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恶念空间》 第一章 嗷，疼！ 苏定从梦中醒来。 屋里的空气中弥漫着呛人地怪味，嗓子眼火辣辣的。 “嗷，疼。”苏定叫声迷人。 他挣扎着起身，然后傻眼了。 我是谁？我在哪？我特么怎么了？ 一套哲学三连让苏定更加迷茫。 这是一个墙壁和屋顶上布满各类陈旧管道和古怪机械的房间。 很多机器锈迹斑斑，看上去很有些旧工业时代的风格，但又与印象中的机器并不一样。 苏定用而来三秒钟思考人生，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怕不是穿越了？ 只是这口凉气吸得太猛，浓郁的煤气味瞬间充斥在口腔、鼻腔之中，苏定差点在穿越不到一分钟后又把自己给送回老家。 我太难了。 吭哧，吭哧，吭哧。 屋子的角落锈迹斑斑的管道突然向外涌动滚滚蒸汽，炽热又呛人的气体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苏定急忙用衣服捂住口鼻。 房间的能见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几乎就什么都看不见。 这地方不能呆了！得赶紧走！ 苏定急忙摸索着寻找出口。 走了大约几米，果然凭着刚才的记忆摸到一个粗糙的金属门框，门框中间偏右的位置是一个圆形金属阀门。 刚才他注意到屋门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破烂阀门。 很显然那玩意就是用来开门的。 谁特么这么独特的爱好？ 苏定心中吐槽一句。 他试着逆时针旋转阀门，阀门有些艰涩不过确实可以转动。 大约四五圈后，苏定听到铁质屋门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苏定迫不及待地冲出去，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更可怕的世界。 整个天空都弥漫着一层厚重而深沉的黑，这黑色如此浓郁仿佛深渊俯视众生。 滚滚黑云之中隐约有红色火焰在燃烧，如同地狱。 空气中四处飘摇着灰烬和浓雾，整个世界完全一副修罗场的景象。 这真的是人呆的地方？ 苏定想起一部叫寂静岭的电影，周围也是如此灰蒙蒙的一片。 轰隆！ 伴随着一声由远而近的巨响，一道闪电劈开了苍穹也短暂照亮了远方的世界。 苏定心中无限个卧槽。 刚才那些惊鸿一瞥的东西是什么鬼？ 你可以想象上千上万的机器无规则地堆叠在一起，直到形成一座堪比山脉的钢铁巨山。 那巨山上有数不清的烟囱，有充满粗犷金属质感的钢铁建筑，还有尺寸堪比高楼大厦的齿轮和轴承。 轰鸣的汽笛声此起彼伏之间，像是远古巨兽在嘶吼。 这是怎样一座钢铁怪物？ 苏定猜到自己可能穿越了，比如回到才子佳人的古代。 又或者去了某个有天使和恶魔的异世界。 但怎么也想不到他眼前居然是如此充满了狂暴气息的机械世界！ “我的魔啊！苏定，你醒了。” 一个呼喊声让苏定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是哪里？为什么有人用汉语叫自己的名字？我的魔又是什么鬼？ 苏定心中有十万个为什么，他眯着眼睛，无处不在的灰烬让视界变得很差。 迷蒙的灰雾中，隐约间能够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 苏定没有说话，以不变应万变。 眼前出现一位身高至少一米九，体型壮硕，脸上戴着类似于二战时期防毒面具的男人。 那人穿着一件黑漆漆满是油腻的连体工装，左手拎着攥着一个半米多长的大号扳手，后背有一个军绿色的巨大背包，上面连接着用途不明的铜制软管，不时会有一股蒸汽喷出。 这黑科技的打扮把苏定给看傻眼了。 那人看苏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急忙快走几步，将腰上挂着的一个面具扣在他脸上：“什么时候醒的？怎么防尘面具不戴就出来了？不知道上午污染是最重的时候吗？” 老哥，你确定你认识我，没认错？！ 苏定一脸懵逼被壮汉拉回了刚才的房子。 屋内被难闻的蒸汽笼罩，什么都看不见。 “蒸汽泄露了也不知道关掉，你小子真是脑子坏掉了！哎，上周就让老秦过来修理管道，结果到现在都见不到人，维修店的人最近越来越懒惰了。”陌生壮汉熟门熟路地在雾气中摸过去。 苏定抹去面具上的凝雾跟在那人身后，这才发现墙上有一个指针都歪了的铜制仪表盘。 陌生男人在上面拨动了两下，嘟囔一句这个月蒸汽又超标了之类的话，然后将一个阀门状的金属物旋转下去。 管道中的蒸汽顿时像蔫掉的茄子软塌塌地停下来。 不大会，屋里的雾气渐渐散去。 “感觉怎么样？脑子还疼不疼？”陌生男人抹掉玻璃护镜上的水蒸气，因为没有摘下面具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从穿越的懵逼中清醒过来的苏定，很快就发现了中年人话语中的几个重点。 对方认识自己，甚至知道自己的名字。 对比之下自己虽然没有照镜子，但也感觉到现在的身体状态与之前截然不同。 也就是说，自己很有可能是借尸还魂。 中年人说着标准的汉语，但外面明显一幅科技树点歪了的蒸汽重工业场景，显然这并不是他所了解的地球。 这恐怕是哪个他所不知道的平行世界。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苏定搬出万能失忆大法。 既然对方多次提到大脑受伤，何不借此机会装失忆。 “什么不记得了？”陌生男人的声音高了两个声调，他急忙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年龄大约四十多岁满是胡渣和黑灰的中年人面孔。 他惊讶地指着自己：“连我都不认识？” 苏定果断摇头。 中年人满面愁容：“这该如何是好。你且在这呆着，我给你买的橘子还在路边。” 没等苏定说话中年人便急匆匆离开。 苏定：“？？？” 房间中还残余着呛人的煤气味，苏定拉开黑腻腻的粗布窗帘。 眼前的街景也是一副巨型重工业的惊人画面，各种大尺寸的机器在浓雾中隐约可见，如同一个个冰冷的巨兽。 “看来是真穿越了。”苏定喃喃自语。 面对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苏定表示情绪十分稳定，甚至还想吃一份黄焖鸡米饭。 因为他的人生本来就充满了各种不正常。 第二章 你品，你细品 三岁那年，苏定遭遇过一次惨痛的车祸。 从那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耳边经常会出现一些奇怪的声音。 一开始那些声音并不清晰，像梦呓般模糊，只有在午夜熟睡惊醒时才会变得清楚起来。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声音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清晰。 先是一个两个的意义不明的词语，然后是一句两句的话，再到后来几乎无处不在。 起先苏定还以为自己偶然间得到了读心术又或者自己精神分裂了。 后来他才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他发现，自己所能听到的都是人心之恶！ 那些恶毒的念头，猛然出现的心灵扭曲之声，都是身边之人内心偶然间闪过的恶毒念头。 恶念如巨涛骇浪般疯狂地拍打着苏定的精神防线，直把他砸得头晕眼花，分不清现实与虚假。 有人曾经说过，世界最大的善是人心。 但最恐怖的恶，同样也是人心。 从此，苏定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正常面对他人了。 再善良的人，总也会有那么一瞬间在脑海中蹦出某个恶毒的念头。 或许在道德和法律的双重约束下这些恶念并不会成真。 但只要它出现了，就会被苏定感知。 长此以往，苏定感觉自己的心灵也被慢慢污染。 所以他选择了心理学专业，成了一名心理医生。 他希望能依靠自己的力量拯救自己。 直到刚刚苏定的记忆还停留在酒吧中。 他像往常一样下班后选择去酒吧独饮一杯。 因为那天晚上出奇的安静。 他没有听到一丝他人的恶念，为这事苏定甚至破天荒喝了足足五杯‘马天尼’。 就在他醉醺醺的离开酒吧的时候，苏定无意间与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风衣中的男人擦肩而过。 可就在那一刻，不可名状的恐怖之音如一柄巨锤般轰得砸向了苏定。 它无处不在！ 他感觉自己的皮肤在龟裂，灵魂在战栗。 扭曲，黑暗、冰冷、混乱，无处不在的粘稠让人窒息…… 然后，苏定在这个世界苏醒了。 不过话说回来，苏定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刚才跟那个大个子交流自己好像什么恶念都没听到，难道穿越治好了老子的神经病？ 如果真的如此倒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铁门上的阀门转动，苏定急忙回过神来。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屋门打开，顿时一股呛人的煤灰味伴随着两个人钻进来。 其中一人是刚才的壮硕中年。 另一位是一个身穿黑色大衣，脸上戴着一个有着咖啡色镜片和铆钉牛皮镶嵌制成的尖喙乌鸦面具。 话说这里不是魔改的华夏大地么，你这幅瘟疫医生乱入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中年人将手中的一袋橘子放在地上，对戴着尖喙乌鸦面具的人道：“郎中，这小混蛋无意间注视了家族中供奉神像昏迷过去，足足三天才醒过来。刚刚他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定无语，还真是医生。 那郎中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走了过来。 苏定闻到一股混合着薄荷、丁香的奇异味道。 郎中将斜挎着的黄牛皮箱子放在旁边桌上，然后打开。 苏定看了一眼吓得连退三步，感觉脑门的血管直跳。 郎中歪着脑袋，透过乌鸦面具上的墨色镜片勉强能看到里面一双意义不明的眼睛。 尖喙乌鸦面具略显沉闷的女人的声音：“你躲什么？” 还是个女的？ 苏定面无表情，指着桌上打开的黄牛皮箱子：“您老准备用这些个玩意给我看病？” 那箱子里，有铁钳、剪刀、铜线环绕的木柄砍刀，黑木尖刺和一些浸泡着类似动物器官的可疑瓶瓶罐罐。 什么都有唯独跟郎中这个职业没有一点关系。 女郎中发出嗤笑声：“蠢货，如果你质疑我的专业性我现在就可以走人。” 中年人急忙阻拦：“别啊，这小子可是你……咳，总之拜托了。” 女郎中不满地哼了一声，然后翻箱倒柜一通忙活。 好一会，女郎中才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黑色小玻璃瓶递给苏定：“拿着，自己打开瓶盖放鼻子下面闻一闻。” 说完，又远远离开苏定。 苏定惊疑不定地看着同样躲到房间角落的大个子中年人。 中年人露出一张憨厚的笑脸和分外刺眼的大白牙：“没事没事，放心吧。” 没事你们两跑什么？ 打开就打开，你苏哥还能怕了这个？ 苏定呵呵一声将瓶盖拧开，他还不信闻下能怀孕是怎么着。 卧槽？？？！！！ 一股无法形容的浓郁恶臭直冲鼻腔，苏定触电般挺直了身子，一双眼睛直往上翻白。 这是特么什么神仙味道！ 苏定感觉鼻子里塞了一头腐烂的死猪，关键这头猪还泡在臭水沟里暴晒了八天。 他终于知道中年人和女郎中为什么躲那么远。 都特么不是好东西！ 苏定吐得昏天地暗。 “咦？呕吐物很正常，没有精神污染的痕迹。”女郎中蹲在苏定旁边语气中充满了惊奇：“你确定他直视过神像？” 躲在墙角的中年人捏着鼻子忙不迭点头：“确定确定，这小子都昏迷三天了。” 中年人顿了顿，又是惊喜又是疑惑的问：“你是说这小子没被精神污染？” 女郎中点头：“确实如此，按理说就算普通人多少也会出现一些污秽物，他怎么这么干净？要不……再试试？” “别！”正趴在地上打摆子装死的苏定一骨碌爬起来，双手猛地掐住自己脖子悲愤道：“再让我闻那东西我就掐死自己！” 中年人闻言大喜：“他愿意自杀！愿意自杀就不会是精神污染，看来真的没事。” 女郎中摸着被面具挡住的下巴：“有自我控制意识，不畏惧死亡，看来真的与污染无关。我真的建议你品一下，你细品品。” 苏定：“……” 其实您两位就是来玩我的吧？ 在苏定的誓死不从下，女郎中最终放弃让他再闻一次带着满满的好奇心离开。 按照女郎中的意思，苏定的心灵状态非常稳定，甚至可以再看一次供奉神像。 虽然不知道看神像是什么玩意，苏定还是想说一句。 看你大爷！祝你全家天天看神像！ “太好了，没事真的太好了。”中年人兴奋地在屋里转来转去：“你姐知道了肯定高兴。你先在家休息，我去送送郎中。” 言毕，急匆匆离开。 所以说，这么简单就相信我喽？ 苏定露出一丝疑惑，总觉得不该这么轻松过关。 第三章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其实苏定早就猜出了中年人的身份。 当年车祸之后，他被人送到了福利院。 在他记忆中，亲人是一个遥远的名词。 非要说的话，大概那个总喜欢找理由克扣经费、中饱私囊的秃顶院长算一个吧。 被生活和人心折磨地异常佛系的苏定早已万事看开。 如果按照之前的生活轨迹，没准他会在哪个安静的听不到恶念的夜晚悄悄了结自己也说不定。 不管怎么说，至少在这个世界里，苏定终于听不到那些人心之恶了！ 值得浮一大白。 屋里重归平静。 苏定用了好一会才让自己从那段恶臭的记忆中走出来。 听过了太多的人心之恶的苏定内心非常缺乏安全感，对旁人也充满了不信任。 在任何情况下他总喜欢尽可能让自己掌握更多的信息以避免意外发生。 再一次总结刚才的事件，其实能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 自己的前身似乎是因为看到了家中的‘供奉神像’所以才陷入昏迷甚至死亡的。 而后便宜老爹和女郎中交谈的过程中还多次提到了精神污染、心灵沦陷等几个不明觉厉的词。 这世界怕不是存在某种说出来必然会被404的玩意吧？ 另外让人略感不安的就是对方似乎太容易就相信自己了，真不知道是这位老哥神经大条还是另有想法。 苏定兴致勃勃地开始研究周围的一切。 新手规则一：游戏开局的刷新点总是了解新世界的最好地方。 房间凌乱无比，有很多具有魔改华夏风的东西。 比如直径半米黑铁管道改造的茶几上摆着一套镶嵌着细小齿轮的铜制茶具，比如包裹着黄牛皮的补丁的沙发一侧摆放着青花瓷，又比如侧壁上摇曳着鬼火般昏暗光芒的煤气灯雕刻着精致的茉莉花纹。 刚才苏定还看到了挂在门外的铁制红灯笼和一手行楷毛笔字写出的对联。 南边的墙壁上是一幅水墨画，山清水秀之中一座钢铁工厂矗立于水墨画的中央，黑烟滚滚。 啧啧，这世界的环保意识真差，不知道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吗？ 苏定将目光转向另一边，那是他清醒的地方。 一张铺在地上凉席。 凉席画着纹路繁复奇诡的图案。 很显然，这凉席非常有来路！ 像不像买不起棺材，所以用来包裹尸体然后扔到荒郊野外给野狗加餐的裹尸席？ “就这么对待病人的？我真是你亲儿子？”苏定一边吐槽一边随手打开房门。 这个房间窗户封闭，屋里黑漆漆的。 苏定现学现卖，摸索着打开了门口仪表盘下方的煤气旋钮，然后用火柴将侧壁的煤气灯点燃。 嗤嗤的煤气声伴随着泛蓝的火焰燃烧，屋里顿时亮堂起来。 这里应该是工作室，一面墙壁上摆满了各种规格不同、作用不明的金属工具。 另一边是一个工作台。 工作台上摆放着凌乱的零件和一个半成品的金属轮轴。 值得注意的是，那金属轮轴上刻着精致的雕纹。 苏定的记忆力不算差，类似的雕纹似乎出现在自己的裹尸……凉席上。 苏定好奇地拿起金属轮轴，一大一小两个金属环之间是十八颗圆润的金属球。 金属球被卡在金属环之间的凹槽内，反过来又让两个金属环无法相互脱离。 他摩挲着上面的雕纹，指尖居然被针扎了一样有种轻微的刺痛感。 苏定赶紧把东西放下来。 新手规则二：萌新在陌生环境下一定不要作死。 正要离开，苏定发现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有几团废纸。 本着有杀过没错过的原则，苏定将几张纸捏出来展平。 上面的字迹和门外的对联显然出字同一人。 “致，螺栓镇圆形铁钉大街，李铁柱先生。” 好新奇的地方，好质朴的名字！ “铁柱吾友，见字如面。这个月进行了三次‘吉’礼，均未得到响应，恐怕供奉魔主已经抛弃了我。订单的日期越来越近，‘吉’礼的献祭物品已经耗尽，如果再无法得到响应恐怕要进行更为凶险的‘宾’礼或者‘嘉’礼……” 后面都是一些担忧和仪式上的细节问题，苏定暂时还看不懂。 供奉魔主恐怕就是供奉神像。 苏定皱眉，自己的便宜老爹似乎也不是一般人。 而且其中提到的几个关键词很让人在意。 礼！ 华夏有‘五礼’分吉、凶、军、宾、嘉。 礼由周而生，是华夏最初的年代类似宗教祭祀而扩展开来的一系列礼制。 代表了古代的最高行为典章。 书信中多次提到礼以及魔主不得不让苏定产生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 这世界所谓的魔主该不会就是通过‘礼’来跟人类交流的吧？ 带着这种想法，苏定打开第二封信。 “致，螺栓镇滚珠轴承厂厂长，王富贵大人。” 苏定：“……” 他该庆幸穿越之后自己的名字没有变成苏狗剩，苏打水之类的名字。 “富贵大人在上，苏二狗惶恐惶恐。贵厂的订单由于一点小意外有可能会推迟一周左右，我们已想办法尽快解决，请您务必放心。二狗轮轴作坊，品质保证……” 苏定默默地向铁柱还有富贵两位老哥道歉，比起自己的便宜老爸苏二狗，这二位的名字简直是阳春白雪有没有。 便宜老爸似乎遭遇了某种危机，似乎所谓的订单还跟供奉魔主有关。 可是苏定怎么想也想不透，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第三封。 苏定终于看到跟自己有关的内容。 “铁柱吾友。今日发生心痛之事，吾儿小定无意间看到了供奉魔主的真容，竟昏迷不醒。已经失去魔主关注的神像还会有如此伟力吗？这不禁让我想到一个极坏的可能——‘灾厄’！万一…” 这封信没写完便被揉成一团。 天生心灵抵抗能力低下？ 所以说自己的前身就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躺下再也起不来？ 苏定啧啧称奇。 他终于把目光看向房间阴暗角落里被一块红布盖着的不详之物。 其实刚走进房间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被人冷视的感觉，不过按照新手规则二，苏定刻意忽略了这种奇怪的阴冷感觉。 他敢肯定，自己的前身之所以完蛋很显然跟红布下的东西脱不开关系。 难道那就是供奉魔像？ 第四章 出来吧，恶念兽！ “无名之雾，深渊之下。” 不知道为什么，苏定大脑里猛然间蹦出几个字，似乎是自己的前身在临死前听到的。 他不由自主轻声诵念出来。 轰！ 心底忽然涌出莫名的惊悚。 苏定仿佛说出了什么禁忌的词语，从汗毛孔里透着凉气。 被红布覆盖的东西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可不知为什么在苏定眼中总感觉那玩意正释放着某种恐怖的气息。 那种无处不在的诡异和来自心灵深处的恐惧足以让一个正常人瞬间崩溃。 苏定颤抖地将手伸到口袋里，然后……愣住了。 “额，忘了这个世界没有手机。” 苏定遗憾地抽出手，对现代青年来说看到这么奇怪的东西不能拍出来发个朋友圈炫耀一下实在是令人难过。 至于害怕？ 不好意思，苏定的内心毫无波澜。 从小到大经历了太多的恶念，苏定精神之坚韧超乎想象。 想要让他产生恐惧之类的感觉，或许穿越前的那个不可名状的恶毒之音可以做到。 眼前这位……还差点意思。 但不知道为什么，苏定感觉皮肤出现古怪的撕裂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铁锈味。 一晃神的功夫，他发现眼前逐渐变成了黑白色，还变戏法似得不知何时何处突然涌出浓稠的灰雾。 这又是什么节目？ 苏定心好累。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滚滚浓雾将周围的一切冻结。 就好像时间停止了似得。 苏定不禁又想到一部大众喜闻乐见的系列电影。 时间停止之超市、教室、商场、健身房、医院、警局…… “咳。”苏定终止了漫无目的的思想漂流，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像灵魂出窍般可以站在第三人称的角度看自己。 “这就是别人看到我的样子？前身还挺帅的嘛。”苏定毫无危机感地飘来飘去，用各种角度欣赏陌生的帅脸。 浓雾的背后仿佛藏着一双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无处不在的窃窃私语和狞笑让人毛骨悚然。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恐怕只是听到这些声音都会吓个半死。 苏定叹息：“还好老子不普通。” 此时。 视界中出现了浸透空间的血色浓墨，血墨在灰雾中勾画出诡异弧线逐渐显现成一行文字。 “恶念空间感知到你因诵读了不可描述之词，遭到灰雾之力对精神防线的侵蚀，是否选择吸收。” 灰雾之力？ 精神防线？ 恶念空间！ 苏定第一时间联想到导致自己精神分裂的傻批能力，难怪刚才听不到郎中和便宜老爸的恶念。 苏定双眼惊恐，原来是我的能力穿越变异了！ 那么灰雾之力又是什么？ 苏定皱着眉，恐怕跟刚才猛然间蹦到自己脑海里的那个词脱不开关系。 这是刚才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词，也是前身临死前最后的词。 这样看来，自己的傻批天赋变异后似乎更强大的样子。 既然这样……苏定呵呵冷笑：“我拒绝，要你管。”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苏定拒绝后发现周围的浓雾似乎抖动了一下。 眼前的血色字体愈发刺目，再次出现一句话。 “灰雾之力破坏精神会造成永久性伤害，是否选择吸收。” 苏定双手放于身前五指相抵，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佛系道：“没事，我撑得住。” 长久长久长久的沉默。 佛系的苏定和诡异的恶念空间陷入了僵局。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诡异血色文字渐渐消失，浓雾突然散去形成一小块空间，地上是猩红色的土壤。 苏定感觉没由来的一阵疲惫，眼睛开始变得模糊。 等他再缓过神来，色彩重新回归了世界。 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所以刚才究竟是幻觉还是老子的精神病又加剧了？ 苏定抿着嘴，不知道那玩意该如何打开。 芝麻开门？ 般若般若蜜？ 出现吧，恶念兽！ “你没事了？” 苏定正徜徉在快乐的中二时光中，身后忽然出现一个略带沙哑的女人的声音。 他急忙转身，顿时一万个警惕起来。 眼前是一个气质独特高冷的漂亮女人，即便经历过互联网时代美颜软件外加p图神器轰炸的苏定也不得不承认，这妞真的又靓又润。 即便她穿着一件土到爆的连体工装也挡不住那种天生丽质。 可问题是…… 苏定冷冷道：“我都说了，我不可能再闻那玩意，打死都不闻。” 没错，这个漂亮的臭女人正是刚才的女郎中。 虽然她换了身衣服，也没戴面具，可苏定依然十分确认。 因为这妞的脚上穿着跟刚才一样的鞋，连上面的泥土斑点都一样。 非常擅长收集信息的苏定不会错过这个细节。 漂亮臭女人表情依然高冷，身高与苏定相似的她却仿佛在俯视人，她淡淡道：“如果我要你闻什么东西，需要征求你的意见？” 这个比装得漂亮！ 苏定懒得搭理她：“我记得门锁了，你怎么进来的？” 漂亮臭女人眼睛从被红布盖着的神像上一扫而过，转身离开房间：“我有钥匙。” 钥匙？ 这女人看上去最多二十岁。 刚才便宜老爸在自己面前表现地一副跟她不熟的样子，她为什么会有家里的钥匙。 难道说，其实便宜老豆跟这漂亮臭女人有奸情？ 有一手啊老豆！ 苏定带着满满的八卦走出来，发现漂亮臭女人蹲在自己的‘裹尸席’旁用手指摸着上面的纹路。 苏定也跟着蹲到旁边，思考着要不要叫一声小妈讨好一下对方。 大约两分钟，漂亮臭女人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你刚才看见的应该是苏一一。” “苏一一？”苏定重复了一遍。 “嗯，我是苏三。”她继续低头研究纹路。 “双胞胎？”苏定大为吃惊，仔细想来这两人的行为和说话方式确实天差地别，那女郎中性格更恶劣，但明显走得不是高冷范，两人说话做事差别还是很大的。 不对不对，这妞骗人呢。 那鞋子绝对是同一双！ 苏定呵呵一笑，他稍微凑近一些，果然闻到熟悉的薄荷与丁香味。 “妹子，你跟我老豆的事我不会乱说的。” ‘苏三’抬起头，微微皱眉，表情冷到了骨子里：“看来脑子还是有问题，我是你姐，不是妹子。” 第五章 厉害了我的姐 别瞎认亲戚啊。 老子天煞孤星来着。 苏定正要揭穿这个漂亮臭女人的真面目，房门再次打开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伴随着滚滚煤灰走进来。 是便宜老爸。 便宜老爸将面具摘下来，然后站在门口用毛巾使劲抽打身上落的煤灰。 一通忙活这才发现苏定和漂亮臭女人正看着自己。 便宜老爸盯着‘苏三’，疑惑道：“你是？” 苏定冷笑，都装吧，都有家里钥匙了在这装陌生人，当自己是傻子呢。 漂亮臭女人冷淡道：“苏三。” 便宜老爸顿时眉开眼笑：“哎呦，我闺女回来了。冷不冷？渴了吗？橘子吃不吃？快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去洗个澡吧。” ‘苏三’瞟了苏定一眼，施施然离开。 苏定有点懵。 不是，见面先问你是谁，然后再认闺女，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苏定觉得这个自己幻觉越来越严重了。 便宜老爸却絮絮叨叨：“今天晚饭想吃什么？你醒了是好事，一会咱爷俩得喝一杯。” “先等等，刚才那个是我姐你闺女？”苏定打断道。 “对啊。”便宜老爸点头。 “那刚才的郎中也是我姐？” “那不是。”便宜老爸摇头。 “她两不是一个人吗？”苏定再问。 “是一个人。” 这次苏定彻底傻了。 便宜老爸一拍手：“咳！你看这事闹得，忘了你小子失忆了。苏三是你姐，但苏一一不是，不过她们是同一个人。” 苏定抱手不言，听听这说得是人话吗？ 简直逻辑碎了一地。 见苏定这副模样，便宜老爸朝苏三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其实都是你姐，只不过一个不知道，一个知道。” “人格分裂？”苏定猛地冒出一个词来。 “对对对，老玄郎中也是这么说得。”便宜老爸苦笑：“其实小三和一一已经很正常了，你要是看见另外几个恐怕更糊涂。” 苏定大为惊奇，听这意思便宜老姐的人格分裂还不止一个两个。 “多重人格分裂！” 便宜老爸点点头：“你姐的情况有点特殊，人格切换比隔壁老王头换姘头的速度还频繁，有些人格清楚自己的情况，比如苏三。有些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比如苏一一。 一一是当初我跟你妈带她去老玄郎中那看病时产生的，后来就成了老玄郎中的徒弟，每个月初一的时候就会出现，她一直以为我是老玄郎中的病人，所以才住在咱们家。” 这就离开了。 苏定叹息，拍拍便宜老爸的肩膀：“苦了你了。” 便宜老爸憨厚又带有几分狡黠的脸上写满老父亲的欣慰：“没啥，养一个闺女跟养了几十个似得，我赚了。” 苏定竖起大拇指，这心态真的好。 “话说我便宜……咳，我姐到底有多少种人格？” 便宜老爸皱眉，从背后摸出一支旱烟，点上后使劲吧嗒两口，然后吐出一口烟圈才深深叹息道：“究竟有多少我也不知道，有些出现过一次就再也没出来过，有些是隐藏人格，有些甚至防备着我们。反正我给你姐起名字已经起到了苏三十五了。” 原来这名字是按数字顺序排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北方毛子的战斗机也穿越了。 厉害了我的姐！ 顺便吐槽一句，你把自家闺女切换人格的速度跟隔壁老王找姘头的速度相比较真的好吗？ 看父女两的长相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还有自己明显一张大帅比的脸，难道说便宜老爸早就知道了什么男默女泪的秘密？ …… 苏三：第三人格，性格高冷，擅长各种抽象绘画，喜爱神秘侧研究，对本世界神秘侧‘魔主’未表现出明显信仰倾向，人格较稳定。 苏一一：第十一人格，好奇心强，喜欢恶作剧，老玄郎中学生，医术水平未知，固定时间出现且对自身人格分裂情况不自知。 根据现有案例分析，该双人格具有明显心理和情感差别，人格分离明确，几乎可以单独个体看待，具有较强的研究价值。 苏定简单列出了一个分析表，接触时间太短，掌握的有效信息也不多。 但出于职业习惯苏定认为自己的‘老姐’在人格分裂上仍然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大多数人格分裂无自知力，解离性的身份识别障碍会对个体的生活和精神状态产生严重影响。 简言之，这是一种精神疾病，很少会出现小说或者影视作品中两个相互稳定的人格互不影响生活的情况。 很多人格分裂患者在遇到急性应激反应时甚至会伤害自己和身边的人。 而便宜老姐这样每一个人格都相对独立的多重人格分裂，而且不会对其他人格产生应激反应的状态，在医学界来看简直就是移动的活体标本。 苏定职业病发作。 这病例实在是太好玩了！ 将笔记本合上，苏定环视简陋狭小的房间。 屋内十分简陋，也没有给他任何有效信息。 饭后苏定以头有点痛需要休息为由回到自己的房间。 可惜除了一个什么都没写的空白笔记本，这房间找不到一点有用信息。 如果说前身是因为注视供奉神像而嗝屁的话，那自己又是因为什么借尸还魂了呢？ 他想到了便宜老爸的三封信中提到的前身所谓‘灾厄’的身份。 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晚饭时候苏定本想旁敲侧击一下，可餐桌的气氛委实奇怪。 便宜老爸女儿奴般嘘寒问暖、鞍前马后，仿佛脑子坏掉的不是自己这个‘儿子’而是沉默寡言的‘苏三’。 而‘苏三’一如既往的高冷，除了在刚吃饭时问了苏定一句还记不记得自己昏迷前的事，得到否定答案后便不再说话。 直到吃完饭，苏三才没头没尾地冒了一句：“晚上没事好好睡觉不要随便出来。” 讨了没趣的便宜老爸似乎早就习惯了女儿的高冷，乐呵呵地收拾好盘子便回屋休息。 不知道为什么，苏定总觉得他跟下午时的表现有点不一样。 但又摸不着头脑。 第六章 夜深人静时 铛！铛！铛！铛! 正屋的钟声一声响过一声。 不知道什么毛病，非得在家里放一座吵得要死的落地钟。 午夜时分本是睡得最死的时候，这催命的钟声一响恨不得全世界都给吵起来。 苏定躺在床上睁着眼毫无困意。 习惯了黑暗之后的视线其实并不差，但一切又像是笼罩在黑色薄纱里，清晰又不那么清晰。 这种时候往往是人的思绪往往是最飘忽不定的。 人的脑子可能会从睡前拉屎了没，转换到宇宙四大基本力何时能够大一统。 苏定想到了穿越，想到了今后的人生，想到了自己可能面临的困难。 自己听取恶念的能力消失，多了一个神秘的恶念空间。 所以下午空间要吸收什么灰雾之力的时候被他否决了。 曾经多年的惨痛经历告诉他面对这些奇幻事件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晚上他又试图开启空间，依旧和下午一样没有任何反应，包括诵念那句不可名状的恶毒之语。 难道因为自己的拒绝它傲娇了？ 生气了？ 想要抱抱举高高了？ 就在苏定思考着要不要卖一下节操跪下叫‘霸霸’时，房间内一股莫名的冰冷忽然出现刺激地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实话这个世界到处都在使用蒸汽，满屋子的蒸汽管道即便是关闭了阀门依然能感觉到阵阵热气。 冷这玩意按道理怎么都不该出现的。 苏定起身，没由来地觉得心里毛毛的。 这冷来的怪异突兀，就像是生硬的电影转场，忽然间就变了调调。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屋门附近好像比刚才更黑了。 没错，就像是在黑暗中又蒙上了一层黑雾，比黑更黑。 苏定觉得自己心跳在加快，这是他曾经听到了太多恶念留下的后遗症。 每当他感知到不好的恶念时，心跳总会不由自主地加快。 宁静的午夜无限放大了心跳声，苏定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跟随自己的心跳一同共振。 苏定盯着屋门足足半小时，一动未动。 未发现任何异常。 大概是自己突然间穿越失去安全感了吧？ 苏定正要躺下重新数绵羊，一声细碎但却清晰的怪笑忽然间打破了夜间的宁静。 “谁！” 苏定一把抓起放在枕头边的扳手。 他确定刚才不是幻觉，真的是一个男人低沉且扭曲的怪笑声。 苏定下床，慢慢向门口走去。 这时候钻被窝里当鸵鸟可没用，必须得做点什么。 苏定蹑手蹑脚来到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 刚才突兀的怪笑并没有再出现。 或许是错觉。 也或许对方已经站在一门之隔的外面，此刻正带着诡异的笑容同样脸贴在屋门听着屋内的动静。 苏定握住冰凉的阀门缓缓旋转，直到听见咔啪一声后猛地拉开。 门外黑暗弥漫，空无一人。 不对！ 屋里很呛人，后门被人打开了！ 家里的结构是前面房间正对大街，后面是一个不算小的庭院。 此刻，后门洞开，黑暗中能看到外面的煤灰伴随着浓雾缓缓涌进来，让午夜变得更黑也更深邃。 刚才的声音正是从后院传来的。 苏定微微皱眉，现在的状况总感觉像有什么东西故意引诱自己过去似得。 一般恐怖电影中出现这种情节，主角或者配角总会作死地一个人乱窜，然后被怪物各个击破扑街。 所以苏定决定先把‘老爸’还有‘老姐’拉出来再说。 要死一起死。 便宜老爸的房间就在苏定房间的对面。 苏定在黑暗中摸索着走过去，这才发现‘老爸’房间的门是打开的。 一股子冷冰冰的带着铁锈的怪味从屋内传出来，不知道为什么。 苏定觉得‘老爸’房间中的黑雾格外浓厚。 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苏定缓缓后退，但刚退了三步，后背忽然撞到一个软绵绵的物体。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冰凉刺骨还有着皮肤质感的滑腻物体忽然间覆盖到了他的嘴上。 这一刻，恶心、颤栗、恐惧还有各种形容词堆叠起来…… 其实这些形容词对苏定没有任何意义。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思考着究竟是用扳手抡回去，还是直接来个背摔更好。 “别出声。” 一个沙哑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伴随着淡淡的热气在苏定耳边出现。 苏定：？？？ 漂亮臭女人！ 原来嘴边柔软的触感是对方的手，那背后的这片软…… 苏定眼神逐渐猥琐。 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了解状况，待对方松手后才转身。 黑暗中的‘苏三’全身洒落着一种名为清冷的气质。 苏定咧嘴一笑，指指‘老爸’那微开的房门，还有不断涌入煤灰而让空气质量逐渐恶化的后院房门，小声道：“这什么情况？” 苏三神色严肃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头示意回房间再说。 两人来到苏定的房间，这里毗邻街口，是距离后院最远的地方。 这也是苏定为什么一开始没发现后院异常的原因。 煤气灯打开，温热的橘红色光芒将黑暗驱走。 心理学中，暖色调的灯光会让人感觉舒适、温暖和放松。 苏定拉开厚重的帘布的一角，空气中厚重的煤灰阻隔了一切光芒，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有些不对。”这是苏三走进房间的第一句话。 当然不对，便宜老爸房间中飘出的铁锈味，无故洞开的后院屋门，黑暗中的诡异怪笑。 正常人都知道有问题。 关键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苏定虽然不害怕，但也不想刚刚穿越又死于不明事件。 见苏三不作解释，苏定只能提示道：“父亲那边？” 苏三轻轻摇头，反而对苏定不满道：“我晚饭时候已经提醒过你，今晚没事不要出来。” 苏定叹气，他倒是想睡来着：“刚才那怪笑你听见没，大半夜跟猫儿闹春似得，谁睡得着？” 苏三微微惊奇：“往日里你胆子最小，今天居然敢出来。”然后又淡淡道：“我忘了，你脑子坏掉了。” 你脑子才坏了！ 苏定翻个白眼：“说正事，外面那怎么回事！” 苏三轻描淡写：“没什么大不了的，父亲每个月都会这样。” 苏定大为吃惊，这个世界的男人每个月也会有这样一天吗？ 惹不起惹不起。 没等苏定说话，苏三又疑惑道：“不过也却有不对劲。今夜的灰雾明显比往常要浓，傍晚我就发现父亲的情绪似乎比往日更混乱，所以才提醒你注意安全。为什么会这样？” 第七章 这世界太疯狂了 苏定一愣，灰雾？ 就说刚才便宜老爸房间里面的铁锈味这么熟悉呢。 下午恶念空间出现前飘出来的灰色浓雾不就是这个味道么。 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没。 苏三从怀里掏出五枚比现代硬币略大的青铜古钱，辅以黑绳连串，样式与华夏古代的铜钱并无区别。 只是铜钱上的年号很陌生，苏定一个都没听说过。 “帝江”“铭阴”“天昊”“融工”“句莽”。 苏定眯着眼，不知道是眼花还是怎么着，他隐约间看到连接铜钱的那根黑绳似乎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 为了解决自己能够听见人心之恶的毛病，苏定之前没少走过一些邪门歪道。 铜钱性刚，外圆内方。 外圆为天，内方为地，年号为人。 国运昌盛、帝王独尊年代的铜钱汇聚一代国气民势，得“天地人”之精气，具有化煞驱邪的功能。 可这黑绳无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些不祥，难道这个疯狂的异世界以黑为尊？ 秉持着不懂就问的好学生态度，苏定指着铜钱道：“这玩意干什么用的？可以救人吗？” 苏三将铜钱放置到房间的桌子上，又将背后的铜制铆钉黄牛皮小箱子打开。 苏定的眉头一跳，上午的恶臭的惨痛记忆一下子涌现出来。 敢情便宜老姐的人格们连物品都是通用的。 还真是和谐有爱的一家人。 苏三从箱子里小心翼翼取出一个带着瓶塞的黑瓶，里面尚有半瓶作用不明的液体。 她轻轻晃了晃，然后道：“不是救人，是亵渎。” 亵渎？ 苏定一脸的好奇。 这时，低沉的男人的怪笑声再次传来，而且更加清楚了。 苏定确信，‘老爸’进屋了。 沉重的脚步一停一顿十分缓慢，听声音正是朝苏定的房间来的。 咚！ 咚咚！ 一长两短的砸门声伴随着怪笑打破黑暗中的宁静。 苏定靠在墙上一副跟他无关的模样，努努嘴道：“老爹不开心了。” 苏三不为所动，只是将瓶塞打开，然后又拿出一根胶头滴管轻轻吸取了约一毫升有着黑色杂质的浑浊液体。 昏黄灯光下，试管中的液体有着光怪陆离的色彩。 面容清冷的苏三举起试滴管，轻轻解释道：“我只说这一次，如果以后我没出现，你可以依照这个办法自救或者救人。” 苏定好奇地凑过来。 “这个箱子是我和苏一一、苏十六共有，其余人格不会触碰，平时就放在床底靠左的位置，你不要随意触碰其他东西。将‘五帝铜钱’取出后放在房间的东北方向，以反五行呈倒行逆施之势摆置，黑绳朝下作三角状。然后取一滴‘湿液’轻轻滴落在‘五帝铜钱’的中心位置，即可完成这次的‘吉’礼。” 苏定听到了熟悉的词，‘吉’礼他在父亲的信中曾经见过，似乎跟供奉魔主离不开关系。 可他还是有很多东西不明白，既然是‘礼’那代表的是一种恭敬和态度。 苏三为什么将其称为‘亵渎’？ 门外的砸门声一下重过一下，一下比一下疯狂。 空气中出现些许铁锈味道。 苏定发现门缝内开始缓缓渗入灰雾的迹象。 这灰雾似乎有腐蚀性，屋门的底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斑驳痕迹，仿佛一瞬千年。 苏定蹲在门边，坐看灰雾涌动，笑着道：“你再慢点，咱两估计就真完了。” 苏三没有看苏定，只是轻声道：“你比我想象中更平静，很出人意料。” 终于完成了五帝铜钱的摆放，苏三缓缓将那浑浊液体滴落。 噗嗤！ 在液体滴落的瞬间苏定好像听到一声不甘心地怒吼，紧接着黑烟从‘五帝铜钱’中间开始升腾，那根黑绳似乎比刚才看到的更加深沉。 伴随着黑烟的出现，门外持续不断的敲门声陡然间停了下来，只剩下屋内嗤嗤的腐蚀声和屋外间或出现的怪笑。 两人半晌未动。 苏定小声道：“搞定了？” 苏三却面色沉重地摇头：“没有，灰雾还没有散去。可我手头也没有更加合适的亵渎物了。” 门外的呼吸声开始逐渐变得沉重，灰雾重新开始腐蚀屋门验证了苏三的说法。 苏定挠头：“那你需要什么，看看我这边有没有。” 苏三却瞥了一眼苏定：“为了救你家里把最珍贵的百民席都给亵渎了，哪还有能用的东西。” 百民席？那个裹尸席？ 苏定摊开手：“这个锅我接了，可你也得让我知道怎么自救吧？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什么是亵渎，什么是吉礼，什么是灰雾。父亲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我失忆了，现在所有的东西都不懂，就算死也让我死个明白吧。” 苏三轻轻摇头，无奈地看了屋门一眼，坐在床上道：“吉礼的效果还能坚持十分钟，现在给你说了又有什么用。” “不说就是等死。”苏定坚持。 “灰雾是家族供奉的魔主‘灰雾之主’，父亲作为供奉者长期受到心灵污染需要利用特殊仪式释放心灵污染。所以他每月的初一午夜都会主动放开心灵防御释放心灵污染，这段时间他会徘徊于浓雾之中沦为傀儡直到清晨第一束阳光出现才能恢复神智。 以往的时候父亲会主动把自己关进后院，不会惊扰到旁人。但今日傍晚我就发现他的思维出现混乱状态，提前做好了吉礼准备，可没想到居然如此激烈！吾主‘灰雾’已经离去多日，按道理灰雾不该如此浓厚。”苏三满是疑惑。 苏定点点头，终于明白工作室红布下的神像是怎么回事。 “可有补救之法？” 苏三道：“‘五帝铜钱’之亵渎是吉礼中最常见的，普通人家也掌握不了其他法门。家族倒是还是知道一门‘百民席’之民怨，可已经给你用掉了。” 苏定叹息：“铜钱的辟邪能力不行啊。” 苏三斜视：“谁给你说是辟邪的？” 苏定：“不是辟邪是什么？” “我说了，是亵渎！”苏三不满地再次强调：“以后说这种话要小心，以免引起魔主的不满。‘五帝铜钱’不难寻，都是古代流通货币，这五位帝王均是一时人杰，建立过庞大的帝国，甚至试图以人力与天斗反抗魔主统治。” “所以呢？” “将五帝铜钱摆成反五行就是倒行逆施，逆转民心国运，再用‘湿液’污染那辟邪之物，就是亵渎帝王亵渎国运，如此才能成吉礼，取悦‘灰雾之主’。” 苏定目瞪口呆，忍不住想要鼓掌。 敢情亵渎还真就是字面意思。 “那‘湿液’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厉害？”苏定问道。 “死刑犯处刑后腐烂形成的尸液，这种罪大恶极违背民心律法之人的污秽之物对帝王铜钱的亵渎效果最佳，很难买到的。”苏三嘴角居然露出一丝俏皮的笑容，似乎对自己能够买到这么好的物件很是得意。 你得意你大爷啊！ 苏定现在就想打开屋门让‘老爸’掐死自己。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疯狂了！ 第八章 太极图 诸邪当道，正途不彰。 魔主什么的一听就不是好东西的玩意，心灵污染！污秽邪恶！ 居然还成为这个世界的主流。 反倒是试图反抗它，为民请命的帝王成为被人唾弃亵渎的对象。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自认三观不正的苏定都觉得难以适应。 造孽啊！ 门外的怪笑愈发激烈，像是回应屋内二人的无奈和绝望。 苏定望着变得更加暗淡的‘五帝铜钱’，忽然间想到是夜灰雾如此浓厚该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 下午恶念空间不是说自己被灰雾侵蚀来着。 苏定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看来还得从自己那神经病特异功能那里想办法。 “无名之雾，深渊之下。” 苏定轻声呢喃，并无反应。 “无名之雾，深渊之下。” 苏定直接用手触碰渗入的灰雾，依然没有反应。 “无名之雾，深渊之下。” 苏定跪下来磕头心中暗叫‘霸霸’，还是没有反应。 苏三：…… “你在干什么？” 苏定起身，一脸尴尬：“蹲得腿麻了，活动活动。” 苏三呵呵不语。 这傻批能力，以前用不着它的时候跟条舔狗一样赖着不走，现在需要它了又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苏定懊恼地抓起那串‘五帝铜钱’，还没有这铜钱有用。 嗡！ 碰到‘五帝铜钱’的一瞬间，苏定的脑子忽然间懵了。 他眼前出现几幅混乱的画面。 有血腥的战场，有穿着盔甲的士兵，有人头涌动的人群。 还有五个伟岸的身影，穿着不同年代的帝袍，有着各色但同样坚毅的面庞。 他们高呼着口号。 “苍天不显，民心当道。岁在今朝，天下大吉！” 一股淡淡的热流从铜钱处涌入苏定手心，紧接着脑海深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激活。 苏定的脑子里再次冒出那句熟悉的话。 “感知到帝王国运，是否选择吸收？” “感知到灰雾之力，是否选择吸收。” 来了来了！你特么的终于出来了！ 苏定嘴角颤抖。 “吸收！全给老子吸！给老子吸成人干！” 