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天律》 第一章 妙玄珠 林用再次拥有意识时，只感到一阵摇晃。他睁开眼睛，看见一双胖手在抖动自己的肩膀。 耳边传来一声声关切的声音，林用听不明白，抬头看时，一个胖脸正担忧的看着自己。见他睁开眼睛，胖脸的主人笑着擦去额头的汗珠，又轻轻拍了拍林用的肩膀。 林用打量一眼，只见那人鬓角花白，岁数显然已经不小，只是因为脸胖而显得年轻些。眼睛一转，发现他的胸口腹部乃至下身的衣服上一片红色，像是染上了大量鲜血。 林用心里不禁疑惑，正要坐起来，却被中年男人强行压住，他做了个嘘的姿势，将林用轻轻拉到自己背靠的岩石边，扶着他也靠在石头上。 眼前一阵开阔，林用才发觉自己身在一处荒芜的岩石地带，周围星列棋布着大小不一的岩石山。 而正前方是一处真正的大长峡谷，大到离这么远也能看到对面高耸的壁垒，长到贯穿了整个视野，左右都望不见边。 林用正待说话，又被身边的男人捂住了嘴，他将林用压贴在岩石上，轻轻说了什么。 林用皱眉，心中暗骂李征，这蠢货谋划了这么多年，难道从未想过言语不通的问题？这中年人说的什么，自己竟是一点也听不懂。 林用本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出生于地球华国，是一名优秀的特种兵。说起来他的经历和死侍有些相像，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在不幸身患绝症之后，接受了一位疯狂科学家的邀请。 这位科学家自然是被骂的李征。他被送进孤儿院时和林用相识，却在不久后被神秘的异人组织带去培养。等再次出现在林用面前，已经是是深受国家器重的顶级人才，还有个奇葩的研究方向：修真学。 林用病重后，李征告诉他自己可能发现了传说中的仙界，正在研究制造穿越机器。加上异人师父留给他的两件神器，说不定可以送人打破世界壁垒，降临到那个世界。 按照异人们的典籍记载，仙界仙路昌盛，有种种神奇之处，未必没有治疗绝症的方法。 林用本对这种牛鬼蛇神嗤之以鼻，但李征还真有一些玄奇本事，眼见为实。加上自己已然时日无多，与其在躺病床上苟延残喘，不如留着残躯奋力一搏，于是答应做李征的实验体。 这才有了林用刚才的事情。 中年男人却不知这些，将双耳贴在岩石上静静听了半晌，神情渐渐严肃。良久，林用也听到一阵咚咚声，配合着震动的地面，像是非洲象群奔袭而来。 中年男人又擦了把汗，对着林用勉强一笑，突然站了起来，猛地打了一声口哨。 远处像是好几人在吼叫些什么，咚咚声一阵杂乱，突地越来越近，林用便知道是中年男人将什么东西引了过来。 他正要爬起来看看，衣领突被一只手揪住，随后只觉天旋地转，随着屁股一疼，自己已骑在一匹白马身上。 中年男人将一团包裹丢到林用手里，大声说了句什么，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拍，马儿嘶吼一声，向前冲去。 林用猝不及防，差点摔下马去，幸好马儿尾巴一卷，将他同包裹一起抵在自己背上，等林用将包裹压在身下，双手死命抱住自己的脖子，这才放开。 林用正感慨马儿的神异，突听身后一声巨响，转头看去，只见沙尘四起，刚才自己和中年男人藏身的小石山已不见踪影，隐约像是变作了一个深坑。 神坑边上站着一排兽类，成年非洲象那么大，黄色绒毛，背上都依稀坐着一个人，皆是一团黑色。兽脸同样看不真切，只见到一片青黑，形状大略和狮脸有些相似。 天上有人轻哼一声，传到林用耳朵里却清晰可闻，同时一片阴影罩到了林用头上。林用抬头，空中已出现一只遮天大手，向他飞速抓来。 “这真是仙界？”看着纵横密布的粗壮掌纹渐渐清晰，林用只觉震撼不已，一时间忘记了害怕。 身下马儿却没有林用的震惊，死亡的威胁让它跑的更加拼命，四蹄有时和石面摩擦，竟燃出几缕黑烟。 林用这时也反应过来，心里一时间复杂难明，李征说得不错，真有个这样的神奇世界。然而世事难料，自己第一次见识仙人的手段，他竟是在对付自己。 这时突地传来一声暴喝，一个浑身冒着紫色火焰的身影快速掠来，挡在巨手前面，火焰凝成一个拳头，一拳便将巨手打散。自己却也被打的滚翻在地，紫火渐息，露出了他原来的面目，正是略有肥胖的中年男人。 天上的人明显有些恼怒，喝了一声，巨狮状兽类身上又有几人腾空而起，向着中年男人飞来。 林用心下一紧，心道中年男人不知为何，对于自己好像极是亲近，不止召唤出马儿让自己先跑，刚才又是他拼死挡住了巨手。 正待叫停马儿，突见中年男人慢慢爬了起来，身上紫火再次蒸腾，腾空而起，迎向飞来的几人。 双方还未接触，空中几人身形突然胀大，眨眼间顶天立地，几个巨拳向着中年男人砸了过去，中年男人狼狈躲过几个，飞到几人中间时，身上紫火蓦地一收。 林用看到几个巨人脸上突然露出惊骇的表情，急急向四方退去，正感奇怪，就见中年男人炸裂开来，一团紫火迅速蔓延，眨眼间烧着了大片天空。几个巨人躲之不及，都被满天紫火卷入，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这是自爆？”林用想不到中年男人竟如此果决，一时间五味陈杂，突想到自己带来的那件所谓神器，暗骂李征道：“混蛋，不是说妙玄珠神力无边，妙用无穷，真到危险的时候，他么找都找不到了。” 妙玄珠便是李征的两大神器之一，按照李征的说法，妙玄珠来历之大，作用之神超出林用的想象。 他将妙玄珠给予林用，一是可在穿越界壁过程中护持林用的灵魂，二是据他估计，妙玄珠只有在仙界才能发挥真正威力，林用有了这个依仗，或有真正超脱的可能。真到了那个层次，林用便可实现他的愿望：复活一位对他，对林用都十分重要的人。 话音刚落，林用只觉得眼前一黑，等再次明亮，脑海里突然清晰显现出一个白色钟表。钟表朴素无比，白色圆边，白色背景，只是里面和常见的钟表不同，只有一到十共十个数字，只有一支转针。 “当真有这样神奇的事？” 林用确定自己没有做梦，和钟表隐隐的联系告诉他，这就是那颗白色珠子。他虽不知珠子为何变成这个样子，但既然回应了自己的要求，按照看过的小说惯例，或许就是自己开挂的时候了。 他在心里对着钟表说：“你如果有能力，请让救我的人活着，拜托了。” 钟表静静悬浮在脑海里，一动也不动。 林用自知复活是李征说与自己的最终目的，不可能如此轻易。见此也不气馁，只暗暗立誓：“虽然不知你是为了我还是包裹里的东西，但那几人藏头露尾，且对我显然恶意满满，你终归是救了我。我林用发誓，如果将来有机会，定将你也一并复活。” 说罢又向钟表道：“若有修真界前辈在珠子内，还请现身一见。” 钟表依旧没有反应。 “若你能感知我现在的情况，请帮帮忙。” …… 一时间林用换了几十种措辞，钟表一直沉默如初。天上紫火渐渐开始熄灭，也没见有什么奇迹发生。 林用看到巨狮状兽类身上又有人腾空而起，朝着这边飞来。剩下的巨狮也被人御使，正向自己追来，心下一叹，放弃了再尝试的打算。 转而想到：“最强的几人已被紫火烧死了，剩下的这些人纵然也能御空，却大概没有头前那人大掌抓人的手段。要过来也得还得一段时间。” 又想到：“李征略懂些修真的皮毛也能手段诡异，这些人是真正的修真之人，也许还有远距离攻击的手段，只是大概不如大手掌方便。又或者，是怕伤了我或者这个包裹？到底是我还是包裹？” 想着这些时，刚才看到的大峡谷已近在眼前。 “虽然不知道妙玄珠到底有什么用，但既然被李征称作神器，想必自有神异之处。我要是跳下悬崖，说不定有一线生机。至不济便是被黑衣人抓到，他们手段莫测，真是目的在我，不会让我就这么死了。” 林用打定了主意，轻轻拍了拍马儿的头，将它脖子上的牵绳拿到手里，慢慢后拉，一边道：“马儿呀马儿，停下吧。” 白马充耳不闻，还是一骑绝尘。 林用加大力气喊道：“马儿，快停下！我跌下峡谷未必会死，你却不必为我冒险。” 岂料到白马比他倔强，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就没有回头的打算。 一声嘹亮的马叫声里，白马一跃而下，在林用惊异的眼神中，向着峡底直直坠去。 这时飞的最快的一位黑衣人也已赶到，冷笑一声，也跟着跳入峡谷。他趁着换气双脚不时蹬在石头等凸起物上，速度比之林用还要快上几分。 眼看一只手马上要提住林用的衣领，林用突将手中包裹拉开，里面东西霎时间散落开来。那人一愣，爪向后收，众多东西正被他牵引向手中，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把将林用提在手里，脚尖轻点在凸起的石头上，稳稳立在了那里。 他将的林用头脸提到与自己齐平，骂了一句，一巴掌打的林用眼前一黑。 林用将嘴里的血沫一口吐掉：“老鬼，你可别落到我手里。” 那人一愣，还以为自己下手太重，打的林用胡言乱语起来，没敢再动手。低头看去，白马已快坠到峡底，突听它叫了一声，背上蓦地长出一对翅膀来，滑翔一阵轻松落到地上，也不管林用，一溜烟就往远处跑了。 “竟是匹快化形的飞马。”黑衣人倒有些诧异，“怪不得孙……那家伙嘱托我们也要把白马带回去。现在它一身轻松，便是老夫也追不到了。” 林用也看到了这一幕，心里稍稍安慰。突然瞧见了身上穿的武服，又觉一阵苦涩，这件衣服并非他来时所穿。 “这些人宁愿不要包裹也要抓我，说明我远比包裹重要，也许是笃定我不会将他们要的东西放在身上，又或许是我本身有什么秘密。” “穿越来这里时，我似乎看到全身被毁去，难道并不是错觉？如此说来，我是夺舍了他人？怪不得李征笃定能在这里找到治疗绝症的方法，身体都换了，病自然也就好了。” 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林用却没有想象中的喜悦，接受了下意识逃避的现实，他似乎找到了中年男人拼命的理由：也许他和林用本就认识，甚至是家人长辈也不一定。 林用正自唏嘘，其他黑衣人也到了峡谷上方，提着林用的黑衣人嘿了一声，提着他往上飞去。 林用想起初见中年男人时他身上大片血迹的样子，料想自己和黑衣人们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此番被抓去，凶多吉少。毕竟如今他语言尚且不通，更别提告诉黑衣人们身体原主人所掌握的秘密了。 “怎么办？” 林用正急着想办法，突听见一声清脆的“咔擦”在耳边想起，马上又是一声，又是一声……声音绵绵不绝，平稳有序。 “这是？” 林用脑海里钟表的样子再次浮现，只是这次，它上面唯一一根指针正在缓缓转动。 第二章 左苍元 黑衣人提着林用飞到峡谷上边时，其他人已在那里站定。林用这才看清楚坐骑的样子，果真是黑色绒毛，青色狮脸，个头又大的吓人。 黑衣人将林用扔到地上，向同伴解释道：“那个包裹已被这小子打开扔了，飞马我追之不及，往峡谷西面跑了。” 从上面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不碍事，有他就够了。” 林用抬头望去，见一只黑狮头上好像坐着一个人，但以他的位置看不真切，只见到一条裸露的腿和小半边身子，皆呈现灼烧过的黑红色。 林用心道：“这大概是最初腾空，会法天象地的几人中的一个。那样迅猛的火势下，竟然还能活着说话，修行之人果真厉害。” 不见那人怎么动作，林用突觉有股力量提着自己立在空中，和狮头上的人平齐。 那人整张脸已被烧灼殆尽，骷髅头上不规则贴着几块烧黑的血肉，望之狰狞可怕。 那人却仿若无痛，对着林用平静开口道：“林玉树，将东西交出来，不要和自己过不去。” 林用眼睛微瞪，做了个询问的表情。 “林玉树，你是聪明人，何必装疯卖傻。” 林用摇头，示意自己不明白。 骷髅道：“不见棺材不落泪，看来你还不知道老夫的厉害。” 说着食指一钩，林用陡然加速，瞬间便到了他手边，他一根手指抵在林用脑袋上，慢条斯理的道：“老夫也并非没有搜魂的手段，既然你不愿主动配合，那就休怪老夫无情了。” 林用自知危险，心里大急，暗骂白色钟表磨蹭，指针都转了快有半圈，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时有希望倒比没有忐忑心急了。真没有希望，坦然受死就是，哪像现在不上不下，怀有希望又怕绝望，煎熬异常。 骷髅见他神色有异，手指在脑袋上轻画了一圈，一边说：“知道害怕就好，只要你乖乖配合，自不用受搜魂的痛苦。告诉我，你用何种物品修复的精神？” 林用叹气，心想堂堂修仙界，说话方式难道就从没改进过？三体人都比你们强。 骷髅见他还不说话，心下微冷，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受死吧。” 他本就不是良善之辈，一再软言不过是搜魂之术缺陷太大，他怕遗失重要信息，不愿用罢了。 说罢正要动手，突觉下方一阵震动，心下感知到了极端危险的信息。骷髅想也不想一拍狮头，凌空而起，就见青黑狮子被一条淡红色的细长东西戳破头颅。 “这是什么东西？” 骷髅心知青黑狮子颅骨坚硬异常，见此心下防备，手掌前伸时，一方白色方帕忽然出现，上画一个八卦阵图，活物一般悠悠转动，向着细长东西镇压而下。 那不明物体像是知道厉害，微微一滞，却又马上加速，前端化作万条丝线。丝线细如发丝，却坚硬异常，速度又是奇快，一下子穿透了八卦阵图，穿透了白色方帕，洞穿了骷髅的身体。 骷髅能在漫天紫火下生存下来，在丝线面前却仿佛纸糊的，一下被割成几百小块，落了一地。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时，丝线已化作大网，将众人层层包围。 众黑衣人皆是神情恐慌，但修炼到这种境界，他们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一时间各出手段，五颜六色的真气，形状各异的法宝，看的林用眼花缭乱。 然而挣扎不过徒然，宛若繁花盛开的一幕来的快，去的更快。随着丝线收紧，一切都了无踪迹，只有漫天血雨滴答落下，染的大地和林用都是鲜红。 “太猛了吧，这就是妙玄珠的手段？”林用打了个寒颤，看到一地狼藉，突觉得有些恶心。 他身为特种兵，自己也曾杀过敌人，自然见识过各种被现代武器摧残的尸体，只是都不及这一瞬间大大小小的人肉块铺满地面给他的震撼。 他呕了一声，刚弯下腰来，眼角突见丝线陡然收紧，下一瞬就到了自己面前，脖子上、手上一阵凉意。 “完了！” 一时间，林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在这时，一团金光从他身上闪出，速度竟比丝线还要快上不少。 金光后发先至，挡在林用面前。但听见一阵细密的“噗噗”声，金光渐歇，原本尖锐无比的丝线已尽皆折断。 而林用身前，立着一把长刀。 长刀更接近于现代仿制的唐横刀，刀身狭直，长柄，刀镡略宽于刀刃。 林用咽了一口吐沫，心道难道这才是妙玄珠真正的力量？伸出手去要摸一摸刀柄，想到刚才的教训又收了回来。正收到一半，刀上金光一闪，一股强大吸力拉着林用，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刀柄。 地面陡然炸裂开来，密密麻麻的红线从四面八方刺出，铺天盖地，直冲林用。 林用双手握住刀柄，竟在碎石之上辗转腾挪，一边砍剁劈搠扇挡推，各种动作极为顺手，俨然一位刀法大家。 红线一时间竟进不得身。 反复一阵，红线后退一点，朝着四方开始融合，眨眼间变作数个巨大的尖锥状物体，向着林用狠狠刺来。 林用用刀一档，只觉传来的力气大的不可思议，身子不由朝着地上坠去。尖锥穷追不舍，有的更从峡谷底部升起，一时间林用腹背受敌。 见此情形，林用嘴角一咧，像是被人扯着露出个笑容来。他双手抓紧刀柄抵在前方，向着下面猛刺下去。 刀身上发出一阵强烈的金光，伴着滋滋声，闪电一样曲折四散。一时间峡谷内整片地方都是耀眼的金光。 红线缠绕而成的尖锥有些害怕，四散开来，却比不过金色闪电的速度，吱吱怪叫声中，在金色海洋里化为灰烬。 林用在峡底稳稳站定，环顾四周，原本峡谷两边红色岩石尽成了烧灼过的黑色，庞大到能覆盖峡谷的怪物已不见踪影。 林用满脸震惊，喃喃道：“这就是妙玄珠的力量？” 耳边突然传来说话声：“乱说，那是本宗的力量！” 林用环顾四周，问道：“谁？” 声音叹了口气，道：“本宗左苍元。” “左苍元？”林用惊喜道，“你也是地球人？” 那声音道：“非也。” “那是心灵感应？不然我怎么听得懂你的话。” “心灵感应？这名字倒也贴切。只是按照我们的说法，这叫通幽之术。” 林用道：“传说中的地煞七十二变？” “你原来知道？” 林用道：“看过这方面的书籍。你到底在哪？” “你想见本宗？” “想。没有你，我早被刚才的东西杀死了。你是仙人吗？” “我？”那声音沉默一下，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他虽在笑，声音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苍凉，林用默默等他笑完，想起自从罹患癌症到穿越异世的经历，心里有点感同身受的悲伤，张了张嘴，却突然觉得词拙。 横刀一热，林用再抓不住，放开手时，见横刀慢慢飘起，一缕白烟从刀上出现，化作一个白衣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容貌秀丽，身材颀长，形象极佳。 林用望着他，一时间心折不已，他还从未想过一个男人能好看到这种程度。他的穿着、相貌都完美的符合了林用心目中的仙人形象。林用一时间觉得，自己若是成仙，也该和他一个样子。 左苍元对于林用的惊讶毫不意外，笑着解释道：“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气质身形都会发生变化，你若有修真的机缘，也会和我一样。” 林用问道：“前辈是？” 左苍元道：“一缕残魂罢了。” 林用料想左苍元的怅然便来于此，心道：“听说修道到了一定的境界，摘星拿月、起死回生、无所不能。我若能达到那种境界，或可帮这位前辈重塑身体，以报今天的救命之恩。” 又想到以前看过的小说，心想：“难道这位前辈便是寄居在妙玄珠中的随身老爷爷？” 左苍元笑了：“你倒有野心。只是刚才救你已用了我大多数力量，我时日无多，可不能当什么随身老爷爷了。” 林用想不到连心里说话也能被感知到，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将刚才的话一并道出：“我想着若有了复活人的能力，定将前辈一并复活。” 左苍元再次失笑：“复活死人并不容易，难度超过你想象。哪怕练成起死回生的大神通，真正复活也要花费巨大的代价。” 林用也不多说，他向来注重实干。只道：“不管如何，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但有能力，一定为前辈尽一份心意。” 左苍元心累，叹道：“随你吧。” 又道：“小友，我在此处沉睡了不少年，今日突然转醒救你一命，也是我们两人的缘分。而今我若风中之烛，随时有可能消散，其余诸事皆可释怀，只有一事不能相忘。” 林总躬身道：“前辈请说。” 左苍元道：“我年少成名，恣意江湖。朋友很多，仇人也不少，怕是为宗门埋下不少祸患。如今我身死多年，不知宗门还在否，不知那些老友们过的如何了。” 他眼神仿佛穿透了林用，深深道：“你的那枚奇物实有妙用，能在很多地方帮助你。和你记忆中的随身老爷爷相比，各有千秋。有它在，你的修行之路或会容易许多，成仙作圣也并非没有可能。” 左苍元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一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愿意做我徒弟？” 见林用似乎愣住，低声说道：“我承认有利用你的心思，你自然可以拒绝。” 林用如梦初醒，摇头道：“我只是太过震惊了。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但真有你这样的人要收我为徒，依然觉得不可置信。以你刚才的手段，收徒怕是没几个人会拒绝。我叫林用，我愿意做你徒弟。” 说着跪了下去，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左苍元笑道：“好，好。你以后会了解我的身份，做我徒儿，不算辱没你。” 第三章 灵界 林用拜过师后，左苍元带他进去一个山洞中，将出口小心掩好，大袖一挥，一个黑色漩涡显现出来。 他道：“这个空间门通往我所在的灵界，你同我进去。” 又道：“灵界是人们修行所在，只能意念进入，有诸多奇异。除了这次，千万不要随便进入别人的灵界，此为在这世界生存的第一要务，你要谨记。再者，进入灵界要妥善保管好肉身，以防发生意外。” 林用进到里面，迎面只见一座城池，白玉材质的城门巍然屹立，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林用并不认识，转向左苍元，听他解释道：“这是天诛宫，乃我修习的功法所化。” 林用带着震惊点点头，听到左苍元又说：“跟我来。” 话音落下，两人已进到城中，停在一处宽阔的平台上。林用放眼望去，只见周围云卷云舒，让人如在仙境。 左苍元道：“此乃天诛台，原来共计两层，我们所在是高处，名曰铡龙台，用来处决罪人。下方原是明镜堂，有明镜高悬，用来审讯敌人，可惜为师的明镜已被人击碎，明镜堂也早就被破坏殆尽了。” 他袖子一挥，云气消散，露出铡龙台的本来面目。林用望去，只见地面满是裂痕，有些地方更是被人打碎，从中能看到满是狼藉的下面一层。 地面本由特殊材质构成，光可鉴人。林用在还算完好的地方照了照自己，心下一凉，地面这个人长相英挺，却分明不是自己原来的模样…… 左苍元不知他所想，指着四方道：“原本这些地方各有建筑，只是俱都坍塌破碎了。” 林用收敛情绪望去，只见处处断壁残垣，充满了破败的气息。 左苍元招手，几块碎石聚拢过来，化作两方小凳。他招呼林用一同坐下，道：“大道无形，真灵有质。灵界一说，或来于此话。” “灵界与我们息息相关，是我们真灵所在，也是修行者道的体现。在这里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有人曾得造化玉，一夜超脱；有人曾见世界演化，领悟恐怖神通；也有人遇到强大异物，身死道消；有人误入邪异之地，失去自我。” “修行之路，危险比你想象中的大，而机遇，也比你想象中的多。你我相聚匆匆，许多规矩禁忌我没时间一一说明，只有一事须得千万叮嘱。” “修行之事，优胜略汰，是赤裸裸的自然法则，譬如灵界冲突，那就是生死之争，别侥幸，别善良。” 林用轻声道：“弟子记住了。” 左苍元点头，道：“我之宗门名唤大衍宗，乃是传自上古的大宗，只是后来几逢巨变，人才凋零，到我那一代，只有寥寥几脉了。” “我所在一脉唤作天律，却并非大衍宗传承，乃是我得了奇缘，重开的一脉。” 他轻舒口气：“其中种种原因，你日后自然知晓。现今我只教你天律一脉的功法。” 说着食指点在林用额头，道：“好好记住，以后须得时时感悟。” 良久，林用睁开眼睛，问道：“就是这天诛宫？” 左苍元道：“是，也不是。功法名叫《天诛》不错，却并非我这座天诛宫。按照功法记载的修炼，你的灵界大概只有一座明镜堂。” 他指着明镜堂的废墟处：“这就涉及道法之说，道乃你要走的路，法则是你能用到的方法。譬如天诛宫，明镜堂就是我的道，其他建筑都是我的法。” 林用道：“也就是说，明镜堂才是你修行的根本？” 左苍元道：“不错。我之所以带你来这里，就是想你长点见识，为你提供一些思路。” “有《天诛》功法在，你可以走天诛道。但有所得，可以凝聚明镜堂。但其他建筑，我的法，有些你不一定能修得出来。” 林用道：“您的意思是，我们走的道一样，法却不一定相同。” 左苍元笑道：“譬如树，主干是道，分枝是法。法是道的衍生。又譬如河，河是道，过河的方法是法。法是得道的途径。” 林用说：“我明白了。法是源自于道的，能够帮修行者得道的方法。哪怕同一个道，每个人对于它的理解不一样，所修出的法也不一样。” 左苍元笑道：“正是如此。此外还有神通之说，你日后再去了解。” 见林用蠢蠢欲动，左苍元摇头道：“灵界的位置十分重要，先别急着打开门户。等你身上奇物再次异动时试试，或许能得到一些惊喜。” 林用道：“师父可否说一说妙玄珠究竟有什么神异。适才我遭遇危机，妙玄珠确实有过异动，但没见什么异常。倒是您出现救了我一命。” 左苍元道：“你的那东西着实神异，具体有何作用便是我也无法探究。只是大概有个猜测。你不妨再将今天的遭遇和我说一遍。” 林用挣扎片刻，将经历的事情完整说了一遍，从地球穿越开始，遇到左苍元结束。 听到林用穿越的经历，便是左苍元也啧啧称奇，道：“这种事情……恐怕那些大罗金仙也做不到。李征，倒真是个天才。” 又道：“怪不得你不通语言，不识文字。” 等林用说完，他闭目沉思了片刻，道：“妙玄珠，我能转醒和它应该有些关系，突然出现的线兽大概也是，抓你的那人迟迟不下辣手，或许也是因为此。” “这么说来，为了救你脱离危机，它影响了周围能影响的一切。” 左苍元一拍手：”是了，简单来说，它让你的运气变好了一些。” 林用恍然，仔细一想，好像真是如此。心下道：“那它是如何运作的？是在我遭遇危机的时候才显灵，还是有时间规律？是能由我控制，还是说自凭心意？” 将这些问于左苍元，左苍元自然不知，道：“这几个问题的答案，只能由你慢慢测试了。你的另一个疑惑，我或许可以帮忙。” “你是说？” “穿越来这里多久的问题。你想知道身体本主发生了什么吗？” 林用沉默一阵，道：“还请师父帮我解惑。” 左苍元道：“知道他的事，就要承担他的因果，你真要知道？” 林用道：“若没有他，也不知我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他也算我的救命恩人，为他承担因果，这是应该的。” 左苍元赞许的点点头，道：“灵魂和身体就像一把锁和配套的钥匙，只是做工极其复杂，绝对无法复制。” “倘用别的钥匙强行开锁，哪怕因为特殊原因能打开，人们也能一眼看出别扭的地方。” 林用惊讶道：“你是说，我本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左苍元道：“一体双魂之事虽然罕见，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的情况就是明证。照我猜测，你在穿越时耗费了太多力量，等妙玄珠带你转世，灵魂想必陷入了沉睡。到现在，身体主魂死去，你才从沉睡中醒来。” 林用涩声说：“精神分裂么？” 左苍元道：“并非分裂，本就是两个意识。” 林用道：“这么说，固然我是我，他是他，但在某种意义上，我也是他。他的父母就是我父母，他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 左苍元道：“这倒不假。” 林用深吸口气，道：“还请师父帮我看看主魂死去的原因。” 左苍元点头，朝着林用一抓，林用只觉全身一轻，便见地上仰面倒着一个人，相貌和自己现在一模一样。 左苍元道：“这是他灵魂遗蜕，真灵已经投胎去了。我将还留存的记忆抽出给你，不知有多少信息在，你可慢慢观看。” 林用点头。 左苍元二指点在遗蜕的脑袋，一个个彩色泡泡便从上面飞了出来，向着林用漂浮而去。 林用闭上眼睛，脑海里飞速闪过许多画面……良久，他睁开眼睛，看到左苍元正拿探寻的眼神瞧他，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 这世上有一种人，生来就不平凡。 两岁通玄，自开灵界大门。运气逆天，灵界道中有远古神人垂青，得远古剑道传承。一月进淬身境，三年便是金之力五段。 此后六年，却是几无寸进。人人都道是天赋用尽，订过亲的大家族更是派人退婚，整个家族蒙受羞辱。 她道莫欺少年穷，和定亲天才定下三年之约。三年之后决斗台上，一招震碎天才精神。 人们才惊觉她已用金之力破九，择路灵道，更被天下九宗之一的玄都洞收入门墙。 此后一年剑挑各宗天才，未逢一败，于不久前悟得大神通划江成陆，一时间名噪天下。 她就是宋楚洁。 而林用，就是故事里三年之约的另一位主角，林玉树。 林用苦涩道：“林玉树退婚，是因为又定了一门亲。未婚妻乃是河西白家之人，名叫白凌青。她父亲是白家家主，爷爷是青霞山长老，地位显赫。” “林玉树被宋楚洁打碎精神后，父子二人控制她盗取青霞山回天图，期望悟得大神通回天返日，改变过去。” “没想到事情败露，白凌青被镇压，林家更被白家和青霞山联合攻打，他们父子见势不妙，放弃林家逃了出来，没想到路遇那伙黑衣人……林玉树大概是追逐途中死的。” 林用唏嘘道：“林家父子没一个好人，但林玉树父亲却是个合格的父亲，没有他，我怕早被黑衣人抓住了。” 左苍元道：“死了一个坏儿子，救了一个好儿子，他若能审视一生，怕也死而无憾了。” 林用心道：“只是苦了白凌青，不知被镇压在哪里，有机会一定要救她出来。” 又想道：“林玉树还有个亲姐姐，是青霞山门下，只是前段时间突然消失了，这个事情也要好好查查。话说林玉树他们偷盗回天图，姐姐要是回来了又该如何自处？”不禁叹口气，“这两个人怕是没考虑过这件事。” 第四章 通幽 左苍元问道：“可知你二人因何被追杀？” 林用道：“记忆里好像没有。” 左苍元点头：“林玉树已死，真灵归去，能看到的东西本就不多。” 他摊开手掌，变出一张血红令牌来，沉重道：“可认得这个？” 林用摇头。 左苍元道：“这是绝教的追杀令，我从那些人身上找到的。” 林用道：“追杀我们的那些人？” 左苍元道：“正是。” 他左右走了两步，道：“绝教行事乖张狠戾，又被称为魔教，是个十分庞大的教派，手下分舵数不胜数，据说把控着整个修真界的灰色地带。” “绝教中人行踪诡秘，但据我所知，他们明面上都有别的身份。血色追杀令至少是舵主一级才能颁发，出去之后，你行事一定要谨慎，防备好身边一切异动。不达目的，这些人不会罢休的。” 林用脸色一黑，问道：“师父，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变个样子。” 左苍元摇头道：“除非得到胎化易形这样的大神通。绝教能人很多，普通的变化术瞒不过他们。” “但也并非没有办法。”他拍拍林用的肩，安慰道，“而今换了灵魂，绝教一时间怕是找不到你。你若能在这段时间里找到下发追杀令的人，说不定便可以躲过一劫。” 林用道：“茫茫人海，何处去寻呢。” 左苍元仔细看了他一阵，道：“精神是灵道修行之基础，一旦被毁，大道无望。但我观你满面红光，绝不像精神受损之人。修复精神修复灵魂何其难也……想必就是绝教想要的。” “几天之前林玉树还想盗取回天图，若不是为了掩人耳目，那他修复的时间便不会太久，该是逃亡途中才有的际遇。你可从此处着手。” 林用道：“这么说来，河西白家就很可疑了。” 左苍元点头，正要说什么，突被什么东西惊动，转头看向灵魂遗蜕，皱眉道：“奇怪……” 话音刚落，遗蜕的额头突有光彩一闪，一个小小太极图从额间飞出，遁向远处，连左苍元都抓之不及。 左苍元面露震撼之色道：“这是？” 却见林用额头同样一道白光闪过，妙玄珠像是看到了喜欢的玩具，速度竟比太极图还要快上不少，三两下便追了上去。 白光一闪，太极图被它罩在其中，挣扎不过，竟被钟表慢慢吸收融合。 等回到林用脑海时，钟表表盘不再是一体白色，太极图代替了针后背景，正缓缓转动。 左苍元好奇道：“可有什么不同？” 林用道：“感觉不出来。” 左苍元道：“奇物自有灵异，纵已和你灵魂融合，不分彼此，却不大看的起你。等你实力增长些，太极图的妙用便明晰了。” 林用问道：“师父你脸色有异，想必是了解太极图的来历，在我们的神话故事里，太上老君有一开天至宝……” 左苍元摇头道：“先天太极图已被玄都洞圣人李聃带去玄黄界，自不能是你这张。” “老子？” “只有玄都洞门下才这么称呼。” “在这个世界他也是圣人，那他还活着吗？” “不知。玄黄界早已隐于世间，哪怕圣人也难寻。” “那说不定……” “不会。你这太极图我倒知些跟脚，是一道神通的载体，只是似乎并不完全，像是缺了什么东西。” “什么神通？” “此神通和许多大人物都有因果牵连，关系甚大，不可轻言。”左苍元叹了口气，“修真之人不乏诡奇的手段，你若知道名字，别人或会有些感应。” “幸好你有妙玄珠在，以后再有机遇，当真出现什么神异，有妙玄珠遮掩，别人也难以察觉。你只当是妙玄珠的功用，别去探究。等有实力将它公诸于众时，也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在此之前，千万慎用。” 他沉吟一下，又道：“我想绝教中人应该不知你有这东西，否则不会只发一道血色追杀令。” 林用点头，想了一下问道：“照师父你所说，妙玄珠也是十分了不得的奇物，难道不会有人打它的主意？” 左苍元道：“擅自窥伺别人心灵是修行者的大忌，哪怕圣人也不会无端查看你的特异。妙玄珠又非本界之物，此界之内也就和你因果联系，你诵念名字也好，暗中使用也罢，其他人绝不会突然知晓。” 又道：“不过妙玄珠发动时候动静不小，别人在侧或会发现端倪，正巧这东西我也用不上了，给你正好。” 他伸开手掌，掌心里已悬着一本小小书籍。 书籍红色封面，硬质表皮，和林用记忆力的新华字典有些相似。 左苍元道：“这和你的八卦图是一类东西，乃‘通幽’之术的载体。‘通幽’是地煞七十二般变化之首，有它护持，妙玄珠的动静再大，别人也休想发现端倪。” 林用奇道：“想不到通幽之术不仅能实现心灵沟通，还有护持灵魂的作用。” 左苍元道：“即是神通，便不能用字面意义去理解。” 林用问道：“‘通幽’也是大神通，难道没有因果牵连的麻烦？” 左苍元道：“自是有的，我是它的第二任主人，之前还有一位。” “那他？” 左苍元道：“被封印在古界，而今灰飞烟灭了也不一定。即便还活着，等出来也不知什么年月，倒不必过分担心。” 说着控制载体向林用飞来，道：“妙玄珠和太极图虽皆属于你，却是跅弛不羁，太极图又非完整，都是难以掌控。通幽之术有我控制，妙玄珠无法收取。我助你将它炼化，江湖凶险，你可暂时依仗。” 林用还要说什么，只听左苍元喝道：“专心收取！它能解决你最急迫的问题。” 林用闻言不再抗拒，放开身心将书籍纳入体内。随着融入身体消失不见，林用脑海里蓦然一亮，观想之时，书籍已浮在钟表下方。 左苍元道：“看看它的效果。” 因为失去“通幽”的载体，他这次并未用心灵感应，是用当地语言说的。 林用正待问他是什么意思，突地眼前一亮，他脑海里“通幽”的书籍翻动一页，显出一行汉字来：“看看他的效果。” “这是？” 林用看向左苍元，有些惊喜。 左苍元已听不懂林用的语言，却明白他的意思，道：“不必怀疑，这就是通幽的初级功能，能收集临近的声音，帮你翻译成你能懂的话语。” 林用道：“真是神奇的很。” 左苍元又道：“有‘通幽’载体在，你的话别人确能听懂。但在你学会这里的语言之前，最好不要开口说话。” 林用道：“我省得的。” 左苍元点头：“从此刻起，你就用书写的方式交流吧。” 书籍翻开一页，显出左苍元的话。林用想了一下，对着书籍道：“好的。” 书籍之上一阵变换，显出几个林用略感熟悉却又不认得的字。 林用接过左苍元变出的纸笔，将两个字抄录在上面。就听左苍元点头道：“不错。” 林用写道：“就是太过麻烦了些，一场交流要耗费许多时间。” 左苍元笑道：“你和林玉树本为一体，有他的记忆打底，学习起来必然极快，几月光景也就可以。你可趁机磨练心性，修真之道务必戒骄戒躁，你要省得。” 林用道：“弟子明白了。”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大多是左苍元说，林用在听。林用时不时提出一些不太明白的问题，左苍元都回答的异常仔细。 许久后，左苍元身子暗淡了一些，道：“我能教你给你的，就只这些了。通玄并非特别容易的事，下次妙玄珠异动时倘若不行，你也不要气馁。” “再者行走江湖，莫说是我的弟子。天诛宫乃行走于世间的天地律法，同各个大神通一样，历代只有一人，我已死，所以你能修炼。你如今身怀重宝又被绝教追杀，灵界情形千万不要展露给别人，使用也要慎重。” 林用跪下磕了个头，恭敬道：“弟子知道了。还望师父告知，是谁让你流落如此境地。” 左苍元道：“你想为我报仇？” 林用道：“弟子行走江湖，但求快意恩仇。” 左苍元见他态度坚决，笑道：“那人实力也是奇高，又奸滑异常，你知道是谁，免不了露出马脚。去吧，从绝教手里活下来再说。想插手我的事，你还没有资格。” 林用依旧跪着，一动不动。 左苍元叹口气，挥手将他放出灵界，一边道：“以后有能力的话，管护好天律一脉。若是起了冲突，从心而动便好。天诛功法假天之威，却也只是一种表现，具体如何，在心而不在道。江湖纷乱，切不要迷失本心。还有……” 他沉默了一会，直到林用要跌出灵界，才听到后半句：“江湖之上越是良善之辈，越有可能是魔教中人。” 林用在外面站定，但见四周静寂，刚才的一切仿佛作了一场梦。 忽有微风吹过，不知从何而起，林用穿的不多，只感到微微凉意。他心头一酸，怅然呆立了半晌…… 第五章 飘香楼 大衍宗位于东洲中部大衍郡，是大衍国的护国之宗。宗内仙山林立，占了大衍郡小半土地。 这几日，正值大衍宗选拔仙道种子，郡城内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飘香楼处于闹市中心，名字虽有些俗气，却极是贴切，声名远扬的特色菜品，并不负飘香千里的自夸。 便是大衍宗里的仙人，也时来品尝。且因为身份特殊，总能引起一波围观的目光。 今天更是如此。 哪怕五洲世界修行之人并不少见，但满怀修仙期望的少年们因为选拔来此，一下车马符物，急急去见传说中的修真仙境，却被面带威严的巨大符人拦在门前，告知只能选拔时候再来时，对于以后可能是同门的大衍宗仙人，自然多了一番好奇和热切。 所以今天的飘香楼人格外的多。 人一多，点的菜就多，大厨毕竟有限，所以等的时间会变长。这其中的时间，对于很多人都是小小的煎熬，尤其是饿着肚子的人。 事实上，每次这种时候，飘香楼都免不了得罪一些顾客。 今年的情况却有所不同，来来往往的服务人员像是读懂了众位顾客的心思，但凡顾客出现一点不耐烦，总有店丫头笑意盈盈的走开，为他们换一壶茶，上些点心。埋怨舟车劳顿的顾客还会受到捏肩捶腿的服务。 当然，和往年一样，试图趁机揩油的都被五大三粗的打手提着扔出门去。这些表现会被一一传播到大衍宗的耳中，许多人的命运会因为自己的贪色而改变。 林用坐在三楼第一间房中，手拿一个金色鸡蛋类物事，说道：“张玉儿，地字五号房，茶水。李欣儿，天字一号房，点心。孙玉，青山白玉先给大堂三号的顾客。” 飘香楼的四楼，五楼，大堂中各有一个人停了一瞬，随即向着林用所说的地方走去。 老板娘正坐在林用对面，闻言拍拍手，看着林用时，眼睛温柔的仿佛轻纱，用又软又糯的语气说：“林小弟，真是厉害呢。” 林用尴尬笑道：“应该的，老板娘客气了。” 距离林用穿越来此，已经过了近五月时间。赖以林玉树留下的记忆，几天之前他的官话已经说的极为流利。 所以才能凭借通幽之术在飘香楼谋到这么一个职位。 老板娘吃吃一笑，烟波流媚：“和我说话别这么见外。你个坏胚，那天你倒在我家店门口的时候，穿的又破，身上又脏，一句话都不说，我还以为你是个小乞丐小哑巴呢。” “哪知在厨房烧了一月火，突然就开了窍一样，不止说话利落，听力还大大异于常人，收拾一下，又是这般模样，姐姐我呀，还没见过你这么俊俏的男子……” 林用苦笑，那时候自己刚来郡中，官话说的结结巴巴，自然不如不说的好。 大衍郡离他出来的山谷并不算近，林用按脚程估算，是一千公里左右。 这期间，他总算体会到当初林玉树父亲让自己跑时，为何要扔过来一个包裹。 没钱没实力的日子，真是很难过。 和地球发展迥异的修真文明，并不和自然十分对立。是以沿途处处风景秀丽，大好山河，却也猛兽繁多，妖怪横行，对于神话时代的想象一一印证，该有的危险也一个不落。 林用曾见高人交手，山河崩裂，也曾被野兽追赶，死里逃生。 最危险的时候，他更是惹到妖兽，被打的重伤濒死。幸亏妙玄珠又有异动，于是被一只巨鹰叼走，巨鹰要吃他时，又遇到了生来的对头，使得他掉进一处岩洞中，靠着里面几许神奇的水治好了伤。 几月时间，他总算摸清了妙玄珠异动的规律——正常情况下，每隔一月发挥一次作用，时间是十分钟。具体时间却没有规律，有早上，有晚上。 林用猜测，妙玄珠大爷可能有自己的意志，不遇到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任何时候都有可能。 而今日，又到妙玄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林用心里有些期待，前几次的妙玄珠异动，都是在危急的时候，而今自己衣食无忧，妙玄珠的好运又能带来什么？ 脑海里书籍快速翻动，显出一行行字来，正是这座飘香楼里食客们的话语，不论是高谈阔论还是窃窃私语，林用都知道的丝毫不差。 他又拿起金色鸡蛋，道：“钱冰，大堂八号桌，添茶。” 金色鸡蛋是一种符物，名叫传音器。类似于地球上的对讲机，飘香楼里每个店小二和店丫头耳上都有接收的装置。 这几日的所见所闻，使得林用了解许多迥异于印象中的修真文明。以符箓、阵法和灵晶为基础的修真科技，给予人们方便的方面和地球有差异，但也有相同。 林用亲眼看到一个贵族女孩等饭期间对着手机样物品傻乐，从传来的声音里猜测，竟然是有人在做直播。 当然直播内容并不如地球上那样千奇百怪，大多是某位修真者讲述粗浅的修真理论。 林用后来了解到这果然是现今最流行的符物，名唤连界仪，连接整个世界的意思。 “这他么连互联网都有！”林用惊奇不已。 不过想想也释然，以修仙者神秘莫测的手段，能够用符阵搭建网络也不新鲜。只是比起地球来，造价要高得多，所以当林用打听到连界仪的价格后，便暂时息了买部手机的打算。 “仙界的网络只有少数人能用，而且都是修真圈子里的人，我现在买了也没用，等成了真正的修行者，再去考虑这件事吧。”林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闲话少叙，且说老板娘听他说完，手指点了下他的脸，见林用慌忙躲开，于是嬉笑着走了。 看着风韵犹存的少妇关上门时，对着自己抛个媚眼，林用暗道：“女流氓。” 不小心看到梳妆镜里自己的样子，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林玉树能有两个未婚妻，不是没有道理的。 