客有亲密接触的人就会慢慢的全身溃烂而死。”卫临见到苏紫陌一脸惊惧的表情,笑着说道: “不用怕,不过是个小把戏而已,你看”,卫临扬起自己手里的小药包,苏紫陌再熟悉不过了,这就是自己的痒痒粉!!!“痒痒粉,就当做你给军中做出的贡献吧,本将军会论功行赏的。”卫临无视苏紫陌苦大仇深的表情,开了一个玩笑。 既然不是闹真的要死人,苏紫陌心里多少还是轻松了一点的,不然莫名其妙的负罪感和她的良心真的承受不起卫大将军这么玩阴谋啊! “那今晚我也要跟去吗?”苏紫陌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看你自己想不想去,要去的话可别再像昨晚一样自己喝醉了错过了好戏,第二天追着人家屁股后面问啊!”卫临不由得打趣起苏紫陌来,心想一个男人居然不会喝酒?喝那么几口就能睡着也算是他卫临难得看到的奇景了。 苏紫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面前这位卫大将军就老是喜欢和她抬杠,难道是看自己好欺负?堂堂一国的将军也有这样的癖好?真是可怕可怕。 苏紫陌越想越离题,心说这将军不喜女色,又经常跟男人混在一起。莫不是有了龙阳之癖吧?有了这认知,所有的一切就都能解释的通了——卫将军有龙阳之癖,苦于军中男儿众多但又五大三粗,实在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好不容易遇见了自己这个柔弱的“男子”,心中起了肖想..... “坏了坏了坏了,这下弄巧成拙,投怀送抱了...”苏紫陌悔不当初,一心认定卫临的癖好,责怪自己偏偏要女扮男装。 “什么坏了?”卫临见苏紫陌自己一个人嘀嘀咕咕却又十分小声,一时间来了好奇心。 “没有没有,小的是说小的肚子坏了,要去何军医那边拿点药。今晚小的就回中帐等着将军的好消息,就不去凑这个热闹给各位将军添麻烦了。” “你不去了?”卫临挑眉说道,这小子刚刚不是一副颇有兴趣非去不可的表情吗?这么这阵子变得这么快? “不去了不去了,将军小的实在不舒服先告退了。”苏紫陌下定决心要赶快结束这段尴尬的对话,更是无法直视卫临。想不到这么俊俏威武的将军,竟然喜欢男子,呜呼哀哉。可惜了可惜了。 苏紫陌一走,留了卫临一个人在北营。卫临心想这小子孩子心性,还没有长大呢!只当是不懂事也就没有去深究,心里的一点怪异感慢慢消失。 这天晚上,何军医所在的营帐早早就熄了灯入睡。周围的营帐却依然嘈杂,不过若是有心人仔细看的话,就能够发现今天营帐里面不像前几日那么嘈杂,透出一股诡异的安静起来。 等过了两个时辰入了三更,周围将士都睡下了,只能够听得到战马的响鼻声。一个人影从北营东侧蹿了出来,右手手臂仿佛受了伤,摆动起来有些别扭。 等那人靠近了何军医的中帐,也不着急进去。只见他往营帐上挖了一个洞,看清了里面都睡死了,才慢慢把小刀别在腰间轻手轻脚掀起门帘进去了。 看样子这人很是熟悉这边的环境,进了帐就直接往何军医放龙舌草的药箱走去。等那人慢慢往自己怀里揣药的时候,却见原本睡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转过来看着他。 “原来是你,你这个叛徒。”首先发话的还不是拔剑出鞘的卫临李绗杨涛三人,反倒是一直默默无闻钻研医术的何军医。 卫临示意李绗把灯芯拨的亮一点,霎时间屋子里亮堂了起来,外面也传来盔甲碰撞拔剑出鞘的声音。 “是我”,那人拉下了面罩,证实了何军医的判断。 “难怪每次龙舌草采回来总是会丢失一部分,还好那些疗效好一点的龙舌草制成的药丸我格外留心用箱子锁了起来。不然岂不是要莫名其妙的成了你的帮凶?”何军医义愤填膺,恨不能把眼前这人千刀万剐,早知当初自己就不该救他性命。 “老何,你跟他认识?”李绗见状不解,开口问道。 何军医叹了一口气,“唉,何止是认识,他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上次武都来犯的时候,我正在战场上给士兵疗伤,却见一个操着浓重白兰口音的流浪汉大声喊着‘救命,救命’。我一时不忍心,又见是白兰子民,便出手相助,哪知道救了一个奸细!老夫一世英名尽毁啊!” 何军医气的直拍大腿,“后面的事情将军也都知道了,他说自己没有去处又一心想报效国家,于是便入了伍,跟在我的手下打打下手。” “是我窝藏了一个祸害啊,唉!” “这件事情跟您老人家没有关系,事情原委现在已经明了,人我们先带走了。” 卫临心知不过是武都那边上演的一场苦肉计而已,果然那群人还是贼心不死吗? 李绗杨涛二人压了那名细作往监牢那边赶去,为了防止再次出现自尽事件,两人随便找了一块破布塞到了那名细作的口中。 到了监牢,原本的守卫站在了远处,那人才发现从一开始自己的动作就已经被知晓,放他回去不过是确定军中还有没有细作而已,不由得心里一颤。 心里明白眼前这位年轻的将军不仅不好惹,反而还很可怕,知道今日是条死路,便也不再挣扎言语。 卫临刻意把这两名细作关在邻近的两个监牢里面,互相看见却隔了一堵木栅栏不能有所动作。 卫临叫了监牢头子,说是要提审嫌犯,却只叫了先前袭击苏紫陌的那一人,今晚的那名落网之徒却还是待在监牢不得活动。 等卫临在刑审房等的有些不耐时,两位狱史终于将那个人带到。卫临一瞧,只见那人全身颤抖、腿脚不稳、步子轻飘飘的,没有旁边两人的搀扶怕是走不到这边来,难怪小小的一段路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隔进了一闻,有一股尿骚味,看样子是真的害怕,裤裆前一片水迹。 卫临嫌恶的看了一眼,示意狱史把那人架到了刑讯桌前,不等那人开口喊冤,便开口盯着对方眼睛说到: “冯琪,白兰崇州人士,祖籍衮州,自小丧母丧父,便投靠崇州姑父母家。小时便不学好,多欺负同龄之辈,喜顺手牵羊拿走他人财务。一次失手被人发现,被家丁一顿好打至今左腿有疤。”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卫将军的小跟班 “后来又因脾性太过顽劣,姑父母管教不得,便送来白兰军中参军。现已查明为武都在军中细作,当处以极刑,人头挂在城门示众。” “冯琪,你还有什么要说与本将军听的?且说来喊喊冤让本将军也见识见识?”卫临把玩着手中的惊木,猛地一拍吓得对方在列皆是一震,不敢言语。 “将军,小人一时鬼迷心窍,小人知错了。小人不求将军能原谅小人,只盼将军能高抬贵手放小人一条生路啊将军!”之前偷袭苏紫陌那人现在毫无生气,从座位上跌坐下来爬到了卫临的脚边恳求道。 “放你一条生路?那谁来放我白兰十万将士、全国百姓的生路?嗯?不如你来告诉我?”卫临青筋骤起,一副煞神的模样。 “将军...将军小人该死,小人定然能够悔过自新,求将军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将军!” “那你告诉我,愿不愿意武都当细作,为我白兰提供情报啊?”卫临半真半假的问道,其中意思连李绗杨涛二人也难以猜透。 “将军这...”看样子那人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与其一死,不如多要这一次机会,总归是有生的一线希望,便又答道“愿意愿意,小人愿意为将军去武都当细作。”说完望着卫临,一副渴求而又诚恳的表情。 “哈哈哈,笑话。本将军会放一个为了生存而不择手段出卖国家、构陷同胞、蓄意杀人的人去为我做事?简直是痴人说梦,你有这胆,我怕是没有这个福分,不被出卖就算是大幸了。” “再说了,你真去了武都,还以为武都会放过你这枚失败的棋子吗?如果你真的想活,不如跟本将军好好说一说你和他是怎么联系上的。” “是,将军。小的说,小的全说给你听。那人是何军医手下的打杂的,小人一次受伤去讨了一点草药。再说军中受伤事情实在是太频繁,一来二去就这么认识了。” “小人有几日赌钱把军饷都输光了,身上没有了钱找他借点小钱翻盘。结果他却说只要小人给他办成一件事情,借给小人的钱不仅不用还,等事情做成了就给小人再翻一倍。” “后面的事情,将军就都知道了...”,冯琪说完忐忑的望着卫临,等着他的赦免。 “把他先带下去吧,先别让他死了。卫临说完出了监牢,他要好好的审视一番军中了。 竟然有将士仅仅为了钱财就为敌国卖命,不惜下手杀人,实在不配成为人,当归入畜生类。 不由得卫临想到了还在中帐等待结果的那个小子,尽管平时油嘴滑舌、呆头呆脑,却是坦坦荡荡的做人,是他欣赏的模样。想到这这里,卫临加快了脚步走向了中帐。 掀了门帘,马油灯闪烁不定,帐中蹲了一名红衣小子,身着军服,脚蹬黑靴,似睡未睡的在那里打起了瞌睡。卫临走近了一看,看到这人嘴角隐隐流出些哈喇子,不禁觉得好笑。 于是便蹲下身,拍了拍苏紫陌想把他叫醒,那人却没有反应依旧闭着双眼。卫临没了法子,但这么一夜睡下去,人定然会着凉,便加重了力度喊了一声“起来了,地上凉” 苏紫陌正睡得香甜,突然被卫临一拍一喊,霎时间自然反应站起了身子,却因为蹲了太久双脚发麻,竟然直接向卫临倒去。 卫临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等苏紫陌实实在在跌在了他胸口才想起护着自己别往后仰去。两人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一个人压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将将军,不好意思我马上就起来。”