轰！ 一道无形的波动自以苏定为中心，如波澜般扩散出去。 窗边、门外、屋顶、院落里。 沙沙的如虫子爬动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苏三起身一把将苏定拉到身后，严肃道：“一会有异动我来拦住，你自己想法逃命！” 但这时，一门之隔的父亲却没了动静。 三秒钟后。 只听门外扑通一声，似乎有人倒下了。 面冷心热的漂亮臭女人苏三顾不上灰雾的可怕，脸色一变急忙冲了出去，发现‘父亲’苏二狗正躺在地上不知生死。 沙沙之声消失，刺骨的凉意像一柄尖刀猛地扎进苏定的脑门上。 他闷哼一声，硬生生接下了突如其来的刺痛。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苏定终于承受不住腿脚一软昏了过去。 这一天，真长。 …… 再次醒来已是天明。 苏定昏昏沉沉地坐起来感觉比刚穿越时还难受。 一天之内收到了太多毁三观的东西难受也是在所难免。 苏定起身，一切和记忆中一样。 如果不是屋内尚未完全散去的铁锈味，他肯定会以为昨晚的惊魂夜不过是个噩梦。 不知道便宜老爸和苏三怎么样了？ 屋门恰好在此时阀门转动，苏三穿着一身淡青色流苏长裙从外面走了进来。 长裙略显陈旧，显然不止一次浆洗。 不过配上苏三高挑的身材和略显清冷的气质，反倒是相得益彰有种疏离感的淡美。 但苏定愣了愣，问道：“你是？” 来者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苏青，你也可以叫我大姐。” 果然不是苏三，主人格出来了！ 苏一一性格跳脱，好奇心强。 苏三冷淡高傲，外冷内热。 眼前这位貌似与苏三有些相近，但仔细看仍然能够发现内里的不一样。 这位大姐外表有着大家闺秀般的温润，但内里却隐藏着极深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这种疏离很隐蔽，但还是被最擅观察人心的苏定发觉了。 苏青是主人格，按照便宜老爸的说法五岁以前的唯一人格，这些年出现时间虽然有长有短，却是所有人格中唯一一个知晓自己所有人格的本体。 作为心理医生来讲，苏定很想跟大姐仔细交流一下拥有如此多重人格还能保持互不干扰是怎样一种感受。 当然，现在不是个好时候。 “出来吃饭吧，昨晚辛苦了。”苏青说完便转身离开。 苏定吧唧吧唧嘴，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糯米粥温软顺滑，再配上一小份清爽可口的咸菜。 虽然是吃得不多，但整个人轻松了很多。 苏青的性子比苏三更冷淡，仿佛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她说父亲得知昨晚的异状一大早就去找老玄郎中检查身体了。 苏三守了‘父子两’一夜，直到黎明时分才禁不住疲惫隐去休息。 这才让人格最稳定的苏青出来收拾残局。 苏定：…… 看着神采奕奕的大姐，苏定不禁在心中冒出一句话。 果然是精神病使我更加精神。 哪怕人格转换了，但身体还是同一个吧？ 真的不会疲惫吗？ 感觉又找到了新的研究方向，一会需要记到小本本上。 吃饭间两人各有心思，都没有多言。 苏青将碗筷收拾洗净之后，跟苏定淡淡地说了一句出去有点事便离开。 苏定没多问，能看得出来这位大姐比之前的苏三和苏一一更难接近。 更何况他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 苏定回到自己房间，坐在床上酝酿些许。 然后闭上眼睛，仔细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和当时的感觉。 这次果然有了新变化！ 苏定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副极不平衡的阴阳太极图。 阴的一方颜色黑中带红，像是干涸的血迹，面积占据了太极图的百分之九十九之多。 而仅剩的一点阳，是十分黯淡的金色，几乎被黑红色挤占完毕。 如果不是中间两点勾玉状圆点，根本看不出这是个太极图。 此刻强势的黑红色一方如同病毒感染般以太极图为基础向外延伸出无数道如同脑神经般的触角。 这触角如同活物般一伸一缩，像是呼吸一样。 越看越让人心里发慌心悸难受。 苏定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 只是多看了几眼，居然让人有种坠入深渊永无光明的感觉。 这有点意思啊！ 第九章 哥是魔二代 如果没猜错的话，黑红色是昨夜自己吸收的灰雾的负面能量。 而黯淡的金色则来自‘五帝铜钱’帝心民意的正面能量。 太极图意味一种均衡。 而如今很明显能够看出均衡被打破了。 那这种均衡的破坏是否会对自己造成某种隐忧？ 苏定平静地以第三人称视角判断自身问题。 他照例试着呼唤恶念空间，这作死的玩意也照例没有搭理他。 苏定掏出了小本本，先是给新出现的大姐苏青来了个简单的性格侧写，接触时间太短能得到的有效数据也不多。 所以他将重点放到了昨天一整天关于对这个世界探索所获得的信息上。 第一：本世界存在超凡力量‘魔主’，可以‘礼’的方式和现实人类产生关联，负面作用为心灵污染，正面作用尚未可知。本世界按照立场划分的话，或许可以暂时定位为守序邪恶。 第二：目前所获知的与‘魔主’沟通的礼有两个，分别是‘五帝铜钱之亵渎’、‘百民席之民怨’，均为‘吉礼’范畴。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礼’已被邪恶化，有通过亵渎等形式对正能量进行污染来取悦‘魔主’的倾向。（此方面信息过少，尚无法完全认定）。 第三：‘魔主’超凡却不神秘，至少在苏氏家族中家族成员均对‘魔主’有所了解。主要成员苏二狗因为长期供奉魔主导致心灵污染，每月初一会出现病灶。家族产业似对魔主有所依赖（不知是否在本世界具有普遍性）。目前‘灰雾之主’已不再关注此地。 第四：个人倾听人心之恶的能力发生变异，转为恶念空间。其正负属性和开启方式仍未可知。根据大脑中太极图(存在隐忧)暂时猜测其具有吸收正负能量的功能，作用未知。（重点关注） 第五：他们信我了吗？ 未知，未知，未知！ 太多的未知！ 苏定合上笔记本。 能够得到的有用信息还是太少。 外冷内热的苏三小姐姐本来是个获得信息的很好途径，但她却消失了。 至于刚刚出现的主人格大姐苏定不抱太大希望，这位看上去更难交流。 如果人生是一场游戏的话，苏定此刻的现状无疑是一个‘完美’开局。 他兴致十足。 没有了人心之恶的袭扰，如今大脑一片清明。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开心的呢？ 苏定觉得一切困难都算不上什么，甚至还兴致勃勃地面对现实。 窗外那厚重煤灰层阻隔了阳光，即便是清晨都让人觉得世界处在一种灰蒙蒙的黯淡之中。 看来想要更熟悉这个世界，还是要走出去。 房间中有全套的出门装备。 厚重但却可以阻隔高温和煤灰的羊皮背带工装，工装的背后有两个大号螺栓接口，似乎能悬挂昨日父亲背着的那种可以喷涌蒸汽的背包。 防尘面具与前世并无区别，厚重的玻璃片眼镜除了让世界更加朦胧外，戴上去既沉重又让人感觉不适。 此刻外面飘荡的煤灰经历了一晚的沉淀减轻许多。 街头有很多人并未戴着面具。 苏定想了想，还是将面具挂在腰上。 他不确定自己那经历过pm2.5考验的铁肺在这个世界上能否承受得住。 街道两旁是层层堆叠的巨大蒸汽管道和各种高矮不一的房子。 每个房子的共通点是屋顶大多耸立着高大的烟囱。 此刻正值上班高峰期。 街边有很多庞大的齿轮和轴承外露的蒸汽机械，来来往往的人们并未有人好奇，很显然这些玩意在本世界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苏定前世是文科生，对机械更是一窍不通，所以街头巷尾堆叠的这些巨型机械看不出其用途是什么。 几条街之外，灰蒙蒙之中隐约间可以看见一道延绵不断的高墙，将小镇环绕起来。 苏定不明白工业时代的人类，这种高墙除了阻碍发展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抛去那些无法理解的东西，家门口的这条小街更像是小乡镇的集市。 地面上覆盖着一层污浊的生活污水。 太阳升起温度的提升，浓浊的水汽不断地从地上缓缓腾起，与房顶上大大小小烟囱中的黑烟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了上空。 天上的煤灰纷纷扬扬地落在人们头顶上、肩膀上，大家早已经见怪不怪。 不时有熟悉的街坊看到苏定后又是惊讶又是好奇地打招呼。 苏定一律真真假假的以微笑回应。 穿过人群，小贩的叫卖声，四面八方的呼喊、咒骂、争吵，旁边机械维修店里蒸汽机摆锤咣当咣当作响，一切看上去都如此的陌生又熟悉。 苏定的大脑里似乎还残存了部分前身的记忆，烟雾蕴绕的世界肮脏、喧嚣却又如此真实。 这将是他以后生存下去的地方。 “哎哎哎，二狗找不到这不是二狗家的小子么！找他也一样！” “找他，找他！苏二狗天天在外面躲着，真以为咱们不敢怎么着了。” 苏定还没缓过神来，就看这五六个穿着破旧工装的中年人面带怒色冲了过来。 这是遇到便宜老爹的债主了？ 苏定好整以暇并不慌张。 五人中主事的显然是簇拥在中间的那个光头。 几个人虽然叫得响，可走过来的时候拉拉扯扯相互间似乎有所顾忌。 苏定见状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这老几位虚张声势呢。 周围的街坊似乎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远远地围观起来隐约间能听到‘魔主’‘供货’之类的。 苏定心中有几分明了，自家的生意因为失去魔主关注而出了问题。 看来这几位就是苦主。 果然，光头大叔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二狗家的小子，都是多少年的老街坊了哪有这么坑人的？你自己看看你们提供的轮轴上的‘箓印’，我们才装了几天就破损了，咱们铁屑镇供奉魔主的家族是没几家，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不是！” 苏定眉头一跳，又听到一个新词。 ‘箓印’！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了解自家情况的切入点。 苏定脸上带着和煦笑容，甭管对方说什么笑就是了。 更何况从光头的刚才的话中就能够听得出，他们对自家还是有所忌惮的。 原因不难理解。 他们刚才就已经说了，这个铁屑镇没几个家族能够供奉魔主。 这还不够苏定嚣张的？ 哥是魔二代！ 苏定笑道：“您别生气，要不您带我去看看，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光头身后一人冷笑：“你父亲这供奉人不出现，你小子看有什么用，难不成我们还会骗你？苏二狗在哪？你让他出来。” 苏定摊手不语。 他倒是知道便宜老爹在哪，可也不能真坑爹不是？ 第十章 箓印 作为心理医生，在治疗中通过对话试探并掌握病人的心理底线，是避免引发应激反应的基本功。 苏定曾经因为聆听恶念对人心的掌握更是透彻。 试探这几人的底线并不困难。 几句话下来苏定就断定他们根本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果然，对方与苏定争执半天却发现什么消息都得不到。 干脆怒气冲冲地带着苏定去了他们的作坊。 他们同属一个叫‘摆锤’作坊的地方工作。 顾名思义，这家是生产摆锤的。 摆锤的核心部件之一就是苏定家生产的小号轮轴，关键又在于轮轴上的‘箓印’。 这家作坊比自家后院还小，里面放置着三台两米多高的机器。 机器的一端连接着蒸汽管道，显然动力就来源于此。 苏定好奇地围着转了三圈。 作为文科生，他学过第一次工业革命、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历史。 也知道蒸汽动力作为一种能源利用率非常低的使用方式，在电力出现后就退出了绝大多数舞台。 这个世界看上去像是点歪了科技树。 庞大而复杂的巨型蒸汽机械，外露的轴承和各种型号的巨大齿轮，让这些机器看上去即笨重又有一种独特的重工业狂放之美。 苏定注意到，机器上有多个部件纹有类似于‘裹尸席’和家里轴承上面的古怪花纹。 这些花纹偶尔会闪过一抹令人烦躁不安的黑色光芒，不禁让人想到昨夜的灰雾。 难道这就是‘箓印’？ 苏定不太理解，这些机器为什么会跟超凡神秘且明显带有某种恶意的‘魔主’产生关系。 苏定将注意力放到了他们生产的摆锤上。 所谓摆锤大约有成年人小臂长短，其中一头是圆柱形锤子结构，另一头是用轮轴和螺栓连接起来的摆动装置。 苏定一眼就认出上面的轮轴和昨日在家中工作室内看到的那个半成品是一种类型的。 光头一把将摆锤推过来，冷声道：“你自己看上面的‘箓印’。” 苏定多少对昨天在家中见过的轮轴上面的纹路有些印象，一对比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锤摆上纹路有很多处不自然的断裂，很显然如果有问题就出在这里。 断了再给它刻回去不就得了，苏定低声嘟囔着伸出手指想要摸一摸上面纹路的质感与家中的是否一致。 站在后面的五人同时露出惊恐的表情：“别碰！” “嗯？”苏定疑惑回头，手指冰凉刺骨冷意森然，那种冷根本不是金属的冷，跟冰块似得。 光头嘴角直哆嗦：“你不要命了！” 苏定正要说话，太阳穴忽然砰砰连跳了几下。 耳边隐约间好像听到似诅骂似狂躁的怒吼。 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指尖凉意减轻，恍惚间他发现大脑中的那个几乎全部被黑红覆盖的太极图居然缓缓转动，无数盘绕在太极图外围的触角如活物呼吸般缓慢鼓动。 苏定愣了愣，视线再次集中到手边的轮轴上。 怎么感觉那些病毒感染般的触角中，有些图案跟轮轴上如此相像呢？ 苏定下意识按照触手的纹路轻轻比划几下。 没错！ 太极图中的触手纹路更复杂，但确实与轮轴存在某种关联。 苏定的发散思维能力很强。 他瞬间将手中的线索联系起来。 太极图因昨夜吸收灰雾之力而出现，这黑红血痕和周围的触角必然和便宜老爸供奉的灰雾之主脱不开关系。 而那些触角的纹路又恰好和自家生产的轮轴上的‘箓印’相似。 这两者是否属于同一种神秘力量？ 苏定放下摆锤，想要确定这一点还需要眼前的五位老哥。 苏定还没说话，五人却跟见了瘟神似得连连后退。 “你，没事？”光头老哥声音颤抖。 苏定莫名其妙：“能有什么事，您不是说我家的‘箓印’已经失效了么？是失效了有什么可怕的。” “可，可就算是失效，这也是那位伟大存在在世俗间留下的痕迹，直触伟大是要疯掉的。” 苏定心中一惊，然后又想起那位大佬的灰雾之力都被哥们的恶念空间给吸收了，如果生气早该玩死自己了吧？ 苏定放下心来，对五位惊恐如鹌鹑的老哥们露出笑容吗，随口乱放大炮：“没事没事，我爹跟它老人家关系好，不会伤小辈的。” 五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没听说那位连名字都不可直言的伟大存在还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 几人惊讶无比，连带着对苏定的态度也多了几分敬畏。 “几位，实话实说，我因直视供奉神像而昏迷。但能够活下来看来应该也是伟大之存在的眷顾。但现在却出现了记忆缺失很多东西都不记得，父亲一时半会又不知道去了哪里，还希望各位为了解释一些疑惑。” “小哥您说。”光头老哥的态度好了很多，对于能接触不可描述之伟大的人，再恭敬都不为过。 “小镇有没有图书馆之类的地方。”苏定问。 “图书馆？那是什么？”光头老哥疑惑道。 “就是可以看书的地方。” “看书？”老哥恍然大悟：“如此珍贵的东西咱们这恐怕只有富贵大人家才有，小哥说的图书馆我们倒是没听说过。” 没听说？ 苏定有种不好的预感：“书很珍贵吗？” 五人大点其头：“那可不，听说王富贵大人家中的那本也是因为他小舅子进了江南制造局才得到的奖励，平时宝贝地紧，家里随时都有两个护院看着呢。” “那平时您几位都没看过书？” 老哥们露出憨厚的笑容：“知道自个名字就行了，咱们平头小民认字干啥。” 苏定头痛。 他对这个世界有太多未知，本来书是最好的了解世界的方法。 却没想到这个世界书居然如此稀少。 不管背后的深层次原因是知识垄断还是信息控制，都说明书的重要性。 这样看来，能够熟练使用文字写信的便宜老爸果然不是普通人。 苏定只能按照自己心中梳理的脉络逐个提问。 结果不言而喻，老哥们对这个神秘的世界了解仅限于知道有些存在很伟大，不可诉说、不可窥视、不可触碰。 机器部件为什么需要‘箓印’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没有箓印就生产不出官府满意的部件，就拿不到工钱。 隐约间，苏定看到了一条无形的鸿沟。 这条鸿沟用知识、神秘力量、森严的阶层构建出一道密不透风的铁幕。 穿不过这道铁幕，就根本无法了解这个世界的真相。 忙活半天，最终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想要知道更多，还是要依靠自家那几位。 想到这，苏定抬头露出笑容：“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是‘灾厄’……” 第十一章 金手指会用了 苏定和五个老哥告别，并保证便宜老爸一定会尽快为他们更换新的轮轴。 回到家中时，家里依然空无一人。 苏定直接去了工作室。 他决定先从‘箓印’上着手。 工作室与昨日离开时一样。 苏定一进门就看到墙角那位掩盖在红布之下的存在。 虽然便宜老爸和苏三都说这位大佬已经抛弃了家族，可苏定还是能感觉到红布下散发着诡异扭曲气息。 “你好呀，午饭吃了没？”苏定打个招呼。 封闭的房间似乎有微风浮动，红布的一角出现如幻觉般的摇摆。 苏定也不在意，直接坐在工作台前。 半成品轮轴依旧摆放在原地，旁边的金属盒子里放着规格不一的刻刀之类的工具。 看到这苏定反倒有些踌躇了。 轮轴上的‘箓印’是蚀刻上去的，哪怕他是个外行也能看出来蚀刻的手艺很好，用力均匀，线条柔和，一气呵成。 恐怕没有十年打底的基本功恐怕做不出来这么精细的纹路。 思来想去，苏定还是决定先直接上手试试再说。 大不了就是失败。 他随手挑了一个刻刀，刚入手就感觉到不对劲。 那是一种很奇怪地得心应手的感觉。 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刻刀、手和大脑三者融为一体。 苏定的脑海中，那副太极图又开始缓慢转动。 这一次，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 一幅幅第一视角的片段。 片段中有一双手，拿着刻刀精细地雕刻着繁复的图案。 那双手没有一丝颤抖，每一次雕刻前都会在一个模糊地无法看清面貌的神像前恭敬放置一些东西。 似乎没有这些东西就无法完全雕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经过了岁月的磨炼。 终于有一日，那画面中雕刻的轮轴完成了。 ‘箓印’散发着让人惊惧地疯狂气息，可这双手却十分宝贝地轻轻擦拭轮轴。 苏定睁开眼。 这是便宜老爸关于雕刻的记忆！ 难道是昨夜吸收灰雾的时候连带着便宜老爸身上的记忆也吸取了？ 很有这种可能！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也许终于找到目前难题的方法了。 苏定熟练地拿出最小号的刻刀。 手又稳又准地落在了半成品最后停滞的纹路上，指尖出现一丝丝让人烦躁的触感，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手指一路从刻刀流入轮轴之上。 苏定稍稍停止思考一个问题，记忆中便宜老爸蚀刻纹路必须先供奉一些东西，为什么自己却不需要？ 大概是太极图的力量吧。 苏定开始动了。 伊始的时候还有些生涩，可不过几笔的功夫，那种生涩逐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没由来的自信，来源于经年累月训练所形成的肌肉记忆。 让人愈发烦躁疯狂的纹路逐渐生成，指尖那触感的流动速度愈快，他能够明显地感知到一股特殊的力量透过指尖流动到轮轴之上。 这就是蚀刻纹路的意义！ 力量转移。 到最后苏定甚至直接脱离了记忆中的套路，因为太极图中存在更为精妙的触角，他觉得可以试试。 这一试，便再也停不下来。 当苏定再次清醒过来时，他面前摆着一个轮轴。 轮轴上黑芒大盛有种让人无法直视的疯狂，隐约有丝丝灰雾溢出。 苏定愣了。 这是我弄得？ 这轮轴和刚才记忆有着明显的区别，那些轮轴可没有这么强烈的黑芒，更没有灰雾渗出。 苏定微微皱眉，总感觉大脑空荡荡的，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他闭眼审视自身。 发现太极图出现变化。 太极图依旧呈现出极不平衡的状态，病毒感染般的外围触角也依然如初。 可黑红色的这一边却没有像之前看到的那样绽放着光芒，如同能量耗尽黯淡下来。 苏定摸着下巴。 这是没蓝了？还是在转cd？ 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自己大脑里这太极图跟昨夜吸收的灰雾之力离不开关系。 甚至可以猜测恶念空间在吸取这些诡异力量的同时还能连带着将被吸取人的一部分记忆给吸收过来。 这金手指有点意思啊！ 没事就吸两个老子岂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为世界上最叼的崽？ 苏定从旁边再次抽出一个轮轴，但很快又停了下来。、 大脑里还残留着便宜老爸的手艺经验，但下手却感觉十分生涩。 这样看来金手指也并非无敌，一旦转cd了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虽然得到了那些经验和记忆，依然需要自行才能转为自己的能力，好处就是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苏定看了眼墙上的黄铜蒸汽挂钟，发现居然已经到了下午六点。 中间迷失了至少五个小时！ 苏定施施然起身，对于自身的种种怪异并没有十分在意。 他现在更多的像是一种玩家心态，抱着探索新世界的态度在这个新奇的世界游玩。 刚出门，正好看见便宜老爸正站在门口拍打身上的煤灰。 苏定笑着打个招呼，一点都不在意便宜老爸昨夜差点变身斧头狂魔的可怕一幕。 苏二狗一边换下工装一边问：“听说强子他们今天找你麻烦了？” “强子是谁？” “就是摆锤作坊的那几个，光头！光头就是强子！”苏二狗有些生气：“我都跟他们说了一周之内一定交货，他们居然敢找你！” 苏定摆摆手：“没得事，强哥人挺好，还带我去他们作坊参观来着。” 说完，苏定又啧啧一声，发现强哥跟动画片里那位还真有几分相似。 他笑着说：“您老也是不地道，轮轴都坏了还给人用，说好的二狗作坊品质保证呢？” 苏二狗轻咳一声，老脸有点挂不住：“家里不是出了点意外么，我哪想到托这么就还没解决。” 说到这，苏二狗不免有些上火。 今早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儿子门口睡觉。 闺女跟大仙似得哼着小曲熬粥，仿佛没看见自家老爹就躺在地板上。 后来他才知道昨夜自己居然完全心灵沦陷失去意识，还差点伤了两个孩子！ 苏二狗又是后怕又是担心。 万一自己精神污染过了阈值，这个家可就完了。 所以一大早苏二狗就去镇上唯一能做心灵抗性测试的老玄郎中作检查，结果却出人意料的好。 不仅之前一直存在负面特性‘微狂躁’、‘微茫然’消失，就连‘中度极端’也转变为‘微极端’。 他现在心灵状态好得就像个正常人。 自己都变态这么多年了，一时间成正常人了怎么还觉得有点不适应呢。 这时，苏定的声音打断了苏二狗的思绪。 “对了，我刚才不知道怎么着忽然就灵感爆棚，在工作台上刻了一个轮轴，您瞧瞧能用不能。” 第十二章 娶一个等于娶三十个 苏二狗微微一愣。 什么叫灵感爆棚就做了个轮轴？ 自家孩子自家清楚，苏定的手艺那叫一个潮！ 这些年来根本连一件像样的‘箓印’都刻不出来，苏二狗都准备招个上门女婿传承自家生意了。 也不知道哪家的猪有能拱到自家的水灵白菜。 娶一个等于娶三十个老婆，那头猪赚大了。 要是儿子能省点心就更好了！ 想到此，苏二狗瞪了苏定一眼，起身道：“你小子就是不长记性，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昏迷的？居然还敢随意进我那屋，‘箓印’刻画需要与魔主沟通，随随便便就做出来当你老子是蠢猪呢。你要是能做出来老子我学狗叫都乐意！我……我的魔！” 苏二狗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工作台上是什么玩意？ 黑芒，浓郁的黑芒表明这零件具有很强的灵性，而灰雾的渗出证明上面的‘箓印’已经有几分‘灰雾之主’的混乱精髓。 这是标准的‘精工级’零件！ 这玩意，他也只在三十年前从老爹那见过一次啊！ 当年自己老爹为了做出那件‘精工级’轮轴，连续三日与不可名状之伟大沟通试图获取更多的神秘灵性，直接导致心灵沦陷连续出现了‘极端狂躁’‘混乱风暴’‘致死凶性’三个负面抗性。 从此再也没清醒过来。 苏二狗手脚颤抖地走过去，手指轻轻触摸这带着神秘气息的轮轴。 熟悉的灵性从指尖传来。 没错！ 这肯定是伟大‘灰雾之主’的灵性力量！ 苏二狗的手在颤抖。 时隔多日，终于又感知到那伟大存在的力量了！ 有着远超‘普通级’零件十倍的灵性渗透率，上面的灰雾之力更是可以广泛应有到大量重要机械设备之中。 只此一个轮轴，就比二狗轮轴作坊一年的产值还要高啊！ 这是自家蠢儿子做的？ 苏二狗猛地回头，发现苏定正懒洋洋地靠在门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想不想自杀？”苏二狗一本正经。 苏定：“……” 两人离开工作室，苏二狗足足用了十分钟才缓过神来。 经过反复询问，他终于确定苏定确实没有想死的冲动。 “好了父亲，我知道你有一堆疑问，我也是。”苏定道：“所以咱们开诚布公地谈一下吧。” 苏二狗苦笑：“是该好好谈一谈了。” 苏定：“我先问一个，刚才我做出那些东西，您就没怀疑过我有问题？” 苏二狗露出特有的憨笑：“是怀疑你出现了‘阴魂附身’的负面抗性，但是‘阴魂附身’之人精神极度混乱而且有强烈自尽倾向，你却没有这方面问题。再说昨日一一已经对你进行过检测，精神污染如此低简直比更出生的婴儿还干净，怎么可能有问题。” 苏定歪着头，若有所思，最终还是点点头顺着便宜老爸的话接着问：“我虽然失忆了，但同时好像感觉自己也多了一些记忆，十分混乱。” 苏二狗道：“家族中也有过记载，某位老祖宗曾经也直视过供奉神像，之后清醒过来得到一些混乱的记忆性情大变跟变了个人似得，看来你也是如此了。” 这家族记载好啊，简直给老子找了个完美的借口，苏定赶紧点头道：“我对现在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不知道您能不能为我详细地讲解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回一些记忆。” 苏二狗点头，感慨道：“这也许是我们家族的命运，我将我所知和之前的事尽可能完整的告诉你，之后咱们去老玄郎中那确定一件事情…… 这是一个漫长的对话，也让苏定对自身的现状，对周边的环境，对一些神秘力量有了更深的了解。 比如，这个看上去拥挤而破败的地方叫‘秀水活塞’小镇，隶属于江南制造厂，也就是苏定第一天从门外出来时看到的远方的那座钢铁机械巨山。 ‘秀水活塞’小镇的居民的生活与江南制造厂密切相关，小镇上生产的大多数机械零件大多供应于江南制造厂或者一些外围工厂。 自家的轮轴就是如此。 江南制造厂到底有多大，苏二狗不知道。 江南制造厂之上是什么，苏二狗也不清楚。 说到底，他也是个一辈子最远就去过隔壁‘恐慌机床’县城的小作坊主，没见过什么世面。 当然，苏二狗在‘秀水活塞’小镇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毕竟，整个小镇一千多户居民，真正供奉了魔主的也就三家而已。 这就说到了第二个问题。 什么是魔主？ 以苏二狗的身份和能力当然不知道魔主是什么。 不过有一点他很肯定，世界上有很多拥有着各种古怪灵性力量的存在。 它们伟大、暴虐而神秘。 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拒绝任何人类的猜测、窥视、聆听、触摸。 一旦有人敢触及伟大，这人必然会逐渐沦陷直至发狂或者死亡。 只有少数稍稍平和的存在愿意接受人类的供奉和信仰，人类将其称为‘魔主’。 小镇中的所有人，都依赖魔主的庇护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 因为在这个小镇之外隐藏了更多的黑暗和恐怖，任何没有‘魔主’荫蔽的人类一旦走入荒野，必然会沦入深渊不得超生。 ‘秀水活塞’的所有居民都信仰灰雾之主，有资格供奉的只有三家。 绝大多数信仰之人甚至不知什么是‘灰雾之主’，因为人们依赖它，又惧怕它，只能依靠这种茫然的信仰获取些许‘灰雾之主’的灵性。 保护那些隐藏在小镇外面的邪恶之物不会闯入他们家中或者梦中。 苏定终于明白，外出时看到的远处环绕小镇的高墙是什么作用。 在这个世界，人类生存在牢笼之中。 牢笼内是诡秘而不可窥视的‘魔主’，牢笼外则是更多无法想象的恐怖。 “只有供奉魔主的家族，才能获得更多的灵性用于雕刻‘箓印’，这些零件除了拥有远超普通蒸汽机械的能量外，还能成为阻隔外部危险的防御设备。比如咱们镇的几面大门上所有零件都有灰雾之主的‘箓印’，其中的轮轴就是咱们家做的。这样在某些十分危险的日子里启动设备，就可以形成灰雾隐藏小镇让我们安全的生存下去。” 第十三章 心理治疗 箓印让机器拥有比一般蒸汽动力更加强大的能量，或许能量利用率也更高。 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这世界依然使用蒸汽科技。 或许对‘魔主’力量的应用就是异世界的‘电力’。 “那咱们家为什么会失去‘魔主’的关注？”苏定问。 听到这话，苏二狗愁容满面：“兴许是家族的‘吉’礼已经不能取悦魔主了，现在的世道越来越艰难，祭品的价格连年上涨，好点的祭品更是天文数字。而且我的年龄渐长心灵抵抗力也变差了，很多时候我不敢与魔主过多沟通，‘箓印’蚀刻的成功率也连年降低。摆锤作坊的轮轴倒也好说，可隔壁螺栓镇滚珠轴承厂还有一大批订货，到时候完不成可就要出大事了。毕竟螺栓镇滚珠轴承厂的王富贵大人跟江南制造局关系密切，咱们实在是吃罪不起。” “我做的这个可以用不？”苏定指着所谓的‘精工级’轮轴道。 苏二狗一拍大腿：“这东西当然可以，一个就可以顶一百个，可不解决根本问题，咱们家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对了，像这样的轮轴你还能做出来吗？” 苏定试着拿起刻刀，依然是大脑中经验满满，但手下生涩异常，而且也没法跟中午一样指尖无端出现灰雾力量。 他摇摇头：“一时兴起，现在已经做不出了。” 苏二狗叹气，这个结果不让人意外。 ‘精工级’的轮轴虽然不符合当初的合同要求，但毕竟这东西可遇不可求王富贵那边也算是多年的老合作方，应该会给这个面子。 可自家终究是失去了魔主的眷顾，总不能指望自己这不靠谱的儿子哪天抽个风再做出好轮轴。 无故可以蚀刻，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断不能让苏定再这样做了。 苏二狗这边正思绪万千，苏定却看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今日便宜老爹一回来他就发觉他与昨日不一样，这是一种感觉。 感觉今日的苏二狗看上去更轻松，精神状态也更清朗。 一开始他以为是昨日释放精神污染心灵状态好转的原因，可随着交谈苏定逐渐发现自己似乎能看到某些奇怪的东西。 苏定能从便宜老爹的印堂上看出他的心情波动。 但今日上街却没有发现自己能看到其他人的心情波动。 这是为什么？ “您老今天去老玄郎中那检查如何？”苏定问。 他想试试自己的观察是否正确。 “说来也奇怪，昨日我失去控制本以为精神污染过了红线要出大事，结果发现不仅两种负面状态消失，就连一直让人担心的中度极端，也变成了微极端。”提到这事苏二狗心情好了很多。 但很快他又焦虑道：“我听你大姐说昨日你三姐使用了吉礼，大概因为我的心灵抗性才好转的。也不知道这是否会影响到你姐。” 苏定不置可否，他倒是觉得便宜老爸的变化跟恶念空间分不开。 昨日吸收的灰雾之力显然就是来自于便宜老爸，太极图中导入苏定大脑的技术经验也是便宜老爸的，今日又可以观察到老爸的心情波动。 这样说来是不是吸收了某人的负面能量，便能够与某人产生关联？ 苏定手指轻点桌面，作为心理医生，其实他看到的比普通人更多。 这世界存在太多的神秘，而这些神秘显而易见对人类并不友好。 这里的人们为了生存需要主动接触神秘以此来求生，而主动接触的后果就是精神污染，心灵沦陷。 所以在街上他看到的每一个人都心事重重，大部分人的精神状态都呈现出微病态，甚至中度病态的状态。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作为接受过人心之恶而对心灵尤其了解的心理学青年学者，在这个世界上能否有更大的作为？ 可以试一下！ “您是否对家族的未来感到迷茫？”苏定问，同时仔细关注便宜老爸印堂处。 心灵波动加剧显示对方因为苏定的询问产生焦虑情绪，精神状态开始低迷。 或许是受到魔主神秘力量的影响，苏二狗的情绪波动显然比一般人更加剧烈。 他点点头，有些丧气道：“能不担心吗？别看咱们家在小镇也算得上一方人物，如果让他们知道供奉魔主不再眷顾咱们家族，有些心黑的家伙绝对会对咱们家下手，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情绪继续低落，明显焦虑，对未来持悲观态度。 “杞人忧天，徒劳无益，或许咱们还能有其他办法。”苏定根据以往的经验很快确定了治疗方法‘格式塔疗法’。 便宜老爸的主要心结在于因现实问题所导致地对未来的担忧和悲观。 从格式塔疗法来看，苏二狗的主要焦虑点在于对“未完成事件”的担忧。 这种悲观会持续在内心深处发酵，加之本世界魔主等神秘力量的影响使得悲观加深，最终形成负面情绪乃至彻底失控。 而‘格式塔疗法’强调的正是‘不要老是惦念明天的事，也不要总是懊悔昨天发生的事，而把精神集中在今天要干什么上。因为遗憾、悔恨、内疚和难过并不能改变过去，只会使目前的工作难以进行下去。’ 使其态度乐观，然后心态才能好转，之后再使用其他辅助以其他治疗方法，最终取得更佳效果。 苏二狗低着头使劲抽旱烟，将心里一直憋着地话说了出来：“办法是没有了，真不行的话就请人来做‘军’礼，大不了就是把这条命拼上。” 苏定仔细观察。 发现苏二狗印堂呈现出情绪略有好转的态势，将内心隐藏的秘密说出来是一种很好的释放方式。 苏定接着道：“其实我能做出‘精工级’轮轴，我觉得魔主应该还是没有放弃咱们家的，不然‘箓印’的能量从何而来？或许是我直视魔主他老人家的神像，它老人家觉得我还挺有天分也不一定。” 苏二狗微微一愣，急忙道：“你小子不知死活，怎么敢拿魔主开玩笑！” 但苏二狗心里却不由自主地飘过一个念头。 自家小子突然开窍，或许真的跟他直视过魔主有关？ 之前去县城的时候听人说，江南制造局有些大人无需祭品便能与魔主沟通，甚至能获得魔主的部分神秘灵性有着强大的力量。 自家的蠢儿子该不会也有这种天分吧？ 第十四章 表面父子的勾心斗角 其实苏定刚才的话有一定技巧，‘格式塔疗法’的一个关键点就是让对方看到希望，让他知道有人愿意为他负责，为他承担。 还能有什么比自家儿子更靠谱的希望？ 心理治疗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也是双方的一种心理博弈。 有时甚至会存在心理医生被患者给带跑偏的情况出现。 当然这对苏定来说不算什么。 毕竟在之前他也是鼎鼎有名的心理医生，一小时收费几千的那种。 苏定不断地试探，使用投射、倒转、预演等几个心理治疗模型，不断给苏二狗灌输未来可期的想法。 终于……便宜老爹印堂的情绪波动完全由黑转白，他的情绪开始好转了。 苏二狗长舒一口气，笑道：“跟你这么一聊，忽然觉得未来的事也不一定就没办法。” 苏定笑道：“那必须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我去洗个澡，回头咱爷俩好好寻思寻思怎么把魔主他老人家请回来。”苏二狗美滋滋回了自己房间。 心理治疗是一个需要持续的过程的，暂时的情绪好转不代表苏二狗的心理疾病已经被祛除。 之后必然还会有波动直到他的想法彻底被扭转。 但归根结底，想要真正祛除心病还是要解决问题——如何重新获得魔主的眷顾。 可获得眷顾意味着神秘力量重新开始影响苏二狗，反过来继续加重他的心理疾病。 这还真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当然，苏定免费给便宜老爸心理治疗可不是单纯的好奇。 而是…… 苏定站起来，眼前忽然嗡得眩晕了一下，某种刺骨而冰凉的力量忽然间从脑门间钻进去。 这感觉跟昨夜吸收灰雾之力时一模一样。 苏定面色严肃，急忙回到自己房间，闭眼内视。 脑海中的太极图依旧在缓慢旋转，但是原本因为蚀刻轮轴而彻底黯淡下去的黑红色区域又多了一丝光亮，大约占据整个红黑色区域的二十分之一。 那大片延伸出去的触角又重新开始缓慢如呼吸般伸缩。 这一丝黑红之力从哪来了？ 苏定莫名其妙，突然想起便宜老爸。 太极图原本没有一丝能量，直到自己尝试给苏二狗进行心理治疗。 难道是自己的治疗将苏二狗的负面能量吸收进来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没准自己还真就找到一条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路了。 如果这太极图真的无害的话。 苏定正摸着下巴作思索状，又见便宜老爸从屋内出来。 苏二狗憨厚地脸上写满了慈祥，他招招手，道：“阿定，你来一下。” “怎么了？” “你来我这，家族珍藏的三种‘吉’礼，我觉得是时候让你了解一下了。” 苏定有点疑惑，便宜老爹对这件事一直讳莫如深。 心情一好久打算全部交代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屋里黑灯瞎火的连煤气灯都没点。 苏定摸索着想要打开墙上的煤气旋钮。 忽然听见背后有蹑手蹑脚的声音。 一回头，他正好看见好大一根棍子直直朝脑袋袭来。 卧槽？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 苏定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昏迷的一瞬间他看到苏二狗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娘的，这是老子第几次晕倒了？ 苏二狗将木棍放到一旁，对躺在地上的苏定轻声道：“无论如何我总得确认一下你还是我儿子才行啊。” 隔壁屋门打开，一袭青裙的苏青从里面出来。 苏二狗没回头，将苏定小心扶起来，道：“今日如何？” 身为主人格的苏青似乎对任何人都是同样的疏离态度，即便是自己的父亲也并未见有多亲昵，她淡淡道：“早上他一个人出门，遇到摆锤作坊的人，苏定表现地很好并未引起双方冲突，之后他们进入店铺大约一个时辰，苏定便一个人回家了。” 苏二狗点点头：“之后呢？” “之后他就去了工作室，一个人坐在那发呆了两个时辰，然后突然拿起轮轴熟练地开始蚀刻。”说到这，一向表情平淡的苏青露出几分疑惑之色，接着道：“在没有经过任何‘礼’的情况下，他的蚀刻完整而且迅速，并且零件直接具备了那位的神秘灵性。” 苏二狗脸色阴沉，他看着陷入昏迷的苏定，轻声道：“一一还有你三妹都认为小定不太对劲。你觉得……他还是你弟弟吗？” “不是。”苏青回答得很快。 苏二狗一惊：“为什么？” 苏青淡淡道：“因为我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 苏二狗松了一口气，白了一眼自家闺女，然后道：“就你知道的多。不管原因是什么，先送去老玄郎中那边检查吧。” …… 时间回到昨日。 苏一一检查完毕离开。 苏二狗也借口把好消息告诉家人出了门。 刚一拐弯，苏二狗就看见自家闺女戴着个乌鸦面具人不人鬼不鬼地站在角落里。 苏二狗叹气，家里怎么就没一个正常人呢？ “一一郎中，你看我儿子的病怎么样？”苏二狗走过去。 苏一一的人格确实不清楚自身的状况，但此人格每月初一稳定出现对苏二狗的家庭包括苏定本人还是熟悉的。 师承老玄郎中的苏一一治病的本事没学多少，关于神秘领域倒是颇有心得。 她道：“从呕吐物看精神污染确实非常低，低到比新生婴儿还要干净。” 苏二狗欣喜道：“那就是没事了。” 苏一一摇头：“一个直视伟大而昏迷的人没有精神污染可信吗？” 苏二狗愣了，半晌才摇摇头：“不可信。” 苏一一双手环抱：“有些隐蔽的邪恶之物普通法子是没法检测出来的，想要了解真相还得去老师那。” 苏二狗知道闺女的意思是什么。 可老玄郎中是镇上唯一的郎中，在官府那是挂着号的。 如果在老玄郎中那进行精神检查的话，无论结果如何都要登记上报。 万一小定真的查出点问题来不是害了他吗？ 苏二狗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他摇摇头道：“今夜是我释放精神污染的日子，杂事太多不宜见医。我再观察观察，也许真的只是意外。” 第十五章 济世阁 时间再次转动。 苏家，午夜时分。 苏定和苏二狗同时昏迷过去。 苏三看着苏定。 指间的那串五帝铜钱叮当摇摆。 今夜的‘吉’礼--‘五帝铜钱’之亵渎其实是为苏定准备的。 如果苏定已经被污染，近距离接触吉礼必然会受到影响。 可没想到父亲那出了意外导致吉礼的被迫转为向灰雾之主祭祀。 更让人奇怪的是吉礼已然失败，最关键的时候父亲和苏定居然同时昏迷。 灰雾之主的神秘灵性无故出现又无故消失。 要说这跟苏定没关系谁信？ 苏三思考许久，给父亲在纸上留下一句话。 “小心苏定。” …… 正是因为这句话，最终让苏二狗下定决心委托大女儿暗中跟踪监视，直到刚刚下手。 苏二狗身材高大，加之多年的体力劳动身体十分健硕，一个人轻轻松松就将苏定背上了提前准备好的马车上。 二狗作坊在‘秀水活塞’小镇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家，家里的两匹老马和漆面斑驳的马车是当年发达时留下来的财富。 如今随着苏二狗年龄渐长，出产的轮轴一年少过一年，这马车也荒废了有些年头。 要不是顾及家族体面，苏二狗早就将两个吃材给转卖了。 缺少了精饲料喂养的老马明显气力不足。 苏二狗连抽了几鞭子，两个跟他一样上了年纪的老东西才不满地打了个响鼻开始低头缓缓前进。 此刻，黑夜渐深。 街头每隔十几米会有一盏黯淡的煤气路灯。 昏黄的光线下除了各家作坊机器转动的声音和路边管道的蒸汽涌动之声，就听不到任何人类的动静。 苏二狗掏出怀表，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宵禁的时间。 小镇虽有灰雾之主庇护，可总归有些不可窥视的邪恶之物趁黑暗出现。 最好能在宵禁前搞定这一切。 空荡荡的街道上除了漫天飘落的煤灰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苏二狗太喜欢这种黑夜，他防尘面具摘下来对后面没话找话道：“闺女，你知道蒸汽机车吗？” 半晌，车厢内传来苏青平淡的声音：“知道。” 苏二狗嘿了一声，感叹道：“去年我到‘恐慌机床’县城送零件，县太爷的坐骑就是一台蒸汽机车。那家伙！比咱家房子还大，十五根铜管一字排开，启动的时候黑烟和蒸汽半条街外都能看见，一人高的轴承砸得咣咣响，地面都跟着震动。关键速度还快，比这两老东西好使多了。” 两匹老马好似听懂般发出秃噜噜噜的声音。 “哦。” “等爹有钱了给你还有小定一人买一台。你的当嫁妆，他的当彩礼，绝对风光！” “嗯。” “就是不知道……”苏二狗声音低了很多：“就是不知道小定他还能不能……” 车厢内这次安静下来，没有刚刚敷衍的回应。 许久，苏青的声音传来：“一定没事的。” 苏二狗展颜，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坚定决心：“一定没事的！” …… 马车穿过两条街，最终停在一栋古色古香灰瓦白墙，门房不甚高大的小楼前。 这小楼格调精致，最特别的是没有其他建筑常见的蒸汽管道环绕。 小楼正面悬挂金丝楠木牌匾，上面写着遒劲有力的三个字“济世阁”。 牌匾两旁是一副对联。 上联：赏春暖杏林，嗅橘井泉香。 下联：悬壶以济世，医馆论岐黄。 老玄郎中在‘秀水小镇’是个特殊的存在。 他医术极高，在附近几个小镇甚至县城都有着‘玄神医’的美称。 可老玄郎中性格古怪，素来不喜蒸汽机械等精巧物件，看病也是随心而为。 尤其那些因为沾染了某些神秘灵性导致心灵沦陷的病人更是一概不收。 很多人求爷爷告奶奶，但只要老玄郎中不想看，哪怕县太爷来了也没法让他转变心意。 苏二狗能跟老玄郎中相熟也是另有一番故事。 医馆门半开着，下午的时候苏二狗就跟郎中说好了。 苏二狗将苏定扛到肩上，一进来就闻到药草特有的苦辛之味。 前堂，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蹲在地上哼哧哼哧地滚着药碾子。 见苏二狗进来两个少年先是叫了声二狗叔，然后又一本正经地起身向苏青道了声师姐好。 苏青却不领情，淡淡回了一句我不是你们师姐。 两个少年嘿嘿一笑，显然也知道这位师姐是什么情况。 其中年龄稍大的少年放下手中的药碾子，随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朝苏二狗笑着道：“二狗叔，师父已经在后院等您了。要不我带您过去？” 苏二狗憨憨一笑：“我自个去就行，你们忙。” 都是熟人，所以两个少年也没客套，将医馆大门关上后就自顾自忙活着碾药。 连续穿过两个堂门，最里面正是老玄郎中平日居住的地方。 刚一进去就看到一位鹤发童颜，衣袂飘动、气质清奇的老人端坐正堂。 