林用记得刚参军时，宿舍里一群人讨论女朋友，班长问他想找个什么样的，他说女的，长的能看过去就成，班长仔细打量了他一眼，诚恳道：“小伙子，不要太贪心哦。” 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因为长的太帅而烦恼。 便在此时脑海里的书籍翻动速度突然加快，林用皱眉，向金色鸡蛋喊道：“谭峰，张全将，出去门口看看。” 第六章 见不平事 单海和几位师兄弟都是大衍宗五行一脉的修行者，这时议完事，正要从飘香楼出去。人群里突然挤出一个人来，跪倒在他们面前，大声道：“各位仙师。” 单海定眼一看，那人身材瘦小，穿着朴素，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干什么？”他身边一人问。 孩子刚才的一声已用了最大的勇气，这时抬头怯怯的看了他们一眼，猛地磕起头来，一面说：“请各位仙师帮帮我。” 单海微一招手，孩子便被一股力量拖了起来，单海见他额头已磕出血来，微微惊讶，话音不由柔和了许多：“你有什么事？” 孩子瘪着嘴，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眼睛里却满是泪花。闻言他吸口气，将眼泪快速擦去，道：“我爹，我爹他被坏人打死了。” 说到最后，却是再忍不住，哇一声哭了。 单海皱眉，道：“报官了吗？” 孩子摇头：“坏人是位仙人，官老爷们不管。” 单海点头，道：“具体如何，你细细说来。” 孩子一边擦眼泪一边道：“我们正要吃饭，坏人突然闯了进来，拿起我家家传的香炉，笑了一声，就要拿走。我爹不同意，他就……他就一剑将我爹捅倒在地，等坏人走了我们看时，爹爹已经死了。娘也吓坏了，晕倒了，醒来后，连路都走不了了。” 单海身边一位年轻人怒道：“光天化日进去家里抢劫杀人，当真猖狂！”正要上前说话，却被同伴拉住。 同伴厉声道：“闭嘴，别惹事！” 单海示意他们安静，上前拍拍孩子的肩，将两枚银币塞到他手里，柔声道：“别怕，坏人交给我们，你先回家去，将你娘的病治好。” 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孩子拉住：“仙师，你真能抓住坏人吗？” 单海再次惊讶，这孩子倒比自己想象的敏感聪明。 他揉揉孩子的脑袋：“那是自然。” 被林用使出去的谭峰也上前，拉住孩子道：“仙师出马，你还不放心呐。” 单海对谭峰笑笑，转身和众人一起离开。 被同伴拉住的那位修行者也被拉走，走了两步，他将同伴的手用力甩开，低声怒道：“你做什么？” 同伴冷笑：“救你。你可知那孩子说的凶手是谁？” “是谁？” “孙笑山！” “就是那个得了奇物，正被人拦截的倒霉鬼？” 同伴冷笑：“拦截？一群不知死活的散修罢了，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传闻他的姐姐是太常宗二圣……” “慎言！” “那单师兄对那孩子说……” 单海瞪他一眼，怒道：“管好你自己。” 看到众位仙师渐渐走远，谭峰拍拍孩子的肩，叹了口气，回去了飘香楼里。 围观的众人也慢慢散去，小孩子站在飘香楼前，身边是随聚随散的人流，有些食客和行人的话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这孩子傻乎乎的，差点让仙师出了丑。” “就是，据说孙笑山实力不高，做了这么多恶事还平安无恙，明摆的有靠山么。” “也对，我听说孙笑山杀过的凡人不少，也没见哪位仙师和他过不去。” “我听说太常宗的孙家小姐就是他的姐姐。” “就是那传说中的‘二圣’？” “慎言！这个称号起的不怀好意，听我兄弟说，便是执掌一洲的地仙们也不敢自称圣人。” “哎，说到底，凡人的性命根本不值钱。” 小孩子茫然环顾四周，将一对银币攥的紧紧的，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凡人的性命，便不值钱吗？” 个人的武力突破天际，能压一国的时代，每个修行者都是真正的自由人，所想所行全凭心里那点喜好和坚持。有成文法律的国家和组织无力束缚他们的时候，多少人能用道德的壁垒束缚住心中的原始的野兽？ 这时，林用第一次意识到其中的残酷。 “谭峰，请将那个孩子带到这里来。” 传音器里的声音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众人皆是一愣。老板娘看完外面的热闹，已经走到二楼楼梯口，听到这话停了下来，正待说什么，突地脸色一变，半晌跺跺脚，照原路走了。 一面拿出另一个传音器，道：“谭峰，听林用的。” 谭峰又叹口气，出门去时，小孩子还站在那里，便朝他招手道：“孩子，过来。” 小孩子回过神来，走到谭峰面前问：“怎么了？” 谭峰道：“有人要见你。” “谁？” 谭峰看着孩子略显戒备的深情，突觉得不过一会的时间，他好像长大了一些。 “到了就知道。不会害你的。”谭峰当先向里面走去，看到小孩子跟了上来，心里补充道：“当然也大概率帮不上你。” 孩子进去屋子里的时候，林用正拿着传音器说话，哪怕知道自己将面对更重要的事情，对于自己本职的工作，他还是一丝不苟的完成。 “谢谢。”将传音器放下时，他向谭峰说。又对孩子招手道：“来这边坐。” 谭峰欲言又止，正要将门关上，想了想还是问道：“你知道孙笑风是谁吧？” 林用笑道：“还要请教你。” 谭峰一滞，指着林用要骂，看到边上的孩子又强行忍住，半晌低声吼道：“别他么惹麻烦。” 临出门又道：“惹麻烦也别带上别人，真要管闲事，你最好辞职，我他么还不想死。” 林用和小孩面面相觑，等听到砰的重重关门声，林用突然笑了：“真是个现实的世界。” 小孩子坐着不吭声。 林用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道：“雷从州。” “那你父亲呢？” “雷祥。” “雷祥。”林用低头重复了一句，半晌问道：“关于孙笑山，就是刺死你爹的坏人，他长什么样子，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小孩子抬起头来，苦涩道：“说了有什么用，连仙师都怕他。” 林用道：“他们不是怕孙笑山，他们怕的是麻烦。” 小孩道：“你不怕麻烦？” 林用笑了：“怕。我连你所谓的仙师都不是。” 小孩扯出个笑容来：“那你叫我来干什么？” “孙笑山这么不好惹，自然想听听他的相貌，以后也好有所防备，不去惹他。” 小孩子瞪着他，怒道：“你？！” 林用哈哈一笑：“趋利避害不是人之常情么？你告诉我，我再给你一枚银币。” 小孩冷笑道：“谁稀罕你的臭钱。”起身要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将孙笑山的样貌详细描述了一遍。 林用脑海里渐渐有了孙笑山大概的样子，没等他取钱，孩子砰的关上门，气呼呼的走了。 林用无奈道：“这孩子。” 心里喟叹道：“心地也很不错，像他伯伯。” 第七章 通玄 和林用谈完话后，许多人看见雷从州垂着泪珠出去，委屈的样子惹得众人一阵同情。有些人觉得，林用终于还是看清了现实。 另一些人猜测，林用本就是识时务的聪明人，于是将他和雷从州的谈话理解为奇怪阴暗的心理导致的怪癖。等到了饭点，林用察觉到不少奇怪的躲闪的目光。 谭峰刚坐到桌上，林用就紧随而来，看着他道：“我请厨师加了几个菜，咱们去楼上谈谈呗。” 谭峰略显警惕的打量他一眼，自忖自己并无可让林用打趣嘲笑的悲惨经历，皱眉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林用笑道：“谁说不是呢。” 谭峰瞥他一眼，转身开始吃菜。 林用叹口气道：“实不相瞒，知道孙笑山的情况后，我真有些后悔，自己这好奇心怎么就这么强，真要让孙笑山知道消息，找我麻烦时我该怎么办呀。” 谭峰冷笑：“现在知道后悔了，有用吗？” 林用笑道：“所以这不是来找你了。哪个伙计不知你谭峰神通广大，都说你是千里眼顺风耳，这广袤的河西地界，大的小的事情就没你不知道的。我就想着共事一场，你好歹得帮衬我下。” 说着伸手去拉，一面将一枚银币塞到谭峰手里，说：“走吧，我就知你是个面冷心善的人，不会就这么看着我寻死。” 谭峰不情不愿的起身，一面道：“事先说好，我只给你说些情况，其他事情也帮不了你。” “那是当然。我只想着能不能替仙师大人们尽些心，不怪罪我鲁莽就行。” 因为传声器的原因，林用的事情飘香楼内已是人尽皆知。一些女人本以为林用要替雷从州出头，纵知道他是鸡蛋碰石头，但这样偏向虎山行的悲剧行为，正是他们从小说里看到的英雄气概。一时间对于林用皆是颇有好感。 只是这种好感在雷从州出来后降到平常，又在这时候跌到谷底。 一个女人啐了一声，骂道：“我还以为他是个热血男儿。” 那女人是老板娘贴心的伙计，所以老板娘就坐在她边上，闻言笑道：“你觉得他是个怂包？” 女人哼道：“这是多明显的事情。” 老板娘笑道：“那换做是你，你怎么办？” 女人想了一下，为难道：“我也会和他一样吧。” 说着脸上一红，低声道：“哎呀，他不一样嘛。你瞧他长的多么……多么好看，我以为他纵然不能帮忙，也不该这么懦弱。” 这句话反应在林用通幽之术的书籍上时，林用已到了楼上，他看着女人冷笑道：“合着长的好看就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长的不好就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女人一愣。 老板娘白他一眼：“还不能夸你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林用哼道：“最讨厌以貌取人的人。” 老板娘娇笑一声，道：“美貌可也是一种资本。要知道，往往遇到绝路的时候，你总比别人多一个选择。” 林用道：“我想我还到不了那种境地。” 说着打开一面包厢，对谭峰做个请的手势，对老板娘笑道：“失陪了。” “请便。”老板娘笑的颇有深意。 谭峰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坐下，等林用关门回来时，他已自顾自吃了起来。 “你想问什么？” “这要看关于孙笑山，你知道些什么。” 谭峰放下筷子道：“你不是听觉异于常人？几位仙师走后不少食客小声讨论，该知道的，你应该都知道了才对。” 林用道：“若要知道该知道的那些，我就不会找你了。” 谭峰冷笑：“你还想知道不该知道的？” 林用道：“该知道的，所有人都知道。可孙笑山手下还是常出命案不是吗？只有那些别人不知道的，才有可能让我活命。” 谭峰道：“你真是为了活命？” “千真万确。” 谭峰道：“你不是。” 他将一只脚踏在长凳上：“我在这里混迹多年，撒谎的人见的多了，别以为会信你那一套。” 林用深知自己受过专业训练，撒谎没那么容易穿帮，但还是笑道：“我的确不是。” 谭峰脸色一肃，低声道：“你想杀孙笑山？” 林用道：“不止是我。” “还有谁？” 林用道：“你。” “我？”谭峰冷笑，“笑话！” 林用道：“想要用一生保守住一个秘密是很难的事情，一个人的意志力再怎么坚定，也总有松懈的时候。譬如，睡觉的时候。” 谭峰一愣，下意识去抓林用的脖子，却被林用抓住胳膊，扭到了身后。 “近身格斗，我没退伍的时候年年是第一……”话未说完，林用只觉脚下土地微微颤动，与此同时，谭峰手上力气陡然增加。 林用再抓不住，只得向后退了一步，低声提醒道：“在这里动用你的力量，你是想闹的尽人皆知？” 谭峰叹了口气，坐下来道：“因为怕别人知道，我在这里留宿的少之又少，如此还能被你发现，当真是天意如此？” 又问林用道：“你知道多少？” 林用道：“我只知道你和孙笑山有仇，原因是一个名叫柴慕晴的女子。” 谭峰怅然道：“慕晴呀。” 他躺倒在椅子上，望着房梁半晌，缓缓道：“那也是一个俗套的爱情故事。慕晴家是新元国北河郡的贵族，我是她家仆人的儿子。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固然碍于主仆身份见面不多，但也不算少。更何况有些事情，见几次也就够了。” “我爱上了她，她也爱上了我。一个主家姑娘和仆人相爱，在哪里都是令人惊诧的消息。便是享受着这样幸福的我，也总有点惴惴不安。” 他嘴角泛上甜蜜的笑容：“然而她爱的那么坦然，和我相处的那么自然，便是闹的沸沸扬扬，面对着父母的追问，她也是那么从容。让我觉得我们在一起，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她给了我直面现实的勇气，面对我们两个的执着，他的父母不得已，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他看向林用：“看来有些让我们朝思暮想的东西，得来真的比想象的容易。”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慢慢嚼着，又看向上方，好半晌才咽了下去，接着道：“然而真正得到了，有时候又比想象的脆弱。” “她的父母有一个条件，让我靠着自己闯出点名头，至少要给慕晴一个体面的家。我自然是没有意见，那年我便开始出来闯荡，慕晴时常写信给我，有时候会寄来衣裳、鞋子。” “有的时候，从不易清洗的地方我会看到点血迹。这傻丫头，明明不会做，偏要自己来。” “后来……那时候孙笑山不知从哪里得到一本双修的秘法，联系了不少修行者替他物色合适的姑娘。慕晴是第一批遭到毒手的，在家中被人打晕，送到了孙府。” 谭峰握着扶手的手陡然捏紧：“慕晴那时已不是完璧之身，孙笑山和她双修，必然没有进展。正值柴家人找上门来，孙笑山不止没有悔过之心，反而当着他们的面将慕晴杀死。更派人来柴家问罪，说柴家居心叵测，分明是用慕晴来毁他修为。” “柴家也是当地贵族，哪能受此侮辱，可没等他们想出对策，当晚就有一群修行者摸进门来，将府里上上下下杀了个干净。” 谭峰眼中留下两行血泪：“等我回去时，只见了一片废墟。” 林用皱眉道：“这种惊天血案，难道就无人管管？” “谁管？”谭峰笑了，“有魔教之人为成地仙，血祭一国民众，事了拂衣而去，谁管过？” “曾有大妖和人类强者争斗，打破南洲天河，天水倒倾，民不聊生。所死者数千万，那人和大妖不过被镇压，枉死的人们如何，谁管过？” “东洲的东方是太阳宫治下，妖族的地盘。那里生活的人类数以亿计，但他们生来就是妖族的食物，一生的使命就是长大，生儿育女，被吃。这样的悲惨事情，谁管过？” 林用道：“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有恶便有善，我便不信这样的事情无人有义愤之心，无人有拔刀之举。” 谭峰道：“料不到你竟如此天真。这样人吃人的世界，善良才是最大的原罪。的确有许多年轻人同你一样，想为天地立律，为万民立法，为世界开太平。但是如此行事，真人们同意吗？地仙们同意吗？” “这时代，年轻人们有心无力，老一辈的无心无力，真正掌握了话语权的那几位地仙，却都是有力无心！每个地方还成立所谓的正道同盟，这其中，又有多少暗地里是魔教的顶梁柱。呵呵，依我看，自欺欺人的笑话罢了。” 他略带嘲笑的看向林用：“你想杀孙笑山，真的是因为一时义愤？” 林用料不到谭峰这么有想法，倒有些钦佩他的见识，如实道：“我也是为了报仇。” “哦？” “今天来的小孩叫雷从州，他父亲名叫雷祥。雷祥有个哥哥，名叫雷真。雷真是一个热心肠的医生，跟着陶庆的拉货车队谋生。” 林用的声音低沉下来：“雷真后来死于一只妖兽……妖兽本来扑向了我，他挡在了我面前……他不止一次救过我。第一次是在我又累又渴又饿，昏死在林中时，路过的他不仅给我吃的喝的，用药帮我调理身体，还将我带到了车队里。” “他说我很像他兄弟，他兄弟年轻时候也像我一样英俊。”林用笑了笑：“其实看他的长相我就知道他在撒谎。” “他说他有个侄子，长的很可爱，长大了一定比我好看。他说这次回来便帮衬下弟弟，至少让侄子学点文化，以后如果有修行的天赋，在门派里不至于让人耻笑。” “妖兽来的急，被他一挡，我又被天上一只巨鹰叼走，好不容易凭借幸运活了下来，却又无力帮他侄子学习文化。我本想着这几天就去打探下雷祥的下落，没想到雷从州今天会来找我。” 谭峰道：“这么说来，雷从州还是不知道你的身份？看来你还不是很蠢。” 林用道：“孙笑山修为高深，我未必可以杀死他，到时让他知道今天的事，雷从州还是要死。我只不过想着万一成功了，孙家小姐追查下来，找不到我，就不会想到雷从州的事情。” 谭峰道：“所以你所谓的成功是，孙笑山死，孙家小姐还发现不了凶手是你？” “那是自然。” “你可知道孙笑山从来不会一个人行动，他的身边起码会有三个修行者，而且修为都不低。”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孙笑山得意忘形，露了财气，正在被人追杀。” “你说的大衍国那帮土匪？我想孙家小姐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支援的人就在路上。以修行者的脚程，太常国到大衍国不会超过十天，若是骑的符物或是异兽，大概五天就能到。也就是说，你要抓住这个机会杀孙笑山，就得在三天内赶往白马郡，杀死孙笑山。” “不行。”林用道：“我失踪那么多天，人多眼杂，早晚会被孙家小姐发现。”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要在大后天下午行动，晚上杀死孙笑山，凌晨开店之前回来。” “三天的时间你想一天就走完？” “不是一天，从下午到晚上，至多半天时间。” “你在做梦吧。” “我听闻，有一种符物可以让人在两地间自由通行。” “通界符？” “正是。” “你可知一枚通界符要多少钱？” “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无论它多少钱，都是我买不起的价格。” “那你说这个有什么用？” “我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 “你是说我？” “不错。你本就拿了家中资产在外面闯荡，虽说遭遇变故心灰意冷，不知在这飘香楼里做什么。但你报仇之心一直未泯，反而越演越炙。杀孙笑山之难不言而喻，机会或许就在一瞬间，我想这样重要的道具你不会没有准备。” 谭峰冷笑：“就算我有，可我凭什么帮你？” “就凭我有一招杀死孙笑山的实力。” “笑话，孙笑山再不济，也是走在五行之路上的灵修，你连通玄都没有，也敢说一招杀他？” “行与不行，你到时便知。至于通玄么，我并非不能通玄，只是在等一个机会罢了。今晚便适逢其时，明天你来找我，保管让你看到一个通玄的我。” 谭峰哈哈一笑：“无知小儿，通玄之事，多少人终生不得其门，岂是你想入就能入的？你若当真今晚能通玄，就是给你一张通界符又如何？” 就在这时，林用脑海里一动不动的表盘上，唯一的指针突然转了起来，林用心中一喜，问道：“这可是你说的？” 谭峰冷笑：“当然。” “那好。”林用站起身来，左右走了两步，吟道：“天诛者，地不纳垢，天不藏奸。罪在不赦，天必诛之。今我见不平之事，遇不赦之人，欲与出头，代天行罚，天道何以助我？” 话刚说完，只觉脑海中灵光闪过，一道通天彻地的巍峨门户缓缓向他敞开。禅音飘荡间，一阵清风拂过身躯，林用只觉像是吃了人生果，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熨帖。 谭峰刚喝一口水，这时全喷了出来，惊道：“竟然天生道体，我他么……” 第八章 门户 林用在谭峰面前的通玄只是打开了灵界的门户，真要进入灵界，自不能在这时候。 好在谭峰并没有和林用吃完这顿饭的打算，等确定一切不是自己的幻觉，便笑道：“好小子，有你的。通界符我暂未带在身上，你有需要，随时来取。 又道：“我想你现在必须要回房巩固一下。去吧。这一桌子东西，我会替你收拾。” 妙玄珠每月只有十分钟的灵异，时间紧迫，林用也不和谭峰客气，道了声谢便急急走了。 飘香楼中各位伙计的房间并不在主楼，后院几个院落专做为休憩之地。谭峰目送林用下楼离开，又吃了几口，不自觉放下筷子发了半天呆。半响他如梦初醒，起身将碗筷收拾整齐，自嘲笑道：“我在想什么呢。 林用这时已来房间里多时了，他将门闫插好，又抬着一张椅子顶上。妙玄珠运作期间，照理来说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但谨慎些总没有坏处。 进入灵界的方法比林用想象的简单。当他和脑海中的巍峨门户进行沟通，传达出想要进去的意愿后，门上陡然传来一阵强大的吸力，林用只觉身上一轻，回过神时，他已处在茫茫云海之中。环顾四周，除了看起来多了一份飘渺气质的灵界门户，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云雾 林用就站在一处云雾之上，飘忽不定的云雾看起来柔软，托起林用却并不费力。林用试着走了一两步，云雾依旧稳稳托着自己，正当他放下心来，脚下云雾却突的被风吹散，林用险些掉落下去。 幸好云雾层层叠叠，云雾之下也是片片云雾。又加林用多年的部队生涯锤炼了他坚毅品格的同时，也一并提高了他的警惕性和反应能力，使得跌落下去时，他有运气并有能力抱住另一片云雾，并在它消散之前借取力量，跳到了另一片云雾上面。 好险。 这时林用终于看清了云雾之下，那是一片纯粹的，似乎不包含其他物质的，令人心悸的黑。 每片云雾似乎都有存在的时限，林用不敢多呆，趁着另一片位置稍高的云彩飘来时，闪身爬了上去。 既然下面看起来这么可怕，上面总该是安全的吧。 到达门户的方法比林用想象的困难，因其巍峨，看似近在眼前，于林用而言却仿若海市蜃楼。半天时间里，不管他换了多少片云彩，门户依旧是近在眼前，却又永远遥不可及。 林用不由想起小时候学过的诗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星星和人之间的距离何其遥远，但当它在黑夜里发出魅惑的、耀眼的光，人们又在某些物质的衬托下，到达一个以前没有到达过的位置时，它于人类心中，便仿佛并不是遥不可及。 林用不禁怀疑起来，这门户是不是也如同星星一样，只是我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和它的距离，真有我想象的那么近吗？ 微风吹过，林用的双脚突然化作云雾，和脚下的云雾缠绵到一起，渐渐的不分彼此。 林用看向下方，若有所思。 陡然尖，他的四肢，他的胸腹，他的脑袋都有一部分化作云雾的形状，风吹过，时聚时散。 恍惚中，他像是变作一个婴儿，伴随着划破黑暗的啼哭，他降临在世间。他睁开眼睛，只见到奶奶脸上兴奋的褶皱，被爸爸轻手轻脚的抱到妈妈边上时，映入眼帘一张虚弱却又满足的笑脸。 在父母时而忧愁，时而欢喜的养育中，他渐渐长大，度过了成绩优异的小学，成绩中上的初中，成绩平平的高中，考了个不知名的大学。 其间他曾暗暗憧憬一两位漂亮女同学，和一位笑起来很明媚的姑娘谈过青涩的恋爱。也遭遇了年迈的奶奶的离世。 大学毕业，他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每天三点一线，偶尔和同事聚餐，或者参加父母安排的相亲。 某个时候他和一个女孩子看对了眼，当年龄滚动到该结婚的时候，说不上爱与不爱的，两个人稀里糊涂的领了证。 两年以后孩子出生，他关于爱情的思考告一段落，生活里充塞起了孩子的点点滴滴，一如父母年轻的时候…… 倘若有人能以永恒的目光注视着人类，他会发现闪耀似星辰的人毕竟不多，世界的大多数人，他们的成长没有差别，他们的消逝也同样相同。他们能来这个世界只是自己的幸运，对于世界来说，有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这些生命一个个出生，活着，死去，前仆后继，终埋没在时光的滚滚长河里。宛若一滴水汇入大海，不见存在过的影子。 这，就是普通的芸芸众生。 我，也是这芸芸众生的一员？ 林用只觉得自身某个部分突然坍塌了，这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化作了云雾。 他脚下云雾蓦地蒸腾起来，四边耸立而起，遮天盖地，渐渐将林用裹在了里面。 便在这时，林用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许许多多的画面。 孤儿院里，院长抚摸着林用的脑袋，轻轻道：“天生我才必有用……” 实验室里，李征将妙玄珠郑重的交给林用：“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你这样的一根筋也能成大事……” 天诛宫中，左苍元将通幽之术的载体拱手相让：“你有妙玄珠作为依仗，成仙做祖并非没有可能……” 飘香楼内，谭峰捏碎扶手，愤愤而谈：“……事了拂衣去，谁管过？” 谁管过？ 林用脑海陡然一阵清醒，在谭峰面前吟过的口诀开始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回荡：天诛者……罪在不赦，天必诛之……欲与出头，代天行罚…… “去你的芸芸众生，你们全家都是芸芸众生。” “我可是天生道体，有无上神器陪伴，不仅要复活恩人，我他么还能改变世界！” “我林用之所以穿越到这个世间，不是为了碌碌无为，连修真之门都踏不进去。灵界之门，让我进我要进，不让我进，打碎门户我也要进！” 轰隆！ 云雾之上，突然电闪雷鸣。 包围林用的云雾突像是遇见克星，轰然倒塌，四散而去。 林用肉身尽复，黑发张狂。 这次，灵界大门不再是遥不可及，林用只一个迈步就到了门前。 林用环顾四周，但见门前还有一对对联，上书：天下英才出我道，宇内豪杰归此门。横批是：道中之道。不由笑道：“想不到创建这灵道的先贤也是个妙人，怪不得来门前要经过自信力的考验。” 第九章 死因 林用在门前站定，伸出手去，在大门前察觉到一层隔膜。心道：“听师父说，第一次通过灵界门户时会得到莫大的好处。否则以普通人的精神，根本无法在灵界立足。我就说门早开了，怎么没觉察到改变，原来是被这层隔膜封印了起来。” 他手上微微用力，薄膜泛起水般涟漪，林用只觉一阵吸力传来，人已经进到灵界之中。 霎时间，无数灵气气流涌动，皆挤到林用精神内。气流顺着衍化的毛孔进去，流转全身，从里到外滋润改变着林用的精神体。 半晌时间，灵气停止流动，林用只觉得浑身舒畅，试着活动下精神体，只觉得五感无比真实，竟和肉身并无两样。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他现在全身透明，像是得了隐身的神通。 林用想起左苍元在灵界内的状态，略感疑惑，左苍元于灵界内外都是一个样子，并不曾有这种改变。 “也许是师父的修为高深的原因吧。等我进去大衍宗，可以和其他人问问情况。” 想着这些时，林用望向四周，只见自己位于一处院落前，面前是古朴威严的大门，上书三个大字：明镜堂。 进去里面，迎面一座青色雕塑，是神话里狴犴的样子，狴犴脑袋后面有一轮明镜，看起来像是菩萨的光圈。 再往后面看去，只有孤零零一个木屋，屋子上书有“天诛宫”三个大字，里面只有一方桌，上供着一座玉质神龛，里面是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的雕像。 神龛上方几个大字，名为神霄玉清。边上一对对联，写的是：赏善罚恶，上照天心大道。降妖伏魔，下济幽冥群苦。 神龛之前是一枚金色闪电状武器，隐隐有天雷之威。 林用将它握在手里，想起了左苍元那把唐刀，若有所思。 除了这些，院落里再无他物。 看着自己灵界简朴的样子，林用不由想起左苍元气势磅礴的城市来，心里感叹，灵界的修炼是个养成游戏，自己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便在这时，他突然察觉自己院落前方不远处，从像是未开发的游戏地图一样漆黑的地方，有个仿佛宫殿一角的巨大飞檐露在外面，情状让他觉得，似乎有个庞然大物蛰伏其中。 林用心里惊讶，不由想起左苍元曾说过的：“譬如灵界冲突，那就是生死之争，别侥幸，别善良。” 林用专门请教过这件事情：“您是说，两个人的灵界可能会有冲突？” 左苍元点头道：“每个人的灵界都不一样，但有个共同点，便是都在同一个空间。随着人们强大起来，他们的灵界也会越发宽广，就越有遇到别人灵界的可能。” “要知道人们灵界起初的位置是固定的，只能纵横扩展，灵界冲突后，你的路便被别人堵了一方，你不想争，两人都别想着再进一步。” 林用道：“一方堵住，不是还有三方可走？” 左苍元摇头笑道：“傻子，灵界所在空间无天无地，若真能随意扩张，当有六条路可以选择。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灵界为道之体现，你感悟如何，灵界就是如何，并不会随你心意而发生改变。” “记住，根本之争，寸步不让。更何况胜利者还能吞噬失败者的灵界，变得更为强大。” 林用皱眉道：“看来灵界所处的位置也十分重要。若是运气不好，灵界出现在十分强大的人边上，岂不是一点补救的可能都没有。” 左苍元道：“倒也不一定。灵界是沉沉黑夜，每个人都是照亮一方的灯火，强大的人灯火太盛，反而是小灯火更容易发现冲突。真有这种情况，你放弃一身修为，不入灵界也就是了。” 想到这里，林用不由皱眉，心道：“若那里的真是别人的灵界，只是宫殿一角就那么庞大，我岂不是只能放弃修行？” 只是后来他特意问过左苍元，灵界冲突的概率有多大，左苍元也说极小，便是地仙们，他们的灵道建筑无比庞大，也没听过和谁发生过冲突。 因为灵界冲突是最根本也最残酷的冲突，才会被他如此强调。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遇到了，不至于一点防备都无。 “这么倒霉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吧。” 林用查看下妙玄珠的情况，发现从开始到现在，还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也就是说，我的灵界位置之所以在这里，有可能是因为妙玄珠的力量？” 这么说来，那座可能是宫殿的东西或许并非别人的灵界。 林用大着胆子向前走去。 灵界是他修行的基础，自然容不得半分闪失，哪怕现在没有对付的手段，凭借自身的弱小和隐身的特性，看一看也是好的。 出得门来，面前的一切突然换了样子，刚才能够看见的一切东西都被黑雾笼着，不见天，不见地。林用只觉身上陡然一重，四肢百骸都像是被装上铁块，脚下更像是踏在沼泽地里，不停地向下坠去。 左苍元也曾和他说过灵界外面的情况，少了灵界守护，在这阴阳不分，一片混沌的世界，不用特殊的方法哪怕灵体也是寸步难行。 林用也不惊慌，运起《天诛》功法中记载的呼吸吐纳之术，随着灵界中特有的灵气被他消化吸收，身体上的沉重感便消却了许多。 这几个月中，林用早已将《天诛》功法烂熟于心，对于上面记载的许多东西都有了自己的心得。只是当真运用起来，却又并非想象的那么轻松。 理想和实践之间，总有不小的差距。 盖因呼吸吐纳之术需要集中精神捕捉灵气，林用在行进时自然做不到这一点。他只能吐纳一次，前飘几步，身体沉重时再吐纳一次，前飘几步。 如此往复，当遮眼的黑雾渐渐稀薄，刚才见到的建筑已经略可看见，脚下也渐渐踏到实处，林用便知自己已到达了目的地。而这时，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林用叹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想不到灵界中只是行走也如此麻烦。” 抬头望去，一座高耸的城墙横贯视野，两端都隐没于极远处，又有黑雾遮挡，林用竟望不见边缘。 刚才看到的飞檐大约是离的近的原因，从城墙上探了出来，按照城墙的高度推测，它不仅很大，而且很高。 林用极目望去，发现这样的建筑竟然不止一座，每过几百米就有飞檐出在城外，同城墙一样，也是望不到边，不知具体的数目。 “这座城市竟比师父的天诛宫还要大上不少，恐怕比之真正的大型城市也毫不逊色，究竟是谁的灵界？” 林用心中震撼，沿着城墙一路飘去，走了许久也未见城墙边沿，倒是又遇见了另一处灵界。 从大小来看，那也是一位修为高强者的灵界，虽然远不如边上的城市，可也颇具规模，比之林用的不知大了多少倍。只是建筑造型狰狞可怖，丝毫没有旁边城市一样的煌煌大气，倒像是鬼蜮之地，使人不由心生不适。 林用心道：“这也许是一位魔功的修炼者。看来他的运气不好，和旁边的城市发生了冲突，连外墙都被撞碎了。” 林用看见城市的高墙之上渗出丝丝白气，不断腐蚀着被自己撞碎的魔宫，魔宫倒像是真正的建筑，一动也不动，坦然接受着对手的吞噬和改造。 林用心知魔功的修炼者大概率是死了，最好的情况也是放弃了一身修为，不然不会一点不做反抗。突然想到或许过不了多久，自己也将和这人一个样子，看向魔宫时，不由带上了兔死狐悲的感情。 这样看去，林用才发觉魔宫的建筑排布，自己竟有种打心眼里的熟悉，仿佛是同根同源的某种联系。 他看了一阵，心下突然有个猜测，上前两步，将手放到魔宫还残存的城墙上，霎时间种种记忆涌上心头，林用惊讶道：“这竟真是林玉树的灵界。” 闭上眼睛将这些记忆消化殆尽，林用叹道：“原来如此。” 之前他就奇怪既然林玉树和父亲顺利逃走，又怎么会在半路上突然死亡，连边上的父亲也没有丝毫察觉。 原来竟是这座的城市突然扩张，撞碎了他的灵界。 至于为何林玉树的灵界变成了这个样子，林用也有了答案。 原来林玉树精神受损后妙玄珠便有过异动，使得他在路边小摊上买到了一张宝贝，是一个乾卦的图画。 当林玉树不小心触发了其中的机关，不止得到了能修复精神的宝物，还被其中的魔主传承倒灌灵界，一身修为都被庞大魔气侵染。 林玉树对于魔主传承欣然接受，因其生性自私冷酷，修炼魔功竟是天赋异禀，在残害了许多无辜的生灵后，进境一日千里。 只是过不多久，正好是妙玄珠再次异动的那天，一座巨大的城市突然出现在他的灵界外，每天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这边行进。 林玉树心惊不已，于是才有父子二人盗取青霞山回天图的事情。事情败露，林玉树筋脉已复的消息也被很多人知晓，对于两只丧家之犬，魔教自然没有客气的必要，于是有了林用穿越来时遇到的一幕。 而那一天，正好是妙玄珠再次异动的时候。 林用猜测道：“或许林玉树精神受损后，妙玄珠便已经可以活动，只是我还在沉睡，所以他并未察觉到异常。在我将要醒来的前两个月，妙玄珠开始显露异常，用了两个月时间，林玉树身死，而那天，正好是我醒来的时候。” 林用被自己的推理吓了一跳：“林玉树竟是被妙玄珠杀死的？我灵界的位置倘若也和它有关，那它现在是想杀死我？还是说，能够将这座城市搬走，就像让它突然出现一样。” 他沉思片刻，摇头道：“不对，妙玄珠只能带给人好运。”说着转向边上的城市，“也许妙玄珠让这座城市显露于灵界，真是有什么逆天的机缘。只是林玉树并没发现其中的奥妙……” “是了，妙玄珠只在我灵魂里显化真身，林玉树自然不知有个这样物件在帮助他。师父也曾说每个人的灵界位置是固定的，不可能改变。那么面对这种惊悚的侵袭，他慌乱无措也是情理之中。” 林用不由想起前世学过的词句：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妙玄珠带给自己的好运，好像也是如此。 第一次接触妙玄珠，妙玄珠救了他的命，让他遇到了左苍元，却也因此，给师父报仇也成了他的心结，他的使命。 这次妙玄珠异动，他终于通玄，灵界却是危在旦夕，有个巨大的隐患。 可以料想，如果妙玄珠没有坑害的打算，往后的一段日子里，他便必须和时间、和自己、和妙玄珠来一场持久的比赛，在悬殊的力量下拼死一战，努力争取一线生机。 林用想起左苍元曾说过的：“修行之路，危险比你想象中的大，而机遇，也比你想象中的多。” 他看了看正走向衰败的林玉树的灵界，又看了看巍峨伫立，势不可挡的巨大城市，再看着远处自己刚刚建立的小小院落，突然笑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林用和林玉树，毕竟不一样。” “是吗？” 有个声音突然出现，似有若无，若非灵界寂静至极，林用怕也听不明白。 林用吓了一跳，喝道：“谁？” “谁？” 那声音似乎迟疑了一下，四周又寂寥下去。 林用不由想到左苍元，声音温柔了下来：“你是这座城市的主人？” 四周依旧寂静，林用原地站了许久也不见回话，倒怀疑自己有没有听到那个声音。 “你不说话，那我走了？” “不！”有个声音从城中传来，却和刚才的并不类似。 林用正待说什么，又听到一个声音说：“不！” 霎时间，形形色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虽都是似有若无，叠在一起却恍若闷雷炸响，林用只觉陷在声音的海洋里，脑袋胀胀的，眼前竟渐渐发黑。 “够了！” 林用捂着脑袋低吼了一句。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声音潮水般褪去。短暂的热闹过后，寂静反而更加寂静。林用运起功法深吸几口灵气，只听得呼气声大的吓人。 想起刚才的感觉，他有些心悸，不知道是那些声音有异常之处，还是他的实力太低。 第十章 正义盟 阳光正好，林用打着亲近太阳的主意，坐在三楼“美人靠”上。面前放了一张方桌，茶水俱全。 他的边上就是窗户，街上景色一览无余。这儿本就处于闹市，加上大衍宗招新的事情，更是游人如织，人声鼎沸。 林用却不觉吵闹，盖因他察觉，在这样的闹市中发现自己想要听到的声音，对于通幽之术的掌控力也会渐渐加强，算是一种修行方式。 比如现在，他正调度人员，突然听到这样几个声音。 “哎呀，没长眼呀，往人身上撞？” “拉尸你去那边。别碰着我了，晦气。” “哎呦，小心一点呐！” …… 林用临窗向下望去，一个孩子正拉着一辆木车，吃力的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木车上放着两个草席，皆是卷着的，按照路过的人说，该是卷了两个死人。 因为孩子不大，木车又重，免不了和边上人们发生碰撞。孩子被人呵斥也不说话，只是神情委屈，走的越发小心翼翼了。 林用抬头望望天，眼见乌云已从南方渲染过来，知道这里天气多变，怕是过不多久就要下雨，望向下边时，脸上不由带着一丝忧色。 “哎，可怜呢。” 林用被声音拉回楼上，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对面竟坐了一个老人。老人白须白眉，正是这几天在楼下说书的先生。 此刻他正皱眉望着下方，一面说：“几日时间，这孩子竟是痛失了双亲。” 说完像是注意到林用观察的目光，对着他笑了一笑。 这一笑，林用没来由觉得这位老人温柔和善，不由暗暗警惕，笑道：“不知先生说的是？” 老人指了指楼下的孩子：“这孩子叫雷从州，车上拉的两个尸体，是他的双亲。” 林用料不到一日过去，雷从州的母亲竟也去世了，惊讶道：“我只听说他的父亲被人杀死，母亲昏厥过去。昨日大衍宗的仙师还给了他不少钱财，按说有钱为母亲治病才是。” 老人叹了口气：“哀莫大于心死。有些事，不是有了钱财就能做到的。” 林用沉默半晌，问道：“那为何连个棺材都没有。” 老人道：“只因杀死雷祥的是位仙人，棺材店的老板都怕有所冒犯，其实这样倒好。街坊邻居也害怕麻烦，一个个避而不见，这孩子只能自己将父母带去城外，若是两口棺材……” 他看向林用，笑道：“小哥好像对这件事很是上心，既然看不过去，为何要做个看客。你正年轻，气力足，和我这老头子可不一样。” 林用摇头道：“我也怕仙师怪罪。” 正说着，林用听到淅淅沥沥的声音，外面果然下起雨来。忙向下看去，尽是五颜六色的伞。也有许多人没有准备，一面用东西遮住头，一面往檐下去躲雨。 一会儿时间，淅沥声变作噼里啪啦，像是炒着一锅豆子，雨便从牛毛细雨变作瓢泼大雨，街上人一时间稀疏了不少。 林用才见雷从州还没走出这条街，他光着身子拉着车，身上衣服被撑开在草席上，替草席遮住了一点风雨。 下了雨后，路面变滑，突见他重重跌在地上。林用心里一紧，又见雷从州慢慢爬起来，仔细看了下草席的状况，见一切如常，他用手抹一把脸，将水迹和泥土全部擦去，拍拍草席，想说什么，似乎勉强笑了一下，转身又拉着木车走了。 他的边上时不时过去三五成群的人，也有一男一女，一个孩子的，孩子坐在男人肩上，抱着伞，一面和爸爸妈妈说话，笑得很开心…… 老人叹了口气，道：“要是正义盟的仙师们来得早一点，这孩子说不定便不会遭这罪了。” 林用奇道：“正义盟？” 老人道：“你来大衍郡，也是为了进入大衍宗，成为仙师的吧？” 见林用点头，他道：“你的年龄倒是合适，只是可惜了……” 林用道：“可惜什么？” 老人道：“正义盟是众多富有正义感的的仙师们，按照救人济世的理念，自发组成的组织。他们的年纪都不大，最老的不超过双百，算是修行者中的青年一代。” “这样的年纪，正是有追求、有热血的时候呀，能为了理想抛弃一切。所以成立的几十年来，着实做了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 林用道：“即如此，为何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老人道：“星火太少，不足以成燎原之势。不过也并非无人管过，只是某人势大，靠山够硬。北洲这边的正义盟，对付妖族已是筋疲力尽，这里的势力又是盘根错节，水泼不进，很难再插一脚。” 林用道：“这话你都敢说。” 老人道：“我生在世间，目睹不平，心里不快，为何说不得。某人管得再宽，还管得了公道？管得了人心？管得住老夫这张嘴？” 林用道：“管不住你的嘴，却可以要你的命。” 老人哈哈笑道：“你一个年轻人怎的如此畏首畏尾。” 林用道：“活着的人才有行动的资格，才有改变的力量。” “哦，你想做什么？可你连下去帮帮一个可怜的孩子都做不到。” 林用笑笑，不做辩解。 老人哈哈一笑，低声道：“你想杀孙笑山？” 林用道：“你想多了。” 