,苏紫陌尴尬至极,赶忙撑着地面起了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地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卫临拉起来。 卫临也不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思绪有些飘忽,有些奇怪男人身上怎么会有一种香气,这香气淡淡的不呛鼻,反而使人心神安宁。可是,男人身上怎么会有一种这样的花香? 就是花香,像极了白兰山间生长的茉莉花味,却还要淡一些。 “将军?要不要我拉你起来?”苏紫陌见卫临没有动作,以为自己刚刚压上去的时候伤到了他。心想要是把卫大将军压坏了可不得了,定然是大罪一项,忐忑不安的开了口。 “我没事,只是事情有些突然,没有反应过来而已。”卫临听见了苏紫陌的声音,便也起身拍了拍尘土,明面上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心里却还是在疑虑苏紫陌身上的香味。 “那...你有没有摔倒哪里吧?”苏紫陌开口问道,想要确认卫临的情况。 “无事,你把嘴边哈喇子擦一擦,去军榻上睡吧!不是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吗?”卫临看到帐外有些光亮,像是已经到了四更,现在要快些休息,明天还有军务要忙。便脱了外衫,剩了贴身的里衣睡到了一侧。 帐中虽然不像其他将士军营是连着睡的,但是因为中帐里面只有卫临一人,因此只有一个较为宽大的军榻。平时苏紫陌在这边值夜都是回去营帐睡,今天在这边却只能和卫临挤一张床。苏紫陌心里连连叫苦,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往床边边一点一点的挪着。 等挪到不能在挪的时候,苏紫陌还是不能直视自己身侧睡了一个大男人,为了一夜好眠,苏紫陌艰难的开了口: “那个...将军,要不小的打个地铺睡在地上就好了。这样睡打扰将军休息。”说罢苏紫陌就要起身,却被卫临拉回来道:“地上凉,你身上有伤未愈合,就睡在军榻上面吧。在北营不也是这么睡的?” “可是...”你是将军啊大哥,你这个气场太强了吧,我宁愿去北营听他们打鼾,闻汗臭味啊我的老天呀!!!苏紫陌心里万马奔腾不知该如何处理。 “既然你觉得不方便的话,那我去睡地铺就好了”卫临翻身过来见苏紫陌一脸为难的表情,开口说道。 “不用不用,这样就挺好的,只要将军不嫌弃就好了。”话一出口苏紫陌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该死的,总是在最紧要的关头认怂。明明只要狠下心让他去睡地板就好了啊! 怎么就在这个时候没有胆子认怂呢!后悔归后悔,觉还是要睡得,苏紫陌秉承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方针在两人之间拉开一道长长的距离,顺便把被子全都掖进来把自己包成了一个蚕茧。 虽然说比较难受,但总归还是觉得安全多了,两个人就这么慢慢睡着了。卫临是自然睡眠,苏紫陌则是强打起精神生怕卫临有所动作,战战兢兢最后坚持不住终于睡着了。 等到了一大清早,中帐的情形可以说是耐人寻味——将军和一个小子睡在了一个床上,这姿势,啧啧,果真是有些暧昧的噻! 因为苏紫陌在北营的时候踢被子,于是就把她安排在了最角落的地方。到了卫临这中帐,没有人限制自然天性解放。被包成了蚕茧的被子已经散开,卫临的被子一角盖在了苏紫陌的身上,两人谁在宽大的床上却显得有些逼仄——因为苏紫陌睡成了一个大字型占去了军榻三分之二的位置。 而卫临只能睡着余下的三分之一却还是睡得安稳。最先起来的肯定是卫临,苏紫陌昨晚入睡太晚起不来早床。 等卫临醒来才发现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卷到了苏紫陌那边,不由得扶额叹气,心想大男人睡觉还这么不老实。 卫临起来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见苏紫陌还在睡觉,大掌一拍,说道:“起床了,今天有军务要处理。” “啊?我也要起床?不能多睡会吗?”苏紫陌哀嚎道,在北营都没有起这么早过,早知道就不来了。 “不行,最近为了解决刺客的事情已经耽搁了很久,我们要抓紧时间处理好剩下的军务。”卫临说话不容置疑,语气又很是强硬,苏紫陌只得任命起了床。 “是,将军,小的这就起来。”苏紫陌打着哈欠无奈的起床,心想卫大将军的作息就是跟别人不一样,硬生生早了一个时辰。 等苏紫陌洗漱完毕,卫临的头发也已经束好,高冷的没有说话只给苏紫陌留了一个背影出了营帐。 “将军,我们去哪儿啊?”苏紫陌一路小跑一路喊道,意思是想要卫临停下来等等他。 “去吃饭。”卫临转身一笑,难得的是那种满面春风、一脸和煦的笑容,满满的散发出一种少年郎的英气。苏紫陌一时看呆了眼,不知道怎么回应。 等卫临早已经转过身去走出一大段苏紫陌才反应过来,快步跟上。跟在卫临后面这一大段路,苏紫陌都在想着一个问题,自己明明看过很多美男子啊!怎么抵抗力就这么差呢? 第一百九十八章 跟班上岗 到了伙房,李厨见到卫临自己来吃饭,立马吩咐下面擦干净一张桌子给卫临用餐。卫临也没有那么讲究,衣服一掀就找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还招呼着李厨说道:“李叔,不用讲究那么多吗,我只是过来吃个早餐,跟将士们一样就行。” “哎,好勒好勒,那就还是老规矩。” 李厨这时候已经看见了苏紫陌,只是不太好当着卫临的面叫她苏姑娘,只问了一句:“那这位要吃什么?” 苏紫陌看见李厨也是感觉亲切,自己今天跟卫临来吃饭李厨应该也能放心自己,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 “那我跟将军一样,谢谢李厨。”等李厨应了声苏紫陌这才坐下来,看着桌面的花纹暗自摩挲。 卫临见了苏紫陌和李厨两个人的动作,若有所思... 两个人吃个饭往中帐走去,一路上卫临都没有说话,苏紫陌也是沉默寡言,这一顿早餐之行算是有些尴尬。 快到了药房的时候,卫临走了进去,苏紫陌也只好跟了进去。在药房磨药、分药的士兵见到是卫临来了,纷纷起身行行礼,报告到:“将军!” 卫临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问向众人:“药草磨的怎么样了?” “回将军,都差不多了,准备开始制成药丸。”一个看起来是小头目的士兵回答道。 “好,这阵子你们多辛苦,随时都要做好打仗的准备。对了,顺便把龙舌草制成的药丸拿一罐给我。” “是,将军。”只见那人从隔壁的大柜子里面取出用蜡封住的白色小瓶子,递给了卫临。 卫临接了,顺手防到了苏紫陌的手里,示意她收起来,又拿了一些治伤口的药和纱布。两个人这才返回中帐。 苏紫陌托着药盘跟在后面,像极了纨绔子弟后面专门负责提东西拍马屁的家丁,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卫临的小跟班了?小跟班还不说,莫名其妙的“调戏”她算怎么回事。 一路上苏紫陌都在想着这件事情,没有看到卫临突然停下来等她,竟然这么直直的撞了上去。“将军,对不起对不起。”苏紫陌一个劲儿的道歉,心想自己最近怎么老是做事情走神,暗暗的骂自己走路不用心。 苏紫陌忐忑的等着卫临的回复,生怕卫临一个不开心把自己拉出去打几十军棍,那这样自己这条好不容易保住的小命就又有危机咯。 “无妨,你跟我来。”卫临不打算跟苏紫陌计较这些事情,一心想要把军务赶快处理。于是加快了步子走进了中帐,示意苏紫陌把药盘放在一边,跟自己来。 中帐不过是用粗布围起来的大棚,所以也没有什么格挡,卫临商讨军机的地方不过也是用一块布隔出了一个小空间而已。 这是苏紫陌第一次来到这地方,只看见自己面前挂了一幅硕大的地图,清楚的标着白兰和武都的地点。而左面是满满一个柜子的卷轴,应该是一些兵书之类的东西,除了一些零碎的东西就只剩下几个供来人坐的垫子,再无其他。 “你过来”,卫临向苏紫陌招呼道。 苏紫陌移开步子走过去,卫临便开始向她介绍:“这是武都十八郡的地图册子、这是白兰各郡的详细资料、这是我们现在交战地点的地形图....这些东西你每天都要整理保管好,包括我们讨论之后的一些战术,你都要记录下来。” “做完这些之后,你每天要去各部查看情况,统计后勤各部的具体情况呈上来给我看。目前这就是你的工作,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直接问我。”卫临说完便看向苏紫陌等着她的回应。 “将军,为什么是我?”这突如其来的任务让苏紫陌有些摸不着头脑。 “很简单,从现在起你要在我手下做事,整理资料了解各部情况”,卫临简短的概括自己刚刚的动作,又说道:“至于为什么是你,首先我觉得你的嫌疑可以排除,接触这些机密文件我比较放心;其次你小子很机灵,做起事情来也不会太差;至于最后说的,则是不过是刚刚好是你而已,不要想太多。” 说完这些,卫临大手上的卷轴一扔,苏紫陌慌忙接住。等确认这些卷轴不会掉下来之后,听见卫临从帐外传过来的声音:“今天去把这些卷轴先整理了,然后等我回来换药。” 苏紫陌白眼一翻,心想自己就这么开始伺候别人了,还不给钱,真是运气差。 