他手中捧得是孤本黄卷，面前是青灯古烛。 苏二狗和苏青来了，老人也并未抬头，依然沉浸在书中世界。 烛火摇曳、清风拂面，像极了神话中逍遥自在的老神仙。 苏二狗将苏定放到旁边的小床上，大咧咧坐到老人旁边，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却意犹未尽道：“读书人喝东西就是矫情，就不能换个大点的。人我带来了，帮忙看看吧。呸呸呸，吃了一嘴的茶叶沫。” 老人瞥了一眼正往地上吐着茶叶的苏二狗，说了一声牛嚼牡丹。 他将手中的书正面朝下扣住，神色肃然：“熟人归熟人，结果必须原样上报，这是规矩。” “我懂我懂。”苏二狗答应下来，稍微犹豫一下后他又小声试探道：“要是我给你再整本春宫图能不能不上报，就是你桌上那种。” 刚换了茶杯慢慢品茶的老人噗嗤一下喷了。 他老脸微红的看了一眼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女徒弟，气急败坏道：“自家闺女就在旁边，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分寸？” “不要紧。”苏青淡淡道：“我都知道。” 老人：“……” 苏二狗小声嘟囔：“老不修就是老不修，在我这装什么高人。每次我去县城不都是你硬塞银子非要让我买的。” 老头的仙人范终于装不下去了，当即撸起袖子怒吼：“二狗子，你小子要是想打架咱爷俩现在就比划比划。” 苏二狗一拍桌子：“老玄头，你搁这跟谁俩呢！” 第十六章 心灵检测 “先办正事吧。”苏青说话了。 还别说，苏二狗跟老玄头真就有点怯这个说话办事古井无波的苏青。 一老一中两人斗鸡似得相互瞪了一眼，这才将注意力转回来。 老玄头冷哼一声，来到苏定身边。 而此刻苏定恰好醒了过来，正揉着脑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后脑勺好疼。 周围一股子中药味，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苏定刚一抬头，顿时一声卧槽捂着脑袋就往床底下钻。 前面苏二狗正拎着胳膊粗的木棍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这尼玛是亲爹不是？ “等等！” 老玄头将苏二狗拦住，皱眉道：“粗手粗脚的下手没个轻重，把人打傻了怎么办？” 苏定当时就哭了，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我这有上好的麻沸散，吃上一口你把他活剖了都没反应。”老玄头接着道。 都特么不是好东西！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不带这么玩的！”苏定虎目含泪，悲愤异常。 “那啥，你别多想，就是给你检查检查身体。”苏二狗将木棍藏到身后尴尬道。 老玄头摸着胡须仙风道骨的说：“没错，大爷来给你检查身体。” 苏定一阵恶寒，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检查就检查，你打我干什么？” “这不是怕你不过来么。”苏二狗小声道。 苏定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但是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眼中却闪过一丝精芒。 果然便宜老爹一直盯着自己呢，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憨厚老实。 不过……目的达成！ 其实苏二狗等人不相信苏定。 苏定也从不觉得自己已经取得了苏家人的信任。 在一个充满诡秘和伟力的时代，自己的儿子直视魔主神像昏迷三天，醒来后性格大变、记忆全失。 这得多大的心脏才能随便就接受了现在的苏定？ 所以他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寻找一个让苏二狗主动测试自己的机会。 为此，通过太极图获得苏二狗的记忆后，苏定将轮轴做出来并故意告知苏二狗。 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对自己更怀疑。 苏定甚至还煞费苦心地为他进行心理治疗。 苏二狗现在越怀疑，这件事他之后他对自己就会越信任。 想到这，苏定看着便宜老爹一字一句道：“我同意做全部心灵检查，结果如何，咱‘爷俩’事后再谈。” 苏二狗搓着手讪笑不语。 老玄郎中这边已经换上一身更加轻便的灰色长袍，他对苏青道：“让一一来吧，我需要帮手。” 苏青嗯了一声，飘然离开。 大约两分钟，重新换上一身瘟疫医生打扮的苏一一出现。 她娇憨地揉着眼睛，口中嘟囔着师父这么晚还不让人好好休息。 等看到苏二狗和坐在床边的苏定时又瞬间清醒过来。 苏一一连蹦带跳地跑了几步，又觉得不够稳重，急忙压下步子慢慢走进来，用假装沉稳的声音缓缓道：“苏二叔，这么晚还来看病。” 苏二狗用充满父爱的眼神看着闺女：“是啊一一小郎中，带小定来做心灵检测，麻烦你了。” 苏一一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又赶紧收敛起来淡淡然嗯了一声：“是该查一下，一会我再调试一瓶药水让他闻一下。” 苏定在旁边感慨。 这人格分裂，神了！ 然后又反应过来便宜老姐是让自己闻那玩意。 他下意识地双手掐住脖子。 没等苏定说话，苏一一撇撇嘴道：“要是再让你闻就掐死自己是不是？呵。” 呵你大爷！ 有本事让老子闻的时候别戴面具，别躲那么远！ 老玄头摆摆手：“呕吐物检测不需要做了，不够精准。你跟我去左院，帮我打打下手。” 从本质上讲，老玄郎中算得上苏定的半个同行。 前一世，心理学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一套较为全面的测量体系。 比如抑郁自评表、明尼苏达多项人格问卷，再高端复杂一些的比如九型人格测试，甚至连塔罗牌都可以用于心理测试。 苏定倒是很好奇本世界的同行是如何应对心理疾病的。 像苏一一那样搞些恶臭药水让人呕吐？ 几人来到左院。 一走进来，苏定明显地感觉到一股阴冷之气，仿佛突然间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似得。 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家里那个被红布盖着的大佬就是这种感觉。 出人意料的是这左院之中并没有房间，就是一个被院墙围起来的小院。 小院的正中央是一颗蔚然成荫的老槐树，虬根峥嵘，枝叶茂盛，最高的树头处已经比前面的小楼还要高了。 以老槐树为中心，四个方向各有一座成人高的石雕。 但是石雕被红布盖着，只能看见底座，不清楚内里到底如何。 苏二狗很自觉地站在院门外没有进来。 苏一一则熟练地将院墙一圈铜制线圈的灯台一一点亮。 苏定这才发现，四面院墙上都刻有一些神秘古怪的花纹，但与脑中灰雾之主的纹路并不一样。 老玄头整了整衣服，神色肃穆，声音忽然升高如唱戏，又像是念经：“位列东方，迎‘拒比尸’，神命宠临，曰心曰灵。伏愿图广天下，百灵拱卫，万福攸同。” 苏定的古文功底还算不错。 郎中这段故弄玄虚的话大概意思就是面向东方迎接一个叫‘拒比尸’的神或者魔主，这位大佬一旦降临便会产生心灵之力，有万千生灵拱卫。 敢情本世界的心理测试更高端，人家是全自动的。 “跟我来，记得低头保持恭敬。”苏一一在旁边小声提点。 苏定答应下来。 当然要恭敬。 这世界大佬那么多，谁知道会蹦出来个什么大仙。 苏定在指引下来到了院子的东面，正对一座石雕。 那种被注视的阴冷感觉更强烈了。 老玄头低声诵念着一些模糊不清地词，就跟庙里老和尚念经似得。 那声音在小院中回荡，让人昏昏欲睡。 苏定百无聊赖地等了几十秒也不见有变化。 最终决定自己动手。 “太极图，灰雾之力！” 没有人注意到，苏定的指尖不知何时飘出了一丝极其清浅的灰雾。 这个世界里，任何伟大的存在相互间是绝对不能相容的。 在一位大佬面前展露另一位大佬的力量会是怎样一种作死的体验？ 下一秒，苏定体会到了！ 苏定好像听到一声愤怒的咆哮，他抬起头，顺着那声音看过去，他到了被红布盖着的雕像。 那雕像仿佛变成了世界的中心。 第十七章 恶念空间，吸！ 空气变成了一锅浓稠且滑腻的汤，汤中还卷动着一股腐臭味。 苏定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副幻象，那幻象中腐尸遍地，远方浓雾中有一个直穿云霄的恐怖身影立在那里。 只是看了那么一眼，苏定的心跳跟装了活塞似得疯狂击打着神经。 那无尽高大，只是远远看一下就让人心神震撼的身影，是‘拒比尸’？ 苏定倒吸一口凉气，这次会不会玩得太大了？ 从外人看来，苏定抬起头的一瞬间，一双眸子忽然间化为漆黑墨色。 让人心里发毛。 老玄郎中微微皱眉。 心灵检测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急忙用眼神示意让女徒弟把苏定拉回来。 苏一一还没反应过来，那盖在雕像上的红布……自行滑落了。 小镇的寂静深夜忽然轰隆炸响一道闪电，不知惊醒了多少梦中人。 古朴医馆的小院内，一座本不该在现世中出现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体扭曲的无手人。 只有两条腿细长到不符合常理，却又没有双臂。 它的脖子仿佛被撕裂般只有一点皮肉挂在躯干上，从前面看去脖子断掉，头颅耷拉在胸前左右摇摆。 明明只是一座石雕，却让人感觉如活物般栩栩如生。 那双眸中的漆黑冷酷，让在场的所有人情不自禁低下头，仿佛再多看一眼就连灵魂都会沦陷。 神秘之伟力，不可注视！ 除了苏定。 苏一一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急得乱转。 从她的视角看，苏定是熟识的朋友。 现在朋友遇到危险了，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师父？”她焦急地看着老玄郎中，发现师父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白毛汗。 她正要过去为师父擦汗却被苏二狗一把抓住。 苏二狗也进来了。 他神色严肃地将闺女拉到身后，然后指了指老玄头的脚下。 苏一一看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师父的脚下呈现出大团不规则的阴影，那些阴影如群蛇乱舞般扭曲在一起，只是看了两眼都让人觉得心里发寒。 这是‘拒比尸’的神秘灵性在显现，甚至在愤怒！ 苏一一声音颤抖：“没有祭品，也没有‘礼’。这位大人从来都不显灵的，往日心灵检测从没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苏二狗神色复杂的看着此刻正直面伟力的‘蠢儿子’，心中震惊无比。 苏一一没见过这阵势，他却见过。 二十年前，当年自家闺女出生时，他曾带着孩子来此做过心灵检测。 当时的场景和现在一模一样。 难道这就是苏家的命？ 可明明没有血缘…… 苏二狗咬牙，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小定出事！ “老玄头，如果是和当年一样的问题，你帮小定封住！因果我来承担！” 老玄头却轻轻摇头，道：“小女娃有至亲血脉替她担了那因果，这小子的你怎么担？” 苏二狗愣住了。 是啊。 闺女的因果当年被自家老爷子担了，小定该怎么办？ 此刻，苏定仿佛置身于酷冷的寒冰世界。 连灵魂都会被禁锢的那种。 耳边不断传来一个声音。 “恶念空间感知到大量污秽力量，你的灵魂正在引动‘拒比尸’的关注，距离被注视还有三分钟。” “恶念空间感知到大量污秽力量，你的灵魂正在引动‘拒比尸’的关注，距离被注视还有二分钟。” “恶念空间感知到大量污秽力量，你的灵魂正在引动‘拒比尸’的关注，距离被注视还有一分钟。” 果然，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恶念空间这个傲娇货不用召唤自己就出来了。 苏定咬紧牙关，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苏定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从那封苏二狗写了一半的信上知道了这个词。 灾厄！ 后来他遇到了摆锤作坊的光头老哥们，从他们那得知了这世界书和文字的重要性。 顺带了解了‘灾厄’究竟为何物。 灾厄，天生灵魂极其强大的一种人。 这群人在这个世界中这群人就像黑暗中的萤火虫，轻易便能吸引到那些伟大存在的关注。 被关注的后果不言而喻，不仅影响自身，甚至整个家族因此而毁灭。 当然，也有少数‘灾厄’直面伟力却活了下来，成为这个世界更加神秘的存在。 那群人，被称为‘知命人’。 也正是从那开始他明白，便宜老爹一家人绝不只是简单的小作坊主。 在这个被围墙包围的世界中，苏定不可能轻易脱离苏家。 脱离了他也不知去哪里。 所以他决定冒一次险，一个让苏家不再怀疑自己的契机。 不管自己是不是灾祸，都要变成‘灾祸’！ 如何变？ 苏定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老子有恶念空间！ “恶念空间，吸！” …… 老玄头等人束手无策。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简单的心灵测试居然会引发那伟大之存在的关注。 这个世界上有着数不清地伟力，人类或许可以通过‘礼’祈求那伟大存在的些许神秘灵性。 但它们的伟大是绝不容被凡人触碰的，直面伟大被其关注最终只有一个结果。 疯狂或者死亡。 这就是凡人与伟力不可逾越的鸿沟。 苏二狗茫然地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儿子一步步向‘拒比尸’走近。 他懊恼地连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本来只是担心儿子被‘阴魂附体’又或者被心灵污染被邪恶操控，这才想方设法来此检测。 哪曾想向来与伟力不沾边的苏定第一次做心灵测试就出现这种问题。 自己蠢儿子从小到大就格外惧怕那伟力的存在，从来不肯触碰任何这方面的东西。 为这事苏二狗没少抽打他。 不接触神秘以后如何继承家业。 但结果呢？ 第一次接触，直视了失去眷顾的供奉神像，然后昏迷了三天差点身死。 第二次接触，又引起‘拒比尸’的关注。 苏二狗想起自己最初的猜测，难道自家儿子恐怕跟闺女一样，都是灾厄？ 这种亿万分无一的几率，为什么会被自己接连撞到？ 苏二狗感觉被全世界针对了。 “二狗子，有转机！”老玄头发现那磅礴如潮水般的伟力正在消退。 第十八章 知命人 ‘拒比尸’作为惰性魔主，往日喜好不多，也极少回应凡人祈求。 郎中们进行心灵测试甚至连祭品都不需要，编几句好听的奉承话往往也能获得些许神秘灵性。 如果硬要说这位大佬的喜好，那就是鲜血！ 如果此刻转移了它的注意力便能保下苏定。 老玄头没有任何犹豫。 他咬破了手指，指尖有猩红之色一闪而过。 作为方圆几十里的知名神医，仅医术强大是绝对不够的。 当年他以军医身份跟战数十年，所掌握的‘礼’可不止‘吉礼’。 老玄头闭眼。 指尖那道红色之色像一条丝带，飘向了小院的东方。 东墙上繁杂诡异的纹路活过来一般出现一道道血丝。 它们在流动。 这面墙，就是伟大之存在‘据比尸’的箓印。 是老玄头的底牌。 军礼--血祭！ 鲜血开始滴落。 温热的血液落入地面，并没有渗入到石板中。 反而化作一团团血珠缓缓向‘拒比尸’的雕像滚动。 这一刻，苏二狗、苏一一、老玄头都感觉到了那阴冷而无处不在的注视。 吉、嘉、宾、军、凶，‘五礼’。 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它们所引发的关注度依次升高。 伟大存在的关注度越高，获取的神秘灵性自然就越多。 当然，被心灵污染的可能性就越大。 像‘吉礼’，作为最低级的一种礼很多平民家庭都可以掌握一两种。 但是‘吉礼’更像是一种祈求，能否获得神秘灵性存看当时的祭品如何，看伟大存在的心情，看当时的天气是否好，是不是黄道吉日等等。 限制诸多。 而‘军礼’则更简单粗暴。 比如‘血祭’，以自身鲜血强制获得神秘灵性。 其基本属性是‘军礼’的强制性。 鲜血越多获得的神秘灵性越多，关注度自然就越高。 老玄头的脚下阴影团越来越大，甚至开始脱离地面升腾而起，形成一片如墨般狰狞恐怖的阴影。 ‘据比尸’最常见的神秘灵性是‘心灵检测’。 而这阴影则是更为强大的神秘灵性——‘阴冷之寒’。 一旦触及人体，将会直接让人灵魂冻结，身死魂灭。 无论是对其他人还是召唤者本人都是如此。 老玄头微微皱眉，按照现在的进度恐怕无法让那位大佬转移注意力。 毕竟，苏定有可能是‘灾厄’。 但刚刚‘据比尸’的力量无故消退，是救人的唯一机会，还得加把劲！ 想到这，老玄头一咬牙，指尖鲜血流失速度暴涨数十倍。 大量血液如珍珠般落入地面，弹跳着化为血珠，向中心汇聚而去。 见到这个场面，苏一一当时就急了。 师父上了年纪，哪撑得住这种消耗。 她将袖子撸起来当即就要冲进去。 “你干什么？”苏二狗一把拦住了闺女。 “师父一个人撑不住了，我得跟他一块放血。” “胡闹！”苏二狗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是血祭吗？那可是军礼！” 苏一一急眼了：“不知道也得试，不就是放血吗，谁不会！” 苏二狗可不敢让苏一一冒这个险。 自家闺女也是‘灾厄’，虽然已经被转移了因果，隐藏了灵魂，封住了本命。 可命终究是命，参与军礼实在太过凶险。 他沉声道：“我来吧。” 苏一一有些生气：“二叔！您又不知道‘军礼’-血祭的箓印。我好歹也是师父的徒弟，请您别添乱了！” 苏二狗脸上露出惯常的憨厚笑容，他摸了摸苏一一的脑袋，满眼都是慈爱：“谁说我不懂了，放心吧，你跟小定都不会出事的，二叔保证！” 不等苏一一说话，苏二狗从背后抽出一把小臂长短的钢刀。 工装袖口解开，钢刀直接划破右手切开了一道极深的口子，深可见骨。 鲜血当即喷涌而出。 当‘军礼’开始之后，整个小院已经以老玄头为中心形成一块特殊的气场。 此刻有人贸然冲进来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扰乱气场导致‘军礼’失败。 这一点老玄头懂，苏二狗也懂。 苏二狗没有直愣愣走过去。 他脚步玄妙，左右移动看起来没有什么规律，可是每一步踩出右手的鲜血都会在滴落地面后化为一道道浅显的线。 站在外围的苏一一刚开始没有看明白，当苏二狗越来越接近中心的时候，她终于看出地面上那以鲜血为线条的痕迹是什么。 那是血祭的箓印，苏二叔真的也会！ 终于，在经历了一系列复杂的走位后，苏二狗成功站在了老玄头左侧。 两人呈掎角之势正对‘据比尸’雕像和苏定。 地面的血珠陡然增加一倍。 阴影更加明显了。 老玄头看了一眼苏二狗，淡淡道：“你不是发誓这辈子都不会用军伍的东西了？” 苏二狗咧嘴傻笑：“总归不能看着你老头为我儿子送命吧？誓言什么的，本来就是用来打破的。” “呵，跟你老婆一个德行，臭不要脸。” 苏二狗一脸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是吧，我也是这么觉得。” 第一批血珠终于到达雕像附近，如要触碰到雕像就能强制获取神秘灵性，‘据比尸’就算是惰性魔主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苏定就能借机逃离了吧。 两人正要松了一口气，却看到了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血珠在靠近石雕的那一刻，忽然间就转了弯向旁边的苏定奔腾而去。 “我，我的魔！”苏二狗大怒：“老玄头，你他娘的在血祭我儿子?” 老玄头气急败坏：“你当我傻？我的血祭对象要是你儿子，这箓印怎么可能生效？” 对啊，怎么可能生效？ 两人心里同时冒出来一个词。 知命人！ 被黑暗中的伟大存在关注过，然后又侥幸活了下来。 因此‘知命人’能够窥探自身的‘命’，躲避伟大存在的关注，甚至不需‘五礼’也能通晓掌握部分神秘灵性。 那是一群永远只能行走在黑暗之中的人。 他们被忌惮，又被羡慕。 他们又同时向苏定看去。 果然，血珠开始大量汇集于苏定的脚下。 而原本应该吸收血祭的雕像却愈发黯淡平静下来。 ‘据比尸’的力量却消失了。 更让人惊讶的是，原本因血祭而获得的‘阴冷之寒’阴影渐渐脱离了两人脚下，同样向苏定汇聚而去。 这下彻底证实了两人的猜测。 老玄头说话如咏叹般感慨：“二狗子，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奇葩，收养个儿子也能养出个‘知命人’，你上辈子一定是我魔‘据比尸’座下的吹箫童子吧？” 第十九章 取得信任 关于‘灾厄’和‘知命人’之类的诡秘之事，在这个世界并非秘密。 绝大多数人都不曾见过‘知命人’，但不妨碍其作为坊间谈资在茶余饭后讨论一番。 毕竟在这个世界中没有什么比那群大佬们更有存在感。 能在大佬们的关注下活过来，甚至还能获得大佬们的力量。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让人羡慕？ 但是传说中‘知命人’其实就是‘灾厄’的升级版。 自带厄运体质，哪怕亏得了天命也没有几人有好下场。 大家羡慕归羡慕，可没谁真想成为灾厄。 苏二狗跟老玄头无力地靠在院门旁。 如果苏定是‘知命人’的话，之前的一切便都能解释通了。 传说中从深渊中逃出来的‘知命人’可以窥探自身的命。 他们或生而知之，或拥有强大力量，有些甚至在一夜之间通晓了数百种箓印。 相比之下，苏定的失忆、性格突变、掌握蚀刻箓印的技巧等等简直都是小裤衩。 两人相顾无言，最终还是决定把这事放在以后再说。 毕竟一场血祭两人消耗都十分巨大。 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苏二狗便带着陷入沉睡的苏定独自离开。 苏一一的人格尚未散去，所以留在医馆并未同行。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 苏二狗只觉得浑身酸痛。 他感慨，终究还是老了。 远离军伍多年，如今居然连一次‘军礼’都难以承受。 岁月最是无情。 苏二狗将苏定安顿好。 忍着疲惫连通炉子的煤气，用铁皮改造的水瓢舀了一瓢水倒入水壶。 橘黄色的火光将家里照射得温暖了许多。 不一会，水壶响起了淡淡的翻滚声。 回来的路上苏二狗已经吃了一点干玉米饼，难吃归难吃倒是挺扛饿的。 屋里一暖和，苏二狗困意弥漫。 如果不是担心苏定，他早就去睡了。 看着不省心的儿子，苏二狗露出笑容，不知是跟苏定说话还是自言自语：“你妈跟我躲在这小镇一呆就是十八年。自诩隐世田园，神仙伴侣。哪怕灰雾之主不再眷顾家族，生意即将倒闭，我都不曾打算用那些军伍里学来的东西。你注视深渊，深渊自然也注视着你。我跟你妈悟透了这个道理，所以选择离开。 结果呢？你妈为了你重返京都求救，一夜之间你让老子破了戒，毁了当初的誓言不说。最让老子丢脸的是养了你十八年，老子居然硬是没看出来你是个‘知命人’，要是让老五他们知道了肯定又该笑话你老子眼睛长屁……上了。” “说来也巧，你姐也是‘灾祸’，不过她运气比你好。当年咱家老爷子，也就是你爷爷为她承担了因果，接引了‘无形青鸾’的关注，又用了整整两年时间，以自身灵魂和性命为祭品封住了她的命，遮掩了她的灵魂光辉。当然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就是多重人格分裂。在那之后，我带着两岁的她和刚出生的你从京都来到这偏远小镇的老家定居，从此世上再无京都苏家。” 苏二狗从腰间抽出一根烟斗叼在嘴里，从怀里摸索好一会，才想起来烟丝早就被闺女以对身体不好为由没收了。 “想当年荣华富贵身，现如今穷困潦倒命，人生在世啊，不过如此。” 苏二狗放下烟斗淡然一笑，往日里总是谨小慎微弓着腰连跟人说话都是和声和气的老实人，笑容中有着小镇中人绝看不到的洒脱和霸气。 “走了，睡了。”苏二狗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边走边道：“回头我得给你妈写封信告诉这边发生的事，看来你小子以后是没法继承咱家的作坊了。呵呵，‘知命人’，有点意思。” …… 屋内重归寂静。 半晌，苏定忽然坐了起来。 看来这次是真的取得了苏二狗的信任了。 但取得信任并非获得胜利。 与人相处本就是一场博弈。 人的内心永远不可能完全摆到桌面上让人一目了然。 苏定以身犯险让苏二狗误认为他是‘知命人’。 可他也没想到看似普普通通的中年工人苏二狗居然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苏二狗和老玄头双双动用‘军礼’-血祭，导致他吸收了‘据比尸’的心灵检测的神秘灵性后，又不得不将‘阴冷之寒’的神秘灵性也同步吸取。 可结果…… 苏定开始内视。 大脑太极图再次大变模样。 灰雾之主的灰雾之力范围缩减，大约占据了三分之一。 剩下近三分之一是阴冷的心灵检测之力，组以后三分之一是带着腐朽尸味的阴冷之寒。 两种新生力量照例延伸出大量盘根错节的触角。 这触角就是‘据比尸’的箓印。 而仅剩的金黄人类帝王之力更加渺小，用肉眼几乎看不见了。 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自己好像真的被‘据比尸’大佬给盯上了。 先前吸收的心灵检测之力不过是大佬给郎中们发的福利，根本不值一提。 但后来的‘阴冷之寒’似乎就涉及了‘据比尸’的核心力量。 在他将那神秘灵性吸收殆尽的一瞬间，苏定清晰地看到虚无世界里远方浓雾中那无限高大的阴影转向了他这边。 虽然看不清那位大佬的脸，但苏定确认对方在看着自己。 就像便宜老爸刚才说得：你注视深渊，深渊也注视着你。 说到底这次与苏二狗的博弈，两人半斤八两，打了个平手。 苏定躺回床上，露出笑容：“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人生才有意思嘛。‘知命人’，这就是老子的第一张面具了。” …… 一早醒来。 苏青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家中。 这位心思极其深沉的大姐永远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样。 即便她知道了昨夜苏定是‘知命人’的惊人事实，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 苏青照例将糯米粥，小青菜还有两个包子端上来后便一个人离开。 苏定非常好奇。 昨晚苏一一人格是何时切换的，如果苏一一很晚没休息的话，自己这便宜老姐应该已经三天没睡觉了吧？ 她真的没问题？ 这时，便宜老爸苏二狗顶着鸡窝头黑眼圈从房间里出来了。 第二十章 门阀 这对表面父子相顾一视，然后各自尴尬地将目光转移。 苏二狗跑去厨房将闺女准备好的早餐端出来，低着头吸溜吸溜三下两下就吃了个干净。 见苏定还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便宜老爸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苏定慢慢将最后一口包子吃下去：“我不问你就不说？” 苏二狗轻咳一下：“这哪行。” 他眼神悠远：“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苏定点头，听昨夜苏二狗深夜所言就知道这看似憨厚的中年人身份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京都苏家。 搞了半天自己不是魔二代而是官二代？ 只是等了半分钟，苏二狗依旧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沉默不语。 苏定忍不住问：“您老接着说啊。” 苏二狗傻笑：“时间太久，忘球子了。” 苏定：“……” “长话短说吧。”苏二狗脸皮极厚的转移话题：“昨天的事是我不对，当父亲的先给你道个歉，我不该怀疑你。” 苏定呵呵了，他现在是一点都不信这个看上去憨厚的便宜老爸。 嘴上说得好听是道歉，但话里话外先拿父亲两个字说事。 潜台词就是老子就是老子，你当儿子的受点委屈能死？ 见苏定斜睨不言，等着上演父子情深相互原谅戏码的苏二狗只能继续道：“我找到你失忆的根源了，其实是……” “知命人。”苏定低头吸溜一口糯米粥，接着道。 苏二狗微微一愣，然后点头道：“没错。” 想让一句谎言变得真实就要做到七分真，三分假。 昨天一场大变，苏定不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否则才更让人怀疑。 “既然这样，你感觉自己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苏二狗接着问。 ‘知命人’的灾厄体质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可就是全家团灭的节奏。 苏定盘算着接下来应该几分真几分假。 目前来看，自己唯一能获得信息的渠道也就只有便宜老爸，太极图和恶念空间的存在绝非金手指那么简单，这种无法操控的力量才是最危险的。 苏定接着道：“我感觉体内的力量十分混乱，而且这力量是我无法控制的。” “无法控制的混乱力量？”苏二狗皱起眉：“看来你还处在知命人的最初阶段。” “怎么说？”苏定好奇道。 “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关于知命人的些许介绍。从灾厄到知命人转变的阶段，叫‘生死关’，这个阶段你完全无法控制自身的灵魂光辉，你会不断地被黑暗中的某些存在注视，各种力量不断汇聚到你的身体中，冲击你的身体，污染你的心灵。你的周遭因为聚集了过多的关注和神秘灵性会不断地产生怪事，你的精神状态会受到严重困扰。过得去，就生，过不去，就死。所以被称为‘生死关’。” 还好老子不是真的知命人，苏定在心中暗自庆幸。 他点点头：“生死关过去后呢？” “第二阶段称为‘通灵’，生死一通，便能通灵性获得一些匪夷所思的能力。这属于黑暗世界的秘密，被称为‘不可说、不可做、不可思’，就连我也只知道自家情况，对于其他隐秘也是一概不知，也不想知。”苏二狗看着苏定，认真道：“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就要考虑自己的未来了，黑暗世界的不可注视，绝不是说着玩的。” 苏定摸着下巴，这倒是与自己蚀刻‘箓印’时用指尖释放能量就是通灵的某种方式。 只不过自己目前还没摸清使用方法，实在过于粗浅了些。 “我该如何选择？”苏定问。 他知命人的身份虽然是伪装的，但毕竟吸收了三种力量确实真实的。 苏定虽然依靠着恶念空间获得便宜老爹的信任，但从内心来讲他对跟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恶念空间充满抵触和疑惑。 这玩意就像个定时炸弹，时刻让苏定心中不得安宁。 苏二狗起身，他没有回答苏定的问题，反倒自言自语起来：“我想你一定好奇你母亲去哪了，我又怎么会懂得军礼之术。其实咱们家原本在京都，不大不小也算北方门阀豪强之列。” 苏定挑挑眉。 上一次和苏二狗交流的时候，他对这个世界的大势只字不提，只说从未离开过县城什么都不知道。 显然那时候便宜老爸防着自己呢。 门阀两个字可以让人联想很多。 门阀在华夏指世代为官的名门望族，又称门第、衣冠、世族、士族、世家、巨室等。 华夏最有名的门阀时代是春秋时期和魏晋时期。 以门第形成的阶级垄断让民不知君，君不知民，宛若一个个独立的王国。 现在想想，如今的文字和书成为珍惜之物，或许就有门阀垄断的原因存在。 苏二狗继续道：“北方门阀多以武起家，是为勋贵。咱们苏家世代镇守西北边疆重镇‘酆都城’，直到你爷爷成为边军之首，威震一方。苏家终于被京都北方门阀承认，成为京都众多军事勋贵之一。 南方多弱国，战事不显。所以南方门阀多以商贾起家又称财阀，就像咱们家附近的江南制造局，就是你看见的那座钢铁机械巨山。其实它属于南方六大财阀之一的‘黎氏重工’，咱们龙国大大小小的蒸汽机有三分之二都是江南制造局供应的。北方军事勋贵和南方商贾财阀共称门阀，想必你能猜得出，南北之间，矛盾重重。” 就说便宜老爹说话透着股老铁味呢，还真是北方出来的。 苏定对这个世界越来越好奇了，听便宜老爹的讲解，总感觉这世界的大势与自己上一辈子十分相似。 难道还真是魔改地球不成？ 苏定顺着苏二狗的话道：“自古文武不和是惯例。” 苏二狗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这你可说错了，文武之争算得上什么，门阀的那些老狐狸们会为这种事争得你死我活。” “那是什么？” “魔主！”苏二狗的话让苏定十分意外，他接着道：“人有位阶，魔主也有高低之分。各大门阀背后均供奉有隐秘的伟大存在，很多时候门阀之间的利益冲突都是因为魔主所代表的神秘灵性之间的冲突，这是绝对无法调和的。” 第二十一章 腚哥是什么鬼？ 苏定很快明白过来：“就像水火不相容。” 苏二狗点头：“就是这个道理，你接触神秘灵性便会明白魔主的伟力千奇百怪，不同魔主之间的伟力甚至会相互冲突，这种冲突又扩大至供奉它们的门阀，这才是根本无法调和的矛盾。” “所以说，咱们家……败了？” 苏定觉得既然用了数代人的努力才成为门阀，总该不会是突然想开了，觉得功名利禄不如逍遥自在来得好。 看便宜老爹这幅穷酸模样，可一点没有逍遥自在的样子。 苏二狗吹胡子瞪眼：“放屁！京都苏家的名声可是从边境一路打出来的，当年无论南北门阀，哪个不得给咱们苏家一个面子！之所以退出，完全是因为你和你姐。” 又让老子背锅！ 苏定呵呵冷笑。 见儿子一副不信的样子，苏二狗只能解释：“有个秘密你恐怕不知道，你姐也是‘灾厄’体质。” 昨晚装睡就知道了。 苏定戏精附体，震惊无比道：“这么倒霉？” 苏二狗将自家老爷子当年替大姐头扛下因果的事说了出来。 “那也是我姐的问题吧，干嘛扯上我。” 苏二狗轻轻摇头：“你爷爷为了救小青直面‘无形青鸾’的伟力，苦苦撑了整整两年。最后为了遮掩她的灵魂光辉，你爷爷献祭了自己的灵魂和生命。弥留之际，他将我拉到身边，他说，他看到整个世界正在被一双恐怖的无法想象的手不断拉入深渊。他让我带你们远离京都。” “这……大概是老人家弥留前的幻觉？” “不可能！咱们苏家曾经供奉‘道德上君’，神秘灵性第三层称‘古老’，供奉者年纪越大，灵性越强，人之将死之时就是灵性最强之时。神秘灵性第五层‘死兆’，能看人、物毁灭前的征兆。‘古老’和‘死兆’相结合，老爷子在死前达到了此生的灵性巅峰，那一刻他本想看一看苏家的未来，但他却看到了世界的未来。” 苏定挑挑眉，觉得干货来了，他笑着问：“世界的未来是什么？” 苏二狗郑重道：“这世界，没有未来！你爷爷说，深渊中有一双眼注视着世界，有一双手牵引着世界，有一张嘴吞噬着世界，他要我远离京都这个深渊的中心，越远越好。” 苏二狗看着苏定，认真道：“要是你你觉得该怎么做？” 苏定沉默下来，许久才露出笑容：“我该怎么做？当然是听老爷子的喽。现在这样不好吗？开一家小作坊，不愁吃喝、家人健在，这比什么都强。” 苏二狗没想到苏定回答的那么干脆，他欣慰道：“都说少年意气，我本以为你小子成了世间少有的‘知命人’怎么也得膨胀一下冒出几个不切实际的野心，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惫懒？” “知足常乐嘛。”苏定懒洋洋靠在椅子上。 曾经被无数人心之恶洗礼的他更明白平凡才是真，他借了苏二狗儿子的身体在这个时代重生，那就算承了前身的因果。 许久未享受过亲情的苏定或许在内心之中渴望着有这样一个平凡的家庭，有一对愿意守护自己的父母。 因为穿越而尤其信命的苏定觉得，新的人生从平淡开始也不赖。 山长水远，以后有的是机会见识这个有趣的世界。 苏二狗和苏定说了那么多其实就一个意思。 当个平凡人。 苏青大姐头是‘灾祸’体质，苏家给她改了命，宁愿她人格分裂也不愿她在诡秘的道路上越走越深。 苏定的情况有不一样，他直接成了‘知命人’，不管想不想接触黑暗世界，他已然身处其中。 所以苏二狗最怕的就是自家蠢儿子失了轻重以为成为‘知命人’就冒出些危险的想法。 苏二狗相信老爷子的话，所以他不能看着苏定踏入深渊。 想到这，苏二狗认真道：“从明天开始，你就去老玄头那住吧，没什么事不要回来。” 苏定坐直身子，终于说到正题了：“老玄郎中能帮我度过生死关？” 苏二狗摇头：“不能。” “那我去干嘛。”苏定莫名其妙。 “你小子过生死关，那魂儿在黑暗中就跟个煤气灯似得贼拉刺眼，还不知道要招惹多少诡秘存在。你还是到老玄头那祸祸他去，别伤了我宝贵闺女。” 卧槽！ 苏定一口老血十丈远。 其实苏二狗倒也不单纯是护女狂魔。 家里养了两个小祖宗，一个是‘灾祸’体质，一个就干脆成了‘知命人’。 生死关是最混乱的一个阶段，这时候让两人在一起不是天雷勾地火，干柴遇烈火了么？ 危险啊！ 苏二狗想了想，又觉得两个比喻不太对。 果然当年老爷子让自己多看书是对的。 …… 身份问题，暂时搞定。 便宜老爹沾了苏定的光，一件‘精工级’轮轴彻底解决了眼前的困扰，所以屁颠屁颠地扛着东西去隔壁王富贵大人家拿钱去了。 至于今后的家族生意怎么办？ 便宜老爹不说，他也懒得管。 小镇本就不大，老玄郎中的医馆就在三条街外，走过去最多十几分钟。 街上的煤灰愈发浓厚。 便宜老爹说这是因为春节将至，一年到头辛苦不休的工人们也总得回家过个节。 所以，无论是镇上的作坊还是其他地方的大厂都加班加点赶工。 完成了这个月的指标才好回家过年。 刚到老玄头古色古香的宅子前面，苏定看到前面门前站着齐齐整整一排面带苦相的人。 说来有点意思，苦相两个字不是感觉，而是真的一眼就看出苦逼的那种。 比如最前面的骨瘦如柴、身形枯槁年轻人。 身上穿着一件类似古代儒生的长袍，但在这年轻人身上就跟个穿了个破布帘子似得，瘦得那叫一个可怜。 再往后的那位倒是身材壮硕，可经不住这老哥那涂了二斤墨水涂黑的眼袋和三天没睡觉般疲倦的双眼。 网吧连战一个月的通宵大神都不一定有这成色。 苏定啧啧一声，迈着四方步进门了。 关他屁事。 老玄头的两个美名其曰‘学徒’的童子，正坐在堂前一人抱着一本医术苦读中。 见苏定进来二人立刻放下书，眉开眼笑地迎上来：“是定哥来了。” 定哥？腚哥？ 第二十二章 您就是我亲爹 苏定昨晚一直装昏迷，不知道眼前这两个小童之前跟自己什么关系。 不过不要紧，苏定最擅长的就是装大尾巴狼，忽悠两个小孩还不跟玩一样。 不到三分钟，苏定便摸清了几人的关系。 两个学徒知道他是苏一一的弟弟，也知道便宜老爸跟老玄头都是北方一起迁徙过来的铁子。 所以往日里一直管他叫定哥。 年纪大点的叫，苏光光。 跟苏定是本家，只不过没什么亲戚关系。 输光光？ 怕不是你老豆老母打麻将输急眼的时候生出来的。 小的那个叫韩大牛。 名字听起来跟个铁憨憨似得，其实这小孩眉清目秀长得比女孩还秀气。 两人一个十五，一个十四。 放现代社会还都是孩子，可在如今的年代都算得上家中的劳动力，得出来混生活了。 他们运气还不错，跟着老玄头当学徒。 虽然要在这当七八年免费学徒，学出来终究是一门养家糊口而且还算体面的工作。 所以两人都十分用心。 三人寒暄一会，苏定朝内院看去，问：“我师父呢？” 两个学徒摇摇头，不明白老玄郎中什么时候成定哥的师父了。 这时，内院正好传来一个声音淡然、气势不凡的声音：“谁是你师父？” 一个仙风道骨、透着股高人味的青袍老人从里面走出来。 不用说，这就是老玄头。 苏定昨晚装神弄鬼的时候偷偷瞧过一眼，所以便认认真真地鞠躬作揖：“老玄郎中安。” 老人微微点头：“安。” 见老玄头出来，门外苦苦守候的病人们当即涌向屋内。 “老神医救命啊！” “神医求您了。” “救救我，我都一个月没睡觉了。” 苏定瞥了一眼，没睡觉的正是那位眼袋哥。 看大家一副见到救星的模样，自己这位师父的医术着实不错啊。 医者父母心，作为半个同行的苏定天生对郎中就有几分好感。 外面的大群病人刚要进来，只见老玄头眉头一皱，神色一肃，怒喝一声：“聒噪，都出去候着！” 门口脚才迈进来的眼袋哥竟像是见鬼了似的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两小孩见怪不怪，笑嘻嘻将门关上。 老玄头一副宗师风范，对苏定道：“今天心情不好，不看病。” 苏定目瞪口呆，好一会竖起大拇指佩服道：“您老大气！” 老玄头坐下来，轻轻品了口茶，施施然道：“如果是来感谢救命之恩什么的就免了吧，医者父母心不言恩谢。” 呵呵，刚才您拒绝病人的模样可一点没有当爹的心。 苏定也不管老玄头怎么想，二话不说纳头就拜：“师父在上，请受学生一拜。学生的父亲让我给您的个话。他说‘老头是自己人，感谢什么的就不必了，拜师的束修老子没钱也不给了，今后你就跟着他好好过，给他送终。’另外学生的父亲还留了一封信给您老，让我给您送过来。” 苏定这一拜吓得老玄头神魂俱灭，也顾不上什么高人形象，跟老兔子似得一蹦三尺高：“你他娘的‘知命人’就是的祸害，搁我这认什么师父呢？你小子就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说完又仰天长啸：“二狗子你个生儿子没***的王八蛋，老子救你儿子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你特么才没***！ 苏定也是属狗的，说翻脸就翻脸。 他当即站了起来，黑着脸道：“您老这么说我可就不乐意了。您骂我爹请随意，真不过瘾我还可以帮着一起骂，可是别把我捎带进去。” 老玄头一瞪眼：“你小子也不是好东西，你敢说你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情况？” 苏定腼腆一笑：“十分明了。” “明了还来我这！” “父亲说了，要祸祸就祸祸老玄头……郎中去，别伤了他宝贵闺女” “这瘪犊子！”老玄头一脸颓然：“这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他看着苏定，心中感慨‘知命人’果然是生而知之，居然可以让一个人变化这么大。 老玄头摇摇头，道：“以前你小子看见我两个腿就没有不哆嗦的，现在倒是敢跟我说话了。” 苏定脸皮极厚：“师父恩同父母，小子现在看您就跟看自己老爹一样。” 呵呵，当‘知命人’的爹可真是九死一生。 老玄头摆摆手让两个小学徒离去。 等人走远了他才接着道：“这种事还是别把孩子牵扯进去，信给我吧。” 苏定一边掏信一边道：“我家在京都也曾富贵过，师父您跟我老爹同出京都，您以前是干什么的？” 老玄头呵呵一笑，轻抚胡须装比道：“好汉不提当年勇，说起来我其实也另有一番天地，当年我……” “哦，当年的事不提就不提了。”苏定不等老头说完就打断。 叫你刚才拐着弯骂人，憋死你。 老玄头好不容易才将那口闷血憋回去，心中暗道自己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跟苏家父子混在一起。 苏二狗的信内容不多，老玄头搭眼一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老玄头一脸的幸灾乐祸：“你想不想看看二狗子写了什么？你给我说一句爷爷我错了我就给你。” 苏定翻个白眼，男人之间果然最孜孜不倦的就是当上对方的爸爸。 老玄头是个蔫坏，这是为了占苏二狗便宜呢，要是自己表现出一点好奇他绝对不给自己看。 果然，见苏定一副爱咋咋地的模样，讨了个没趣的老玄头直接把信扔给苏定：“自己看吧。” 没等苏定打开，又将信拿了回来：“忘了，你小子不认字。” 你才不认字！ 苏定正要反驳，又连忙把话憋了回去。 差点忘了这实际文字和书都属于垄断产品，自己前身似乎还真不认识几个字。 老玄头装模作样轻咳一声：“见字如面，吾儿亲启。” 刚念完第一句，老玄头又骂骂咧咧起来：“要说二狗子不是东西呢，一封信同时写给你和我，这还没忘了占我便宜。” “老玄头，照顾好我儿子，别让他完蛋了。” 老头说完这一句便不再言语，苏定莫名其妙：“这就完了？” “呵呵，下面是写给你的。‘老玄，我儿子不认字，下面这段话你替我给他念念。儿子，你老爹我去京城找你娘了，京城是摊浑水她一个人我不放心。你娘还不知道你的情况，这事我得赶紧跟她报告一下，不然回头又该让我跪扳手了。另外你的体质太过特殊，‘知命人’我长这么大都没见着一个活得，我得为你过生死关准备点祭品，时间不好说，短了个把月，长了半年一载也有可能。我会拜托老玄照顾好你还有你姐。记住，没事离你姐远点，别祸害了我闺女……” 第二十三章 谁干的？ 总之，便宜老爹就这么拍拍屁股就走了。 苏定乐得清静。 反正他也不是真正的‘知命人’，并不担心所谓生死关的问题。 如今家里少了个‘亲人’自己反而能活得更自在。 老玄头念完信便骂骂咧咧地回了屋。 关于拜师的事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苏定就权当老头认下自己这个徒弟了。 老头刚回去，躲在外面扒墙根的苏光光和韩大牛就笑嘻嘻跑进来了。 一口一个师弟叫得那叫一个亲。 如果按照入门时间来算的话苏定本应该是小师弟。 不过让他叫两个毛头小子师兄，开什么玩笑？ 于是苏定连哄带骗，甚至还答应以后给苏光光介绍媳妇，这才落实了二师兄的身份。 大师姐自然是苏一一。 二师兄？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像还是吃亏的样子。 …… 苏定没急着在老玄头这住下。 苏二狗走之前将家族的生意扔给了苏定。 虽然定制款的箓印做不出来，但家里后院还有个小厂房可以生产普通的轮轴。 苏二狗为了弥补失去供奉魔主的损失没少接普通订单。 按照他的计算，二狗作坊至少还欠了人家一千个不同规格的轮轴。 苏二狗走得了，苏定可出不去。 想要离开小镇首先需要获得官府的通行书。 通行书需要小镇民间推选的威望最高的‘十老’其中两人作保才能获得。 老玄郎中正是小镇的‘十老’之一。 苏二狗自然能搞来通行书，可苏定的话就有些困难了。 毕竟围墙外面的世界并不安全，万一将不干净的东西带回小镇那可是灭顶之灾。 除了通行书外，另一个难点便是如何离开小镇。 单人出行对平民来说完全是作死。 小镇每天都有数只不同作坊组成的商队出行，平民可以选择跟随。 