老人道：“其实我猜得出你的心思。” “哦？” “你怕别人知道你们有关系，怕万一孙笑山身死，太常宗查来，会为难这个孩子。” “笑话，我和这孩子，会有什么关系？” 老人道：“具体如何我并不知，倒有个小小的猜测，你可以听一听。你来这里并不久，听其他人说，那天你晕倒在飘香楼门前时，身上又脏又破，这么说来，你来大衍郡的过程并不顺利。” “我听闻河西林家得罪了青霞山，被赶出河西，后又在大裂谷被绝教堵截，林山河身死，林玉树不知所踪……” “而据我所知，雷祥还有个哥哥，在商队里行医，前次出去做生意，至今没回来。若照往常一样算算时间，他顺利回来的日子，和你来这里的时间相差不会超过十天。而林玉树要从大裂谷到这儿，要走的路，就是商队常走的那条。” 老人笑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可能性多了去了。具体怎样，或可问问其他商队，都在一个路上，我想真有碰面，他们应该记得。” 林用冷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人拍拍他的肩：“年轻人，有些事情，必须要考虑周全。我想你低估了这里的人心。你可知道，昨天你见雷从州已经是冒险之举，孙笑山一死，太常宗那位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宁杀错，不放过，到时候，她不会让这孩子活着的。” “如此明目张胆的报仇行径，你所说的正义盟难道不会管？” “有心无力，奈何奈何。” 林用道：“太常宗，当真的这么难以撼动？” 老人道：“正义盟怕的不是太常宗，怕的是李道，怕的是各位地仙真人。” “李道？” “李道你都没听过？他乃是玄都洞宗主，东洲大陆上的正道领袖，天下有数的地仙真人之一。” “既是正道领袖，何故要和正义盟做对？何故要偏袒太常宗？” 老人淡淡笑道：“你真不明白么？正义盟和现有的统治者们，是天然的两个阶级。正义盟要追求自己理想中的世界，最先挡在面前的，便是几位地仙真人。他们之中有些人甚至觉得，一切不公平的源头都在于道，道生则差距生，道灭则公平生。” 林用道：“原来正义盟也不是一条心。” 老人道：“组织太大，总有这样那样的弊端。” 他看向林用，认真问道：“年轻人，你觉得这个世界现在如何？” 林用一愣，半晌道：“我不知道。” 老人道：“那就多走走，多看看。只有这样，当那一天来临，你才能明白自己该做的事，会义无反顾的负担起应该负担的使命。” “哪一天？” 老人笑道：“任意一天。” 他脸色渐渐严肃：“林玉树，我想不到你真能悟得左苍元的道，我想你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改变，以你原来的恶心心性，想必早被功法反噬而死了，世界之大，当真无奇不有。” “年轻人，老夫替你做个保证，若有一天你有了改变世界的决心，就一心去做。左苍元做不到的，你未必做不到。且大胆去做，整个世界都会站在你这边。” 林用来大衍郡时，也常和其他人探听左苍元的情况，只是或许时间久远，竟无一人知道。这时骤然听到他的消息，不由惊讶不已，道：“你到底是谁？” 老人叹了口气：“想当年，左苍元也是我十分看好的后辈。” 林用急切道：“那你一定知道左苍元的死因了？” 老人摇头道：“我不知道。” 林用心里失望：“你就是这般看护后辈的？他不明不白死了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凶手是谁。” 老人叹了口气：“老夫那时自重身份，和他并无交集。待他死后，察觉到他的道，他的宏愿，我才后悔不迭。这些年来经过查证，谋害他的人，我虽不知具体是谁，可也有些眉目了。你日后若去南洲，可去南冥宗找一个名叫龙慧若的女子，她或许会告诉你一些事情。” 林用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拱手道：“不知前辈是？” 老人摆手道：“你日后自知。” 又问道：“真要去杀孙笑山？” 林用不再隐瞒，道：“您的猜测没错。” 老人道：“那便去吧。今日见到雷从州，我想你已有些把握了。” 林用心里一惊，想不到老人竟连天诛的秘密都知晓，只能承认道：“是的。” 老人点头，道：“追杀孙笑山的明面上是山贼土匪，据老夫观察，多半都是正义盟的人，出手时候，你要有所鉴别。” 林用一愣，心道从这句话来看，老人又似乎并非正义盟的人。 老人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解释道：“老夫和正义盟有些渊源，但并非正义盟中人。相反，老夫有自己所在的组织。事实上，老夫来找你，便是为了邀请你。” “请我去你所在的组织？” “邀请你替我办事，作为回报，我会照顾雷从州。有我看护，太常宗也不敢再找麻烦。” 林用道：“即如此，你何不直接杀死孙笑山，也算是替天行道。” 老人道：“这件事情算是我对你的考验，若连孙笑山都杀不了，你也不配替我做事。怎么样，要不要答应？” 林用眼前浮现雷真谈笑的样子，沉重道：“照顾好雷从州，我会常来看他。” 老人笑了一声，拿出一把短剑，递给林用道：“这柄短剑极为奇特，不管何种属性都能发挥出灵道半成以上的威力，且蕴养时间越久，威力便越大，我们初次见面，这个权当礼物送你。附灵之法我想你该知道吧。” 林用接过，迟疑道：“这是炼成的武器？” 老人道：“不错。” 林用将短剑挥舞几下，只觉轻若无物，十分顺手。赞道：“不愧是玄器。” 五洲世界人们多修灵道，灵道和精神灵魂一体，和肉身与现实便天然有层隔阂。一个人倘若在灵道中修出灵异物质，想用于现实世界，只能用到召唤附灵的方式。 按理来说，任何东西都能作为附灵之物，但要发挥出原本的威力，须得和本身灵物十分契合。只有两物在各方面完全相符，才可以进行固化，将灵界的力量永久召唤到现实中来。 因为此，经过许多年的发展，一个称为炼成师的职业应运而生。 炼成师在这个世界定义，是可以根据每个人灵界不同而炼成出各种物品，从而提高契合率，完成固化。 他们炼成出的物品有个独有的名次，叫做玄器。 林用呆在飘香楼不少时间，自然知道这种事情。玄器的价格他也曾有过关注，固然因为需要定制的原因，价钱从来不是固定，但哪怕最低级的炼成师透露的最低价格，也不是现在的他能承受的起。 于是玄器和手机一样，都被他列为奢侈物品。 林用自知这柄玄器如此特殊，恐怕造价不菲，向老人诚恳道：“要做那件事，没有玄器确实不太方便，赠剑之义铭感五内。待我屠魔归来，一定有所回报。” 老人笑道：“你我以后也算同事，不必如此客气。” 林用道：“有恩报恩。” 老人道：“你不知我的身份，可知世间有很多东西，其他人趋之若鹜，我却弃若敝履。” 林用道：“我家乡有句话，‘礼轻情意重’。” 老人笑骂道：“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 又道：“既然有所承诺，不管如何，雷从州我都会尽力照顾，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林用叹了口气，悲伤道：“我和雷真相交甚笃，雷从州于我如亲侄。他是个可怜的孩子。您老这样的高人，想来必定日理万机，你带他去，必不能亲自照料，我怎知道会不会受人排挤，会不会被人欺负。” 老人道：“你还要老夫亲自照看？可知过犹不及，福缘不够，会反召天妒。” 林用道：“虽然我不知具体原因，但您老能屈尊纡贵来找我，不仅免我后顾之忧，还有玄器相赠，我想定是我有那个价值。对应的，你要我给你办事，一桩桩一件件，怕都要我以命相搏。” “而雷从州之事，若非我如今实力不济，必定会亲自照料。您要知道，我这后顾之忧并非一时。哪怕他天赋不佳，修不来大道，凡人数十年百年的生命，我要他平平安安，不兴波折。” 老人道：“不经波折，怎么成才。” 林用道：“他经历的波折，已经够了。” 老人笑意渐敛，半晌道：“那便让雷从州自己决定吧。若他有求道之心，我让做我徒孙，我那徒儿敦厚老实，与世无争，必定会尽心教导。若他与仙无缘，送他一生荣华富贵也就是了。” 得到承诺，林用这才放下心来，道：“即如此，就陪你改变个世界又如何。” 话刚说完，额头上便挨了一个脑瓜崩，但听老人笑道：“老夫可没有执掌天律的能力，自己的责任，可别推给我。我先走了，有事会差人找你。” 林用抬眼望去，但见一层黑雾罩来，耳边突传来老板娘的声音：“醒一醒，你怎么睡着了。” 林用睁开眼睛，只见老板娘长长的睫毛，水润的眼睛。略感不自然，不由别过头去。 “哟，还害羞啦。” 老板娘笑的花枝乱颤。 第十一章 请雷 当圆月从高楼边的山上升起时，玄一已经进到柴家一处院落中，按照情报，这是柴家家主的大儿子，柴永安的院落。 柴永安以地中异火踏入引火境，玄一自知不是对手。所幸柴永安今日不在家中。此刻院落里除了被玄一悄然解决的仆从，就只有柴永安的妻子王氏和孩子两个人。 “娘，晚安。” 玄一一直关注的那间屋里出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贴心的将门关上，向母亲说了句话。 “哎，快回去吧，晚安。”王氏就站在门口，看着月亮在门上映出一个大脑袋，心里一阵温暖和幸福。 谁也料不到三岁的儿子竟已经这么懂事，今晚自己身体不适，他竟亲自尝试熬制补药。想到他花猫一样的脸，王氏又心疼又好笑。 “哦，好的。”孩子答应着转身要走，迎面撞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王氏也看见了那道影子，开门道：“是你爹爹回来了？”开到一半惊觉异常，想也不想用力一震，一只手直从门里透出，抓向那道人影。 抓到一半，王氏脸色一变，那人竟将孩子挡在面前。王氏再不敢用力，要收手，途中却被影子抓住，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她一只手已被那人捏碎。 “别出声，否则你知道后果。” 王氏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突然断臂的疼痛足以让许多自诩为男人的人哭出声来，这个女人因为母亲的本能，竟生生挺住了。 一时间，便是玄一也有些钦佩。但越是如此，他心里那把火就烧的越旺，越让他感觉激动，越让他变得嗜血。 “你想做什么？”女人问。 “做什么？”玄一嘿嘿一笑，抓着女人胳膊的手用力一拉，同时一脚踢碎大门，揣在女人的肚子上，看着她痛苦的后退几步。 明知这是一件危险的事，万一女人忍不住疼召来边上的人，不仅事情要失败，自己恐怕也出不去。 但有些时候，玄一就是忍不住，他忍不住想去试探为了孩子，这个女人的底线在哪里。 女人突然哭了起来，啜泣道：“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玄一笑吟吟看着她，说道：“看来你还不是很蠢。”说着一把将孩子的耳朵撕下。女人的尖叫声和孩子的哭闹声顿时串在一起，响彻整个院落。 玄一这时却似乎一点不担心被人发现，他将耳朵扔给女人，看着女人手忙脚乱的将它捧在手里，瘫坐在地，崩溃大哭时，竟突然笑出声来，笑声尖锐又绵长，笑的他眼边都有了泪珠。 “这算什么，才刚开始呢。” “玄一你这狗屎，说了多少次，别弄出声音来。这次若非我们刚好到了，坏了那两位的事，老子把你千刀万剐。”有两个人突然出现在房门口，一高一矮，俱都长的很是精壮，说话的是矮个的人。 高个的手里提着一个人，头脚垂在地上，满身血迹。进来里面，高个将那人扔向王氏，一面向玄一说：“柴永安。” 玄一听到女人又尖叫了一声，抱住血肉模糊的那个人，哭道：“永安！” “妈妈，疼。”小孩子缓过劲来，听到女人的声音，捂着失去耳朵的一侧，向女人哭道：“我疼。” 女人一瞬间只觉得心都碎了，他怀里的男人也听到哭诉，勉强转头望去，看见孩子这个样子，简直目眦欲裂，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竟向着玄一一跃而起，骂道：“畜生！” 玄一还未还手，高个男人却已站在他面前，五指微张时，密密麻麻的牛毛细针飞射出去，柴永安竟不能近身，往后跌落在地。 “畜生，你们冲我来，冲我来！” 玄一笑的更亲切了，温柔道：“还敢还手。看来对于我的手段，你并不了解。你知道小孩子一共有多少根骨头，知道人的器官具体有多少脉络？没关系，今天我会一点一点给你看个清楚。” 柴永安一愣，流泪哽咽道：“孩子，爸爸对不起你。”说着头往地上猛烈撞去，撞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他只觉身体突然不受控制，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拉着他站起身来，正盯着玄一和孩子所在的地方，竟连闭眼也不能。 矮个男人走了过来，在他脚下用血液布成一个不知名阵法，拍拍他的肩，道：“柴家大爷想必知道这是什么。你说说你，孙少爷能看上你妹妹那是他的福分，还敢来孙府要人？哎，今晚上，你们一大家子，近千口人，都只能在冥界相聚了。” 这时女人也被高个男人用细针控制，机械的走到玄一边上，脱起了衣服…… “好好观赏。”玄一将孩子放到自己怀里，笑的无比开心。 “不！”柴永安心丧若死，眼里流下两行血泪来。 …… 不知过了多久，玄一将最后一块血肉放下，将手上的献血舔干净，深吸口气，对矮个男人细声道：“差不多了。啧啧，这庞大的怨气，真是一种艺术。” 矮个男人轻哼一声，便连他也不得不承认，玄一在折磨人方面，算得上真正的宗师。 柴永安眼睛里已经没了生气，在阵法的影响下，他身上的负面情绪却恍若实质，化作一条粗壮的、头生双角的黑绿色巨蟒盘在那里。 矮个男人走上前来，向高个男人说：“通知门外的高家兄弟，遮掩的阵法可以撑起来了。” 高个男人答应一声，走出门去，身躯很快融入黑暗。 矮个男人盯着蟒蛇看了一阵，不自觉流出口水来，赞道：“行将化龙，品质不错。柴乔穆，这个大礼，你可要好好接住。” 说着一拍阵法，喝到：“起！” 霎时间，四道绿光冲天而起，在柴府上方汇聚，在府外高家兄弟阵法的遮挡下，眨眼充斥于整个柴府。 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庞大的负面情绪侵染，柴家人所修的灵道皆趋于光明，与这股情绪相互抵触，便都如中毒一般，非但全身实力去了九成，实力低微者更被怨气入心，向着身边亲人砍杀过去。 埋伏在暗中的其他太常宗人马也在这时杀出，柴家人畏之如毒药的负面情绪对他们来说，却是难得的补品。一个个精神大振，当是时，柴家到处血光纷飞，妇女孩子皆无幸免。 人间惨剧，莫过于是。 “找死！”柴府中央突地传来一声厉喝，一个人影打破房屋飞了出来，看到家中惨状，不由须发皆张。 太常宗人马皆望过去，玄一低笑道：“柴家家主柴乔穆。” “太常宗，你们竟修习魔功！”柴乔穆发现充斥在柴府中的气息，见到太常宗屠戮的手段，一时感觉悚然之极，太常宗这样的大派，举宗上下修炼魔功，竟无一人发觉。 那坐镇东洲大陆的地仙，难道眼是瞎的？ “哈哈，柴乔穆，枉你也是柴家家主，竟是如此天真。各门各派，多少人修炼魔功？” “厉飞捷？”柴乔穆悲痛道，“当真要与我柴家不死不休？” 太常宗心元国掌事厉飞捷大笑：“不死不休？笑话！你柴家想是北河郡称王称霸惯了，忘了真正的主子是谁。与我太常宗当面，也敢说出这种大话来。” 柴乔穆道：“我柴家一向与世无争，到底哪里得罪了太常宗？” 厉飞捷道：“死到临头，你竟不知如何招惹的太常宗？哈哈……可笑可笑。我便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孙家与我太常宗二宗主大人，乃是本家，孙笑山与我二宗主，更有姐弟之缘。” 柴乔穆道：“不可能！孙家我知根知底，和二宗主从未有过走动。二宗主几百岁的人，怎会有个不足二十的弟弟？” 厉飞捷冷笑：“这种事情也是你这老狗能知的？速速前来受死！” “好好好！”柴乔穆怒极反笑，他修为深厚，按理来说和负面情绪最是冲突，但他第一时间察觉异常，封闭了身体五感，所以这时还有行动的能力。 “我柴家今日绝户于此，你太常宗也别想落得好处。”说着话时，柴乔穆浑身气息激荡，向着地面冲去。 有人叫道：“不好，他要自爆，快跑。” 厉飞捷倒想不到柴家家主如此决绝，愣了一下，突地冷哼一声，猛然向着柴乔穆飞去。 却原来柴乔穆假意自爆，暗地里打着逃脱的主意，众人被他气息唬住，等反应过来，他一只手已按在阵法最薄弱处，只差一步就能脱阵而出。 “想跑！”便在这时，一股清冽幽冷的声音响彻柴府。 柴乔穆跑得快，回来的更快，众人但见一道黑影闪回，地上瞬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柴乔穆倒在大坑中间，脸色苍白，五官流血，胸口更是塌下去一大块，眼看是活不成了。 与此同时，天空显出一个巨大的黑色蜘蛛，盘踞于阵法之上，遮住了柴府的月光。 柴乔穆震惊道：“原来是你！你是……咳咳……厉飞捷，太常宗……哈哈……我柴家不冤。” 他悲声笑了两下，再站不住，倒在地上，登时气绝。 蜘蛛嘴里突出一层层蛛丝，将整个柴府裹在一起，刚才的清冽声音又响起来：“柴府遭遇灭族之祸，怨气冲天，待笑山冲破境界后，诸位可自行吞噬。” “是，圣使。”面对这个声音，这帮魔人也收起了桀骜，躬身应是。 孙笑山乘着蛛丝落到地上，环顾一眼道：“我说过的几位柴家小姐可都抓住了？” 有几个人立马上前来，将几个少女押到孙笑山面前。 孙笑山捏住一位少女的下巴，看她一眼，贴上去深深吸了一口香气，突地将少女掴倒在地，边踹边道：“你们柴家不是很有能耐……” …… 林用突然醒了过来，只觉枕头温热，摸摸脸，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流了许多眼泪。 回想起梦里炼狱般的情形，他再睡不住，爬起来看向窗外的月亮，心道：“这难道就是通幽之术的其他能力？只是不知这次显露灵异，是因为孙笑山恶行累累，导致上天有感。还是因为柴家枉死之人过多……若能真正掌握这个力量，对付恶人倒简单多了。” 想到柴家众人临死前的惨状，林用只觉愤意涌动。太常宗这帮人，当真死不足惜。只是仅一个心元国分部便有这么多高手，真正掌控五国的太常宗，实力恐怕当真不可估量。 怪不得孙笑山如此嚣张。 林用深吸口气，只觉得道阻且长。 半晌，他进去灵界，跪在名为“神霄玉清”的神龛面前，发誓道：“太常宗众人修魔道之心，行邪教之事，天怒人愤，林用但请天雷，以灭邪魔，以正宇内，以清霄宇。” 说着上前两步，将金色雷电状武器捧在额头，深深一扣。 滋咧…… 金色闪电张牙舞爪，闪亮了灵界。 第十二章 虚 天刚亮，谭峰就敲响了林用的房门，进来后，将一枚金色玉质符箓放到林用桌上，道：“这便是你说的通界符，会用吗？” 林用正在洗脸，闻言将脸擦擦，道：“还要请教。” 谭峰道：“通界符两枚一体，分作阴阳二符，你这枚是阳符。我已将阴符放置于白马郡，待你发动阳符，阴阳交感，你就会被传送到阴符那里。” “好的。” “通界符总共可用三次，每次能载三人，所以我也要去。” “你？”林用点头，“也好，孙笑山死后我或许腾不开手，回去路上由你发动通界符。” 谭峰道：“你当真有把握？” 林用道：“绝无虚言。” 谭峰长吐口气，道：“我喜欢你的自信。”顿了下又道：“但我不能同你冒险。”他声音低了下去，林用似乎听到了挣扎的痛苦，“我若死了，柴家大仇真就无人记得了。” 林用道：“接应我便好。” 谭峰激动道：“我并非舍不得这条命，若你真能杀死孙笑山，我谭峰在此发誓，此后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但有违背，必死于雷劫之下。” 林用笑道：“等我们回来再说吧。” 谭峰平复下情绪，半晌道：“话虽如此，林用，对于修行，你当真了解吗？你刚刚通玄，便连自身属性尚未转换，孙笑山再不济，可也是即将踏过五行之路的修行者。你们两者的差距，说是天堑之隔也不为过。” 林用道：“我省得的。” “即便如此，你还是觉得能杀孙笑山？” 林用道：“我想拿生命开玩笑的习惯，活着的人都不会有。” 谭峰无奈道：“老实说，我活这么久，还从未听说哪个刚刚通玄的人能杀死五行之路的修行者，换做别人，也一定没有信心。” 林用道：“孙笑山和太常宗自有取死之道，我杀他，非我之道，乃是天之道。” 谭峰叹了口气：“若当真要去，那你还有什么没有准备的，我可以代劳。” 林用道：“我还缺一件趁手的兵器。” 谭峰一愣：“玄器有市无价，现在定做怕也来不及了。” “有玄器更好，没有也无所谓，只要够锋利，能杀人就成。” 谭峰道：“你想用凡兵杀修行者？” 林用道：“怎么？据我所知，灵道和肉身关联不大，既然修行者一身修为全在灵界，肉身又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我要杀他，凡兵就行。” 谭峰道：“照你所说，岂不是人人可杀修行者。” “那还有什么是我遗漏的？” 谭峰苦笑：“你原来不知道。且不说灵道五花八门，千奇百怪，防御的方式也千变万化，诡异之处，你怕是想也想不到。便是再普通不过的修行者，只要踏入五行之路，随着灵界建筑逐渐稳固，肉身也总会有些变化。” 说到这里谭峰像是想起什么，惊讶问道：“你莫不是连武道也不知？” “武道？” 看到林用一脸好奇，谭峰心知他果然不知，只得掩起心中失望，解释道：“武道据说传承自太古丹田之道，也就是现在说的本道。因为肉身孱弱，现在的修行者多数都有武道修为，那些传承千万年的门派弟子，甚至有人直接修习本道。” “本道又是什么？” “太古时代，百道争鸣，灵道大行其道之前，本道是最契合天道的道。” “这么说来，本道和灵道不一样，本道强化的是肉身？” “不错，本道肉身强，精神弱，而灵道精神强，肉身弱。” “那若是有人两道同修，岂不是天下无敌？” 谭峰道：“哪有那么简单。本道已然没落，只有大宗大派或许有些传承，其他地方，很多人同你一样，怕是连听都没听过。” “再者灵本很难同修，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道理。” 林用奇道：“这是为何？” 谭峰道：“灵道并非如你所想，和肉身没有一点联系。比如度过雷劫的修士，其肉身之强，凡兵已不能伤。若是度过火劫，他现在站着给你杀，你怕都杀不了。” 林用点头，一面想着，这便是没有师父详细引导的坏处了，左苍元和他相逢匆匆，许多事没来及的说，一些关隘，现在全凭林用自己猜测，对于很多事情的见解，自然是似是而非。 谭峰接着道：“灵道之所以能成为修行的主流，便是因为修行速度够快，但有领悟，一日证道也并非不可能。而本道讲究扎扎实实，境界的晋升有时竟要以千年记。” “两道同修，自会导致境界不兼容，或是灵界倒灌丹田，或是丹田冲垮灵界，鲜少有人能平衡两种力量。” 林用道：“这么说来，若是有人能修得分身神通……” “理论上说，确实如此。只是分身神通据说被老子带进了玄黄界，后来凡有分身的功法出世，便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说到这里谭峰叹了口气：“其实对于许多人来说，双道同修的收益并不大，进境缓慢是其一，资源消耗增加是其二。要知道圆满是风劫时候才该考虑的事情，可五洲世界度过这数不清的悠悠千载，成就地仙境界的却是寥寥可数。” “很现实的问题是，许多人终其一生，也并不能摸到风劫的门槛。而若真能一道成就地仙，凭借那时的手段，也总有补救的办法。” “便真使得一个人天赋普通的修炼者，拥有双道同修的能力，他的精神肉体确实都很强，但也只是强在同境界，至多能够越一境界挑战别人。” “而最大的可能是，和他一同修炼，却只修一道的人在中途进境上，起码会比他高三四个境界。” “五洲世界并不和平，高三四个境界，就是高许多倍的保障。所以哪怕在天下九宗一类的大门大派，也只有最优秀的弟子会尝试双道同修，即便如此，这其中多数人还是泯然于众人，只有寥寥几个天才能保持前进的势头。” 林用思索良久，点了点头。 谭峰笑道：“扯远了。本道功法何其珍贵，我们还是说回武道的问题。武道虽然脱胎自本道，却又和灵道关系甚大。” “你知道玄器可以将灵界中的物质召唤到现实世界，可曾想过，将自身打造成一柄玄器，靠身体召唤灵界力量？” 林用道：“这么说，武道就是将身体打造成玄器的功法？” 谭峰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武道通过特殊方法锤炼打磨身体，通过特殊药物改造炼成身体，从而提高身体和灵界的亲密性、默契度，使得身体能够接受唤灵的仪式，承受唤灵的强度。” 林用道：“即如此，还要玄器做什么？” 谭峰道：“灵道总有无限可能，其中建筑多数不会只有一个。一件玄器只能召唤一座建筑或者一件物品，身体也是如此。” “而一般来说，修炼武道的修士习惯于用身体召唤偏重防御的建筑，我之所以说凡兵难杀修士，原因就在这里。” 林用道：“原来如此。”心下突然想到，武道之说如此重要，左苍元却从未提及。想来就如谭峰所说，现在的修行者多数都有武道修为，既然自己总能知晓，他便没有多说。 又想到，早就觉得谭峰见识广博，没想到很多事情竟是如数家珍，便连地仙要求圆满都清楚明白，不由赞道：“谭兄，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听闻林用诚挚的夸奖，谭峰却并不显得喜悦，只是认真问道：“知道这些，你还要去吗？” 林用道：“便是不知我也要去，何况现在知道了。” 谭峰皱眉道：“不知者无畏，你既已知道，还要这么莽撞？” 林用笑道：“正因为知道，有了防备，我便多了把握。还是那句话，孙笑山之死，非我道，天道也。” 谭峰道：“即如此，我只能祝你武运昌隆。你要的武器明日会为你准备好，乃是天外玄铁打造的一把刀，是我身上最好的一件玄器。哪怕可能和你属性不和，杀不死度过雷劫之人，但对付孙笑山，除非他土之力破九，只凭身体，挡不住你一刀。” “只是孙笑山毕竟不是泥人玩偶，作为孙家少爷，太常宗孙家小姐唯一的弟弟，他身上玄器定然不缺，甚至有防护身体的奇物也不一定。” 林用笑道：“这些我自然都有考虑。” 想了一下，他问道：“据我所知，孙家小姐和孙笑山之间年龄差距甚大，你怎能确定孙笑山是孙家小姐的弟弟？” 谭峰一愣，想了一下，坦然道：“这是我灵界的秘密。我的道有些特殊，能够知道许多大多数人不知道的事。” “哦？”林用来了兴趣，“这么说来，孙笑山真是孙家小姐的亲弟弟？可这是如何办到的？以孙笑山父母的年纪，无论如何也生不下一个孙家小姐。” 谭峰摇头道：“我不知道。” 看到林用似乎心有疑虑，他解释道：“老实说，在这方面，我的道并不随我心意，只是有时候脑子里会突然多些东西，至于内容如何，却不是我能控制的。” 林用点点头，不再追问，换个话题道：“你说的武道我倒有些兴趣，你说修行者大多都有武道修为，想来此类功法并不特别珍贵。” 谭峰道：“万宝阁里就有卖。不过最是基础，只有黄级功法，且只有五行之内的。” 林用道：“这个也分级别？” 谭峰道：“那是自然。每个人的灵道不一样，所能修习的功法自然也不同。所谓黄级功法是指同一属性的人中，能适合大概两成人修炼。其他人修炼，进度会很慢，有些人甚至几近于无。” “便是说，还有天级，地级，玄级功法了？” “没错，天级功法适合九成人修炼，而且修炼速度都不低。地级六成，玄级则是四成。” 林用想到自己灵界的异常，道：“人除了五行属性，还有其他属性吗？” 谭峰道：“自然是有的。” 林用犹豫道：“那这类人想要修习武道……” 谭峰道：“那也简单，拜得同一属性的名师是一种方式。和修为高深的真人们关系好了，也可以请他帮忙创造，这又是一种方式。抑或在灵界中得到机缘，自己也能感悟出来。” “别人也能创造出来？” “灵界空间无奇不有，我就听过专门帮人领悟武道功法的门派。” “哦，竟还有这种门派？” “有，只是价值不菲，时间又长，还并不能保证质量。” 林用深吸口气，将所得到的情报梳理一下，问道：“哪里能测试自身属性。” 谭峰道：“这个不难，你刚刚通玄，从自身便能看得出来。据我所知，若是金属性，你在灵界中的精神化身便是金色。同理，木是棕褐色，水是海蓝色，火是赤红色，土是土黄色。” 林用道：“那要是仿若空气，近乎隐身呢？” 谭峰一愣，想了半晌，道：“真是奇人有奇事，你说的这种情况，似乎只在太古时代出现过。” “哦？” 谭峰道：“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只是隐隐有个印象，你这种属性，在太湖时代好像被叫做虚？” “虚？”林用咂摸两下，“听起来好像还不错。那关于虚，你还有其他记忆吗，并不限于属性的？” 谭峰道：“倒是有，据说太古时代有一支奇怪的军队，他们行踪诡秘，出没无常，故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曾闯出赫赫威名。这只军队的名字，就叫做虚。” 林用心下一动，道：“那后来呢，那只大军去了哪里？都战死了吗？” 谭峰道：“没有，只是在某次战斗得胜后，他们再未出现过，倒是留下一宗悬案。当时的人们还有各种各样的猜测。类似于被高人屠戮殆尽，或是被困在某处神秘地界，或是自觉无敌于世，尽皆归隐等等……” “没了？” “关于虚的记忆就这些，人们的猜测倒是还有。” 林用脸色不由难看了一些：“这么说来，我能修习武道的概率岂不是比本道还低？” 谭峰道：“理论上来说，两个都接近为零。” 林用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不姓谭。” “哦？” “你可能姓干。” “为何？” “不然你为什么这么噎人？” 第十三章 白泽 从白马郡郡城西门出去五十里左右，多是高耸的山林，据称绵延千里之遥，又被人们叫做崇峻山脉。 乘着通界符，午时刚过，林用便见到了连绵的青色，他藏在一处既有视野又够隐蔽的地方，向脸旁的小动物小声道：“怎么样，有看见吗？” 小动物约有林用手掌那么大，一身白毛，头上长着一对小小的龙角，此刻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双目呆滞，小舌头也吐了出来，看起来像是晕死了过去。 听到林用说话，小动物头抬了抬，终究没有抬起，只是暴躁道：“闭嘴。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让我先缓一缓。” 声音粗壮有力，却是和谭峰一模一样。 林用略感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哈，我唱歌真有那么难听吗？” “唱歌？”小动物翻个白眼，一面呵呵一声，“你也配。” 林用脸色一正，道：“我怎么就不配了？”说着清清嗓子，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你闭嘴！”小动物几乎是吼了出来，“再敢唱，我拼着大仇不报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林用讪讪的笑了笑：“开玩笑的。我记得以前也没这么大威力呀。” 林用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为了调整精神，临行前总会唱上一首歌，不知不觉就养成了习惯。 后来每逢大事，林用都要来上一两首。当时战友们虽然都尽量躲得远远的，可从未像谭峰今天一样的精神萎靡，情状使人想到中毒和大病。 也许是穿越使得某些事情发生了变异。 “你该好好查看下灵界，说不定有你未发现的建筑。”谭峰道，“今天如果遇到危险，唱歌吧，说不定会化险为夷，听我的，准没错。” 想了一下，又道：“倒是我和你无冤无仇，以后咱就别进行这种考验友情的游戏了了好吗。” 林用还想挣扎一下，道：“我唱歌能调整状态。” “没错。”谭峰冷笑，咬牙道，“我的状态确实已经被调到最低了，谢谢你呀！” 看到小家伙龇牙咧嘴的样子，林用忍不住笑了：“想不到谭峰你长的五大三粗，灵道中的生物竟是这么萌。” 小动物翻个白眼，转身拿屁股对着林用。 林用一笑，也不在意。仔细打量半晌，心说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白泽吗，怪道谭峰好像什么都知道。亏他还遮遮掩掩，说是他的秘密，白泽一出来，不就什么都暴露了。 不过这小小的样子，收集情报肯定是一把好手，更别说还有本身的天赋加成。林用想到被派去别座山的其他白泽，不由暗赞，灵道果然无奇不有。 正思想间，突见边上的白泽摇摇晃晃要爬起来，挣扎几下终究无力，只能说话：“看到了！” “哦？” “两伙人，孙笑山和五个人在逃，二十几个人在追。” 林用皱眉道：“几日前就是这种情况，怎么都到这时候，两方还没真正战过一场？” 谭峰道：“战斗或许有过，不少人都带着伤。只是两方都没有拼命的架势，倒像是在玩追杀游戏。” 谭峰略感奇怪：“过了山脉就是新元国，太常宗人就快到了，孙笑山这个样子还在情理之中。” “追他的这帮土匪就有些反常了。太常宗肯定会派人来，而且数量质量都不会低，这是正常人都能想到的道理，他们难道也有援兵来，才会这么不急不躁的？” “可一帮占山为王的土匪山贼，谁会来帮忙？” 林用听了，不由想起说书老人说过的话，心道：“莫非正义盟要有大动作了？” 想了一下，他问谭峰道：“他们离这里多远？” “大约半日路程。不过前后都有追兵，孙笑山走不出去。你现在出发，等你来时，他们大概还在这边打转。” “那好，你盯紧，我就来。” 林用从山上爬起，看着前方层峦叠嶂，心想起雷翔以及柴家众人，深吸一口气，心道：“再等等，孙笑山就快下去陪你们了。” 谭峰道：“山路并不好走，你要小心。要对付孙笑山，最好保存足够的体力，慢点过来才最稳妥。” “我明白。” 时间是申时不久，林用还在林荫中赶路，肩上的白泽突然叫了起来：“糟糕，太常宗的人到了。” 林用将挡在前方的树枝拨开，道：“是谁？” 谭峰道：“人不少。” 林用道：“厉飞捷在吗？” 谭峰奇道：“你还认识厉飞捷？他倒是没……不，来了。原来被某个人挡在了别的山脉，竟是白云山的铁阳泽！” 林用道：“白云山？这么说来，河西正道联盟的人？白云山那位据说很是德高望重的正道领袖，终于看不下去了？” 谭峰道：“或许如此。白云山来的并不止铁阳泽一人，新元国有名的高手，都被白云山的人挡住了。哈哈，铁阳泽说新元国四玄护发都在修炼魔功，要带他们回去，压到镇魔塔中。如果不从，他们打算就地格杀。” “固然暗地里心照不宣，真被确认了，定会牵连出一系列问题，搞不好就是灭宗之祸。太常宗又怎么可能让白云宗把人带走，此番大战，伤筋断骨怕是免不了的了。” “哈哈，果真打起来了，铁阳泽不愧是白云山中流第一，竟打的厉飞捷也节节败退。” “额……厉飞捷当真卑鄙，竟是故意示弱，铁阳泽不察，被他重伤了。” “哇，铁阳泽当真生猛，重伤之下连出重招，厉飞捷快要被他打死了。” “卑鄙！太常宗竟还来了一位高手……竟然是掌门亲至，苍安竟自己到了！” “铁阳泽果然不是对手，一招就被打的站不起来。”谭峰喊道：“林用快停下！别去趟这趟洪水了，现在的局势已不是你我可以掌控的。” “苍安也到了？”林用一愣，随即笑道，“正好，就怕他不来！” “你疯了？”小白泽这是已经缓过劲来，抱住了林用的脖子，拉着他的耳朵大声道：“便在整个东洲，苍安也是数得着号的人物，他在那里，你去多少个都是死！” 林用在白泽脑袋上轻拍一下：“小声点，我又不聋。你想什么呢，我再自负也不会和苍安硬碰硬。” “那你想做什么？” “杀不死他，也要给他个难忘的教训。” “林用，对于长度，你是不是从来就没这个概念？” “怎么说？” “那你怎么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林用道：“你以白泽示我，我也不瞒着你，对于恶人，我的道有巨大的克制力。” “所以呢？” “所以孙笑山今天必死无疑。” 谭峰还要说些什么，白泽看到的情况却又一变，察觉到其中的转机，便将劝阻的话收了回去，只对林用解说道：“白云山也来了一位高人，是副掌门梁安。” “哦？” 谭峰解释道：“梁安是白云山掌门白风真人的师弟，也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现在他救下了铁阳泽，正和苍安斗的难分难解。” 林用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听到谭峰惊叹：“梁安竟然召唤出一只夔牛，快看前面！” 林用一愣，向前方看去，但见远方天空风雷汇聚，顿时雷落如雨，惊人的白光晃得人眼睛都疼，阵势十分惊人。 林用只觉得震撼，咽口唾沫道：“这便是梁安的手段？” 谭峰道：“雷电至刚至阳，对于邪魔一类本就十分克制。苍安又怕被梁安看出跟脚，隐着大半修为，不敢出全力，现在已经受了伤。” 又道：“不过苍安作为太常宗掌门，固然人品卑劣，但我不得不承认，在战斗能力方面，他不愧有偌大名声。” 苍安和梁安交手的声势十分惊人，林用也能看见许多画面，但听见雷声阵阵，远处粗壮雷霆不断击落，时不时有两个黑点腾空而上，交手的余波使得狂风大作，有粗壮树木被连根拔起，飞在空中。 又往前走了一阵，雷声渐停，几十个黑点腾空而起，向着远处飞去，渐被高山挡住身影。 林用猜测也许是两个人交手有了结果，果然听到谭峰道：“梁安攻势太猛，苍安差点露了魔功的底子，要收住时，被梁安抓住了破绽，现已经遁逃回去了。太常宗但凡露出魔功的，都被白云宗抓了起来，看来这次真是伤筋动骨了。” “孙笑山呢？” “不知为何，战斗开始后，孙笑山反而成了透明人，直到刚才还是毫发无损。只是那两位的破坏力太大，动手时候，众人都是急急规避，孙笑山正……糟了！” 肩上白泽惊怒的吼了一句，突地吐出一口血来，摇摆几下，从林用肩头跌落下来。林用眼疾手快，忙将他抱在怀里。 半晌白泽才睁开眼睛，虚弱道：“梁安发现了我的布置，派出去的白泽已尽被灭了。” 一面用爪子推林用的手：“快藏好，孙笑山被众人护着向你这边来了，太常宗也有许多人逃了出去，等摆脱危险，定会回来和孙笑山汇合。其中不乏火劫身的高手，被他们撞到，你就完了。” “孙笑山，要过来了？”林用脑海里闪过这一句话，耳边再听不到谭峰的劝说。他三两步爬到山顶，躲到一个树丛下，用呼吸调整心率，向着远方看去。 也就在这时候，他对面的山头上，五个太常宗修士护着孙笑山，刚刚爬上山顶。 第十四章 挑衅 孙笑山个子很高，皮肤很白，光看脸上也算是俊美，只是身形消瘦，且背有些佝偻，并不具备修道中人的飘渺气质。 爬上山来，他盯着被雷电肆虐过的地方，乜着眼道：“白云山当真好威势。他日老子得道，今日之耻，一定加倍奉还。” 跟着他的五位修士对望一眼，皆暗自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位哪里来的自信。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日孙笑山所以没事，并非他孙笑山有什么本事，不过是白云宗那位孙家小姐对他太过爱护。一旦孙笑山身死，有可能引起真正的宗门大战。便是白云山也有些忌惮。 孙笑山转头过来，将身边五人一一看了一遍，冷笑一声，心道姐姐说的不错，世界上多是目光短浅、人云亦云的人。 白云山不抓自己的缘由，孙笑山自然也知道。他还知道只要姐姐不死，东洲河西的一亩三分地上，孙笑山永远不会遇到真正的危险。 但这正是他横行无忌的底气，却并非这般行事的理由。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很多人都知道孙笑山向来为所欲为，恣心所欲。他们把这种行为归为性格，觉得天生因素和生长环境造成了他的行事方式，却从未想过，从别的途径也可以去解释一些事情。 为此，孙笑山总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也因此，他一向自视甚高，除了爱护自己、了解自己的姐姐，便连众人心中高高在上、仿若神明的太常宗宗主，他也不是很看得起。 当然在他看来，许多人还罪不至死，天才毕竟总是孤独的，不被人理解的。但是敢在暗中鄙视他的人，比如身边这五位……孙笑山心里已经下了决定，等自己脱离危险，这几个蠢货也就完成他们终生的使命了。 “等下。”一位太常宗人喝停众人，“有人在！” 其他几位对视一眼，站在了四方，将孙笑山护在里面，有人问：“黄军，能找到吗？” 黄军从衣服里摸出几张特制的千纸鹤，召唤出灵道物质附着其上，二指前升，喝到：“去！” 千纸鹤便扇扇翅膀，四散而去。 黄军这才道：“来人似乎实力不高，自然能找到。”说着神情一动，指着林用所在道：“就在那里。” 林用这边白泽也发现了异常，道：“他们发现你了！” 林用道：“我也听到了。既然藏不住，那就不用再藏。这些人都是灭你柴家的凶手，全杀了，也是替天行道。” 说着站起身来，将说书先生所赠短剑拿到手里，大声道：“孙笑山，我已等你很久了。” 白泽道：“你疯了？对面五个护卫各个气势不凡，起码过了淬灵境，那修为最高的，怕已经是辟路境，说不定都要摸着火劫身的门槛了，你竟要上去一挑五？” 林用不理他，他的全部精神力都已集中在对面山上那几人身上，一些杂音已被屏蔽在外。 孙笑山远远打量一眼，心道：“修为哪里是不高，淬灵境罢了，怕是连破一都没有。” 见林用握住短剑，说了那句话后，孙笑山笑了：“哪里来的蚂蚱蝼蚁，也敢在我面前蹦跶。黄军，你去将他的四肢和舌头割下来给我。” 黄军答应一声，拿出一个体型巨大的千纸鹤来，乘着它向林用飞去。 谭峰看见，急道：“糟了，这人灵道之物竟如此奇特，他在天上，天然的立于不败之地。林用，你……” 却见林用恍若未闻，只是看着手中短剑，二指点在上面，不急不躁的道：“黄军，东洲大陆火河之西太常宗人，柴家惨案中，共计杀死八人，其中幼儿两人，妇孺四人，老人一人……” 短剑登时显出幽幽的豪光。 黄军此时刚飞到林用头顶，闻言哈哈笑道：“原来是柴家的余孽！” 说着一拍纸鹤，纸鹤张嘴吐出一张纸质尖锥，直飞向林用。 林用见它破空而来，虽然见是纸做的，但自知灵道中人手段玄异，也不敢怠慢，往前一扑，闪过了尖锥的攻击。 但听见一声沉闷地噗响，余光看见山顶已破了好大个洞。 黄军笑道：“连这招也不敢硬接？”说着手掌抚上纸鹤的背，正要发力，突感觉脖子一紧，与此同时，自己与灵道的连接竟被不明力量阻隔，坐下纸鹤再无法化形，黄军自然的跌落下来。 