不过吐槽归吐槽,事情还是要做的,于是苏紫陌默默捡起地上散乱的地图,一张一张的分门别类再归到柜子里面去。 为了这些卷轴不再弄混,苏紫陌都额外在表皮做上了不同颜色的标记,从外面一眼就能认出来,不用摊开一张一张的查找。 等苏紫陌做起这些事情才发现,在她来到这个军队之前,这场战争已经陆陆续续持续了小半年了。到现在似乎是武都那面处于颓势,加上之前刺客闹出的议和事件,看来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 这样一来,自己也能跟其他将士们一样,解甲归田领点小钱做做小生意过日子。想到这里,苏紫陌心里充满了干劲,等到收拾完这些卷轴就已经日上三竿了。 卫临还没有回来,苏紫陌自己看到这边的任务已经完成,就准备去伙房吃饭,顺便看一看李厨。等到苏紫陌起身,却见卫临从外面回来了,浑身大汗,脱了衣裳打着赤膊散热。 苏紫陌在离间看见了这情景,赶忙回转过身子装作还在整理卷轴。听到卫临在外面喊道:“东西整理的怎么样了?” “回将军,已经差不多了。”苏紫陌回答道。 “好,既然这样你就出来吧,我带你去各部看看情况。”卫临吩咐道,心想这小子做事情这么快,该不会是偷懒了吧。 于是丢了衣服往苏紫陌这边走,等苏紫陌看到卫临上身的时候卫临就已经进来了。 “啊!!!将军。”苏紫陌这是第一次这么近的“欣赏”别人的上半身,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住。我的妈,这也太赤裸裸了吧。 “怎么了?”卫临皱起眉头,有些不解他不就是脱了上衣嘛,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没...没什么,将军您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苏紫陌开口问道,拜托,这么一直看下去她会流鼻血过多而亡的。 “不都是男人吗?有什么好害羞的?”卫临更不解了,心里有些纳闷苏紫陌为何这么大的反应。 “报...报告将军,小时候我娘就老是跟我讲,看了别人上半身会张针眼,所以我到现在都很害怕。”苏紫陌心虚的扯着谎,心里祈祷着卫临能听信这个理由。 “哦?还有这种道理?那本将军穿上就是了。不过下次你可就要自己习惯了,军中男儿一向如此,北营那边待了这么久还不曾习惯吗?” “是...是小的愚钝,一时改不过来,还请将军莫怪。”苏紫陌见卫临穿起了里衣,心里放松了许多。 “看不出你这小子还蛮会做事情的嘛,跟女人一样细致。只是平时太娘气就不好了。”卫临由衷的赞叹道,刚刚瞥向柜子那一眼,他已经看见卷轴码放整齐还做上了标记,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资料。 “将军谬赞,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小时候小的体弱多病,我娘亲养我十分娇惯,现在才多了许多怪毛病。长大后我娘也总说我长得不像男孩子,不够英气。小的也想改掉这些毛病,无奈总是改不掉。” “原来还有这个事由,确实是娘气了点,不过在军营当中待久了,自然会有男子气概的。”卫临明显被这个理由说服,并对苏紫陌恢复“英气”抱有异常热情的期望。 苏紫陌自然是没有想到这一层,仅仅是松了一口气,身份的道理终于解释通了不再惹人怀疑。况且看卫临的反应,已经很相信自己这样“娘气”的理由了,自然军中也不会有人再问。 既然这个事情已经算作解决,她自然也不需要再为此担心。只是现在战事还没有结束,自己不知道还要在军中待多久。 “好了,你跟我拿上册子去西营那边看看库房里面兵器的数量,点一点数目记在册子上面呈给我。”卫临止住了话头,准备去整理一下武器库的数目,把老旧的兵器换下去。 “是,将军。”苏紫陌应了声,转身往柜子走去,顺利拿到武器库的登记册子跟上了卫临的脚步。 到了西营那边,苏紫陌才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大规模的武器,不由得出声赞叹:“竟然有那么多!好壮观啊!” “你没有见过武器?”,卫临听见苏紫陌的赞叹,心里有些惊讶。一个娘气一点的男孩子可以理解,可是连武器也没有见过,家里也保护的太好了,完全就跟女孩子一样啊。 “自然是没有的...”,苏紫陌回答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获得赏识 笑话,她来到这边就直接成为了俘虏,去哪里碰这些杀伤力十足的东西。 “哦?那你家里可真是对你娇生惯养,这待遇可跟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一样啊!”卫临下意识的感叹道,心想还有这样的人家,儿子当女儿养。 “嗯,是。不过卑职在军中自然是有所了解,不过是没有试过而已。”苏紫陌说道。 “意思是你没有武器防身,这可不行。作为士兵,怎么能没有武器?自己去库房找一把称手的兵器。”卫临开口吩咐道,心里隐隐对苏紫陌会选择什么样的武器感到好奇。 苏紫陌这一次没有回绝卫临的提议,因为她自己也觉得有一个兵器防身很有必要。不过是最开始自己的身份惹人怀疑,不可能提出这个想法。 苏紫陌走进了库房,兵器自身传来森冷的气息让她打了一个寒颤。武器库由于放满了兵器,剩余的空间直接成为了来往的过道。 苏紫陌走在过道上,两旁是满满的弓箭、弓弩、长枪等十几种兵器,看见这些苏紫陌心里很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果断的选择了放弃。 知道走到了最后面,一排架子上从上往下放着一把把轻巧的剑。就是你了,苏紫陌抬手把剑取了下来。等把剑刃拔出了鞘,一道剑锋闪过,很是犀利。 等卫临走进来看看情况,发现苏紫陌腰间配了一把轻盈的剑。虽说剑多是女生所用,但是放在苏紫陌的身上却显得格外的合适。 “挺合适的,就这个吧。对了,你在这边把武器清点完毕之后,就可以回中帐了。”卫临点头同意苏紫陌拿走这柄剑,虽然这把剑的价值非同一般,不过既然相配,即是有缘,也不应再讲求什么价值。 苏紫陌则完全不知道自己选的是一把稀世名剑,只知道刚刚把剑收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衣服,立马被割出了一个大口子。 “看样子这把剑还是很不赖的嘛!做个跟班,得个好兵器,也算是值得。”苏紫陌新收了武器,心情大好,清点起来的速度自然也是飞快,不一会就清点完毕登记在了武器登记册子上面。 等回了中帐,卫临还没有回来,苏紫陌则是准备小眯一会。没有办法,谁叫军中在和平时期实在是太过无聊,没有一点乐子可找。 “将军!”李绗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却见到营帐里并没有卫临的身影,只有苏紫陌一人。 “嘿,小子,将军呢?”虽然上次已经说了自己叫做苏陌,这李将军还是喜欢喊她小子。 苏紫陌也是无奈,又看见李绗有些着急,回到:“回李将军,将军之前在武器库清点数目,逗留了一阵便走了。因此,小的现在也不知道将军在哪里。” “那好,等将军回来了我再过来。”李绗又是风风火火的出了营帐。 等过了一个时辰,卫临才回了中帐。苏紫陌很是知趣的倒上了一杯水递到了卫临的面前,努力的履行好自己跟班的责任。 “我不在帐中,可有什么事情?”卫临开口问道,顺道把杯子放回了桌子。 “回将军,李将军刚刚来过,说是有急事找你。但是您当时不在帐中,李将军说了回头会再来。”苏紫陌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如果因为自己传达不到位出了岔子可不好。 “嗯?李绗找我?” “是,将军。” “那你去把他叫来吧。”卫临心想李绗有事情不跟眼前这苏陌转达,自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是,将军。”苏紫陌爽快的答道,等出了营帐才发现不知道去哪里找李绗。于是又灰溜溜的回了中帐,问道:“将军,我要去哪里去找李将军啊?” “你先去西营那边看一眼,如果没有的话他就是去北面林子那边遛马取去了。”卫临答道,李绗有空的时候总是喜欢去这两个地方。 “哎,好勒。” 原本料想找这位将军会很容易,结果才发现,西营是四个营地里面最大的。苏紫陌差点跑断了腿,才刚刚好撞上遛马回来的李绗。见到要找的人就出现在面前,苏紫陌立马冲上前,顾不上喘气就跟李绗说: “李将军,将军回来了,要小的叫您过去。” “好,我知道了,这就去”。李绗正准备直接过去,却发现手上还牵着马,就直接把缰绳塞到了苏紫陌的手里,说道: “你把这马儿牵去马厩,随后过来。” “啊?我,可是李将军...”苏紫陌话还没有说完,李绗就已经远的只剩下一个背影。 她不会牵马啊!谁来救救她啊!苏紫陌看着反刍的马儿,心里不知道作何感想。苏紫陌只好一边进行语言交流一边牵着马往马厩走,生怕被踢到:“马儿啊马儿,你跟我往这边走啊。马厩有草有姑娘啊,你不要踢我就行......” 苏紫陌这边正正经经的做着工作,李绗的那匹马却还是一动不动。一人一马就这么僵持了半个时辰,直到杨涛也从一旁经过,见到苏紫陌这样子出手救了她,把马牵回了马厩。 “谢谢杨将军,救命之恩小的感激不尽感激不尽”,这算是救了她苏紫陌一条命了。这件事情让苏紫陌对这个本来就沉稳许多的杨副将充满了那种潸然泪下、泪流满面的感激。 