当然，安全没人保证，在外面出了问题也别指望有人能帮你。 另外一个花钱加入小镇首富王富贵大人的车队。 这位大人是小镇唯一拥有蒸汽机车运输队的富豪，每隔三天就会往江南制造局送一次零件。 蒸汽车队的护卫有武器，一般两般的野兽一枪就能撂倒。 而且很多人都说富贵大人家还有一位具有神秘灵性的门客，有着颇为神奇的手段。 这些都是苏定这两天在外面与人闲聊是得来的消息。 越是封闭的环境，像王富贵这种上层的人物越值得关注。 因为他们的隐形权力在这里往往超乎一般人的想象，甚至能一言决定生死。 苏定不想莫名其妙地就得罪这种地头蛇。 正思索间，苏定忽然看到前方的人群纷纷向两边散去。 一声极为刺耳的汽笛声伴随着滚滚浓烟隔了大半条街传了过来。 苏定一看，还真是巧了。 前面正好就是王富贵家的车队。 这是苏定第一次见到蒸汽机车。 说是汽车其实更像个火车头，又高又大的机车外面并没有包裹铁皮。 所以内部各种咬合紧密设计精致的零件都暴露在外人眼中。 两排三联黄铜排气管蜿蜒在机车外围，一边喷涌着黑烟，一边吞吐着白色蒸汽不断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浓烟与蒸汽共舞，相互缠绕着向四周扩散。 路边的行人不得压低帽子，戴上防尘面具躲避浓烟。 蒸汽机车内部大量齿轮咬合旋转，两个大型轴承不断加速、加速，裸露的底盘上齿轮转动的速度飞快带起一片幻影，如果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内置在其中的巨大蒸汽缸上蚀刻着繁复的雕纹。 这恐怕才是蒸汽机车的核心所在。 苏定啧啧称叹。 这黑科技，真是牛了个批了。 第一辆蒸汽机车上面坐着三个护卫。 他们手中拿着一把造型古怪，口径巨大到不像枪械的武器。 蒸汽鸟铳，一种官府认可的平民也可以保留的武器。 蒸汽鸟铳有一根软管与护卫背后的蒸汽包连在一起，苏定第一次见到便宜老爹的时候他背上也背过这玩意。 “王老爷的车队怎么推迟了两天才出发？不少想跟着车队一起走的小作坊都等急眼了。” “听说是江南制造局调高了今年的产能标准，富贵大人家的工厂连轴生产了一周多这才勉强凑过了单子。不少作坊都接到王老爷通知了，年底前务必增产百分之二十。” “嚯，为什么啊。” “大人物的事，谁知道呢。” 各种讨论时而有之，真真假假。 苏定连转带看，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才走回家。 刚到门口，正好看见一个中年人进了一辆牛车。 牛车外坐着个车夫，看到苏定眼皮都不带翻一下的。 苏定也就装作没看见准备绕个圈进屋。 这时，牛车里才传来那个人中年人的声音。 “你是苏定？你爹苏二狗呢？” 苏定呵呵一笑，他还以为里面这位准备装批到底就是不说话呢。 苏定转身回了一句：“父亲近日去了外地，大概有些日子才能回来。” 苏二狗在信中要求苏定不要把他回京的事情说出来，大概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车篷旁的小窗拉开一条缝，用手绢捂着鼻子的中年人冷冰冰道：“他上午刚去送了一件精工级轮轴，现在就走了？” 苏定无可奈何，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呢。 “他不在，二狗作坊的订单就交给你负责了。王老爷要求各个作坊月底产量提升百分之二十。另外还需再订一批普通级‘灰雾’轮轴，一个精工级‘灰雾’轮轴。一星期后送到工厂去。”说完，中年人极为嫌弃地拉上帘子。 “别啊，父亲大人不在，我们作坊现在没法生产了。” 苏定现在还头痛那一千订单怎么搞定了，现在又是增产又是‘灰雾’轮轴算怎么回事。 “怎么生产是你们的事，到时候完成不了指标你自己去跟王老爷解释。” 言毕，牛车气势嚣张的离开。 苏定：“……” 这算是强卖钱买吧？ 报官的话能不能判他个恶势力罪名？ 苏定进屋，发现穿着一身连体工装的便宜老姐也在屋内。 这么土包子的打扮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苏三回来了。 “下午好呀，中午吃了没。”苏定热情地打个招呼。 相比于苏一一和苏青，他还是更喜欢苏三的性格。 毕竟两人也有过一晚共患难的经历。 背对苏定的苏三没有说话，低着头摆弄着一个轮轴的滚珠。 苏定奇怪地凑过来，刚好看到苏三脸上一个通红的手印。 苏定脸色冷了下来：“刚才那人干的？” 第二十四章 有钱男子汉，没钱…… 苏三嗯了一声，看上去很平静。 “他的要求刚才你都听到了，刚刚我拒绝了，所以他动手了。” 苏定皱眉：“那也不能动手打人吧。” 苏三将手中的金属滚珠递过来：“我也没吃亏。他走之前我让他把工作室抽屉里的那个‘灰雾’轮轴拿走了，这是‘灰雾之主’不再眷顾家族前父亲做出来的最后一个产品。” “然后呢？” 苏三轻描淡写道：“那轮轴是失败品，是不祥之物。接触之后轻则加重精神污染，重则引来怪事危及性命。” 苏定半晌无语。 不愧是心思缜密的苏三，坑起人来也毫不心软。 不过那货活该！ 看来路上行人们所言是真的。 江南制造局增加了任务，于是一层层摊派下来最终到了他们这种小作坊就要承担极大的生产压力和时间成本。 苏三挨的巴掌肯定要还的。 可王富贵摊派的生产任务似乎也逃不掉。 难道开局不顺，上来就要面对新手村大boss？ 未免对新手太不友好了。 苏定还是觉得应该再抢救一下，他对苏三道：“父亲离开的消息你知道了吧。” 苏三淡淡道：“知道。我的情况除了你家里人都清楚。灾祸体质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真是神经坚韧的一家人。 便宜老姐虽然人格分裂到爆炸，可各个人格之间没有冲突，倒也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苏定叹口气，忽然觉得自己都是操闲心。 他摇摇头：“我去后院看看，零件这事是江南制造局安排下来的，咱们如果一点东西都不生存恐怕没好果子吃。” 苏定在第一天的时候就探索过后院了。 里面的厂房面积不小，五台机器放在里面错错有余。 一旁联通着工业专用的大型高压蒸汽管道，全力生产的话大概一天能有两百件的产量。 苏定虽然学的心理学，但毕竟是经历过网络时代洗礼的人。 工业生产规模化和规格化的重要性不用多言。 苏定承接了便宜老爹的部分生产经验，记忆中哪怕是普通的不作箓印的轮轴，合格率大概也只有百分之八十左右。 也就是说即便是两百件的产量也还需要再打个折扣。 一星期时间，勉勉强强能完成王富贵摊派的任务。 至于其他作坊的欠账，恐怕还得向后拖一拖了。 “三姐，老爸走之前给家里留的钱在哪？想要恢复生产拖欠工人们两个月的工资总得先还了。” 之前家里请了十个工人，后来因为‘灰雾’轮轴始终做不出来苏二狗就让工人们回去休息了。 头两天还有工人过来问什么时候可以复工。 年底将至，大家都指望着这笔钱过年。 苏三思考了一下：“家里的钱大部分都用于购买祭品和给你看病了，父亲走之前又带了些路费，现在大概还有二十个银元吧。” “还有多少？” 苏定傻眼。 工人一个月工资是五个银元，换算成现代人民币的话大概是两千元左右的购买力。 在这个物资匮乏，流通闭塞的年代五个银元勉强能够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购买生产轮轴的钢材需要花钱。 运行机器的蒸汽需要花钱。 工人的工资需要花钱。 再加上轮轴上的滚珠还需要到其他作坊购买。 苏定觉得二十银元还是留给自己和苏三买上一口上好的棺材比较现实。 思来想去，钱的事恐怕还得找老玄头周转一下。 毕竟老头是附近知名的神医，大把人拿着银票求他看病都求不来，家底肯定不一般。 苏定架着家里的老马车去而复返。 王富贵做事虽然霸道，但生意上的口碑向来不错。 有启动资金了大不了一天一交易，只要维持住生产，周转资金很快就能流动起来。 但老玄头听到苏定的请求却露出尴尬表情：“我手里大概还有八个银元，你要是用就全给你。” 才八个？ 苏定有些不信，上午他亲眼看见一大群人排着队看病。 旁边的苏光光悄悄道：“师父单身汉一个，哪存得住钱。偏偏又好茶道，平日里坐诊的钱倒有大半都买了茶叶。” 老玄头瞪了一眼光光：“你懂个屁！茶生长在青山幽谷之间，不是咱们这种漫天煤灰的污浊之地能够长出来的。茶叶吸天地之精华，圣洁润泽，茶汤先苦后甘，愈品愈清，茶艺道法自然，崇俭尚和。茶才是祛除心灵污染，保持精神稳定的最佳饮品。” 苏定无语。 这个时代工业污染如此严重，恐怕茶叶还真是种奢侈品，价格不会便宜。 可老头这么大年纪还是个月光族未免也太新潮了，万一不小心家中断粮了怎么办？ 老玄头闻言却不以为然道：“没钱了找几个冤大头看看病不就有了。” 苏定：“……” 有才，任性！ 不过老头倒是提醒了苏定。 看病什么的，他也会啊！ 不仅会，老子还有金手指呢！ “师父，要不明天您给我联系几个冤大头，头越大越好的那种。我看完病咱爷俩三七分账。” “我七你三？”老玄头闻言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然后又反应过来，皱眉道：“你叫我师父我也就认了，医道漫漫，人命关天，岂是你一个小孩能够随意玩闹的。” 苏定非常自信：“一般的病我确实看不了，不过有一种我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老玄头跟苏光光都哈哈大笑起来，连带着在外面碾药的韩大牛都伸着头不住地往里面看。 “小子，吹牛吹大了小心收不住，你倒是说说你能看什么病？” “心病！”苏定斩钉截铁道：“心病会导致精神活动紊乱、心灵抗性降低，使认识、情感、意志、行为等方面产生异常，以致不能维持正常精神生活，甚至作出危害自身和他人的行为。这应该也是医者的重要治疗病症之一吧。” “你知道心病不代表，你懂得如何看病？”老玄头依然不信。 苏定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压低声音，道：“本来是不懂，但昨晚一不小心就懂了些。您懂得。” “我懂什么懂！”老玄头刚说完，忽然明白苏定指得是什么。 他身体一震，赶紧将翘着耳朵偷听八卦的苏光光支开，紧张地压低声音：“难道你昨晚接触到那位大人的神秘灵性了？” 苏定露出微笑：“正是如此。” 第二十五章 宰肥羊 老玄头眯着眼睛轻抚胡须。 “如果这样的话我手里倒真有一个合适的肥羊。” 苏定眼睛一亮：“有多肥？” 老玄头瞥了一眼苏定，淡淡道：“这要看你怎么宰了。” “怎么宰？”苏定微微一愣，很快便明白是什么意思。 心理疾病嘛。 说严重很严重，说不重很多病灶不明显的病人自己都能调解过来。 尤其在不使用药物的前提下，心理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其治疗费用自然也相当不菲。 苏定在一部电影中看过一个调侃心理医生的段子。 类似于遇到一个有钱的病人就相当于提前预定了一辆好车，胆子够大的话房子首付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种做法肯定是没有医德的。 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苏定在心中悄悄加了一句。 “接了！”苏定二话不说将事情定下来。 “小子，看病没有那么简单的。”老玄头露出一抹傲然神色：“你可知何为医者？” “医者就是郎中嘛，给人看病的。” 老玄头摇头道了一声肤浅：“想要知道什么是医者首先你要明白我们所属。黑暗之中隐秘无处不在，那些伟大之物虽然各有不同，但具体来讲也是有着自己的统属。” 苏定点头：“这个我知道，父亲曾经跟我说过，因为阵营不同还引发过多次南北争端，甚至国战。” “这些隐秘不宜多听，不宜多问，不宜多思，你只需知道医者所属的太古之神为三，离世有山海，中世有黄老，现世有道陵。医者，皆生生之具，灵肉魂三神守一。而医者又有‘医经、行气、存想、丹药’四道。你师我所供奉的便是‘太古之神’黄老系，所习之道乃是医经。” 苏定咋舌：“这么复杂。” 老玄头淡淡道：“当然。你们苏家曾经供奉的魔主‘道德天尊’乃道陵系。我虽供奉‘据比尸’大人，但它却是山海系。倒是灰雾之主并非这太古神之列，不过既然它已不再眷顾你们苏家，少知道点不是坏事。” 苏定摸出点门道来。 这世界肯定跟地球有某种关系。 离世山海像不像山海经，黄老的话倒像是黄老之学，道陵倒是不清楚是否与道教存在某种关系。 这三系同属太古之神。 听老玄头的意思除了太古神这世界上应该还有其他体系，当真是复杂无比。 嗡！ 正思考间，苏定忽然感觉大脑之中被什么东西重击，隐约间听到某种混沌恶毒低语。 强烈的眩晕几乎让苏定昏迷过去。 就在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大脑中太极图密布的触角忽然疯狂扩张，并开始呼吸般一缩一鼓。 那恶毒的声音陡然间消失，就像从未出现过似得。 苏定浑身冷汗。 想起老玄头的提醒，有些隐秘不宜多听，不宜多问，不宜多思！ 便宜老爹也不止一次说过类似的话。 自己刚才的思考，越界了！ 苏定赶紧收回心神，那些不可名状之物被别人思考一下都会恼羞成怒，肯定都是些深海烂泥怪，不可救药的死宅。 老玄头正接着讲解他这一脉的讲究。 “……医经大要有四:经、脉、方、药。经阐其道，脉运其术，方致其功，药辨其性。四者备，而医术之事备矣。想要与人看病，你连医经都不曾知晓，如何与人看病？” 苏定摸着下巴，是这么个大道理。 自己虽然大小也算个心理专家，可这世界隐秘太多，谁知道会有些什么怪病？ 那些心灵抗性、精神污染什么的他到现在还没彻底搞明白。 想到这，苏定有些失望：“也就是说在宰肥羊的事现在没戏喽？” “谁说的？”老玄头眉头一挑：“苏一一跟我学习多年，也算是继承了我半个衣钵。你恰好又是个极为罕见的知命人天生通灵，你们姐弟俩合作堪称郎情妾意，天作之合啊。” 苏定：“……” 这个词是用来形容姐弟的吗？ 老玄头用比的水平跟便宜老爸半斤八两，难怪两人能成朋友。 …… “师父那么小气怎么会答应你当他徒弟的？” “二狗叔去哪了？” “为什么师父让你去看病，你会吗？” “那天晚上你到底看见什么，为什么师父跟二狗叔什么都不肯说？” 苏定与前面的两匹老马都是一副人（马）生艰难的表情。 从上了车开始苏一一就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就差没问苏定今天的底裤是什么颜色。 苏定一开始还回答，后来实在受不了也就只能嗯嗯啊啊的糊弄一下，再后来就开始装傻了。 马车停在高墙下。 这是苏定第一次靠近小镇边缘的围墙。 围墙很高，大约有十五米左右。 这并非单纯的墙壁，上面镶嵌了大量的机械，一条条蒸汽管道相互蜿蜒延伸到小镇唯一的一座蒸汽供应站处。 这围墙四处蕴绕着丝丝雾气将整个小镇团团包围。 雾气诡异，多看两眼的话会让人失去方向感。 果然，这就是灰雾之主的力量，抵御着外界对小镇的窥探。 天色渐晚，大多数院落都黑着灯毫无人烟。 围墙愈显荒凉，毕竟一墙之外就是不可预知的危险，住在这里总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唯一一家门前亮着灯笼的便是今天的肥羊。 这家门前两个黑色铁架构的红灯笼嗤嗤喷涌着煤气不断燃烧，四周的墙皮多有剥落，让这户人家看上去多少有些破落。 不过住在这里的这位可不能小觑。 小镇‘十老’，这便是其中一位。 老人叫魏天阳，是一位戎马一生的老将军，一辈子都在西南边境镇守。 只可惜二十年前，西南邻国百越突然撕毁协议对龙之国度发动进攻，老将军虽浴血奋战守住了城池，但事后还是被朝廷以脑疾为由令其回乡养病。 从此老将军心灰意冷，再也没有出仕。 老将军是见过世面的人，小镇的护卫队便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算是‘十老’中威望极高的一位。 昨天派人给老玄郎中发了请函，但当时老玄正忙于给苏定处理‘后事’，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苏定下了马车，轻轻敲门。 敲响大门，约半分钟一个穿着朴素的老头从门内探出身子。 见刘飞穿着一身破旧工装老人露出警惕又狐疑的神色：“你是？” “刘管家吧，我是老玄郎中的徒弟，受师父委托来贵府问诊。” “老玄郎中的徒弟？”刘管家上下打量一番，看到从马车中伸出脑袋瓜的苏一一才露出笑容：“原来是一一郎中，快有请有请！” 第二十六章 数理、噩梦、问诊 苏定无语，这管家还真现实。 这是一个五进五出的小院，院两旁种着两棵梅树迎冬怒放，虽然没太多装饰倒也显得颇为雅致。 凛冬已至正是蒸汽使用的高峰，但三条的蒸汽管道却关了两条，显然魏老将军是一个颇为节俭的人。 苏定心里有点打鼓，倒不是担心自己看不了病，而是这家真的是肥羊？ 连过三重门，苏定进入后院，正好听到一个老人的声音。 “那日我整理古籍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数理故事。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房间中还有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此题倒像是方术之士的学问？” “不错，这古籍正是一本方术残页。” 苏定挑挑眉，方术什么的他不懂，但这题目他还真就知道。 当时他高中参加奥赛班，当时的那位培训老师似乎不小心被人扣上了青青大草原的帽子，所以一边上课一边在心中不断怒骂某对狗男女。 正好被苏定听了个一清二楚，让他印象十分深刻。 而且还有解题的口诀。 三人同行七十稀， 五树梅花甘一枝， 七子团员正半月， 除百零五便得知。 “谁在外面？”屋内的老人突然出声。 苏定愣了一下，他刚才只是在口中轻声呢喃了口诀，居然被人听到了。 不愧是曾经的将军，有几分能耐。 刘管家赶紧回答：“老爷，是老玄郎中的徒弟来了。” 房门被打开，，是一位穿着传统青衫的老人。 此人气度不凡，眼神中仿佛有雷电闪烁让人不敢直视，其脚下一行一顿有黑色墨云涌动。 一言一行均有神秘灵性显现，苏定跟苏一一相互对视，肥羊恐怕不好宰呀。 老人神色渐缓：“是老玄郎中的高徒，医者同属方术之士，倒也难怪懂得这种数理题目。一一郎中我倒是见过，这位小先生是？” 苏定赶紧行礼：“魏老您好，我叫苏定，是师父新近收的徒弟。” 苏一一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魏爷爷，是我是我。” 苏家是小镇唯三供奉有魔主的作坊，魏天阳并不陌生，自然也知道苏一一是什么情况。 他哈哈一笑：“原来是苏家的小公子，还有一一小郎中，两位请进。” 苏定恭敬道：“您叫我名字就好。” 还没进屋苏定就闻到屋内有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刚才的口诀是你自己总结的吗？” 苏定朝话音那边看去，发现一个皮肤剔透至近乎透明，唇红齿白的弱不禁风的女孩坐在一张轮椅上。 苏定脑子里第一个词是天赋红颜。 长得这么好看却是个残疾人，未免也太可怜了。 苏定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不敢多看，急忙转移视线解释了一句：“算是我总结的吧。” 女孩却来了兴致，费力地推动轮椅靠前一些。 “可以具体说一下吗？” 苏定看了一眼魏天阳，发现他只是眯着眼睛笑，略微思索便回答：“三三数之剩二，置一百四十，五五数之剩三，置六十三，七七数之剩二，置三十，并之，得二百三十三，以二百一十减之，即得。凡三三数之剩一，则置七十，五五数之剩一，则置二十一，七七数之剩一，则置十五，即得。” 女孩歪着头，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好一会才展颜一笑：“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三人同行七十稀那几句话的意思。” 三人行的意思可深了去了，华夏文化博大精深。 苏定在心中悄悄吐槽，然后看向肥羊，呸是魏天阳老爷子，道：“师父说您在信中写到心灵抗性出了问题。” 谈到正事魏天阳笑容收敛，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他道：“连续五天不曾睡觉了。” 五天？ 这可有点伤身体。 苏定再问：“您能否说一下睡不着的原因是什么？” 魏天阳苦笑：“不是我，是我孙女魏卿颜。” 苏定一愣，那个女孩。 女孩笑靥如花，除了面色苍白一点看不出五天未睡的样子。 魏卿颜轻声道：“昨日老玄郎中送来两幅助眠的中药，夜间也休息片刻，只是一睡着便会噩梦连连，然后惊醒。而且都是些相同的噩梦。” 苏一一在一旁道：“噩梦是最常见的精神污染的病灶。” 魏天阳道：“怪就怪在我做过检测，并未发现卿颜沾染任何不祥之物。” 苏一一将随身携带的乌鸦面具戴上，打开箱子：“那倒是应该再检查一下。” 苏定一看到这牛皮箱子就一头包，那恶臭绝对是自己这辈子最他妈痛苦的事。 他急忙拦住：“壮士快收了神通！我有办法。” 魏天阳微微皱眉：“不是一一郎中问诊吗？” 苏一一哦了一声，噘着嘴道：“不是，师父让我给二师弟当助手。” 魏天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小镇就那么大，他作为‘十老’之一对各家的情况都十分明了。 苏一一从学老玄郎中多年，医术他是放心的。 可这个苏定好像头段时间才传出因为关注供奉魔主的神像昏迷不醒吧？ 什么时候成了老玄郎中的徒弟了？ 就算是徒弟可这才几天功夫，能学到多少东西。 魏天阳有些不满：“老玄郎中近日如果繁忙的话我也可以登门求医，小苏郎中要不就先回吧。” 苏定呵呵一笑，看来肥羊老先生是不相信自己的医术。 经过刚才的观察他倒是觉得魏卿颜状态不错，完全可以尝试治疗。 真不行还可以放大招让恶念空间试一试。 苏定笑道：“既然来了让我试试总不是坏事。” “爷爷，让小苏郎中试一下吧。” 魏卿颜露出一丝笑容，或许是因为苏定刚才关于数理的那番言论，魏卿颜心中对苏定倒是有几分期待。 魏天阳犹豫片刻，苦笑着朝苏定道歉：“刚才是我冒昧了，辛苦继续吧。” 苏定点头，接着道：“噩梦虽然千奇百怪，但总体而言大多是三种。一是被追赶或生命受到威胁；二是失去亲朋好友或喜爱的物品；三是迷路或者完全身处陌生的环境。其实噩梦就是人们对所担心的恐怖场景的预演，你是哪一种？” 魏卿颜有些惊奇：“您所总结的这个倒是未曾从哪本书中看到过，感觉有几分道理。” 第二十七章 催眠疗法 苏定所说的不过是现代心理学最常见的规律总结， 但这个世界的心理研究更倾向于神秘学，对于一般规律性的总结似乎并不重视。 苏定不想纠结这些事，应付道：“都是师父教的好，咱们接着谈噩梦的事。” 苏一一在旁边大惊小怪:“咦咦咦，师父教过这么吗？我怎么不知道！师父偏心眼！” 苏定斜睨猪队友，真没法将这货跟大家闺秀的苏青和冷淡高傲的苏三联系到一起。 看见苏一一拆台，魏清颜噗嗤笑了。 她从小多病，大多数时间都是窝在家族的书房里看书与外人接触的机会不多。 像这么有趣的姐弟两还是第一次见到。 魏清颜从书上看过很多关于噩梦的介绍，大多用不可述说的侵入，冥冥之中的恶念，精神污染的前兆来形容。 像苏定这种针对梦境分类总结的确实不多见。 回想起自己的噩梦，魏清颜收敛笑容，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在梦里我不停在一间四周完全被黑雾笼罩的小屋内。屋里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人体，我甚至能回想起脚下那种一层滑腻血肉的感觉。我拼命想离开小屋，可无论从哪个方向走，最终都会回到那里。” 魏天阳声音低沉：“以前我在军中曾在一个地牢中找到过一个安全级‘奇物’能够抵御一定程度的精神污染。这些天清颜一直随身携带，所以精神才能够保持平稳，但如果找不到原因身体迟早会撑不住的。” 苏定恍然大悟，难怪小姐姐五天没睡觉还这么平静，原来是有奇物支撑。 奇物是一些无意间沾染了神秘灵性的物件，苏定对此也仅限于知道。 在动用恶念空间的力量之前苏定还是想先用自己的知识能否解决问题。 苏定环视四周，笑着道：“魏小姐以前不在这里住吧？是不是住到这里后才开始做噩梦的？” 魏清颜点点头好奇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苏定指指背后的墙壁：“这房间一看就是魏老将军的屋子。三面墙壁均挂有利器，正堂对联杀伐之气甚重。或许是多年行伍的原因，老爷子仍旧使用行军方便的煤油灯，煤油灯气味重且光线黯淡，加上此处临近围墙，左右邻居无人愈显空旷冷寂。噩梦是潜意识的一种具现，小姐之前应该很少离家，陡然间换了环境很容易给孤独、担忧、害怕之类的心理暗示。” 心理暗示？潜意识的具现？ 魏清颜琢磨着这两个词的含义，虽从未在其他地方听说过但似乎挺有道理的。 她点点头：“这样说来确实如此，我家在苏杭，那边远离江南制造局花草茂盛，环境温润。突然间来爷爷这里确实觉得有几分别扭。” 一旁的魏老爷子有些懊悔：“光想着家中我的房间最好，却没考虑到清颜能否适应这里的环境，这便是她噩梦连连的原因吗？” 苏定摇头：“这只是外因，或许会有噩梦，但不至于连续五天还调整不过来，一定还有内因。魏小姐最近可有焦虑或担忧之事？” “并无。” “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也没有。” 苏定沉吟起来。 这样看来健康和精神方面都没有问题，噩梦持续或许还有其他原因。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病人能否保持充足良好的睡眠，他看得出魏家小姐其实已经强弓之末，纯靠奇物支撑精神。 再这样下去身体就垮了。 苏定抬头：“我想可以试试治疗了。” 魏天阳惊讶地看了一眼苏定，问几句话就可以？ “那该如何做？” 苏一一在旁边大惊小怪：“师父昨天配的助眠药草都不起作用，你还有办法？” 苏定呵呵一笑：“我厉害嘛，来之前让你准备的沉香带了吗？” 苏一一噘着嘴，总觉得最近这个二师弟越来越嚣张了。 她拉开箱子，将一盒沉香扔给苏定。 苏定又从魏老爷子那要来香鼎。 这世界祭祀供奉离不开香，沉香又是其中较为高级的一种。 这一小盒沉香让抠门的老玄头心疼好久才答应下来。 将沉香捣碎，再加入适量的水安息、玫瑰瓣、冰片，可以使香味更加清新怡人。 好的香料用于熏香，香气通过空气进入人体后，相应的成分会发挥其自身作用，镇静中枢神经，使人在无限烦躁中安定下来。 从中医角度来说：导致睡眠不好的原因众多，但从根本上讲，多数是因为正阳元气耗损过多，阴阳不能平衡所致。夜间阴气旺盛，与人体内阴气所感，乘虚而入，所以导致神不能安，睡眠质量差。 一炉好香，阳气充盈，既可扶正祛邪，又能培补元阳之气。 最重要的是，沉香悠然的环境可以方便苏定催眠。 以魏家小姐的病灶来看点个沉香最多能使她心态平静，不用点特殊法子她是不可能安然入睡的。 苏定也需要通过催眠了解导致她噩梦连连的内因是什么。 夜渐深。 苏定让让人撤去墙上的刀斧利刃等杀气极重的摆设，然后又魏老爷子和守在一旁的仆人去外屋等候。 苏一一按照苏定的吩咐折了两支梅花插入盆中摆到屋内。 煤油灯气味过重，换上无味的烛火在屋内各处点上，使房间之内即不显得过于明亮，又温馨许多。 魏家小姐躺到老爷子的藤椅上，苏定将特制的香料点燃 院落周围寂静无声，少许时间后，苏定发现魏家小姐的微皱的眉头渐渐散开。 他轻笑：“现在感觉舒服点吗？” 魏清颜闭着眼，舒适的嗯了一声：“感觉好多了。” 站在屋外的魏老爷子露出惊喜之色，真的有用！ 苏定声音轻缓：“放松自己，首先从眼睛开始，让眼皮松弛下来。然后自然轻闭嘴巴，不要试图控制身体的任何部位，彻底的放松。按照我的节奏慢慢呼气和吸气，一……二……三……” “好的，你已经感觉到头部彻底放松了，接下来是胳膊，让它自然下垂感觉舒适自然，然后是腿，再然后是脚……” “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感觉到眼皮正在变得沉重，舒适的环境，让你想要好好睡一觉，当你听到一声响指后，将渐渐熟睡。现在开始……” 啪。 苏定轻轻打了个响指。 魏清颜嘴角挂着一丝笑容，呼吸开始变得平稳起来。 第二十八章 谁是狗呀你是狗 正堂之中。 魏老爷子一脸震惊。 他行伍多年什么样的诡秘之事没有见过，哪怕是被污染扭曲的怪物他杀过都不止一只。 可像今晚的状况还真是头一遭。 他确定苏定在治疗过程中没有使用任何神秘灵性，可五天都睡不着的孙女怎么就因为对方几句话安然睡过去了呢？ 竟然比奇物还神奇！ 老爷子将苏一一拉到一旁，悄声道：“这是老玄郎中的新疗法？” 苏一一茫然摇头：“没有吧？我也从未见过。” “这倒是有些厉害。”魏天阳摸着胡须，若有所思。 大约半小时，苏定从屋内出来。 “两位，进去一起听一听吧。” 苏一一道：“听什么？” “听听魏家小姐内心深处到底在恐惧什么。” 魏老爷子有些不忍：“她好不容易睡着的，不要吵醒了吧。” 苏定回头：“谁说我要叫醒她了。” 三人回到屋内。 魏清颜呼吸平稳显然已经进入熟睡状态。 苏定坐下，再次打了一个响指。 魏清颜闭着的眼睛似乎眨动一下，让魏老爷子紧张不已。 但之后呼吸再次平稳起来，却能感觉到魏清颜此刻处于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 苏定声音平和：“现在，你行走在一条小路上，小路的尽头有一个房子，你能看清那房子的模样吗？” 魏清颜的手指微动，片刻之后居然真的开口说话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缥缈：“那房子没有窗户，四周都是大雾；房子有两层，我好像来过这里。” 苏定神情一动，接着问：“你在何时来过这里？” 魏清颜半天没有说话，之后才出声道：“我记不得了。” “没关系，我就在你身边。现在咱们一起去那房子里看看。” 魏清颜的秀眉微蹙，楚楚可怜道：“我害怕，可不可以不去。” 苏定轻笑：“不进去的话它就会一直缠着你，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的，放心吧。” 魏清颜犹豫片刻答应下来，居然跟小女孩似得带着鼻音撒娇道：“那一定得护着我。” “一定的。” 旁边的魏老爷子有点吃味，他神情惆怅：“小清颜五岁之后就再也没这么给我说过话了。” 苏一一却炯炯有神瞪大了双眼，兴奋道：“好厉害！好想学！” 大约十个呼吸的功夫，魏清颜的眉头忽然皱的更加厉害了。 她手指狠狠地捏住衣角，身体似乎都在颤抖。 苏定赶紧安慰她：“不要害怕，你仔细看看身上是不是有一道金光，那金光就是我保护你的力量，你不用害怕的。” 魏清颜惊呼：“真的有金光！” 苏定轻笑：“当然，我不会骗你的，你在屋里看到了什么？” 魏清颜缓缓道：“屋里很黑，地上特别滑我不敢碰，墙角堆满碎尸体，小苏郎中我害怕。” “不用怕，你仔细看看，这屋内有什么特别显眼的物件或者其他东西，有没有你熟悉的。” 噩梦的成因有很大一个因素便是内心的担忧所形成的扭曲世界。 苏定想要找的便是魏清颜内心深处真正畏惧的东西。 魏清颜没有说话，身体时不时轻轻颤抖，看来正一边做着心理斗争一边按照苏定所说的寻找。 嗯？ 正要给予提示的苏定忽然发现点东西。 他在魏家小姐的印堂处看到了和便宜老爹类似的异状。 只是便宜老爹当初是青黑色，魏家小姐的额头却是黑红色，有点血腥味。 那黑红似乎隐藏着某种力量，如同一个漩涡不断地向魏家小姐的大脑里钻。 苏定皱眉，这恐怕就是内因！ 果然，最终的结果还是和神秘力量有关系。 苏定开始变得谨慎起来，他现在已经招惹了灰雾之主和据比尸两位大佬，再遇到类似的力量必须要更加小心。 苏定一边观察魏家小姐印堂的变化，一边继续提示：“你身上的金光正在变得强大，因为你的内心在强大。你知道梦中是你的世界，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能在你的世界里伤到你。你一直不曾说过二楼，二楼是什么样的？” 果然，当苏定提到梦是你的世界时，魏家小姐印堂处的黑红色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排斥一般忽然间收缩起来。 这是魏清颜自身的精神力量在抵抗它的入侵。 苏定稍稍松了一口气，催眠治疗还是有作用的。 这恐怕就是苏一一常说的心灵抗性。 心灵抗性高了，自然不容易精神污染。 半晌，魏清颜缓缓开口：“我从未去过二楼。” “为什么不去？” “为什么？”魏清颜似乎也在疑惑，许久，忽然激动起来：“因为母亲不让。因为……因为母亲不让！小苏郎中，我害怕，我害怕，地下的血好像变多了，那边有个黑影子，我怕。” “什么！”原本一直在旁听的魏老爷子猛地站起来，脚下一直滚动的墨色云雾陡然间增大。 吱嘎。 满屋的烛火像是被什么力量压制了一般忽然变得暗淡下来，房子竟然发出不堪的吱呀声。 苏定不满地瞪了一眼魏天阳，毫不犹豫地轻斥：“不想伤到你孙女就安静下来！” 魏天阳微微一愣，露出抱歉的神色，缓缓收敛起自己的力量。 但能够看得出，他的脸色极为阴沉。 苏定不管魏家小姐跟她母亲之间有什么，如果这就是内心深处的诱因，那就找对了方向。 他开始慢慢安慰引导魏清颜。 “我就在你身边，你看右边，我是不是就在那里，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怕。这是咱们的地盘。” 魏清颜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可我还是怕，旁边那只小狗狗是你吗？小苏郎中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苏定脸上三道黑线。 梦境世界中往往会将一些人想象成自己内心潜意识中的模样。 自己在魏家小姐的潜意识中是只狗？ 苏定轻咳一声：“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咱们一起去二楼看看，二楼有什么。” 魏清颜犹豫着答应下来，双手忽然抬起来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那你一定要保护我。” 苏定黑线更多了，这动作……绝对是在抱小狗吧？ “二楼，你看到了什么？” 魏清颜眼睛飞速的眨动：“我看到一朵黑红色的莲花。” 轰！ 魏老爷子的座下的椅子无声粉碎。 第二十九章 黑红之莲 黑红之莲！ 作为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无论病人说什么他自己都必须保持足够的冷静。 苏定继续引导魏家小姐：“你害怕那朵莲花吗？” 魏清颜点头，又摇头：“它跟我说话了。” “说的什么？” 魏清颜许久没有声音。 苏定不得不再次重复一遍：“它说得是什么？” 空气中荡漾着诡异的安静。 魏清颜猛地睁开眼睛，一双眸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点眼白。 桌子在抖动，藤椅在抖动，窗户一开一合的抖动。 一阵阵阴冷的夜风不住的往屋里钻。 魏老爷子终于控制不住就要冲上前来。 苏定一把拉住了他。 他看到魏家小姐的背后站着一个女人的黑色影子。 那黑影看不清面容，身体的一圈仿佛蒙上了迷雾越是边缘越是模糊。 她就在魏家小姐的身后站着，苏定确认那个黑影在看着他。 就像那一夜被拒比尸注视时一样。 大脑中的太极图忽然开始疯狂转动，苏定甚至能听到太极图转动时发出的金属撞击的铛铛声。 魏清颜缓缓起身，身子保持竖直，但脖子像装了发条一样，一卡一卡地慢慢转了过来，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姿态。 苏定看到那黑影张开血盆大口。 这嘴谁看见了能不做噩梦？ 然后他听到了明显不是魏家小姐的一个嘶哑的声音：“滚出去！” 苏定没有理会，他轻声道：“当你再次听到响指，就将进入深沉的睡眠。睡梦中的你会有金光守护，无论何物都不会近身，你将做一个甜甜的美梦。” 啪。 随着响指，魏清颜略显狰狞的表情开始变得迷茫，她身后的黑影作出一个仰天长啸的表情，只可惜苏定什么都听不到。 魏清颜渐渐闭上眼睛，嘴角挂起了甜甜的笑容，再然后，她双臂微微抬起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还没忘用小脸蹭蹭。 苏定：“……” 诊断结束。 还真是出人意料的结局。 苏定撇了一眼犹在暴怒中的魏老爷子，觉得小本本上又有东西可以写了。 刚才老爷子生气的一瞬间那种强大的压迫感让人联想到很多电影小说中常用的一个词——高手！ 这世界除了“知命人”肯定还有其他方法可以接触到神秘灵性，只不过便宜老爸和老玄头都不肯说。 作为一个立志探索新世界的玩家怎么可能不接触一下穿越者最喜闻乐见的超凡力量？ 这里或许就是一个突破口。 苏定看向魏老爷子：“看来您老知道原因，黑莲是一种象征，这就是魏小姐噩梦不断的内因。现在我已经用催眠的方式给魏小姐植入心理暗示，短时间内她可以保证正常休息。但是想要彻底解决问题，还是要将内因彻底清除，您理解我的意思吗？” 恢复平静的魏老爷子神色复杂地点点头，然后又紧张道：“清颜真的可以睡个好觉了？” “暂时可以。” 苏定用了一个很谨慎的词。 催眠治疗自然是有效果的，可这世界诡秘太多，谁知道刚才他看到的那个黑影是人是鬼？ 其实苏定心中还有个疑惑，刚才看到这么恐怖的一幕他居然没有产生一丝丝恐惧。 这才是最让人恐惧的，难道哥以后要变成三无男？这人设一点都不好玩！ 看着睡得香甜的孙女，魏老爷子又是欣慰又是难过，他以平辈之态认真向苏定行礼：“是我老眼昏花险些怠慢了小苏郎中，万幸您医者父母心没有与我一般见识，清颜多亏了您。” 苏定谦虚道：“我年龄小，经验不足，您老有疑虑是正常的。我师父开的药依然有用，魏小姐可以继续服用，对她睡眠不无好处，熏香可以留下一并使用。” 魏老爷子忙不迭点头，不住的感慨年少有为。 魏老爷子一路将两人送到门口，满脸和颜悦色，直把旁边的刘管家看得阵阵惊奇。 这些日子被老爷子气的赶走的郎中没有十个也有七八，小苏郎中是第一个被老爷亲自送出来的吧？ 果然是年少出英雄。 … 翌日清晨。 美美的睡了一夜的苏定早早起床，心情极好。 魏老爷子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家里虽然看着冷清寒酸，但一出手就是两百个银元，而且专门说明每次上门的诊费都不少于这个数。 有钱！有钱人真好啊！ 客厅照例摆着大姐苏青留下的早餐。 这次换成了小米粥和隔壁老王家的肉包子。 苏青还十分贴心的将早餐罩住以防饭菜凉了。 见家里没人苏定干脆将小本本拿出来。 这几日的经历有许多值得记录的，比如便宜老爹关于知命人、灾祸体质的讲解，对龙之国度和南北门阀的介绍。 比如老玄头提起的太古之神三大系和医者四道，医经四要。 比如小镇周围的环境，和机械零件箓印等等。 看着越发丰富的记录，苏定隐约间看到一个深邃浩瀚，一个包含了凡人和伟力的庞大世界扑面而来。 苏定将第一个记录本合上。 这样的世界才有趣。 苏定又打开第二个记录本。 这是病人记录。 目前已经有了苏二狗和苏青的病历档案。 现在可以加上第三人了。 魏清颜：19岁，女，苏杭人士。 主要病症：重度精神衰弱，连续多日噩梦无法入眠，疑似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和浅型抑郁前兆。 因条件有限无法对其大脑是否存在器质病变进行检测，暂无法了解是否存在脑部健康问题。 该病人具有明显本世界精神问题特征，经与本世界诊疗方法结合，具有高度负面心灵特性——阴魂附体的特征。 治疗方法：1.目前对抗催眠式治疗仍可以起到效果，证明心理疗法在本世界特殊背景下依然有效。 2.使用去除负面心灵特性。（目前尚未掌握，或许可以用恶念空间试试） 备注：在催眠过程中太极图灰雾之力有所反应，似乎对催眠起到正面效果，故暂时将本事件添加至灰雾之力属性研究项。 灰雾之力：1.隐藏。2.暗示。 苏定将小本子收起来。 不出意外，三天后还得进行第二次治疗，又是一笔收入到账。 美滋滋。 两百个银元作为启动资金已经足够。 家里十个工人两个月工资需要一百银元。 购买原材料预付五十银元，剩下的等交货后再清还。 剩下五十银元用于支付蒸汽供应，煤气使用，机器损耗等等，先期开工已经不是问题。 第三十章 社会我老五 苏定这边才收起笔记就看见便宜老姐从门外进来。 “早啊大姐。” 苏定打个招呼，他现在可以一眼分辨出大姐头三个人格之间的区别。 大姐苏青照例挂着温柔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容：“早餐怎么样？” 不用自己做饭，苏定的嘴跟抹了蜜似得：“相当不错，老姐的粥愈发好喝了。” 苏青收拾起碗筷，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昨夜为人看病辛苦了，中午想吃什么跟我说。” “我想吃红烧肉。” “没问题。” 苏定擦擦嘴，心满意足地靠在沙发上打个饱嗝。 不提大姐捉摸不定的内心，只看她做事的话真的是非常贤妻良母。 人美条顺还贤惠，谁要是娶了大姐绝对享福。 再看看苏一一可就差远了。 昨晚回来后缠了苏定大半夜，非要搞清楚什么是催眠不可，这好奇心十只猫都不够死的。 你腚哥的催眠岂是那么好学的？ 苏定冷笑，别的不说他这手催眠可是世界认证的顶级水准。 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心理学国际组织ifit甚至想邀请他举行一次全球催眠研究峰会。 要不是傻批聆听恶念的能力人越多对苏定的影响越大，他早就成世界知名专家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谁娶了苏一一就完蛋了，肯定会被烦死。 咦，等等！ 大姐跟苏一一好像是一个人来着，未来的姐夫会不会也跟着一起人格分裂？ 啪！ 嗷！ 苏定抱头，发现大姐头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苍蝇拍。 “你打我干嘛？” 苏青眯着眼看着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弟弟：“虽然没有理由，但我总觉得你刚才在想一些非常让我手痒的事情，所以就没忍住。” 苏定倒吸一口凉气，这直觉恐怖如斯！ 吃完饭又该发愁作坊的事。 苏定这才明白过来，钱不过是百般困难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毕竟让他搞心理研究还行，开轮轴作坊真的没什么经验。 大姐头好像天生自带家政天赋，清洗碗筷外加打扫厨房，加起来不到两分钟就搞定了。 关键她还就搞得十分干净。 见苏定苦着脸，她问道：“还愁什么？” “嗨!还是作坊开工的事，根本不知道从何入手。” 苏青轻描淡写道：“这还不简单，我让小五出来。” “小五？”苏定疑惑道。 苏青解释：“我们姐妹中小五的行动力最强，而且以前跟着父亲学习过作坊管理和箓印蚀刻，有她在作坊肯定可以很快启动。” 苏定大喜。 便宜老姐以后应该改名叫万能老姐，还真是什么本事都有。 “那快让五姐出来吧，嘿嘿嘿。” “我这不在呢，你笑啥尼（东北话）。”穿着一身淑女长裙的大姐头忽然用十分违和的腔调说出十分违和的话。 “啊？”苏定没反应过来。 苏青翻个白眼，从桌上随手拿起一根牙签叼嘴里，一脸的江湖气。 她看到身上的衣服又骂骂咧咧起来：“这傻娘们一天天就不能穿点正常衣服，跟个娘炮似得。” 这口音，这动作，这表情…… 活脱脱一个女装版便宜老爹。 苏定傻眼。 可真就无缝切换成五姐了？ 五姐叫苏武，名字是她自己起的。 原本便宜老爹按照顺序叫她苏五，她觉得不够霸气就自己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性格先不谈，苏武姐的能力确实像大姐头说得的那样，行动力超级强。 她用了三分钟了解到目前作坊存在的困境，然后极其鄙视地瞥了苏定一眼，留下一句话。 “我去换了这身衣服，给我半天时间。” 苏定一开始以为她的意思是要用半天时间换衣服。 然后他知道自己有多错了。 苏武虽然不经常出现，但街坊邻居中的人脉居然出奇的好。 出去溜达一圈，预付款都没交原材料人家就给送货上门了。 蒸汽供应那边的负责人也认识苏武，见她亲自露面二话不说就安排人过来清理管道，开启阀门，于是蒸汽供应也搞定了。 再然后从街边找了两个挂着鼻涕的小屁孩去传话，没大会儿家里的几位工人一个个都来了。 工人们见到苏武姐还十分恭敬的一口一个东家姑娘，完全无视了真正的少东家。 苏定心服口服。 这要是放以前怎么也得是个航母级集团的ceo。 真的牛批! …… 工人都是技术扎实的熟练工，原材料也不缺，苏武还跟便宜老爹那学来了机械保养。 她一个人很快搞定所有机器，从炉子开始燃烧到上模具一气呵成居然一点毛病没出。 现如今小镇经济形势不好，年底很难找到工作。 二狗作坊重新开业，还补发两个月工资，对于生活拮据的工人们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上下一心，团结一致。 大家硬是连夜将第一批合格的两百件轮轴终于赶了出来。 苏定顶着黑眼圈核算手里的资金。 原材料这一块全凭苏武姐个人信用，省出了五十块银元的支出。 他想了想，干脆给工人们再多发一个月工资。 苏定是从孤儿院过苦日子出来的，知道没钱有多惨。 五个银元对他来说还不够一次出诊费用，但对工人们来说可以让家里多吃一顿肉，能给老婆孩子置办一身新衣服，能过一个手头宽裕的春节。 苏定觉得很值。 各种瞧不上苏定的苏武姐听到他的计划后破天荒夸了一句：“就这事做得还像个爷们。” 第一批零件出来，还得尽快换成货款。 苏武的面子虽然大，但年底都是结算的时候谁家都不想外面还留着一堆外债。 “五姐你在家盯着生产，送货的事交给我。” 苏武怒斥：“妈的哪个老王八蛋打我家老三，老子削死这王八犊子！” “三姐已经整过他了，咱家那不祥之物就让那王八蛋带走了。” “这不行，是男人就整死他！必须往死里整！” 苏定一头冷汗，眼见苏武就要提着扳手杀过去，苏定赶紧拦住。 仇是必须要报的，但总得给他点升级时间。 现在他就是个一级小号，上来就跟新手村boss刚正面，刚完之后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苏定私底下打听过王富贵的生平，为人高调，做事霸道，但跟苏武有点像特别讲究一个面子。 欺压商户，动手伤人的事还真没听说过。 偶尔有些负面评价大多也都是中年人那种狐假虎威的老王八蛋做得事。 