林用像是早知这种情况，已将另一把玄器拿在手里，正站在黄军跌落的位置边上。 黄军被摔的七晕八素，正待爬起，脖子上已抵着一把刀。 他将头抬起，只看见林用脸上不带一点表情。 发现到了这时，和灵界还是无法沟通。黄军自知林用手段诡异，今日自己是载了，于是再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求饶道：“别杀我，我太常宗……” 林用冷笑声打断了他的话：“你杀柴家和其他无辜的人的时候，有没有听他们说过这句话。” 黄军脸色一变。 林用对着孙笑山做个抹脖子的手势，手起刀落，鲜血泼飞，人头落地。 孙笑山等人正往林用这边赶，见此情形却是吓了一跳，四人忙将孙笑山护在身后，两两对望，只觉惊疑不定。 有人问道：“黄威，你可曾看清楚，黄军怎么回事，怎会突然跌落下去？” 黄威道：“应该和那人的道有关。具体怎么个原理，我却着实不知。只是黄军掉下来时，曾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想会不会是锁链长绳蟒蛇一类东西。” 有人道：“可恶，要是黄时在就好了，他的眼睛一定可以发现一些端倪。” 领头的看了一眼孙笑山，道：“孙少，敌人的手段着实诡异，白云山的人又在左近，要不我们……” “废物！”孙笑山踢了他一脚，道：“没见他怎么挑衅我？你们都给老子上去，给我剁碎了他！” 四人对望一眼，都感到些许无奈。但孙笑山发话，他们也不敢违抗。领头那人向剩下三人道：“你们三个一同去，小心防备，尽量用远程攻击。” 也就在这时，谭峰整理下震惊的情绪，道：“怎么回事，这人怎的突然就掉到了地上？” 林用道：“自然是作恶太多，冤魂索命。” 谭峰若有所思，半晌有些迟疑道：“这次他们来了三个人，有人的攻击距离好像很远，你……” “那就拉近一点。” 林用将白泽扔到肩上，转入了绿茵中。 第十五章 律链 林用一有动作，山下的黄威便有所察觉，盯着山上树丛看了一眼，道：“他下山了。” “嗯，盯好了。”走在中间的圆脸男子道，“黄塔，你准备攻击。” 黄塔答应一声，将早拿在手中的长弓抬起，随着他拉动弓弦，三条颜色不同的箭支突然出现，自动搭在弓弦上。 “这边！”黄威指着东南方，话未说完，黄塔三条箭已被依次射出，方向和黄威所指分毫不差。 黄威随箭望去，但见远处一棵树微微抖动，飞在最前方的绿箭便陡然加速，飞到附近时突然爆开，片片绿粉飞落下去，将那里染的更加翠绿。 紧跟而来的黄色箭支在空中分裂，宛若烟花绽放，眨眼间化作千万箭支，洞穿了绿箭标记的一切物体。 和黄塔同门师兄弟多年，众人都知道他三支箭的顺序。绿箭用于定位，黄箭只求伤敌，最后的银白色箭支，才会发动那致命的一击。 但众人期盼的眼神中，银白色箭支在空中盘旋一阵，飞来飞去，就是不落地，最后宛若能量耗尽，无力掉到地上。 黄塔道：“不在那里。” 黄威四周看了一圈，突然脸色一变，指着黄塔身后道：“在这边！” 话音一落，众人皆是听到一阵嘈杂的咯吱和沙沙声，转头过去时，但见前方一棵粗壮的树已被人拉弯，随着那棵树凭借柔韧性变回笔直，林用已从他们头顶飞过。 “糟了！”在这时刻，黄威心里只有这么一句话，因为他已经感到某种神秘力量入侵了自己的身体，就像他从黄军身上察觉到的一样，某个东西缠上了自己的脖子，切断了自己和灵界的联系，但用双手摸去时，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还来得及！” 黄塔心里想的却是这一句。他的反应速度实在异于常人，刚听到异响时，三支箭已射了出去。 就在林用飞过去时，第一道绿箭已经炸开，黄塔亲眼看见林用冲破绿雾，那种密集的程度里，他不可能一点都沾不到。 事实也正如黄塔所料，当第二道黄箭炸开，数十支飞箭偏离大部队，循着林用飞出的轨迹追了上去。 “如何？”黄塔哈哈大笑，“数十支箭或许伤不了别人，对付你这老鼠，足够了！” “那你便多少高看你自己了！”黄塔前方一棵树被什么东西拉完了腰，林用从中飞了出来，这次倒没有用力过猛，稳稳停在了黄塔前方。 黄色箭支紧跟而来，但听见一阵叮叮咚咚声，还来不及近身，就被林用用某种物质挡了下来。 “是吗？”黄塔冷笑，一支银白色箭支突然刺破空气，飞射了过来。银光一闪，已贴近林用额头。 “当！” 黄塔还来不及欣喜，突然察觉箭支又被什么东西挡住。 “是链子！” 随着箭支不断颤动，从周边的震动里，黄威终于察觉到了林用神秘物质具体的形状，大叫道：“他周围似乎都是不知名的链子。” 与此同时林用后退几步，将双手护在额前，大吼一声，律链转动，银白色箭支竟被他生生折断。他活动一下，转向黄威道：“想不到竟有人能看的出来。” “交给我！”这时，三人之中的最后一人，黄十终于出手。他的能力竟未被完全封印，依旧能够动用部分灵界力量。 黄十自知这是紧要的一击，举起一把大锤来，能量不要命的涌入其中，但见大锤越变越大，眨眼间盖过山顶，朝着林用狠狠砸下。 林用只觉四周空气突然粘稠如浆糊，想走，竟是一步也走不开。 “柴家助我！”林用大吼一声，既然走不开，那就硬碰硬！玄器短剑上显露的律链尽皆纠缠在一起，化作一个巨大牛头，向着大锤狠狠抵去。 两相接触，黄十只觉一阵大力传来，沛不可御，竟再也握不住大锤，大锤自然落于他身后，倒将他拉了个趔趄。 几条律链便在这时悄无声息的缠上了他的身体，透过精神进入了灵界门户。 “还有这种门户！” 林用这才有机会读取律链之上传来的信息，原来是黄十的灵界之门异于常人。他的门户一上一下，竟能各自开启，若非上面也是那道霸气的对联，林用恐怕还不敢相认。 怪不得刚才没有彻底封印他的力量。 “不！” 察觉到自己和灵界的感应慢慢消失，黄十不由颓然坐倒在地，他盯着林用，心里全被“不可思议”一词占据：“我那一招，便是引火境也不一定接的下来，你区区淬灵境，到底凭什么！世上当真有如此神奇的功法？天公何以如此待我！” 林用提着刀向他走去，一面道：“黄十，柴家惨案中杀死20人，其中老人3人，妇孺5人，孩子5人，强奸妇孺5人，孩子五人。” 念到这里，他将刀刺进黄十的胸膛，看着他绝望又不甘的眼神，怒道：“上天何以如此待你？哈哈……上天若真要公平对你，早该降雷劈死你们这帮垃圾。” “这样，柴家或许就不会有枉死之人，我现在怕也不会这么强。怪只怪柴家死的人太多了。怪只怪你们做事太绝了。你可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世间万事，皆有因果。” 说到这里，林用突听到白泽吼道：“小心！” 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兵器交接的声音，林用只觉喉头一甜，不由吐出一口血来。 往下望去，一柄长剑和自己玄器击在一起，有个声音惊异道：“高品玄器！”说着长剑渐隐，就要退去。 “想走？”林用心里一动，手上顿时缠满律链，向着长剑猛抓过去。长剑的主人想不到林用竟以手抓之，心头一喜，正要将林用双手剁下，突地明白了林用的打算。 这略一犹豫，他便慢了片刻，被林用一把抓住长剑，边上的几个律链等候多时，瞬间缠绕而上。那人弃剑要走，几条律链早在后面等着，待玄器上的獬豸同林用收集到的证据比对，确认了此人的罪恶，便一拥而上，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刺客渐渐显露身影，果然是留下守护孙笑山的领队。 “有趣！”一个声音远远传来。 白泽一愣，突地转身过去，双目尽赤，怒吼道：“孙笑山！” 孙笑山鼓着掌从林中出来，看着林用笑道：“若非亲眼所见，我怕是不会相信，世界上真有如此神奇的灵道，竟能让区区淬灵境完胜辟路境。今天当真开了眼界。” “这样如何，你把功法给我，我便让你死的好受一些，以免受些搜魂之苦，被我知道你家里还有哪些人在。到时要死的，可就不止你一个了。” 第十六章 造炉境 林用冷笑：“很像你一贯的作风。” “哦？”孙笑山奇道，“看来你专门研究过我？” 林用道：“越是了解你，越觉得上天不开眼。” 孙笑山笑道：“所以世界上还是俗人多，你说你们，总用世俗又成见的眼光看人，又怎能知道上天的深意？” “哦？” “本来对于你们这些低级的人，少爷我不屑于说，但我今天心情不错，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们。”孙笑山身上气势爆发，竟震的周边树丛一阵摇动。 谭峰所化的白泽差点从林用肩上掉下去，吃惊道：“造炉境！” “没错。”孙笑山享受着众人吃惊的眼神，“横行霸道，本来就是少爷的道！” 林用微眯起眼睛：“也就是说，你越是跋扈，实力增长就越快？在你这年纪有如此境界，怪不得你有如此自信。” 他抬头望天，轻舒口气：“竟然有这种道，还被孙笑山这样纨绔领悟，看来这上天，还真就不开眼。” “怪不得姐姐说，给你们解释也是对牛弹琴。”孙笑山脸色一变，狞笑道，“我这种天之贵胄，确实没必和你解释，看不顺眼的，拍死就好了。” “是吗？”林用冷笑，突然上前站到孙笑山面前，抬手便是一巴掌。 “你？”清脆的响声过后，其他人惊得小巴都掉了下来。孙笑山捂着半边脸，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林用笑笑，反手又是一巴掌。 孙笑山怒吼道：“我要将你抽筋扒……” 还没说完，肚子上又挨了一脚，林用攥起他的头发，嘲笑道：“上天真就不开眼，你这种废物点心，竟还是造炉境的高手？我想你这眼高于顶的大高手，肯定没有仔细揣摩我和其他人的战斗。” “你的这些手下都知道尽量离我远一点，你竟堂而皇之的站在我面前，不过是为了装个逼？我想是你引以为傲的道害了你，如果你的道是谨慎小心，凭借造炉境的实力，说不定今天栽在这里的，会是我。” 孙笑山这才从愤怒中找回心神，惊觉自己和灵界竟有了隔阂，无论如何也沟通不到力量。 而这时，林用短剑已放在他脖子上。 林用拍拍震惊到说不出话的白泽，苦笑道：“造化弄人的是，这样一个傻子，竟然害死了那么多人。” 孙笑山表情变的很奇怪，问道：“你要杀我？” 林用冷笑：“那我是在给你按摩？”说着用剑一滑，却感觉像是掉到泥潭里，轻飘飘的用不出力量。 孙笑山完好无损，哈哈大笑道：“你知道多少人日思夜想的要我死？但我是谁？我欺凌别人是上天特许，被我玩弄就是上天注定的命运，就是你们的道！我怎么可能死在你这种低等人手里。” “也不怕告诉你，这道护身符乃是姐姐费心打造。任你有万般手段也不可能打破。现在收了封印，向我磕头求饶，说不定我心情一好，还能少杀你几个家人朋友，如若不然，等姐姐到来，我便诛你九族！” 林用将孙笑山扔到地上，但见他脖子上一道血色圆环若隐若现。 “我便不信。”林用说着长刀一刺，直指孙笑山胸膛，还未靠近，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只见一片血色胸甲浮现，又挡住了林用的刀。 “这是九阴甲？”白泽从林用肩上跳下，摸着显出的血甲，已是泪流满面。他跳起来，疯狂朝着孙笑山的脖子咬去，却依旧被血甲挡住，半晌颓然坐到地上，奔溃大骂道：“畜生！畜生！” 孙笑山拍拍血甲站起身来，冷笑道：“能为我的成长出一份力，自是他们的荣幸，当然以你的凡俗目光，我想是理解不了。” 谭峰又怒又悲，道：“柴家上下千余口人，死了难道还不够？竟还要被你制成宝甲，生生世世不得轮回。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 孙笑山笑的越发开心，要说什么，肚子上突然挨了一拳，眼前出现林用愤怒的面庞：“既然你的宝甲能挡住致命攻击，我就这样一拳一拳，打个三天三夜，便不信你还能活。” 孙笑山脸色通红，捂着肚子干呕，鼻涕涎水拉丝流下，他却依旧在笑，笑的狰狞可怕，断断续续道：“我伤的越重，宝甲的防护能力便越强。” “没用的。”谭峰也绝望道，“九阴甲以近千人的灵魂血肉炼制而成，防护能力堪称完美。” 林用轻哼一声，又是一拳下去，这次宝甲没有无动于衷，现身挡住了他的一击。林用不信邪，又是几拳下去，皆被宝甲挡住。 孙笑山倒是摇晃着站了起来，依旧笑的那么讨厌：“九阴甲一旦被触动，姐姐自会有所感应，想必她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希望你的亲朋好友能凑足千人，我还想要一件九阴甲。” 林用深吸口气，突将孙笑山一把抓来，转身挡在了前面。 孙笑山正不明所以，迎面只见一把飞剑快速飞来，撕裂空气发出尖锐啸音，一路上树木摧裂，土地成沟。 孙笑山尖叫道：“停下！快停下！挨千刀的狗奴才，你要杀了老子？” 远方有人轻叹一声，剑尖贴着孙笑山的宝甲堪堪停住，狂风吹散了孙笑山和林用的头发。 “你有宝甲护身，但凡稍微强硬一些，我已将你身后的家伙碎尸万段了。” 孙笑山再笑不出来，破口大骂道：“放你马的狗屁！你就是想害死老子。” 林用低头一看，只见孙笑山双腿都在抖。耳听得咻的一声，飞剑已被主人召唤到高处。 那人道：“你的宝甲防护能力已提高不少，他连伤你都做不到，你何不勇敢一些？” 孙笑山眼前一亮，死命挣扎了起来，一面大声说：“别忙着杀死他，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随你。” 林用冷笑：“就凭你？”律链随心而动，将孙笑山牢牢缚在自己身前，一面抽出长刀，喝到：“天雷何在！” 一片金色映照天地，御使飞剑那人和谭峰等人一起看到，随着林用二指落下，一道金雷附于刀上，滋滋作响。 “我便不信，你这阴损玩意儿能挡住我的天雷！” “你敢！”远处有人大喝一声，空中飞剑如迅雷落下。 “你敢！”林用依旧将孙笑山挡在前面，长刀架在孙笑山脖子上，金雷攒动间，血色盔甲像是遇到克星，水般脱落。 飞剑又一次停在孙笑山面前，只是这次没了血甲防护，孙笑山结实受到冲击，竟吐出一口血来。 “好胆！你会为你现在的举动付出代价。” 林用冷笑一声，大声道：“过来，跪下！给你五息时间，不然，你知道后果。” “你在说些什么？！”飞剑剧烈的颤动起来，同咬牙切齿的语气一同彰显着主人的心情波动。 林用哼了一声，推着孙笑山往前一步，孙笑山顿时尖叫道：“玄三，你真要杀我不成？” “过来，跪下！”林用说着，长刀向内，孙笑山脖子上出现了浅浅的血痕。 “玄三，你快过来！”孙笑山半是哀求半是威胁道，“我死了，你爷爷也保不住你，你们都要死。” 飞剑的主人叹了口气，撤回了飞剑，林用看到飞剑破开的沟壑中，突然出现一个人来。 林用道：“果真是你，玄三！柴家惨案中，你共计杀死四十人，更同玄一一样，也将一人制成毒尸。你们的手段之残忍，心计之狠毒，令我叹为观止。” “哦？原来是柴家余孽。”玄三冷笑一声，掀开下摆跪于地上，察觉到灵界大门渐被封闭，道：“你的道果真神奇，我和你的境界差距仿若天堑，却依旧能封印我的力量，不得不说，这并不符合常理。” “但想来，不论何种能力都终究有个极限，封印我，应该耗费了你不少力量，你还有能力再封印一个孙掌门吗？我是不信的，想来，再来个境界和我差不多的，你怕就无能为力了。” 林用轻哼一声，不做回答。心里却是暗自警惕，诚如玄三所说，不止和玄三，自己和在场所有敌人的境界差距，都是十分巨大。 而明镜堂形成的律链，并非无穷无尽，一条人命形成一条律链，且只要用出便无法回收，自己经历了一场场战斗，律链已是所剩无几。 玄三又道：“那么你以为抓住我，你就安全了？且不说孙掌门已在过来的路上，便是白云山的各位同道，也不会任你肆意杀人。” “你可知道，从你有心对付我们的时候开始，你就已经是北洲河西共同的敌人了？” 说到这里他大声喝道：“铁阳泽，还要看戏？我和孙笑山若死在这里，后果你是知道的！” “还有敌人在？”林用当真吃了一惊，一面脚尖一挑，让白泽爬到自己肩头，一面长刀一划，就要先将孙笑山结果在这里。 “当！” 林用只觉长刀磕在一处石头上，心下一惊，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十七章 青年志 “住手吧。孙笑山不能死。”有人说话，就在林用耳边。 林用惊觉自己怀里的孙笑山，不知何时已换做他人。那人二指竖起，夹着一个小小刀片，便用这样的小东西挡住了林用的长刀。 “这种品质的长刀竟也能发挥出全部威力，你的功法你的道，当真让人心折。” 那人说着身形一闪，已面对着林用，笑道：“幸亏我的也不差，能在瞬间救得一条人命。” 谭峰道：“铁阳泽，亏我觉得你还是个人物，没想到竟和太常宗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铁阳泽一指将谭峰弹飞出去，道：“我铁阳泽行事，不需要让你认同。” 但对林用，他便有些和蔼，道：“孙笑山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这里。不然太常宗和白云山开战，就是苍生之患。” 林用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转过他，向着孙笑山走去。 铁阳泽拉住林用的衣服，道：“不过为了一己之私，你便要使整个河西陷入战乱？” 林用使劲拉过衣服，依旧一语不发，向着孙笑山走去。 铁阳泽摇头道：“冥顽不灵。”说着一脚踢在林用腿弯处，林用不由跪了下来。 铁阳泽一闪又到了林用前方：“放开他们二人的封印，我还能替你求情。” 林用站起身来，依旧不做表示，还是向孙笑山走去，刀上雷光滋滋作响。 “看来真得给你一些教训。” 铁阳泽二指一弹，手里刀片飞了出去，正当要切中林用的脚踝时，但听见“当”的一声，刀片被律链弹开了。 林用便在这时加速，朝着孙笑山飞奔过去，刚走两步，突然捂着肚子跪坐在地，原来铁阳泽已到他面前。 铁阳泽脸色铁青，怒道：“找死不成。”一脚将林用踹倒，脚踩在他胸膛上，道：“我再说最后一次，放开封印，他们不能死。” 林用咳嗽了一声，终于说话道：“玄三也不能死，他又是怎样的关系户？” 铁阳泽一愣，想了一下，告知道：“他是太常宗大长老的后人。” 林用呵呵笑了两声，骂道：“这操蛋的世界。玄三曾将一对母女强奸致死，令那位丈夫，那位父亲亲眼观看，我要杀他，你说他不能死，因为他有个长老祖宗。” “孙笑山现在不到三十岁，这三十年间，因他而死的人数超过三千人，也就是说，他基本上一天要祸害一条人命，这种恶魔，我要杀他，你也要阻我，说是因为有个宗主姐姐？” “身在白云山，我想这两人干过什么，你们都清清楚楚。但就因为太常宗势大，你非但自己不会出手，现在还不允许我出手。我不明白，你白云山作为正道领袖，到底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你这种畏畏缩缩，颠倒黑白的混蛋，有什么立场在这里阻止我？给我滚开！” 铁阳泽一愣，蓦然觉得这个场景好是熟悉，脚下不由放松了些许，林用挺着胸膛慢慢坐了起来，一面道：“你要阻我，也得问问记挂着侄子的雷真答不答应，也得问问老老实实生活，却突遭横祸的雷从州的父母答不答应，也得问问柴家老老少少，近千枉死的冤魂答不答应！” 林用眼睛里像是闪着光，铁阳泽一时间想起了许多事情，竟不敢和他对视，任由他站起身来。 “就算他们都答应，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林用玄器上陡然射出一条金色律链来，铁阳泽只觉脖子一紧，惊觉灵界门户竟被异物缠绕，只感觉手脚发软，竟用不了灵界的力量。 林用重新拿起刀来，刀尖指着脸色惨白的孙笑山，咧嘴笑道：“这下，你死心了吧。告诉你，今天谁来都救不了你！玄三不行，你姐姐不行，地仙圣人都不行！杀人就要偿命，这是天经地义，你的命，也不比别人高贵。” “你敢！”铁阳泽和玄三几乎是同时吼出这句话来，玄三挣扎的更加剧烈，铁阳泽用不了灵界的力量，竟是大步冲来，撞向林用。 然而刚吼一句，二人只觉脸上一阵温热，孙笑山脖子上鲜血喷起，白泽坐到林用肩膀上，觉得像是红色的烟花。 “你！”玄三又是震惊又是愤怒，额头上青筋暴起，低吼道：“你真的闯大祸了，你不知道招惹了怎样一个人，我告诉你，我要把你扒皮……” 突感觉脸上一疼，他已被林用踹倒在地，林用一只脚踩在他脸上，道：“死到临头的人了，说什么大话。” 玄三一惊，这才从孙笑山身死的震怒中抽出思维来，林用连孙笑山都敢杀，还是什么是他不敢的？ “林用！”铁阳泽听闻这话，又是一阵不可置信，“你杀了孙笑山不说，竟还要杀玄三？你当真要和……” 林用突然转身，一巴掌将他掌掴在地，狠狠踹了几脚，道：“早看你不顺眼了。” “你敢打我？”铁阳泽胸口起伏，气的满脸通红。 林用上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然后提起他的衣领，道：“孙笑山杀人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拦着？柴家被灭，你怎么不拦着？连这些都做不到，你还要和我讲什么大道理？” “告诉你，白云山和太常宗开战，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和周边国家的所有百姓，也一点关系都没有。要代表苍生，先看看你们做过哪些好事吧，说实话，你还真不配！你永远不会懂，太常宗这样的宗门，但有一人活着，本就是苍生之患。” 说着提刀走过去，一刀捅穿了玄三的胸膛。 也就在这时，他察觉到金色链条崩裂，铁阳泽身上的伤开始慢慢恢复，气势逐渐攀升，渐渐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林用不理他，也不理会剩下几人狼狈的哀求，一个个都送去继续陪伴孙笑山，然后转身过来，将两把玄器插到地上，道：“没有你作恶的证据，我知道不是你的对手。来吧，是就地杀了我，还是要抓我去见白风真人？” “哈哈……”铁阳泽笑声里透着一股子疯狂，他气息鼓荡，周围竟是刮起一阵狂风。 “林用，你很好！” 林用只觉肚子一疼，眼前的风景飞速变换，知道是被铁阳泽打飞了出去，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时，他面前出现了铁阳泽的脸，和一只沙包大的拳头。 “碰！”林用头被锤进了地上。 “铁阳泽，你敢伤林用！”白泽这时才跑回来，他并无攻击的手段，只能去咬铁阳泽的腿，一面说：“林用，坚持住，我就来！” 还未咬到铁阳泽，白泽便被一股无形气体隔开，铁阳泽轻轻一震，白泽也飞了出去，挂到了一棵树上。 就在这时，天地间风云变幻，化作一张遮天大脸，脸是个女子的模样，她环顾一圈，见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顿时杏眼圆睁。 天上顿时电闪雷鸣，黑云压城。 铁阳泽感觉像是天将傾下，肩膀上沉甸甸的，覆盖了灵界物质的双腿竟是接受不了，发出嘎吱吱的声响。 “哈哈……”半晌，女脸突然笑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声震群山，铁阳泽只看见不断有飞鸟成群飞起，却被笑声刺破耳膜，雪片一样落了下去，原本一片青色的崇峻山脉，霎时间成了绿灰相间。 铁阳泽再站不住，倒在地上吐了口血，五官都有鲜血流出。 “孙玉儿，你也是成名多年的前辈，何必为难年轻人。”就在这时，一个温润的声音插了进来，春风化雨般消解了女人的声音。 孙玉儿道：“白风，笑山死了，我的弟弟死了！”到后面几个字时，声音近乎尖叫，铁阳泽只觉脑袋一晕，耳朵嗡嗡作响。 “泽儿，怎么回事？”那个声音问，“凶手呢？” 铁阳泽摇摇晃晃站身来，闭目长长吸了一口气，平静道：“师父，徒儿追拿孙笑山，一时失手，造成大错，请师父责罚。” “是你！”女人尖叫一声，云气化作一个风雷大手，向着铁阳泽抓去，恨恨道，“好个铁阳泽，不把你抽筋拔骨，灵魂分离，折磨个千万年，老娘就不姓孙。” 铁阳泽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巨手即将抓到铁阳泽时，却被风气吹散。 女人登时惊怒交加，直接骂道：“老狗，你要拦我？” 那温润声音一滞，半晌喝到：“放肆！” 声音一出，四野听闻，女人遮天大脸都起了一阵涟漪，显然是吃了点小亏。 “白风！”女人怒道，“想发动战争是吧，那就来呀！白风，今日不让出铁阳泽来，我太常宗和你们白云山不死不休！苍安，你是聋子吗？我被人欺负到这步田地，你还要做缩头乌龟？快给老娘出来！” 温润声音叹了口气，不再理会孙玉儿，问铁阳泽道：“泽儿，当真是你杀的孙笑山？” 铁阳泽轻笑一下，跪地道：“阳泽既然做了，就有承认的勇气。” 那声音又叹口气，道：“如此，我知道了。” 铁阳泽向天空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失手杀了孙笑山和玄三，这条命抵给你们便是。” 又朝西南风扣了个头道：“师父待我如父，弟子无以为报，来世当牛做马，必当不辞辛苦。师父，做弟子的不孝。” 说完站起身来，大好头颅突然自动飞出，鲜血撒了一片…… 林用突然梦见了铁阳泽，不是现在这样中年的样子，而是鲜衣怒马，正青春热血。 梦里两人喝了三天酒，铁阳泽拍拍林用的肩膀，转身跳下一处悬崖。 风吹过来，将林用定在原处，林用听到铁阳泽的声音：“既然决定了要走的路，请一直这样坚定不移的走，或许有一天，你真能改变这个世界。” 画面一转，林用又看到铁阳泽站在写着正义的牌匾下，他的脸像是镜子，映衬出同千千万万个一样年轻的人们，他们举手立誓道：“我辈青年，是未来之砥柱，为儿孙之基石。生于世间，当为天地立律、为万民立法、当为世界开太平……” 第十八章 灵界变化 谁也想不到，孙笑山真的会被人杀死。消息传出后，许多人奔走相告，举手相庆。这件事甚至登上了风云榜，五大洲都有所耳闻。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出手的会是铁阳泽，那个被称为白云山砥柱第一人，一向拥有沉稳品质的人。 据说事发后，太常宗孙家小姐和掌门人苍安更是亲上白云山，三人在白云山顶大战一场，白风真人以一敌二，最后胜了一拳一掌。 经此一役，太常宗名声大跌。此消彼长，白云山倒是名气大盛，牢牢坐稳了河西第一大派的位置。白风真人的实力也被各位地仙重新评估，登上了仙人榜。 除了谭峰外没人知道，这件事情真正的主人公，正在奋力摆脱老板娘的纠缠。 好不容易等到久违的白眼，看到老板娘气哼哼的远去，林用手忙脚乱的关上房门，忙去查探灵界的变化。 便在杀死孙笑山和玄三时，他就感到灵界有了些许改变，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又加昏迷了不短的时间，直到这时才有空闲。 穿过灵道门户，林用一眼看见了变化——四周的土墙连同大门已然消失无踪，只有“天律”两个字孤零零的悬在中间。站在外面，能看到里面南北对立着两座规模不大的木屋，一曰明镜堂，一曰天诛宫。 林用想起前天进来时门口还是“明镜堂”三字，才过不久，明镜堂竟也变作木屋，门口的两个字更是变作《天律》，心知自己在修道的路上，果然进步了一些，不由感到淡淡的骄傲。 他前进两步，当视线有所变化，这才看清外围的墙壁并非不见，而是变作透明颜色，原来墙壁的土块竟已被一块块透明色水晶砖取代，放眼望去，整座墙面晶莹剔透。想到以后要住在水晶宫里，自诩直男的林用，不由感觉一阵恶寒。 不过林用也知道这是自身属性导致，他对于大是大非十分执着，有些小事情倒看的很开。知道无法改变，他细细看了几眼，竟觉得还算耐看。 “看来孙笑山的事完结后，我的实力也有所提升，应是踏入了淬灵境一段。这符合修行的特性，师父也说过，从行动上践行心中的道并付诸行动，实力会在不知不觉间提升。想来哪一天明镜堂和天诛宫变作水晶铸就，便该是踏入淬灵境三段了。” 林用进门去，站到獬豸镜面前，对比前两天的样子，心道：“也是孙笑山等人授首的原因，獬豸镜也变大了一些。” 他将一手放于上面感悟一番，半晌自语道：“獬豸镜成长后，由它形成的律链好像也厉害了一倍不止。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或许真能实现古时所谓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壮语。” 又走到天诛宫中，对着神像拜了一拜，拿起金色闪电观察了一番，笑道：“这不就是技能面板？” 同其他地方一样，天诛宫也有所提升。林用这次握住金色闪电时，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空间，空间宛如深沉夜色，上面挂着许多玻璃珠一般的东西，星辰银河一般闪耀。 圆珠看起来不少，但只有印着诛邪和麻痹两个一闪一闪，其他地方皆隐在黑处。和游戏里的技能面板，看起来十分相似。 “和铁阳泽战斗的时候，他用小小刀片就能挡着我的玄器，那时应该没有麻痹这个技能，看来技能的点亮，也和孙笑山有些关系。” 想到这里，林用难得的叹了口气。和所有灵道一样，左苍元传授的功法只是总纲，能不能悟，悟到什么东西全凭机缘和天赋。 林用了解过，宗门之内，淬灵境修士可以观想前人关于五行的感悟。比起整天啃大纲，实力的提升速度会快很多。 但按谭峰所说，林用体质属实罕见，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也只有一人。要像别人一样感悟前人之感悟，便如大海捞针，着实有些异想天开。 林用自知，想要不随缘提升修为，暂时来看，也只有杀恶人一途。但此道非彼道，彼道非我道。为了提升实力而杀恶人，和为了正义而杀恶人毕竟不同，也和林用的道相违背，林用自觉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这么想了一会儿，林用乐观的天性又占了上分，心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自己有妙玄珠在，机会总比别人多。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倒何必自怨自艾。 他打定主意，决定先进去大衍宗，左苍元曾在其中发现天律一脉的功法，说不定也有别的机缘。 以后的几天里，林用依旧坐在飘香楼某个房间内，朝传音器诉说着客人们的需求，对于即将踏上休息路的年轻人们，白云山和太常宗的争斗似乎太过遥远，大衍宗招收新人的消息依旧是他们讨论的热门话题。 谭峰趁闲来看林用，就坐在林用边上，自打带林用回来，他还是第一次有时间解释那天的情况——林用抓住孙笑山的时候他已经启辰了，之所以来的迟，是路途太过遥远。 所以等他过来时，大战已经结束，便连孙家小姐也离开了。 林用倒觉得这样正好，万一让孙家小姐发现，两个人便谁也回不来了。 “大衍宗入宗考验已经明确了，你既已通玄，要进去宗内便很是容易。考验说明上写了，通玄之人身世清白，一律算是通过考验。” 解释完毕，谭峰看向林用，问道：“你真要去吗？” 林用道：“为何不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正好可以系统的学到许多东西，其中有虚体质的武道也不一定。” 谭峰想到那天林用的神威，道：“总觉得有些怪异。谁能想到，杀死赫赫有名的孙笑山和玄三的人，是个才要进去宗门学习的年轻人。” 林用叹了口气：“以后大概率不会有这样的奇迹了，近千人一夜被屠的惨案，我倒希望永远不会有。说来可笑，类似于玄三那样修为，我要封印他，必须有近五百的人命在身上，我的道再厉害，也逃不过等级森严的阶级制度。” 谭峰道：“修真境界是这世界的基石，你能跨那么多级杀死玄三，已经足够惊世骇俗。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不知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林用道：“人呀，除非真正超脱，否则生死之事，是所有人都逃不过的。当以它们为尺度，人和人之间，总还处在同一个层次。” “毕竟修为再高，也终有生命尽头的那天。那时候回首往事，怕都会觉得弹指一挥间。自以为比其他人高贵的那些人，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谭峰不语，仔细揣摩下林用的话，他逐渐咂摸出一些很深层次的离经叛道，想起林用杀玄三，杀孙笑山时的情形，仿佛看到了林用身后的尸山血海。 谭峰不由道：“你若这样想，以后的路，必定不好走。” “不好走的路，也终要有人走。”林用笑笑，“人在这世上生活，或许注定看不惯一些事情，弱小时候无能为力，倘若真的具备了某种力量，我不会袖手旁观。” 谭峰由衷道：“我或许明白为什么铁阳泽会选择那样的路了，你确实具备许多人不曾具备，或者曾经具备，后来慢慢泯灭的一些品质。” “哦？” “我想那是超人的勇气。”谭峰道，“你大概想不到，铁阳泽曾是正义盟中的元老，也是骨干力量。” 林用道：“有人和我说过，正义盟中都是青年人。” 谭峰叹道：“是呀，在那个风华正茂的年龄，铁阳泽也曾青春热血。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像我告诉你的那样，没有老一辈支持，正义盟独木难支。” “看着身边人一个个英年早逝，他的那些热血，那些理想便被逐渐磨灭。许多年后的他，脱离了正义盟，在白云山一心一意的修炼，终于成了你看到的样子。” 林用想到梦里的铁阳泽的样子，道：“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未必会磨灭。否则他也不会救我。” 谭峰道：“铁阳泽死后，他的故事倒是激励了许多人，我听闻正义盟又有许多新人加入。我想他们会趁着铁阳泽影响力犹在，再次尝试进入河西。” 林用道：“太常宗只是名声受损，实力犹在，正义盟想趁机占便宜，我看难。便是白风真人，我看也不见得欢迎正义盟。若白风真人真能以一敌二，他的态度强硬一些，铁阳泽便不用自尽。” 谭峰道：“以一敌二未必是真，是太常宗自己传出来的也不一定。便真能以一敌二，铁阳泽不死，太常宗的二位怕真会发动战争，比起战争造成损失，或许在那位高高在上的白云山宗主眼里，铁阳泽的死更显得划算。” “依我看，正义盟真要进来河西，或许会和太常宗有所默契也不一定。” 林用仔细想了一下，道：“若真是如此，太常宗倒让我刮目相看。” 谭峰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孙家小姐据说崛起于市井之中，她能爬到这个位置，便不是天赋二字便能简单解释的。” 第十九章 测试 九月三十日，对于五洲大陆上很多人来说，或许过的十分平凡，以至于记忆会将它同其他平凡的日子一样，挤压堆叠，加在代表过去的普通符号里。 但对于千里迢迢赶来大衍郡，翘首以盼了许多日子的年轻人们而言，这一天或会被永远铭记。 哪怕许多年后，很多事情的记忆都逐渐褪色，想起这一天来，也会给儿孙笑眯眯道：“也就是在那天，我拜入大衍宗，正式成为修行者的。” 大约是取远离凡尘的意思，一般山门宗派都喜欢建在山中，大衍宗也不例外，它的四周群山合抱，共同簇拥着作为大衍宗地址的大衍峰。 大衍峰原是一座通天高峰，后来据说被创宗祖师将山顶削去，花费了好些年时间，才建成如今规模庞大的建筑群。 当然林用他们作为预备修士，自然不会有参观仙人居处的殊荣。只是毕竟有可能荣辱与共，大衍宗难得没有搬起云雾遮掩，使得林用远远望去，也能瞧见些许金碧辉煌、恢宏大气的建筑。 林用和谭峰所在是大衍宗外围的一处空地上，距离前山路口还有两座山峰的距离。果然就和林用预想的一样，他们来时，作为检测各种天赋的地方，这里已是人山人海。 虽然谭峰曾说过，通玄之人只要身世清白，便可以直接过关。但因为林玉树的原因，林用算是逃亡来的，身上更是还背着青霞山和绝教的追杀令，实在算不上身世清白。 加上谭峰告知，灵道境界虽然能用许多方法查探，但是林用修为太低，几近于无，被发现的可能性很低。林用于是决定以普通人的身份进入。 至于谭峰，他的修为虽比林用高上不少，但已在大衍郡呆了好几年，于是早早就以通玄者的身份晋升了普通弟子。待第二轮测试过后，便有机会成为真传弟子，由火劫身的高手亲自指导。 林用观察在场修行者的讶然程度，和后来对于谭峰的态度，只觉得谭峰或许是显露了什么独特天赋，并不止是普通弟子那么简单。 谭峰修的白泽之道，察言观色也是一流，且因为林用对他有大恩，在揣摩心思上面，便对林用格外上心。 谭峰后来解释道，因为大仇得报，它的心结一朝而解，卡在淬灵境八段的实力竟有了松动，这几天正式踏入淬灵境九段。 要知道九为极数，能在淬灵境破九的无一不是天才中的天才。上一个九段的人，还是林用的便宜未婚妻，如今她非但已是地仙门下，据说还是剑试天下的人选。 面对如此天才的投诚，大衍宗怎会不拿他当做宝贝供着。便是周边的巨大符人，对于谭峰的态度也是格外友好，连带着林用的待遇也被提高了一些——发给林用号牌时，并不以他们所在的位置为准，变作了第一批接受测试的幸运儿。 杂役弟子领着林用两人到地方时，先到的关系户们已按照号牌排好了队，林用看了一下，人并不多，四五十左右。 他们面前陈列着一个个小木房子，号牌数为一的那个人已经进到第一个里面。 有人介绍道：“每个房间中测试的东西都一样，大家按照号牌逐次进入。” 林用的是十，小木屋正好九个。他便在边上等着，一面和谭峰说话。 “这测试结果好像只有本人和宗门知道？” 谭峰道：“那是自然，天赋这东西也算是隐私，过高过低，让别人知道了都不好。” “这倒是。”林用点头，前世看过的小说里，主角在这方面没少和人起冲突。 “里面检测的是哪几项天赋？大衍宗在招新说明上没说，但你现在也算是大衍宗的人了，怕是早就知道了。” 谭峰笑道：“都到这里了，你要当真想听，里面的人自会给你解释。” 话未说完，就听到有人叫着：“十号请到一号检测室。” 林用进去里面，发现设备只有一个，一张椅子前面，立着一个巨大的水晶球。测试的工作人员就坐在对面。整个场景看起来颇为玄虚，像是前世西方的卜占活动。 “请坐！”和记忆里不同的是，卜占师既没有呆着遮挡容貌的斗篷，也并非漂亮的红发姑娘，而是一个须发皆白却面容矍铄的老人。 林用坐到水晶球前，便听到老人说：“将你的双手放在水晶球上。” 林用问道：“不知一共要检测几个项目？” “共有四项需要检查。”老人解释道，“首先是精神力，这代表你修习灵道的天赋。” “那是检测什么，初始精神力吗？”林用想到自己已经通玄，推开灵界大门时，精神力曾经过一次彻底的加强。 “并非如此，看的是精神力的稳固程度。事实上，许多精神受过刺激，行为不正常的人精神力反而高于常人，但他们显然不能修真。” “照我想来，精神力应该是十分飘渺的东西，这个水晶球，难道能检测脑电波？能不能说一说，检测的具体原理是什么？” 老人笑了：“你还是第一个问这种问题的人。” “哦？” “有点常识的人一见这个水晶球，便会明白我们检测的原理。”老人说着二指抵在水晶球上，轻喝一声，在林用惊讶的目光中，水晶球里面出现一个旋转的八卦。 正待细看，突听老人道：“放松心神！” 这句话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一时间林用只觉精神恍惚，待他猛地警惕，要做反应时，听到老人倒吸一口气，叹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林用问道：“怎么了？” 老人喃喃道：“我看到头顶的太阳没有光明，看到脚下的长路没有尽头，看到游荡的人们脚不触地。那不是人间，那是幽冥，那是地府。” 林用想起左苍元曾说过的，通幽之术有护持灵魂的能力，心中恍然。身边老人用些怪异的水晶球窥探自己的灵魂，没想到遭到了通幽之术的反噬。 “那我的精神力到底如何？” 老人皱眉道：“刚才出了点问题，我们再试一次。” …… “再来！” …… “我便不信！” …… 半晌以后，老人叹了口气，摇头道：“你的精神里面仿佛有个怪东西，精神力具体怎样，我检测不出来。” 又道：“检测的原理你现在想必已经知道了，若还不明白，我便告诉你。” 林用试探道：“是卜占？” 老人道：“正是如此。” 林用心道：“用卜占来确定人的天赋，听起来像是远古时代的事情。” 老人看他似乎不能理解，道：“别因为你的特例就觉得卜占不行，事实上这玩意已经用了千百年，但还从未出过大的差错。在符学家和阵法学家连同炼成学家造出这东西后，”老人拍拍水晶球，“卜占的精准度更是直线上升。” 老人骄傲道：“到现在，误差已经极小，近乎不存在。” 林用不信道：“这么说来，您岂不是能够万事在心，尽知天下事？” 老人摇头道：“你说的那叫占卜。看来你对卜占是一点不了解。” “在我的家乡，卜占和占卜是一个意思。” 老人道：“在我们这里，他是不同的。占卜乃窥伺天机之道，成与不成，概率多少，全在占卜者一身道行修为。” “卜占则不一样，我们并非窥伺，而是观察。且观察对象就在身边，还征得了你们的同意。在内容上，我们观察的既不是过去，也并非未来，而是现在。” “例如给你卜占精神的稳固程度，若是占卜，他会询问天道，直接查探你的过去未来，从某个玄妙中得到答案，这个答案，不同人占卜，因为天道的亲厚不同，因为自身修为不同，或许会天差地别。” “我们则不一样，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实验，对于每件事情都有了固定的流程，通过卜占秘术，我能亲眼看到你的精神状况。” 林用道：“虽然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但听起来，占卜比较玄虚，而卜占似乎更为科学。” 老人皱眉道：“科学？” 林用道：“就是更加让人信服。” 老人笑道：“那也不一定，真正在占卜之道上有所建树的真人，是一种近乎无所不知的状态。” 林用不理会他的谦逊，问道：“我应该还有检测项目吧。” 老人道：“自然是有的。这第二项检测，是你的属性。” 林用一愣，要说什么，老人已拉着他的手放在水晶球上。这次老人格外卖力，但听他轻喝一声，里面八卦图便滴溜溜转动起来，林用只见老人面色涨红，八卦图越转越快……过了半晌，老人突然惊叹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林用心道果然如此，挤出一个笑容问道：“又怎么了？” 老人道：“你这属性，非金非土非木非水非火，这倒罢了，大衍宗中也有异属性修行者。