这简直就是救人于水火之中啊!苏紫陌见在这边僵持了许久,准备快步走回中帐,却被杨涛在背后叫住。 “哎,你小子哪儿?” “杨将军,我回中帐回禀李将军马儿牵好了。”苏紫陌回答道。 “李绗在将军那儿?”杨涛开口问道,显然找李绗有事情商量的样子。 “是,将军。” “那我们一起过去,走。”杨涛话音刚落,就大步流星往中帐迈去,反而是先走一步的苏紫陌落下了一大段。 两个人紧赶慢赶到了中帐,看见卫临和李绗眉头紧锁在想什么事情。苏紫陌见状老实的退到了一旁当一个隐形人,倒是杨涛开了口: “将军,李绗把事情都跟您说了?” “嗯”卫临简短的答道。 “那此事该如何解决啊?”杨涛又问道,似乎想让卫临想个办法出来。 “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但是事发突然本将军也找不出什么对策。”卫临有些苦恼的样子,好像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有没有可能是武都那边的细作所为?”李绗快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应该不会,上次的事情已经打击很大,哪怕我们不能够保证铲除干净军中细作。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动手。”卫临否定到,心里却暗暗的回顾了一遍细作事件,不想放过任何的可能性。 “那这些发病的将士们怎么办?先把他们隔离起来吗?”杨涛想到军医束手无策的表情,无奈的开口道。 “先隔离起来吧,免得影响扩散到了军中。但是不要把消息过分扩散,免得军中恐慌,同时让药房那边快点把办法想出来。” “将军,我们要不要去民间找点医生看看情况?”杨涛再度开口,想让卫临做个定夺。 “暂时先不要,如果军中犯病的消息传到了武都,我们会相当被动。还是先隔离起来,让药房那边几位军医一起想办法。实在不行,我们再用这个法子。” “是,将军。那末将先去把事情吩咐下去。”李绗、杨涛二人见暂时没有想到对策,也只能对视一眼出了帐。 苏紫陌这时候才走出来,不知道该不该问卫临发生了什么事情,看见李杨二将出了帐,决心跟上去问个清楚。 “两位将军,敢问军中发生了何事?”苏紫陌快步追上前面两人,开口问道。 “关你这毛头小子什么事情?管好你自己吧。”李绗没好气的开口道,倒是杨涛制止了他,客气的跟苏紫陌说道:“莫要见怪,李将军心疼将士,心里焦躁,难免语气冲了一些。” “无事无事,小的只想了解了解情况为二位将军分忧,将军可否告知小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多一个人想办法总是好的。”苏紫陌说道。 杨涛见苏紫陌话语诚恳,说的也在理,因此开口说道:“最近军中有一批将士突然牙齿疼起来,还有出血的症状。皮肤上面也出现了一些淤青色的斑点,手腕酸痛等等,但是查来查去查不出原因,人数还在慢慢的增加。” 苏紫陌听到杨涛的描述,心里一惊,这不就是坏血病吗?看样子这边还没有发现这种疾病,军队常年在外,多食用干粮,自然容易多发此症状。 “将军,可否带我去看看那些将士?”苏紫陌开口问道,她需要去确定是不是真的如杨涛所说。如果是的话,那这个问题就很好解决了。 “这...好吧,我带你去看看。”杨涛有些为难,但是看见苏紫陌似乎有些把握的样子,点头同意了。 得了病的将士被隔离在了药房的旁边,里面是几个军医在忙来忙去,一片哎呦哎呦之声。 第二百章 身份被发现 杨涛向军医要了两个面罩,一个自己戴了上去,一个给了苏紫陌。苏紫陌不解的看着手里的面罩,又见到帐中的军医每个人都戴了一个,心里了然大家把这个病症当做了传染病。 苏紫陌笑了笑,心里知晓可能用不上这个东西,但是为了安全还是蒙上了面罩。苏紫陌来到一个士兵身边,先是掰开嘴巴看了看牙齿,果然是有渗血的现象,捋起他的袖子也确实有淤点。 看到这里,苏紫陌心里一惊确定是什么病症,但为了准确无误,又看了看其余几个将士的状况,果然一模一样。 苏紫陌这下才放了心,胸有成竹的对杨涛说道:“将军,小的有办法治好这个病症。” “真的?你有办法?”杨涛喜出望外,随后又有些怀疑的问道:“你小子可不要口出狂言,欺骗本将军可是要受军法处置的。” “这是自然,不如李将军随我去面见将军,看看将军的意见?”苏紫陌心中有了把握,自然是胸有成竹,之所以找卫临,是因为将军首肯她才好调动人手来帮忙。 “好,那我跟你走一趟,现在就去。”有了法子,杨涛自然是等不及,匆匆拉着苏紫陌就往中帐走,两个人不一会就到了中帐。 “将军将军,这小子说有办法治将士们的病。”杨涛一时情急,都没有在账外禀告就直接冲了进来。 还好卫临没有跟他计较,只是问道:“什么法子?” “回将军,这种病症是坏血症?”苏紫陌站出来解释道。 “坏血症?”卫临心中疑惑,这个病症为何他从来未曾听到过? “是的将军。小的刚刚去了北营那边确认了将士们的症状,着实是坏血症无误。这种病是因为将士们长期在外作战,多食用干粮,却缺乏新鲜蔬菜和水果,因此得了这种病症。” “就算是这样,还有呢?你有什么法子解决这个问题?”卫临开口问道,暂时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苏紫陌。 “回将军,将士们是因为体内少了一种东西,而这个东西只有水果和蔬菜里面有,所以只要多吃水果蔬菜就可以了。”苏紫陌笃定的说到,她刚刚查看情况的时候发现这个病症现在并不是很严重,所以只要足量的吃水果蔬菜补充维生素c就好了。 至于为什么不说维生素c只说一种东西,是因为他们现在显然还不懂得这些是什么东西,因此还是把道理讲通就好了。 “你这小子,我是真心实意的相信你,你竟然耍我?还把我拉到将军面前出洋相?”杨涛听罢不相信苏紫陌的话,一门心思认为自己被耍弄了。 “将军,你可相信我?这次事件本来和我无关,我不必要卷入其中。但是,小的听见将士们得病的惨状,才决定帮大家一把,我没有必要让自己处于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苏紫陌斩钉截铁的说到,堂堂正正的直视着卫临的眼睛。 “好,那就相信你一次。这件事情归你全权负责,有什么问题直接汇报我,其他的人我让他们配合你就好了。”卫临听了苏紫陌的话,不知道为何总是选择相信眼前的人,当然这小子也没有让他失望过,希望这一次也一样。 “是,将军,小的一定做好。”苏紫陌听见卫临相信她的话语,心里很是满足,决心这件事情一定要做好证明自己。 “那将军,小的先去安排了。”苏紫陌退了出去,准备跟李厨好好商量这个事情。 苏紫陌先是到了伙房,跟伙计们说从现在把大锅菜换为小锅炒菜,当然仅仅是新鲜蔬菜的烹制。除此之外,苏紫陌还吩咐伙计大量才买诸如橙子之类的水果,并让各部都过来领取各部的水果,保证每人一天都有一个新鲜水果。 做完这些,苏紫陌每天都往北营病房里面赶,关注得病将士们的状况,跟他们聊天说笑。经过几天的调理,果然得病将士们的身体有所好转,苏紫陌跑的更勤了,在中帐几乎看不到她的身影。 “将军,那小子又去了北营?”李绗开口问道。 “是啊,这几天天天都守在那里。”卫临有些无奈的开了口,谁知道这件事情苏紫陌这么上心,搞得他议事厅那片小地方没有人收拾又是一片狼藉。 “没想到那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居然瞎猫撞见死耗子,让他给医好了。”李绗这时候对于苏紫陌的评价也有所好转,毕竟人家确实有些本事不是。 “是啊,我当初还担心这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花出去跟流水一样。这下子想来,至少是要比买药要划得来许多。”杨涛也附和道。 “好了好了,你们俩不要在我这边拍马屁了,该干活就干活去把。既然事情已经有了转机,就各自忙活去。之前怪人家娘气没有本事故意使绊子,现在又到我面前夸起人家。”卫临一幅好笑的模样看着眼前使劲赞赏苏紫陌的两人。 “嘿嘿,将军您都知道啦。我那天其实不是故意耍弄他的这不是情况紧急嘛,才让他牵我的马回去。”李绗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再说,老杨后面不是帮了那小子的忙吗?我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谁不知道你那匹追风是出了名的烈,接近它的人要是不喜欢不是踢死就是踢惨。”卫临正色到,心里站到了苏紫陌那边。 “是啊,将军。我也觉得奇怪,你说追风怎么就不踢他还任由她牵着讲话?”李绗也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这你得去问人家,我从哪边知道去?”卫临反问道,“好了,你们下去吧,我去那边看看。” “是,末将告退。” 等李绗杨涛两人结束完谈话退出去已经是深夜,苏紫陌还没有回中帐。卫临想到这几天苏紫陌忙里忙外,决心去北营那边看看,于是披着月色踱步去了中帐。 到了中帐那边,将士们大多睡下了,苏紫陌和几个军医守在门口打着瞌睡。 苏紫陌皱着眉头,看样子睡得很不安稳,这几天没有回中帐估计也是这么睡着的。卫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不知道为何对面前有些瘦小的小子有了一点点心疼。 想到这里,卫临决心把苏紫陌带回去。