总之一句话，仇要报，生意也要做。 仇要照大了报，生意更要照大了做！ 为什么？ 因为好玩啊！ 第三十一章 能吃点好的就多吃点吧 今日清晨的能见度比往日更低。 才一大早便是漫天纷纷扬扬的煤灰让人又恼火又无可奈何。 苏定很想知道魏清颜口中所说的山清水秀的苏杭应该是什么模样，是否与华夏古代一般。 家里的老马拉不动零件，苏定和家里的两个工人租了两架牛车，这才算解决了运输问题。 王富贵有小镇中唯一一家‘富贵’工厂。 这里是小镇唯一一家综合蒸汽供应中心，是小镇最大的煤气中转机构，是小镇外部围墙的能源供应基地，是小镇唯一且最大的综合机械工厂。 厂子能够生产多种设备，镇中大多数作坊都是这家工厂的下游生产链。 越往西去，污染和空气能见度就越低。 远远的已经能够听到机器和汽笛的轰鸣声。 两匹老牛开始喘粗气，不住地发出吭哧声。 叫陈老实的工人在苏定耳边大声道：“少东家，不能再往前了，咱们的牛车上没有箓印零件，畜生们受不得这种空气。” 苏定点点头：“我去吧，你们看好零件，注意安全。” “好咧，放心吧少东家。” 苏定下了牛车，用橡胶手套擦拭防毒面具的镜片视线才稍稍好了一些。 前方已经能看到大片的烟囱和滚滚涌动的黑烟，那成排的巨大烟囱仿佛人工建造的钢铁森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单调的煤灰色和金属色。 黑烟、煤灰、蒸汽混合起来在天空形成一道深渊般的煤积云，一个高达数十米的铁质大门半开，苏定见门口没有人便直接进去。 复杂管道和大型枢纽、阀门覆盖，深灰色的金属透过黯淡的阳光反射出异样的光芒，让这些工业机械看起来有种森严的冷酷。 苏定突然想起老玄郎中提起王富贵时鄙视的口吻。 小镇的平均寿命是53岁，而在‘富贵’工厂的工人平均寿命只有40岁，很多工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看这里工作，哪怕他们知道防毒面具根本无法抵挡长期工作带来的伤害。 说实话，苏定非常不喜欢这里。 “站住！你是何人！”苏定正不该往何处去，后面的小屋出来一个身形佝偻、戴着面具，不停咳嗽的老人。 “我是来找采购厂管苟发财的。” “哎呦，当着他的面可不敢说苟这个字。你是哪位？” 苏定递上名帖：“二狗作坊，送来第一批轮轴零件。” “那你等等吧。”老人蹒跚着离开，消失在煤灰之中。 好在没过多久，看门大爷便返回。 “发财大人说让你去见他，沿着这条路直走，第一个路口左拐就是了。对了，发财大人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你说话小心些。” 苏定呵呵。 拿了咱家二狗子亲手做的残次品，心情能好过才怪。 “谢谢大爷。”苏定道了声谢便离开。 “叫谁大爷呢，我今年才二十八。”后面传来看门人的叫骂声。 苏定赶紧加快脚步。 …… 苟发财此刻面色阴沉， 采购管家这个位置是王富贵的亲信。 油水大，权力大，关键还把控着下游小作坊们的采购渠道，所以小镇里的作坊主们哪一个不得使劲巴结他。 二狗作坊是个例外。 二狗作坊曾经是小镇唯三供奉有魔主的高端作坊，苏二狗亲自蚀刻的‘灰雾’轮轴又是全镇难找的精品。 别说王富贵老爷，就连江南制造局的大人物赞赏过‘灰雾’轮轴的灵性渗透率极好。 所以平时‘箓印’零件这种高端交易苏二狗都是直接与王富贵联系，根本不搭理苟发财。 为这事苟发财已经暗恨了许久。 小人有小人的原则，只要二狗作坊一日是王富贵大人家的座上宾，那他在苏二狗面前永远是一条摇尾巴的老狗。 可谁让二狗作坊没落了呢？ 其实这次王老爷的指标里根本没提到制作‘灰雾’轮轴和精工级轮轴这件事，完全都是苟发财为了为难苏二狗特意准备的。 只是没想到苏二狗那混蛋居然不在小镇，憋了许久的气没地撒，再加上苏三性格冷傲完全不给他面子，怒气上头的苟发财一时没忍住就甩了苏三一个大嘴巴。 后来他也有些后悔，苏二狗虽然没落了，但听说他跟老玄神医的关系相当不错。 正想着要不要把强抢的那个‘灰雾’轮轴送回去。 怪事来了！ 起先是半夜里，家里突然传来阵阵低语。 再然后是大门突然被人暴力击打，却根本找不到是谁干的。 紧接着是今年新娶三房那边说看到门缝里有灰雾涌进来。 直到昨天晚上，种种怪事终于开始加剧。 向来小心谨慎的苟发财不知装了什么邪非得大半夜去后院看看。 结果他在后院里转了一整夜愣是找不到家门，怎么喊也没人搭理，又困又累又冷第二天被家人发现睡着牛棚里，满身粪便。 苟发财害怕了。 这明显是撞了邪祟。 所以一大早他就去了王老爷家想请家里的供奉为他驱邪。 结果王老爷出去访客带走了供奉家里根本没人。 苟富贵只能躲进工厂。 工厂里有王老爷供奉的‘璩小十家怪’，在这里或许能暂时安全。 又是担心又是害怕的苟富贵思来想去，这些日子他唯一接触过的超凡物件只有二狗作坊家的那个轮轴。 妈的，那个臭女人敢算计老子! 等死吧！ 门外忽然有人说话：“苟管家在吗？” 苟……苟管家？ 整个秀水活塞小镇谁不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这么叫他。 苟发财怒气冲冲地拉开门，他气笑了。 苏二狗家的小子居然真敢来！ “小子，你很好！”苟发财阴沉着脸。 苏定笑容满面：“还好还好，谢谢苟管家关心。一日不见，苟管家风采依旧。在苟管家的号召下我们二狗作坊连夜启动，这不，我把第一批两百件轮轴都带来了。” “够了！” 眼见苏定一口一个苟管家，苟发财终于上头了。 他一把拉住苏定的领子：“那零件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苏定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搞什么鬼？” “还敢装，轮轴上有邪祟！” 苏定大惊失色道：“难怪我三姐昨天说苟管家似有沾染邪祟的痕迹，居然是真的！” 没等苟发财说话，苏定继续一脸沉重道：“老玄郎中都说了，能吃点好的就吃点好的吧。” 苟发财神色逐渐惊恐：“老玄郎中说什么了？” 第三十二章 实验目标：苟发财 人越是有钱越惜命。 苟发财明明知道邪祟的事十有八九跟苏定有关，可听到老玄郎中的名字还是心了打了个颤。 能不颤么，新娶的三房才十八岁，要是突然就这么没了岂不是要便宜其他人？ 苟发财小心问道：“老，老玄郎中他老人家怎么说？” 苏定凑过来，眼睛盯着苟发财：“你知道我是谁吗？” 苟发财有些不满地向后半步，原本弓着腰一下子直了起来，斜睨道：“你不就是二狗子家的小狗子么。” 他捏腔拿调道：“听说头段时间晕了？” 苏定十分狗腿地陪着笑：“可不，头几日才刚醒。” 见苏定这幅模样苟发财表情愈发傲慢，苏二狗再嚣张又如何？ 他儿子还不是摇着狗尾巴在这讨好他。 苟发财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煤灰，道：“说重点，老神医到底说了什么？” 苏定哎了一声，赶紧说：“他说您得罪我们家老灰了。” “你们家老灰？”苟发财呵呵冷笑，他还不信在这秀水活塞之中还有人敢跟他对着干。 苏定一拍大腿：“老灰就是我家那魔主，他跟我关系还不错。” “我不管这个老灰是哪钻出来的杂种，我，我……”苟发财话说一半，忽然愣住了。 他呆呆的看着苏定：“你说老灰是谁？” 苏定伸出右手：“看着我的手。” 啪。 咚！ 苟发财眼神迷茫地跪在地上。 这小子叫那伟大的存在老灰！ 我刚才骂灰雾之主老杂种？ 不知是不是错觉，苟发财感觉一股阴冷之气忽然笼罩在他身上，隐隐有低语传出来。 “凡人！” “谁？谁在说话？”苟发财身体抖个不停，他眼中周围涌起浓雾，那浓雾中有高大且神秘的身影若隐若现。 那是谁？ 就在这时，那让人连思考都觉得是亵渎的声音再次出现：“凡人！竟敢直视伟大！你想死吗？” 苟发财双眼刺痛，一时控制不住竟然失禁了。 “魔主大人，我我我真不知道那小子说的是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我给您磕头，求您放过我。” 那伟大的声音在浓雾中回荡：“我是苏家的供奉魔主，我的信奉者不可辱！” 不可辱三个字一下比一下响，如惊雷震慑，神威如狱。 苟发财跪地上瑟瑟发抖。 “苟管家？您老这是？”苏定的声音传来。 苟发财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那伟大存在已经消失了。 心脏的跳动还在剧烈跳动，下半身湿冷湿冷的。 苟发财一骨碌爬起来，用狗腿不能够再狗腿的姿态对苏定说：“苏老板，您请坐，您请上座。小苟我狗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 …… 工厂外，陈老实正和工友担忧地讨论着东家的生意。 “我听少东家隔壁的包子老王说，前两日采购管家苟扒皮上门打了三小姐，不知道少东家就这么找上门他会不会为难少东家。” “怕是不好办。镇上的作坊哪一家不害怕苟扒皮？前街的杨大耳朵知道吧，他儿子上个月娶亲耗尽了家财没来得及给苟扒皮上供，苟扒皮飞说他家的零件质量太差强退了三个月的供货。可怜杨大耳朵为了这次供货欠了一屁股债，最后想不开跳了蒸汽炉连块骨头都找不到。” “太惨了。” 两人一脸唏嘘。 正感慨，前边浓雾中出现一个身影一路小跑着过来。 陈老实擦了擦镜片看到来者吓得差点掉下来。 苟发财居然连防毒面具都不戴就这么跑出来了。 老东西该不会是害了少东家要跑路吧？ “快，快把货送进去。”苟发财扯着脖子嗓子都快冒烟了，出来的太急连忘了戴面具这一阵跑差点没呛死他。 苟发财一把抢过陈老实的面具套在自己头上，顾不上面具里那股酸臭味深吸一口气，这才舒服了许多。 他对两个工人颐指气使道：“两个憨货，听不懂老子的话？还不把货给送进去。” 陈老实敢怒不敢言，只能赶紧将工装上自带的棉布领拉起来捂住口鼻。 陈老实正要驾车，忽然听到少东家从后面赶过来了。 少东家轻描淡写道：“小苟，你那面具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小，小狗？ 陈老实只觉头皮发麻，少东家这是不想活了？ 但没想到苟扒皮不仅没发飙，听到后反而忙不迭地一边道歉一边将面具还给他。 “对比住，咳咳，对不住了兄弟。我刚才实在是受不了了。” 陈老实和工友面面相觑。 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一天出了名残酷无情的苟扒皮居然会跟他道歉。 “我没事，我没事。” 见陈老实不敢接面具，苟发财一急干脆自己将面具给陈老实套起来。 然后挂着谄媚的笑容：“苏老板，您这个月的指标都完成了，回头我就让人把一千件的货钱给您结了。” 苏定挑挑眉。 这才送来两百件就完成任务了？ 而且还按照一千来结算。 苏定呵呵一声，照单全收：“那就辛苦苟管家了。我家机器已经启动，随后会定期供货送来，到时候还要辛苦您多操心。” “您只管送，送多少我这里都有指标。” 苟发财一直弯着腰将苏定送出一条街外才回去。 陈老实到现在还觉得有些梦幻。 “少东家，咱们这样没事吧？” 翘着腿坐在牛车后面的苏定轻笑：“不要紧，咱们作坊看来可以过一个轻松年了。” …… 笔记本一： 1、关于恶念空间有了新的适用方法，太极图中吸收的灰雾能量被确认可以释放，灰雾之力心灵暗示效果对催眠术有明确的放大作用。 2、对实验目标苟发财的催眠释放了太极图中大约分之一的灰雾之力，根据实验效果来看灰雾之力使用量减少二分之一仍可达到催眠效果。 3、现无法确定不同目标个体催眠所需使用的灰雾之力是否相同。可列为下阶段是实验目标。 4、灰雾之力在使用后并没有恢复，获得神秘灵性渠道目前只要依靠吸取。 5、关于对苟发财的实验才刚刚开始，苏三的那一巴掌，他还没有还。 以上…… 第三十三章 回诊魏清颜 作坊的事暂时了结。 苏定终于可以将精力放在自己更感兴趣的事情上。 那天老玄头和他说起医者诡秘的时候提到了很多有趣的名词和体系。 特别是当他思考本世界和原世界联系的时候他居然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如果当时不是果断转移了注意力，鬼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穿越者中第一个因为思考过多而爆头的倒霉蛋。 这是一个庞大深邃隐藏着无数秘密的世界。 在苏定以往的认知中，凡人与超凡之间的界限原本是分明的。 凡人即为蝼蚁，伟力代表一切。 但这个世界凡人和伟力的界限却不甚清晰。 普通人也可以供奉那黑暗中的魔主，甚至能和神秘灵性产生联系。 而‘知命人’或者其他能够深入神秘的人类又可以得到难以想象的力量，甚至以此组成财阀和勋贵，成为这个世界的上层力量。 于此同时，距离诡秘并不遥远的普通人却被一道看不见的铁幕挡住了真正能够看向深渊眼睛。 森严冷酷的位阶限制、对上升渠道的知识垄断，违背人性的‘礼制’供奉，还有那神似另一世界的魔主体系。 苏定对这个世界越来越充满兴趣。 医者四道，医经四要。 这个世界的医生可以像魏老爷子一样掌握恐怖伟力？ 来到这样一个世界苏定既不想嚣张作死，所以面对苟发财他选择用催眠的方式更简洁的解决问题。 但他又不想活得如此简单，来此一世总要见识这里的风景才不算白来。 苏定让陈老实带着人回家后便一个人出去溜达。 魏老爷子在小镇的西边，正好与‘富贵’工厂是一个对角。 所以这里虽然偏僻却也是环境最好的位置。 算算时间，也到了回诊的日子。 小五姐还得忙着家里的生意，苏定想了想便不打算叫上苏一一了。 有她在到时候到时候肯定又要跟老玄头解释一堆东西，苏定到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跟老玄头解释催眠的原理。 苏定去了一趟前街，那边有一家熏香店。 熏香对催眠有良好的促进作用，这一点在苟发财那已经再次验证过了，多准备点或许什么时候就能用到。 熏香店很多原材料要么苏定根本没听说过，要么要价昂贵。 所以苏定便挑了甘松、苏合、安息、郁金、捺多等几样可以安神的材料。 带齐东西，来到小镇边缘后苏定照例对散发着神秘浓雾的高大围墙报以好奇的注视。 他很想知道从小镇外面看这里应该是什么样的。 刚到魏家门口，苏定微微皱眉。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越靠近这里越感觉到一股莫名的阴冷。 多次接触过隐秘的苏定对此已经非常不陌生了。 这是一种前兆。 无论灰雾之主、据比尸还是那天晚上他在魏清颜背后看到的黑色影子在出现前都会有感知不一的阴冷之感。 苏定后来问过苏一一，她说触碰诡秘有几个前兆，阴冷意味着某人或某地曾经被黑暗中的存在注视过，又或者…… 正在注视！ 但苏一一说普通人几乎不可能感知，伟大之物岂是凡人可随意感知。 苏定对此深以为然。 在他眼中魏老爷子当时爆发出的恐怖力量已经足够让他这个接受科学唯物主义思想长大的穿越者三观尽碎。 但这样的高手即没有看到黑影，也没有感知到阴冷。 如果不是当时整个房子都产生异状，老爷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连高手都不知道的话，苏定眉头微皱。 这是不是说明腚哥绝对不是普通人！ 房门很快打开，依然是刘管家。 刘管家的气色不太好，眼袋青黑，双眼血丝浓重，看到苏定来了有气无力地客套两句便带着他向后院走去。 苏定看到门口的两棵梅树花枝落尽，再没有那一夜看到的临枝傲寒的姿态。 刘管家脚步虚浮，走路喘息声也十分剧烈。 此刻明明是中午，但照进小院中竟让人有种古怪的寒意。 仿佛一切都被套上了一层阴冷陌寒，仿佛连色调都变成了冷色的。 苏定想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刘管家将苏定带到正堂，弯腰道：“小苏郎中在此稍后，我这就去禀报老爷。” 苏定忙齐声道了句辛苦。 上次见过的两个女仆从隔壁端来一个黄铜小炉放到苏定面前，原本冷兮兮的苏定顿时觉得一股暖意涌来。 铜炉上面有精致的镂刻雕纹，内里烧着无烟木炭。 铜炉有双层阻隔，里面炉火旺盛，但将手贴在上面也不会觉得过于烫手，确实是冬日取暖的好工具。 苏定啧啧，有钱人的生活啊。 明明把家里的蒸汽管道打开就能取暖，但人家就是要脱裤子放屁摆个铜炉。 这特么就是传说中的生活需要仪式感吗？ 其中一个年龄稍小的女仆又端来一杯热茶，两人全程没有抬头。 稍大的那个对苏定一躬身：“我两就在隔壁小屋候着，小苏郎中如果有需要只须叫一声即可。” “有劳。” 两个女仆很快退去。 想想上次夜里来这的时候刘管家连正堂都不让进，更别提茶水什么的。 这次却毕恭毕敬，伺候周到。 原因不外乎他能看好魏家小姐的病。 苏定感慨，在任何一个世界想要获得别人的尊重都要有真本事啊。 不过这两个女仆的脸色看上去也怎么样啊。 魏家的人都是夜之精灵喜欢熬夜吗？ 想到这，苏定又看向正堂房间的布局。 看来魏老爷子接受了他的建议将屋里原本摆置的那些兵器利刃收拾起来。 但不知为何，房中的杀伐之气并没有消散，反而更让人觉得不对劲。 没大会，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沉稳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魏老爷子。 人未到门外便传来魏老爷子特有的豪迈声音：“小苏郎中来了，怎么没提前派人与我说一声，我让老刘直接去贵府接您便是。” 见魏老进屋，苏定起身，略一拱手笑着道：“今日正好去‘富贵’工厂处理生意上的事，突然想起魏小姐便直接过来了，倒是有些唐突。” 魏老爷子哈哈大笑：“不唐突不唐突，小苏郎中亲自过来我要道谢才是。” 苏定微微一笑，商业胡吹什么的有两句就够了，他过来其实纯属出于职业习惯的了解病情而已。 毕竟魏小姐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位病人。 苏定道：“不知这两日魏小姐睡眠可好？” 第三十四章 门帘后的眼睛 魏老爷子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又是感激又是感慨地说道：“那天晚上我在外面守了一夜，结果小清颜一直睡到第二天傍晚才醒来。醒过来第一句话她想吃饭，当时我差点不争气地哭了。” 苏定点点头，能睡着说明自己的催眠是有效果的。 或许也与魏家小姐身上的邪祟力量不够强大有关系。 “那第二天呢？” “第二天也很好，小清颜昨天晚上七点就去休息了，一直到中午才醒来。这不，刚刚吃完午饭又说自己有些困意睡下了。” 苏定微微皱眉：“又睡了吗？” 魏老爷子笑着点头：“是的，没有噩梦，极为香甜。” 看到苏定表情不太好，魏老爷子疑惑道：“小苏郎中，难道清颜可以安眠不好吗？” 苏定摇摇头：“能休息自然是好事，不过睡眠时间似乎有点太长了。” “或许因为她五天不曾好好休息了？” “或许吧。” 苏定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从进入魏家的时候就是如此了。 他看向魏老爷子。 魏老倒是一如既往的精神矍铄，脚下的墨色云雾或许因为刻意收敛的原因并不起眼，整个人看上去状态很好。 对了，问题就在这里！ 刘管家和家里的仆人都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魏家小姐的嗜睡也有些反常。 对比之下最正常的魏老爷子反倒成为这里最不正常的那一位。 “既然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苏定不动声色的起身，魏老如果有问题他可对付不来。 “先别急，正好我还有点事情跟小苏郎中请教。”魏老爷子笑眯眯道。 苏定重新坐下。 魏老爷子看着苏定：“小苏郎中那日所用的催眠之法甚为神奇，老头我自问算得上见多识广，竟然从未听说过此种治疗方法。” 苏定微微一笑，果断将锅推到师父身上：“都是师父教的好。” “名师必有高徒啊！”魏老爷子感慨一声，然后继续道：“你催眠时清颜曾经提到过黑红之莲，您觉得这会是什么？” 苏定没说话，黑红之莲是什么他不知道。 但是看魏老爷子那天反应如此剧烈想也是极为忌惮或者存在某种故事的东西。 老爷子既然知道黑红之莲是什么为何要明知故问？ 他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借着这个功夫集中大脑的注意力悄悄控制太极图的力量。 太极图开始转动。 每当它转动的时候，苏定对恶念的感知总会更加敏锐。 他放下杯子，正想着该怎么该如何回答忽然感觉脸上有轻微的刺痛感。 好像被什么东西注视了一样。 苏定顺着感觉看过去，手臂、后背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魏老爷子的背后，就是他刚刚出来的方向，那个被厚重帘子盖住的后院屋门拉开了一个角。 一只通红的充满无名恶意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哗啦，苏定手一抖杯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小苏郎中，你没事吧？”魏老爷子急忙起身。 “没事没事。”苏定放下杯子，在往后面看发现帘子已经拉上。 一切仿佛是错觉。 “来人，人在哪呢？这边有声音都听不见吗？”魏老爷子见杯子掉地上了都没仆人出来有些生气。 这时两个女仆才低着头从屋里慌慌忙忙跑出来：“老爷对不起，我们刚才一不小心睡着了。” “老刘最近怎么招呼你们的！一个两个都跟没睡醒似的，赶紧收拾好下去！” 有苏定在魏老爷子不好说什么，生气地摆摆手让两人赶紧收拾东西。 苏定表面尴尬的笑着，心里却怒骂不停。 妈的，这次被老玄头坑了。 魏家小姐的病情恐怕不只是简单的邪祟！ 苏定从小到大什么恶意没听过？上次被据比尸注视他也就隐隐地感觉到有些不舒服。 但刚才那个眼睛看了他一眼竟然真的吓了苏定一个激灵。 杯子是苏定故意掉下来的。 刚才被那眼睛注视的一瞬间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浓重恶意。 他只能借着掉杯子的功夫转移注意力，不然根本不知道在和对方对视的情况下如无其事地装作没看见。 皮肤无故刺痛是被诡秘存在注视的前兆之一。 苏定装作无事地跟魏老爷子糊弄几句便想离开。 这时，刘管家从后院出来了。 刘管家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似乎连站都站不稳：“老爷，小姐醒了，听说小苏郎中前来问诊想请他过去。” “清颜醒了？”魏老爷子有些惊奇：“不是刚睡下没多久吗？” “小姐说没睡熟，听到有人说话便又醒了。” 魏老爷子看向苏定。 苏定表面稳如老狗：“既然魏小姐醒了，问一下情况也是好事。” 妈的，这小院明显不对劲。 直觉告诉苏定如果不答应下来肯定还会出怪事。 三人来到后院，正好看到魏清颜穿着一身浅色翠烟衫和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从屋内出来。 或许是因为刚刚睡下的缘故发髻有些凌乱，只是简单挽了一下，仍有种青丝凌乱身姿娉婷的美妙之景。 见到苏定，魏清颜展颜轻笑，微微作揖：“小苏郎中安好。” 苏定拱手：“一切安好，院中寒冷魏小姐还请回屋等候吧。” 哪怕此刻苏定心中高度警觉也忍不住心生赞叹，古代帝王动不动就不早朝也是有原因的。 苏定刚刚进屋，就皱起了眉头。 这屋内摆着两个铜炉，但不知为什么这里的温度竟感觉比院中还低。 简直跟冰窟似得。 苏定看看魏老爷子和刘管家，都是一副没有感觉的模样。 就连魏清颜也是一副清爽的居家打扮一点不觉得冷的模样。 难得是自己的错觉？ 苏定带着疑惑和警惕坐下来，本想让魏老爷子在外屋等候单独问诊，但想起刚刚的那只眼睛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天的心理治疗看来是没戏了，先平安从这里离开再说吧。 抱着这种想法，苏定决定简单问两个问题就离开。 “魏小姐这两日睡眠可有感觉什么不对？” 魏清颜歪着头笑得有些俏皮：“没有呀，我睡得可香了。昨晚还梦到一只金色的狗狗围着我转呢。” 苏定嘴角一抽。 又来！一个梗没完了是吧！ “既然这样魏小姐可以适度出来活动一下，前两日补充睡眠可以躲休息些，但也有避免睡眠过多影响了” 魏清颜点点头：“可能是前些日子没有休息，所以这两日一直有些困倦，我会尽快调整的。” “如此便好。” 苏定无心多问，简单嘱咐几句便起身告辞。 魏老爷子和魏清颜一直将他送到门口。 正要离开，魏清颜忽然出声道：“小苏郎中，您说我梦里的那只金色狗狗会一直保护我吧？” 苏定微微一愣，确定对方不是在羞辱自己，然后便笑着道：“当然，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守护者，它一定会保护你在自己的梦里不受伤害的。” 魏清颜坚定地点头：“明白了！在自己的梦里一定会的！” 苏定离开，一直走到半路忽然一拍脑袋。 “坏了！刚才那是暗示！” 第三十五章 诡秘事件分级指南 天空一声雷霆轰隆。 小雨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冬日的细雨比之夏季更加阴冷，四面到处都是雾气氤氲凄凉地卷动，仿佛邪恶的精灵在寻找歇脚之地却没有找到。 雨水击打在身上除了冰凉之外还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假感。 苏定沿着街道看向远处。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往日准时亮起的街灯却没了踪影。 细雨中一切都是黑漆漆的，两旁有着高大烟囱的房子此刻如同一个个黑暗巨兽让人无端心生恐惧。 苏定面无表情。 心中预警大生，太极图几乎以引擎般的速度疯狂转动。 毫无疑问他已经卷入了诡秘事件，即便离开了魏家也没有脱离出来。 苏定回头。 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然消失。 后面只剩下浓雾滚滚，湿雾黏糊糊又冰寒彻骨，缓缓地在空中波浪式地翻滚，一浪一浪，清晰可见，宛如污浊海涛的浓雾，彼此渗诱，又融合成一片。 直觉告诉苏定不要后退，否则会遇到更可怕的事情。 那就向前走！ 熄灭的街灯加上浓雾让视线变得很差。 苏定对小镇算不上熟悉，但走了没多久也发现这里不对劲。 他现在所行走的小街并不是熟悉的那条路，准确来讲这里的建筑根本不是小镇的风格。 隐藏在浓雾和黑暗中的房子斗拱交错、黑瓦盖顶，巍然而立的建筑风格用一种更形象的描写方式应该可以形容为‘故宫式的宫殿建筑夹杂了工业时代的机械风格’。 没错，周围的建筑虽然极为破败，但每一座建筑都远比小镇更加宏伟壮观。 像是一座死亡经年的破败宫廷，行走其间就像行走在一个古老寂静死亡多年的巨人身上，让人莫名的觉得怪异。 苏定一路顺着前行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一丝光明。 他急忙加快脚步。 这才发现一栋红墙小楼的二楼，扇形窗楣被厚重的帘布拉着，只有些许黯淡光线从帘布中泄露出来，在黑夜中摇摇欲坠。 “有人吗？”苏定站在下面大喊。 突兀的声音打破了永久的宁静，一瞬间浓雾卷动的速度加快，上面那闪烁着黯淡光线的窗楣后面闪过一个人影。 紧接着灯光倏地熄灭，有种慌慌张张的感觉。 苏定皱眉，这时他才发现这栋小楼根本没有出口，眼前就是一栋孤零零的墙面。 里面的人怎么出来？ 又或者说里面其实不是人？ 苏定放弃继续呼唤。 刚才出声的一瞬间他后脑勺传来清晰的刺痛感。 有什么东西在背后凝视他。 苏定回头，没人看到任何人，或者任何物。 或许是被自己的叫喊声打搅了。 苏定决定继续向前走，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的小楼，正好与一张贴在窗前正盯着他的眼睛撞在一起。 那眼睛惊慌失措地拉上窗帘消失。 苏定愣了了，反而笑起来。 别人怕他总比他怕别人要强。 苏定朝对方挥挥手说了声再见，也不管对方能否看见。 到目前为止他一共经历过四次诡秘事件。 第一次呼唤灰雾之主，第二次便宜老爹精神污染加重，第三次老玄头处的心灵测试，第四次魏家小姐的黑影人。 前这次都不曾有现在的诡异和危险。 恶念空间和太极图也都相对平静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多影响。 而这次太极图疯狂转动，一向喜欢给他提示的恶念空间也消失不见，不知是被屏蔽了还是其他原因。 根据恶念空间的反应其实可以对诡秘事件进行分级。 无意间触碰诡秘，不会对本人造成身体伤害的可以定义为安全级。 第一次，第四次都是如此。 至于第二个级别应该是对生命造成一定威胁，同时会形成一定精神污染。 便宜老爹事件和据比尸事件都是如此。 这个级别可以定义为污染级。 而自己目前所面临的或许比污染级还要高一个层次。 周围的异象和刚才在魏家感知的种种危机已经让恶念空间都开始产生危机感。 这种事件下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第三个层次或许可以用疯狂级来定义？ 苏定终于周到这条破败尽头，他看到一个门前挂着猩红灯笼的房子。 房子前杂草丛生，所有窗户都被木板钉死根本无法看清内里到底是什么。 灯笼散发出血雾般的光芒，莫名有些凄凉。 苏定挑挑眉，这房子的造型和布局…… 他终于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了。 这不就是魏清颜梦中的那栋小楼吗。 苏定低头轻声呢喃：“你刚刚两次提示金光，是在暗示你身处危险之中吗？危险来自哪里？魏老爷子，黑影人，还是这个困住你的小楼？” 苏定只用了三秒钟就决定进去看看。 三分之一的原因是他的患者向他求救了。 作为医生他觉得有责任尽自己能力拯救患者。 至于另外三分之二的原因…… 不进去还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恶念空间这孙子平时嚣张得不行，动不动吸这个能量吸那个能量，真到危险的时候连个屁都没有。 妈的，zz! 苏定整理一下衣服精致向前面走去。 小楼周围的雾气变得浅淡一些，但却更加雨水击打在身上却更觉阴凉。 走近之下苏定才发现这小楼的风格非常像自己曾经看过的一部叫京城88号电影中的京式老楼。 古老，破旧，高墙大瓦隐藏了内里的一切辉煌和龌龊。 双开的木质大门斑驳不堪，腐朽出的条条缕缕甚至能看到内里的黑暗。 苏定试着推了一下，就像他想的那样。 这门早就为他打开了。 老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缓缓打开。 扑面而来的一股浓郁的腐朽气味。 就像农村多年没人居住的老房子发出的味道。 里面黑漆漆地看不清东西，苏定将面具摘下来。 这玩意太阻隔视线，进到这种危险莫测的房子里看不清东西视线不充足绝对比空气里的煤灰更危险。 苏定踏入房门。 轰隆！ 天空再次炸出一道响雷。 冷白的光芒短暂照亮黑暗的房子，一瞬间苏定看到了一张高背长椅，一个八角高桌，以及……满满一桌子的木牌灵位。 我尼玛！ 第三十六章 你好，小苏郎中 有道是见怪不怪，其实苏定在进屋房子的时候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魏清颜说房子里到处都是肢体。 所以他已经做好看一出美国血腥大片的准备。 但没想到影片放映居然变成港式鬼片，而且还是一上来就高能的那种。 这谁顶得住啊！ 苏定深吸一口气，腚哥连魔主都对过眼，一排灵位算得了什么。 他掏了掏口袋，心里稍稍松口气。 东西还在。 苏定将最后一点剩下的熏香点燃，悠然的香气随之飘然让人的情绪也安定下来。 苏定这才一点点向里面靠近，等绕过门前的灵位才发现后面别有洞天。 黑暗中，屋顶上蜿蜒着蒸汽管道，管道上面挂着各式倒钩，地上肆意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利器，地面上粘乎乎的，被褐色的物质给黏住了。 苏定手指轻抚，是血渍！ 房间很大，墙角处黑压压地堆满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什么了。 看来魏清颜没骗他，这里确实是个屠宰场。 一股怪异的冷风从脖子处闪过，吹得苏定猛地一抖。 不祥的感觉涌起，苏定二话不说指尖立刻释放出些许灰雾之力。 据比尸大佬的力量盘踞在太极图中但苏定却无法使用。 灰雾之力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东西。 他一转身，这才发现进来的门墙后面，也就是灵位的正后方，在那阴森的墙壁及角落里，站着一排排保持低头姿态的黑色身影。 那身影高低不一，高的至少有两米，而矮的就像个两三岁的孩子。 整整十二个黑色影子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儿。 女人的狞笑、小孩的哭泣，沙哑的咒骂，无法听清却让人心生寒意的低语。 一瞬间，屋里仿佛有无数个人在说话。 似乎注意到了苏定的目光，其中最高大的一个，忽然猛地抬起根本没有面部五官的头，发出一阵听不到呜声，但却能感觉到那是决绝的嘶吼。 还有声音低沉的男人的嘶吼：“滚出去！” “对不起，打扰了。”苏定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魏清颜可没跟他说屋里还有这几位老哥。 找大夫看病不说实话是大忌啊姑娘，会死人的！ 这房子很大，苏定路过了一个楼梯，但是想了想还是没上去。 魏清颜说二楼有一朵黑红之莲，这玩意一听就跟黑暗诡秘扯不开关系，有毛病才去楼上招惹它。 一路快步前行，苏定终于穿过冗长黑暗的走廊摸到了一扇门，推了一下可以打开，便不管里面是什么先冲进去再说。 在屋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座顶到屋顶的巨大机器摆在里面。 苏定回头，从门缝中向外看，不知何时外面升起了浓雾，走廊中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苏定缓缓放平心态。 到目前为止恶念空间依然没有提醒他可以吸收某种神秘灵性。 这就说明他距离真正的诡秘依然留有一段距离。 仔细回想从下午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似乎一切变故都从他踏入魏家大院开始出现的。 苏定闭上眼，回忆中间发生的每一点细节。 刘管家的异常的精神状态，两女仆惊慌失措的态度，魏老爷子收敛起来的神秘灵性，嗜睡且暗中求救的魏家小姐。 还有那充满恶意的眼睛。 一直保持清醒的他到底是如何来到现在这个地方。 是被某种力量拉进来的？还是进入某种催眠状态其实他本人另在他处？ 苏定手指轻点，一丝熏香的味道从门外飘进来。 苏定忽然笑了。 他想起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当你活在这个世界的时候，你如何判断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假定你的大脑被某个邪恶的科学家从身体上切了下来，放进一个盛有维持脑存活营养液的缸里。 大脑的神经末梢连接在计算机上，计算机按照程序向你的大脑输入信息，以使它保持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和每天体验的真实生活一摸一样。 缸中之脑，是一个哲学问题。 感官是人体伸向外部世界的探测器。 人类仅有的五种感官只能收集关于外部世界的五种类型的信息，不同信息经神经系统传输给大脑，就分别形成了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 但对苏定而言，他还有第六种感官。 心灵的力量。 常年对恶念的聆听让他对心灵更加敏锐，他需要时刻在无数恶念包围中保持清醒。 所以从小苏定就有一套专门的方法让自己在陷入困境或者被恶念包围的时候找到本我。 苏定闭上眼睛。 外间的一切嘈杂，一切恶念，一切低语和阴郁统统被刨除在外。 “我是谁？” “我是苏定。” “我在哪？” “我在一个诡秘的新世界。” “我要做什么？” “我想探索这个世界。” “我该怎么做？” “勤于思，讷于言，敏于行。任何时候不被外物动摇，始终保持本心不动。对世人而言我是众生之一，对我而言我就是整个世界……” 苏定缓缓睁开眼。 心灵暗示可以对他人，也可以对自己。 当一个人从小到大不断给自己灌输这个概念后，那种信念便具有超凡的能量。 我不会被任何事物动摇！更不会被任何事物遮住本心和双眼！ 原本剧烈旋转的太极图速度陡然降了下来。 在苏定没注意的地方，代表灰雾之力的部分一道道触角散发出些许晦涩雾气。 各种低语和嘶吼消失。 苏定睁开眼。 此刻他依旧在屋子之中。 但门外的雾气消失， 似乎还有些许光明从门缝中洒落进来。 苏定推开门。 眼前不再是冗长到让人心烦意乱的走廊，温润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苏定自己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识过这样的光明了。 他听到孩子快乐的笑声，和一个女人温柔的呼喊声。 “慢点，别摔倒了。” 苏定慢慢走出去。 阳光洒在脸上，温温的，暖暖的。 柔和而又明亮的世界出现在眼前，竟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窗外是一个小院，院内绿意盎然。 一大一小两人在院中追逐。 小的那个粉雕玉琢，清脆的笑声让人忍俊不禁，眉眼中能看出来这正是魏清颜。 大的那个和魏清颜有几分相似，但却多了几分成熟和妩媚。 这位是魏清颜的母亲吗？ 魏清颜的母亲似乎察觉到苏定的注视，她嘴角挂着灿烂的微笑看过来，声音温润：“你好，小苏郎中。” 第三十七章 黄泉图 苏定站在窗口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奔跑的小女孩停下来，疑惑地看着苏定，然后挥挥小手笑声如铃。 苏定微微一笑，小女孩眉眼间依旧保留着魏清颜的那份清澈。 那女人向苏定走来。 大脑中的太极图依然在缓缓转动，所以苏定没有动。 女人每走一步便会有一处渗血，她走了七步，七窍处处流血。 两人面对面，几乎能感知到对方的呼吸。 七窍流血恐怖异常的女人嘴角含笑：“你为什么不躲？” 苏定微微一笑：“又不是针对我的，为何要跑？” 女人正要说话，脸色忽然一变充满了怨念。 她张开嘴，足足占据了半张脸的血盆大口让人可以看清口中的裂缝和血丝，此刻女人再无一丝温柔和美貌。 她咆哮：‘滚出去！’ 苏定依旧没动。 这句话他听过。 那一日看到的黑影便说了同样的话。 一开始他以为黑影人是让他滚，但现在看来，不是自己。 会是谁？ 苏定回头。 正好看到背后十个人用低沉冷漠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和女人。 记得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应该是十个人，另外两个去哪了？ 苏定看向咆哮姐：“朋友？” “吼！” “敌人？” “吼！吼！吼！” 苏定微笑：“明白了。” 原来那一日黑影要让人滚的是背后这十个黑脸怪。 他们是谁？ 眼神阴郁，表情冷漠的十个人有男有女，有高有低。 如果硬要说对方有什么特点。 应该是流淌在他们面部的黑雾。 没错，这十个人七窍都缓缓流淌着泪水般的黑雾。 黑雾让他们的面容变得模糊，即便苏定就站在他们面前也无法看清他们到底长什么样。 苏定很想知道这群人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正要回头说话。 太极图忽然警觉快速转动。 苏定的脖子上猛地涌出毛骨悚然的感觉，来不及思考，苏定下意识的歪了下头。 一把匕首贴着鼻子削过去。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眼神邪恶地站在他面前，手中匕首寒光闪闪。 卧槽！ 魏清颜你这人设蹦得太狠了！ 苏定恼起来也是个混人，明明是来给这丫头看病的结果差点被他搞死。 不能忍！ 苏定飞起一脚直奔小女孩面部。 但没想还没到苏定膝盖高的小女孩居然躲都不躲，伸出肥乎乎的小手直接抓住他的脚脖子。 嘭！ 一声闷响，苏定半条腿都麻了。 小小魏清颜的手像个铁钳，另一只手举起匕首、 就在她即将捅下去的那一刻，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哀嚎。 “清颜，不要伤人。” 小女孩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歪着头向苏定身后看去，请清脆的声音问：“麻麻，我不可以杀人吗？” 苏定满头大汗，无论怎么使劲都抽不出腿。 他刚才差点就要强行启动恶念空间，但是听到背后女人的声音他忍住了。 直觉告诉他，他正在接近真相。 “不可以，清颜是个好宝宝怎么可以伤人呢？”女人的哭泣声愈发哀怨。 小女孩满是不解：“可父亲叔叔伯伯他们让清颜动手呢。” 苏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是叔叔伯伯们逗你玩呢，小朋友怎么可以杀人呢。” 吼！ 苏定话音刚落前面十个人同时发出咆哮，似乎在反对苏定的话。 但不知为什么这些人都没有动。 小女孩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她连蹦带跳地跑出去，来到女人身边笑嘻嘻道：“天快黑了呢，父亲说他要亲自动手。” 苏定翻个白眼，老子又没泡你，你爹什么气。 苏定看向窗外，发现天空那颗散发着惨白光芒的太阳正在飞速的移动。 看样子不到五分钟就要落下去了。 苏定：“……” 等着投胎呢太阳公公。 看来在场唯一一个还保持理智的只有眼前魏清颜的母亲了。 苏定摊手：“你有五分钟给我解释，过会我就该逃了。” 女人一边哀怨哭泣一边用冷漠的声音对苏定道：“你逃得走？” 苏定微笑：“这是我的事。” “黄泉图！他要的是黄泉图！只有‘凶礼’至亲灵灭，真正开启黄泉图。” ‘凶礼’？ 传说‘凶礼’一旦启动，必有人命消失，是五种礼中最狠毒的一个。 苏定神色严肃：“谁要黄泉图？” 女人猛地停止哭泣，就连她怀中的小小魏清颜也开始瑟瑟发抖。 她咬牙切齿道：“魏！天！阳！” 魏老爷子？ 苏定目瞪口呆，这女人是魏天阳儿媳妇吧？ 那十个人里好像还有魏天阳的儿子。 看上去一身正气的老头竟然是个狼灭！ 苏定环视四周：“现在这是哪里？” “阴曹之内，黄泉之前，生与死的交界处。我们被困在这里，被魏天阳折磨了十八年。” 苏定看着眼神越来越邪恶的小小魏清颜，问：“那她是怎么回事？” 女人惨笑：“我跟夫君发现了魏天阳的阴谋，但‘凶礼’开始我们的命运已经注定，魏天阳要的是我们的灵魂。所以临死前我们用自身血肉为代价祈求‘黄泉天魔’，在清颜成年之前不会收取她的灵魂。魏天阳的‘凶礼’只分裂出了小清颜恶念，善念的部分却活了下来。” 苏定没有说话。 他想起第一次问诊时候魏天阳提起过魏清颜噩梦连连却能保持清醒的原因。 苏定道：“魏天阳说的那个奇物其实就是黄泉图吧？” 最后一丝惨淡的昏黄阳光摇摇欲坠地挂在天边。 背后之人的呼吸越来越重。 眼前的女人神智似乎也在丧失。 她勉力维持着精神：“上次‘凶礼’失败让魏天阳受到了‘黄泉天魔’的惩罚，所以他躲到这个地方修养身体。这里是灰雾之主的地方，黄泉天魔不会轻易出现。 临近大限，清颜的灵魂开始受到黄泉的召唤导致夜夜噩梦，魏天阳担心清颜精神提前崩溃这才请郎中暂时安抚清颜。” 苏定还有一个疑惑：“如果这样的话我为何被牵扯进来，多一个人不是多一份风险吗？” “因为你不是一般人。”女人双眼开始弥漫黑色，连声音也磕巴起来：“那一日你看到我的时候魏天阳便开始怀疑你，今日你与他说话时看到了他饲养的恶鬼，所以你必须死！” 苏定苦笑，原来那布帘后面的眼睛是魏天阳饲养的恶鬼。 “小，苏郎中。”女人仅能保持最后一丝清明：“黄泉之中日短夜长。今夜是我最后一次清醒，从此之后我将再也无法保护我的清颜，求……求求……你，今夜子时便是‘凶礼’开始之时，保……保护我的。清颜……可以再叫我一声……” 第三十八章 黄泉图背后的真相 声音消失。 光明也随之消失。 四周那种无处不在的恶念和垂涎的低笑开始弥漫。 远远的，苏定听到一个声音清澈的童谣。 “不及黄泉无相见。 人生无常，人生无常，黄泉路上无相见。 既是无常，人生空怀着多少血与泪。 众生万千，却个个独向黄泉。 黄泉泪，黄泉泪。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那童谣中每一个字都不带怨念，可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怨。 怨念纠缠，变成执念，执念一久，冤魂无数。 苏定的眼神开始迷茫。 他看到远方来时的路，两旁高大巍峨的宫殿式建筑亮起无数灯火。 灯火下影影绰绰，无数人从建筑中走出，茫然地向远方行走着，直到走尽这一生的最后一刻。 “恶念空间感知到黄泉天魔的力量正在侵蚀宿主的精神意志。” “宿主已拥有灰雾之主的部分神秘灵性，灰雾之主与黄泉天魔不可兼容。” “宿主即将遭遇打击。” 听到内心的提示，苏定猛地清醒过来。 好可怕！ 那童谣竟然听得人失去生的意念，他差点也跟着走出去。 我拥有灰雾之主的部分神秘灵性？ 苏定迷茫了。 他吸收灰雾之力是不假，但是那力量从来都只是外力，用一点少一点，算不上他自己的力量吧？ 苏定向太极图看去。 一看之下才发现这里出现了新的变化。 代表据比尸大佬的力量依旧盘踞了最大的面积毫无反应。 但原本灰雾之主的力量那些扩展出去的触角却与往日不同，一根根触角不断伸缩呼吸，每一次律动都会有些许灰雾从触角中散发出来然后被太极图吸收。 苏定瞬间明白过来。 这代表灰雾的力量可以自行恢复了？ 为什么会这样？ 心灵暗示！ 刚刚苏定对自己进行了心灵暗示，暗示可以看破虚妄，看清真实。 难道说灰雾之主的神秘特性除了隐匿和心灵暗示，更深层次的看清真相？ 苏定来不及思索这个问题。 太极图开始疯狂转动。 恶念空间说黄泉天魔与灰雾之主不兼容，这就意味着黄泉的力量不能被吸收。 他最大的依仗只有…… 苏定咬牙，右手张开，大喊一声：“灰雾老大，我回去之后一定学习‘五礼’，您老看在我是新人的份上请给予我力量和指示吧！” 他抬头，看见十二个血肉模糊的冤魂站在自己面前。 历经十八年的折磨，在这个近乎永夜的黄泉之中他们似生似死，承受着无法想象的苦难。 他们愤懑！ 他们怨恨！ 为什么是他们？ 