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老人犹豫了一下，“我只看到一片虚无，这就是说，你没有任何属性。” 老人苦笑道：“也许是有的，只是老夫才疏学浅。这么多年来，你的这种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便是我看过的古籍里，也没有这么奇怪的事。” 林用安慰道：“世间总有特例不是吗？不是还有别的，我们再试试？” 老人道：“要不给你换个房子测吧，这么下去，老夫都要怀疑自己的专业水准了。” 林用道：“我就看您老顺眼，还是您来吧。” 老人有些犹豫：“那我们就测最后一次，成就成，不成，你再换个房子测吧。” 林用道：“可以。” 老人道：“这第三项是测试紧密度。” “紧密度？” “测试你的身体和灵魂的紧密度，要知道灵道主要是提升灵魂方面，对于身体的改变则和紧密度有关，关系越紧密，理论上灵道实力提升，身体也会越强。” “是不是说，紧密度越好的人，修炼武法收益就越大？” “孺子可教也。”老人渐渐开心起来，又让林用把手放上，一丝不苟的执行了测试的每一步，又是熟悉的惊叹：“这种情况……当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林用急道：“还是测不出来？” 老人道：“测是测出来了，只是不知道测的对不对，你这情况，当真是十分奇怪。” “那你说来听听。” “根据测算，你和身体的紧密度，竟然是零。” 林用一惊，道：“不会吧。” 老人点头道：“老夫也是这么想的？更使人意外的是，你和身体的默契率，竟然远超满分。” “默契度？” “如果说满分是一百，那在人修道之前，若是真正的天才，他的身体和灵魂的紧密度可能会是一百，但无论如何，默契度都在十以下，从未例外。” “默契度只有在人修习武道后，随着武道实力慢慢提升，一次次召唤灵界建筑到己身，才有可能有所提升，待最终达到一百时，也多是火劫身的状态了。” “而你的情况令人惊奇到，我看不到你的默契度具体是多少，它就像是一个圆，但我只能看到一侧。离我最近那里，是真正的一百。随着这一侧的曲度逐渐变大，你的默契率也在对应变大，我能看到的极限是十万，但这远不是你的极限，甚至我有预感，那里连一半都不到。” 林用想了半晌，觉得也许和自己的功法还有体质有关，问道：“那这个默契率有什么作用？” 老人激动道：“那作用可就大了。当你正式开始修炼你便会察觉，无论何种玄器，哪怕是普通武器，在你手上起码都会发挥出四阶玄器的力量。也就是说，从灵道中召唤力量，无论如何，你的力量都不会被消耗。” “更为神奇的是，这还是你的保底。如果哪天你人品爆发，默契率滑到圆的另外一侧，假设你是淬灵境，那么你随意一击，都有可能干掉一个风劫身的大人物。”老人完全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中，“若你是在风劫身的某个境界，那么哪怕是地仙，对你而言也并非不可战胜。” “是吗？” 林用察觉自己隐隐把握住了什么东西，他杀死玄三时候用了五百多条律链，当时只觉得多。但这几天事情发酵，随着他慢慢了解，发现在这个世界，对于玄三那样的锻丹期高手，五百条律链或许并不多。 这么看来，当时自己的默契率必定超过了一百许多。 事实上林用曾仔细算过每个人身上花费的律链，例如孙笑山，比玄三低了两个境界，花费了一百多条律链，其他人则更少。 林用当时推算，每升高一个境界，应该是以两倍提升，从雷劫身到火劫身，还有个两倍的过度，这样想来数字都刚好。 但这几天他了解到，修真者之间的实力提升，一次升级，许多时候都是十倍百倍的提升，到了火劫境，差距更是巨大。 照此想来，自己的默契率确实有所变动，但并非随意变化，越是修为高深的对手，默契率就越是高。 “这大约是天律执掌者的隐性福利吧。”林用心道，也只有如此，这条路上的许多事情，才能真正办的成。 第二十章 诡异 老人从幻想中回过神来，满足道：“只这一项便足够让你入门。把手放上来吧，我们测最后一项。” “最后一项是？” “最后一项，要检测的是你的健康。”老人道，“宗门并非家庭，为弟子们付出，总要有些回报。很多宗门都发生过这种状况，耗费大量资源培养出来的弟子，不到五十岁便染病而死。” “人的身体十分奇特，在渡劫之前，体内某种物质的组成方式会影响他的许多事情。像是在贯彻某个存在的意志一般，他每个重要的决定，每个重大的转折已经被规划的明明白白，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而我们通过查探身体组成，加上特定卜占之法，能观察到一些重要的东西。倘若发现在某个时候，你会得某个不治之症，则会重新评估你的价值，当你能创造的价值小于治疗的代价……”老人没再多说，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林用又将手放于水晶球上，一面说：“能明白以后可能会遭遇何种难题，这倒也不错。” 老人点头，等林用的呼吸渐渐稳定，这才将水晶球运转起来，屏气凝神，整颗心都放在了检测上。 过了许久，老人长吁一口气，道：“据我观察，在身体方面，你符合一个修行者的素质。” 他看向林用，和蔼笑道：“没问题了，你可以回去收拾东西，按例明天便能收到符书。这期间，你可以思考下要加入的脉别。” “脉别？” 老人道：“照理来说，该是由你的属性来选择对应的脉别。只是你的属性如此奇特，别说是大衍宗，便在东洲也算独一份。要成为我大衍宗弟子，只能委屈你挑选现成的了。” 见林用一脸茫然，老人又道：“本来我不该多嘴，但你若真要个建议，我推荐你选九龙一脉。” “九龙，便是大衍宗现在最为出名的九龙一脉？” 老人点头道：“自然是这个九龙。九龙一脉乃太古传承，原隶属于五行中的火之一脉，只是后来宗门几逢变故，许多传承都被遗失。九龙一脉因为传承不断，便逐渐势大，后来从五行几脉中脱离了出来，自成一脉。” 老人叹了口气：“说起来大衍宗以数算之道立宗，惭愧的是，到了今天，大衍一脉竟是人才凋零，除了一位坚持传统的老家伙和他的徒儿，便只有我们几个卜占之道的人了。” 林用道：“除了五行几脉和大衍一脉，宗内还有别的脉别吗？” 老人道：“还有封印一脉，只是早就断了传承，而今……哎，这件事属于宗内辛密，日后你想知道，我再同你细讲。” 林用试探道：“听闻还有一脉叫天律的……” 老人一愣，摇头道：“大衍宗立宗至今上万年间，还从未有个天律一脉。” 林用心下一惊，又问道：“那老先生可曾听过一个人叫左苍元的，据说也是大衍宗中人。” 老人想了一下，道：“不曾。”接着解释道：“大衍宗传承至今，弟子自是数不胜数。我虽然熟读宗门历史，但史书并非宗谱，每个时代都只会记录风云人物，对于名声不显着，自然不会有所记载。怎么，这人难道是你的先辈？” 林用扯出个笑容道：“算是吧。” 老人笑道：“大衍宗的宗谱浩瀚如烟，当真对这人感兴趣，等你成为真传弟子，立下几个大功后，自有进去其中的权利。到时你可以慢慢查找。” 林用笑着应承下来，心下却明白，左苍元若真是大衍宗弟子，以他的风姿和能力，必定是风云人物，不可能连饱读史书的先生都没有印象。 可左苍元若并非大衍宗弟子，派自己来这里便毫无缘由。林用对于左苍元打心底里信任，知晓若真有别的目的，左苍元必定不会瞒着。 林用只觉有种深深的诡异，左苍元的一切像是被人从时间里深深抹去，连他至死还牵挂不已的宗门，也对他没了印象。 “看来其中定然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情，或许可以问问说书老人。”林用心道，自己接触过的人中，也只有他记的左苍元，言谈之间，也知道左苍元的许多事情。 只是那日以后，再未有人见过说书老人，就像再未见过雷从州一样。 林用也不知如何去找，只记得老人说会派人来找他，但自己讨伐孙笑山等人回来已有几天时间，说书老人派来的人还不见出现。 “也许他让我去找龙慧若，也有这么一层意思在里面。”只是要横跨大洲，林用现在既没有那个实力，也没有这份财力。 林用自知现在的困境，也明白以后的难处。要真正插手左苍元的事情，以他现在，怕是还不够资格。 等林用和老人拜别，出了木屋时，谭峰早在门口等着，见面便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你瞧其他人都等急了。” 林用道：“出了一些变故，好在结果还算圆满。” 谭峰道：“那是自然，你若进不去这大衍宗，我倒要怀疑这古老宗派的实力了。” 林用笑道：“别总拍我马屁。修炼之道上你是前辈，更是破九的天才，我现在还不如你。” 谭峰笑道：“比起破九来，还是你创造的奇迹更加厉害，或许对你来说，破九也不算什么难事。” 林用想到自身属性，道：“谈何容易。” 又问谭峰道：“对于大衍宗你有多少了解？可曾听过一脉叫做天律的？” 谭峰摇头：“没听过。” 林用又道：“那有没有听过左苍元这个名字。” 谭峰想了半晌，歉然道：“似乎有些印象，但细思之下，却又想不起来。你是在测试时候得到了什么关照？” 林用道：“那也不是。在大衍宗呆的久了，关于天律一脉和左苍元，也许你会知道一些情况，到时请别忘了告诉我。” 谭峰搂住他的肩，道：“那是自然。” 林用又道：“飘香楼之前有位说书先生，你还记得吗？” 谭峰一愣：“我在飘香楼这么多年，还真不知有个说书先生。” 林用一愣，突觉全身一冷，有个总被他忽略的可能性萦绕在心头：说书老人，会不会就是一切诡异的原因？ 第二十一章 新身份 和老人说的一样，下午时分，便有飞天邮差送来了符书。飞天邮差一般被做成鸽子的模样，也是符物的一种。比起其他符物来，它装载了导航系统和语音系统，是以能实现送信的功能。 符书从外表看起来，就是一本兽皮书，封面写着“大衍宗”三个大字。林用上下看了一遍，只觉普通，心道既然号称符书，总该有些独特的地方才对。 待他打开第一页时，才察觉到一些奇异，只见一座小山峰缓缓展开，峰上青松白鹤，小桥流水，有个仙风道骨的小人坐在一处峭壁边上，望着下方云雾缭绕，轻轻吟道：“开山迎新客，热茶待归人。”。 吟完这句，山与人的影像逐渐淡去，一行字缓缓飘出：林用道友，大衍宗见。 “倒有些意思。”林用赞了一句，再往后翻，发现每一页都是一幅立体图画，其中详细介绍了大衍宗的每处景色。旦有建筑的，类似于观道阁，都会将其中规矩介绍一遍。 一本书看下来，对于大衍宗的基本情况，林用已有了详细的了解。 将书和上，林用叹道：“想不到作为修仙的古老宗门，也会想到新生手册这类玩意。这个世界和我所想，真是有好大的区别。” 老板娘这时推开门来，倚在门口看着林用收拾物品，笑道：“呦，这以后就是大衍宗的仙人了。” 林用道：“你就别取笑我了。” 老板娘冷笑一声，将一袋银币扔过去，道：“没良心的坏胚，都要走了，就不和姐姐说几句贴心话么？” 林用将行李打包好，掂量一下钱币的重量，拿到老板娘面前道：“这也太多了一点。” 老板娘笑吟吟道：“要是我能做的了主，半枚银币也不给你。” 林用奇道：“你家那位回来了？” 老板娘横他一眼：“我是飘香楼二店主，不是真的老板娘。真是那位的女人，会看上你？” 林用一滞，摸摸鼻子道：“你还真是直接。” 老板娘扑哧笑了，道：“大衍宗对你而言，或许真并非好的去处，哪天要是呆不下去了，来找姐姐。”她指着楼上，“他也觉得你不错。这袋银币，算是见面礼。” 林用心知若非有点本事，也开不起这样一座飘香楼，但揣摩老板娘话里的意思，这座楼的老板，比他想象的还要高那么一些。 林用笑道：“那怎么不早说。” 老板娘道：“那位眼光可高了，谭峰这么多年……”老板娘把话刹住，在林用额头点了一下，“也不知你这几天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林用脸色一僵，强笑道：“我能干什么事。” 老板娘似笑非笑道：“这天底下的事情，除了最顶尖的那一撮人，剩下的做了什么，总有人能查到。是什么身份，也一样有迹可循。” 林用道：“大衍宗既然发了符书，什么身份自然都在接受范围内。” 老板娘将他肩上一点毛絮轻轻拍去，在林用略显不知所措时，将他肩胛窝拧了一把，笑道：“你以前风流史据说可不少，怎么真相处下来，这么的单纯好玩。” 林用想到绝教追杀令的事，道：“我的身份，真这么好查？” 老板娘摇头道：“那也不一定，得看是谁在查。” 林用道：“你的意思是，你查的很容易？” 老板娘挺胸道：“自然。” 林用笑道：“除了身份，你还查出别的什么了没？” 老板娘神色严肃起来，道：“这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个目的。” “哦？” “在大衍郡你行事也算低调，绝教想必还未发现。但若被大衍宗知道身份……既然要修这道，谁又是清心寡欲的。你修复精神的方法，怕会惹得许多垂涎。” 林用道：“你想说什么？” 老板娘笑道：“我可以帮你。” 林用一愣，道：“怎么帮？” 老板娘道：“自然是帮你伪造一个合理的身份。” 林用问道：“这个身份，能骗过大衍宗？” 老板娘道：“除了你亲近的人之外，这五洲世界里，莫说大衍宗，便是绝教也会相信。” 林用一阵心动，问道：“所以你要什么？” 老板娘咬着嘴唇，挑逗道：“要你。” 林用摸摸脖子，强笑道：“我是慢热型。” 老板娘横他一眼：“那么修复精神的方法也可以。” 林用无奈道：“原来你和他们，打的是一样的主意。” 老板娘道：“如果这个秘密注定无法守住，相信我，卖给我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林用摇头：“这个恕难苟同。” 老板娘道：“一个人想要活得明白，必须要知道他的生命里，什么东西是主要的，什么东西是次要的。或许对于某些人来说，亲情、友情、爱情、正义都会比生命宝贵，但利益，我想它永远都不会比生命重要。” 林用道：“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老板娘轻叹口气，撅嘴的样子倒有种少女的娇憨：“你年纪轻轻，倒是个十足的守财奴。” 林用笑道：“不是不愿，是不能也。” 老板娘又瞪他一眼，道：“既然如此，你答应我三件事情。身份的事，我一样给你搞定。” 林用道：“其中一件可不能是让我告诉你修复精神的方法。” 老板娘翻个白眼，啐道：“我不像你，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说着拿出一张金色符物来，摇晃两下道：“若你同意，便在这里刻入灵纹。” “这是天道契约？”林用将上面条款细细看了，“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个玩意儿。写的倒挺详细，连条件不能是修复方法也有。” 看完，林用抬头笑道：“可以。” 关于灵纹他有过了解，知道天道契约这类东西可以收入灵界，将精神体的手印按上，便会自动生成灵纹。 等林用和老板娘都按过灵纹，天道契约正式生效，老板娘笑的眼睛眯成两条缝，道：“剩下的便交给我，待会给你送来新身份，你要做的就是将它牢牢记在心里。” 林用道：“我有一个要求。” “说。” “我的名字不能改。” “可以。” 老板娘办事的效率很不错，林用晚上休息时，桌子上已放着一封信笺，上面写着他的身份。 林用，北洲东来国凤天郡人士。空间乱流肆虐其间，其和家人全被卷入，林用虽然幸存，却被带至东洲，遇到自小定下娃娃亲的女孩，这才在飘香楼某得了一份职位。 读到这里，林用握着纸的手逐渐攥起，北洲的人在东洲有个未婚妻……不就一个身份，非要弄得这么曲折吗？ 往下看时，林用得知自己儿时曾定下一门娃娃亲，只是后来他被人拐走，辗转到了北洲，两人就此断了联系。 后来空间乱流来袭，林用和父亲一道被卷到东洲，不小心惹到山中妖兽，父亲为保护林用身受重伤，临死时候告诉了林用真相。 等林用带着自小带在身边的，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来到大衍郡时，得知他家原是一脉单传，他走失后父母过于思念，早已不在人世。 林用举目无亲，幸好遇到了自己的未婚妻。 昔年牵着他手，说是他媳妇的女孩已经长大，坐拥着飘香楼这般家业，对他的心却始终未变。于是林用被接到飘香楼里，心安理得的吃了近半年软饭。 “听说了吗？原来林用是二店主的未婚夫，怪不得二店主对他这么维护。” “对呀，我早就觉得他们两个有点暧昧。” …… “我去，林用这小子看起来不声不响，暗地里竟已将飘香楼第一美人拥入怀中。” “妈的，亏我还以为他是个有志气的人，没想到……” …… “想不到二老板不止长的这么漂亮，心地也这么好，呜呜……我真是太感动了。” “二老板原来已经芳心有主，苍天呐，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 待林用从这使人感动的故事里回过神来，才察觉飘香楼里已是人尽皆知。 “景凌香！”林用拍响二店主的门，咬牙切齿的低声道，“你又添什么乱，是嫌我未婚妻不够多吗？” “呀！”有两个店丫头挽着手回来，正巧看见这一幕，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嘴角狭促的笑容来，顾不上和林用说话，便急匆匆的走了。 片刻后，通幽之术的载体上清晰的映出她们的狂笑。 “这么晚了，林用这家伙胆子真大。哎，你说他们晚上会做些什么。” “死丫头，我哪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真不知道吗？” “我看你是皮痒了……” “哈哈……好姐姐……求你，别……别挠我痒，哈哈……” 林用无奈，这误会怕是说不清了。 景凌香打开门，看了他一眼，蓦地低下头去，脸上也红红的。 林用一愣，进去将门关上，没好气道：“戏精呀你，还演。” 景凌香笑的花枝乱颤，半晌才收住，装作楚楚可怜道：“林郎，你干嘛凶人家嘛。” 林用道：“这身份，还能换不？” 景凌香一拳打在林用脑袋上，白他一眼道：“想什么呢你，有我这种大美女倒贴你还不愿意，多少人做梦都垂涎三尺，还没这个机会呢。” 第二十二章 规则 林用和谭峰第二天早上便到了大衍宗山口。 当他们路过符人把守的山间甬道，穿过巍峨屹立的前门、山下的巨大广场，乘着飞团落到宗门广场上时。测试那天遥遥望见的诸多建筑群，便揭去了神秘的面纱，真实的伫立在眼前了。 到了这时，林用才知眼见为虚，大衍宗真实驻地竟比观测所得大上许多，其中山水俱在，建筑巍峨，星罗棋布。大抵是用了芥子须弥的手段，俨然是郡中之郡，城中之城。 早有负责接待的师兄师姐走过来，看过两人的符书后，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笑道：“早听闻新来的弟子里出了个妖孽。你们两个就是谭峰和林用？” 说着拱手道：“我叫徐四火，是你们的师兄。”说完，他拍拍边上长相帅气，但个子不高的人，道：“带他们去南山。” 又对二人笑道：“闲了再叙。” 林用和谭峰拜别徐四火，跟着指引他们的人走了一段路，那人边走边道：“我叫王春，比你们早几年进山。” 林用和谭峰道：“王师兄好。” 那人点头道：“若不习惯，也可以叫我的名字。”说着停了下来，指着前方一处高大建筑道：“那是飞团集，我想你们上来时候已经见过了。我们去南山，也得在那里乘坐飞团。” 飞团顾名思义，就是会飞的蒲团，最常见的那种，其实物和蒲团确实有点相似，圆饼一般，上面刻着太极图。起飞时候，太极图不断转动，根据装入能量不同，会产生不同光芒，煞是好看。 作为太常宗内主要的交通工具，飞团便跟地球上的汽车一样，也有不同的种类。其中体型有大有小，大的可以乘坐几十人，小的只能乘坐一人。配置也有不同，简陋的只有一个飞团，豪华的上面连床都有。 王春解释道：“飞团根据速度，大小等特性，被划分成几十种种类，你们要乘坐，所需的价钱也不一样。” 他打量了两人一眼，道：“当然，成了真正的宗门弟子后，你若是有钱，也可以为自己买一个。” 谭峰问道：“不知得多少钱。” 王春道：“最便宜的那一款，一代机，大约只需五枚银币。” “那若是这种呢？”谭峰指着众人头顶，林用抬头看去，正有一个装饰豪华的飞团一闪而过。在场中人眼睛都比凡人敏锐一些，皆透过玻璃看到边上有张桌子，两面坐着一男一女，皆是容貌昳丽，正谈笑品茗。 再往里面，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一排书架，另一张桌子上放着一张琴，有个看不清容貌的女子正在专心抚琴，边上还有一张大床…… 王春道：“这种大约在五个黑币左右。” 此话一出，便是谭峰也有点咋舌，道：“这也太贵了一点。” 林用心道，这个世界一银币可供寻常人家三四个月的花销，大约相当于一万软妹币。一黑币是一百银币，便大概等于一百万元。五百万左右，怎么说也是一部豪车了。 王春笑道：“对于修行之人而言，这倒并非遥不可及。” 林用道：“但这类物品只能在宗内使用，五黑币，无论如何也不算划算的买卖。” 王春道：“修行之道，说难也难。许多人都要在这宗门内度过无数岁月，买个好点的交通工具，不亏的。” 林用三人这时已经坐在一个飞团上。 林用环顾四野，皆是错落有致的建筑群，间或有山峰、河流相隔，一眼尽是望不到边。不由道：“倒也是。” 眼睛望到悠闲来去的仙鸟，又问道：“据我所知，修行到一定境界便可御物、虚空而行，宗内也有仙鸟仙兽可供驭使，为何还要设立飞团这种东西？” 王春道：“御鸟御兽也是一道，不开悟，何以御物。我们设立飞团，便和凡人使用马车，使用符物是同样道理。凡人能行，但是发明了马车，仙人能飞，还是爱使用飞团。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舒服。” 说到这里他朝林用笑了一笑，又道：“宗内东南西北四山，南山、北山、西山说是山，其实并无山，都是自建的，用于居住的院落。一般新人过来，都是住在南山。” “至于东山，那是掌教真人、一脉之主等高人居住的地方，倒真是群山连绵，你们闲时可别去乱闯乱看，容易冲撞高人。” 林用道：“不知这次大衍宗新进了多少人？” 王春摇头道：“具体如何，我也不知。大约是一千左右。” 又道：“还有一件事。你们在符书上大约也有过了解，成为宗内弟子后，宗内的吃穿用度，一律不用真金白银，而是这个东西，唤作身牌的。” 王春从腰间拿出一个白色腰牌，递给林用和谭峰。 林用接过一看，腰牌造型朴拙，只在左边刻有“王春”两个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和谭峰对视一眼，见谭峰也摇头，林用问道：“身牌按照符书所说，可以用来付款，还有储物的功能，不知师兄能否演示一下。” 王春道：“这个简单。” 他拿过腰牌，二指拂过自己的名字，腰牌之上突然出现一道长方形屏幕，屏幕最左边是王春的动态照片，边上则是一些情况介绍，类似于王春的宗门贡献，他的大衍币数量，只是具体如何，却被王春用法力掩住。林用和谭峰也看不见。 最下方则是密密麻麻的名称，但同上面一样，也是模糊不清。王春指着它们介绍道：“这便是我储存在里面的物品，你们存放东西的时候也可以同我一样，不同的东西起上不同的名字，这样很便于取出。” 又指着上面的大衍币道：“这便是符书里介绍的，大衍宗的通用货币了。你们入宗，每年大约要交五十枚银币作为费用，所以身牌里每年这时候都会多出五十个大衍币，这算是大衍宗的福利。但在平常，银币和大衍币并不支持互相兑换。” 林用还是第一次听说进了宗门还要缴费，问道：“师兄你们，也要缴费的吗？” 王春道：“那是自然。修为越高，需要缴纳的费用便越高。” 林用道：“大衍宗执掌一国，自然会有经济渠道吧。” 王春道：“当然了，但一国之力，也就堪堪够宗内平时花销而已。很多事情，还是要我们自己争取。” 他拍拍林用的肩：“后面你会知道，比起你在宗内得到的，你每年要缴纳的费用简直是不值一提，否则大衍宗的人心早就散了。” “另外五十枚大衍币固然不多，对于你们却也不能算少，须得小心使用。要知道，你们学习的功法、随身的玄器等东西，都要用这东西购买。” “当然你们若是出自富贵之家，也可以去宗外购买，大衍国中的万宝阁皆是大衍宗加盟，但凡是大衍宗子弟，购买功法之类的东西不会有什么限制。” “但就像你们在符书上看到的一样，宗外是按照市场价，不会因为是大衍宗弟子而有所优待。而宗内一般会给你打个对折，前提是以大衍币购买。” “事实上，设立大衍币制度的原意便是磨练心境，所以宗内并不鼓励过多的宗外交易。” “而如果你们并不富裕，事实上，对于很多人而言，五十银币都是一笔巨款。如果你们拿不出来，宗门也有个折中的办法。” 林用来了兴趣：“哦？” 王春道：“宗门推荐的方法叫做对赌。关于对赌，广场上有这样的宣传，不知你们有没有看见。” 谭峰道：“我倒是看过一眼，上面写的是‘十银币：一年通玄。五十银币：一年淬灵境三阶。一百银币：一年淬灵境六阶’。” 王春点头：“就是如此，和宗门对赌，有许多不同的档次，其中最高是三百银币，一年淬灵境九阶。” 他向谭峰笑道：“所以入宗之后，你会有三百银币的奖励。” 林用道：“也就是说，在一年之内达成这些条件便可以？” “没错。”王春道，“这些银币都可以提前支取给你，只是若时间到了你未完成，你到哪一步，便要退还相应的银币，以双倍的价格。” 林用道：“那若连通玄都没有呢？” 王春道：“会被逐出宗门的哟。倒也有个好处，银币就不需要你还了。” 谭峰道：“我听闻，不止和宗门，和别人也能进行对赌？” 王春道：“可以的。每年都有不少人会在广场上做宣传，对赌的条件也是千奇百怪，只要双方同意且不违背宗门规矩，一律会由宗门监督实行。” 王春仰头喃喃道：“这种情况下，卖身什么的都不奇怪。” 林用道：“那王春师兄，大衍币还有别的获取途径吗？” 王春回过神来，笑道：“那是自然。宗门会定时不定时的发布各类任务，只要完成都能获得大衍币。各位师兄师姐们有时也会发布个人任务，只要完成也有大衍币可以拿。” “再者对赌并非只限于那五十银币，也有人一天到晚都在广场和人对赌的。对自己某方面有信心的话，可以尝试一下哦。” 第二十三章 对赌 林用在第二天便拿到了自己的身牌，按照王春所说打开控制面板，果然有五十枚大衍币。 谭峰就在林用房间里，他现居的房子在林用隔壁，两人走动十分便利。但自他入了宗门，大衍宗待他便真如普通弟子一般，衣食住行上倒没有特别优待。 谭峰将一大袋银币抛来抛去，一面说道：“关于对赌的事，王春说的一点不假。而今广场上热闹非凡，你就不打算去看一看？” 林用想起和景凌香的对话，道：“我现在还是低调点好。” 谭峰点点头：“也好。孙家小姐到达白马郡时，必定对你有所留意，当真在年轻人里闯个大名头，说不定她会起疑心。” 想了一想，又道：“不过其中一个对赌，我想你可能有些兴趣。” “哦？” 谭峰道：“大衍宗有个很有名气的地方，叫做迷宫，向来是对赌的热门。据说今年的奖励是一本雷系武道功法。” “武道功法？”林用想到自己精神和肉体的紧密度、默契度的怪异便有些头疼。 谭峰也知道他的异常，笑道：“你修炼武道功法无非三种结果，因为紧密度为零，你可能无法修炼，或者哪怕能修炼也无有增益。但因为默契度太高，说不定你一看就会，而且能发挥出远超常人的威力。” 他顿了一下，又道：“以上两种都有可能，但若我猜得不错，第三种情况才符合你的实际状况。即你修炼武道功法时，身体并不会有太大提升，但当你召唤出那道雷电，你却能熟练使用这部分的内容。” “譬如这次的武道功法名为《迅雷八击》，据说是能增加攻击速度的功法，一般人修炼，会先提升身体强度，待其强度能够支撑增加的速度，他自然而然就能用出。这种熟练体现在他的身体上，不管他召不召唤灵界物质，都能发挥出增速的能力。” “而你不同。”谭峰喝了口茶，“你修炼《迅雷八击》，因为身体强度并不增加，只要你理解透彻，当你召唤出相同属性的灵界物质，便肯定能用出，修炼速度比起他人来，简直快了几十倍。更因为变态的默契度，你用出它来，威力也远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 “但这会导致许多问题，首先这种熟练专属于灵界，不召唤灵界力量的前提下，你还是这个普通人。其次，要用出这种速度，你的身体不一定吃得消，强行使用，可能会对身体造成诸多的伤害。” 谭峰总结道：“综上所述，我觉得你可以试试。当真赌赢了，也可以修炼。修炼完成，却不要轻易动用，压箱底用来保命是最好。” 林用点头道：“这件事情，我会仔细考虑。” 谭峰笑道：“当然即便你报名参加，想赢也并非那么容易。想要在迷宫的对赌中获胜，必须在三天之内走出。说实话，大衍宗建宗这么多年，能完成的人寥寥无几。雷劫身能完成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迷宫的奖励之所以如此丰厚，便是在此。单说那座迷宫本身，它不仅庞大，而且复杂，更是多变，最重要的是，会欺瞒人的感官。哪怕修道高手进去里面，五感也会变得和一般人无二。这样一个迷宫，你觉得几时能出来？” “更别提你的对手们，新进的修行者并不都和你我一样，为别的事情牵动心神，在入门之前，对于宗内事物了解不多。有些人懂事时候便已在准备这件事。” “有个叫方开济的，据说是演算一道的天才，虽年方十六，已能前演五十步，身列小宗师之位。” “而带领我们进来的王春师兄，前次只用了五天就自行出来，打破了以前一位师兄八天的记录。踌躇了这么长时间，今年想来更是厉害不少，许多人都对他抱有希望，觉得或许今年，迷宫对赌雷劫身不败的记录便要被人打破。” 林用也叹道：“如此，当真是十分之难。” 谭峰道：“除了这个，还有个对赌，也是十分有名。” “哦？” 谭峰道：“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大衍宗中有个试心秘境，顺利通过的人们心境修为会提升许多，但并不是一直都会开放。” 林用道：“这个秘境的开启，想来就和对赌有关了？” 谭峰道：“说得不错。这试心秘境并非大衍宗所创造，乃是天成的秘境。秘境入口十分奇特，须得猜对九个数字才会打开。” 林用不由想起双色球一类的东西，惊讶道：“还有这种事情？” 谭峰道：“没错。其中九个数字每个都是零到九之中的一个，只有全部猜对，才能打开秘境入口。” 林用道：“这倒不是特别难，修真之人寿命悠长，找个耐得住寂寞的挨个试过去，总有对的时候。” 谭峰笑道：“真这么简单，试心秘境便不会如此有名了。和迷宫一样，它的数字也是时时变化，若非真正的机缘巧合，数字必定对不上。” 林用愣了一愣，苦笑道：“这么说来，还真就得有缘人才行。” 谭峰道：“谁说不是呢。固然概率如此之低，试心秘境的开启次数倒比迷宫要多很多，其中缘由就在这个在个‘缘’字上。宗内的老人都知道，试心秘境便如通灵宝物，并不目空一切，却也不平等博爱，只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时，方为宗内众人送上一场造化。” 林用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倒不失为一件美事，有时间我自当去试试。” 谭峰道：“若你真是有缘人之一，不仅自动获得一个进入的机会，宗内还会有许多奖励，我听说便连上品灵石都不会吝啬。更为重要的是，宗门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不违背根本利益且在能实现的范围内，任何事情都会做到。” “而据我所知，试心秘境里面完成情况也分为三六九等。若能以一等评价结束试炼，莫说心境会有多少提升，便是宗内高层的高看一眼，已足以让人收益许多，因为这意味着真传弟子的名额。” 林用点点头，沉默半响，突然问道：“不知这上品灵石，又是个什么东西？” 谭峰一滞，半晌耐心道：“灵石之说，是和灵界相对应的。灵石是天地间的奇种物品，若将其收入灵界，不止能能加速感悟速度，便是所需的能量，灵石也会一并为你提供。简单来说，能够加快你的修炼速度。” “即有上品灵石，那便也有下品灵石，中品灵石了？” 谭峰道：“自然是有的，其中极品灵石最为稀少，但蕴含的能量最为巨大，所能提升的感悟速度也最多，大约能提高九成，近乎一倍的速度。这种宝物，便是大衍宗内，我猜也不会超过十块。” “上品灵石，则大约能提升六成，也是十分稀缺。中品下品各是三成和一成。其中下品灵石普通弟子每月一枚，若是真传弟子，则每半年会得一块中品灵石。倘若能成为首席弟子，作为下任掌门的候选，冲关时候，或许可以申请上品灵石，十分重要的提升时，更有可能得到极品灵石的馈赠。” 林用道：“而今大衍宗似乎并无首席。” 谭峰道：“原来是有一个的，只是后来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被流放到了别处。” 林用道：“首席被流放，那可是大新闻。你竟不知缘由？” 谭峰道：“似乎有高人故意封锁，我只知道是他行功出了岔子，经过如何、结果如何，却是窈窈冥冥，无从探知。” 他深吸口气：“当然，这些东西和现在的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倒还有个有名的对赌，既然说到这里，便和你一并说了。” 林用道：“是什么？” 谭峰道：“大衍宗有位名叫庄坚的副宗主，乃是符物联盟的二级盟员，这第三个对赌，便和他有关。” 林用道：“你是说宗门斗场的那个符人？” 谭峰道：“你原来知道？” 林用道：“符人之事，寄来的符书里便有提到，只是语焉不详。来到这里，我特意问过别人，这才知道这符人还有这种奇异。” “不错。”谭峰也颇为赞赏，“来大衍宗之前我如何都料想不到，一个符人单论招式，能得到一个三招败尽天下英豪的美誉。这副宗主简直是个剑道天才。” 林用道：“和它交过手的人说，符人自带神异，竟不像是寻常木偶，倒像是得道的真人，人们和它交手，一身修为，无论是灵道境界还是本道境界，全被封锁，只能以剑道修为言胜。” 谭峰道：“沟通灵界的木偶，当真闻所未闻。更何况它的剑法之精妙，便连玄都洞地仙坐下第一剑圣——邓玄也赞不绝口，更让地仙爱徒，他的记名徒弟宋楚洁来此试剑。” “宋楚洁？”林用一阵尴尬，“那结果如何？” 谭峰道：“结果如何，并未传出，我也不知。” 林用道：“这倒奇了，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千里迢迢来此试剑，怎的连个结果都说。” 谭峰道：“依我之见，败多胜少。” 林用道：“你觉得宋楚洁会输？” 谭峰道：“我只知道大衍宗内，试剑符人未逢一败。” 林用道：“那倘若宋楚洁赢了，大衍宗岂不是丢了大脸。” 谭峰一愣：“从这个角度来说，倒也有可能。那你是认为宋楚洁赢了？” 林用道：“触底反弹，然后高歌猛进，这是主角模板的标配。这一途中，数不尽的人会被踩到脚下，终其一生，无法望其项背。” 谭峰无端想起林用替自己报仇的雄姿，拍拍他的肩，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四章 绝教 观日峰坐落在南山以南，是南山一道屏障，自是巍峨非常。其之所以有个“观日”的名字，便在于半山腰被大衍宗削去些许，铺就成观日的平台，上面石凳石桌，无不备至。 月亮刚升起的时候，山上便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行在蜿蜒崎岖的山道之上，只觉寒气浸人。 林用吸了吸鼻子，将身上衣服裹紧一些，抬头看了看山顶，脚后跟微动，乘坐的飞团不由快了一些。 既被叫做观日峰，又无修士居住，夜间自是人迹罕至。林用飞上观日平台，从飞团上下来时，望着那一轮弯月，耳边听见莫名又微小的悉悉索索声，只觉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怅然、寂寞之情油然而生。 “你来了。”便在这时，有个声音突兀响起。 林用转头看去，突见黑雾凝聚，一个人影背着双手出现在月光中。 林用眼神呆滞，道：“我来了。” 那人转身过来，盯着林用看了几眼，满意的点点头，又问道：“你是谁？” 林用道：“我是林用。” “不，你不是林用。”那人很有把握的说，“你是林玉树，河东林家唯一的公子，是也不是。” 林用脸色挣扎一下，幽幽道：“我是林玉树。” 那人淡淡一笑，近前几步道：“几年之前你和宋楚洁比武，被打伤了精神，对吗？” 林用道：“对。” 那人有些激动：“后来通过一些方法，你的精神被修复了，对吗？” 林用道：“对。” “好极了。”那人轻拍下手，又走近一些，“和我说说具体的过程。” 林用道：“青霞山有个回天图，据说是大神通‘回天返日’的一道载体。我骗白凌青去盗图时，就在她身后跟着。我亲眼见她打开宗门宝地，跟着进去时，突然听见一声惨叫，白凌青明明就离我不远，等我到宝地中时，她却不见了，只有回天图掉在了地上。” “我捡起回天图，打开看时，却并非传闻中的山水图画，却是一副地狱图。火山雄雄，狱差们拿着铁叉，不断将人叉入火中，我仿佛听到了无数的惨叫身。” 林用脸色渐渐痛苦，“就在那些人中，我清楚看到白凌青就在其中，被一只铁叉贯穿胸口，身子被烈火焚烧，脸却朝着我，白的吓人……我将地狱图扔到地上，突见它烧了起来，烧起来后，烈火中白凌青还是那个样子，她探出半个身子，说，说……” 林用声音低了下去，那人没听清楚，不由皱眉道：“说了什么？” “说……”林用声音大了些，却因为离得远，那人还是未听清，只得走近一些，又问道：“说了什么？” “说……”林用话语依旧颤抖着，一只手却稳稳抽出一把短剑，银光一闪，已戳向来人的小腹。 “怎会！” 那人震惊异常，却是临危不乱，小腹微缩，一只手已后发先至，抓住了林用的短剑。 林用只觉短剑刺到一半，像是刺进了石头里，任凭如何用力，却是再不能动。 那人冷笑一声，一掌将林用甩翻在地，将短剑扔到别处，用一把匕首抵住林用的脖子，道：“我很好奇，便是修为不失，你也不过区区淬灵境修为。更别说为了进来大衍宗，你竟自废修为，又如何能逃过我的‘迷魂大法’？” 林用心里一动，道：“你如何知道我自废修为？” 那人道：“进来宗门必然要测试修为境界，我看过你的资料。” 林用一愣，这个测试的老人倒没和自己说。不过细想一下也就明白，他的属性特殊，修为不一定能测试出来，老人自然不会特意强调林用还是普通人。 “是了！”那人突然激动起来，低笑道：“我明白了，你修复精神的方法，想必将你的精神加强不少，所以你能不受我控制。” 他看着林用的眼神越发贪婪：“对于那个东西，我倒是越来越期待了。” 林用借着月光仔细端详他一眼，惊讶道：“竟然是你。” 来人正是接他们进来的王春。 林用恍然大悟道：“我便说没和几个人有过接触，怎的突然中了别人的术。” 王春冷笑：“知道中了术，你还敢来见我，真不知道你是胆子太大，还是脑子太傻。” 林用道：“你是绝教的人？” 王春道：“是又如何。” 林用道：“你既然知道我知道自己中了术，竟还敢认为我是单独来见你，真不知道你是脑子太傻，还是反应太慢。” 王春用匕首将林用的下巴抬高一些，道：“还敢骗我？我早在山上布下监督的手段，今天夜里，只有你一人上来山上。” 林用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王春道：“少废话，将东西交出来。” 林用翻个白眼：“事到如今，你还觉得我是你说的那个林玉树？” 王春道：“你亲口承……”说到这里他脸色一变，冷冷道：“你不是林玉树？” 林用哼道：“我自然不是。若我是林玉树，大衍宗其他人怎会不知道？就属你一个是聪明人？” “不可能。”王春道，“我见过追杀令，林玉树就是你这幅样子。” 林用哈哈笑道：“天下长相相似的人何其多。” “你还敢装。”王春脸色渐渐狰狞，匕首顺着林用脖子一直下滑，最后搭在林用肩上，“看来我不见识下我的手段，你就不知道何为生不如死。” 说着匕首一剜，就要从林用肩上削下一块肉来，却遇到了和林用一样的问题，匕首突像是刺进石头里，任凭他如何用力，却是再不能动。 与此同时一双厚实的手掌已搭在他的肩头，耳边随即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王师弟，林用说的不错，他并非林玉树。” “冯师兄？”王春一愣，抬起头来，正见到冯四火一对眼睛，正痛惜的看着他。 冯四火道：“宗门招林用进来时，对他的身份也有所怀疑，只是卜占结果显示，林用的精神和林玉树无一丝瓜葛。” “这点老夫可以证明。”又有个声音道。 林用向着说话的地方看去，见到了替自己测试的老人，不由心里翻个白眼，心道这老爷爷也不知背着我测了多少东西。 又想道，原以为即便被大衍宗人知道林玉树的身份，自己也不见得会有多危险。此时才知道景凌香当真是为自己考虑。 看这里一个个对林玉树的态度，仿佛他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物品，一个随时可以取用的宝库。林用只觉浑身发冷。 “这不可能！”王春突然跳了起来，众人只觉脚下一阵震动，竟有几个粗壮的树枝从平台挤了出来，抽向四周的人们。 “山下我布置过的监视装置一个都没报异常，你们又如何上的这山？” 测试老人叹道：“王春，怪只怪你太自负，你可……” 却被林用截住话茬：“王春，有些事情，你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想明白了。” 王春隐在树枝后面哈哈大笑：“等我将你们全部抓住，看你还敢说这话。” 话未说完，又是几株粗壮植物拔地而起，在空中连成一片，将众人彻底囚禁在了里面。 测试老人叹道：“痴儿！” 突听王春惊怒叫到：“冯四火！” 林用已被冯四火救起，这时转头后望，果见冯四火已经不见了。但听到外面砰砰一阵响，包围着众人的植物突然吱吱怪叫几声，无力垂倒在地上。 月光下，王春半边身子已被烧焦，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味道，冯四火一手捏着他的脖子，这时扔到众人面前道：“把他带走。” 便有另外几个男子上前来，用特制绳索将王春捆绑起来，拖着下山去了。 林用走到谭峰面前，笑道：“谢谢救命之恩。” 谭峰拍拍他的肩，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林用看向边上，见还站着一个人，不由问道：“这位是？” 谭峰露出个询问的表情，转头一看，突然脸色大变，与此同时，站在另一边的测试老人突然大鸟般飞起，向着林用这边抓来，一面焦急喊道：“快走开！” 