苏紫陌乌青着双眼依旧打着瞌睡,丝毫不知道面前有人准备带她回中帐。 卫临俯下身把苏紫陌背到了背上,正准备出营帐的时候,起夜的一个士兵见到了卫临,立马出声喊道:“将军!” “嘘。”卫临竖起一根手指示意那士兵不要出声,又指了指背上的苏紫陌。 那位士兵会意,点了点头,不再出声。只是,到了第二天,整个北营的将士们都知道——卫将军,对他的小跟班,极为看重。 当然大家都下意识当做卫大将军疼爱手下的表现丝毫不怀疑一丝丝的不寻常,反而很是为他们将军如此待兵如子感到十分的幸福。 背上的苏紫陌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一睡已经引发了很大的讨论,她跟卫临已经成为了将军和士兵正确相处的规范...... 这边卫临终于把苏紫陌背回了中帐,卫临轻轻的把苏紫陌放到了军塌上,又把苏紫陌的鞋子脱掉,给睡死的那人盖上了被子。 等到做完了这些,卫临才坐下来轻轻的喘气,这一路虽然背上的人轻的出奇,但是从北营到中帐这段距离也不短,够他卫临好好歇息了。 卫临把外面的衣服换掉,准备今晚去议事厅那边的卧榻上将就一晚。 等卫临准备抱了自己的被子枕头去议事厅的时候,隐隐觉得面前这人长得很像一个人。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卫临轻轻解开了束着苏紫陌头发的带子,一头青丝就这样散落下来。 卫临怔怔的望着面前这张脸,立马少了几分英气。不,应该说,就是一幅女儿姿态。 也许因为最近坏血病的症状,苏紫陌有些消瘦,脸上的轮廓更加分明。但是是一脸执着坚定的模样,就是她,那天站在他面前跟他说:“将军,民女愿意留在将军身边,民女只想活着的人。” 也是那个说“给我三天时间,我会向在座各位证明自己清白的人。” 卫临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么些年自己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女子。只有一个女子却只知道每天向他索取这索取那,蛮横娇惯、无理取闹,他百般纵容忍耐,最后还是狠狠的抛弃了他。 从那人以后,卫临对女子的评价大大降低,也不再轻易透露出自己的感情,一心一意的辅佐二哥治理好白兰的江山。无论他二哥给他府里塞了多少美女佳人,他转身就送出了府邸。 也就是因为此,卫临才有了一个“不近女色”的名号,也慢慢成为了玉面将军卫临的代名词。 苏紫陌的身份被揭穿后,卫临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但是他心里很清楚的是——在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他竟然不是那么想苏紫陌离开他。 第二百零一章 卫将军的小心思 也就是,在发现苏紫陌欺骗他女扮男装之后,他依然愿意把她留在身边。 卫临不知道这一晚是怎么入眠的,他感觉睡在隔壁的那个女人,才是他二十五年人生以来最大的难题。 直到第二天苏紫陌醒来,卫临依旧是睁着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可惜苏紫陌不知道昨晚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依旧很自觉的很贴心叫还在“沉睡”中的卫将军起床。 “将军,将军,现在该起床了。”苏紫陌趴在桌子旁叫醒睡在地上的卫临。 “哦哦,好,我这就起床。”卫临猛地起身,不敢跟苏紫陌对视就匆匆忙忙往外面走去。剩下苏紫陌一个人在原地蒙在鼓里,不知道卫大将军今天早上突然结结巴巴还脸红的理由。 纳闷归纳闷,昨晚自己睡着了显然是卫临把自己带过来的。再说,人家堂堂将军把军榻让给自己睡,他去睡地铺,还是很令人感动的。 “将军,要不要小的给您把早餐端过来?”苏紫陌开口问道,心想这次算作还掉昨晚的人情。 “无妨,我自己出去吃,你也洗漱好自己去吧”卫临努力装作镇定的样子回答道,心里直喊见鬼,不就是个女人嘛,至于这么紧张? “哦,好的。那小的跟将军一起过去吧!”苏紫陌心想既然不让自己送过来,那陪他一起吃也算是还了这个人情。 “将军,您好了吗?小的跟您一起去。”苏紫陌开口说道,等着卫临的答复。 卫临这边的挣扎苏紫陌自然是看不到的,只能继续耐心的等着卫临开口说话。 “好,我们走吧。”卫临见推脱不过只能快步和苏紫陌拉开一段距离缓解自己的紧张感。 今天卫大将军很是奇怪啊,是因为自己最近表现不好对自己有意见?不然怎么一副不想看见自己的样子,苏紫陌跟在卫临的后面狐疑的想。 其实卫临也并不是害怕,只是这么多年自己没有接触过女性,府邸也没有什么婢女。如果实在有的话,也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自己不喜欢有人伺候,就把婢女都给辞掉了。 现在突然出现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虽然平时在军中都是男儿扮相,但是也不能否定这个事实。尤其是昨晚苏紫陌的睡颜被卫临看见了,卫临满脑子都是苏紫陌昨晚睡着的模样,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女性生物,卫大将军显然需要时间去缓冲。 “将军,这是李厨给您做的早餐,还是老一套,试试看。”等卫临分神这段时间,苏紫陌已经把早餐端了过来。 “好,多谢。”卫临道了谢,吃起了早餐。 “将军,你嘴角有东西。”只见苏紫陌抬手指着她自己的嘴角,示意卫临把东西擦掉。然而两个人方向相反,苏紫陌一时间也没有想太多,下意识伸手把卫临嘴角的残渣擦去了。 卫临当时脑子一蒙不知道如何反应,只是很清晰苏紫陌手指冰凉的触感。 苏紫陌看见卫临愣在那里,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有些过火。主要是这几天在北营那边照顾病人,忙起来顾不了许多,很多动作都下意识的做了,结果今天就用在了卫临的身上。 “那个,将军,我只是想帮帮忙...”话刚刚说出口苏紫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还不如不解释呢!越解释越乱,唉! “无妨无妨,我明白你的意思。”卫临开口说道。 一时间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尴尬,便也不再言语低头吃早餐。 吃完苏紫陌才抬头说道:“将军,待会您要不要去北营看看那些将士们?” “正有此意,一同过去吧。”这个问题显然让卫临舒服了很多,毕竟回归到了正题上面,不再有些暧昧的氛围。 “好,那咱们一起过去,那些将士们肯定很开心。”苏紫陌听到卫临的回答发自内心的给了卫临一个微笑,又是让后者心里狠狠一颤。 等两个人磨磨唧唧的吃完早餐,卫临才想起要问一些事情,于是把苏紫陌支使去了中帐拿本册子,自己则向伙房里面走去。 这时候伙房的伙计也都去外面吃早餐了,剩了李厨一个人在灶边忙活着。 “李叔,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哎,好,你尽管问,知道的我都告诉你。是什么事情要让你亲自来问我这个老头子啊?”李厨爽快的答应了卫临。 “之前,我是不是有把一个女俘虏送到这边来过?”卫临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像李厨求证。 “是啊,不就是外面跟你吃饭那个小姑娘吗?怎么?将军没有认出来吗?还是之前没有见过她的样子,后面忘记了?”现在轮到李厨疑惑了,这人不是他自己说分到这边的吗?感情还不记得这个人的模样啊? “您确定吗?不会认错?”卫临又追问道。 “自然,咱们伙房什么时候来过一个小姑娘啊!她刚来第一天这伙房里面的小子一个个跟狗见到了肉包子似的。我见她一个女孩子家在军营里面太招摇了,于是让她换了士兵的衣服。”李厨回答道,见卫临确实一脸不知情的模样,于是又说道: “之前将军把人要了去说是当小跟班,老朽还以为是要金屋藏娇呢!结果后来将军看见这姑娘的打扮很是冷漠,将军今天有亲自来问,老朽才确定将军不是故意安排人在我这边又要回去呢!”李厨笑呵呵的开着玩笑,看着卫临的反应。 “李叔,这女子什么姓名跟您说过吗?” “这...好像是叫什么苏...苏紫陌。对就是苏紫陌,我当时还在想这女娃儿名字取得真好听。” 苏紫陌...苏陌...原来是这样,为了不被发现,她把自己的名字减掉了中间那个字,这样确实英气了许多。 卫临证实了自己心里的想法,只说了句“多谢李叔”就匆匆出了门回中帐了。 路上卫临遇见了苏紫陌,正巧苏紫陌找他去北营看看情况。于是卫大将军就这么半路被截胡往北营那边去了。 “将军,最近将士们的情况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一直都跟我说想要回到校场训练,我做不了这个主,今天这件事情就交给您,小的在将军身边为您鞍前马后万死不辞。”说完苏紫陌还狗腿的给卫临捶了捶肩膀。 今天苏紫陌这么主动敢去撩卫临这尊大佛,一是将士们的坏血病在自己和大家的努力下被控制住了她很开心;第二个则是这几天她这个跟班一直都在北营不曾在中帐做事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没底气,自然是要哄好面前这尊大佛。