为什么想死不行，想活也不行？ 为什么身为至亲却又被那人残忍屠戮？ 他们不甘心，他们要报复一切活人！ 十二个人向苏定缓缓走来。 他们口中呢喃。 “命运！” “不公！” “那就！” “杀！” 十二人齐齐吼出的杀字却产生了百万人怒吼的气势。 他们积攒的怨念太重了。 苏定看向那个小小的身影，和即便已经被怨念彻底遮掩了理性也在下意识保护魏清颜的那个女人。 十二个身影向苏定冲过来。 苏定右手爆出灰雾之力。 瞬间太极图中的灰雾力量被耗去一半。 灰雾将苏定包围，然后颜色渐渐淡去与周围的黑雾融为一体。 隐匿！ 忽然失去了苏定的踪迹，十二个冤魂发出暴虐的怒吼。 他们疯狂地攻击周围的一切。 愤怒无处发泄，他们想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他们被困在这房子里永远无法离开。 苏定原本想悄悄离开再想办法。 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忽然从二楼传来。 苏定神色一肃，他记忆不错，这脚步声似乎就是……魏天阳！ 一个身着黑袍的老人从二楼走下来，他左手是一副卷起来的画轴。 右手是一朵漂浮在空中的黑红莲花。 他的背后是一个女孩。 她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虽然拼命挣扎却又不得不跟随前行。 她是长大后的魏清颜。 那十二个暴虐的冤魂看到老人的一瞬间齐齐发出凄惨的哭嚎，挤作一团。 但看到老人身后的魏清颜仿佛还保留着最后的人性，疯狂地朝老人冲了过去。 魏天阳嘴角含笑，右手的黑红莲花光芒绽放，带有某种腐败和痛苦气息的光芒照射在十二个冤魂身上，顿时让它们哀嚎连连失去行动能力。 魏天阳轻叹：“小清颜啊，这就是你的父母亲，你的祖父母，你的叔叔和舅舅们，今日咱们全家也算是聚齐了。” 魏清颜看着那个仍然在保护着小小身影的女人，眼泪忽然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魏天阳声音豪迈：“今日一过，黄泉图大开，咱们魏家就有了成为勋贵的资本。在龙国的南方，咱们将成为第一个勋贵门阀！” 被灰雾包裹的苏定心中怒骂魏老头没人性。 就为了晋身门阀便害死自己的所有至亲，这特么是怎么想的？ 魏天阳轻叹：“不要哭了，保护你的小金狗现在应该已经死在某个路边或者冤魂散尽。那小子人不错，天生对神秘灵性有几分感知能力，以后或许能成个人物。有什么想说的就赶紧跟爷爷说吧，时间不多了。” 魏清颜终于能说话，她强忍悲痛看着一直崇拜的爷爷：“为什么？爷爷！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魏天阳伸出手想要摸摸孙女的脸，但又停了下来。 “孩子，你不懂。” “二十年前，咱们魏家镇守西南。百越这种西南小国竟然敢入侵咱们龙之国度。当年从朝廷到地方，甚至包括我都把百越当成跳梁小丑。但是谁也没相信，闭锁太久的我们早已跟不上外界，一个小小的百越竟然将我们二十万边军一夜戮尽。” “我跟你爹带着十几个亲兵逃出生天，那一夜二十八个总兵，数百名参将无一幸存。只有我这个西南提督活了下来。” “从那时起我才知道，咱们常以天朝大国自居，可实际上我们所掌握的神秘灵性已然落后，我们供奉的魔主在关键时刻没有一个现身，我们的机械装备甚至比不上这种小国。如果不是陛下的禁卫军出征，龙国半壁江山将沦陷于百越这种边陲小国手中。 百越看出他们与我龙国禁军仍有差距，他们在关键时候收敛了爪牙主动退去。没人相信我在那一夜面对过什么，也没人肯听一个败将的争辩之词。” 魏天阳的神色渐渐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轻声道：“只有我自己知道，为了二十万阵亡的兄弟，为了龙国的未来，我必须身居高位，我必须让朝廷的人清醒过来，我们的龙国……危矣！” 第三十九章 这才是真相 隐于黑暗中的苏定眼神复杂。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魏天阳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但放在他身上这种事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 现在问题来了，他该怎么办？ 魏天阳也不过是片刻的伤春悲秋，很快就从回忆中走出来。 他伸出右手指向天空。 黑红之莲陡然间花朵绽放，污秽流淌而下，静静旋转浮空。 一声凄厉的笑声刺破死寂的黄泉路。 十二个被困住了冤魂发出痛苦哀嚎。 魏天阳手持卷轴，轻声呢喃：“黑暗中永恒绽放的黑红之莲，从今天开始您赐予我的神秘灵性将供奉与更伟大的黄泉天魔，您与黄泉天魔同为旧日之主，愿您能原谅一个卑微凡人的亵渎。” 黑红之莲花瓣寸寸裂开，分散于围成一圈哀嚎不断的十二个冤魂周围。 黑红之光璀璨。 魏清颜不受控制地一步步走入十二个冤魂的中心，破碎的黑红之莲瞬间爆裂，一道道如刀刃般的罡风如电弧般围绕在他们周围，不断发出刺耳愤怒的奸笑。 同为黑暗深处不可名状的伟大之物——黑红之莲生气了! 它不屑于凡人，但同样不能容忍有凡人以亵渎它的神秘灵性去供奉另一个魔主。 哪怕这个魔主是同属旧日之主也不行！ 魏天阳一把送出手中的画轴。 古朴中透着几分神秘的画轴被浓郁的灰黄色雾气包裹，以至于苏定就站在旁边都无法看清其真实面貌，只让人感觉磅礴而诡异的力量不断从其中散发。 苏定只看了不到三秒钟，竟然情不自禁地向它靠近。 他赶紧压低眼睛不再注视。 好恐怖的心灵暗示力量！ 刚刚那一瞬间，他又感知到了庞大扭曲的伟力，这一次那力量近乎于穿越前他在酒吧中那个黑衣男人身上感知过的伟大存在。 这黄泉图很有可能和让他死过来的不可名状之物同一级别！ 黑红之莲愤怒中的奸笑更强烈了，多多绽放的莲花不断将真实世界扭曲，可黄泉图稳如泰山般缓缓移动到最中央的位置，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影响。 苏定心中了然。 老玄头信奉的是太古之神体系，黄泉与黑莲同为旧日之主。 同样体系间显然也有高低之分，眼前的黑红之莲显然不是黄泉天魔的对手。 果然，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咆哮的黑红之莲开始燃烧起类似于黄泉力量的火焰。 它的神秘灵性正在向黄泉献祭。 首当其冲的十二个冤魂和魏清颜全部痛苦的弯曲着身子，摆出一个人眼的形状。 仿佛一只魔眼注视着人间。 看到此景，魏天阳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七军、珠儿还有各位，让你们受苦了。今天是你们的忌日，也是我们的忌日。原谅我没有跟清颜说实话，这个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样的罪孽由我一人承担就可以了。当年……” 苏定神情微动，果然还有内幕。 提到当年，魏天阳的声音都开始哽咽，眼中更是无法控制的恐惧着：“当年，我和七军逃出生天。七军不知道其实我们早已是必死之人，百越举国供奉的那个存在的可怕你们想象不到，即便我们逃脱了那个炼狱，我们依然身负咒怨。我们的家族，我们所有的至亲都将灵魂沦入它手永世不得超生。” “当我发现这个秘密时早已陷入深渊，但是却不能与你们任何人说。一旦我提起哪怕一个字眼，都会被那个存在发现。” 魏天阳的身体开始粉化，一股幽绿透明的如灵魂的东西从身体四处溢出。 他表情痛苦而又洒然“我的灵魂和身体早已献祭，七军你们两个傻孩子居然阻断‘凶礼’让我这无能的废物多在世上活了十五年，这又是何苦？“ “普天之下，能从那个存在手中夺取灵魂的只有黄泉天魔，你们的灵魂走入这黄泉仍有来生，终归还是没有绝了自己的路。“魏天阳身体还在融化，他轻笑：“至于剩下的因果，我这老头担了就是。来生投个好人家，别再受这等苦难。你们的苦，你们的仇，且看我如何报！” “等等！” 魏天阳猛地转头，发现一个人居然就站在墙角处身形缓缓出现。 他眯起眼睛，三秒钟后惊讶道：“小苏郎中？” 苏定从灰雾中主动出来，面色沉重：“是我。” 魏天阳脸上闪过讶然，然后释然，他半边身子已经粉化：“千算万算，没想到你居然也是黑暗行者，我为何没有在你身上感知到一点神秘灵性？” 苏定对黑暗中的秘密了解极少，他摇摇头，拿出骗便宜老爹的那一套：“我是知命人。” 魏天阳满面惊讶：“行走在最黑暗中的一群人？难怪我没有看穿你。” 苏定看向黄泉图，它已经接近完全吞噬黑红之莲的神秘灵性，时间不多了。 其实他出来也是被迫的。 苏定道：“我刚才无意间听到了您的自述，这是否会被您说的那位发现？” 魏天阳哈哈大笑：“小伙子，你可是知命人，天底下还有人比能更能招惹隐秘？” 苏定苦笑，老子的知命人可是假的。 不过恶念空间倒是真的，也不知道如果真有大佬找来自己能否搞的定。 既然这样，苏定看向魏天阳：“我知道您是为了不让亲人落入那位手中，其他人我或许没办法，但魏小姐我认为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你说什么？”魏天阳脸上闪过病态的红色，他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 “我说，我应该能救下魏小姐。” “这不可能！清颜三魂已被黄泉图略去其一，半条命已经踏入阴曹，这如何救得了。” 苏定淡淡道：“把黄泉图的控制权给我就行。” 魏天阳一愣，眼睛眯着看向苏定：“年轻人，黄泉图这种奇物不是任何人能够染指的，即便是黄泉天魔也不过能短暂借取它的力量。” 苏定轻笑：“万一呢？拿走黄泉图，魏小姐的魂魄自然能退出阴曹，她的命能不能保下来？” 魏天阳陷入沉默，整个身体只剩下四分之一的时候，半边已经化为骷髅的脸看着苏定，道：“或许可以。但是如果失败，你也将沦为黄泉图的魂奴，死无葬身之地。” 苏定一拍手：“那倒是个不错的结局，咱们开始吧。” 第四十章 事了 “如何开始？” 苏定道：“将‘凶礼’的供奉对象改成我，剩下的我来搞定。” 魏天阳唯一的一只眼睛闪过红光：“年轻人，‘礼’是对至高无上者的最大敬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苏定点头：“我知道，你来就行了。” 魏天阳深深看了一眼苏定：“或许，我还是小瞧你了。如果真的成功，这从未有人能掌控的黄泉图就是我送你的谢礼，请你帮我照顾好清颜。” 苏定点头：“我保证！” 魏天阳扬天大笑：“没想到，果真是没想到！我魏家在这一世终究还是留了一线生机，等老子了结了这一世，亲自去你那为我二十万弟兄报仇！” 轰！ 黑红之莲最后一丝力量被彻底消融。 魏天阳七窍喷涌出大量污秽扭曲的邪恶光辉。 原本应该将十二个冤魂收取的黄泉图并没有反应，因为魏天阳用仅存的力量将‘凶礼’的最后一步转向了身边的苏定。 ‘五礼’当中最霸道凶险的一礼，或许头一次向一个凡人供奉。 汹涌澎湃的邪恶力量几乎将苏定淹没。 遥远的天边，一声愤怒的咆哮传遍黄泉路。 等待了多年的黄泉天魔在即将收割美味灵魂的那一刻被人截胡了，那种愤怒几乎刺破阴曹晦暗的苍穹。 无数行走在黄泉路上的灵魂瑟瑟发抖。 扑面而来的恐怖压力一瞬间出现到苏定身边。 这是苏定第二次直面一位不可名状的伟大存在。 邪恶、愤怒、恐怖！ 扭曲、残忍、暴虐！ 苏定的心灵防线几乎在瞬间被击破，无数幻想，无数负面情绪汹涌而来，差点让他直接昏死过去。 但也是在这个时候，无处不在的浓雾忽然间出现了。 紧接着，时间仿佛被凝固，空间仿佛被冻结。 世间的一切停止了流动。 然后苏定看见了熟悉的一幕，自己的灵魂……又出窍了。 这才是恶念空间的本体！ 这是他第二次进入这个神秘的地方。 灰雾朦胧，将一切都禁锢。 仿佛一个按了暂停的黑白电影。 苏定松了口气，差点玩死自己。 本来苏定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甚至在听到魏天阳的自白后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魏老爷子的仇家盯上。 就在他想方设法准备先离开的时候，苏定无意间发现刚刚恶念空间的提示下面还有个向下的符号。 他下意识的点开，傻眼了。 这你妹提示还带换页的，第二页上赫然是一段新的文字。 “恶念空间感知到可吸收奇物—黄泉图，该奇物与宿主脑海中奇物—太极图同出一脉，建议收取。” “收取方式，成为‘凶礼’的供奉对象，恶念空间将可吸收黄泉图。” 苏定当时的表情是一个大大的囧字！ 有办法你不早说？ 前面提了一堆黄泉天魔和灰雾之主有仇什么的害得他像丧家犬一样逃窜。 这种事要放在前面啊兄弟！ 看到提示后苏定只用了一秒钟就决定冒险劝说为魏天阳。 黄泉图提到一个关键词让苏定十分在意。 太极图与黄泉图同出一脉。 但问题是他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吸取过太极图这种东西。 难道这是他穿越的原因？ 现在他的任务完成了，恶念空间准备如何吸收黄泉图？ 苏定刚想到这个，就看见原本按了暂停的黑白电影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移动。 依旧卷起来不知真貌的黄泉图上灰黄雾气似乎受到了某种吸力，开始慢慢朝苏定这边飞过来。 苏定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帅脸。 但那灰黄的力量依旧毫无阻碍的穿越他的身体。 一开始苏定还担心这种伟力会不会侵蚀他的身体，后来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个吸尘器的吸头。 东西都跑恶念空间中去了。 最开始恶念空间中存在一个大约两立方米的空白空间，只见越来越多的力量被吸进去，然后黄泉图也开始移动过来。 最开始它还试图反抗，一道又一道尖锐的力量送入苏定身体。 恶念空间照单全收。 大约一分钟。 黄泉图彻底消失。 苏定松了口气，看来是没事了。 “这下搞定了吧？” 苏定本来是自言自语，没想到听到他的话恶念空间中竟然浮现出一行字：“宿主过于弱小尚未踏入黑暗征途，此次吸纳全部因果由恶念空间暂时承担，一年后将全部回归宿主，届时因果将增强一倍，请努力。” 苏定：“？？？” 我不是，我没有，你妹啊！ 早说还要承担什么因果老子就不管闲事了啊。 苏定当时就怒了，他平生最恨有人算计他，哪怕是自己的超能力也不行。 “给我一个解释，不然一会我出去就到外面找黄泉天魔报到。” 恶念空间浓雾出现大量波动。 许久，一行字出现。 “天下共有九图，唯有拥有九图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余者皆为蝼蚁。宿主已经拥有了太极图，这便是你的宿命，拒绝它后果可能更加严重。” 苏定依然坚定：“别给我扯什么宿命，我命由我不由天，先给我现成的好处。” “宿主已激活灰雾之力，太极图均衡阴阳，只要宿主能收集到足够的正能量，便能够随意使用灰雾之力而不用担心被背后的存在注视。注意，要有足够的正能量！” “那黄泉图如何…” 苏定话未说完便看见恶念空间将他排挤出来，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苏定嘴角闪过一丝笑容：“黄泉图他自然不会放弃，你见过谁家的狗嘴里叼住肉了还啃松开？呸，这比喻不算。总之，终于从这个神秘的恶念空间中得到了有用的信息。苏定觉得自己的小本本又有东西写了。”、 此刻，外面的魏天阳傻眼了。 一眨眼的功夫黄泉图就这么没了：“我图呢？”魏天阳声音嘶哑。 “是我的图。”苏定更正。 魏天阳看向苏定，最终还是释然了，天各有命这或许就是清颜的命数。 他整个身体即将彻底沙化，魏天阳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小心黄泉图，那一夜我西南边军二十万人惨死，就在我逃走的时候这奇物突兀的出现在我身上，它绝没那么简单。你掌握了这天下奇物以后必将成为人间龙凤，我与清颜说得话同样不假。龙之国度，到了必须改变的时候了！” 第四十一章 你娶我呀 黑雾浓密，前路晦暗。 苏定沿着一条看不见的路盲目地走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走对了路，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走出阴曹。 内心告诉他，走便是了。 浓雾深处尽是哀怨的哭泣和对生的眷恋。 可人行一世，无论繁华富贵，终究还是要来此一遭。 ‘生死面前无富贵，黄泉路上无老少。’ 死亡是人最绝对的公平。 但苏定却更喜欢另一句话：‘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身前生后名。’ 他还没有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没有看到这深邃世界的真相，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 就这样一直走，直到眼前浓雾渐渐消散。 熟悉的煤灰纷纷扬扬，即便是深夜很多作坊的机械依然咣当作响。 苏定曾经非常讨厌这味道，讨厌这声音。 但此刻却觉得如此可爱。 出来了！ 二狗作坊的灯还亮着。 苏定进去，看见昏暗的煤气灯下，不知是第几人格的老姐斜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苏定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这就是回家有人等待的感觉吗？ 挺不错的。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了魏老爷子的感染，几乎从未享受过亲情的苏定觉得人世间居然有这一种神奇的东西。 有人可以为亲人拼命，有人可以为亲人选择独自面对黑暗。 魏老爷子看似心狠手辣，直到最后亲人们都不知道他的真意。 此生缘分已尽，其他人终究还有来生。 可对老爷子来说，兴许永远都离不开那个黑暗之所了，也见不到那群他用全部去守护的人。 “你回来了。” 苏定听出来了，只有苏青会用这么温柔的语调说话。 苏青撑起身子，盖在身上的毯子滑落下来，露，出半边冰，肌凝脂。 苏定笑着移开目光：“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苏青没注意到自己此刻的情况，伸了个懒腰顿时风景无限美好，她声音中还带着几分闷闷不乐：“陈老实回来跟小五说你去出诊了，小五担心你晚上没吃饭又没耐心等你回来，便把我唤出来给你当佣人。” 苏定心中一暖，此刻他居然有些明白便宜老爹的感受了。 当真是一个便宜老姐宛如三十五个老姐。 “你往旁边看什么呢？”苏青奇怪道。 苏定轻咳：“自己注意形象，你老弟我不小了。” 苏青微微错愕，低下头这才发现睡衣的开了半边。 她瞪了苏定一眼：“好看吗？” “凑合。“苏定若无其事地倒了一杯水。 “好看不如你娶了我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噗！ 苏定刚入口的水喷了出去。 他目瞪口呆看着笑语盈盈的便宜老姐，然后皱眉道：“你不是大姐？” “哎呀，被发现了。”不知是几号人格的老姐慵懒地斜躺到沙发上，右手撑着下巴，眼睛眯起来像个狐狸：“这么久没见都不想我吗？听说你失忆了，真的连我这个最疼你的姐姐都忘了？” 苏定懵逼脸。 鬼知道你是三十五个人格中的哪一个，不过敢肯定，绝对是性格最恶劣的家伙。 连自己弟弟都耍。 苏定板着脸：“知道我忘了还跟我乱开玩笑，小心老爹听见了抽断我的腿。” 不知几号老姐捂着嘴哈哈笑了起来：“你倒是了解父亲的脾气，知道无论谁犯错最后还是要找你麻烦。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啦。毕竟你跟我没什么血缘关系。” “啊？”苏定傻眼了。 上来就是这么劲爆的消息吗？ 他刚准备好接受一家的亲情，不要毁三观好不好？ 鉴于不知几号老姐刚才的恶劣表现，苏定对于她刚才的话有些不信。 “这种事不要拿来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不知几号老姐从沙发上蹦起来，本就不长的睡裙顿时…… 苏定叹气，然后再次挪开目光。 不管真的假的，便宜老爹女儿奴的身份假不了。 他不想回到被对方追着打。 不知几号老姐凑到苏定身边：“笨蛋，我是你二姐。当年这件事还是我告诉你的呢，说好了保守秘密不跟爸妈还有其他姐妹说，你怎么都忘了。” 苏定往后缩了缩脖子尽量和号称二姐的对方保持距离：“我又不知道咱们真没血缘关系。再说你这说话有漏洞，你跟我其他几个老姐的记忆不是互通的吗？怎么保守秘密？” “切，还真是什么都忘了。”暂且称为苏二的恶劣老姐撇撇嘴：“我跟其他姐妹都不一样，我是苏青当年封印‘灾祸’之体产生的第一个人格，也继承了她在封印之前遭遇的一些神秘灵性，所以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谁都别想知道。” 说完苏二又一脸兴奋地搂着苏定胳膊，神秘兮兮道：“听说你也是灾祸？不愧是我看中的小老弟，这才配得上我嘛。” 苏定挠头，看苏二这么笃定的样子，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别这么狗血吧？ 原本心情还算不错的苏定满脸阴霾：“给我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吃完饭再说吧，我下面给你吃。”苏二欢呼雀跃道。 苏定打死不接她的梗。 见苏定没反应，苏二无趣道：“我说了我继承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神秘灵性嘛，有时候听力会突然变好，恰巧那次无意间听老爹和母亲大人在他们那说悄悄话，什么你亲生父母来信了之类的，不过你也不要太操心这些事啦，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咱家的人，不然老爹会拼了命救你。” 苏定挑挑眉，他倒是不否认这一点。 苏二狗是个表面憨厚，实则心思细腻狡猾的人。 他可以怀疑苏定被掉包，也可以用生命去救他。 这一点无论是否有血缘关系都不能否认。 但总觉得…… 苏定仰天长叹，好狗血啊！ 没大会，苏二端着一碗面从厨房出来了。 她笑语盈盈：“面好了，面好了，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包爽！” 苏定：“……” 二姐这么没下线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思来想去，苏定决定……管他呢！ 反正老子本来也不是本体，这么说来自己倒是少了几分负担，不用担心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体而内疚了。 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还别说，在阴曹地府折腾了不知道多久才出来，此刻真的是非常饿。 苏定端起来就是一大口，然后惨叫起来：“卧槽！你把卖盐的打死了？” 第四十二章 消失的人 笔记本一：第一次接触本世界病人便遭遇意外，不过也获得了不少这个世界的消息，继续予以总结。 1、创世九图。据说拥有九图者拥有无限伟力，恶念空间的话不可全信，暂且打个问号。目前已知有太极图和黄泉图。 太极图：跟随自身穿越而来的神秘奇物，具有预警功能，可容纳被恶念空间吸取的神秘灵性，同时阴阳平衡可屏蔽黑暗存在的注视安全使用神秘灵性。目前阴阳失衡，绝大部分面积被灰雾之力和据比尸的力量占据，人族帝王之力微不可见。 黄泉图：出处龙国西南边境，疑似二十万人血祭后出现，前拥有者为魏天阳。目前此图被恶念空间吸取暂且不知其用处。 2、黑暗行者。魏天阳无意间透漏的信息，疑似通过某种方式获得固定神秘灵行者，依据为魏天阳提到‘知命人’是黑暗行者的一种。这是本世界的超凡者的称呼吗？ 3、龙国危机？门阀制度在任何时代都会造成一个问题，即地方强过中枢，目前所在的龙国看似强盛但似乎存在巨大危机，如果普通人的安全无法得到保障或许成为超凡者的计划需要提前。命运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4、邪祟。本世界对黑暗诡秘事件的统称，根据情况暂时分成不同等级，安全级、污染级、疯狂级，现在来看昨夜接触的黄泉事件可用疯狂级来形容。等级划分还需要进一步的数据支撑。 …… 苏定一早就出了门。 他答应魏老爷子保证魏清颜平安。 可黄泉图究竟能否将已经死了一半的人带回来他心里也没谱。 昨日离开前他命令恶念空间将魏清颜还回去，那傻批也没给个反应不知究竟是还了还是没还。 或许是感知到了苏定的焦急，向来慢条斯理十分惜力的两匹老马破天荒低起了头，弓起了身子一阵猛跑。 苏定心中有些感动，然后他看见隔壁王老家拉了满满一车货物的笨重牛车从他身边扬尘而过。 苏定：“……” 早知道还不如自己跑。 好在小镇面积不大，大约二十分钟苏定就到了地方。 这一次苏定没再感觉到之前的那种阴冷，太极图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松了口气，看来不存在其他邪祟了。 苏定拍拍门，不大会门里传来脚步声。 是刘管家的。 刘管家开开门，看见是苏定赶紧问好：“小苏郎中晨安。” “刘管家晨安。” 苏定见刘管家仿佛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有些奇怪，家里出这么大变故他一点感觉都没吗？ 他问：“魏小姐今日可还好？” 刘管家一边将苏定迎进来，一边道：“小姐身子还好，这几日睡得特别香，多亏了小苏郎中的……叫什么来着，对了，催眠！” 苏定笑着应承一句，心中暗暗放下心来。 腚哥的特异功能虽然傲娇，办事还是很靠谱的嘛。 两人走到正堂，两个女仆笑着跟苏定问好然后手脚利索地准备起待客的茶水和铜炉。 苏定发现屋内的布局有些变化，样子还是老样子，但看起来杀伐之气少了很多。 倒是有几分姑娘家家的感觉。 换言之，看起来有点娘炮。 苏定想起魏老爷子，刘管家一点难过的意思都没有难道魏老还活着？ “魏老爷子在哪？”苏定问。 刘管家一愣，茫然地看着苏定：“魏老爷子？您说得是哪一位魏老爷子？” 苏定微微皱眉，刘管家的表示不似作假，老爷子如果真的殁了总不见得这么快就忘记吧。 “魏天阳，魏老爷子。”苏定重复。 “魏天阳？”刘管家思索半天：“我们家并无此人啊，小苏郎中是否记错了？” 苏定的心沉了下来。 不记得了？这么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就不记得。 再看看周围的环境，苏定终于发现为什么感觉变了。 原本老爷子存在的痕迹都没了。 比如墙角原本摆着的两个武器架，门前的演武场变成了花圃，挂在墙上的对联字迹清秀也不是之前老爷子的字迹。 魏家院子的变化非常大，但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居然没有感觉到一丝违和感，仿佛这里原本就是这样的。 苏定心下骇然。 魏老爷子所说的那个灭掉了二十万边军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竟然能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 “小苏郎中您来了。”魏清颜的声音传过来。 苏定抬头，发现魏清颜穿着一身襦裙，神色很不错的样子。 苏定压下心中的震惊，起身拱手道：“魏小姐安好，我是来问诊的，不知近日休息如何？” 魏清颜轻笑：“小苏郎中妙手天得，这几日我再也没做过噩梦，感觉好多了。” 苏定问：“那魏小姐可还记得做过什么梦？” 魏清颜蹙起眉头，许久脸上闪过一丝奇怪：“说来也怪，我居然一点都不记得了。而且今日起床后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堵堵的，就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一样。您说是不是我的病情又反复了。” 苏定心中叹息，忘了就忘了吧。 毕竟魏老爷子要去面对的是一个有着恐怖伟力的存在，就不要让他用尽一切去守护的亲人再参与进来。 苏定轻笑道：“不碍事，魏小姐刚来小镇可能还不适应这里的环境，没事多出去走走过几天就好了。如果还有什么不适，小姐随时可以让刘管家叫我过来。告辞了。” 两人一直将苏定送出大门。 看到马车缓慢地消失在尽头，魏清颜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刘管家，有空送小苏两匹好马吧，就是我从苏杭老家带来的那些。小苏郎中看着太可怜了，连旁边拉粪的驴车都比他快。” 刘管家笑容温和：“好咧小姐。” 魏清颜又奇怪地歪着头，提到苏杭她忽然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冒着危险来江南制造局旁边的一个工业小镇了。 这里有什么值得她来的吗？ 刘管家一边关门，一边絮叨着小苏郎中有点奇怪尽问些莫名其妙的话。 魏清颜调皮地追着空中飞舞的煤灰，迈着轻快的脚步行走在梅花小园中。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第四十三章 ‘道\’字的十八种写法 黑暗行者，通过与黑暗中的那些存在沟通从而获得神秘灵性。 尽管有些神秘灵性异常强大，但是使用它们的代价却罕为人知。 每当黑暗行者使用神秘灵性时，他们的灵魂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 黑暗中的诡秘存在就像飞蛾般扑向这些火焰。 与飞蛾不同的是，飞蛾扑火代表着死亡，而扑向灵魂的那些恐怖存在则代表着黑暗行者的死亡。 …… 春节将至，一帮半大的孩子在泥泞污秽的街道上奔跑，手里拿着一根根拆开的鞭炮。 几个毛头孩子凑在一起，一只一只放着过瘾，有时不免搞个恶作剧，看路人走过，悄悄点个小鞭扔过去。 “叭”的一声吓人一跳，几个躲在一旁的“坏小子”便哈哈大笑。 二狗作坊的生产任务已经全部完成，苏定顺带着又多给送过去五千件。 苟发财前前后后送来四百银元，除去工人们的工资和材料钱大约还能剩下一百银元。 利润看似不高还没有苏定出诊一次赚得多，可毕竟魏家的那种狗大户不多见。 这年头，一个月能赚上十个银元的男人街坊邻居都会伸出大拇指说一声赞。 两周时间赚了一百银元足够让苏定和姐姐们过一个好年。 年前得了一大笔收入的工人们感恩戴德地歇了工。 苏定也开始跟随老玄头学习。 按照老玄头所言，黑暗行者固然强大，但其代价也过于沉重一旦踏入等于一辈子将活在阴影恐惧之中。 这也是苏二狗为什么不愿意苏定姐弟两踏入超凡的原因。 苏定倒也不急。 他有恶念空间作后盾，总比其他人多几分优势。 老玄头身为‘十老’又是知名神医，年前来拜访的客人络绎不绝，甚至有很多是从县城或者其他小镇赶来的。 苏一一带着苏光光和韩大牛两个小师弟忙前忙后，而苏定则气定神闲地溜达到后院开始一天的学习。 认字。 没错，在老玄头眼中苏定就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 苏定当时就呵呵了。 腚哥好歹也是211大学毕业后又去北美哈尔滨佛学院简称哈佛大学攻读过博士的心理学专家，说他不认字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世界使用的是古华夏的繁体字，苏定虽然不会写但每个字都认识。 一开始他准备装作天才吓老玄头一跳，结果他发现自己真的错了。 这个世界的文字，不一样的！ 老玄头正坐在屋里一手持书一手品茶。 苏定看见笑着打招呼：“师父早啊，外面这么多等着送礼的冤大头，您老不挑两头肥的宰一下？” 老玄头斜睨苏定，淡淡道：“昨天教你的‘道’字的十八种写法可学会了？” 苏定笑容一滞，打着哈哈道：“快了快了。” “快了就是还没有，给你半个时辰，一会我来考核。” 言毕，老头不再搭理继续看书。 苏定翻个白眼，看个小黄书在这装你妹高人呢。 苏定径直去了老玄头的书房，书房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当然这些东西他连碰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苏定唯一的文具只有一个快秃头的烂毛笔。 桌子是一块石台做成，用毛笔沾了水然后写在上面便是苏定学习的方式。 回到刚才的话题。 这世界的文字体系看似与古华夏没有区别，但当苏定开始学习才发现没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文字是一种有魔力的东西，是与黑暗存在进行沟通的途径之一。 一般情况下苏定看到的各种书上的文字被称为‘中文’，是本世界通用的不具备任何魔力的普通文字。 这种文字与古华夏的文字完全一样，不用学苏定也会。 但其他的文字就复杂了。 太古之神体系有自己的文字，被称为‘太古笔墨’。 旧日之主体系为‘旧日痕迹’。 另外还有域外天神体系的‘域外法文’和天道体系的‘天书’。 这四大体系便是目前人类已知的最为庞大的黑暗存在的体系，四种文字体系也是以‘中文’为根基进行了各式各样的变种和意义变更。 最让苏定蛋疼的是，除了大类的变化外，各大体系中不同魔主的文字仍有小规模的变化。 比如苏定正在学习的‘太古笔墨’中十八种‘道’字的写法，不过是隶属于‘太古神系’中和医者有关的部分魔主的文字而已。 想想这世上有多少种魔主……苏定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学不全这些文字了。 好在最基础的‘中文’苏定无师自通，看大部分不涉及神秘灵性的书籍对苏定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苏定拿出老玄头给他准备的字帖，一笔一划的临摹。 按照老头的说法，学习‘太古文墨’记忆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通过书写初步构建与黑暗存在的联系。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说法，文字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有了文字才让知识得以传承。 所以可以把文字理解为与魔主‘沟通’的箓印，老玄头说世上最厉害的医者能做到出口即能治病。 因为他已经做到口吐芬芳便能和魔主沟通的境界。 苏定考虑半天还是没有将自己的世界口吐芬芳的含义告诉老头。 十遍练完。 字倒是都记住了，毕竟都是由繁体字衍生出来的，再不相同也还是有迹可循。 但老玄头所说的文字的魔力苏定只能偶尔感知到。 这种沟通和陷入邪祟事件不一样，是一种十分缥缈的感觉，就像是两个不同星球的人用2g网络视频一样。 画面可能根本不会出现，又或者出现了就卡在那里一万年动不了。 苏定正思考，见老玄头背着手过来了。 “练得怎么样了？” 学习的时候苏定很认真，他恭敬道：“这些日子一共学了一百二十个字，都记得了。” 老玄头不满道：“太慢了。” 苏定苦笑：“记忆倒也不难，主要区分它们是哪个魔主的实在是费劲，这些文字都是中文变种产生，有些字的区别极小，记忆多了反倒容易弄混。” “那是你学习还不到位，如果能做到字落即可与魔主沟通，文字自然不会出错。” 苏定挠头：“倒也是，我偶尔能心生一点感应感觉到文字在和某种力量沟通，大部分时间都毫无头绪。” 摸着胡子正准备说想当年的老玄头愣住了：“什么？你偶尔能感应到？” 第四十四章 学霸我腚哥 老玄头一脸尴尬，刚才差点露馅了。 二狗家的小子到底是哪来的妖孽！ 这段时间他一直打击苏定学习文字太慢其实早就不止一次被苏定吓到了。 中文博大精深，不说有些偏僻怪字，光说三千五百个常用字就足够让人学上三五年才能搞定。 比如入门最早的苏一一，这小丫头天生聪慧加上‘灾祸’体质，用了一年才完成中文常用字的学习。 像苏光光、韩大牛两个小徒弟跟了他也有小七八年了，到现在偶尔还会出现提笔忘字或者错别字的现象。 再说回这个苏定。 老玄头第一天拿出一本厚重的中文字帖甩给他本来是想让他知道文字的博大。 苏定倒好，当天下午就摸着字帖临摹了七百个字。 临摹也就算了，苏定临走前又默写了一遍，正确率居然在百分之八十左右，其余部分也大多缺斤少两能够理解其含义。 老玄头当时就傻眼了。 难道‘知命人’还真就是生而知之了？ 接下来的一周，苏定以极快的进度学习。 老玄头为了维持住自己的形象不得不拿出‘太古文墨’的医者十八字体唬住苏定。 现在看来这太古文墨也快唬不住人了啊。 老玄头轻咳一声，掩饰住自己的惊讶：“偶尔能有感应也正常，距离真正的医者还差得远。” 苏定羡慕的叹息：“老师恐怕随便写两个字就能得到魔主的回应吧？真令人向往。” 老玄头不想讨论这个，赶紧拉着脸转移话题：“对了，我让你去给魏家小姐看病是送你一头大肥羊，你怎么去了一次就不再去了？不行的话别坏了我的名声。” 苏定的脸色微变。 关于催眠这件事苏定后来和苏一一交代过，如果想学习必须在老玄头这保守秘密。 老头见多识广，让他知道了问东问西难免会暴露些东西。 就算让他知道最好也等到以后再说。 “我那天去的时候魏家小姐的情况已经缓解，想来是老师的药起了作用。”苏定把锅甩给老玄头：“所以我到那就只跟魏小姐简单的谈了谈，据比尸大人的力量没敢乱用。” 老玄头点点头：“这是对的，你虽然因为‘知命人’的身份天生对神秘灵性有几分感知，但距离真正的黑暗行者还有很远的距离，过不去生死关你就不知道该如何掩饰自己在黑暗中的存在。越少接触隐秘对你越好。” 苏定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他想了一下又忍不住问：“魏家的情况您老了解不？” “魏家？”老玄头愣了一下，皱眉思索道：“据说是苏杭那边的大户人家，不知为何会在咱们这种小地方买了一个宅子。听他们家的管家老刘说魏家小姐在苏杭那边的身份有些尴尬，她原本是魏家的主枝，后来魏家出了变故主家这边的人都没了。 魏小姐年龄还小家业逐渐被人架空，如今的魏家好像是之前魏家老爷收养的小子当家，魏小姐自然成了那边的眼中钉。所以她千金之躯才会一人来了咱们这种小地方。” 苏定恍然大悟，之前他还疑惑魏老爷子已经将所有至亲送到阴曹为何苏杭那边还会有个家。 原来是收养的孩子。 之前魏老爷子在，苏杭的养子自然会对魏清颜百般照顾。 如今老爷子的存在都不被人知道了，魏清颜的日子也就变了。 苏定叹口气。 答应了老爷子好好照顾魏清颜，可他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 只有提升自己，才能让自己成为更有用的人。 上午的时间一般是学习中文。 苏定在老玄头这简单吃了点午饭，下午的主要任务是在老玄头坐诊的时候旁听。 老玄头会在看病的间隙跟苏定讲解医经的基础理论。 医者四道有：医经、行气、存想、丹药。 其余三者暂且不提，医经是大多数郎中选择的道路，也是老玄头的道。 这一类讲究‘按经探疾’。 多从太古时期医者大能的医经之书中学习悬壶济世的能力。 按照老玄头所言，太古医者大能亦有通天的手段，不比如今黑暗行者中的某些存在差。 医经有四：经、脉、方、药。 原人血脉、经落、骨髓、阴阳、表里，以起百病之本，死生之分，而用度箴石汤火所施，调百药齐和之所宜。至齐之得，犹慈石取铁，以物相使。拙者失理，以愈为剧，以生为死。 经、脉、方、药相互配合才能治病救人。 苏定之前学习的是心理学，中医学问也旁听过几节课，仅限于了解一下基本的概念。 中医是一门经验学，远比西医更难精通。 老玄头算个不错的老师，一边坐诊一边教学，偶尔还会结合病例进行分析。 时常一下午过去对所学的东西苏定都能理解个七七八八。 说起来穿越之后如果有什么大的变化，苏定感觉自己的学习能力似乎提升了。 比如那繁体字学习。 放在前一世就算认识也需要一些时间记忆，现在他基本上只需要之前十分之一的时间便能搞定。 苏定想了想，这大概就是穿越者吧。 医术的学习不在一时半会，眼见夕阳西下苏定跟老玄头打了个招呼便准备回家。 夜间邪祟事件发生的几率要高过白天百倍，即便在小镇之中最好也不要夜间外出。 不然就会遇见上次的黄泉图事件。 现在苏定的目标很明确，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就必须有一技之长。 而且这个技能必须是他自己的，不是从恶念空间那获得的。 一个善于筹谋和留后路的人从来不会将所有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 苏定对恶念空间始终留有几分警惕，哪怕需要它也不能事事依靠它。 医术，特别是他擅长的心理学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催眠治疗的成功已经充分证明心理学在这个世界依然有效，甚至效果更好。 毕竟这个世界是一个处处充满精神污染，连心灵状态都可以被量化的诡异世界。 谁敢说自己的心理状态就是正常的？ 老远的苏定就看见家门口两盏大号铁骨红灯笼点起来了。 门前停着辆马车。 四匹马一字排开，身形神骏，口鼻上还戴着皮革和铆钉制作而成的呼吸器。 苏定咋舌，老子就一件防毒面具用了七八年，这是谁家的土豪给马玩私人订制？ 炫富的吧？ 苏定进门，正好看到一个身影背对着他。 苏定诧异：“你怎么来了？” 第四十五章 经过三段论推理，魏清颜是我的。 魏清颜起身行礼：“这个时间造访小苏郎中，失礼了。” “魏小姐客气了。”苏定站在门口将身上的煤灰拍打干净，然后才问道：“您是来？” “来看病。”便宜老姐手插口袋，嘴里叼着牙签从后院出来。 嚯，小五姐！ 这位老姐最讨厌的就是应酬今儿是转性了？ 不过既然是来看病，苏定自然要好好接待。 苏武大大咧咧端上茶水，魏清颜温和道谢。 苏武瞥了一眼苏定，这看病还看上门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这个大家闺秀、长相秀美的魏家大小姐总感觉十分不爽。 管他呢，关自己屁事，还不是老大老二老三不想出来才把她来出来的。 “行了，你们谈吧，我回屋了。” 见苏武走了，魏清颜微微一笑，道：“我这次冒昧拜访主要是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 “您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 魏清颜道：“其实这次我来秀水活塞小镇三分为寻神医老玄郎中，七分却是为了躲避家人。” 苏定道：“大概了解一些内情。” 魏清颜有些苦恼：“我在家族的身份很尴尬，虽为主家又是名义上的继承人，可实际上从上到下都没把我当回事。半个月前，跟了我十五年情同姐妹的贴身丫头小环突然身亡。一位同情我的嬷嬷私下告诉我这是我的叔父魏策所为。” “我这才写信让小时候照顾过我的刘管家把我接来秀水活塞小镇。” 魏清颜情绪低沉，她在家族中朋友本就不多，最亲近的小环又没了，那一段时间对她来说无异于噩梦。 苏定叹息，大家族的阴谋诡计往往更加血腥。 他只能安慰道：“魏小姐既然能出来，想必贵叔父也顾着几分情谊。” 魏清颜摇摇头：“我能出来并非叔父心存恻隐，而是我家族所供奉魔主‘黑红之莲’的吉礼一直由我掌握，家族产业的箓印零件都要汇总给我供奉才能生效。” 苏定诧异：“箓印零件不是必须亲手蚀刻吗？还能这么玩？” 魏清颜楞了一下，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她好笑地看着苏定：“小苏郎中听谁说的？” “我家一直就这么生产的啊。” 魏清颜轻轻摇头：“不一样的。贵作坊的箓印零件大多只需要供应于小镇使用，原则来上讲更像是订制品，所以流水化生产箓印没有必要也会造成浪费。其次大规模赋予神秘灵性对于供奉者本身而言是极重的心理负担，随时会产生精神污染。” 苏定明白过来。 便宜老爹自从离开京都后就一直试图远离黑暗，自然不愿没事就跟自家大佬聊天。 想到这，苏定皱眉：“魏小姐一直负责供奉对你来说岂不是很危险。” 魏清颜轻描淡写道：“我现在有六种负面心灵状态：中度焦虑、中度狂躁、中度情绪恐慌、高度精神紊乱、高度心灵扭曲，嗯……还有极端阴郁。” 魏清颜每说一个，苏定的嘴就大几分。 等六个负面心灵状态说完他已经傻眼了。 前三个中度尚且还能理解，这个世界处处都是诡秘，整个小镇除了苏定有恶念空间挡枪外恐怕没第二个人敢说自己一点问题没有。 这几日他跟随老玄郎中学习，对负面心灵状态多少有些了解。 按照自己的划分。 轻微属于安全级，虽然偶尔出现会让人陷入情绪低谷但大部分情况下不会影响生活。 中度属于污染级，此类中会出现部分伤人伤己的行为，已经需要通过那一夜便宜老爹精神释放的仪式使自己保持清醒。 高度属于应该是疯狂级，这个阶段人随时会精神崩溃，甚至在死亡后形成污染区对周围的生者造成巨大隐患。 至于极端……老玄头当时只叹了口气，他说这辈子就遇到过一次，当时整个县城都被污染，等他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一座死城。 极端意味着背后的存在已经和病人高度融合，最后还是皇族供奉亲自出手才将这起事件压制下来。 大概只能用末日级来形容了。 苏定顿时毛骨悚然起来。 他运起太极图，果然发现上次在魏清颜额头前旋涡状的黑红之光依然存在。 本来以为这黑红之光是她母亲所为，现在看来苏定确实忽略了极为重要的一点。 魏清颜的母亲被黄泉图所困，魏老爷子的黑红之莲用于献祭，这两者都不可能有余力对魏清颜施加神秘灵性。 而且苏定又想到一个可能性。 魏老爷子为了得到黄泉图拿自己供奉大佬的神秘灵性去献祭另一位大佬，虽然老爷子那点神秘灵性对背后真正的黑红之莲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可难保这位大佬是个小心眼转过来算计魏清颜啊。 苏定叹息：“照你这么说，你现在就是个活动的反应堆啊，泄露的那种。” 魏清颜奇怪道：“反应堆是何物，为何小苏郎中听完之后却不见一丝害怕。” 苏定轻笑：“随口一说别放在心上。你既然看上去这么‘正常’，就肯定有自己的办法，我何必担心。” 魏清颜心中轻轻赞叹这小镇居然也有如此厉害的郎中。 她道：“这就是我的秘密。