林用一愣，突见一只漆黑手掌印在自己胸膛上，只觉一阵腾云驾雾，自己已被击落悬崖。 他看到谭峰扑了过来，却抓了个空，测试老人正要飞下，却被神秘人一掌击退。 神秘人堪堪立于悬崖边上，乘势一肘击在谭峰后背，谭峰当即喷出一口血来，也掉落下来，却被一人救起，那是听到动静又赶过来的徐四火。 但听见徐四火惊怒道：“鬼冥！”声音在山间回荡不绝。 林用胸口疼的难受，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这时只觉像是被声音带进了某种漩涡里，眼皮困的要打架，竟只想沉沉睡去。 过去的一幕幕画面在脑海里闪过，林用看到了王春，看到了谭峰，看到了雷从州，看到了左苍元，看到了李征…… “林用，快意恩仇，你做到了吗？” “林一根，别倒下，答应老子的事情，你做到了吗？” “天生我材必有用……” “林用哥！” …… “我还不能死。”林用蓦地睁开了眼睛，突见边上有个石头雕成的都龙头，惟妙惟肖。 来不及思考，林用已用尽全身力气攀住龙头，抬头一看，龙头下方竟是透明的，一张充满褶皱的老脸正贴在那里，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这是什么东西？”林用心里一惊，胸口又是一疼，脑袋登时更晕，手上于是卸了力，再抓不住，松手掉了下去。 “完了！” 这样想着，林用再坚持不住，眼睛也渐渐闭上。 隐约中他看见脑海里妙玄珠微动，突地射出了一阵迷蒙光芒。 第二十五章 英雄 要看要掉下万丈悬崖，林用手忙脚乱，突然抓住了一个凸起的龙头，龙头上面鼻眼具在，龙须飘荡，十分威严。下面却是透明的，一个长满褶皱的脸正盯着自己，笑道：“你好呀！” 林用突然醒了，惊觉自己已落在实处，左右打量一眼，他觉得好像做了一场噩梦。正要擦擦汗珠，眼前突然出现梦里那张脸，向他笑道：“你好呀。” 林用被吓得跳了起来，却被一双手按了下去：“你的伤刚刚好，还不能这样活动。” 林用深吸口气，努力直视那道面容，说：“你是人？” 那人一愣，转身过去，声音低落道：“我很多年没见过别人了，吓到了你，不好意思。” 林用这才放松下来，听到那人话里的失落，不由歉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时我不小心掉落悬崖，正挂在龙头上，突见你盯着我看，一时被吓了一跳。” 那人转身回来，低头道：“我知道我的样子。” 半晌问他道：“你是大衍宗的人？” 林用点点头。 那人抬头看了林用一眼，马上意识到什么，又将头低下，话语里却是满满的惊喜和自豪：“我也是大衍宗的人。” 林用打量她一眼，才发现这人穿着打扮都和现在不同，但从颜色喜好来看，该是个女子。 他道：“这是那个龙头之内吗？不知前辈何以在此？” 老婆婆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脸颊竟像少女一样红了，嗫嚅道：“是为了一个人。” 她双手抓着发白的裙子，抓住又松开，接着道：“其实我是大衍宗的英雄。他说，只要我愿意被封印在这里，我就是大衍宗的英雄。” 林用一愣，心道这老婆婆说话倒和孩子有点像。他蓦地像是想起什么，眼睛盯住这里唯一一张画，那上面是个梳着辫子的小姑娘，站在花丛里，转过头嘻嘻笑着，风吹起她的裙摆，和遍地花草一样弯了腰。 “婆婆，这画上的人，是你么？” 老婆婆转头看了看画，笑道：“那是年轻的我，现在的我老了。” 林用道：“您是年轻时候来这里的？” 老婆婆又看了一眼画，有些害羞道：“这是我来这里的前一天，他为我画的。” 林用正暗笑老婆婆这么大年纪，还和少女一样怀春，想到其中缘由，心下突然一沉，问道：“您是说，您从这么小的时候就来到这里，一直待到了现在？” 老婆婆点头，神色像是追忆，脸上渐渐带着甜蜜的幸福：“我来这里好多好多年了，刚来的时候还担心坚持不下来，一眨眼，我都这么老了。” 林用道：“这么长的时间，你就没想过出去吗？” 老婆婆摆手忙道：“没有出去，没有出去。怎么能出去呢？我是带着他交给我的任务在这里的。” 林用好奇道：“我看这里空无一物，那这么多年来，你吃什么，喝的什么？” 老婆婆自豪道：“我的道天生灵异，不用吃喝的。” 林用点点头，又问道：“那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的任务，具体是指什么呢？” 老婆婆笑道：“原本我是不能说的，但到了现在，我的任务基本上都完成了，我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又是大衍宗的年轻人，就和你说说吧。” 林用点头道：“您说吧。” 老婆婆道：“他是大衍宗的掌门人，当年我初进宗门，就拜入了他的门下。他每天带着我修炼，给我讲解各种好玩的东西，那一年，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年。” “第二年过了不久，他好像突然变得孤僻了许多，很少教我修炼，也不带我玩，我想去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他就说是宗内有了一些变故。我好担心他，具体怎么样，他却又不说。” “直到那一天”，老婆婆仿佛真来到了那一天，语气也随之变得雀跃，“他告诉我，他发现了宗内变故的源头，那是好大一堆魔气，已经被他吸收进了身体里，他教会我封印之法，让我将他封印起来，这样大衍宗就会变得越来越好了。” “但是我怎么忍心让他被封印，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将那些魔气全部传给了我，并将我封印在了这里。他说我是大衍宗的英雄，也是……”老婆婆低声道，“也是他的英雄。” 林用道：“所以你就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 老婆婆点头道：“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难熬哦，想到他，想到大衍宗，想到许许多多的师兄弟，师姐妹们，我就很开心啦。” 林用道：“不知贵师父，是宗内的哪位掌门？” 老婆婆道：“他是九龙真人柳飞舟，你一定听过的。” 林用皱眉，大衍宗似乎许多掌门都被称为九龙真人，而柳飞舟似乎并不出名，符书关于历代掌门的介绍上就没有他。 老婆婆似乎笃定林用知道，也不在意他回不回答，只是充满期待又忐忑的看向林用：“现在我是大衍宗的英雄了吗？” 林用皱眉，沉默半晌，没有回答。 老婆婆有些失落，沉默着过来将床铺收拾干净，又笑道：“好了，早点睡吧。睡好了才有力气转化魔气。” 她捂着胸口道：“你也是被魔气伤害到了？难道当年的魔气，并没有被我吸收干净？” 林用这才察觉自己在神秘生物一掌下所受的伤，竟好像已完全好了。 林用问道：“是你把盘踞在我伤口的那些能量吸收走了？” 老婆婆拍拍自己的胸口，嘻嘻笑道：“不用担心，我有秘密武器，可以将魔气转化成灵气的。” 林用道：“那被你吸收的许多魔气，也已全被转化成灵气了？” 老婆婆道：“已经全部转化完成了。” 林用道：“那你为何不出去，你不是会封印的手段？” 老婆婆仰头望向阵法顶部，难得的迟疑道：“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他还活着吗？会不会有了……” 她又转过头来，笑道：“我已经习惯了，这里挺好的。你好好休息，伤好了我就送你出去，这里离谷底并不远。” 林用点点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那就睡吧。” “嗯。” 夜已深，老婆婆已经睡着了，呼吸很均匀，林用却有些睡不着，盖因老婆婆没有吃喝拉撒的烦恼，林用却有。 他轻轻翻起身来，想找个方便的地方，哪知走遍了每个角落，也未找到能够给他方便的物品。 “我想出去！”林用欲哭无泪，看向老婆婆，强行忍住这时叫醒她的冲动，叹了口气，坐在龙头下方看起了风景。 今晚的月亮虽然不大，但很亮，林用向下望去，谷底的花草都能看见。 看了一会儿，林用强行让自己静下心来，心里召唤起灵界，打算开始晚上的修炼。 哪知这个地方十分奇异，灵界之门明明就在眼前，也能感受到灵界的力量，但他的精神就是不能降临灵界。 试了几次都失败后，林用长长舒口气，望向下方，突地脸色一变，只见原本应该是透明玻璃的底下，这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字。 林用好奇看去，竟是老婆婆的记事。 但见刚开始那里写着：今天是来这里的第一天，怎么说呢，从此就要长住在这里了。妈妈说，我们的一辈子好漫长好漫长，好害怕我会坚持不下来。那么从今天开始，我就在这上面写些东西，鼓励自己吧。 林用仿佛看到话里笑容明媚的女孩在努力给自己打气，不由轻轻笑了，转而向下面看去。 …… 今天是第十天，从龙头底下看去，山谷中有五颜六色的花朵，很漂亮，我很开心，我想不见了我，大家一定都很想我吧，我也很想他们呀。但有些事情就是如此，我是大衍宗的英雄，也是他的英雄，嘻嘻，还是有些害羞……但一想到这些，我就不寂寞，不难过了了。 …… 今天下面那棵树的最后一片叶子，终于被风带走了，下午时候竟然下起了雪，往下看去，竟是白茫茫一片。原来冬天已经来了。距离我来这里，已经过了不少年岁吧，魔气侵蚀的越来越严重，有时候感觉会睡好久……我的个子，很久之前就不再长高了，我应该是成年了吧，昨晚梦里嫁给了他，嘻嘻，好害羞呀。 …… 今天好开心，看到有蚂蚁从龙头底下爬过，从早上到晚上，一共过去了十二只，其中有两个形影不离，想来是一对幸福的恋人。我虽然没有和他在一起，但为了他，为了大衍宗，我也感觉幸福，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加油呀，宁妃紫。 …… 在那个东西的帮助下，我的魔气已经开始向正常灵气转化，虽然速度很慢，但总归是一个好的开始。今晚我不打算睡觉了，看看月光庆祝一下下，等着我吧，等我转化完成，我就来见你，你会不会很开心呀，嘻嘻。 …… 昨天夜里我又梦见他了，这小小的地方不知年月，梦里他还是那个年轻俊朗的样子，我却已经老了，魔气已被我转化干净，我是不是应该出去找他？他还记得我吗？不，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万一我又给宗里带来灾祸该怎么办？ 他或许已经有了孩子，有个孙儿……而我却被魔气侵染成了这副怪样子。天地若有灵，他还记得这里有一个我，我就心满意足了。若有来世，希望能遇见自由自在的他，不被宗门事物所束缚，好想去谷底呀，春天种草，夏天闻花，秋天赏叶，冬天捧雪。 …… 记录有点多，有点杂乱，所幸林用也不赶时间，漫漫长夜，他漫步在这些记事里，从字里行间领略了一个略带稚气的老婆婆的一生。 林用想象不出，倘若是他被关在这里，几十年后会是怎翻光景。但在老婆婆这里，他看不到怀疑，看不到寂寞，只看到在数不清的时间里，她在这个小匣子里和自己为伴，一边鼓励自己，一面思念爱人，思念宗门，思念朋友。单纯乐观到让人心疼。 林用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已湿了眼眶。 “现在我是大衍宗的英雄了吗？”老婆婆显然对林用没有回答耿耿于怀，梦里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林用将灵力收起，轻声道：“你是，你是大衍宗的英雄！” 第二十六章 谋划 宁妃紫睡醒的时候，林用还坐在龙头下方，只是面对着她，倒使得宁妃紫有些不好意思。 “你睡的好吗？”宁妃紫说，一面收拾床铺，歉意道，“我这里也没有吃的。” 林用道：“你想出去吗？” 宁妃紫动作停了下来，看向林用，有点不舍道：“你要走了吗？” 林用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日升月落，无数寂寞的日子里，这人在这里一个人，从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变化成满脸褶皱的老太太。 “嗯。”林用坚定道，“我想去和掌门说，我遇到了大衍宗的英雄。如果柳飞舟还活着，我想他该来看看你。” “真的吗？”宁妃紫手掌整理一下头发，语无伦次道，“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愿意见我。”她转过身去，却突然在一块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宁妃紫停了下来，呆立半晌，转身朝林用笑道：“我在这里挺好的，不用来看我。” 她这个动作和墙上图画里十分相似，只是物是人非，那年她还是笑容明媚的少女，现在却已老了。 林用细细打量了她一眼，笑道：“你为大衍宗付出这么多，任务即已完成，大衍宗便应该接你回去。柳飞舟掌门知道你的贡献，他自然是愿意见你的。” 宁妃紫转了个圈，又有点担心：“我万一离开，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林用道：“大衍宗内有很多高手，什么情况都应付的过来。” 宁妃紫嘻嘻笑了，道：“那好，我先送你出去。” 她从身牌中拿出一样东西，摸了摸，半晌递给林用道：“带着这个，你就可以平安落地了。” 林用见是滑行飞翼一类的符物，将它拿到手里，向宁妃紫道：“这是他送给你的吧。” 宁妃紫幸福的点点头，双手将他推到一边，认认真真的结起了柳飞舟教她的印法。 林用见她记得这么牢固，用起来却如此生涩，不知怎的，只觉鼻子略微酸涩。 宁妃紫试了好久都打不开，转头向林用，失落道：“怎么不行呢？” 林用心里叹口气，脸上却笑道：“因为你不熟练吧。” 他伸手阻止了宁妃紫再次尝试的动作，道：“我自己有出去的方法。” 顿了下又道：“这几天你可以慢慢练习，不用急的。我只是普通弟子，想见掌门也不容易，或许，你可能还要等一等。” 说着，林用在心里沟通妙玄珠，通过一晚上静坐，他已知道自己为何在这里，以前的他一直没发现，妙玄珠竟还有自由进出封印结界的能力！ 感受到妙玄珠传来讯息，林用将飞翼固定在身上，突向宁妃紫伸出手道：“你想不想现在就出去？” 宁妃紫摇头，笑道：“我等你的消息。” 林用点头，身形渐渐消散。 宁妃紫趴在龙头下，朝着林用使劲招手，见他平安落地，招招手走出。她呆呆看了半晌，认真的写道：“今天也是很开心的一天……” …… 林用飞到谷底时，谭峰的一只白泽正站在一处高地观察，一见便欢快的跑了过来，一面说：“我就知道你没事。” 林用将它放在肩头，白泽又说道：“救援你的人搜寻了一夜，都说你肯定出了事，徐四火看他们很疲惫，就先让他们都回去了。只有白老不愿意放弃，和徐四火一起在东边。” 林用道：“白老？” 白泽道：“白子真，就是你测试时候遇到的老人。” 林用想到这老头欺骗自己的事情，哼道：“算他还有点良心。” 话刚说完，便见一道飞虹闪过，白子真和徐四火已站到他们面前， 徐四火笑道：“我们整夜找你不见，还正担心，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林用正要说话，白子真抚着胡子呵呵笑道：“没事就好。四火，你也找寻了整整一天，想必很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剩下的事情，我一个人来便好。” 徐四火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点头道：“那行，我先回去休息了。” 他向林用和谭峰招招手，笑道：“有空我们细聊。”转身出了峡谷。 白子真看着他出去，向两人道：“走吧，看在辛苦了一夜的份上，送送我老人家。”一面扶着腰扭了两圈，当先去了。 林用和谭峰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一路之上，白子真一直没有说话，林用心里装着心事，也没有多说。谭峰在别人面前一向话不多，又见林用和白子真之间有些别扭，也就不说话。 三人一直沉默着到一道偏僻的路上，白子真突然停了下来，指着边上一处凉亭道：“这里人迹罕至，但风景还算不错，你们两个，陪我过去坐坐。” 他当先过去，用袖子擦擦长凳，一脸舒服的靠坐下来，感叹道：“这人老了，就得多呼吸新鲜空气。” 又拍拍旁边的位置，向二人招呼道：“你们也过来坐，觉得脏了自己擦一下，我老人家可伺候不动你们。” 林用带着谭峰坐到边上，就见白子真伸直了腿，轻轻捶打了半晌，像是无意间说：“这次掉下山崖，是遇到了什么人吧。” 林用沉默了一下，点头道：“是遇见一个人。” 又接着道：“遇见了一个傻子。” 老人笑道：“她以前就是这样。她现在还好吗？” 林用奇道：“您知道？” 白子真道：“我也是宗内的老人了，许多事情都有经过。” 林用道：“原来这些事情，你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白子真叹道：“是呀，是看在眼里的。人这一生呀，多少事情都是看在眼里。事不关己的时候，心里多么不忿，勇于出手的又有几人，大多数倒还是更愿意做个看客。可笑的是当年努力或者没有努力过的，现在再想想，也只是嘴里一个故事罢了。” 林用道：“是嘴里一个故事而已嘛。但那故事里的人，一天天一年年，可过的都是真实的日子。人呀，是最耐不住寂寞的。在那样的空间里摒弃出去的希望，要安安心心呆一辈子，换我，我连都不敢想。” “可有些人，大概因为她很傻，还心心念念着她的宗门，她的掌门。她呀，把一生的温柔都给了别人，但我觉得，她才是最该被人珍惜，最该被人疼爱的。” 白子真感慨道：“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她还和当年，是一个样子。也只有这种心性，才能压下魔气的侵蚀吧。” 林用道：“所以我为她感到不值。” 白子真转头看想林用，问道：“你想做什么？” 林用道：“如果真和我想的一样，那么有些故事错误太多，粉饰太密，我不喜欢。也是时候，讲点真实的事了。” 白子真摇头道：“幼稚。” “哦？” “你讲不了。” 林用道：“为何讲不了？” 白子真道：“因为有些人不想听，你污了他们的清静，他们就能缝上你的嘴。当一个看客不好吗，非要发点声音？” 林用道：“我想很多年之前，你也是我们这样热血正沸的年纪。当你听闻宁妃紫的事，你要出头，却被人拉住，于是你老老实实做了看客。” “而今你劝我，我也同样做个看客。多少年后有人发现封印阵法里的白骨，我也劝他做个看客。那么宁妃紫，她的一切，不都白做了吗？这件事情，本就是大衍宗亏欠的太多。” 白子真道：“亏欠的人多了，你能为几人出头？” 林用道：“现如今，我只想替她要个合理的待遇。” 白子真道：“合理的待遇？我倒想听听你的高见。” 林用道：“宁妃紫的封印之法是假的，有人骗她进去，便没想着她会出来。” 白子真道：“变成个魔头出来吗？” 林用冷笑道：“我倒希望她成个魔头出来，将有些人盯仔细看清楚，看看他们道貌岸然的模样下，到底怎样一副丑陋的样子。那时她大概才会知道人心难测，经年以后，也会有和年龄相称的心性。而不是受一辈子骗，还永远念着骗子的好。” 白子真脸色渐渐严肃，衣服里像是吹进了风，渐渐膨胀，林用还没说完，他便喝道：“放肆！” 随着话音，聚集起的能量一股脑涌向旁边，林用坐下长椅登时折断，跌坐在地时，白子真已站起来，骂道：“目无尊长，喝骂前辈，所谓的尊敬师长，你竟是一点也不懂。” 谭峰神色一变，想要护住林用，却被林用轻轻推开。 林用怡然不惧，平静道：“尊长所以为尊，是因为品行为尊，前辈之所以在前，是因为德行在前。” “若都同某些人一样盲目遵从，导致自己好坏不分，十分不明，眼睁睁看着一个少女去承受一切，那就不叫尊敬，不过是为自身软弱，屈服于权利的行为做粉饰而已。这种尊敬师长，我林用永不会尊，永不会敬。” 白子真眼睛微眯：“你在骂我？” 林用道：“我在骂人，是不是你，你心自知。” 白子真瞪他半晌，突然叹了口气，道：“你不懂。” 林用道：“是呀，有些事情我的确不懂。我不知柳飞舟具体的感情，又为何感染的魔气，也不知你当年如何的挣扎，更不知后来经历了怎样的变故。但这些，我为什么要懂？” “为了宗门利益去牺牲一个小姑娘，当年的你们，自然有你们的立场。而我现在，同样有我自己的立场。在同一件事上，不同立场的两个人，很难相互理解。” 白子真奇道：“既然如此，那你和我说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林用道：“我想知道柳飞舟是否健在，又在哪里。” 白子真道：“你想去找他？” “是。” “有什么意义呢？” “我想带他见见宁妃紫。” “他若是想见，这么多年早就见了。” “那是他还不知道宁妃紫的近况。大衍宗所有人恐怕都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她非但没被魔气侵蚀，倒是那一身魔气，皆被她转变成了灵气。” “你说什么？”白子真陡然惊起，“当真有此奇异事情？” 林用道：“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白子真左右走了两步，道：“若真如此，柳掌门倒真有可能去见宁妃紫。魔气的转换之法若能传出，倒真是正道的幸事。” 林用道：“所以柳飞舟去见宁妃紫之前，我还有个条件。” 白子真笑道：“你还有条件？” 林用道：“柳飞舟和大衍宗须得保证，若转换之术乃是奇物一类，无法复制，大衍宗上下便永不谋夺。还有，柳飞舟见过宁妃紫后，要放她出来，让她看看大千世界，世间美好。这期间，柳飞舟须得相陪。” 白子真摇头道：“你可知道柳飞舟是谁？” 林用道：“他曾是大衍宗掌门。” 谭峰道：“不止如此。大衍宗现在的掌门左宁，是柳飞舟的徒弟，关门弟子。柳飞舟固然不再管宗门之事，但左宁待柳飞舟如父，他的话语，在宗内还有很大权柄。” 白子真接道：“更何况他本就是掌门人身份，你觉得这样一个人，会见一位普通弟子，会听你一席话，会接受你的条件？” 林用道：“我自知资浅望轻，所以和你老人家说这么多，这也是一个原因。” 白子真冷笑：“现在又是老人家了，不是趋炎附势还要拼命粉饰的小人？况且我们不是立场不同，天然无法理解？” 林用道：“骗一个小姑娘用一生去承受宗门的罪孽，那是一件事。我想让宁妃紫得到她该得的一些东西，又是另一件事。” 白子真道：“你希望在这件事上，我的立场能和你一致？” 林用道：“我还会尽力争取副掌门的同意。” 白子真奇道：“哪个副掌门？” 谭峰恍然道：“你是说庄坚？你想去和那符人过招？” 林用道：“正是。庄掌门曾说，击败符人之人，可以求取符人的剑道，也可向他提一个要求。据我所知，庄掌门资历也不浅，又有符物联盟作为后盾，若非一心扑在符物之上，现在乃至之前的掌门人是谁还未可知。” 白子真哈哈一笑：“宋楚洁都未必言胜的符人，在你嘴里好像已是囊中之物，你的自大，倒真让我开了眼界。” 林用道：“不止如此，迷宫和秘境，我也想尝试一番。若能挨个破解，等试炼结束，我便在众人面前提出要求，众目睽睽，我想宗门不至于打脸。” 此话一出，谭峰还好，毕竟有以前的事情打底，固然心中觉得林用这次有些想当然，却并未说话。 白子真却是冷笑一声，看林用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拂袖道：“说真话，我原来对你还有些期待，听到这么一番话，才发觉当真是我瞎了眼睛。” 林用道：“那我们也来个对赌如何？” 白子真转身过来，道：“老夫可没功夫听你胡吹大气。” 林用道：“但你和我说了这么多，不管你承不承认，你也想为宁妃紫尽一份心不是吗？你知道我那项怪异的数据，倘若哪天走了狗屎运，默契度到了最高，那大衍宗内，谁又是我对手？” “所以你心里明白，虽然概率很低，但我有打抱不平的实力。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赌一下？可怜你那早逝的师傅，竟连这点人情也没留下？” 白子真一愣，道：“你怎会知道？” 林用道：“在那个小匣子里，宁妃紫养成了记事的习惯，我曾在里面见到白子真的名字。她竟还很感激你，说初进宗门，你对她很是照顾，还说什么再也难见，但你的好让她想想就很开心之类的。” 白子真失落道：“当真如此吗？她这个人，别人对她好，她能记很久。” 他叹了口气，又坐到另一边的长凳上，半晌道：“即便你真在众人面前提出，大衍宗也不会顺你的意。依照他们向来的手段，只会派人进入封印，强取你说的那样东西。” 林用奇道：“为何？” 白子真道：“有件事你说的不错，柳飞舟将妃紫封印，本就没想着她能出来。因为妃紫一身魔气并非别人感染，乃是他辛辛苦苦修炼而来。” 林用和谭峰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的震惊。大衍宗再怎么落寞，也还是百姓口中行得正坐得直的正道仙人，谁会料到，身为一宗之主，柳飞舟竟会修炼魔功。 白子真接着道：“那时正逢玄都洞地仙监察天下，每天都有魔道中人惨死，柳飞舟情急之下，便将一身魔宫尽数渡给妃紫，将她封印起来。” 谭峰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道：“所以宁妃紫前辈被封印，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骗局？” 白子真不答，只是道：“柳飞舟原本大概是想着，等风头过去便将妃紫救出，自己又将是那个修为高强的仙人。只是妃紫被封印后不久，便有几位脉主发现了异常。于是柳飞舟退位，几位脉主分得了利益，妃紫的事情，却被所有人默契的遗忘了。” “其中几个心有不甘，在新掌门面前拐弯抹角提妃紫名字的，一两月里，或多或少接了几次致命的任务，固然没人身死，但也从中学到了许多东西。” “随着年事渐长，我们渐渐了解了宗门当时的处境，妃紫如若真带着一身魔气出来，大衍宗怕是免不了灭宗之祸。新掌门固然心狠，却也不能说他不对。后来他，哎……” 林用冷笑道：“这倒让我想起了家乡的一个故事。在某位女神的神殿里，她忠实的信徒被掌管大海的神灵强奸，女神却嫌信徒玷污了神庙，将信徒变成了一个怪物。” 白子真苦笑：“话已说到这里，你打算怎么办？” 林用道：“照你所说，柳飞舟现在是废人一个？” 白子真道：“他的灵道原本确实枯竭，但已过了这么多年，谁也不知他是否修炼了新道。” 林用道：“你说左宁是他的关门弟子，想来收左宁时，柳飞舟已是半残之身，那么左宁又如何做的掌门人，其他脉主是怎么答应的？” 白子真道：“其他脉主连同掌门一起，都被掌门的儿子所杀，当时宗门人心惶惶，左宁和那人交手，百招未败，这才有的机会。” 林用和谭峰一同惊道：“竟还有这种事情！” 白子真后怕道：“那人之凶残，老夫便是现在还心有余悸。” 林用用了半晌才将这个消息消化，道：“怪不得如今几位脉主年龄都不大。他们莫非是左宁上任后才提拔起来的？” 白子真摇头道：“左宁出自木之一脉，大衍宗几脉中，也只有木系的脉主算是他的嫡系，其他几脉的脉主，则都是各自推举的。” 林用道：“如此，我心中便有数了。” 他看着白子真，认真道：“若我能破那三桩赌斗，你愿不愿意随我试一试。宁妃紫的时间不多了，想为她做点什么，也就只有现在。” 白子真道：“你若真有如此本事，老夫豁了老命随你大干一场。” 林用道：“那就好。” 谭峰道：“所以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林用道：“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到时候，你们会知道的。” 第二十七章 嚣张 林用未和白子真说的计划里，有一环和身牌有关。 早在身牌到手后林用便发现，除了储存之外，身牌还有个让他吃惊的功能：按照他对谭峰说的，大衍宗竟然还有局域网，身牌竟然还能当手机用！ 而谭峰身具白泽之道，知道的又比他多一些。他道身牌又叫做连宗仪，本就有许多功能，只是俱被限制，需要对应的印法才能解锁。而印法由专人掌管，林用想用，得花大衍币去买。 林用自然没有空闲的大衍币，只能看着那些太虚商城、神交之术、太虚求道之类的东西干流口水。 通过谭峰，他倒是知道了这些东西的功能。太虚商城自不必说，就是大衍宗的淘宝平台，与地球上不同的是，身牌自带传送功能，若有充足的大衍币和灵石，发货收货只在须臾之间，比起地球要方便不少。 神交之术便同微信一样，可以实现单对单通讯，也可以自建群组，实现多人聊天。只是每次通讯都要消耗大衍币，倒没有微信那么便宜。 太虚求道，则是宗门弟子们交流修道心得，互相答疑解惑的论坛。 …… 林用报名的后一天，便是迷宫开放的时间。那天之后的几天时间，突然有个消息甚嚣尘上，一时间成了宗门中最热、讨论度最高的话题。 林用报名参与三项对赌的事情，也同这件事一起捆绑，很快便在宗内传的沸沸扬扬。林用的大名，传闻便连掌门都有所耳闻。 事实上参与三项对赌的，林用并非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每年都有许多想靠运气浑水摸鱼的人。尤其是关于秘境的对赌，因为全天开放的特性，每天都有人去尝试，情状便和林用前世的彩票铺子差不多。 符人和迷宫的开放时间便少很多，符人每过五年开放一月。迷宫开放周期同样是五年，时间略长，是三月左右。 因为迷宫本身的特性，为了节省时间，开放初始，报名参加的所有人几乎都会进入。即便很多年的结果都是，所有人在里面消磨三月的时间，三月一到，便会被迷宫传送出来。 当然，使许多人次次有如此热情的动力，并非只是名为《迅雷八击》的武道功法。事实上迷宫本身便是大衍宗一处藏宝阁，大衍宗兴盛之时，便有往其中投入宝物，以为宗门弟子奇遇的传统。 到某位颇具远见又实力强大的掌门人管理宗门的时代，更将被誉为那百年中最大宝藏的庆陵宝藏投入其中，迷宫一时间为五洲熟知，又被称为庆陵迷宫。 往后这么多年来，固然因为大衍宗的逐渐末落，除了失手将宝物留在迷宫内的倒霉家伙，再无人往里面投入什么。但这些年间，迷宫到底被拿出去多少件宝物一直是个迷，相应的，迷宫之内还有多少宝物也不为人所知。 是以不止宗门弟子，连各脉脉主，甚至掌门，有时也会去碰碰运气。 林用之所以会引起关注，起因是迷宫开放那天，太虚求道的论坛之上，清一色求解惑的帖子中，多了一个别具一格的标题：是真有实力还是哗众取宠，这个新人为何如此嚣张？ 有人描述了他在白天见到的一幕画面：不同于众人的争先恐后，鱼贯而入。有个参加者在迷宫门前溜达了一圈，并未进入，而是狂笑三声，道：“想不到堂堂大衍宗，门内弟子竟都是这种水平，也罢，先给你们一些机会，十五日后我再进，照样能得第一！” 留下这句话后，他便扬长而去。帖主有些好奇，等了一下午，那人果然没来。 这是太虚求道上第一次出现这种帖子，众人觉得新奇，引起的关注便多了一些，只是毕竟都是修真之人，真正引起感情波动的却也没有几个。 可以想见的是，过不了多久，这件事情便也会如轻风吹过，留不下任何痕迹。 事情的转折在第二天，还是在太虚求道里，有人又发了一个别具一格的帖子，名称是：新人竟说郭振剑法不值一提，昨天迷宫之前的，是否也是他？ 这次的帖主别出心裁，还在里面加了一个小视频，当然按照五洲世界的说法，叫做动幻图。 动幻图里有两个人站在擂台之下，看着郭振和符人动手，有个道：“郭振师兄差一点就能坚持三招，当真是剑法奇才。” 另一人道：“连符人都胜不了，算什么剑法奇才。” 前面那人不服气道：“符人便连宋楚洁都未必能胜，郭师兄还不算厉害？” 另一人哼道：“宋楚洁又算的了什么，过几天等我走出迷宫，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奇才。” …… 帖子发了没多久，昨天帖子的主人便回道道：“就是这货。想不到在郭师兄面前，他也敢口出狂言。” 有人跟帖道：“这不是林用吗？他是今年才进的新人，据说是我脉的白长老替他测试的根骨，对这次进来的所有新人，也就林用让他印象深刻，说是前途不可限量！” 昨日发帖那人道：“当真如此？那这家伙可能还真有点本事。” 有人不忿道：“天赋再好也是新人，迷宫先不说，符人这个真是吹的过分了，他若真能打败符人，我钱向满从此爬着走。” “就是。”有人跟帖道，“迷宫那句话也好生狂妄，这家伙如此目中无人，简直岂有此理。” …… 一时间，因为白子真的评价，林用这个名字和他的狂傲嚣张，让许多人心中都有了印象。 郭振一回去，还没从战败的打击里恢复过来，便听到了这个消息，上太虚求道一看，气的只冷笑。 当然以他的身份，原是不会理会林用这种小人物，但因为白子真的夸奖，林用的两次狂傲，又加心情着实气恼，他便回了一句：“郭振静候佳音！” 有本尊回复的帖子都更容易上热搜，林用这条身为大衍宗八卦贴的始祖，更让初尝吃瓜滋味的群众们上心，一时间，留守宗内的人们都知道了这个名字。 更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林用竟然忍痛花了三十大衍币，开通了太虚求道的权限，无耻回复道：“必不负君之期望！” 此话一出，便连郭振的师长，金之一脉的脉主也有所听闻。据说正为众位弟子演示剑法的他，不小心剑气泄露，一下子毁坏了三尊符人。 这下，林用的大名真是被无数人挂到了嘴边。 林用察觉最明显的体现就是，后一天，无论他走到哪里，总有人指指点点。更有三五成群的美少女们，从他边上过时，慷慨的奉送了许多表演，这其中翻白眼最多，竖中指也有，什么瞥一眼、瞪一眼的，更让林用看的眼花缭乱，可算是见识了到了人表情的丰富程度。 为此，林用没再去秘境门前说骚话，怕被人打死。 两人抱头回到院落，谭峰担忧道：“再这样下去，你都成了过街老鼠。” 林用道：“没事的，等我真赢了对赌，就没有这般情景了。” 谭峰道：“若你真能赢的三项对赌，怕是不出名也难，万一被太常宗发现端倪……” 林用沉默一下，深吸口气道：“那也是林用时运不济。” 谭峰道：“你若现在收手……” 林用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事我不做，怕就没人会做了。” 谭峰道：“宁妃紫到底有什么魅力，她是倾国倾城还是举世无双，你不过见了一面，用得着这么拼命？” 林用道：“她不倾国倾城，也并非举世无双。但倘若那晚是你被打落悬崖，我想你，也会和我做一样的选择。有些人的魅力呀，没见过她，你不会明了。” 谭峰深吸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道：“那三项对赌，大衍宗建宗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一齐破解的，你当真有把握吗？” 林用不回答，只是笑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说着他打开太虚求道看了看，道：“差不多了，告诉白长老，第三个帖子可以发。今晚时候，将我有心选择九龙一脉的消息再扩散扩散。然后，还请白长老助助力，倘若能拉着大衍一脉的脉主给我壮声气，说我和秘境真有缘法，那是再好不过了。” …… 林用做着这些谋划时，大衍宗几位脉主也在神交之术里相互联系。 几人说一会话，正要下线，金之一脉的脉主道：“你们可曾听说名叫林用的新人？” 脉主们都是一愣，木之一脉的脉主道：“四火曾和他打过照面，那晚鬼冥现世，目标似乎就是他。” 金系脉主锦弥道：“鬼冥固然一向神秘，但还未听过暗害普通人的。衍老鬼，听说最后是白子真处理，看来白子真对他，倒真有些不一般。” 被称为衍老鬼的大衍一脉脉主道：“林用这小家伙还真有些奇异，白子真都整理到入门资料里了，你们几个老鬼竟懒到这种境界，看一眼都不看？” “哦？”几页脉主都应了一声，一招手，装载新进修士的资料的符物便飞起来，主动到了他们面前，林用那一份早被打开，在空中放大。 半晌，锦弥感叹道：“竟还有如此体质。若是如此，倒真有打破庄掌门符人的可能。” 水系一脉的脉主是个女子，远较男人细心，看过后道：“林用和谭峰一同进的大衍宗，几乎形影不离……那谭峰乃是淬灵境九阶的天才，又属土系，关于林用，不知土系一脉怎么看？” 土系一脉的脉主道：“他若是愿意来我脉中，我自会尽心尽力，亲自教导。只可惜人家还看不上我这老家伙，人家心心念念的，是九龙一脉，不知九龙一脉又是如何想的？” 九龙一脉的脉主道：“此子资质奇特，若能习得九龙之道，配合远超常人的默契度，或是我大衍宗将来砥柱。只是他灵魂与身体的亲密度如此之低，我担心他修不了这种爆裂的道。不过他如此狂傲，倒很对老夫的脾气。” 火之一脉脉主冷哼一声：“我倒觉得他嚣张跋扈，难有作为。” 九龙脉主道：“都同你们一样做缩头乌龟，我火之一脉焉有今日！” 火系脉主冷笑道：“火之一脉倒也成你的了？狼子野心！” 九龙脉主道：“九龙一脉本就是火之一脉，若非你们太过懦弱，我九龙一脉也不会分离出来。” 火系脉主气道：“这么说，你们反叛出去，倒成了我们的不是？老鬼，这么多年过去，颠倒黑白，倒还是你的拿手好菜！” 九龙脉主道：“你……” “好了好了。”木系脉主只觉得头疼，“还是说回林用的事，我刚看太虚求道，他竟还要开启秘境，这些年来同报三项的不少，像他这么高调，不怕丢人的，还是第一个。” 锦弥道：“自信一点是好事，但这般狂傲嚣张的，我看多是夸夸其谈之辈。尤其是这林用，那三项对赌我们都是心中有数，这小子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欺世盗名之徒。” 水系脉主道：“若真能全部闯过，那真是惊天动地的天才人物。” 火系脉主道：“那可不一定，九龙一脉多少天才人杰。这林用指名道姓要进去，脾气又对九龙的胃口，我看说不定是第二个九龙脉主。” 九龙脉主哼了一声：“你不必阴阳怪气，我在这里放下话来，只要他闯过一项，就是我九龙一脉未来的首席。” 土系脉主道：“无论如何，只要谭峰愿意，他就是我土系一脉的朋友。” 木系脉主道：“衍老鬼，太虚求道里，你家白子真又出头了，你怎么看？” 大衍一脉脉主沉默半晌，嗫嚅道：“别的不知道，我看他好像和秘境有缘。” 众人一愣，半晌，火系脉主道：“衍老鬼，你是认真的？” “不止白长老，我脉脉主也说，林用和秘境颇有缘分！”水系脉主将太虚求道里的话读了出来，“想不到你已插手了。” 木系脉主道：“衍老鬼，林用被鬼冥打落山崖后，四火他们一夜都没找到，这林用，真是被奇异迷住了？咱们都知道，白子真……” 说到这里，却被大衍一脉脉主打断：“这件事情，白子真不是亲自向冯四火解释过？山崖之下本就有许多奇异，那晚更是连鬼冥都出来了。林用被困了一夜，天晴时方才清醒。那姓王的，不就是这么疯的？” “慎言！” 此言一出，各位脉主好像都被吓了一跳，纷纷提醒衍老鬼。 锦弥道：“无论如何，白子真这次这么热心，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你好好查一下吧。我先走了。这几日便等着，你说的缘分，到底有多大！” 木系脉主和水系脉主同时笑道：“我也走了，这几天也等着看，到底是郭振更胜一筹，还是林用真有妙招。” 火系脉主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直接离开了。 土系脉主安慰剩下两位道：“林用如此高调，纵没有过三关的把握，一关……”想到经年累月中，这三项对赌的成绩，后面的话再说不下去，只是叹了口气，半晌也走了。 九龙脉主道：“衍老鬼，你刚说的那话，是真心的？” 大衍脉主沉默一阵，道：“白子真说，林用想见见你。” 九龙脉主听闻，也沉默了半晌，问道：“衍老鬼，你是怎么想的？” 大衍脉主道：“我不知道。” 九龙脉主道：“就等林用对赌过后吧，他若真能有亮眼表现，又要有入我九龙之心，我便见他一见又如何。” 大衍脉主道：“那就这样吧。若真是金鳞之身，我这一番吆喝，也算是诚心诚意了。” “嗯！” 第二十八章 破关 迷宫开启十五天后，天蒙蒙亮，有人走过迷宫门口时，就见林用和谭峰坐在入口附近。 “林用要进迷宫了！” 一个时辰左右，许多人都在太虚求道上看到了这个帖子，一时间，跟贴的人数不胜数。关于林用能否顺利通过迷宫，瞬间吵成一锅粥。 而这时，林用却还坐在门前，听谭峰讲关于鬼冥的资料。 对于鬼冥，谭峰原来也不甚了解，只是因为亲眼见过，这几天里，白泽倒是给他传来了许多消息。 谭峰道：“按照先人们的记载，鬼冥出自一个名叫阴司的世界。阴司处于阴阳之间，即在地界和冥界中央，和冥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鬼冥虽然诞生自阴司，却受冥界意志影响，在人间收割生命，以飨冥界。” 林用道：“真有冥界这种地方？” 谭峰知道他的意思，道：“冥界大概率是有的，却并不是真灵归处，只是某个异世界。传说之中，真灵所在在有无之间，即有也无，不可见，不可寻，却又处处可见，处处可寻。其质也玄妙，不可能是真实世界。” 林用道：“但鬼冥袭人之事并不常常发生，在亲自遭遇之前，我便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过。” 谭峰道：“鬼冥害人并非随机选取，而是有一定的选择性。只是这么多年来，人们还没发现任何规律，具体如何，恐怕还只有鬼冥自己知道。” 林用道：“我们遇到的那只鬼冥，除去神出鬼没的身法，似乎并不十分强大。鬼冥都是这个样子？” 谭峰摇头道：“便数有所记载的鬼冥，我们遇到的那只该是最弱的。《异见录》上记载有一只强大的鬼冥，竟能和地仙有来有回，所幸那时五洲世界还未遭战乱荼毒，强者并不稀缺，终被众地仙联手杀死。” 林用道：“这次鬼冥没有得逞，他若发现我还活着，是不是会卷土重来？” 谭峰道：“那也不一定，这样事情上，不同的鬼冥或有不同的处理方式。历史记载的鬼冥中，有紧追不舍的，也有一次不成便消失无影的。” 林用抓了抓头发，心道自来这个世界，除了妙玄珠运转时候运气逆天，其他时候好像遇到的倒霉事更多。当真是祸兮福所倚？妙玄珠那十分钟好运气，不会是用一月里所有好运凑成的吧。 谭峰不忍看他烦恼，换个话题道：“你这几日总不见人，说是修炼，可有什么成果了？” 