不求有奖赏,只要功过相抵就好了。 卫临哪里承接的来这么多的心思,只知道苏紫陌的这些话语和动作让自己觉得面前这姑娘着实很可爱。有些好笑顽皮,这是卫临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以前苏紫陌经常是一幅时刻保持警惕、准备作战的准备,从来不对任何人显露自己的心声,有什么事情一声不吭的自己解决。哪怕是天大的冤屈到了她的身上,她都是一个人去争取机会证明自己。 这样的姑娘,有些让卫临心疼。卫临自持没有见过多少女人,也不喜欢和女人纠缠。可是根据跟苏紫陌相处这一段时间来,他不仅觉得这女子让人佩服赏识,还觉得让人舒服。 不过有些时候就是呆楞呆楞的,是在自己以为她是男人在他脱衣服、让她给他换药、跟他“同床共枕”的时候...... 想到这里,卫临心里有一股莫名想要亲近苏紫陌的冲动。可惜卫将军没有主动接近过女子,也只能是被动的回应。 “好,我们过去看看。”卫临有了这层心思,自然是满口答应了下来,尽管之前背苏紫陌回中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北营这边的情况了。 苏紫陌和卫临一前一后的进了中帐,等将士们准备行礼的时候卫临却制止到,开口说:“这次只是来看看众将士,你们大病初愈,就不必行礼了。” “谢谢将军。”大家看卫临特意开了口,也就不再扭捏,纷纷开口问道:“将军,我们时候能回到自己的队伍中啊?”待在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闲到都要发霉了。 “咳咳,这你就要问这位苏大夫了。毕竟人家才是最清楚你们状况的不是,自然这件事情我说了不算。只要苏大夫说你们的身体允许,他点了头,我就让你们回各部。”卫临也是眼巴巴的看着苏紫陌,证明自己没有开玩笑是确确实实想要苏紫陌来决定这件事情。 “这...”这件事情她怎么决定啊?她又不是将军,可是这些将士三番两次的跟自己说了这个问题,不答应不好。 “苏大夫,你就点个头让大家会自己的队伍吧!我们是真的好起来了,你看,着身子结实得很!” 第二百零二章 互相亲近 说完还用手捶了锤自己胸口,证明自己的壮实,再又回头问了其他人“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是啊,苏大夫,你就点个头放我们回去吧?” “这个我做不了主啊!”苏紫陌为难的开口。 “苏大夫,将军都说让你定夺了,你就不要再推脱了。再说了上次你睡着了还是将军把你背回去的,可见将军多重视你,你就点个头把!”那天晚上看见卫临背苏紫陌回中帐的战士也出来说了一句话。 这话一出口,营帐里面的气氛骤然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大家伙又吵吵起来“苏大夫你就答应吧,你看将军都这么重视你了!” “好,好吧...”苏紫陌心中脸红的跟滴血一样,不管怎么样自己还是个姑娘,直接被说出自己被卫临背回了营帐的事情还是不好意思。 “谢谢苏大夫,谢谢将军。”听了消息的将士们一阵呼号,把被褥一翻就都一个个跟野马一样冲出去了。在这边北营憋闷了一个多星期了,终于能出去透口气了。 霎时军营里面只剩下了卫临和苏紫陌两个人,两人心里都有些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那个,谢谢将军昨晚送我回中帐。”苏紫陌开了口,既然被人家说出来还是要感谢一下的。 “不客气,应该的。”卫临没什么思考就脱口而出,话音一落觉得让人误会,于是又说道:“你为了这些将士这么辛苦,晚上还一直守在这里,该感谢的是我。” “不客气不客气,我应该做的。”苏紫陌开口道,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气氛越来越暧昧,但是又甩脱不开。 “既然你治好了这些将士们,我自然也是要有所表示,你想要什么军功或者奖励?”卫临开口说道,想要了解苏紫陌的心思。 “我不要军功,只要将军在班师回朝的时候能够给些军饷小的解甲归田做些小生意就满足了。”苏紫陌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些是自然的,难道没有别的想要的东西吗?”卫临又追问道。 “没有了将军,将军能相信我负责这次事情就已经很感激,不敢再要太多。”苏紫陌不是谦虚,确实也是无所求,她只想赶快脱离军营成为平民百姓。所以这些军功奖励对于别人可能是孜孜以求,但是对于苏紫陌,却没有任何意义。 “那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拿个主意,请你吃顿饭,我来下厨。不然将士们看到你辛苦这么久,又立了一个大功,结果我什么都没有赏赐,会以为我这个将军赏罚不分的。”卫临说完这段话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挺油嘴滑舌的嘛,骗起人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啊?会不会太麻烦啊?”苏紫陌听到卫临说要亲自下厨给她做饭,心里感觉一阵恐慌。 “不会不会,就我们两个人,两三个菜就够了。”卫临起了心思怎么可能放弃,锲而不舍的继续做好决定。 “好了,你去准备准备,一会我们出去弄点菜”卫临打断苏紫陌不想答应的念头,强势的下了命令。 “哦,是。”苏紫陌见卫临语气强硬,也只能默默赞同。心里却在疑惑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奴才性,只要卫临一凶她就不敢反驳,唉!算了算了,谁叫人家是大将军,自己只是一个小喽啰呢? 其实到这里苏紫陌也不知道卫将军要她准备些什么,只能做个样子回了中帐,又回到伙房这边等卫临。 等苏紫陌到了伙房的时候才发现卫临早已经换好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在那边等她。卫临本来就生的英气,棱角分明,平时不说话跟一个煞神一样。今天换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头发束起却没有挽成绺,显得俊俏许多。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不知道为何苏紫陌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这么一句话,但也是转身就忘了这句话。 “你就这么去吗?”卫临惊讶的看这苏紫陌,心想穿成这样是去打仗还是去摘菜啊? “有什么不妥吗?”苏紫陌有些无措,回想卫大将军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嘱托啊! 卫临看见苏紫陌招牌的表情,知道她自己还没清楚问题出现在哪里。于是走上前边说话边跟苏紫陌卸掉身上最外面的盔甲:“咱们一会是去摘菜,不是去打仗,用不着这么全副武装我的苏大恩人。” “哦哦...我知道了。”苏紫陌脸又是一红,卫临什么都没有说,她怎么会想到这层。不过现在苏紫陌感觉自己呼吸很是困难,也能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 这是苏紫陌第一次有意识的跟男性接触的这么近距离。卫临因为要给她脱掉盔甲,只能贴着苏紫陌的身往上解掉铠甲,这样两个人相当于零距离接触。卫临身子比苏紫陌高了整整一个头,等卫临俯身给苏紫陌解掉铠甲的扣子的时候,整个男性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压的苏紫陌一动都不敢动。 卫临这边也好不到哪边去,本来只是看她穿着盔甲跑来跑去累得很想给她卸下来。可谁知道真正等到要给苏紫陌把盔甲卸掉的时候,卫临才发现这件事情艰巨的不可跟自己以往打过的仗相比。 等卫临俯下身给苏紫陌解掉铠甲上面的扣子的时候,卫临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的声音。直到看到了苏紫陌红的跟熟透的苹果一样的脸,卫临心里才稍稍放松了下来,心里倒是想着这姑娘害羞的时候还蛮可爱的。 等到把盔甲卸下来,两个人心里均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卫临把盔甲放到一旁,招呼苏紫陌跟他一起去地里。军医本来是不会种菜的,但是这场战争打了几个月,李厨便找了一块地种了一点容易活的青菜,好换换口味。 自然这些数量少的才也只是供给给卫临这种等级的人,所以今天卫临才决定单独给苏紫陌开个小灶。李厨开得菜园子就在上次树林的旁边,阳光隐隐约约的射下来,园子里面的才青青葱葱,满是一片生机勃勃。 卫临看着身后的苏紫陌,玩笑到:“苏大功臣今天想吃些什么尽管点,咱们酒楼尽是好菜,保管您满意。” 苏紫陌第一次看到这么平易近人,人前放松的卫临,不禁被他逗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随便,卫大将军定夺就好。”苏紫陌也跟卫临打起趣来,互相吹捧着双方的地位。 “得嘞,小的听令。”卫临做了个部下打马而去的动作,俯身去摘菜。 “这边的荠菜长势很好,要不要摘回去试试看?”