从出生之日起我的背后便有一副卷着的图，也没有任何异状大家便把这事忘了。只有我知道，每一次供奉魔主时，黑红之莲的伟力都能将我撕碎，但最终那些力量却被背后的图留存。” “这些年下来，留存的精神污染越来越多，我的负面心灵状态也越来越可怕。” 听完魏清颜的话苏定第一时间想到了黄泉图。 这东西不是被恶念空间吸收了？ 为何还会对魏小姐产生影响？ “魏小姐虽然重回人间，但她的三魂之一依然在黄泉图中，准确而言她仍属于黄泉图。” 苏定懵了，一向神经又神秘的恶念空间居然主动说话了。 有那么一瞬间，苏定居然犯贱地觉得特别荣幸。 荣幸你大爷！贱骨头！ 苏定回过神来。 魏清颜属于黄泉图，黄泉图属于恶念空间，而恶念空间属于自己。 按照三段论推理来看……魏小姐其实是我的？ 第四十六章 魔主‘夕\’ 苏定惊叹的同时也忍不问：“这应该是魏小姐的秘密吧，您就这么告诉我没问题吗？” 魏清颜摇摇头：“有句话或许有些轻浮，不知道为何自从小苏郎中问诊之后，我总觉得您就像我亲人一样特别值得信任，在您面前我觉得不需要隐瞒任何事情。怎么说呢？小苏郎中就像一个闪着金光的守护者，我愿意向您倾诉。” 其实你真正想说的是金光小狗吧？ 苏定叹息，心理医生最喜欢什么样的病人？ 当然是肯将自己内心话说出来的那种。 只有说出来他才能针对性治疗。 魏小姐这种情况应该是灰雾之力的心灵暗示再加上催眠的作用，苏定已经在魏清颜心中植入了他是保护神（狗？）的形象。 另一方面，或许真的跟他的三段推论一样。 黄泉图在他手里，魏清颜的灵魂还被困在黄泉图中，双方之间也算有某种神秘的联系。 苏定表情逐渐邪恶。 一个对你完全不设防的大家族小姐，而且十分单纯漂亮的那种，你可以做点什么？ 嘿嘿。 苏定也就敢在心里骚浪贱，他上一辈子到死都是个大龄纯男。 魏清颜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经过小苏郎中治疗后我才真正能安心睡觉，甚至连负面心灵状态都有所改善，所以我想请您为我长期治疗，我担心哪一天背后的神秘图案撑不住反噬之下会害了身边的人。” 苏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但是我该怎么报答您呢。为了逼我就范交出吉礼，他早早地逼我过量供奉囤积了一大堆箓印零件，短时间内就算没有我也能维持供货，所以我现在就只有一点私房钱。”魏清颜有些忧愁。 苏定摆摆手：“治病救人，谈什么钱。” “对了”魏清颜兴奋道：“我们家族有一整套箓印零件，都是江南制造局军械必备品，以后小苏郎中这边的作坊负责生产，我来供奉魔主赋予神秘灵性吧？这样小苏郎中家的作坊很快就能成为江南制造局的供应商。” 苏定：“……” “你确定你叔父知道这个消息后不会杀过来找我这个竞争对手麻烦？” 魏清颜表情一滞，丧气道：“也是哦。” 苏定笑笑：“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或许还能顺便给你治病。” 魏清颜惊奇道：“那是什么？” “随后你就知道了。” …… 苏定还只是个初想。 马上就要过年，对他来说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春节意义重大。 便宜老爹老妈都不在家中。 苏定跟大姐苏青一商量，干脆去老玄头那过年。 小镇物资有限，苏定本想去县城采购年货顺便出去长长见识。 但却被老玄头无情拒绝了。 四师弟韩大牛的父亲是小镇最大的采购商，苏定只能在老玄头的压迫下将清单交给了大牛父亲。 “呐，给人看病呢，最重要的是趋利避害，获取最大利益。” “那些没钱的穷酸来看病，就下重药！要多重有多重，最好吃一次就好或者吃一次就没。因为他们没油水浪费时间。” “那些有钱的肥羊就要换方法了，薅羊毛的技巧在于越薅越有、细水长流。药材中多下贵重补药，能下十分的药只下三分，保证起作用的前提下痊愈的越慢越好，这样羊能生毛，子子孙孙无穷尽矣！” “当然，这些法子可不是你们师兄我教的。这是我从师父平时的行为中总结出来的，你们说师父做的事能是错事吗？” 面容清秀的韩大牛疑惑道：“可是师父不是说医者父母心，当以全力待之。” 苏定：“那都是给外人看的，自己都骗不了怎么骗别人。” 两少年似懂非懂地点头。 闲极无聊的苏定在两个小师弟面前大放厥词。 可怜两个蠢孩子从小在秀水活塞长大，哪有什么见识，愣是被苏定的一套歪理忽悠得七七八八。 “苏定！你个小混蛋敢败坏为师名声！” 老玄头气势汹汹提着笤帚出来。 苏光光和韩大牛见状转身就跑。 苏定慢了一步被老头堵在屋里，顿时惨叫起来：“你们两个有没有点义气！” 外面传来苏光光的声音：“二师兄，是你教我们要懂得趋利避害的。” 见老玄头两只眼都红了，苏定讪笑：“我就开个玩笑，您老别当真，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我去县城买年货。” 老玄头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目的？腊月之后镇外邪祟蠢蠢欲动，正是最危险的时候。你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出去找死呢。” 苏定叹气，感觉‘知命人’的身份好像给自己套了个链子呢。 老玄头神色一变，低声道：“赚钱的买买咱们两知道就得了，何必祸害光光他们。这两小子是我老了后维护名声的苗子，你可不能歪了他们的心。” 苏定呵呵，师父的做派他早就了解。 老头看病只看手里有几毛钱。 有钱的时候谁来看病都是免费，没钱的时候街边过一条流浪狗都恨不得拔两斤毛。 苏定问：“您就不怕我歪了？” 老玄头摸着胡子：“你不一样，你这棵歪脖子树就没直过。” 苏定：“……” “今晚就是除夕，正好你过来我有些东西要交代你。” 见师父神色严肃，苏定便没再还嘴老老实实跟着过去。 两人进了后院。 然后左拐，苏定愣了一下。 前面正是上次给他做心灵检测的那个院子。 被红布盖住的四个神像就摆在那边。 自从上次之后苏定一次都没来过这里，心里多少有点阴影。 如果不是恶念空间，或许上次被据比尸大佬直视之后自己就完蛋了吧。 “每年这一天日落之后魑魅魍魉便会现世，其诡秘和危险仅次于中元节，小镇随后便会启动围墙装置隐藏起来。但有一位魔主越是临近春节就会越强大越疯狂，大年夜这晚就会达到高峰，万一小镇被它盯上外面那点防护怕是藏不住什么。” 苏定惊讶：“这位大佬叫什么？” “‘夕’！所以这一夜也叫除夕，意为除去灾祸，保佑来年平安之意。” 第四十七章 供奉的道理 苏定恍然大悟。 搞了半天就是年兽嘛。 里面的四个大佬苏定看着怕，所以就没跟着进去。 老玄头也不在意。 他在每一尊神像前面都点燃三根香，三起三拜，然后低头插在神像面前的香炉上。 老玄头拿起扫帚开始清扫庭院，小镇煤灰重，一天不打扫便会在地上积起厚厚的一层灰。 他轻声道：“过年时节的供品有讲究，花、香、灯、涂、果、乐缺一不可。医者做的是救命治病的活，可偏偏还需要向魔主借力，可谓是向死而生。 故神前供花以‘反魂树花’最佳。此物传闻生于九幽之下，闻之能起死回生，长生不死，生于幽冥而又与人为生，这是魔主最最为厌恶的东西。” 苏定点头：“所以将此花献与魔主亵渎，是为供奉。” 老玄头继续道：“供香便是沉香，道理你都懂不需我多言。灯数为三，代表的是人的三盏长明灯，寓意将生命交于魔主。这个数字极为重要断不可出错。” “涂为美酒，我供奉的这种酒红枫叶酿成，将紫色曼陀罗浸泡百天形成剧毒方可供奉。美酒为人间欢愉，紫色曼陀罗却是人间恐怖，魔主面前怎可有人欢愉？” “至于果……”老玄头话没说完，苏定就看见四尊神像前的供果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生命力，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干瘪下来。 老玄头笑道：“供果代表自然生命……所以你看到了。” 庭院中的四面墙突然同时亮起繁复诡异的图案。 空气中隐约能够闻到些许恶臭。 掩盖神像的红布无风自动，苏定似乎听到几种狞笑，又似乎有人在低声咒骂。 那声音明明让人恨烦躁，但不知为什么越是这样越想听清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守住本心！”老玄头突然喝道：“不要以为是‘知命人’就肆无忌惮的偷听隐秘之语，小心心灵崩溃。” 苏定猛地一个激灵，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果然过年的时候魑魅魍魉最为活跃的时刻。 他刚刚差点陷进去。 苏定向周围看去这才发现医馆和平时不一样了。 似乎隐隐有某种力量将医馆团团围住，那力量并非善意，但却也没入侵其中。 苏定明白过来。 这就是师父说的二手准备，四位大佬坐镇此处年兽再疯狂也不会来找这里麻烦。 啧啧，有靠山就是棒。 “等你正式踏入医途也要选择供奉魔主，多看多记多学，尤其注意对待任何魔主都要万分谨慎，稍有怠慢遭了反噬遭殃的便是你……”老玄头还在絮絮叨叨交代。 “师父师父，大师姐的大姐叫咱们去吃年夜饭了！”韩大牛连蹦带跳地跑过来。 苏定：“……” 大师姐的大姐是什么鬼。 苏定双手哈着气跟大牛回了屋。 此时已是深冬，这里的天气和华夏南方类似，湿冷湿冷的让人格外难受。 苏定呆了一会感觉鼻子耳朵都不是自己的了。 正房外面挂着厚重的棉布帘，掀开进来顿时感觉一股热浪涌来。 屋里屋外简直是两重天。 苏定发现这个世界的大户人家似乎瞧不上蒸汽机械，越是有钱有地位的越是如此。 老玄头家中也看不到蒸汽管道，唯一的煤气通道只是为了厨房做饭。 此时屋里中央摆着一个大号铜炉，差不多有苏定身高那么高。 铜炉内放的是闪动着黑红光芒的桃树木炭，铜炉封闭很好，一根烟囱连接屋顶倒不用担心会煤气中毒。 苏光光正蹲在炉子摆弄着什么，听到动静回头对进屋的苏定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道：“二师兄，上次你说咱们这铜炉可以吃火锅，你看这样行不行？” 苏定这才发现铜炉外面又加了一圈，可不就变成了大号铜锅。 而且光光还在四面都加了可拆卸的格挡，算一下正好九格。 完美！ 九宫格可以吃，鸳鸯锅也可以吃！ 苏定大为惊奇：“可以啊光光，这手艺不比我们家小五姐差。” 弄了一脸灰的光光顿时露出满口白牙：“我和大牛快被二师兄你说的火锅给馋死了，求了师父好一会他才答应我们的。” 苏定呵呵一笑，将外衣脱掉，撸起袖子道：“叫着去把铜锅清理干净，看师兄给你露一手。” “好咧。” 厨房有一条走廊连通，不需要出门也能过去。 苏定看见一个背对自己的身影，这才明白大师姐的大姐是什么意思。 家里只有大姐苏青才会这身打扮。 因为是在家中苏青并未穿外罩，轻便的淡红色的长锦衣显出身段窈窕，素白丝线在衣服上点缀了几朵雅梅，一头青丝只是简单绑起来延伸到腰际不时随着苏青的动作轻快摆动。 苏定来到苏青身边：“大姐，原来是你来了。” 苏青露出温柔笑容：“一一说他想二狗叔了，心情不好就没出来。” 原来是这样。 真不知道苏一一是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现在是苏一一出来肯定只有添乱的份。 “大姐，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嗯，牛羊肉在冰窖冻过刚拿出来，其他的菜品也都洗好整理过了，你要的调味品大牛父亲下午也送来了。另外，我已经按照你的方法，用牛大骨还有几味香料熬制了一大锅高汤和牛油，想来应该够用了。” 苏定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咱家的家政狂魔。 “行啦，剩下的交给我把。” 苏青抿嘴一笑，好笑地看着弟弟道：“光光和大牛废了好大劲才让老玄郎中答应年夜饭吃你这个火锅的，万一搞砸了你就等着接受一圈人的怨念吧。” “怎么会。” 苏定虽然是江南人，可偏偏就好这一口川味火锅，这算他曾经悲催生活中少有的爱好。 之前因为总是能听见别人的恶念影响心情，所以苏定一般都是在家中自己做火锅，时间长了倒是自有一套妙招。 厨房最大的一口锅支起来，苏定点燃煤气。将牛油扔到锅中。 大块的牛油开始融化，苏定赶紧放入豆瓣、料酒、冰糖、醪糟汁、豆豉、老姜等一系列调料。 豆瓣使原汤卤汁颜色红亮，产生醇和辣味和咸鲜之味，增加卤汁的香味;豆豉增加原汤中咸鲜香味;醪糟汁增鲜压腥，去异味，使原汤产生回甜味;花椒调味增香，压腥去荤去臊;老姜调味增鲜，压腥去异味。 每一个材料都有自己的作用，尤其是在加入苏定最爱的辣椒后，鲜香辛辣之味扑面而来。 第四十八章 年夜饭和接福礼 苏定用提前准备好的小锅将牛油锅底放到一边。 然后又用高汤熬制不放辣椒的锅底。 众人中老玄郎中和大姐苏青都是北方口味，吃辣不成问题。 但光光和大牛是纯正的本地人，平时口味要清淡的多。 冻好的牛羊肉块切成薄薄的片，苏定刀工不错厚薄基本都能均匀，就连一直在后面观看的苏青都忍不住道：“你这火锅是从何处学来的？” 苏定微微一笑：“早前和父亲去县城的时候，在一家饭店听一个客商说的，后来私底下也试过两次，口味不错。” 苏青疑惑：“我为何不知。” “二姐在场。” 听苏定这么说苏青便不说话了。 众多姐妹中，苏二和她的关系最差，在最初人格分裂的时候两人为了争夺身体的主控权没少勾心斗角。 后来还是苏二狗主动站出来调节苏二才放弃了争执。 从那之后两人之间的记忆基本上是相互屏蔽的，如果苏二看见什么指定不会给自己说。 苏青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将牛油锅底先端过去。 没大会，光光和大牛两小子大呼小叫跑过来说着要帮苏定端菜。 香气扑鼻的高汤顿时让没见过世面的两小子不住地咽口水。 苏定将两人赶出来。 没良心的东西，跟他们说了多少次直接叫师兄就行，非要在前面加个二。 老子哪里像二师兄了？ 等苏定将最后的锅底端出去的时候，老玄头、苏青、光光还有大牛已经齐齐整整地围着大号铜锅坐着了。 旁边是老玄头的书桌，被拉过来当了放菜的桌子。 苏定当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你们坐着的时候能看见对方吗？” 几人同时摇头。 光光苦恼道：“二师兄，好像这铜炉太大了，下回我回家搞个小点的。” 老玄头心情不错，摸着胡子笑道：“边吃边涮倒也别有一番风味。看不见不要紧，大家站起来嘛。” 苏定点头。 师父就是师父，早就明白了够不着就站起来夹的道理。 苏定将羊肉片放入锅中。 不一会儿，红汤里冒着大气泡，羊肉卷浮到汤面。 红油翻滚，肉味扑鼻。 光光和大牛眼巴巴地望着老玄头等师父夹了年夜饭的第一筷。 老玄头却偏偏不急，笑容满面地摆开姿态，将一块羊肉夹起来，然后放入苏定为他调好的酱料。 轻轻在上面蘸了两下，又在嘴边吹一吹。 直到两个小孩都快急疯了这才放入口中。 老玄头闭着眼慢慢咀嚼。 “师父？味道如何？”光光在旁边跳脚。 好一会，老玄头睁开眼，一脸严肃的表情吓了两个小孩一跳。 难道不好吃？ 老玄头哈哈大笑：“入口火辣烫舌头，却又香嫩无比，与平日烹饪之法相比另有一番味道，香辣俱备、鲜香一体，不错！大家快一起尝尝！” 两小孩顿时欢呼着为谁能多吃一块肉抢作一团，一边辣得伸舌头一边不怕死地跑到师父那边非要吃辣的。 苏青和苏定则笑眯眯地负责夹菜。 老玄头端起一杯米酒：“往日到了过年的日子我这都是孤家寡人，今年巧了你们几家都有事最后倒陪我这老头一起过了个年。 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佳节可贺，望来日之远大，岁首纳福，行前路之康庄！ 诸位，一起饮了这杯米酒，共贺新春！” 众人举杯：“共贺新春！” …… 鞭炮声从后半夜到天亮几乎就没停过，苏定一直强撑到快三点困得受不了了才睡过去。 天还没亮苏定就被震天的鞭炮声吵起来。 苏定顶着熊猫眼起来，发现除了自己大姐、光光他们早就起来了。 除了苏青这位精力异于常人的大姐头看上去很正常，两小孩都有些精神不振。 苏定大奇：“你们怎么起得比我还早。” 大牛当时拉着一张脸道：“二师兄，昨夜我们去了六七次茅房。” 苏定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跟你们说了不要吃太多辣的，你们不听。后面疼不疼？” 两小孩脸刷得红了。 苏青轻咳一声表示自己还在这里不要说那些污七污八的话。 “师父呢，找他拜年要压岁钱去。”苏定兴冲冲道。 “师父刚刚出门。”光光道。 苏定奇怪：“师父也去要压岁钱了？他老人家雅兴啊。” 苏青终于忍不住抽了说话不着调的苏定一巴掌。 “今日初一，小镇会举办‘接福礼’，老玄郎中是小镇‘十老’是要去露面的。” 苏定迷惑道：“姐夫礼，咱们镇上流行大年初一姐夫上门拜年？” 苏青撇撇嘴，不想搭理苏定，她淡淡道：“昨夜我没休息好，这就去补补觉，一会苏三出来带你们过去。” 苏定：“……” 果真是不同人格各自休息。 这样真的科学吗？ 苏定后来才从光光那知道‘接福礼’是什么意思。 每年大年初一，小镇都要举行一次大型‘吉礼’向保护小镇的灰雾之主送上新春祝福。 由于是小镇集体举办的大型‘吉礼’，献祭用的供品也是集全镇之力。 灰雾大佬往往会大发慈悲赐予部分人一些神秘灵性、奇物或者其他奖励。 供品质量越高，奖励也越大。 对于小镇的大多数人来说，这可能是一年唯一一次能够接触诡秘的机会，所以大家都倍加珍惜。 街上人挤人，远比往日要热闹的多。 因为年前停工的原因，空气中煤灰比以前少了很多。 但鞭炮的硝烟味却更浓了。 不过大家也不在乎，大家相互拜年问好，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小三姐，光光说小镇的吉礼各家各户都要上供，咱们家有交吗？” 苏三冷冷地看着苏定：“再叫我小三试试？” 苏定呵呵：“三姐三姐三姐。” 苏三冷清的不像是过春节，倒像是清明节，气场之强大竟然在人群中形成了一个无人注意的圈。 她道：“咱们家是小镇唯三供奉灰雾之主的作坊，所以不需要提前上供。一会吉礼开始前我们现场上交以表尊重。” 苏定点点头：“那你准备上交什么？” 苏三道：“不知道，你是家族继承人，我又不是。” “家，家族继承人？” 拥有厂房五十平米，三台蒸汽机床和多达十个工人的二狗作坊继承人傻眼了。 我交什么啊？ 第四十九章 儒商王老爷？ 接福礼举办的地方就在小镇中心的圆形广场。 小镇大约有两万人，整个广场恐怕聚集了就不下一万。 广场周圈还有各类小吃摊，玩具铺，成群结队的孩子从这个摊位跑到另一个摊位，热闹非凡。 苏家作为灰雾大佬的供奉者拥有前排就坐的权利。 但他现在很想没人认识他。 整个小镇谁不知道灰雾魔主已经很久没有眷顾二狗作坊了？ 这时候恐怕不少人等着看苏家笑话。 “强叔新年快乐呀。”苏定看见到光头强大叔笑着打了个招呼。 光头强有些意外。 他尴尬地笑了笑，见左右没人注意才说道：“你爹没来？” “没，回老家了。” 强叔摇头叹气：“这二狗子办事咋这么不靠谱呢？” 他向周围看看，凑到苏定身边小声道：“不行你们就回吧，我听说刘家轮轴早上放话今年接福礼必拿头筹，要你们二狗作坊好看。” 苏定挑挑眉。 小镇作坊只有三户供奉灰雾之主。 首富王富贵供奉魔主却不是灰雾大佬，所以他曾经方言三个作坊谁能获得最大奖励，谁就是他未来一年的供货商。” 刘家轮轴算是小镇的老户。 但是从二狗作坊来到小镇后，接福礼第一的位置就被苏二狗一人包揽。 哪怕刘家轮轴和另一家钢铁作坊联合起来也不曾撼动苏二狗灰雾之主第一宠男的地位。 为这事刘家没少暗中下绊子，甚至联合全镇商户抵制二狗作坊，不买苏家的零件也不给苏家提供原材料。 可苏二狗不是一般人，哪会看得上一个破落小镇的商户。 苏二狗去了一次富贵工厂，没人知道他跟首富王老爷说了什么。 可离开后王富贵就宣布小镇中任何商家不得恶意抵制二狗作坊，要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 灰雾大佬的宠男会怕这个？ 苏定回过神来，对强叔道了声谢。 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是便宜老爹的债主帮他说话了。 难道是欠债欠出了感情。 圆形广场的最中间布置有一个大号升降台，位置很高能够清楚地看清周围的一切。 能够坐在上面的都是小镇有头有脸的人。 苏定和苏三走过来，跟下面的工人打了个招呼。 工人拉动闸门，升降台底部的三根管道喷出大量蒸汽，一个类似电梯的装置从上面下来了。 一上来，苏定就看到带着各种眼神看过来的人们。 小镇十老，刘家作坊的老板刘德旺，钢铁作坊的老板王二刚，蒸汽供应站的站长，小镇护卫队的队长，大多数人仅限于听说过你并没有见过。 看到苏定上来，老玄头神医做派十足地摆摆手，示意苏定过来。 老玄头端起茶杯，摆出着架子：“昨晚在家吃饭的时候就让你做好准备，怎么来这么晚？” 苏定眉头一竖，你什么时候说了？ 不过苏定立刻明白师父的想要说什么。 重点不是为什么没来，而是在家中吃饭。 老头是为自己站场子呢。 苏定立刻恭敬低头：“对不起师父，我的错。” 见苏定这么快就懂了自己的意思，老玄头满意点头：“就在我旁边坐着吧，二狗子没在你就是少东家，别太失礼。” “是。” 听到两人的对话，周围顿时传来窃窃私语。 苏二狗和老玄头的关系大家是知道的，但不是那个人格分裂的闺女吗？ 什么时候这小子也拜师了。 刘家轮轴的老板刘德旺嘴角一撇，拜师了又如何？ 接福礼拼的是祭品，拼的是魔主的眷顾。 你就是王老爷家的私生子也得看天意。 而另一边已经私下和刘德旺联合起来的钢铁作坊老板王二刚却神色多变。 他是小镇的最大的原材料供应商之一，无论谁拿头筹都离不开他这边。 之前答应刘德旺不过是气苏二狗平时做事傲慢，不通事故。 可如今小镇的神医摆明了要护着苏家，得罪他们到底值不值？ 世上复杂，人心最是深邃。 “师父，接福礼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苏定坐下后小声抱怨。 老头呵呵一声：“我哪知道你小子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我失忆了。” 老玄头一愣，倒是把这事忘了，他皱眉道：“这么说你也没准备祭品？” 苏定摊手：“一会把我姐给献祭了吧。” “呵呵。”苏三在后面发出渗人冷笑。 苏定赶紧缩了缩脖子：“您老这有祭品没？” 老玄头翻个白眼：“我又不是灰雾之主的人，当然没带。” “完犊子了。” 两人正嘀咕，苏定听到下面有人喊王老爷来了。 朝前面一看，发现很远的地方几辆造型霸气的蒸汽机车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和黑烟白雾轰隆而来。 黑压压的人群顿时向两边分开给车队让开了一条路。 小镇里这么霸道的没别人。 王富贵王老爷来了。 此时苏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车队不过刚进入广场边缘，这边平台上已经有人早早站起来摆出一副恭候的模样在那守着。 十老中有八人，刘德旺、王二刚都站起来了。 反倒是蒸汽供应站的站长和护卫队队长并无反应。 “按照龙国的要求，各地蒸汽供应站必须由官府掌控，蒸汽供应站刚刚转到镇长名下。”老玄头小声解释。 苏定明白过来。 两万人的小镇看似不起眼，其中的势力纷争不见得比朝堂简单。 王富贵当然是最有实力的大佬。 可去年才从江南制造局来小镇履职的镇长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才一年功夫，小镇的蒸汽供应和护卫队都已经牢牢掌握，就连原本由王富贵说了算的税收都开始插手。 水浅王八多啊。 车队停在平台下面。 苏定起身，老玄头问：“干嘛去。” “拍马屁。” 除了少数几人稳坐钓鱼台，大部分人都已经恭敬的站在电梯处等待迎接。 不大会，一大群人上来。 为首的是一个穿了一身书生长服面容儒雅的中年人。 一副和气生财，但又不让人觉得精明过头的感觉。 儒商？ 苏定闪过一丝惊讶，传说中行事霸道的王老爷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啊。 管他呢，先拍舒服了再说。 苏定仗着年轻力壮，抢先一步挤进来，一把抓住中年人的手使劲摇了摇：“王老爷您老终于来了，咱们小镇的人都等着您主持大局呢。” 中年人眉头一挑，露出一丝古怪笑容。 周围一片哗然。 只听后面的老玄头咳嗽一声，干巴巴道：“孽徒，这位是镇长大人。” 卧槽，马屁拍驴蹄子上去了。 第五十章 霸气外露 刘德旺幸灾乐祸：“苏家小子，镇长你都不认识，你们苏家天天都忙些什么。” 苏定却一本正经地皱眉道：“刘老板，您说得这是什么话！王老爷是小镇的主持大局，镇长大人中流砥柱，两条腿走路缺一不可。我们二狗作坊没别得本事，就是低头苦干、按时纳税。遵守镇长大人的一切指令，无论镇长在哪，无论我们认不认识镇长，都不影响我们对他的尊敬。” 刘德华鄙视：“巧言令色，谄媚之语。” 中年人哈哈一笑，拍拍苏定的肩膀笑容温和道：“谄媚之语不至于。你就是二狗作坊家的少东家吧，我与令尊见过一面，令尊是个实在人。小苏老板说得对，咱们秀水活塞有现在的稳定多亏了像二狗作坊这样低头苦干的商家，至于认不认识我不重要。” 苏定伸出大拇指：“镇长大气通透。” 刘德旺尴尬地点头称是，心中暗骂以前怎么没看出苏家小子说话如此油滑。 升降台再一次上来。 这回才是王富贵。 众商户态度明显更加热切。 刘德旺也顾不上这边，急忙弯着腰迎上去。 苏定很感慨，论谄媚他还差得远，至少这幅奴才相他就怎么都演不出刘老板这番资深老太监的姿态。 一个肥头大耳，神色傲慢，肚围比身高还长的油腻胖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这体重，怕是再多加一个人升降台都得完蛋。 “王老爷吉祥。” “王老爷新年好。” “王老爷……” 一众商户纷纷围了过去，不过苏定倒懒得往里面挤了。 他看出来了，刘德旺今天就没打算善了，憋着坏呢。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说句不好听的，你腚哥好歹也是带着金手指的穿越者，还能让小镇的破落户给制住？ 正跟两个嫡系说话的儒雅镇长见苏定一个人回来，好笑道：“正主来了，你怎么不去？” 苏定一笑：“同样的话没必要说第二遍，无论是对镇长还是对王老爷都不尊重。” 镇长笑着摇头：“小苏老板倒是却比其他人更真一些，看来确实像你说的那样，你是低头苦干的。” 看到老玄头在旁边喝茶，镇长又笑着打招呼：“老玄神医新年好。” 老玄头矜持起身陪着说了几句话。 苏定坐下，看仍有一群人围着王富贵，对老头道：“您老两边的码头都不拜，不怕有人给你小鞋穿。” 老玄头的回应很简单：“谁敢给？” 这三个字说得霸气。 老玄头当年在京都都是数得着的名医，周边十里八镇，哪个不知道老玄神医的名头？ 谁家都会有个一病三灾，总有求得着郎中的时候，得罪谁都不要得罪一位名医。 想到这，苏定美滋滋地低声道：“有靠山的感觉真好。老头，一会刘德旺找我麻烦你罩着点啊。” 老玄头斜睨：“你小子怕是昨晚吃辣椒吃傻了。我是你师父，不是你爹。拜师礼都没给还想让我倒贴，想屁吃。” 苏光光和韩大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来了，听到两人的对话大牛笑嘻嘻道：“二师兄，其实师父年前托我爹买了一批宫中流出的绝版春宫图，银子早就花没了，哪有钱给你出祭品。” 装高人的老玄头顿时破功，气急败坏道：“你个小牛犊子，再给我叭叭回去整死你！” 两个小孩顿时笑嘻嘻跑走。 苏定翻个白眼，对身边的苏三道：“看来还是要靠咱们自己。” 正看书的苏三头都没抬：“你是少东家，我不是。” 苏定叹息，怎么身边尽是一帮坑货。 …… 一波又一波的商户终于散去，王富贵迈着螃蟹步大摇大摆地向平台中间特制的加宽加大版座椅走去。 看见镇长也不过眼皮耷拉一下。 镇长不以为意，朝对方点头示意。 铁皮地板随着王富贵走路不停震动。 苏定心中惊叹，看这身形比日本相扑还夸张，怕是要六七百斤吧？ 正常人走路都困难，亏得王老爷这般风生水起。 轰！ 王富贵坐下的瞬间，整个地面都震了一下。 他环视一圈，特别是看到坐在老玄头什么的苏定时停了那么一秒钟，然后才道：“人到齐了就准备开始吧。” 准备吉礼的一群人正要行动，镇长出声道：“王厂长稍等一下，我还有一位客人尚未过来。” 很多人倒吸一口凉气。 王厂长！ 王富贵最大的忌讳就是有人叫他厂长，据说年轻时候去江南制造局推销零件，被一个小工鄙视小地方的穷鬼也配叫厂长。 从那之后，王富贵就恨上了厂长这两个字。 谁要是敢说就等着被人半夜埋乱坟岗。 也不知镇长是故意的还是不知道这个典故。 王富贵肉脸上挤在一起的眼睛，一句话不说就这么看着中年镇长。 镇长笑容温和地端着茶杯轻品，喝了一口又一口也不知到底喝进去没有。 整个平台寂静无声，除了看热闹的苏定和不怕事的老玄，所有人都低着头装鹌鹑。 许久，王富贵脸上忽然露出笑容：“镇长大人的客人当然要等了。” 霸气外露！ 没想到一个小镇土豪居然也有这种气势，刘飞倒有几分佩服这个白手起家的王富贵。 没大会，升降台再次发出轰鸣声。 一个清瘦如柳，带有几分柔弱之美的身影出现。 是魏清颜。 台上有人认出她的身份，顿时传来阵阵低语。 苏杭大户人家过来的小姐，家族产业直供军方相当了得。 其势力对于秀水活塞这种小地方来说可以称为庞然大物。 镇长迎了上去：“今日是我们小镇最盛大的接福礼，这才冒昧邀请小姐前来观礼。” 魏清颜的笑容官方而又不失礼貌：“能近距离观看伟大灰雾之主的吉礼是我的荣幸。” 魏清颜坐下，不着痕迹地用眼神和苏定打了个招呼。 苏定懒洋洋地摆摆手，算是回应。 众人神色各有不同，心中盘算着多了魏家这个盘外招的镇长将会在今后有什么变化。 王富贵气势不减，对新来的魏清颜也没有表现出一分尊重，依旧用他低沉却又霸道的声音道：“既然人齐，就快开始把，老子等着回家！” 一个面容白净，声音奸细的中年人站在平台边缘高呼：“吉礼即将开始，肃静！” 第五十一章 大手笔的祭品 “吉时已到，魔门大开！” 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伴随着齿轮砸击的铛铛声，平台上十几个工人费力地将分列于四方的巨大开关扳下来。 升降台剧烈的震动，只见下方的四个巨型蒸汽管道阀门大开。 苏定感觉到地面开始有规律地缓缓的震动。 紧接着，广场的一圈渐渐浮现出神秘灰色图案，苏定大脑中的太极图开始疯狂转动。 奇特的气息凭空出现，每个人都能清楚地感知到某种不可名状的伟力正在笼罩这个世界。 数不清地镇民痛哭流涕，甚至跪倒在地上。 诡秘最可怕之处在于除了它能保护你，还能影响你的心智，甚至让你逐渐疯狂沦为隐秘的奴隶。 苏定看得出至少有一半人的痛哭并非激动，而是因过度接近隐秘出现短暂的心灵失控。 大概年后医馆的生意会相当不错吧。 地面上，来自四个方向的神秘光芒在地上划过一道辉煌的线条，一层层清晰可见的灰雾从四面八方出现，将整个圆形广场包围起来。 这次就连平台上也有些开始惊呼，更多的人已经恭敬的跪下表示臣服，希望魔主的伟力不要让他们的心灵继续沉沦下去。 而下方的镇民少数人已经在嘶吼，在咆哮。 一副群魔乱舞的景象。 苏定发现此时还能够保持心态平和的人已经不多。 喝茶的老玄头，看书的苏三，眼睛半眯仿佛睡着的镇长，神情紧张但还算正常护卫队长，保持微笑的魏清颜和刘管家，面无表情的王富贵，还有王富贵身后一个穿着破皮袄的老头。 大雾彻底将这里包围。 处处低语，诡秘弥漫。 一种毫无由来的孤寂和惊恐从心底无端浮现。 这时，天空传来巨大的汽笛声。 地面的震动开始加剧，重达万吨的升降台出现了轻微的摇摆，每一下晃动带来的金属挤压的惊心动魄的声音都让所有人的心头为之一颤。 圆形广场的中央，升降台的对面，一个被红布盖着的巨大的金属构装体从地面升起来，遥遥指向伟大的天空。 苏定目瞪口呆，从这里路过无数次他都不知道原来地下藏着这么大一个东西。 这就是灰雾大佬的神像吧。 这时，镇民们终于从无尽诡秘中清醒过来。 大家不约而同将目光看向与神像遥遥相对的平台。 主持吉礼的白净男人回头，脸上流露出诡异而迷茫的笑容，仿佛失去控制一般。 他原本尖细的声音忽然间变得如金属般生砺：“万民祭品已经放好，现在请供奉魔主的商家献上自己的虔诚吧。” 苏定感觉到很多注视的目光。 有好奇，有戏谑，有嘲笑。 钢铁作坊的王二刚首先起身，他小心翼翼从跟随的伙计手里接过一个小箱子，然后双手托住箱底，低头恭敬前行。 走到平台边缘轻轻放下，然后打开。 里面是一个磨损严重、锈迹斑斑的零件。 镇长看见，轻笑道：“禁军二代装甲的护心镜吧，很早期的外骨骼装甲了。” 王二刚急忙点头道：“镇长好眼力，这块护心镜是三十年前禁卫军西南边境平定百越叛乱时某个禁卫勇士的护心镜，上面染有勇士的鲜血。” 镇长赞许道：“是护国勇士的精气神和血脉，亵渎之后必然能取悦魔主。” 苏定看向魏清颜，却发现她并无异常。 心中叹息看来魏老爷子做的一切终究无人知晓了。 这时，负责吉礼的人员已经在高声将钢铁作坊的祭品和意义大声布告出来，下面很多人发出赞叹声。 三十年前的勇士物品，确实难得。 王二刚犹豫片刻，还是接着说道：“王老爷，镇长大人，这次小店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两位大人能答应。” 镇长笑容可掬：“王老板客气了，我本就是旁观吉礼，如何做都由得你自己做主。” 王富贵很简单：“说。” “其实这次小店打算与刘德旺老板合作献祭，具体是什么还是让刘老板来讲解吧。” 刘德旺起身，先是谄媚地和王富贵和镇长鞠躬，然后将一口大箱子由三个人一起搬上来，看上去重量还不轻。 苏定有点好奇，这货到底藏了什么？ 刘德旺道：“两位大人，这东西是我费尽力气才从百越那边买来的。” 镇长好奇地笑道：“此为何物？” 箱子上有一道箓印制作的铁锁。 刘德旺将铁锁小心打开，箓印闪过一道微茫。 盖子掀开。 在场顿时传来一阵惊呼。 甚至连一直面无表情的王富贵都露出一丝惊讶。 刘德旺很满意现在的效果，他得意又不失恭敬地说道：“这是我高价从百越购来的西南二十万边军战死将士的遗骨，只可惜头颅在当时已经被百越国献祭，只留下半边残躯。壮士遗骨加护心镜，相信一定能让灰雾之主满意。这样……” 砰。 一声脆响打断了刘德旺的话。 苏定咧嘴一笑：“刘老板您继续，我不小心把杯子摔坏了。” 刘德旺翻个白眼，心道一会看你这失去眷顾的破落户还怎么有脸坐上面。 他接着道：“这样……” 哗啦。 再次被打断。 刘德旺愤怒地看着苏定：“你到底干什么？” 苏定迷茫地拿着碎片：“我怕扎脚，清理碎片啊！” 刘德旺冷笑：“我看你是怕一会吉礼灰雾之主不回应你心中害怕吧？” 苏定呵呵：“谁说灰雾之主不回应我了？前些天大佬差点叫我下去陪他老人家喝茶你不知道？” 刘德旺无语，居然有人如此厚颜无耻。 你特么一点抵抗力没有就是昏过去了！ 刘德旺看了一眼喝茶不语的老玄头，一咬牙道：“小子，你是老玄神医的徒弟按理说我要叫你一声小苏郎中。但今天是小镇的接福礼，只谈眷顾不论其他。如果这次你们苏家失了眷顾，就别怪我刘德旺不讲情面抢了你们家生意。” 苏定呵呵：“刘老板就这么自信？” 刘德旺竖立眉：“不信试试？” “行了！”王富贵突然说话：“接福礼是多年定下的老规矩，谁受到的眷顾多谁就证明谁家未来的箓印零件最好，自然就能得到订单并且获得镇长大人和我的支持。刘老板的祭品宣告下去，继续吧。” 第五十二章 这才是大手笔 刘德旺心中一喜，他要的就是王老爷这句话。 没了小镇供奉者的身份，看老子以后怎么玩死你！ 苏定同样收起戏谑的笑容，表情冷淡。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非要打断刘德旺的话。 或许是讨厌他得意洋洋，胜券在握的模样。 或许是不喜他的所作所为。 有人拿护国勇士的遗骨公然亵渎，而其他人居然是大为赞赏。 或许从这个世界人们的角度来看没有什么问题。 但苏定依然非常不爽。 苏定想起了魏老爷子谈到二十万将士一夜阵亡时的悲愤和哀嚎，他忽然感觉有些意兴阑珊。 随便从身上拿点东西应付过去吧。 这里跟老子三观不合。 苏定在很多人戏谑的眼神中站起来，这时老玄头突然说话了。 “各位，想必大家已经知道苏定是我的徒弟。” 很多人点头。 甚至连王富贵都收起平时的傲慢，微微转身正对老玄头以表示自己的尊重。 老玄头淡淡道：“二狗子有事回了老家，临走前托付我照顾好这小子。他一个小孩撑起作坊不容易，所以今天的吉礼我这做师父的总得有所表示。” 镇长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富贵微微惊讶。 刘德旺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其他人更是震惊无比。 师父代替徒弟出吉礼祭品算不得什么。 可关键这是在小镇的接福礼上。 按照规矩来说，这意味着老玄头公开表示与二狗作坊同为一体，代表着老玄头放弃了需要保持绝对中立的‘十老’身份。 为一个大家都知道失去了眷顾的作坊，值得吗？ “老玄神医，您考虑清楚啊。”同为十老的一位前辈劝说道。 十老代表的不仅仅是身份，更是官方的权利，在小镇甚至在整个恐慌机床县里都有着相当的地位和权利。 苏定不知道这些，但看他人的表情也明白老玄头牺牲不小，他皱眉道：“师父，要不算了吧。您老这样我以后还得给你送终，压力大啊。” 老玄头瞪眼：“放你奶奶个嘴的臭屁，老子我比你还能活，用你送终？” 老玄头从后面取出一个盒子扔给苏定。 “这是医经绝本《伤寒论》的一张残页，拿去吧。” 扑通！ 这次刘德旺是真的滑下来了。 连王富贵都震惊地起身，道：“老玄神医，您说的是绝本《伤寒论》残页？” 老玄头嗯了一声：“从我师父那传来的，错不了。” 镇长神情中满是羡慕和谨慎：“老玄郎中对苏老板真是堪比子侄啊，绝本《伤寒论》残页是我龙国医圣张仲和惊世之作，至今只在我龙国皇宫有一册医圣徒孙的手抄本，至于原书早就亡失。” “伤寒一论，性命所系，夫医者于医经之大典。是医者大道，医经之路必学之神书，这残页别说是小镇的接福礼，哪怕用于国家大典也毫不逊色啊！” 老玄头微微一笑，逼格十足。 苏定一把将东西塞回去，低声道：“这玩意这么珍贵留着当棺材本啊，用这多浪费。” 老玄头一瞪眼，同样压低声音道：“你们苏家没了灰雾眷顾，万一一会吉礼毫无反应你就等着一群豺狼吃干抹净吧，下点重药说不定就能起作用。再说你身份特殊，” 老玄头声音再低，若有所指：“刘德旺哪来的门路搞到三十年前的壮士遗骨？二狗子为什么失去眷顾？” 苏定皱眉。 他想起刚穿越时看到的几封写了一半的信。 便宜老爹语气中的焦虑不是假的。 按理说，作为落魄门阀哪怕再惨总也有些底蕴，为何苏二狗却如此担心失去眷顾？ 看来其中蹊跷颇多。 “小苏郎中。” 苏定正犹豫该如何做，魏清颜又站起来了。 苏三终于放下手里的书看过去。 其他人更是神情各异。 魏清颜轻笑：“前些日子托小苏郎中的福，治好了我的病。一直想找个机会报答，所以特意为小苏郎中准备祭品一件。” 苏定皱眉：“魏小姐，诊费您已经付过了。” 魏清颜轻笑：“却不足以表达我的感谢。刘管家，送上来。” “是，小姐。” 魏清颜笑着道：“说来也巧，我们魏家和当年西南边军关系颇深。刘老板买来了边军将士的遗骨，我这却有百越将军的完整虎符。是家中长辈亲手斩杀的敌军将领。” 刘德旺的脸刷得红了。 没想到在这撞到正主。 虽然亵渎正气之物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对比人家的祭品高下立判。 一个是自家将士的遗骨，一个却是敌方将军的虎符。 虎符是一国军力象征，从万军手中斩敌将，夺虎符是多大的荣耀？ 岂能是一个拿自家遗骨做祭品的人能比的？ 刘德旺下意识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王富贵，心中又惊又怕。 怎么会突然出了这么大变故？ 王富贵起身，皮笑肉不笑：“魏小姐出手慷慨不比老玄神医逊色，这样看来我们小镇今年必然能收获魔主更多的关注。希望小苏老板能代表令尊重获眷顾。开始吧。” 刘管家将装有虎符的小皮箱递给苏定，小声道：“小姐从镇长那得来消息，说有人想下了您家族供奉者的身份。” 苏定面无表情。 有点意思了。 苏定左手《伤寒论》残页，右手百越敌将虎符。 当消息公布出去的时候整个小镇都沸腾了。 这大手笔从小镇建立以来都没听说过，恐怕只有在江南制造局进行吉礼的王富贵王老爷才能比吧？ 在无数人期待地目光中，苏定走到平台边缘。 思考许久。 他从怀里掏出一石笔。 镇长充满期待地看着苏定：“小苏老板，不知这石笔有何出处？看似古朴，又透着几分不凡。” 苏定神情肃穆：“这笔是我师从老师多日练习之物，代表了我对知识的虔诚和积极向上的学习精神，这就是我的吉礼。” 苏定郑重将前几天随手用石头磨的，准备沾着水在石板上练字的小石块放到巨大神像前，而残页和虎符却被他收了回去。 全体傻眼。 苏定冷笑，屁大的小镇子玩尼玛勾心斗角。 镇长的话老子不信。 王富贵也不是好东西。 我倒要看看最后能钻出个什么牛鬼蛇神！ 第五十三章 失去眷顾 围绕在整个小镇广场周围的浓雾越来越低。 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座孤岛。 战栗中，恍惚间，某种噩梦中的场景缓缓浮现在每个人心头。 浓雾里一个巨大无比的身影缓慢前行，它浑身披挂着镣铐，每走一步都会让天地震动。 浓雾里隐藏着无数窃窃私语和怪异的尖笑，仿佛在嘲笑那高大的身影做着某种不自量力的事情。 嗷！ 巨人高举双手仰天咆哮，双手的镣铐愤怒、无情，充满不甘。 红布落下。 巨大的供奉神像显露在人间。 邪恶开始弥漫。 无数人开始低头虔诚祈祷，魔主不容凡人直视。 围绕在神像之下的凡人祭品燃起火焰。 没有感情的苍白焰火不但没有炽热反而让人愈感冰凉。 凡人们更加战栗了。 他们感受到伟大之主的恐怖伟力，他们知道自己的祭品正在被伟大之主品鉴。 亵渎！ 亵渎！ 亵渎！ 平台上，苍白瘦弱的主持人眼中带着狂热，他声音尖细而又机械，却清楚地传遍巨大的广场。 王富贵起身，镇长起身，老玄头起身，每一个人都起身。 无论他们的供奉魔主是谁，生活在这小镇之中无疑接受了灰雾之主的庇护，那么就该表现出最大的尊重。 “恶念空间感知到大量万民心力，可转化为太极图正能量。” “恶念空间感知到中等奋斗精华，可转化为太极图正能量。” “恶念空间感知到中等文墨书气，可转化为太极图正能量。” …… 低着头的苏定忽然被恶念空间刷了一脸。 磅礴的正面能量不用它提升都能感觉到。 苏定却一脸无奈。 这特么是给灰雾大佬的补品，你当着它老人家的面抢饭吃有没有想过后果？ 咚咚咚！ 苏定的心跳忽然间加快。 太极图飞速旋转，特别是代表灰雾之力神秘灵性触角，重新恢复了活力缓缓脉动。 苏定一愣。 这是大招cd转好了？ 自从上一次在家里制作出精工级零件之后，苏定与灰雾之力的联系就仅限于释放和吸收。 黄泉邪祟事件。 苏定的灰雾之力拥有缓慢恢复的能力。 但总量大概能催眠五个苟发财的样子。 为了方便计算苏定将每完成一次催眠所需的灰雾之力定义为‘一苟’。 但使用归使用，像上次一样心灵相通，一眼看穿灰雾隐秘的感觉再也没了。 如果这时候释放灰雾力量会怎样？ 记得恶念空间曾经说过如果太极图中阴阳平衡的话便能够阻隔外界对自己的窥视。 那么…… 苏定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作为一个资深玩家最重要的什么？ 富贵险中求！ 所有人都低着头，没人注意到苏定指尖一丝丝透露着古怪气息的灰雾力量缓缓散发。 太极图灰雾触角脉动的速度陡然加快。 苏定眼前出现幻觉。 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人，行走在浩荡无边的天地间。 它是如此高大，为了防止将天捅破，他不得不弯着腰、低着头，蹒跚前行在这个荒芜古老的大地上。 一道道触角蔓延出来，某种隐秘就在其中。 当几道触角终于蜿蜒出某种混沌的字眼。 没人注意到苏定的双眸燃烧出某种诡异的雾气。 嘴角勾勒出逐渐邪恶的弧度。 灰雾之力的第一重神秘灵性，他终于彻底看穿了！ 没人注意到，正在接受亵渎的祭品风向发生了些许转变。 五分之三向魔主神像飞去。 五分之二却缓缓升腾，落入升降平台之上。 温润的力量迅速滋润着干涩阴冷的太极图。 某种金色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占领者原本被隐秘和邪恶控制的太极图。 无论是灰雾之力还是据比尸的力量都开始退缩。 苏定的意识在下沉，沉入如汪洋般的暗红色的浆水中。 黑暗中，巨大如山脉的红色双眼出现在他面前。 一双诡秘，深邃的眼睛。 苏定立刻认出来，这正是灰雾中那巨人的眼睛。 无尽虚空中，巨人发出痛苦哀嚎震荡了整个猩红海洋：“救我！” …… 天空中某种神秘的力量开始落下了。 首先是下面的平民，忽然有人发出惊喜的呼喊。 “感受到灰雾的力量了！” “我的眼睛好转了！” “伟大的灰雾！” 广场仿佛变成了战场，不断有灰雾升腾而起。 紧接着平台上护心镜燃烧出灰色火焰，一道不甘的咆哮传出，紧接着被雾气吞噬。 王二刚惊喜的声音传来：“看我家那个方向，一道灰雾烟柱落到我家了。” 镇长眯着眼，恭喜道：“这烟柱有一人环抱，想来灰雾之主非常满意。” 王二刚脸上遮不住的狂喜。 然后勇士遗骨绽放出刺眼光芒，仿佛万军冲击的呼喊声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为之一震。 镇长感慨：“好强大的忠魂，这是位真正的勇士，恭喜刘老板。” 很多人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刘德旺，祭品越是高级，越容易取悦魔主。 看看小镇以后要变天了。 苏二狗家失去眷顾已是必然。 如此说来的话，小镇三供奉者就空出了一个位置。 这个位置该由谁来接替呢？ 王富贵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勇士的忠魂光芒达到了极致，大家知道灰雾吞噬的时间到了。 刘德旺控制不住低头向前走了两步，心中止不住的惊喜。 再过几秒钟，他刘家就重新成为小镇最受眷顾的作坊了。 再过几秒钟，苏家将成为无数踩狼虎豹的眼中钉。 没了魔主的眷顾，他家供奉者的位置能保住几天？ 就算有老玄神医罩着二狗作坊也必然完蛋了！ 十秒钟后。 光芒陡然消失。 苏定打嗝的声音打断了刘德旺的幻想。 刘德旺茫然地抬头。 为什么没有感知一点神秘灵性？ 他看向王富贵，发现原本面露赞许的王富贵重新坐了回去面色阴沉。 他又疯狂地跑向另一边自己家的方向，茫然失措地喃喃道：“不应该啊，为什么没有烟柱？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老玄头不急不慢地声音传来：“刘老板，看来今年您似乎失去魔主眷顾了啊。” 刘德旺满面疯狂：“不可能，这不可能！” 