林用道：“淬灵境三阶的实力算是彻底巩固，不止实力提升了许多，我还得到了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 林用神秘一笑：“不可说的好处！” 两人正说着话，迷宫门前已渐渐聚集了许多人，他们怀着好奇到来，见到林用都是一愣，脑海里不约而同的第一个念头是：他怎么还在这里？ 有人调笑道：“林用，怎么还不进去？是不是觉得别人进度太低，你还想多让几天？” 林用转过头去，朝他笑了笑，没有回话。 谭峰道：“该进的时候，林用自然会进。大家不要心急，说是今天，肯定就是今天。” 有人道：“林用不是怕了吧。” 林用道：“是不是怕，今天过去，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那人道：“既然不是怕，你在等什么？” 林用不做理会。 围观的人里突然一阵嘈杂，有人轻声道：“是郭振！” 林用和谭峰望过去，只见拥挤的人群自然让出一条道来，一身黑色劲装的郭振领着几个人走了过来，见林用还没进去，郭振一愣，道：“林用，听闻你一早就在此地，怎得还没进去？” 林用道：“郭振师兄是要进去？” 郭振道：“不是我。” 说着，他拍拍身边一个个子不高，长着满脸青春痘的瘦削少年道：“这是方开济师弟，和你一样是新进入宗门。” 又指着林用和谭峰，向方开济介绍道：“这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林用，这位是谭峰，便是那位土系破九的天才。” 此话一出，人群里顿时有人窃窃私语：“他就是方开济？” “听说他已是演算一道的小宗师，但只有十六岁，今日一见，果然很年轻呀。” “听说方开济前几天就要进迷宫的，只是听说林用要今天进，便偏要和他同一天，也让大家伙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才，谁又是欺世盗名。” “这么说来，他岂不是和林用杠上了？” “那是，谁让林用胆敢讽刺郭振。” “我也听说了，方开济和郭振本是表亲。” “那是，据说易阁有长老听闻郭振的事，亲自去看过，当场要收徒。方开济之所以拒绝，就是因为他表哥在咱们大衍宗。” “屁话。他不去易阁，明明是怕被陈玉河压着一头。陈玉河十五岁便是演算宗师，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懂不懂？” “胡说，真要如此，他为何成了金系一脉的人？” …… 林用将这些话一一看完，笑道：“早听说方开济十六岁已是演算的小宗师，只是竟然不在大衍一脉，反而和郭振师兄同修金系。真的是兄弟情深呀。” 方开济冷笑道：“演算之道，用得着学吗？” 众人一愣，半晌谭峰道：“果然英雄出少年。” 林用心道：“怪不得我说找人拉仇恨时，白子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郭振。看来方开济不去大衍一脉，确实让老头子们不甚开心。” 郭振脸色一变，轻轻拉了拉身边的表弟，道：“年轻人不知深浅，谭兄见笑了。” 说着指着迷宫入口道：“这就到了，快进去吧。今后三天，我就在另一边等你出来的消息。” 方开济不接话，而是好奇的看了看林用，道：“‘哪怕今天进去，我也一样是第一！’这句话，是你说的？” 林用道：“正是。” 方开济点点头，道：“你是在十五天前说的这话，这十五天过去了，只有两个人出来，一个用了十二天，一个用了十天。看来你说的没错，我也很失望，大衍宗内的弟子，竟都是这种水平。” 他哈哈一笑，道：“林用，在看人这件事上，你倒还不错。我就暂且把你当个对手。听说还有个叫王春的，前次出来只用了五天，可惜，他竟修炼魔功，被压在镇魔窟里。不然今天，我倒也愿意和他比一比。这大衍宗内，也只有你二人我还看的上。” 此话一出，边上人声顿时嘈杂起来。 “我去，看着乖乖巧巧的一个人，说话和林用一样让人讨厌。” “就是，这小子也太嚣张了，和林用有的一拼。” 有人嘲讽道：“弟弟，等你闯过去了再说狂话吧，别和林用一样，说的狂傲至极，真到迷宫门口，连门都不敢进了。” “就是，大衍宗又不是没有小宗师，不一样没闯过去？” “不……不对。”有个女声突然传来，与此同时，刚说话那人尖叫了一声，林用看过去，只见他捂着脑袋，那里已起了一个包。 有个身材修长的女生就站在他边上，怒道：“白……白师哥只是不……不知道选哪个物……物品，他……他本来能……能完成的。” 方开济皱眉，这女生一身白衣，看着清纯以极，没想到竟然是个结巴。 有人道：“是华师姐。” “想不到华师姐也来了。” 挨揍的那人也拱了拱手，赔笑道：“师姐好，我说的不是白师哥。” 华安南白他一眼，走上前来，指着方开济道：“你……你就是方……方开济？” 方开济道：“我是方开济，不是方……方开济。” 众人一阵哄笑，华安南转头瞪道：“谁……谁在笑？” 此言一出，原本嬉笑的众人竟尽皆安静下来，各个板起了脸，生怕还残留着笑的痕迹。 林用一阵惊奇，料不到这华师姐这般妙龄佳人，竟有如此威严。 郭振瞪了方开济一眼，歉然道：“华师妹，方师弟一项顽劣，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 华安南摆手道：“没……没关系，此……此等天才，可……可惜他不入我们大……大衍一脉。” 她脸色一正，看向林用道：“你就是……是林……林用？” 林用道：“正是。” 华安南点头道：“此次我……我也要进去，让你们两……两个看看，大……大衍宗并非无人，只……只是有才之人俱……俱有德，更……更原意把机会让给师……师弟师妹们而已。” 林用笑道：“求之不得。” 方开济经过刚才一幕，也不敢和华安南打趣，只道：“就凭你？” 华安南莞尔一笑，不作辩论。 但这一笑间如同清丽芙蓉，却让方开济红了脸，低下头去，也没再多说。 华安南左右看了一眼，道：“你们怎……怎的还不进去，说……说好的不……不就是今天？” 方开济看了一眼林用，道：“他不进去，我也不进去。” 华安南道：“这……这是为何？” 方开济道：“无论什么时候进去，我都是第一，早一点晚一点没有影响。但就怕有些人不服，我若和他一同进去，再早早出来，等他出来看到我已等了两三天，想必再不服气，也只能认了。” 华安南道：“有……有点道理。既……既然如此，我也同……同你们一……一起进去，我本……本就年长，不能占……占你们的便宜。” 她转向林用道：“那……那你打……打算什么时候进去？” 林用道：“时候到了，自然会进去。” 五个人于是沉默了下来，呆呆坐在门前，谁也想不到，这一坐，就是一天。 围观的人等不住，散了一波又一波，到后来，都对林用失去了耐心，许多人在太虚求道上发帖道：“林用也就是徒呈口舌之利，这会儿怎么没声了？站在迷宫门口就是不敢进去，认怂的样子笑死个人。” 这话说在了众人的心坎里，一时间人们纷纷跟贴，谭峰给林用翻了翻，清一色的林用滚出大衍宗。 林用笑笑，心道这也算是享受了一把明星待遇。他道：“可惜大衍宗严禁私开赌局，否则我们便此一回，我们就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方开济早没了耐心，听闻此话，冷笑道：“到这时候，你还要胡吹大气？有这股劲，你使在迷宫里不好吗？” 郭振正闭着眼睛定神，闻言睁开眼睛，也道：“天色已黑，难道你真要等到明天？” 林用刚要说话，突听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便见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压了过来，为首一人正是冯四火。 林用起身，进去太虚求道里看了看，心道：“终于来了！” 冯四火走上前来，先向众人打个招呼，随即朗声道：“我此次前来，是为了传达掌门口谕。” 他看向林用，笑道：“这几天林师弟点评宗内，睥睨四方，掌门也是有所耳闻，道你‘正值年轻，冲劲可喜’。见你这么有信心，他也很是期待，今日闲暇时候，便约了几位脉主，就是想看看你能给众人多大惊喜。” 林用道：“能得到掌门的关注，林用受宠莫惊。” 冯四火点点头，笑容一敛道：“但到了这时，你还定定坐在门口，可让山上众位等急了。尤其是九龙脉主，他曾承诺下去，三项对赌，只要你过一关，便是九龙首席。故而对你更是万分失望。” “其他脉主的耐心也到了极处，都道你徒呈口舌之利，掌门无法，只能派我过来。” 冯四火脸色一正，道：“林用听谕，即刻进迷宫，完成对赌。若不能胜，则此夸夸其谈之辈，即刻逐出大衍宗。若能三日而出，则大衍宗所有武道，你再选一门。” 林用和谭峰对视一眼，皆在心中笑了。 林用犹豫道：“武道讲究循序渐进，林用若有两门，只怕左右摇摆，反而影响修炼进度。若能胜了对赌，这附加奖励，能不能换上一个。” 冯四火一愣，随即冷笑道：“林用，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掌门金口玉言，你说改便改？” 围观的众人本就是来看林用笑话，这时也炸了锅，纷纷道：“林用，听你话里的意思，你还真想着能赢？你先进了这个门再说吧。” “就是，连门都不敢进，说这些话到底有什么意义？” 许多人更是直接喊道：“林用，别废话了，滚出大衍宗！” 林用仿若未闻，不卑不亢道：“林用自知身份低微，只是我想掌门既然以武道功法作为激励，定如冯师兄所说，是对我抱有期望。而这物品，本意自然是为了帮我。既然如此，我考虑实际情况，觉得激励之物对我有害而无益，我想掌门如此圣明的人物，怎会非要将这东西强加于我？” 冯四火一愣，半晌深吸口气，道：“你想换什么？” 林用挠头道：“这个，我暂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去和掌门说。” 冯四火怒道：“哪天你想要仙器了，难道也要掌门给你？” 林用道：“有众人见证，我自不会随口胡说。” “好。”冯四火道，“只要你的请求合情合理，掌门自会答应。” 说完，他向众人道：“你们若能完成对赌，也是一般奖励。” “掌门万岁！”众人顿时热情起来，一大帮人就要冲向迷宫，却被冯四火伸手拦下。 冯四火看着林用道：“请！” 方开济哈哈一笑：“林用，这次你可找不了借口了吧，亏我原本还当你是个人物。现在看来，要做我对手，你还真不配。” 林用伸个懒腰，道：“输了可别哭鼻子。” 他走向前去，双手推门，心道：“妙玄珠大大，麻烦你了。” 仿佛听到他的心声，脑海里一直静止不动的钟表，唯一一根指针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成了！” 林用心中一喜，心道果然，随着实力的提升，妙玄珠的发动时间当真可以随心控制了。 想着这些，他一步踏进门中。 “只是可惜，举目四望，竟无一人称得上对手。”方开济瞟了一眼华安南，再不迟疑，大步向前走去。 他正要推门，突听见一声钟响。 “咚！” 钟声浑厚，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有人喊道：“是有人出来了！有人完成了迷宫的挑战！” 人们如梦初醒，向着另一边拥去，都想看看第三个出来的人，会是谁。 迷宫本身并不大，里面还是须弥芥子的手段，很快便有人冲到另一边，只听那人尖叫道：“天呐，竟然是林用！” “什么？”方开济本来还要推门，一听此话，和冯四火连同郭振一同冲了出去。 一路之上，耳朵里塞满了人们的惊讶叫声：“天呐，还真是林用！” “这怎么可能，他可才刚进去。” …… 等他们冲过去时，林用已乘上早已准备好的飞团，向着众人摆手道：“郭振师兄，我去挑战符人了！谢谢你的鼓励。” 又朝冯四火道：“冯师兄，秘境的号码我已告知守在那边的师兄，想必已差不多要开启了。” 话未说完，突见远方一道黄色光柱冲天而起。 又是一道钟声传来！ 跟在林用边上的人们尽都一愣，半晌，啪啪之声络绎不绝，原来是众人不敢相信自己是在现实，皆拍了拍身边人的脸。 片刻以后，惊叹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是做梦，林用当真打开了秘境！” “妈呀，大衍宗建宗至今，还没出过这种事情……” …… 便在此事，天空几道彩色飞虹一闪而过，朝着对赌符人的方向落了下去。 人们抬头看见，惊道：“御空飞行！这是掌门人和各位脉主，他们这是去看林用挑战符人了！” “林用牛比！”不知是谁这么突兀喊了一句，声音大到嗓子都哑了。 “林用牛比！” 短暂的寂静后，一大群人突然一同喊了起来。 方开济站在迷宫出人的门前，耳朵里听着此起彼伏的“林用牛比”，已是脸色铁青。他双手捏拳，掌心竟有血滴落下来。 郭振叹了口气，拍拍方开济的肩，道：“你来大衍宗，本就不是为了通过迷宫，不要忘了你的初心，你的目的。” 方开济转头看向郭振，道：“你说，他能打过那符人吗？” 郭振摇头道：“我虽然不知道其他两个他是如何过的，但符人……今天我曾暗中试探，林用一点剑法也……” 话未说完，突听见“咚”的一声，又是一声钟响。 郭振一愣，随身的剑突然掉到了地上。 两人听着远远的传来人声道：“天呐，林用连符人也破了！”二人相视一眼，皆是寂静无言。 比起他们的沉默，人多的地方便欢乐很多，许多人扯下自己的外套摇动起来，声嘶力竭道：“林用牛比！” “林用牛比！” 人们疯狂了，一时间大衍宗内尽是这种声音，早已睡下的许多人都被吵醒，打开太虚求道一看，上面顶置着一个帖子：林用连破三关，竟真是绝世造孽！林用牛比！ “呜呼！林用牛比！” 第二十九章 掌门 第二天一大早，林用便发现太虚求道中，辱骂过他的帖子和发言都被悄然删去，只有郭振的那句“郭振静候佳音”，和林用自己的回复还被保留着，倒真像是好友之间的勉励之词。 与此同时，一个帖子被顶置起来，名称是：“连破三局，林用当真是天才！” 帖子描述了林用破三关的经过，使得昨日早早睡下的人们，对于昨晚的结局有了详细的了解。 在清一色的敬佩之余，人们对于林用如何破的三关，倒是见仁见智，各有所持。当越来越多的人在这道帖子下留下自己的看法，评论里瞬间吵翻了天。 这帮修士们不知道，不止他们，便连掌门连同各位脉主，也在这个问题上有些疑惑。 这时候的宗门议事大殿里，大衍宗的领头人们一个不少，皆是皱眉思索的样子，想着各种可能性。 掌门坐在最上首，将坐下众人的表情一一纳入眼帘，半晌轻轻拍手，道：“各位可有思绪了？” 等了半晌也无人发言，掌门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们开个头。先说迷宫吧。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林用是刚进入门中时，恰逢迷宫发生变动，入口那块空间，又正巧被移到了出口，林用便顺势出来了。” 他停了一下，又道：“迷宫时时变动，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只是极低而已。就这件事来看，林用当时的运气真的很好。” “再说秘境。我曾听人说，对于林用，衍老之前便很看好，说他和秘境有缘？” 大衍脉主衍心远道：“秘境开启之前，我曾算过一卦，新进人员中，林用确是和秘境有缘。” 掌门左宁点头道：“那这也就可以理解，毕竟秘境开启都是如此。再说符人之事，此事最是蹊跷。庄掌门，符人之厉害也曾名扬东洲，便连金之力破九的宋楚洁都不敢称胜。我看林用连剑都握不稳，怎的轻轻一劈，符人就坏了？” 庄坚拱手叹道：“这件事上，老夫便不得不佩服宋楚洁。” 左宁奇道：“和宋楚洁又有什么关系？” 庄坚道：“宋楚洁和符人交手，符人出了三剑，她只出了两剑。当时的情况想必在坐众人都记得，和符人硬拼过第一剑后，第二天被她躲开，第三剑时才又出一剑。” “那时我们看她似乎受了点伤，为了顾及李仙人的面子，便说是平手。宋楚洁只淡淡点了点头，现在想来，第三剑时，她竟已赢了。只是顾及我们的脸面，才承认的平手。” “哦？”此言一出，在坐众人皆是惊讶。 金系脉主锦弥性子最急，不由问道：“何以见得？” 庄坚道：“林用能胜，诀窍就在这里。宋楚洁第三剑的剑气竟未消散，而是一直被留在符人之中。老夫惭愧的是，只要她想，毁坏符人只在一念之间，她非但留了手，表面上，却还承了我们的情。宋楚洁这女孩子，不止实力，便连品行也让人佩服。” 水系脉主莫秋月笑道：“也就是说，林用那一剑固然外行，却正巧触动了宋楚洁的剑气？” 庄坚道：“确实如此。只是老夫不知道，林用能找到破绽，到底是运气使然，还是真有看破的实力。” 掌门点头听完，略做思索，道：“那现在，我已将林用破关的事情捋的明白，不知对于林用，众位还有什么见解？” 他看向九龙脉主，道：“倪脉主也曾说过，林用只要破一关便是你九龙首席，这件事情，想必已经定下了，对于这位首席，你有什么看法？” 九龙脉主倪飞云道：“林用能进宗门，自是经过了大衍一脉的考验，其为人固然嚣张，但事实证明，是真有点本事。我很喜欢。” 左宁摇头笑道：“嚣张吗？令我颇为奇怪的是，对于连闯三关，林用话里话外都是十分笃定，事实也正如他所想。被我们视为不可能的事情，他做的并不困难。”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在迷宫门口坐那么长时间？别人相问，他只说在等，那么是在等什么呢？是等我的口谕？” 掌门虽还是是在笑，殿内却是陡然一冷。 九龙脉主倪飞云忙道：“林用再怎么狂妄，也定然不敢算计我等。我想他固然有信心，但要行如此不易之事，也要做万全的准备。时间想来就是其中一项。” 掌门点头道：“还算合理，我姑且就信了吧。照这样想，我答应林用的那件事情，想必不会太过让我为难。” 倪飞云笑道：“应该是不会。” 掌门笑笑，又向土系一脉的脉主道：“唐脉主今天似乎心不在焉？这次新进的三个天才，谭峰我可最是看好，想想宋楚洁来时的气派吧，谭峰能进大衍宗，算是我大衍宗之福了。你可要好好培养。” 土系脉主唐明光道：“那是自然。谭峰能入我土系一脉，也是我们的荣光。” 掌门道：“说起谭峰，他和林用好像形影不离，必是十分要好了。林用破关之事，唐脉主又怎么看？你觉得他是纯粹靠运气，还是真有依仗？” 唐明光道：“若说最为合理的解释，林用应该是感悟了提升运气的道，只是能掌握运气，也太过骇人听闻。老夫活这么久，还从未听过这种功法。” 火系脉主傅同和道：“倒真有这种可能。也不一定是功法，某种奇物也不一定。” 大衍脉主衍心远道：“我看未必。若真能控制运气，他又怎会被鬼冥盯上？” 九龙脉主倪飞云也道：“若真有这种逆天奇物，他又怎会搞的家破人亡？” 木系脉主吴宏方笑道：“你们二位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倒是想起林用初进宗门，白子真连他的精神力都探测不出，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护住？” 九龙脉主倪飞云冷笑道：“即便如此，也是他的机缘。便和方开济年纪轻轻便是小宗师一样，谁也不知他有没有什么秘密。” 金系脉主锦弥怒道：“关方开济什么事？” 掌门左宁笑道：“这么剑拔弩张做什么？年纪轻轻的天之骄子们，谁又没点自己的秘密。不管是林用还是方开济，还有谭峰，都是我大衍宗的未来，诸位都是他们的前辈，是他们坚实有力的后盾。应该做到一视同仁，不要因为是你们的亲传就带着私心，就故意偏袒。” 众人拱手道：“是！” 左宁道：“那这件事，就先这样吧。林用可能身怀奇物之事，众位千万保密，让心怀不轨之人发现，我们的天才可就危险了。” 众人再次拱手道：“是！” …… 众人从议事大殿出来，九龙脉主倪飞云同大衍脉主衍心远同路，两人同乘一个飞团，飞到空中时，倪飞云怒道：“左宁枉为一派掌门，当真卑鄙无耻！” 衍心远道：“也是林用太过稚嫩了些。想要算计左宁这种老狐狸，光有脑子可不行。” 倪飞云道：“那现在怎么办？能够提升运气到如此逆天的奇物，在场多少人会心动不已。想来以后明里暗里，林用少不了要多多防备。” 衍心远叹了口气，道：“既然林用已是左宁钦定的九龙首席，他先将他接到身边，将事情的经过和严重性告诉他。这样，外来有你保护，内中林用自己有所防备，有人要害他便不容易了。” 倪飞云道：“我能护他一时，却护不了一世。这件事情，终究要有个妥善的解决方法才是。” 衍心远道：“何其难也。莫说左宁会暗中谋夺，便是你我二人，谁能保证永远不动心思？” 他叹道：“自己的事终究要自己解决。哪天他若活成武安夜一般人物，全天下都知道他身怀逆天奇物，但真正敢下手的，又有几人？” 倪飞云叹道：“莫说武安夜，哪怕王家那恶鬼，左宁又何曾敢惹他。” 衍心远道：“我再让白子真去和他们打个招呼，林用是那位强塞到我们手里的，现在有了问题，知会一声是应该的。若真出了问题，也不是我们的责任。” 倪飞云道：“对，这才是紧要的事。我们护不住林用，他们可就不一定了。” 衍心远点头道：“事不宜迟，那你今天就将林用接来。九龙一脉也不全是向着你的，你可得小心注意。” 倪飞云道：“林用这小子一直想见我，为了宁妃紫吧。” 衍心远点了点头。 倪飞云道：“林用真有具体可行的计划？你觉得怎么样？” 衍心远道：“没和我说过，白子真也不知道。我劝你别抱什么期望，左宁活了三百多年，真能让林用给算计？” 倪飞云道：“若是林用能请动那人，左宁等人，便不足为惧了。” 衍心远劝诫道：“林用毕竟还不是他们的人，你可别弄巧成拙，两边都给得罪了。” 倪飞云笑道：“这些我自然都知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当面那件事，让我着实憋了口恶气。” 衍心远深吸口气，道：“也别让林用擅自行动，有什么事，你记得告诉我。” 倪飞云道：“那是自然。” 第三十章 倪飞云 在众位脉主对他的行为进行深刻时，林用正在灵界之中进行修炼。 而今的林用，已经实现了许多女孩梦寐以求的愿望——随着前次行动的收获被他彻底消化，淬灵境三阶的实力彻底稳固，林用的建筑们便完全摆脱了简陋的木头。林用现在，真就住在水晶宫中。 林用坐在院子中央，精神体不断吞吐着灵气。院落里的灵气不同于外面，是被灵道建筑吸纳而来，经过了一番净化，吸收起来便便捷许多。 五洲世界里，修行之人多是夜晚修炼，白天活动。除了讲究知行合一，上述情况，也是重要的原因：不管是何种功法，在灵界之外，不止修行速率都很低，吸收的杂乱灵气过多，精神体还会受到无可挽回的伤害。 是以除了迫不得已，人们吸收的，都是经灵道建筑净化过的灵气。 而通常来说，建筑净化的速率总是低于人们吸收的速率。 便如林用，因为天律宫太小，每天转化的灵气显然不够多，所以他每晚吸收一个多时辰，就算是完成了一天的修炼。想要多努力一下，还没这个机会。 而想要提升转化速率，顿悟突破境界是一种方式，再领悟几座建筑也是一个办法，只是都太过飘渺，顿悟这种事情毕竟谁也不能控制。 是以提升方式中，扩大自己的灵界才是最为直接、最为有效。但问题是，吸收的灵气不够就无法快速提升实力，提升不了实力，建筑面积便无法扩大，建筑无法扩大，每天吸收的灵气便会不足——三样条件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这个问题困扰了修行界许多年，直到观照灵图的方式被发明出来。 正所谓前人之智，后人之荫。修真界早就有弟子修行到了关隘处，师长们有谁修习同种灵道，便让他见识自己灵界的习惯。左苍元带林用去他的灵界，也是存了这种心思，因此林用的灵界之中，才有了天诛宫这个建筑。 只是这样行事弊端颇多，师徒关系毕竟无血脉牵绊，面对种种意外和诱惑，到底只能靠良心维持，又加两人同走一道，总归是竞争关系。世事变幻中，这样的行为导致了不少事故。 灵图便是在这种情景下被发明出来。 修真者的灵界既然不能轻易示之于人，只将自己特定的感悟传给弟子，不就是两全其美的做法？人们经过多次实验，终于发现图画的方式最能表达这种玄妙东西，故而取名为灵图。 巧合的是，其中贡献最大的那人，名字正好和灵图相反，林用知道后倒是惊讶了许久。 “也许是时候去灵图楼看看了。” 片刻后林用结束了修炼，眼巴巴望着缓缓聚集的灵气，心道：“照这样修炼下去，我只突破淬灵境四阶便要大概半年时间。修行之路越往上越是艰难，或许我要到达九阶的地步，得二十来年甚至更久。” 他长长吐了口气，还要再待一会，突听见有人在敲门。 为防修炼时候发生意外，大衍宗每个院落中都装有警醒装置，旦有大的异动，修炼中人都有感觉。 林用出门去，只见门前立着一人。那人身材高大，赤眉火须，火红长发被扎在头顶，一双虎目正盯着自己看。 林用正摸不着头脑，那人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道：“林用，你已是九龙一脉的首席，跟我去九龙山。” 林用道：“不知前辈是？” 那人道：“本座倪飞云，正是你的脉主。” 林用忙将他拉停，道：“倪脉主，我还有东西要收拾呢。再说谭峰就在我隔壁，我还得告诉他一声。” 倪飞云放开他的胳膊，道：“那就尽快，我在门口等你。” 林用道：“要不要先进去喝杯茶？” 倪飞云双目一瞪，道：“快去！” 林用将物品全装到身牌中时，谭峰已发现了倪飞云，过来和林用道：“你要走了？” 林用道：“门前那人就是倪脉主，一看就是雷厉风行，脾气还不好。” 谭峰道：“他是九龙脉主没错，急忙找你过去，可能是有事要商议。我也是刚刚得知，正要来和你说。” 说着谭峰拿出一个小布偶，心里一动，一只白泽便被召唤出来。他将白泽交给林用，道：“这只白泽方便我们联络，你可以将它收入身牌。对了，你东西能放下吧？身牌里面的空间并不大。” 林用将白泽收入身牌，道：“刚刚好。” 谭峰点头道：“那就行。明天我大概也要去土系一脉，有什么事，会用白泽联系你。由普通弟子一下跃为首席弟子，其实并非好事，我想那些真传弟子必定不服你。” “九龙一脉又是人数众多，鱼龙混杂，修为最高的，甚至已是火劫身。听说倪飞云话一出，九龙山上已是骂声一片。也不知他这次为何如此独断，定下你之前，便连脉中长老也没有告知。” 林用点头道：“我知道了。有什么别的发现，随时联系我。我们秘境正式开启后再见。” 谭峰道：“走吧。倪脉主想必要等急了。” 两人出了门时，倪飞云已站在飞团之上，见谭峰也向自己打招呼，他点点头，道：“你就是谭峰？唐老鬼倒是收了个好弟子。” 说完摆手道：“那我们先走了。” 林用也摆手道：“倒忘了和你说，有时间来九龙山，我随时恭候。” 谭峰笑道：“土系一脉也随时欢迎你。” …… 倪飞云看似着急，飞团真离了地面，反而飞的并不快。 他背负着手站在林用前面，望着天空，半晌道：“昨天你故意等到晚上，是知晓左宁正带着一帮脉主观看，故意要他撵你进去？” 林用一愣，道：“不敢。只是我想着一口气闯过三关，这需要特定的时间。” 倪飞云转过身来，笑道：“怎么，不信任我？” 林用道：“林用说的，本就是真话。” 倪飞云叹了口气：“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一些人，包括掌门左宁在内，都认为你是这个意思。脉主掌门们都活了这么多年，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实力不够的时候，这样的小算计，以后还是少用为妙。” 林用心中一凛，道：“弟子记住了。” 倪飞云道：“落入悬崖的事情固然有白子真替你遮掩，观日峰下也确实发生过许多奇异事情，但左宁和柳飞舟都是人精，又加心里有鬼，难免会怀疑你。再加上白子真和衍心远的站队，掌门会对你有所刁难，也在情理之间。我想你所以有那样计划，应该就是这么想的。” 林用一语不发。这种时候，沉默至少不会让他说错话。 倪飞云也不在意，接着道：“你能想到这一点，也该想到左宁这种人，当真要顺着你的意，也该是想好自己后路的时候。你可知道今天在议事大殿里，众人得出了怎样一个结论？” 林用道：“无非是猜测我如何过的三关，估计我有个怎样的宝贝。” 倪飞云奇道：“你知道？” 林用道：“使我初识修真的那个人，交给我的第一个道理，便是小心谨慎。” 倪飞云道：“你和这个词可不搭边。” 林用道：“因为我也告诉过他，珍惜生命的生活我已过了太久。之后行事，但求快意恩仇。” 倪飞云道：“这样想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林用道：“不这么想的人，一般都不快乐。” 倪飞云也不再做争辩，道：“那你现在想怎么做？” 林用道：“我想知道柳飞舟的下落。” 倪飞云道：“你算计左宁，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林用道：“白子真说，柳飞舟一直在某处秘境潜修，此乃掌门专属，别人连入口位置都不知。” 倪飞云道：“即便知道他具体的位置，又能如何？” 林用道：“我会带他去见宁妃紫。” 倪飞云道：“你想以掌门答应你的事情为要挟，胁迫柳飞舟带宁妃紫离开？” 林用道：“不止掌门那一件事，我既然打开了秘境，大衍宗就有义务完成我的愿望。” 倪飞云道：“你自觉掌门不会同意，又听闻副掌门庄坚一向言出必行，所以你破去符人，想拉庄坚陪你胡闹？” 林用道：“这些计划，我都和白子真说过的。” 倪飞云笑道：“现在，你又愿意告诉我了？” 林用道：“我对于善恶很是敏感。” 倪飞云知是二者实力差距过大，林用若真能分辨善恶，当是这时才感应出来。点点头，好奇道：“你挑战符人时，众位脉主连同掌门都在左近，发现了什么没有？” 见倪飞云一脸八卦，林用摇头道：“那时我全部心思都在符人之上，哪有闲心观察你们。” 倪飞云有些失望，道：“左宁和柳飞舟牵扯太深，你想救宁妃紫，就是想打他们二人的脸，就是想将左宁拉下掌门的位置。其中牵涉的人和事，要比你想象的多，甚至真做起来，说不定就是和整个宗门为敌。” “其实当年之事，我们也心有不甘。但除了衍老鬼，其他脉主皆是态度暧昧，你若能摸清他们的心思，行动起来，便会容易许多。” 林用道：“我只能隐约察觉人的善恶。但人各有立场，善良的人也不一定会支持我们。尤其是我听说，左宁固然出生不好，实力却很出众，担任掌门以来，更是一心一意建设宗门，深得人心。这种情形下，论公论私，支持我们的人也不会多。” 倪飞云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很难。拯救宁妃紫若真的容易，也不会被拖到这时了。” 林用想起封印阵法里看到的一切，低声道：“宁妃紫的时间已不多了。” 倪飞云惊道：“真的？” 林用道：“她在记事里是这么写的。转化了柳飞舟一身魔气后，她的修为已然很高，生死之事，自然看的清楚明白。我所以想让柳飞舟去见她，是希望给她活下去的勇气，虽然她从来不缺乏。” “因为一直被封印，她甚至连雷劫都未渡过，倘若有柳飞舟陪在身边，说不定……” “不行。”倪飞云全身能量激荡，悲伤道，“再敢渡劫，宁妃紫必死无疑。” 林用望向别处，沉默半晌，道：“如若真的拯救不来，至少我要让当年对不起她的那个人，去陪她探探真灵世界。” 倪飞云道：“妄想！柳飞舟的实力哪怕恢复一成，也不是你能对付的。更何况他一直躲在秘境中，我想并不是因为那里有趣。” 林用道：“我有个底牌，只是不知能不能用。” “哦？” “昨天夜里我便试了一次，只是并未成功。” 倪飞云知道林用不愿如实相告，道：“若是你那改运的东西，我看还是省省吧，柳飞舟恐怕巴不得你用那玩意对付他。” 林用道：“并非如此。” 倪飞云深深看他一眼，突然道：“你若真能杀死柳飞舟，左宁还能让你活着？” 林用道：“我还有个下家，或许可以争取一下。若不行，能和宁妃紫这样的人一起死，我也觉得没什么遗憾。” 倪飞云道：“你当真不怕死？” 林用道：“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 倪飞云皱眉道：“泰山？” 林用笑道：“是我家乡一座高山。” 倪飞云道：“你正值少年，还有大好前途。柳飞舟和宁妃紫可都是垂垂老矣，为了宁妃紫杀柳飞舟，将一生全部搭在这里，你觉得值吗？” 林用笑道：“宁妃紫值得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对她好。” 倪飞云道：“若不是知道宁妃紫的岁数，我真要以为你是爱上了她。” 林用笑道：“那我们就没法站在这里好好说话了。” 倪飞云一愣，随即哈哈笑了：“那个傻瓜，我怎会看上他。本座年轻时候可是……” 说到这里，他猛然发现自己的失态，冷下脸来，瞪了一眼林用道：“好好说你的正事。” 林用道：“我已说完了。” 倪飞云深吸口气，认真道：“只要你能进入那座秘境，我就有办法跟着你，合我们几人之力，柳飞舟不死也难。” 林用惊道：“那你们……” 倪飞云拍拍他的肩膀：“你都不怕，我们几个老骨头还会吝惜身子骨？况且我等在大衍宗经营这么多年，要跑还不简单。当时候带你一起，咱们一起浪迹天涯，再不过这受人辖制的鸟日子。” 林用笑道：“好！你们不怕，我就更不怕了。” 倪飞云笑道：“说得好！不愧是我九龙首席。” 他又拍拍林用的肩：“别人都道我是受不了激又不看好你，一时冲动说了那句话。一帮鼠目寸光之辈，他们哪里知道我看人的本事。” 林用一愣，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连谭峰也猜不透倪飞云的想法。这首席之位，当真如此儿戏，还是倪飞云真有识人之能？ 倪飞云不知林用的心思，道：“年轻人里有人找麻烦的，不必看我的面子。若有人仗着修行时间长，妄想以大欺小，你就告诉我，我来收拾他们。” 林用道：“有你这句话，我可就什么都不怕了。” 倪飞云道：“好，更对我的脾气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三十一章 长老 林用既然是九龙一脉的首席，吃穿用度，自然是首席的配置。九龙山上十几个山头，其中之一，山顶的建筑群就叫“首席府。” 林用在天上大略一观，但见前有庭院，后带花园。湖泊假山、花鸟鱼虫、珍奇草木，应有尽有。 倪飞云将他带到门前，笑道：“这就是首席府。你若想住在这里，今晚我就将杂役弟子调拨过来。若是不愿，住在我那边也可。” 他指着边上最高的山头：“那里便是我的府邸。” 林用道：“既然已经背上首席弟子的名声，何妨享受下首席的待遇。” 倪飞云笑道：“这才对。无论你住在哪里，该找麻烦的人都会来。你不住首席府，不得畅快不说，还显得心怯，平白落了威名。” 说完这句，他用身牌将杂役弟子的事情通知下去，又道：“杂役弟子中，年纪不小又修仙无望的，会被派去打理宗门产业。其中若有办事牢靠，细心仔细的，则会被召回，做府邸的管家。” “我九龙一脉首席府的管家名叫赵忠，以前是伺候过我的，你得叫他赵叔。日后首席府的吃穿用度、包括杂役调动，他都会为你打理。当然，你若有心，也可以事事过问。倘对赵忠不满，也可换个管家，只是要提前让我知晓，好为他安排下家。” 见林用点头，他又道：“我现在带你去修行静室，先传你《九龙神火功》。《九龙神火功》乃是我九龙一脉的基石，也是大衍宗仅存的几门神话功法之一。一般来说，普通弟子起码要经过一两年才能成为真传，得到部分传授，你却不同，一来就是我九龙的首席，自然能得到完整的功法总纲。” 林用已知道这世界的功法都有分类，分别是普通、绝世、神话、天道四个类别，不同于字面意义上的泾渭分明，当真修炼起来，这四类功法，优劣差距其实有限。 毕竟功法只是基础，进度如何，更多是在其他缘由。便如林用的《天律》，说是天道级别，能给林用的，只有明镜堂一个建筑而已。再要提升，还得自行感悟。 而越是高级的功法，缘法要求便越是苛刻，反而是低级功法更容易感悟提升。所以修行界的功法百花齐放，显有因为此物而发生的惨案。是因为人们都懂得条条大路通罗马，只有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当然即有这种分类，高级功法自然并非一无是处。使得若真有选择，人们都更愿意是高级功法的最大理由是，功法可以向下兼容，却不能向上同修。 倪飞云自知林用大概率已修炼了别的功法，他却不管这个。在他想来，传授功法是他作为脉主的责任，至于林用修不修习，那是他自己的事。怎么修习也是一样，除非林用过问，否则也不是别人管的范围。 两人正要进去，突见几个飞团飞了过来，直直落到了首席府门口。 倪飞云轻哼一声，道：“这几个老不死都是我九龙一脉的长老，我倒忘了他们，先过来，我为你介绍。” 几位长老都是修真高手，倪飞云说话也不防着他们，自然是个个听的清楚明白，闻言都是脸色尴尬。 有个一身白衣，长相英俊的青年男子摇了摇头，道：“倪飞云，晚辈面前不要这么口无遮拦，有损我九龙一脉的形象。” 倪飞云翻个白眼道：“这老家伙就是我九龙一脉的大长老，看着年轻，其实岁数比我都大。是各位长老里最骚包的，也是我很讨厌的人之一。你一定想不到他的名字……” “咳！”大长老打断了倪飞云的话，道：“让林用知道我全名也是无用，我想他总没有直呼我名字的时候。” 他向林用挤出个笑容，道：“就叫我大长老便好。” 林用直觉他对自己有些敌意，但也不在意，躬身道：“大长老好。” 倪飞云冷笑，道：“这货永远藏不住心思。” 说着拍了拍林用的肩：“不用理他，他就是妒忌你长的帅。” “哼！”大长老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还真是如此？林用一脸惊奇。 倪飞云指着一直面无表情的瘦高老人道：“这老家伙就是二长老孟波涛，一向是沉默寡言，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他总管我脉的财务，也是我很讨厌的人之一。” 林用道：“二长老好。” 二长老眼珠转到他身上，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倪飞云又指着一个身着朴素的老婆婆道：“这是三长老孙从霜，是我脉刑堂的堂主，瞧着慈眉善目的，坏心眼可多。也是我很讨厌的人之一。” 林用道：“三长老好。” 三长老笑着点点头，显得尤其和蔼可亲。 倪飞云指向边上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道：“四长老石月安，九龙一脉除了我，属他实力最高。总管脉中其他财产。同样是我很讨厌的人之一。” 石月安点点头，示意见到了林用的见礼，苦笑道：“我们几位长老，恐怕都是你很讨厌的人吧。” 倪飞云一愣，道：“当然不是。” “嗯哼。”站在石月安边上的是个女子，长相颇为清纯，闻言对着倪飞云眨了眨眼睛。 倪飞云指着她道：“这个家伙我就并非很讨厌。相反，他是我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那人跺脚道：“倪师兄你坏！”声音粗壮，却原来是个男人。 倪飞云以手扶额，道：“他就是五长老，名叫王帖竹。” 林用打了声招呼，王帖竹向他抛了个媚眼。 倪飞云叹口气，指着最后一个，面色苍白，形似痴傻的人道：“这位是六长老。” 六长老朝着林用笑了笑，嘴边口水流了下来。 倪飞云身形一闪，已抓着六长老的头将他掼到地上，冷道：“再敢兴此念头，休怪我不念同门之谊！” 六长老头上流血，却没事人一样爬了起来，擦了擦口水，不住朝着倪飞云磕头。其情其状，直是个受了委屈的憨傻之人，林用都有些不忍。 倪飞云却面不改色，只道：“好了，众位长老你都见过了，现在跟我进去吧。” 又向众人道：“林用你们也已见过，有什么事，去我府中等着。等我传完功法，自和你们讨论。” 大长老皱眉道：“你当真要林用做我九龙一脉的首席？” 倪飞云面色一冷：“你觉得不妥？” 大长老正要说话，六长老突然道：“文宣，文宣……”他面露痛苦，一直念着这两个字。 倪飞云和大长老都是一愣，大长老沉默下去，倪飞云面色一缓，再无之前的咄咄逼人。他挥了挥手，有些意兴阑珊道：“林用乃是我定下的，莫忘了那件事后，你们答应我的条件。” 四长老石月安皱眉道：“话虽如此，但是林用才进宗门，又非带艺投师，恐怕难以服众。” 倪飞云道：“这件事情，自有林用挂心。不劳你们提醒。” 五长老道：“可我们也是九龙一脉的长老。这是职责所在……” 倪飞云怒道：“闭嘴！你还有脸说这种话。”他的身上气势勃发，林用被推后了几米远。 五长老还要说什么，二长老突然蹦出一个字：“走！” 三长老脸色一变，道：“可是……” 二长老却是理也不理他，转身就走。 三长老突然笑了起来，道：“既然如此，我就听脉主的。” 四长老叹了口气，走到六长老身边。六长老还在喊着那两个字，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悲切，却被四长老一把提住，上了飞团。 四长老发动飞团，将六长老安抚好，转身道：“我知道你在生气，但那件事情，怪不得浩广。你若是为了赌气，那我真就看错你了。” 倪飞云转过身去，不理他。 四长老又叹口气，发动飞团走了。 五长老跺脚道：“师兄！” “滚！” “不理你了！”五长老也坐上飞团，气哼哼走了。 六长老悲切的声音又远远传来，回荡在山谷之间：“文宣！文宣！……” 倪飞云一直背对林用站着，直到六长老的声音渐不可闻，才转身回来。 过了半晌，倪飞云道：“其他老鬼再怎么奇葩，心地还算不错。唯独六长老，精神受过刺激后，他固然成了那副痴傻样子，却对没见过的人都很有敌意。” 林用道：“文宣，就是前一任的九龙首席？” 倪飞云勉强笑笑，道：“去修行静室吧，我与你细说。” 第三十二章 王魔 因为首席的身份，林用的修行静室便很是宽广，篮球体育场一样。两人相对而坐，只觉得异常空旷。 倪飞云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他的名字叫常文宣，确如你所说，在你之前，他是九龙一脉的首席。” 林用道：“那他现在？” 倪飞云道：“死了。死于宗门的一场混乱。” 林用道：“是和前掌门有关？” 倪飞云叹了口气：“谭峰说与你的吧。” 林用摇头道：“白子真要替我遮掩，随口提了一句，只是他讳莫如深，我也没得到更多信息。” 倪飞云道：“那是宗门一桩惨案，给许多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惧。非但他不愿说，若非今天六位长老的到来，我也不愿意说。” “在左宁之前，大衍宗的掌门人名叫王沐，他有个儿子，名叫王同方，自小有些呆气。你有没有发现小孩子笨手笨脚就很招人喜欢，王沐掌门又是九龙一脉的原脉主，作为九龙首席的常文宣，便常带王同方满山玩耍，给他答疑解惑。那时候，王同方是常文宣的小尾巴。” “王同方十几岁时，有次去观日峰修炼，不知为何，竟跌下了悬崖。