卫临出声询问着苏紫陌的意见。 “可以,摘些回去。李厨的白菜南瓜虽然手艺好,确实也是吃腻了。”苏紫陌确实是想换换口味,既然有这个机会就不推脱了。 卫临见苏紫陌同意,便蹲下身子摘起了荠菜。苏紫陌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没有想到驰骋沙场的将军现在在她面前跟她讨论哪个菜摘回去好吃。 这样的卫临颇有些烟火气,不再那么的高高在上和不可捉摸,让苏紫陌下意识的想去亲近。苏紫陌想着自己站在一旁看着卫临摘菜不太好,便也自觉加入,蹲在卫临的身旁摘起菜来。 “你看啊,这长的太小的就别摘了,还没有成熟,炒起来会苦;这颗又太老了,嚼起来很硬,不好吃;要摘就摘那种长的刚刚好的。” 等跟卫临一起摘菜才发现,卫临不是很清楚怎么分辨菜的好坏,不管大的小的统统一把抓。苏紫陌心里想,这大将军还是不熟悉柴火堆里面的事务啊! 卫临看见苏紫陌哭笑不得的表情,知道自己没做好事情,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我在府里都是他们挑好了给我打下手的,所以不是很清楚这些。” “没事没事,你是卫大将军,能在战场上面杀敌无数已经很棒了。这些事情,还是让我们来吧!”苏紫陌说完笑着帮卫临把摘错的菜挑出来,其余的放在一堆准备带回去。 这番话苏紫陌没有多想,仅仅是客气给卫临挽回颜面的客套罢了。卫临却听出来另外一种意思,她苏紫陌是在说自己只要负责上场杀敌,家里自会有人操持吗?想想也不错,卫临自顾自的展开了想象。 “卫将军,可不能我一个人干事情,你也不能偷懒啊!”苏紫陌见卫临还在一旁发呆,出口提醒到。 “好,我马上摘。”卫临见苏紫陌出言提醒,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自己请她吃饭,却变成了叫苏紫陌过来干活。 等摘得差不多,苏紫陌站起身想看看还有什么菜可以做个晚餐。 “不如我们再包个饺子?”卫临开口问苏紫陌。 “可以啊,我很久没有吃过饺子了。”苏紫陌很是惊喜,原本以为白兰这个地方不会有饺子这种东西,结果卫临提出来有,自然是要试一试。 “那摘点韭菜回去,还是说你喜欢吃青菜馅儿?” 第二百零三章 我喜欢你 卫临心想又搞定了一道菜,下个厨还真是不容易。 “都可以,我没有要求,有肉就行。”苏紫陌回答道,心想今天真的是要好好打打牙祭了。前几天都在北营跟将士们吃大锅菜,感觉没有什么胃口。既然卫临打定主意要好好感谢自己,如果还推脱客气就对不起自己的肚子了。 “哈哈哈,好。我让李厨多备点肉让你吃个饱。”卫临爽快的回答道,心里想这小妮子真可爱,都不知道客气客气。 “谢谢卫将军,将军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啊!”两个人这时候已经没有将军和跟班之分,十分自然的开起了玩笑。 苏紫陌心里数了数,这边的荠菜加上饺子,也总共才两个菜,卫临应该不会如此小气,两个人只有两个菜吧? 等苏紫陌心里打量的时候,卫临拍了拍手里的泥土,说道:“走,我们再去那边抓条鱼。” 说完卫临就挽起了裤脚,把园子摘的青菜放到事先带来的篮子里,抓着苏紫陌的手就往河边走去。 苏紫陌在后面一步一步跟着,看着卫临挽起裤脚,手里沾着泥巴,哪里还像一个大将军应该有的威风凛凛的样子?苏紫陌不由得笑起来,被前面的卫临听到了,转过身不解的问苏紫陌:“你笑什么?” 苏紫陌这时候也不怕卫临,如实回答道:“想不到玉面将军活阎罗卫临卫将军,也有田野村夫的样子!” 卫临听了这话,打量了自己,确实像极了白兰躬耕在田的农夫们。于是卫临也接了话头说道:“是啊,如果真的白兰能够永远和平,我也愿意在乡野做个农夫。每天耕田养鸡,何乐不为?” “对,还要养一头猪,养肥了过年杀掉。栽一片树,等长大了坐在树下喝两口小酒,晒着太阳眯一会...”苏紫陌也展开自己的想象,描绘着自己心中的理想生活。 卫临在一旁深以为然,静静看着苏紫陌讲她的美好生活,越发喜欢眼前这姑娘的纤尘不染,不为世间功利所扰。 “我会努力,让白兰百姓平安生活,你的愿望也能够实现。”卫临郑重的开口道。 “嗯,我相信你,祝愿你马蹄所到之处,所向披靡。”苏紫陌听到卫临的话,知道卫临是个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好将军,衷心的祝愿道。 两个人这时候才真的有了交心的谈话,又在心里给彼此一个更好的印象。 “前面到了,你在岸边等我,我下去捉鱼。”卫临吩咐道,又挽了袖子下水摸去。 苏紫陌听了这话只能乖乖蹲在河边看卫临抓鱼,心里感觉到这样的生活空前舒适。 卫临用两根树枝做了个鱼叉,慢慢站在水里看着鱼在水中的游动方向,看准了猛的一下扎下去,一条鱼便到了手。 河边苏紫陌看到了激动的不得了,跳起来恨不得也下水,被卫临喝住了:“别下来,河水太凉了,你拿个篮子来接。” 苏紫陌听了这话,麻溜的拿了篮子等着卫临靠近。卫临把鱼从叉子上取下来,一步一步向苏紫陌靠近,放到了苏紫陌手中的篮子里。 “等我再抓几条,咱们就回去。”卫临说完又往河里走去。 “好,我等你。”苏紫陌努力稳住篮子里活蹦乱跳的鱼回答道。 “嗯。” 卫临不是没有看见刚刚那条鱼跳起来打了一脸水在苏紫陌的脸上,本来想笑,但是又怕苏紫陌不好意思,只好忍住笑回头才笑这姑娘的呆愣可爱。 卫临陆陆续续又扎了几条鱼,来来回回送到了苏紫陌的竹篮里,直到苏紫陌喊道:“够了,不用再抓了”才丢了鱼叉才往苏紫陌这边走过来。 到了半路卫临起了玩心,等里苏紫陌还剩下一两米距离的时候,用手划水泼到了苏紫陌的身上。 河水的冰凉感一下子就刺激到了苏紫陌,“啊!”的一身叫了出来。 一看是卫临,也蹦到了河里,往卫临身上泼水,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苏紫陌又一次俯身划水,起身的时候却看不到卫临的身影,苏紫陌心下有些紧张,开口喊道:“卫临?卫临?” 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苏紫陌更加着急了,遍看四处,更加大声的喊道:“卫临?卫临?你在哪里,你不要吓我啊!”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河面上面一片平静,完全看不见有人的痕迹。苏紫陌慌慌张张的走来走去看情况,一下子没有站稳脚底踩了石头划了一下直接摔倒了河里。 “咳咳,咳咳...”这一摔苏紫陌呛了一大口水,咳了起来。但是卫临不见了她也顾不上有没有摔伤,还是着急的喊着卫临的名字。 突然“刷”的一声,卫临出现在苏紫陌的身边从水底把苏紫陌抱上了岸,满是着急的神情。等到了岸上,苏紫陌还没与来得及质问卫临就被卫临劈头盖脸一阵好骂:“谁让你下来的,不是让你待在岸边上不要下来吗?” 苏紫陌见卫临吼自己,也是心里委屈,加上之前呛了水i,红着眼睛说:“是你自己突然不见了,我才会心急找的,你不见了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淹死在河里了呢、我又不会游泳只能喊你的名字。” 卫临听了这话,看见苏紫陌可怜兮兮的样子,时不时还咳嗽着,知道自己刚刚话说的重了些。更何况,也怪自己要跟她开这个玩笑,不然苏紫陌也不会下来。 “好了,怪我自己不该跟你开这个玩笑,刚刚有没有伤到?”卫临打量着苏紫陌的全身上下,重点查看了苏紫陌的脚腕有没有扭伤。确认过苏紫陌的脚没有扭伤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只是现在全身都湿哒哒了,要回去了,不然会感冒。”苏紫陌出声回到,刚刚主要是惊吓过多,还是没有真正伤到。 “好,我们现在回去吧。”卫临把苏紫陌打横抱起提了篮子往军营那边走去。 “卫将军,我可以自己走的。”苏紫陌咬了咬嘴唇说道。 “叫我卫临就好了,现在脚虽然没有出现问题,但是不排除有隐伤没有发现,如果这么走回去,会变得更加糟糕。”再说,苏紫陌全身湿透,某些部位明显的很,让她自己走回军营,身份暴露不算,还被别人看了去,多划不来。 卫大将军私心太重,分不清这两者谁轻谁重,只是心里下意识不想让部下看到苏紫陌这个柔弱的样子。湿漉漉的头发,柔柔弱弱的小身子,乖乖的倒在他的怀里,这种感觉,真是该死的舒服和温暖。 “可是...”这么抱着的话也太暧昧了啊,哪有两个大男人这么亲密的? 想到这层,岁怎么才突然记起卫临的“龙阳之癖”,心下一紧。这卫将军,不会真的是个喜好男色的人吧?她苏紫陌一直以为这是个传闻啊! 苏紫陌吞了吞口水,还是把想问的问题问出了口:“卫...卫将军...” “叫我卫临”,卫临是打定了注意让苏紫陌改口。 “卫临”,好吧,她苏紫陌屈服于权威之下,“那个...你现在有没有婚配啊?” “没有,但是有喜欢的人。卫临简短的回答道。 “那,那个人是男的是女的啊?”苏紫陌豁了出去,心想如果说的是女人,她就解脱了,如果是男的,她就要好好跟卫大将军讲清楚道理了。 “可男可女。”卫临回答道,心想这小妮子没事问这个东西干什么,难不成也对自己有意思? “可男可女?”苏紫陌这下子就摸不着头脑了,哪种答案她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这种答案,可男可女是什么意思? “好了,前面就快到了,去换身衣服吧!免得感冒。”卫临不再答话,决心先让苏紫陌把衣服换好。