噗！ 刘德旺喷血了。 第五十四章 佳丽三千不及脏水一瓢 台上巨大的变故自然不会没人注意到。 大家都知道刚才的那道忠魂来自刘德旺的供奉。 可供奉之后为何没有任何力量眷顾刘家？ 一个恐怖的流言不可避免迅速在人群中传播。 小镇三供奉之一的刘家失去魔主眷顾了。 “这不可能！”刘德旺声音凄厉。 失去眷顾的他心灵防线正在迅速沦陷。 多年供奉获得的不止是魔主的神秘灵性，更是踏足黑暗后带来的无穷隐患。 之前有供奉者的身份在，就算有几个负面心灵状态总归还能保持正常。 但现在没了…… 刘德旺眼神变得疯狂起来，他指着苏定声音嘶哑：“别得意，你给我等着！你我都将失去眷顾，周围这些刚刚还对你露出和善笑容的人转眼就能吃掉你。我就算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苏定笑容温和：“刘老板，不如你先看看后面？” 后面？ 眼睛变得通红甚至有几分血色的刘德旺回头。 他看到了失去理智前最让人难以相信的一幕。 一支破烂石笔，就像是孩童随意打磨的玩具。 淡淡的文墨之气从上面浮现说明这只石笔确实起到过一定作用。 但这文墨之气如此黯淡，甚至不如很多平民家中供奉之物来得起眼。 这种东西亵渎的不是文墨之气，是伟大的魔主！ 但下一秒。 所有人都傻眼了。 整个广场无端卷起巨大风暴。 浓郁的灰雾瞬间席卷而起直通天地。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气息。 凡是与灰雾之主接触过的人都知道，只有在伟大魔主注视到某个地方时才会出现这种气味。 苏定嘴角含笑，用没人听见的声音轻声呢喃：“无名之雾，深渊之下。原来是这个意思！定金我收下了，作为医生你正式成为我的病人——灰雾之主。” 轰隆！ 庞大的龙卷灰雾落入东边的方向。 那里是……二狗作坊。 …… 惊天的眷顾一举奠定了苏定灰雾之主宠男的地位。 谁他娘的见过一只破笔能引来如此伟力的场面？ 苏定一夜之间成为小镇饭前便后的谈资。 苏定回到家中就一头钻进了老玄头的书房。 两人在黑暗的房间中面对面。 苏定皱眉：“师父，你不厚道。明知道我失忆了还不提接福礼的事，苏家被人算计了也不说。要不是你徒弟我一人承了灰雾之主万千宠爱，今日岂不是危险了。” 老玄头拉着脸：“先把残页还我。” 苏定摇头叹息：“我爹错信了人啊。” 老玄头愤怒：“快把老子的残页还我！” “几十年的情分不敌一张破纸，悲哉啊苏二狗！” 老玄头面色阴冷，不知何时手上缠绕了一条花斑毒蛇：“所以说你小子不打算还我了是吧？” 苏定讪讪将怀里的残页还给老头。 心好痛，这张纸怕是有‘一万苟’的伟力。 老玄头小心翼翼将东西收到自己怀里，这才见了笑脸。 他眉开眼笑地呵斥道：“你小子懂个屁！你以为二狗子这么傲慢的人为什么舍得将宝贝儿子送给我当徒弟？” 苏定一愣：“我老爹早就知道了？” 老玄点头：“废话。从你意外注视供奉神像之后二狗子就知道有人在算计你们苏家，可他又不能动用以前的神秘灵性，所以只能拜托我照顾你，然后先去京都把你那不靠谱的老母找回来。二狗子知道你和你姐体质特殊不想你们参与进来，但没想到你这‘知命人’的体质居然如此变态，真就什么不干都能吸引隐秘了。” 苏定眉头一挑，本来还想着怎么解释刚才的事情。 师父自己都脑补好了啊。 可以可以。 现在接了大佬的诊金，自然要帮它解决问题，苏定的职业精神很到位的。 他问道：“那到底怎么回事？” 老玄呵呵一声，满不在乎道：“你师父堂堂龙国神医需要考虑这破镇子里还藏着什么秘密？很多事情不外乎一力降十会。一页《伤寒论》砸下去，就算你没了眷顾老子我也能给你找回来。这么破局才叫痛快。” 苏定竖起大拇指。 霸气侧漏！ 老玄头忽然一脸神秘地凑过头来：“小子，我有个很严肃的问题要跟你探讨。” 苏定一看有戏，也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您说。” 老头皱眉：“你说你小子当初昏迷的时候是不是被那啥大人给睡了？咋又是‘知命人’又是上杆子送眷顾的？当真跟你说的那样后宫佳丽三千不及你这瓢脏水？” …… 笔记一：看似祥和的小镇暗潮汹涌。苏家供奉消失并非失去眷顾，而是有更深层次原因。刘德旺不过是一个马前卒只可惜在平台上疯掉了。双方势力暂且划分三派。 老玄头所代表的中立派：十老中有三人看似与王富贵和镇长都不亲近，拥有军方背景的魏清颜或可列入此类。 王富贵：拥有自己的供奉魔主‘璩小十家怪’，小镇首富，新手村通关boss。关系网神秘，势力庞大，超过十分之九的商户和作坊依赖他来生存。 镇长：深藏不露，供奉魔主未知，拥有江南制造局背景。考虑到制造局背后有南方财阀‘黎氏重工’的身影同样不可忽略，有些强龙的意思。 笔记二。 病人4号病例档案： 灰雾之主：目前已知拥有‘隐蔽’、‘心灵暗示’两种力量，更深层次的诡秘暂时无法接触。幻象中，我看到一个戴着无尽镣铐的巨人行走在灰雾之中，我看到一个巨人被镇压在深渊之下。那句不可名状的语言看来并非咒语，而是描述一个事实。 灰雾之主，更像个囚徒。我听到他在求救，看来这些年小镇中人虽然供奉它，却从来没人听到它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是什么。 问题是，谁囚禁了它？ 诊金：太极图吸收正能量的时候引起了它的注意，最后那道灰雾龙卷大概拥有‘一万苟’的灰雾之力，而自行吸取的正能量大约‘三千苟’，据比尸的力量相对弱小只有‘十苟’。另外被黄泉图收走的勇士忠魂不知以后会有何等变化，值得继续关注。 治疗方案：了解小镇背后的秘密，发掘灰雾的真相。 第五十五章 第三重神秘灵性 接福礼所形成的波澜仍在发酵。 刘德旺为了那具忠骨耗费了大量钱财，还欠下不下的人情。 结果这次刘家直接断了眷顾，明里暗里很多人开始惦记上他家供奉者的身份。 如果成为供奉者，小镇将免除全部税收，同时还拥有一些特权比如原材料购买优先权，供货优先权之类的。 偷鸡不成蚀把米，损失惨重的刘德旺这次恐怕要完蛋了。 不过这跟苏定关系不大，他在意的是刘德旺背后的人。 老玄郎中接了个急诊，说是县太爷的父亲中了邪祟连续三天不言不语。 当年老玄头受过县太爷的恩惠，所以一向懒惰的他破天荒带着光光和大牛去了‘恐慌机床’县城。 临走前老头交代苏定必须在他回来前搞定医经十八类文字的学习。 这次老头算看明白了，苏定就不能按常理看待。 别人需要十年八年，这妖孽说不定几个月就能搞定。 苏一一得了老头真传，如今勉强可以在医馆坐诊。 所以家中便只剩下苏定一人。 “小苏郎中在吗？” 苏定开门，发现门口停着魏家那辆特别壕的马车。 魏清颜没有戴防毒面具，她打着一把油纸和竹片做成的伞笑容可掬地和苏定打招呼。 车夫是刘管家。 他从马车里搬出一个大牛皮箱。 苏定急忙上去帮他一起搬进屋。 “苏姐姐没在家吗？”魏清颜一进屋就好奇地看来看去。 “在医馆坐诊呢。” 魏清颜对苏青的情况略有耳闻，她抿嘴一笑：“令姐还真是多才多艺，上次来的时候她谈起机械制造也是头头是道呢。” 苏定叹息：“说起这点我也得佩服，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人比我姐懂得多。” 刘管家将箱子推到角落，这才解下面具笑着跟苏定问好。 明显看得出，经过接福礼一事刘管家的态度比之前更加恭谨了。 一个普通的郎中或许会让人尊敬。 但一个明显受到魔主重视的供奉者却需要敬畏。 “小苏郎中，这些书都是小姐这些日子连夜写的医书。” 医书？ 苏定打开箱子，书墨的香味扑面而来。 魏清颜笑得很甜：“之前在家的时候身体不好，叔父也不让我随便出门。所以平时消磨时间大多都是呆在家里的书房，我们家的藏书在整个苏杭都是有名的多。希望小苏郎中不要嫌弃。” 苏定一脸惊喜：“怎么会嫌弃，这才是无价之宝。” 魏清颜道：“只可惜这些书都是用中文书写的普通医书，涉及神秘灵性的医书我看不了的。” “已经很棒了。” 苏定现在急需了解这个世界的医学体系。 老玄郎中是个好大夫，却不是个好师父。 因为老玄头等级太高，很多基础性的东西对他来说就是张口就来的常识，反倒容易忽略过去。 苏定带着魏清颜去办公室。 其实就是之前苏二狗的工作室。 工作室的空间最大，苏定干脆将之前的工作台还有各种工具都收拾到后院，这里专门当做他心理诊疗的房间。 房间经过重新布置，特别是苏青这位家政大佬的友情参考看上去比之前温和了许多。 沙发是二手淘来的，不过坐着还挺舒服。 前面摆着一张红木茶几，苏定给魏清颜倒上一杯有安神作用药茶，坐在了魏清颜对面。 “说起来还没恭喜小苏郎中获得灰雾之主的眷顾。”她惊叹道：“我在苏杭也见识过不少家族的吉礼，可从未见过如此气势磅礴的赐福，真是令人又羡慕又钦佩。” 苏定谦虚道：“运气好而已。魏小姐以后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 魏清颜一笑：“那你也叫我清颜就好。” 苏定想起那日刘管家的提醒，问道：“对了，那日刘管家对我说有人想下了我供奉者的身份？” 魏清颜神色一肃，点头道：“镇长是黎氏重工的旁支，之前与我家也算有些往来，所以那日他请我观礼的时候无意间提到小镇中似乎有人对苏家的供奉者身份有所企图。” 苏定点点头，结合老玄头所说倒也不算意外。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咱们先进行治疗吧。” 节前魏清颜和苏定交底之后，苏定想到了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恶念空间！ 上次暗中治疗苏二狗的时候他通过苏二狗印堂的颜色感知到他身体中的灰雾之力，也通过治疗吸取了部分力量。 魏清颜或许也可以这样试一下。 在苏定看来，神秘灵性是一把双刃剑。 它能够给人类带来大量的好处，但在使用的同时总会有部分神秘灵性附着在人类的精神之中给人造成巨大精神污染。 想要祛除这些心理疾病，内因是治疗心理疾病，外因是祛除精神中残存的神秘灵性。 标本兼治，才能达到彻底治愈的效果。 苏定重新调配的香料在屋内释放着安神的香味。 不大会，在苏定的引导下，魏清颜的呼吸逐渐规律且平稳起来。 太极图微转。 果然，苏定看到了魏清颜额头处黑红漩涡。 苏定微微皱眉。 当初观察便宜老爹的印堂只是略有青黑，可魏清颜身上的精神污染却如同跗骨之蛆，明显更加复杂。 不愧是拥有六种负面心灵状态的女人！ 不过没问题。 我喜欢有挑战的工作。 苏定微微一笑，右手轻轻放在魏清颜的额头。 心病是内因。 心理治疗有多种方式，但对现在的苏定而言催眠显然是最简单的。 灰雾大佬的心灵暗示完美契合了催眠术。 而且经过上次接福礼看到的幻象，苏定隐约间猜到了灰雾之主的第三层神秘灵性是什么。 他需要去验证。 太极图中，灰雾之力的触角勾勒出几道奇特的弧线。 这些弧线很神奇，明明就在眼前却一转眼就会忘记。 不可说，不可观，不可思。 不可名状的伟力怎么可以让人随意触摸到真实？ 一缕缕灰雾从手指间溢出。 整个房间中温度陡然降低，凭空多了几分诡秘。 灰雾没有散去，漂浮在魏清颜周身缓缓转动。 苏定闭上眼睛，轻声道：“先从中度焦虑开始吧。” 再睁开眼，苏定眼前变了模样。 他松了口气。 第三重……入梦。 第五十六章 道理我都懂，但为毛是…… 梦中的世界往往处于真实和虚假之间。 比如苏定所在的这条空无一人的小街。 这里看上去和平常的江南小街没什么区别。 可苏定看向小街的后面。 往往表面很正常的一栋房子，后半截却变成了一只如房子般庞大的扭曲恶心的怪物。 没错。 隐藏在房子后面的是半截肥腻流脓的某种怪物的身躯。 那怪物仿佛被困在了房子里，身体不断扭动发出不堪的低吼。 心理学中有一个‘精神分析学派’。 其鼻祖佛洛依德在《梦的解析》中就清楚的对梦进行过界定。 梦是对人某方面的一种揭示，梦是人们对世界的内心体验的产物。 人的某些意愿在意识状态下是不可接受的，且倘若它们在梦里被直白地表达出来，可能会干扰睡眠并引发焦虑。 所以一般情况下，人的梦往往都是荒诞的。 因为人需要用这种荒诞去掩盖内心的真实想法，使自己在经历梦境时才不会出现现实与梦境交错的违和感。 苏定认为这种梦的含义称为“显意”，而更深层的梦的真正含义称为“隐意”。 那么，魏清颜的“隐意”在哪里？ 滴答滴答滴答…… 苏定脑海中听到某种类似钟表指针移动的声音。 他将注意力集中到太极图中才发现此刻太极图中的‘灰雾之力’正在缓缓减少。 看来入梦需要持续消耗神秘灵性。 大约二十次呼吸就要消耗‘一苟’。 这可比单纯的催眠消耗大多了。 苏定加快步伐。 想要找打‘隐意’首先要找到魏清颜。 看她在梦境中要做些什么。 梦中的事物往往奇诡难测，苏定明明走在小街上，可一转眼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一栋房间里。 房间的东西很破旧，但布置很秀气，一看就是女孩的房间。 这里便是魏清颜在苏杭的家吗？ 很多东西看上去有些年头，但养护地很精细，由此也能看出魏清颜在家中的待遇并不好。 苏定想要打开窗户，却发现窗户无法打开。 屋门同样也是如此。 心理学中，封闭的房间往往寓意着封闭的内心和安全屋的概念。 或许在魏清颜看来这个房间就是她最后的安全感。 “明天新的一批零件就到了，记得准备吉礼。” 苏定忽然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原本紧闭的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慢慢打开。 苏定从门缝看出去。 原来门外就是自己刚刚看到的小街，街头站着一个面目扭曲的中年人和一个身材弱小的小女孩。 正是当初苏定在黄泉中见过的幼小版的魏清颜。 听到门开。 两人同时转脸看了过来。 也很显然扒门缝的苏定并不能隐藏自己。 五官模糊的中年人张开血盆大口咆哮：“不是跟你说了不准接触外人！！！他是谁？” 小女孩瑟瑟发抖，带着哭腔：“叔叔我不知道。” 那中年人就是魏清颜的叔父？ 苏定略一思考，便直接打开大门。 哭泣的小女孩发出惊恐尖叫：“不要打开我的房间。” 轰隆！ 天地瞬间变色。 乌云仿佛凭空出现，黑压压地落在了头顶不足十米的位置，让人心生压抑。 原本表面还算正常的小街上两旁的建筑纷纷破碎。 一个个或白腻、或血肉模糊、或奇形怪状的巨大章鱼般的身躯上演了一出群魔乱舞的恐怖戏剧。 仿佛打破了房间的禁锢，魔鬼重回人间。 太极图疯狂转动，提示此刻苏定处于高度危险当中。 苏定在心中默默记在小本子上。 看来‘入梦’并非绝对安全。 进入梦中的自己在治疗患者的同时，也是自身防护最脆弱的时候，必须直面患者内心深处的恐惧。 如果不能妥善处理，或许会遭遇反噬。 哭泣的小女孩。 狞笑着的面容模糊的中年人。 一整条街的巨型扭曲怪物。 群魔乱舞的世界中，苏定只是轻轻说了几个字。 “在自己的梦里怕个毛，你的小狗呢？” 哭泣声陡然停止。 小女孩茫然地看向苏定：“小狗？” 苏定叹息，一脸认命的模样：“没错，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你的世界里有一只金色小狗，它会保护你的安全。” 漫天肢体飞舞的恐怖怪物愤怒地冲向苏定。 它们要撕碎这个影响了世界的混蛋。 中年人笑声愈发邪恶，仿佛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苏定不为所动。 想要治疗病人首先自己就要坚定决心，魏清颜的梦境已经清楚地展现了她承受了多少精神污染和负面压力。 如果不将其释放出来，早晚会害人害己。 “这是你的世界，在你的世界中没人能伤害你。” 苏定用上了心灵暗示。 太极图中，灰雾之力的消耗陡然加剧，几乎每一秒都在减少。 魏清颜抬头：“叔叔您说的是真的吗？” 叔叔？ 怪蜀黍苏定点头：“没错，小狗会保护你，我也会保护你。” 苏定伸出手：“你看那些怪物，它们都会碎掉。” 小女孩看过去，下一秒，无数怪物化为漫天血雾。 而苏定为了完成这个心灵暗示耗去了整整‘三百苟’的力量。 但这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消除这些怪物必须让魏清颜自己相信她的内心能保护自己。 比如那个中年人。 苏定即便用上了心灵暗示也无法让魏清颜在梦中将其毁灭。 这是她的梦魇，只能让她自己祛除。 中年人疯狂地大笑：“小清颜，叔叔在等着你长大呦，为何还不快点长大！叔叔我已经等不及看到一个鲜美的你了！” 小清颜连连后退。 无数被苏定毁掉的怪物重新组合成一个更加巨大，更加恶心的血肉组合体。 汪！ 天边忽然传来一声犬吠。 哭泣的小清颜抬起头，正好看见那乌黑的阴云之中一道耀眼金光冲破禁锢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那是一只金色的狗狗。 是她的保护神。 小清颜带着奶音欢呼起来：“苏苏你来了！” 苏定嘴角一抽，苏苏？ 耗费了三百苟的心灵暗示，还是不如‘犬化’版的自己更值得魏清颜信任。 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宛若战神降临的金狗终于落到地面，撞碎无数怪物欢脱地飞奔到小清颜身边来回转圈闻来闻去。 小清颜发出咯咯的笑声将这只大狗抱在怀里。 苏定当场跪下了。 道理我都懂，为毛这个是只金色哈士奇？ 第五十七章 见鬼了 汹涌澎湃的黑红之力涌入太极图。 苏定表情销魂，恶念空间每一次吸入新的神秘灵性都会让人产生一种被那啥的快感。 这种感觉简直让作为直男的苏定又羞耻又欲罢不能。 魏清颜这种萌妹子也就罢了，万一以后病人是便宜老爹这种抠脚大汉岂不是…… 想到这苏定突然从混乱的梦境世界中清醒过来。 成功了！ 魏清颜印堂的黑红漩涡呈现出明显的缩小趋势。 中度焦虑这个负面心灵状态已经消失，连带着其他几个负面状态也有些许改善。 太极图一共耗费了一千苟的灰雾之力，按照现在的恢复速度需要二十天才会恢复过来。 作为收获，苏定从魏清颜那吸取了两百苟的黑红之力。 想了想，苏定露出奇怪笑容。 就好像交换了什么不可说的东西似的。 从表面数据看苏定好像吃亏了。 男人嘛，这种事总是要吃亏的。 其实不然。 首先灰雾之力可以缓慢恢复。 第二苏定得到了他最想得到的东西。 吸取了魏清颜的黑红之力就意味着可以从她那里得到某种技能。 魏清颜的技能有什么？ 自然是她可以给零件大规模赋予神秘灵性的本事。 年前两人交谈的时候魏清颜曾经提出可以由苏定制作零件，她来赋予神秘灵性。 当时苏定就想到了更好的解决办法。 制作魏家的军工零件自然收益更高，可也要面对一个强大对手。 而得到魏清颜的经验，苏定完全可以将生意扩展到任何领域，干嘛非要和魏家过不去？ 魏清颜睡得很深沉，苏定没有打扰她。 给她盖上毯子悄悄出了房间。 一开门吓了苏定一跳。 刘管家手里拎着一截水管阴着脸站在门口。 “刘管家这是准备给我家修水管呢？” 刘管家余光瞥见盖着毯子昏睡的魏清颜，表情更加阴冷了。 “小苏郎中，请问您刚才是在治病吗？” 苏定呵呵一笑：“不然呢？” “就没做点其他什么？”刘管家握着钢管的手指发白。 苏定翻个白眼：“不信自己进去看。” 忠心的刘管家快步冲了进去，发现小姐衣衫完整睡眠深沉，然后一脸尴尬地出来道歉了。 听到刘管家解释他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催眠进入梦境世界后魏清颜因为噩梦一会哭，一会求饶，不时还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刘管家还以为小姐被欺负了，正好看见苏定出来。 苏定好奇：“这奇怪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刘管家一脸打死都不说的表情。 看样子魏清颜还要睡一段时间，苏定跟刘管家打了个招呼就去了后院。 后院的一个房间被重新改造成工作室。 里面有苏定年前就准备好的轮轴。 大招cd转好之后苏定还没有试验过，正好这次看看效果。 刻刀握在手中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是便宜老爹苏二狗的经验。 苏定没急着行动。 只依靠盗取别人的技能永远不能将其转化为自己的东西。 每一次蚀刻就像是一次填鸭式学习，只有真正将其转化为自己的东西才算是脱离了恶念空间的限制。 就像现在。 太极图鼓动的灰雾触角就像是一个摆在眼前的模板。 苏定完全可以照着模板蚀刻，这就是最佳的路线图。 而苏二狗的记忆中，他的箓印源于一次次试错，源于不断的供奉魔主获取的少数神秘灵性。 因为神秘不容直视，所以他只能通过不断的总结来找到答案。 为了这个箓印，苏二狗耗费了三年时间。 而很多家族作坊甚至需要用几代人持续的供奉最终才能找到完整的箓印。 这就是为什么供奉者的地位如此高。 苏定从一开始的起点就比苏二狗高了无数倍。 蚀刻开始。 苏定的双眸闪动着诡异的灰色雾气，整个房间布满铁锈味。 苏定指尖没有释放灰雾之力，只是单纯地将他看到的图案复制出来。 不需要赋予神秘灵性大大减少了精力的消耗。 太极图中有足够的灰雾之力供苏定消耗。 一副完整的箓印完成只用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 而苏定消耗的不过是观察过程中的‘一苟’之力。 简单！ 苏定心中大喜。 照这样来看，箓印零件的产量将相当可观。 箓印零件的价值哪怕是普通级的一个也堪比一千个普通零件。 他看到无数银元滚滚而来的模样。 苏定一口气做了十个轮轴。 明显感觉到那种熟练不是来自于记忆，而是自己的本能。 繁复而诡异的箓印每一个看上去都不一样，这就是神秘灵性的奇怪之处。 明明是同样效果的箓印，可每一次蚀刻出来图案的却都不一样。 简直是自带防盗功能，其他人想盗版都盗不了。 没有固定格式就没有图纸，没有图纸就无法扩大生产。 无法扩大生产那箓印零件就始终小众而稀有。 这就是为什么大量家族式的小作坊存在的一个重要原因。 问题来了。 魏家是如何做到大规模半成品生产的？ 苏定将太极图中盘旋的黑红之力调出。 黑红之力有种莫名的暴躁感。 对比阴冷沉静的灰雾之力更加难以驾驭。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属性才更加适合制作军工零件。 那么它的神秘灵性是什么？ 苏定开始缓缓释放这种力量。 一道微弱的黑色能量出现。 苏定耳边猛然听到成群结队的嘶吼声，就像在战场冲锋一般。 紧接着那声音黯淡下去，苏定莫名其妙地就感觉房间的灯光忽然就黯淡了下来。 嘿嘿。 一个尖细的笑声从旁边传来，苏定看过去。 发现墙角有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皮肤剥落焦黑中带有几分红嫩，仿佛刚从火堆里出来的扭曲身体。 苏定面无表情，这货从哪冒出来的？ 他问：“神仙？” 没有反应。 “妖怪？” 那东西开始缓慢转身，露出一张被火焰蹂躏一万年的面容。 它张开嘴，嘴唇的血肉因为黏连发出不堪的撕裂声，让人毛骨悚然。 这画面冲击力堪称顶级恐怖片。 苏定一拍手恍然大悟道：“长得这么丑原来是只鬼。你好老弟，早上吃了没？” 第五十八章 召唤小鬼？恶鬼？傲娇鬼？ 见鬼一点都不奇怪。 这世界比鬼牛批的大佬多了去了，它算老几？ 真以为自己长得丑就能活得久，长得帅就老得快了？ 或许那鬼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类，它都这么吓人了苏定还贴脸嘲讽研究它嘴里长了几颗牙。 面容可怖的鬼不得不向后缩脖子，形成一个身子在前，脖子和脑袋向后弯曲了近八十度的扭曲造型。 “你……走开。”烧死鬼的喉咙应该是被灼伤了，声音那叫一个难听。 苏定大为惊喜，一把抓住烧死鬼的手：“老弟还会说话啊，快跟哥哥说下你怎么死的？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医学上特别是心理学上一直认为濒死状态是一种很奇特的心理状态，但是能从濒死状态活过来人的不多，我这一直缺少足够样本，可算逮到活的了。咦？你这算生算死？” 烧死鬼的头都快贴到墙上了。 它终于忍不住咆哮：“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你把我叫来的！是你把我叫来的！现在你问我要做什么？” 见到传说中的鬼一激动差点把正事忘了。 苏定终于从魏清颜的记忆中黑红之力第一层神秘灵性是什么。 召唤小鬼。 当初魏老爷子身边就有一只小鬼，还从布帘子后面偷窥他来着。 “身上这么脏也不知道洗洗。”苏定松开手，发现手上沾了一层黑红色油腻腻的东西，一脸嫌弃地在身上擦抹。 烧死鬼：“……” 作为一个资深老鬼它也算见过不少世面，几乎所有继承黑红之莲神秘灵性的供奉者第一次召唤小鬼时都会吓得屁滚尿流。 像这货这么淡定的它也是头一次遇见。 本来以它的身份这种低阶召唤是不需要回应，随便扔个小鬼上来就得了。 这不是在下面闲得蛋疼么？ 本来想找个萌新欺负一下，结果反被人调戏了。 烧死鬼眼中闪烁着怒火。 黑红之莲的神秘灵性对它的制约力度很小，如果非要整死眼前这个人类的话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刚想到这。 烧死鬼的灵魂仿佛被什么不可名状的伟力直接击中，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瞬间让它哀嚎着躺在地上。 苏定莫名其妙：“不让你做事也用不着这么痛苦吧？黑红之莲的箓印一层是召唤小鬼，小鬼负责引导神秘灵性注入箓印之中。这比灰雾之力高端啊，居然能指使小鬼。行了老弟，别哭了。我让你干活还不行吗？这觉悟，你生前肯定是年年当选十佳劳动模范。” 烧死鬼疼得全身都贴在了墙上。 为什么？ 为什么它刚刚只是升起了一个杀死这个人类的念头，就像是亵渎了什么绝不可触碰的东西？ 它身处西北热恼地狱，哪怕比它高了两个级别的地狱摄主：鬼帝杨云都不曾让它如此恐惧。 “你是谁？” “我苏定啊老弟。忘了问，你多大？”苏定笑眯眯道。 “不要废话，到底要我做什么？”烧死鬼一点都不想多呆，既然自己作死跑了出来就赶紧完成指令：“是要我屠城，还是收集万人份灵魂，快说！我都给你做到。” 苏定指指桌子上的零件：“我杀人干嘛。替我附个魔。哦，赋予神秘灵性。” 烧死鬼生无可恋地看着苏定：“你叫我出来就干这个？” 苏定微微皱眉：“很难吗？如果难就降低难度，按照你自己的能耐蚀刻箓印，不一定非要使用灰雾之力。” 我不是，我没有，你能不能稍微尊重我一下？ 烧死鬼心中有万千话最终化为一句叹息。 自己好歹也是西北热恼地狱有头有脸的鬼王。 平日里别说这种普通人类，就算是那些行走于诡秘中的黑暗行者也得小心翼翼献上供奉它才会偶尔回应下对方的祈求。 身为鬼王，再往前一步它就能踏入诡秘，正式成为人类口中的魔主。 这几乎是食物链的最顶端。 所以老子这么叼，你叫我给你那破零件附魔？ 它没听说过这所谓的灰雾之主是谁。 黑暗世界魔主万千，像这种只存在某个小地方依靠个别人类供奉的普通魔主多了去了。 论地位的话甚至不如它这种正儿八经地狱出身的鬼王有前途。 烧死鬼盯着苏定看了许久，确定这货不是跟自己开玩笑。 它露出一个恐怖的笑容：“你，很好。” 苏定见对方磨磨唧唧拉着一张狗脸：“我好不好用你说？能干就干，不能干赶紧走别耽误我时间，我分分钟几百万跟你闹呢。” 烧死鬼双眸火焰爆起，声音低沉：“将你的供奉的魔主摆出来并且献上吉礼，我会将其神秘灵性融入零件。” 苏定哦了一声指尖随手释放神秘灵性。 噗！ 烧死鬼吐血了。 大概是它死后第一次吐血。 它看着苏定指尖蕴绕的神秘灵性结结巴巴道：“你能直接释放神秘灵性？” 苏定莫名其妙：“很复杂吗？” 噗！ 第二口老血喷出来。 没有吉礼你一个普通人哪来的神秘灵性！ 烧死鬼重新审视苏定，眼中闪烁着不可说的光芒。 眼前这个人类绝对不是普通人，他确定对方没有踏入黑暗，但直接释放灵性又是货真价实。 但这……跟它没有关系。 它只想离这个人类远一点。 以鬼王的实力区区十个零件连屁都算不上，更何况还只是第一层的基础神秘灵性。 一秒钟的功夫。 轮轴上闪动着些许黑芒。 苏定惊喜的声音传来：“卧槽，全都是精工级零件，老子要发了！” 鬼王面无表情，总感觉尊严受到了无限羞辱。 精工级零件你就激动成这样？ 要是你释放的神秘灵性够高级，老子分分钟给你整出个顶级魔器你信不信？ 算了…… 烧死鬼干巴巴道：“你的要求我已经完成，我走了。” “别急，忙活半天喝杯水再走呗。” “呵呵。” 鬼王阴冷的笑声逐渐消失。 屋内仿佛被什么东西夺走的光明也重新出现。 十个散发着黑芒的精工级箓印零件熠熠生辉。 …… 笔记本一： 黑红之莲：神秘特性第一层召唤小鬼。第一次见到传说中鬼魂，很新鲜。只可惜被召唤来的小弟有点傲娇，喜欢干活不喜欢说话。这种好员工希望以后能多招几次。 大规模神秘灵性赋予：目前已知通过小鬼为中转渠道赋予，但记忆中未出现如何实现第一步大规模半成品箓印零件的制作。或许是因为吸收的技能还不够，期待下一次治疗获得。 第五十九章 京都内阁 龙国京都。 一栋栋富有龙国风格的精致建筑错落有致，这里不仅仅是龙国人才最聚集的地方，同样也是龙国宫廷式建筑的集大成之地。 信步其中，四角轻盈翘起，玲珑精巧，气势非凡，分部其间的建筑既有庑殿建筑雄浑的气势，又有攒尖建筑俏丽的风格。 “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无以重威。” 在壮观的风格之中又能看到现代常见的深灰色蒸汽管道隐藏在精致的花草丛林之中，给大气的宫廷建筑群又增添了几分现代的深沉。这里每一个朱红色的门户后都隐藏着家室深厚的门阀氏族。 有官位没底蕴，同样没资格住在京都内城。 街边不时巡逻而过的经过的御林军会让宵小知道什么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在这些华贵而深沉的建筑中一个非常不起眼的阴惨惨的灰泥住宅，洋铁水管上生满了青黯的霉苔。 只有一扇窗里露出灯光，灯上罩着破报纸，仿佛屋里有病人似的。 窗上的玻璃已冻严了，因为轰鸣的蒸汽锅炉源源不断的输送着蒸汽为这个古老的宅子供暖、熏蒸，化出鹅蛋圆似的一块，俨然一幅严冬水墨画，里外镶着无尽的夜景。 谁都想不到这小小的宅子里住着的居然是在整个龙国都权势极盛的文渊阁首席大学士、首辅徐麟。 六十岁了，还没有谢顶，一头灰的头发总是梳理得井然有序，分缝清晰笔直。 有着柱国之称的徐麟执掌文渊阁已然二十一年，门生故旧遍布京都六部，就连一向与文官体系不对付的军事勋贵和南方财阀们也对其敬畏三分。 徐麟面前站着四个人，均为内阁中的几位阁老。 论身份四人虽低于首辅却也同为一品。 但四人战战兢兢低着头，连直视徐麟的勇气都没有。 徐麟手中拿着一本江南制造局送来的奏章，从花镜的边缘一字一句地看着，脸上一缕笑纹都没有。 似乎从首辅大人入文渊阁后就再也没人见他笑过。 许久，手中的奏章终于看完。 徐麟抬头，道：“各位大人认为这份加急奏章应当如何票拟？” 四人同时弯了腰。 内阁大臣负责将各地奏章汇总，并且在呈报圣皇前将处理意见贴在奏章上面，这叫做“票拟“。 可徐麟主政文渊阁以来作风强势，虽然另外四位内阁大臣也拥有票拟权，但事实上他们也只能建议，真正的权力属于徐麟。 为首的年纪明显比其他人更大的内阁大臣高河露出一个不算谄媚的笑容：“首辅大人，江南制造局是黎氏重工的产业，南方财阀一向抱团，这次同意临时增加产量已然是作了退让。或许箓印零件储备一事放到开春之后再重新调整也行。” 徐麟鹰一般的眼睛扫过高河，这位号称常青树的老内阁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忙道：“但是国情危及，财阀亦是国之重臣，理应在这个关键时刻做出表率。” “呵呵，高大人不必紧张。”徐麟轻轻推了下眼镜：“我知道在年底突然要求各大制造局和重工集团提升产量引起很多方面的不满。但是作为内阁我们不需要向任何个人和势力负责。如今的局势各位也清楚，西南百越蠢蠢欲动，西北泰伯利亚帝国虎视眈眈，今年中元节又是百年一遇的太古神系复苏之日，如果不尽早储备各类战略零件，怕是要有无数黎民百姓遭罪。” 四人忙道首辅大人说得对。 徐麟将江南制造局的奏章扔到一边，淡淡道：“我亲笔给黎氏重工族长黎青山写一封信，这个时候任何人不得讲条件，我只要开春后看到足够的箓印零件储备，其余一概不论。” 徐麟又拿出第二封信。 内阁中最年轻的林道珍大学士赶紧道：“首辅大人，这是京都锦衣卫左户所送来的密报。消失二十年的勋贵家族苏氏出现在京都附近，但对方警觉性很高，锦衣卫的探子们跟丢了。” 徐麟抬头，惊讶道：“哪一个苏氏？苏擎天的后人？” 林道珍低头：“苏擎天大将军当年为了子孙自承因果，逆转命数结果遗憾离世，之后苏氏一族辞去全部官职，变卖产业分散到全国各地。各地密探一直有对苏氏的动向进行密查，除了苏氏后继族长苏二狗和妻子林曼不见踪迹，其余诸人均在册。” 徐麟轻声道：“那这次出现的是苏二狗？” 锦衣卫做事向来缜密，如果是其他苏氏族人不会专门密报内阁，他们自己就能处理。 林道珍道：“应该是他。” 向来临山崩而色不变的徐麟破例面露急色：“告诉锦衣卫左户所此事一定要压下去，不准任何人外传。尤其不能让东厂的人知道。” 林道珍露出一丝犹豫之色：“首辅大人，锦衣卫是皇家鹰犬，他们密报此事已经是违制，如果内阁将此事压下去被圣皇得知恐怕于您不利。” “林阁老，这事您听首辅大人的便是。”徐麟没说话，反倒是向来和事佬的高河出声了。 林道珍微微诧异，却很好的掩饰起来。 既然有个高的顶着他自然不需要多说什么。 “几位没什么事先退下吧，高大人留一下。”徐麟摆摆手示意其他人可以离开。 待脚步声走远，徐麟才卸下严肃，看着与自己同朝四十年的老朋友道：“你说苏擎天的儿子突然来京都要干什么？” 高河苦笑：“总之不是好事。苏家父子都是从边疆炼狱走出来的混世魔王，林曼这丫头片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年为了那件事他们差点没把整个京都闹翻。也就是首辅大人和苏擎天大将军有几分香火情才劝住了那场动乱，不然此刻这天家究竟是哪一位还不一定。” 徐麟面色严肃：“高大人慎言，当年圣皇年轻时虽然纨绔，但这些年威势愈盛，黑暗之路更是深不可测，慎言慎言。” 高河也知道说错了话急忙转移话题：“那苏二狗该如何处置？” 徐麟踌躇半晌：“既然是悄悄的来应该不是来找麻烦，通知三法司密切注意京都动向，任何涉及‘道德上君’的邪祟事件全部报送文渊阁处理。另外锦衣卫指挥使秦白虎那烦请高大人暗中给予提示，秦白虎是苏擎天从‘酆都’带出来的，他会明白该如何处理。” “是大人。” 第六十章 药到病除 魏清颜睁开眼，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屋顶。 她心中一紧急忙坐起来，低头一看身上披着毯子，衣服也完好无损。 魏清颜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没想到一向警觉的自己居然睡得如此深沉。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来自负面心灵状态的那种恨不得撕碎一切的暴躁感似乎消失了。 就像身上千斤重的担子猛然间卸掉了一百斤。 虽然依旧沉重，却让人看到了希望。 魏清颜几乎是蹦着从躺椅上起来，心中满是欢喜。 小苏郎中好厉害！ 门外一直候着的刘管家听到动静，悄悄开了一丝门缝，发现自家小姐已经起来了急忙进来。 “小姐，您总算醒了。” 魏清颜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说话都带着几分轻快：“刘叔叔，我感觉现在好舒服，浑身轻松呢。” 刘管家充满感慨道：“小苏郎中说他确定有办法治好小姐的负面心灵状态，只要多进行几次治疗，小姐会越来越好的。不得了啊！这世上有多少人为精神污染所困，小苏郎中以后必然要成为名扬全国的神医。” 魏清颜急忙点头：“小苏郎中呢？我要亲自谢谢他。” “小姐您一觉睡了足足十二个时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小苏郎中去了医馆，说小姐醒来可自便。” “那我们去医馆。”魏清颜说完面露犹豫之色，又道：“还是算了，我得想想怎么答谢小苏郎中，不然以后怎么好意思上门求治。” …… 魏清颜那边且不谈。 苏定来到医馆的时候发现门外的队伍排了足足半条街，一直延伸到拐角的地方似乎还有人站着。 接福礼一事后，苏定已经变成小镇的名人。 看到他过来，很多人忙不迭问好，忙着给他让开路。 大家都知道医馆一一郎中和苏定的关系。 苏定进门。 苏一一正一本正经地给人号脉，俨然一副神医模样。 看到苏定进来苏一一立刻露出原型，满脸带着哈士奇一样的欢脱，跟苏定摆手：“二师弟，你来了。” 二师弟你妹啊！ 苏定翻个白眼，走过去：“外面怎么这么多人？” 苏一一发现很多病人正好奇地看着自己，急忙将刚才的欢脱掩藏起来故意压着嗓子道：“接福礼结束，家家户户都要沾染些神秘灵性，难免会造成精神污染，病人自然也就多了。” 旁边的大婶笑道：“多亏一一郎中，我们吃了她的药感觉最近轻松很多。” 苏定忽然明白一向懒散的师父为什么突然去了县城。 感情是知道这时节病患太多，又不想因为不坐诊坏了名声，这才将锅甩给苏一一这个冤大头。 苏定看苏一一浓重的黑眼袋，问道：“今天几点开始坐诊的？” 苏一一打了个哈欠，一边开药方，一边道：“从昨天上午到现在一直没睡呢。” 苏定：“……” 人家是夜之精灵，您这是作死精灵吧？ 苏定看着外面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病患，很多人额头上都有或多或少的青黑之色。 不过这精神污染浅淡的很，连列入负面心灵状态的资格都没有。 最多也就是噩梦变多，心情急躁或者偶尔听见幻觉之类。 这么多人要是挨个看一遍苏一一怕是要累死。 苏定轻声叹息，看在大姐头的美味早餐还有小三姐小五姐的份上，腚哥我出手一次。 “走开，剩下的我来。” 苏一一抬头，小脸上写满迷糊：“你来干嘛？” 苏定瞪眼：“给人看病。” “你才学了几天。”苏一一刚露出嘲笑的表情，然后想起苏定治疗精神污染的绝活，两只眼睛顿时亮起来。 “是不是要用催眠治疗法！快来快来，我要看！” 苏定看到苏一一背后有一条无形的毛绒尾巴摇来摆去。 “开什么玩笑，这么多人玩催眠不得玩死我。” 苏定站到医馆门口，朗声道：“各位！” 众人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各位，我有一个绝招专治轻微精神污染，如果是此类疾病可不经过一一大师姐直接找我，保证药到病除。” 人群中顿时骚动起来，各种窃窃私语。 苏定的话大家将信将疑。 供奉者本身就是最大的精神污染源，大家对他敬畏有一半倒是担心哪天供奉者精神崩溃了引来邪祟。 可要说污染源会治病……靠谱吗？ 见大家都是一副不信的模样，苏定笑道：“有没有用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我来！我信得过少东家！” 远处忽然有人说道。 苏定看过去，发现原来是陈老实，便笑道：“陈老哥来试试吧。” 从没被这么多人盯着的陈老实露出憨厚笑容，有些害臊地半低头快步走上前来。 苏一一已经让出了位置给苏定。 两人在桌前坐下。 苏定将提前准备好的几味药材碾碎，然后取出些许后倒入开水冲泡。 “喝了这碗药水，保证药到病除。” 陈老实啊了一声，看着漂着零星药沫的白开水。 就算是少东家也太不靠谱了吧？ 苏一一想说话，被苏定瞪了一眼给憋回去，正噘着嘴在旁边生闷气。 陈老实一口喝下去。 除了觉得那药沫有点塞牙外没有任何感觉。 “陈老实，感觉如何？” 后面有人问。 “感觉，有点难喝……” 众人哄堂大笑。 苏一一暗搓搓地在旁边对二师弟露出一个鄙视的表情。 陈老实一脸为难，说实话少东家面子上怕是挂不住。 可不说实话自己委实是什么感觉都没有。 正纠结间，陈老实忽感腹中有一股浅浅的热力升腾，他惊奇道：“肚子里怎个就热腾腾的。” 苏定一笑：“别急还有。” 陈老实正要说点什么，忽然觉得这两天一直心惊肉跳好像要发生什么坏事的那种感觉没了。 他咦了一声。 后面看热闹的人群也跟着提了口气，但等了半天又不见陈老实说话。 好一会，终于有人忍不住嚷嚷起来：“到底咦什么嘛。” 陈老实笑得一脸褶子：“咋个突然觉得心情变好了。” 后面又有人说：“真的假的，可别是骗人。” 陈老实不擅长争辩，听到这话顿时脸都憋红了，结结巴巴反驳道：“怎个就骗人，我就是觉得心里舒服了，但不知道该咋说。” 在角落里站着的苏一一幽幽道：“测一下不就知道了，我那有测试简单精神污染的药水。” 一分钟后。 按有陈老实指纹的药水渐渐起了效果，专门经过供奉可以对神秘灵性有反应的草纸变成淡淡的红色。 这意味着陈老实的精神污染已经消失。 众人愣了一秒钟。 紧接着蜂拥而至。 “小苏郎中，快给我看看……” 第六十一章 苟发财求救 不过一上午的功夫苏定便搞定了二百多号病人。 大家愁眉苦脸地过来，喜笑颜开的走人，纷纷道，镇上又出了个小苏神医。 其实苏定哪有什么特效药。 陈老实说的那种热乎乎的感觉不过是几味温补的药材。 而真正起作用的是太极图。 小镇中人能接触到的神秘灵性只有灰雾之力。 而且连负面心灵状态都谈不上，只是非常浅显的一些污染。 以苏定对灰雾之力的理解吸收起来比吃饭还简单，分分钟搞定。 苏定施施然收拾起桌上的残渣。 而苏一一两眼冒圈，不住地嘟囔着为什么会这样之类的话。 可怜这孩子学了十几年的医经，结果一上午的功夫差点三观尽毁。 “到底为什么嘛？这药不该有作用的。”苏一一眼泪巴巴的围着苏定转。 苏定终于发了善心：“别纠结了，这方法只对我有用，我背后有大佬罩着。” 苏一一也不哭了，眼中闪着八卦之光：“什么意思，快说快说。” 苏定：“……” 所以刚才哭根本不是因为三观被毁，而是好奇心没得到满足吧？ 苏定叹息，同样是便宜老姐，怎么做人格的差距就这么大。 “他们精神污染都是因为灰雾之主，我跟灰雾之主是老铁，给他打个招呼就搞定了，就这么简单。”苏定随口扯淡。 苏一一嘴巴张大，惊奇道：“就这还简单？真的假的？” “要不你去问问？” 苏一一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老爹不让我碰神秘灵性，他说灰雾之主就喜欢年轻的小姑娘，被抓住就会拖进深渊当童养媳永远无法离开。” 苏定又：“……” 说这种话活该被灰雾之主抛弃吧？ 便宜老姐是真正的‘灾祸’体质，不让她触碰神秘灵性倒也情有可原。 说起来，苏定猛然想起一件事。 ‘灾祸’体质容易招惹邪祟。 苏二狗精神出现问题的那一夜便宜老姐在现场。 自己去魏老爷子家出诊便宜老姐跟在身旁，导致了后来的黄泉事件。 老玄头检测心灵状态引来据比尸大佬的关注时她也在。 接福礼事件便宜老姐还在。 这么说来，自己最近每次接触邪祟似乎都离不开便宜老姐。 或许，自己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你离我这么远干嘛？”苏一一问。 苏定摇头：“没事，我最近对姐姐这种生物过敏，算命先生让我跟姐姐保持距离。” “算命先生是什么？” “一种可以吹牛吹到你怀疑人生的大佬。” 两人正扯淡，门外又进来一个人。 苏定摆摆手：“今日不接诊了，明天请早。” “小苏郎中，是我。” 多么猥琐又让人讨厌的声音！是谁？ 苏定回头，发现苟发财正搓着手满脸谄媚笑容。 有两天没见这货，看上去精神头更差了。 苏定挑挑眉，看了一眼苏一一。 发现她只是露出好奇的表情并没有生气。 也是，这傻妞是众多人格中少有的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小三姐那一巴掌大概也不会清楚。 苏定淡淡道：“何事？” 苟发财眼袋浓重，似乎许久没休息好，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 苏定眼皮子跳了一下，手指下意识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每张一千的那种。 苟发财苦逼着脸道：“那日伟大的灰雾之主告知您老是它老人家的供奉者，小的越想越怕便请王老爷家的供奉黄世离大人查看。黄世离大人只说这事除了小苏老板谁都救不了。这几日家中怪事愈发多了，连我那黄脸婆都接连遇到怪事吓得起不了床，钱财也总是无故丢失，求求小苏郎中救我啊。” 苟发财越说越伤心，也不知是心疼钱还是心疼老婆，居然哭了。 苏定微微皱眉。 苟发财沾染邪祟是必然是。 本来他是打算等邪祟闹大给苟发财一个教训后，再做个实验研究一下失败箓印零件对人造成的精神污染是什么量级。 没想到苟发财居然找王富贵家的供奉帮忙了。 老玄头曾经给他提到过小镇几个绝对不能招惹的人。 一个是魏老爷子，如今已经消失。 一个是新来的镇长。 最后两个是王富贵和他的供奉黄世离。 此人身份神秘，平日除了跟随车队押送一些重要物资外极少露面。 但老玄头说有一次他远远地看到过黄世离，他周身密布邪祟，只有黑暗行者才有此种诡秘。 苏定又问老玄头是不是黑暗行者。 老头只是故作神秘的笑笑，没有否认，也没承认。 反正苏二狗早就交代了不让苏定接触黑暗之事，老玄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告诉他如何成为黑暗行者的秘密。 想到这，苏定忽然笑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灰雾之主无故消失和刘德旺的突然发难背后都藏着秘密。 整个小镇谁最有实力玩阴谋？ 苏定淡淡道：“你真想得救？” 苟发财赶紧将银票奉上：“求小苏老板救我。” “那就按我说得来。” …… 远离小镇中心的一座大宅之中。 王富贵正在美貌侍女的服侍下沐浴。 专门用锡兰桃木制成的巨大浴池有消灾减祸的功能，如果普通人经常在此沐浴一丁点的精神污染都不会沾染。 但此时，庞大的浴池中以王富贵为中心，一层又一层带有某种邪恶气息的黑色物质散发而出，一转眼池子便成了一汪黑水。 大群侍女忙不迭换水，一滴水不小心落在了手背上，磅礴的邪意让那侍女差点跪坐在地上。 “老爷，苟管家求见。” 王富贵睁开眼，正好看到侍女小心擦拭着手背，他淡淡道：“被污染就不纯净了，去三号工厂做工吧。” 侍女听到三号工厂顿时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不住磕头：“老爷我错了，求您别把我送到三号工厂，求您了。” 王富贵不耐烦地摆摆手，门外进来两人直接将侍女架出去。 哀嚎声一直传到很远才消失。 苟发财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进来，直接跪在地上五体投地：“老爷，二狗作坊的小苏郎中让我给您带话，他说手上有一批精工级箓印零件，问老爷您收不收。” 王富贵猛地睁眼，眸子闪过一丝黑芒：“一批？精工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