至于自己,肯定是要先等她把衣服换好的,她女孩子家,容易生病。 “哦,好。”等卫临把苏紫陌放到了中帐的门口,苏紫陌回答道。 “将军,您不进去换衣服吗?”苏紫陌疑问道,心想怎么着也应该是将军先换衣服啊! “我还有些事情,你先把衣服换了吧,手脚麻利点,别让本将军等太久。”卫临用生硬的语气说道,实际上是不想让苏紫陌磨蹭太久着凉感冒。 想到这里,卫临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去伙房熬了一碗姜汤端过来,这时候苏紫陌已经换好了衣服在中帐等卫临。 “将军,我换好了。”苏紫陌开口说道。 “说了叫我卫临就好了,来,把这碗姜汤喝了。”卫临把姜汤放到了苏紫陌面前的桌上,又开口嘱咐道:“慢点喝,小心烫。” “知道了,将...卫临。”苏紫陌看了卫临撇过来的眼神,心不甘情不愿的开了口。 这卫大将军是不是对自己太好了啊,让自己先换衣服不说,还亲自熬了姜汤送过来,实在是太诡异了。 想到这里苏紫陌决心继续刚刚那个话题,“那个,卫临,你之前说的可男可女是什么意思啊?” 第二百零四章 幸福美满 “嗯?”卫临刚换好衣服走出来,听见苏紫陌的问题,明天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你之前说你喜欢的人可男可女是什么意思啊?”这句话,不就是不否认自己喜欢男的吗?还是说,男的女的他都喜欢?这也太可怕了吧? 卫临好笑的看着苏紫陌的表情,心想这姑娘肯定又在胡思乱想,索性调戏到底。只见卫临缓缓坐下来,一点一点靠近苏紫陌,轻轻吐着气息回答道:“是啊,我喜欢的人可男可女,我可是喜欢得紧。”说完邪魅一笑等着看苏紫陌的反应。 “疯了疯了疯了”,苏紫陌心里已经炸开了,这卫大将军越来越邪气了,这几天说话都是捉摸不透、怪声怪气的。而且,刚刚卫临那番话怎么感觉是说给自己听的,心脏都在扑通扑通的跳。 这边苏紫陌正准备消停一会不再作死问这个问题,留自己一条小命。那边卫临却不这么想,苏姑娘这几天总是脸红,这不,脸上又是一片绯红。卫临抬手假装摸着苏紫陌的额头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摸摸苏姑娘的小脸蛋。 果然手感很好,滑滑的又很嫩,简直舍不得放手。但是也不能停留太久,不然就露馅儿了。卫临只好恋恋不舍的收了手,说道:“还好,没有发烧。我看见你脸通红的,还以为是烧坏了呢!” 这番话说的正经,苏紫陌也无法反驳,更不能怪卫临刚刚摸了自己的脸蛋,只能认命忍下这番调戏。但是苏紫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听到卫临刚刚那番话,脸上又是一红。 “好了,别再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你的脑袋里面都装些什么东西呢?老是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今天出去摘菜也累了,休息一下待会叫你吃饭。”卫临截住话头,准备让苏紫陌好好休息一下。 “这样不合适吧?”让卫将军去做饭,自己躺在这边睡大觉?苏紫陌可做不到,真的睡她也睡不安稳,还不如跟着卫将军给他打下手呢! “不必了,你在这边休息就好,毕竟是我要感谢你。把姜汤喝完就休息吧,别将士们好了你又生病了。”说完卫临出了帐,准备去处理晚饭。 只剩下了苏紫陌一个在这个帐中捧着姜汤思索。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卫将军最近的表现都相当奇怪啊!怎么好端端的对自己这么好?尽管有时候凶有时候温柔,她还是能感觉到卫临似乎在向她“示好”? 不可能不可能,卫临那么不近女色的一个人。自己之前背当做女俘虏送上门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让李绗他们把她们送出去,怎么可能对自己大献殷勤? 想不通想不通,唉!伤脑筋,不想了,睡觉。苏紫陌几大口把姜汤喝完,往床上一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苏紫陌晕乎乎的,隐隐感觉有人在给自己盖被子,又放了一块毛巾在自己的额头上面。可是她实在是太困了,没有什么精力来计较这个。只能模模糊糊的闭上了眼睛,又睡过去了。 卫临站在苏紫陌的床边,给她换了一块毛巾。开口问何军医:“怎么样了?” “回将军,没有多大问题。可能是因为今天受了凉,又受了一些惊吓,累到了,多休息,把药喝了就好了。”何军医告诉卫临自己的判断,心想将军果然看中眼前这小子,一个小小的感冒就让卫大将军亲自侍候。 “好了,你下去吧。让北营药房那边按你的方子把药抓好熬了送过来。”卫临吩咐道,转身看着苏紫陌叹了口气。这姑娘的身体也太弱了,不过是泡了些水,立马就发烧了。 “是,小的明白了。”何军医领命退了出去。 卫临坐在床边,摸了摸苏紫陌的额头。还好,退了一点点烧,就是还没有吃饭,不知道现在她饿不饿。 正当卫临纠结自己要不要把苏紫陌叫醒的时候,苏紫陌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感觉到自己头很重,脑子也是晕乎乎的。 “你醒了?”卫临见苏紫陌挣扎着起身,上前扶到。 “我这是...”怎么感觉身体虚虚的,没有力气。 “你着凉了,发了高烧,刚刚才退了一点烧。”卫临回答了苏紫陌的问题,又忍不住说道: “怎么身体这么差,泡一下水就发烧了?” “我...不知道,对不起...”苏紫陌很是羞愧,尤其刚刚起身卫临随手拿掉了自己额头上的帕子,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卫临守在自己的身边。 自己没有干活不说,还让别人来照顾自己,实在是心里过意不去。想着卫临肯定是要说自己一顿的,于是低垂着头准备听训。 “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你饿不饿,我做好了饭还热着呢,端过来给你吃好不好?”卫临见苏紫陌低着头也不说话,一幅乖孩子的模样,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放软了声音出口问道,睡了这么久也该吃点东西了。 “啊?你不骂我吗?”这太出人意料了,出人意料到苏紫陌直接把疑惑问出了口。 “骂你干什么,心疼还来不及。好了,我去给你把饭菜端过来,把这杯水喝了,乖,我很快就回来。”卫临温柔的交待,把被子给苏紫陌掖紧了才出去。 直到卫临已经走了一段时间,苏紫陌还在原地呆愣,卫临刚刚的表现和话语,明明就是心悦自己啊!那...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的呢?还是卫临仅仅只是喜欢柔弱的男子? 苏紫陌的心里慌慌张张,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了胸口,卡的心里难受又紧张。 “好了,饭菜来了,试试看合不合口味啊!”正当苏紫陌还在想着的时候,卫临端了盘子进来,送到了苏紫陌的面前。 “这...”苏紫陌为难道。 “怎么啦,吃呀!晚饭就没有吃,又昏睡到这么晚,多少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卫临见苏紫陌迟迟不肯动手,拿了筷子夹了一个饺子递到了苏紫陌的嘴边。卫临看着苏紫陌,示意她吃下去。 苏紫陌也不知怎的,在卫临眼神的注视下,竟然乖乖的吃下了一个饺子。本来苏紫陌没有胃口,以为这个饺子也会索然无味,但是入了口,却发现饺子清香扑鼻,也不油腻,相当的好吃。 “怎么样?合胃口吗?”卫临紧张的开口问道,生怕苏紫陌皱起眉头说不好吃。 “好吃,很好吃。”把自己的食欲都调动起来了,苏紫陌想这么说。 “那就好,你以后想吃了我就给你做好不好?”卫临开口问道。 这...算表白吗?那,卫临表白的是女的苏紫陌还是男的苏陌呢? “怎么了?”卫临见苏紫陌不答话,开口问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苏紫陌忐忑的开口问道。 “知道。”卫临笃定的回答道。 “可是...我是个女的。”苏紫陌鼓起勇气还是说出了实情,等着卫临的反应。 “我知道。”卫临平静的看着苏紫陌的眼睛回答道。 “你知道?”这下苏紫陌惊讶了,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的。 “之前就知道了,后面问了李厨才最终确认了下来。”卫临小心翼翼的看着苏紫陌的反应,又接着说道:“之前有一个姑娘决绝的对我说想留在我身边,想活下去;后面又有一个小伙子对我说给他三天时间证明自己,他也只是想活下去。这个人活的独立坦荡,不同于我认识过的女人。”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她,毕竟我是一个不近女色的人,那段时间我甚至真的以为自己喜欢男子。” “其实到最后,我只是喜欢你而已。”说道这里,卫临拥着苏紫陌说着自己的声音,又补到:“让我对你好,好不好?” 苏紫陌听到了卫临的这番话,点点回拥了卫临。自此,卫临不近女色的名声就算是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