等众人发现，找了一夜都未见踪影。天明时候，他却和你一样，突然出现在了人们眼前。人们都道这孩子好运气，那么高的悬崖，竟是毫发无伤。” “自那以后，他修炼突然像是开窍了，进境一日千里，很快就成了人人称道的天才。使人颇感不解的是，也是从那天开始，宗门之内总有动物失踪，起初还不引人注意，到后来弟子失踪的事情竟也时时发生，掌门便组织了专人进行调查。” “九龙一脉中，除了常文宣，年轻人中修为第二的人名叫李浩广，刚才几人求情时提到的浩广，就是他。不同于常文宣的平易近人，李浩广活的十分利己但又十分明确，他以他的标准判断每一件事。觉得无谓的事情，哪怕别人求他，他也不会做。” “因为查案的奖赏丰厚，李浩广申请参与其中，又怕遇到危险，拉来了常文宣、和他们二人关系最好的前辈，也就是现在的六长老，和五长老。” “结果就如你想的一样”，倪飞云深深吐了口气，“一切都是王同方所为。众人找到他时，他已暗算了王掌门，杀死了他的母亲，他的兄弟姐妹，他的一切亲人。” “那时候人们才惊觉，王同方修炼的功法十分奇特，乃是杀之道。没有人料到王同方和杀之道是如此契合，杀光亲人后，他实力大增，查探的众人不能力敌。眼见这种情况，常文宣便带着众人断后，由李浩广和五长老去请援助。” “他们二人的动作不慢，很快各位脉主都得到了消息，可等他们赶去时，常文宣等人多数都已陨落，只有六长老还在苟延残喘。更让人吃惊的是，经此一役，王同方更是实力大涨，便连众位脉主合力都不是对手。” 倪飞云握紧拳头：“那时我正在闭关。李浩广见不能胜，竟绕过我，说动其余长老封住了九龙一脉。王同方对于封印向来没有研究，又加众位脉主尽燃生命也不惜一战，左宁的实力竟也比他想象的高，重伤之后，王同方不得已逃遁而去。” “想来那时王同方已经走火入魔，决计没有放过大衍宗的打算。只是事情传开后，他的禽兽行径震惊了东洲。于是正道人士组成了反方联盟，便连玄都洞的李仙人都派了得意弟子进来。王同方虽然疯狂，却也不傻，自此销声匿迹，据说是进了绝教。” 故事说完，两人都想着那些画面，修行静室里安静了许久。 林用忍不住道：“我修道的启蒙师父曾说过，道的威力如何巨大，终究只是外在。人之修行，在心而不在道。我想王同方就是一个反例，让道成了心的主人。” 倪飞云一震，喃喃道：“在心而不在道！哈哈……在心而不在道！好一个在心而不在道！能说出这般道理，你的那位启蒙师父，才是真正的高人。想不到我修行了一辈子，也只是井底之蛙。我以为的的道，真是我的道吗？” 他想了一阵，突然一把握住林用的手，诚恳道：“你这句话让我感悟良多，谢谢！” 林用道：“修何道，行何道是仙人教义，我也是有感而发，您不认为叛经离道便好。” 倪飞云叹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上有三灾之难，下则被世间欲望裹挟。人就如网中虫蝇，欲脱之而不能。这般情境下，坚守初心的能有几人。这样想来，仙人教义，确实是修炼的真意。” 倪飞云面露疑惑：“但这样修行，真是修行吗？我辈妄称真人，但比起凡人来，也依旧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所谓超脱，不过是力量的超脱。” 他看向林用，眼神里竟带着许多羡慕：“有这样一个师父，是你的财富。可叹这才是真正重要的际遇，不是每个人修道之初，都有人这样点拨。我即便懂了这些，也已迟了。这条心之道，你若能走的下去，想必定有一番卓越成就。” 林用道：“既然如此，大衍宗新进弟子如此之多，何不推而广之？” 倪飞云道：“何其难也。要知道人皆混沌，不管修士还是凡人，多少人清楚人生的意义？更何况一个带有功利性的大目标很容易使人迷障。” “便如凡人界的学习知识一样，很多人学习都是为了科举，并非是热爱学习。修道同样如此，人们修道的初心多是为了长生，走到这条路上，便难有自省。若让他们先寻自己的意义，恐怕难有成就，如此一来，我怕大衍宗后继无人。” 林用道：“那你还说看好我？” 倪飞云道：“我从你眼睛里看不到迷茫，所以我想，你大概和别人不一样。若我还能遇到像你这般的苗子，一定不吝指教。” 说到这里，两人忽觉地下一颤，倪飞云道：“是秘境通道稳固了。” 他看向林用，认真道：“有进入秘境的资格的，想必明天就要一起进去。以你的心性，秘境之中肯定收获不菲。先去秘境吧，等你回来，再和左宁提要求。放着试心秘境不去，非要进去掌门秘境，无论是谁都会怀疑你的动机。” 林用道：“被你强行带到这里，我连《迅雷八击》都没来得及去取。” 倪飞云道：“《迅雷八击》定然已经到你身牌中了，你开太虚商城接受就是，何须亲自去取。” 林用道：“太虚商城只是开通就要五枚大衍币，我可没这么多钱。” 倪飞云摇头道：“太虚求道价值更贵，你不是同样开通了？将你身牌给我。” 林用眼睛一亮，只见倪飞云转过来三百大衍币，将林用的太虚商城和神交之术一一开启。又教林用登陆神交之术，将自己和各位长老的身牌号码一一录入，然后花了十枚大衍币，将《迅雷八击》传送到了手中。 林用接过装有《迅雷八击》的符物和自己的身牌时，感激的无以复加，道：“谢谢，想不到脉主您竟如此大方。” 倪飞云笑道：“不客气，一年三百大衍币，这本就是属于首席的福利。” 林用脸色一变，道：“你是说，刚才花的都是我的钱？” 倪飞云怒道：“臭小子，你还想花本座的钱？” 林用握着符物的手抖了抖，道：“这东西不是可以自己取？为什么还要花十个大衍币来传送？” 倪飞云道：“这不是怕你急着进秘境，没时间取吗？” 林用捂着胸膛，只觉得有些心痛。 倪飞云道：“试心秘境我曾进去过，但若将情况说与你听，试炼效果便大打折扣了。你只需知道，秘境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这本《迅雷八击》你早点拿来，现在还有修习的时间，真有所得，不就多了一张底牌？” 林用一愣，道：“这么想倒也不错。。” 倪飞云点头道：“你的大衍币还多有剩余，修炼间隙也可上太虚商城看看，有没有需要的玄器。” 林用道：“九龙一脉就没有首席专用的符物，玄器？” 倪飞云道：“首席身份能带给你的，只有这座府邸和《九龙神火功》，还有每年三百大衍币的福利，其他类似符物、玄器之类，一样都没有。你想要的话，得自己去争取。” 林用道：“但我身为九龙一脉首席，若在秘境中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丢的岂不是九龙一脉的人？” 倪飞云想起秘境中的情况，笑道：“你不会的。” 说完这句，他脸色渐肃，道：“你的情况特殊，《迅雷八击》未必能修炼，先收起来吧。我和你说《九龙神火功》的总纲。” 等林用也收拾心情肃穆静听，他便将总纲说了几遍，到林用能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来，才点点头道：“总纲你已记在心里。但能否领悟，有无缘法，就只能看天意了。” 他喃喃道：“若你是火系体质，能够领悟的概率便大一些。” 林用道：“我曾听说太古之时有件神器名叫九龙神火罩。这功法取名《九龙神火功》，是否和这个有所联系？” 倪飞云道：“想不到你竟知道。不错，九龙神火罩正是一位修习《九龙神火功》的前辈传下来的神器。” 林用震惊道：“这么说，九龙神火罩是……” 倪飞云接着话茬道：“不错，九龙神火罩是由一位远超九级的炼成师替那位前辈打造的，永久固化的玄器。” 林用道：“这么说，还有那遁龙桩、翻天印、开天珠等物，都是人造的神器？” 倪飞云道：“那也不一定，开天珠、遁龙桩我都没听过，翻天印倒有，应该和九龙神火罩一样。” “那风火蒲团？” “也有一些本是先天灵物，由天地铸就。后人观其神妙，领悟功法的。” “但是灵界物质一旦被固话，那灵道之内，岂非缺了一处。对于修士本身，是否会造成许多伤害？” 倪飞云道：“传说修炼到后期，要嘛灵魂抛弃肉身，要嘛肉身吸收灵魂，无论如何，都不会像我们一样，灵界和身体有所隔阂。那时制成神器后，依旧可以蕴养，依旧会有提升。所以说，并不会出现你担心的问题。” 林用点头道：“我懂了。” 倪飞云点点头，道：“我去安排和你一同进入秘境的人选，你专心修炼。” 起身要走，忽又停下道：“有一件事你须得牢牢记住。无论你能不能修炼，这个功法都不能轻易传人。否则不止我，整个大衍宗都会拿你是问。” 林用点头道：“我省得的。” 第三十三章 惊变 第二天一大早，倪飞云就出现在林用房间，敲门道：“赵忠已来了，出来见人。” 林用打开门时，就见倪飞云边上站着一个身材偏瘦，个子中等，留着两撇胡须的半老男人，一见林用，便笑着行礼：“见过林首席。” 林用笑道：“赵叔不必多礼。”说着扶起赵忠，要将两人让进房中。 倪飞云摆手道：“不用了，刚才掌门便通知下来，秘境已经准备就绪，今天统一进入。其他人我已通知众位长老聚齐，我们这就要走。你吃过饭了吧。” 见林用摇头，赵忠笑道：“正好我带了些点心，林首席不妨带着路上吃。” 说着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礼盒，林用拿过来时，只觉里面还是温热，不由对赵忠好感大增。笑道：“谢谢赵叔，我去秘境也不知得多少时间，首席府就得靠你打理了。” 赵忠不卑不亢道：“交给我就行。” 林用点头，遂和倪飞云一起出来。 倪飞云坐到脉主专用的飞团上，示意林用也上来，一面道：“忘了和你说，首席府也有专用的飞团，估计一会儿就会送来。现在赶时间，我们还是一同走。” 林用也走了上去，坐在另一边。只见前面还有个座位，上面坐着一位年轻男子，转头朝林用笑道：“林首席你好。” 倪飞云介绍道：“这位是你的张师兄，叫张波，是我的近侍之一。他开飞团带我们过去。” 林用打过招呼，便听到张波道：“坐稳了。” 也不见怎么操作，一道半球形光罩缓缓升起，将众人拢在里面。 林用看着外面景色飞快略过，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心道：“这不就是传说中ufo？我以前怎么没想到。” 倪飞云手里也拿着一块点心，不过并未放进嘴里，同样望了一会儿外面，道：“《迅雷八击》和《九龙神火功》，你可有眉目了？” 林用想起灵界的异常，道：“好像都出了一点问题。” 倪飞云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林用真的有所感悟。不由惊奇道：“说一说你的情况。” 林用想到天雷面板上新增的迅捷技能，道：“《迅雷八击》较为简单，我大概已能用出。” 开飞团的张师兄嘴角一抽，差点笑出声来。心道《迅雷八击》可是玄阶上品，差一点就到地阶的武道功法。一晚上时间而已，你能感悟出什么东西？这位倒好，直接能用出了，还在倪飞云面前堂而皇之的说出来，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脑子的吗？就不怕倪飞云心血来潮，给你检测一下？ 倪飞云皱眉道：“用出？”他原想着林用体质，恐怕不能修炼武道，没想到这才一晚上，林用已能用出。不由道：“那是出了什么问题？” 林用道：“你想必也猜得出来，我能用出《迅雷八击》，但并非以身体的力量。” 倪飞云点头表示了解，道：“想不到还有这种事情。” 不是所有人都同李春一样，敢去偷看新人的资料。张波不由回头看了倪飞云一眼，心中疯狂吐槽：林用一晚上就能用出，你不该大呼天才，然后表示不信，当场测试一下吗？怎么如此的淡定，好像能用出来是理所当然的一样。我不过闭了个关，这世界已经如此不同了吗？ 倪飞云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问道：“能正常用出吗？” 林用道：“可以。” 林用心里清楚，默契度滑动的情况只出现在明镜堂的律链之上，天诛宫的情况还是十分正常，并不如谭峰所想的，会撕裂林用的身体。 “来，试试。”倪飞云说着，手掌上突显出一只小火龙，缠绕在他一只胳膊上，向着林用龇牙咧嘴。 林用怀疑道：“在这里？” 倪飞云道：“让你来你就来，我的飞团，坏了我自己修。” “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用说完，从身牌中拿出说书老人赠与的短剑，二指抚过，短剑一阵雷鸣。张师兄只听见“滋咧”一声，林用已停了下来，叹道：“不愧是脉主。” 张师兄目瞪口呆，心道：“还真用出来了！”他看的清楚，林用一瞬间真的完成了八击，并非能力不足而被阉割的样子，是完完整整八击，一击不多，一击不少。 张波摇摇头，心道：“我肯定是昨晚没睡好。” 倪飞云甩甩手将火龙散去，赞叹道：“不错，以这一招，寻常淬灵境八阶以下，你都能随意应付。” 张师兄暗中听着，心中不由平衡了一些。学得快又有什么用，八击出手，还没有别人一击有力量。 倪飞云也道：“但迅雷八击的精髓是攻击叠加，一击比一击有力量，你因为体质特殊，用出来的威力确有欠缺。” 张师兄暗自点头，却听倪飞云拍拍林用的肩，激动道：“不过也正因如此，迅雷八击在你手上，威力的极限便远不止是玄阶上品。随着你实力的提升，它的威力也会持续增加。到后来，也许足以比肩天阶上品，甚至超越天阶也不一定。” “还有这种事情？”张师兄回过头去，看了倪飞云一眼，又看了林用一眼，心道这种情况不该是千年难遇？我身后这位平凡的大衍宗九龙一脉首席弟子，长的也是平平无奇，就已经天才到这种程度了吗？ 他揉揉眼睛，心道：我是不是还在梦里？ 倪飞云半晌才平静下来，看着林用时，表情又满意了许多，柔声问道：“那《九龙神火功》呢？你出了什么问题。” 林总为难道：“昨晚我仔细体会《九龙神火功》的总纲，本来确无灵感，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我突然从另一个角度有所领悟。” 倪飞云正要发问，突听见啪啪的声音，转头皱眉道：“张波，你中邪了么？突然扇自己做什么？” 张波回头，僵笑道：“我以为我没睡醒。” 倪飞云瞪他一眼，转头问林用道：“什么角度？” 林用心知不能说是结合《天律》总纲去理解，只道：“就是很刁钻的那种角度。” 倪飞云皱眉想了一下，又问道：“那你的灵界内是？” 林用道：“确实多了一座建筑。” 倪飞云强压下心中的惊讶，转头一看，突然伸手打了张波一巴掌：“张波你疯了吗？不要在这里乱试你不会的功法！” 又向林用笑道：“既然有了建筑，便说明你理解了。无论角度多么刁钻，都不是什么问题。” “好吧。”林用点点头，也不打算再强调，传说中战功显赫的九龙神火罩，在他的灵界却被叫做炼丹炉，还专门开辟了一件房间，名曰炼丹房。 …… 试心秘境地处于大衍宗中央，和普通弟子平常上课的山相领，也是一座高山，不过顶峰被人削去，是个平坦广阔的平台，上有供奉大衍宗祖师大衍真人的楼阁，唤作仙人阁。 秘境之门就在平台下方，背对着仙人阁，外面也是一片平台，却并非取材于此山，是有人以大法力将一块巨大平石封在这里，凿琢而成。 此刻，左宁带着众人拜过祖师后，都立在这片平台上。左宁站在秘境前方，正对着众人，身后就是泛着紫色光芒的秘境入口。 “试心秘境乃是我宗立派的秘境之一，为我大衍宗做下过巨大贡献，现在入口已经开启，我就简单的说几句……” 谁也想不到，左宁看起来一个禁欲系男神，说起话来却滔滔不绝，起初说的共有四点，半天才说到第二点。 林用正感头疼，身后突挤出一个人来，那人身材瘦长，面容俊俏，皮肤白皙。也许因为林用之前就是长老团，他挤到林用边上便不再往前，对着林用笑了笑，道：“在下李浩广。” 林用学着他的姿势拱了拱手，道：“在下林用。” “林首席嘛，我知道。” “李师兄也要进入秘境？” “我已去过了，之所以来这里，是有几句话想和师弟讨教。” “哦？” “不知师弟你有没有听过，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林用皱眉，随即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句话。” 李浩广笑笑：“还有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林用料不到这几句话会从五洲世界的土著嘴里说出来，正感惊奇，突闻天地一声炸响，抬头看去，天上已是黑云压顶，不住有雷霆从空中击下。 “不对！”李浩广看了一眼，突然脸色大变，惊呼道，“阴雷！” 林用自身灵界就有一道天雷，也早就发现了雷霆的异常：真正的天雷击下，亮光照的天地一片白色，此刻天空雷光击落，却无那种灼人明光。 此时此刻，众位长老抬头望天，都是脸色凝重，掌门左宁也停止了讲话，抬头看去，沉声道：“绝教！” “哈哈……”天上一阵笑声响彻宇内，震得众人耳朵都疼，“左宁，你竟认得我？” 左宁道：“早听闻绝教有雷公电母，只是缘悭一面，想不到今日如此有幸，能得二位大驾光临。” 天上有名女子声音哼道：“扯什么文词，你知不知道，我二人前来，是为了要你们的命！” 话未说完，天空中雷光如织，大衍宗几位长老还未反应，就被雷光劈到，身体未受影响，精神却被批碎，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软倒在地上。 “放肆！”左宁怒吼一声，冲天而起，一面交代众人道：“各位脉主护好自己门人，护宗大阵不知为何被破，各位小心奸细！” 倪飞云点点头，手掌前伸时，一道粗壮火龙凝聚而出，盘旋在众人头顶。 林用正稍感安心，突听身后有人嘿嘿一笑，便听到一阵鸟鸣，回头看时，一只黑色巨鹰直掠而来，狠狠撞在火龙身上，两厢纠缠一阵，俱都消散无影。 天边飞来一个黑衣男子，道：“倪飞云，你的对手可是我。” 倪飞云脸色一变，道：“鹰主！” 与此同时，林用只见天上各处都有人飞落下来，和众位脉主战成一团。 黑衣男子笑的尖锐刺耳：“难为你竟知道我！”手掌一翻，一道道黑鹰振翅飞出，向着下面众人席卷而来。 倪飞云怒喝一声，但听见龙吟声响彻云霄，只见九条巨龙腾空而起，向着黑子男子咆哮而去，一路之上，黑鹰纷纷坠落。 “这才像点样子。”黑衣男子说着两手外伸，左右凝聚出两个巨大鹰头，将自己护在里面。 巨龙和鹰头迎面撞上，但听见一声巨响，片刻后，黑衣男子拍拍衣服，缓缓走了出来。 倪飞云心知鹰主的实力，向众位长老道：“我去会会他，你们护好其他人。” 正要动身，突见山下数之不尽的绝教人马冲杀上来，不由惊道：“山下向来有人巡查，这是怎么回事？” 鹰主得意笑道：“以我们一教之力对付区区大衍宗，能让你们发现端倪才是失败。” 倪飞云震惊道：“你们竟是倾巢而出？” 他心下一悲，叹道：“我大衍宗到底何德何能，使得你们如此上心。” 鹰主道：“别装蒜，大衍宗有什么东西，你们心里不清楚？” 说着有修为高的已经冲上山来，手起刀落，眨眼间两名修士被他杀死，脉主和长老竟来不及救。 倪飞云一掌逼退鹰主，冲上前去将那人撕碎，大声道：“众位，此乃我宗生死存亡的时刻，强敌环饲之下，我们未必能救所有人。但要脱身，需得一起努力。随我上呀！杀光这帮魔崽子。” 此言一出，林用只觉身后更是嘈杂。众人多是第一次要进秘境，自然都是修真新手，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有些甚至吓得瘫坐在地，动都动不了了。一些心理素质强的即便还能拿出玄器，却也是手脚发抖，鲜有真正无所畏惧的。 鹰主嘿然一笑，道：“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空中也有人说了一句，滚雷一般轰鸣而来，“左宁已死，不要负隅顽抗！” 与此同时，一个人头，一节尸体垂落下来，人们看的清清楚楚，那是左宁的衣服，左宁的头颅！ “掌门！”有人哇的一声，跪在地上哭出声来。 第三十四章 站着死 见左宁这么快败北被杀，别说刚进宗门的新人，便连倪飞云都是大惊失色，差点被鹰主找出破绽。有几位长老更是心神失手，瞬间被阴雷劈中，可怜百年修为，就此毁于一旦。 天上雷公又道：“我再说一次，降者不杀，不要负隅顽抗，白白丢了性命！” “别杀我！”有些人陡然奔溃，举手跪了下去。铁器和地面交击，瞬间响成一串。 倪飞云大叫道：“站起来！你们这样还算正道修士？快随我拼杀！是我大衍宗的修行者，宁愿站着死，莫要跪着生。” “可我想活下去！”有人哭着道。 倪飞云怒气勃发，厉声狂吼道：“废物！” “执迷不悟！” 这时候，一个略带阴柔的声音突然传来，声音并不大，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楚明白。与此同时，遮天黑雾突然聚拢在一起，凝成一个巨大手掌，向着地面压了过来。 手掌还未落下，人们竟都觉得呼吸困难。修为浅薄、意志也欠缺的人更如泰山压顶，不由俯跪下去。此情此景，更使得倪飞云怒发冲冠，他冲天而起，大声喝道：“欺人太甚！” 阴柔声音轻嗤一声，道：“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倪飞云，本尊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巨大手掌突然加速，携千钧之威，具灭世之能。倪飞云固然九龙齐出，却被手掌轻轻拍散，流星一样砸落在地。 其他脉主长老齐喝一声，各施手段，却也是回天无力，巨掌到处，摧枯拉朽，无人是一合之敌。 其他修士更是不堪，还来不及反应，已被一道黑气捆得结结实实，动也动不了。 待到地面附近，巨掌骤然收缩，化作一个长相妖异的黑衣男子。早有教众拿了座椅过来，黑衣男子黑袍一甩，大剌剌坐于其上。 又闻两声雷鸣，闪电过处，雷神电母已立在黑衣男子之前，躬身道：“恭迎教主。” 众教徒俯首高呼道：“恭迎教主。” 倪飞云七窍流血，挣扎几下，却是无力爬起。两位绝教教众过去将他托起时，便连挣扎也不能了。被拖到众人面前时，脚上的鞋子都已磨穿，加上满身的鲜血，当真让人不忍直视。 有个长相白净，穿着似头目的人指挥教众依样将其他脉主长老拖了过来，抓着头发将原来需要仰望的一张张脸，给众人看个清楚明白。一面啧啧称奇：“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大衍宗仙人？怎的和狗也差不了多少。” “畜生，安敢羞辱我等！”土系脉主的防御力本就优于常人，这时竟还有意识，张口一吐，绝教头目半边脸顿时变作泥土，犹有向下扩展的趋势。 他狂笑一声，笑到一半，嗓子突被人噎住，向下看时，绝教头目一只手已扼住他的喉咙。 绝教头目神色阴冷道：“这就是你的手段？”脸上泥土扩张到他另一只眼睛边上时，突像是遇到克星，又急急收缩回去。 他手掌伸开，有人便递过来一把长刀，在众人恐惧的眼神中，长刀被他缓缓刺进了土系脉主的心脏。 见到土系脉主的嘴角流血，头无力垂下，大衍宗修士中，情感脆弱者都忍不住哭出声来。 绝教头目将土系脉主推倒在地，擦擦手，看着一众俘虏道：“愿意投降的出来。” 多数人还在挣扎犹豫时，原先就跪在地上，变节已久的众人却没有这种负担，迟疑一阵，都是站起身来。 林用坐在众人中间，身上同样缠着一股黑气，眼见这些人的选择，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突听见有人叫道：“徐师兄？” 往前看时，徐四火已挣扎着站立起来，回头看了看站起来的同门，惨然道：“在你们心中，大衍宗便如此不值一提？” 被徐四火虎目一挨，站起来的人倒都有些羞愧，不由低下头去，往前的脚步也迟疑了起来。 徐四火大声道：“宗门逢难，我皆是难逃一死，但死有不屈而死，也有屈服被杀。魔教如此行事，不过是戏弄人性，你们当真认为能活下来？只望诸君莫要屈服，莫使列祖列宗蒙羞，大衍宗虽亡，正道……” 说到一半，他突听到几位女修士尖叫的声音，陡然间脖子一疼，只觉天地倒悬，后面一句，却是永远无法说完了。 郭振就在徐四火旁边，徐四火尸身倒下时，被他搂在怀里轻轻放下，热血溅了他一身。 郭振一身血衣站起身来，大吼道：“去你*妈的魔教！大衍宗虽亡，正道精神不朽！” 魔教教主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找死！” 郭振身体突然无故膨胀，气球一样炸裂开来，血水洒遍周围，有人抹了抹脸上的器官碎片，顿时尖叫起来。 魔教头目擦擦身上，道：“恭喜你们，彻底消磨了我们的耐心。我数三声，不投降者死！” 话刚说完，一位长相清丽的女子站起身来，冷笑一声，默默看着他。 林用抬眼一望，见是华安南。 华安南自知这时说话反而不好，只在心里默默道：“大衍宗修士，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魔教头目带着刀逼过来时，她脸色始终平静。 很快，一抹刀光贯穿了华安南的身体，华安南白裙之上血色浸染，像是怒放的海棠花。 她的身体倒了下去，同样被一个人扶起，那人将华安南放在地上，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魔教头目，也静静的不说话。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又有几人站起身来，尽皆看着魔教头目，都没说一句话。 魔教头目冷笑一声，正要向前，脚下突被人撞了一下，又是一个人站了起来。一时间，大衍宗修士就像雨后的春笋，一个个拔地而起，霎时间站成了黑压压一大片。 原来站起来要投降的众人这时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们求助性的望向魔教头目，只见他脸色铁青。 魔教头目冷笑道：“既然你们这么不愿意活着，我不妨成全了你们！”说着一招手，一队魔教教众便上前来，将众人围成一团，二指放于玄器之上，黑光闪动，酝酿出强大的波动。 “放！” “不，我投降，别杀我！”还是有人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真正面临死亡时，突然崩溃，哭着求喊起来。 “哦？”魔教头目享受的吸了一口气，又伸手阻止了手下的进攻，“那么不想死的人，现在出来。” 话刚说完，哭喊求饶的人和本就投降的人都冲出人群，抓着边上的魔教教徒道：“我，我！” 魔教教徒们冷笑一声，让开包围让他们出去。 还站着的大衍宗修士对望一眼，许多都是神色挣扎。 人死亡的勇气也如鼓声一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有人会有一死了之的勇气，当真在这场死亡中活了下来，却大概率不会去寻第二次死。 魔教头目深深懂得这个道理，又让手下凝聚力量，一面道：“再没有想活下去的人吗？” 见众人不吭声，他二指向下一指，只见道道黑光闪过，刚才第一时间站起，看起来立场十分坚定的人都被黑光杀死，脑浆鲜血喷了边上人一身。 魔教头目又让教众聚集力量，冷峻道：“再不用留手。还站在里面的人，这次都给我杀了！” 又朝众位修士道：“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说着一只胳膊缓缓抬起。 “扑通！”有人突然跪了下来，奔溃道：“我投降！”接连两次未死，又都离死亡这么近，便是他的意志力超过常人，这时也已消磨殆尽。 “我也是。”有了领头人，其他人良心上便好受了许多，一时间，大半人都投了降。 林用缓缓举起双手，碰了碰虎目含泪的谭峰，眼角看了看魔教头目。 谭峰一愣，马上明白了林用的意思：“既然都要死，何不拼一下，至少不能让这个魔教头目活着。” “是了。”谭峰心道，“魔教教主一直少有言语，发号施令的都是那个魔教头目。他看着如此年轻，想来定和教主关系非凡，说不定还是下任教主的候选人。” 谭峰轻轻点头，也举起了双手。 方开济这时就在他们边上，看了二人一眼，冷笑道：“林用谭峰，不论你们如何天才，终究不配做我对手。” 林用深深看他一眼，道：“你是好样的。” 方开济呸了一声：“滚！” 林用扯出一个微笑，和谭峰一道出了人群。他的身后黑光闪动，剩下的大衍宗修士都无力倒在了地上。 魔教头目看向众人，满意的点点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都很不错。” 他招招手，差使教众拿上来几把刀，道：“刚才那人说我们只是戏弄人性，大错特错。我绝教向来愿意广纳良才，对于各位，绝对是真心招揽。只是你们毕竟是大衍宗的人，要入我绝教，还得有个投名状才行。” 他指着各位脉主和长老道：“也不是多么困难的事，只要你们刺这些人一刀，不拘是长老还是脉主，只要刺上一刀，你们就是我绝教的人了。” 说着魔教教众已将几个人带到前面，将刀放在这些人手里，推着他们走到大衍宗各位前辈面前，道：“去！” “不行，我下不了手。”望着气息奄奄的宗门长辈，有人拿刀的手都在抖。 “下不了手？”魔教头目站到他边上，温柔的握住那人的手，将刀放到那人脖子上，“不刺他，死的就是你哦。” “不行呀。”那人一边流泪，一边道，“我不能……” 话未说完，魔教头目的手突然用了点力，那人脖子上血飞溅出来，软软倒了下去。 “他不行，那么你来！”他又抓过来一个人，将刀放到那人手里，诱惑道：“只要刺上一刀，你就是我绝教的人了。我绝教团结友爱又强大无比，以后，谁都不能欺负你了。” “是，是吗？”那人看了地上的长老一眼，牙齿发颤。 “当然咯。” 那人挪到长老近前，闭眼道：“周长老，你别怪我。” 说着一刀刺下，然后松开手，大声哭了起来。 绝教头目点点头，道：“这才像话嘛。”说着让人把他带走，又拉过来一人：“该你了。” …… 之后的时间里，绝教头目不厌其烦，带除了林用谭峰之外的所有人完成了刺人的考验，其中有愿意刺的，也有如何都下不了手的。 那些下不去手的，都被魔教头目就地解决，林用数过，但只这段时间，他就杀死了足足上百人。 林用和谭峰出去的最迟，所以排在最后。当林用被拉上去时，谭峰咽了口唾沫，面露惶恐之色，上前几步，站在了林用跟前。 魔教头目看了一眼，冷冷一笑，只当是谭峰害怕，便随他去了。 魔教头目拍拍林用的肩，将刀塞到林用手里，道：“别怕，只是一刀而已。” 林用点点头，木然道：“只是一刀而已。” 说着转过身去，刀指木系脉主，向前刺下。就在长刀要接触到木系脉主的衣服时，林用突像是良心纠结，又停在那里，无论如何不刺下去。 魔教头目勾住林用的肩膀，握住了林用的手，道：“你离成功，可就只有这点距离了。” 林用面露难色，颤抖着又将长刀举了起来，就在魔教头目嘴角一勾，要夸赞一句时，林用二指突放在刀上，但听见“滋啦”一声，电光闪动，雷霆蕴含的诛邪之力流遍全身，缠在他身上的黑色气体顿时消散无形。 魔教头目脸色一变，正要出手，突感全身一麻。 他的一只手还在林用肩上，自是被雷霆附带的麻痹影响。 就在这时，林用已将天诛撤去，换上了獬豸镜。哗啦啦，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中，魔教头目瞬间被百余条律链缠绕。 “找死！”便在这时，魔教教主已经反应过来，伸手一弹，一个黑色珠子闪电般飞掠而来，击向林用的脑袋。 然而珠子刚飞过去，目标路线上，谭峰已挡在那里。从林用召唤闪电时候他已动身，所以能这么快赶在前面。 就在这一瞬间，谭峰的脑袋爆裂，血肉向四面八方散开，与此同时，林用的长刀已经砍断了了魔教头目的脖子，头颅直飞过去，被谭峰糊的面目全非。 林用刀上再换雷霆，《迅雷八击》瞬间击出，将一位赶上来的魔教教众劈碎，大笑道：“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大衍宗虽亡，正道精神不朽！” 第三十五章 转机 绝教教主阻止了想要上前，将林用千刀万剐的雷神电母和众多绝教高手，拍拍手道：“以区区淬灵境之修为，杀死一个锻丹境高手，哪怕是我也做不到，你很不错。” 他手一招，绝教头目的尸体便自动飞到脚下。在林用震惊的眼神中，尸体的头和身子竟缓缓合拢，肉芽飞速生长，不过片刻，刚被砍下头颅的人就像从未受过伤一样，显露出光滑的脖颈。 使林用松了一口气的是，那人终究没有醒来。固然像是睡着了一般安详，可他的口鼻再无呼吸，胸膛也没有起伏。 绝教教主指着脚下的尸体道：“这家伙天赋很不错，又惯会戏耍折磨人，别看他年纪轻轻，可是我绝教重点培养的人才之一，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成为最年轻的长老。他甚至有成为教主的可能。没想到却在这里被你杀了，很有意思。那么，你有没有兴趣来我绝教？” 绝教教主看向林用，神情期待：“不同于这个家伙，我说的话，向来一言九鼎。” 林用短剑指向绝教教主：“道不同，不相为谋。” “有趣。”绝教教主拍了拍手，“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他的身后，一道黑色大浪冲天而起，眨眼间遮盖了半个天空，向着林用狠狠扑下。 还在很远的距离时，林用便感觉威压甚重，往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他蹲了下去，将短剑牢牢插在地面上，仰头叫到：“来吧！” “手下留人！” 便在这时，一个身影伴着声音滑进两者中间。那是一个男人，林用只看见他的背影，黑发飘飘，白衣如雪，腰佩长剑。 白衣男子剑指巨浪，轻声道：“定！”巨浪突像是遇见了老师的孩子，竟当真违反物理常识的，老老实实停在了那里。 林用心里正为他喝彩，突察觉眼前景物飞速变换起来，原来自己已被白衣男子救起，正被带着往外面飞去。 “想走？”绝教教主不紧不慢，二指下压，巨浪突化作满天黑剑，向着二人飞速追来。 白衣男子嘿了一声，长剑随意向后一点，只听咚的一声，身后空气骤然绷紧。黑色飞剑飞到这里，像是鸡蛋撞在石头上，纷纷碎裂。 林用正感心喜，一对指头凭空出现，正戳在白衣男子脑袋上。 白衣男子脑袋瞬间裂开一道缝隙，却又马上合住。他剑指前方，长啸一声，那里空间一阵波动，白衣男子抓着林用穿入其中，突然消失不见。 绝教教主并未追来，他的声音却传进二人耳中：“大衍宗的年轻人，你的运气很不错，期待下次的重逢。” …… “出来了！” 大衍宗秘境外面的入口处，此时正缓缓显出白玉般的色泽，其上蚯蚓一般凸起的，是一个个文字。 等了许久的人们顿感惊喜，纷纷上看查看。 只见上面写道：某年某月，大衍宗天降奇物，被绝教所知，举宗临门。此战之下，掌门身死，脉主尽绝，青年一代皆被俘虏，实乃灭宗之祸。 此一役中，徐四火、郭振、华安南、丁高宜、司双文、谭峰、方开济……皆宁死不屈，为绝教所杀，是为一等。李浩广、方霞、朱成远，鲁仁义……虽怕死投降，终良心发现，不肯同门相残，被绝教处死，是为二等。邓廷、铜固、王山、林菲……贪生怕死，甘为魔教爪牙，屠戮同门，是为三等。 原来进去秘境的，并非都是新进修士。事实上，秘境之门已近百年未开，这其中的修士们，都不愿放弃这个机会。掌门索性大手一挥，尽皆允许。 所以此时站在门外的，多是大衍宗的修真前辈，便连各位脉主连同掌门都在。 是以当见到前面“掌门身死、脉主尽绝”的话时，在场诸位想想秘境中的情形，一时间脸色都是有些奇怪。 掌门左宁笑道：“想不到这一次，咱们在里面这么悲惨。不过既是绝教举教而至，结局也在情理之中。就是不知和我们对战的都是谁，咱们有没有打出长辈的气势来。” 大衍一脉脉主衍心远道：“想要知道这个却也不难，看后面宁死不屈的人数便是。人数越多，咱们在里面，大约便越是英勇。” 水系脉主莫秋月笑道：“我倒是好奇得了怎样一件宝物，竟惹得绝教倾巢而来。” 衍心远笑道：“一个由头而已，真想知道，等他们出来了问一问。不过想来这等惊人的宝贝，宗内必不是人人知晓，我等一死，除非询问魔教高层，否则怕是很难了解。” “评价一等的人已出来了。”九龙脉主倪飞云道。 秘境入口固然很大，但因为进去的人数众多，评价一等之人也并不少，所以每个名字出现的时间并不长。所幸在座都是修真高手，记几个名字倒是很简单。 看过一遍，掌门笑道：“徐四火、郭振、华安南、司双文和丁高宜不愧是我大衍宗首席，谭峰和方开济等新人的表现更是让人惊喜，想不到入宗才这么多天，对于宗门已有这么深厚的情感，都是各位脉主教的好呀。” 众位脉主都道：“还是掌门领导有方。” 左宁哈哈一笑，看了脸色难看的九龙脉主倪飞云一眼，道：“我刚数了一下，竟是九龙一脉第一等的最多，倪脉主难道还不开心？” 倪飞云淡淡笑道：“并非如此。”心下却更是怏怏，九龙一脉本就人数最多，左宁特意提出来，是否夸赞自不用说，分明是在为众人强调，大衍宗几脉中，唯有林用这个首席不是第一等。 金系脉主锦弥道：“倪脉主想是在为林用担忧？林用他固然天才，但年纪尚幼，入门时间又短，情感不深也是理所当然，别是第三等便好。” 倪飞云翻个白眼，暗骂锦老鬼道：“显摆什么，谁不知你家方开济年龄更小。” 正想着，听到水系脉主莫秋月道：“第二等也出来了。” 众人看过一遍，突都沉默下来。有几人看向倪飞云，眼神更是带着些许怜悯。九龙一脉的倪脉主，当真是“慧眼识人”。 首席林用自不必说，连二等都未达到，被逐出师门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更加让人料想不到的是，和华安南等人来大衍宗的时间差不多长，一向被人视为首席候选人的李浩广，竟也只是二等评价。 倪飞云已是脸色铁青。 火系脉主傅同和冷笑道：“天赋再强，气运逆天又有什么用，心地不好，一切都是虚的。早就觉得林用爱出风头，心眼又多，看着就不像好人。” 木系脉主吴宏方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还好有个试心秘境。” 金系脉主锦弥拍了拍倪飞云的肩，道：“节哀。不过福祸相依，能早点发现某些人的人品，也算是九龙一脉的福气。” 土系脉主唐明光也叹了口气，道：“林用这小家伙，可惜了。” 左宁环顾四周，对着倪飞云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倪飞云和大衍一脉脉主衍心远都在心里叹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挫败。 火系脉主傅同和道：“三等评价的人，名字已出来了。” 众人沉默下来，默默看了半晌，傅同和突然叫到：“没有林用的名字！” 即便他不说，众人也早已发觉，往常囊括所有人的一二三等榜单，这次竟没有林用的名字。 左宁道：“你们看看，还有谁不在？” 水系脉主莫秋月道：“除了林用，进去的人再没缺的。” 木系脉主吴宏方笑道：“难道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被分到了第四等？” 倪飞云冷笑：“秘境这么多年来，向来只有三等，这四等之说，你曾听过？” 吴宏方这时也不怯他，道：“不然呢，秘境还能漏了林用？” 大衍脉主衍心远道：“具体如何还未可知，吴脉主还是不要妄作猜测为好。” 吴宏方哈哈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林用不是四等，难道还能得个超等的评价？” 话刚说完，秘境门口又浮现出一行字来：中有一人唤林用者，诈降反抗，逆伐绝教高手，此自古未有之，乃首立不世之奇功，是为特特特等。 水系脉主莫秋月揉揉眼睛，道：“我是不是看错了？” 转头一瞧，但见吴宏方指着秘境入口，嘴里不住说：“这，这……”已是臊得满脸通红。 倪飞云扑哧笑出声来，越笑越畅快，拍拍吴宏方的肩道：“吴脉主，饭呢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呀。被林用听到了，容易寒了我大衍宗这位不世奇才，九龙首席的心。傅同和，你说是吗？” 火系脉主傅同和哼了一声，没有搭话。 倒是左宁哈哈一笑，道：“倪脉主，你这嘴，向来不饶人。不过林用这小家伙当真神奇，还真是总能给人惊喜。” 锦弥道：“能得到如此高的评价，想必林用逆伐的绝教高手，并不是夸大的说词。林用修为不高，这般战绩，可并非运气逆天就能做的到的。” 倪飞云脸色一变，冷冷道：“不管林用如何做到，终究是他的事。锦弥，管好你自己的人，别再多嘴。” 锦弥皱眉：“我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怎么……” 话没说完，便觉脸上一热，九条火龙已凑到面前，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倪飞云知道正是立威的好时候，出手并不留情，冷道：“林用既然以特特特等通过第一关，忠心程度无需多言，自是我大衍宗的好弟子，九龙一脉的好首席。” “这般人才既然入了大衍宗，是我九龙一脉的首席，大衍宗就得时时护得他的周全。今日起，他的一切资料，由我九龙一脉掌管，别人胆敢妄自揣测的，我下手，一律不再容情！” 锦弥脸色一变，身上突然泛起铜光，冷笑道：“怕你不成？” 倪飞云声音冷的像刮过九幽的寒风：“你想试试？” 锦弥刚要说话，掌门左宁已站在两人中间，一道通天植株拔地而起，将两人推开了一段距离。 左宁笑道：“罢手吧。两位都是我大衍宗的大高手，你们这一动手，可让底下的弟子们怎么想。锦脉主，倪脉主的要求确实无可厚非，如果林用是你一脉，想来你比他还着急。” “无论怎么说，林用都是大衍宗的优秀弟子，和他同龄时候，不知各位脉主如何，反正我是天资愚钝，远不及他。若是林用顺利长成，想来我这老家伙，也该退位让贤了。以他的天资，能带着大衍宗重新走向辉煌也不一定。” 锦弥瞪了倪飞云一眼，半晌道：“掌门既然如此说了，我哪有不听的。” 倪飞云收起九龙，深深看了左宁一眼，笑道：“掌门的抬爱之心，我先替林用谢过了。只是林用毕竟年轻，未来如何还未可知。况且试心秘境并非只有一处试炼，我等耐心观看便是。” 大衍脉主衍心远笑道：“遥想当年，掌门可全是一等评价，位列第一，一时被传为佳话。现在想来，那时的王掌门固然兢兢业业，对各位弟子视如己出，在这件事上，竟是有些眼拙。” 左宁笑道：“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咱们还是看接下来各位年轻人的表现。” 第三十六章 追杀 白衣男子带着林用逃出大衍宗后，两人落在一处空旷地带。 林用环顾四周，但见是在某坐山山腰一处斜坡之上，山脚下似乎是个镇子，有几户人家靠山建成，烟囱里已有袅袅炊烟。 白衣男子弯腰咳出一口血来，叹道：“绝教教主果真名不虚传。” 林用将他扶坐在地，偏头一瞧，登时呆住了。但见那人固然面色苍白的可怕，但剑眉星目，鼻子高挺，看起来又年轻，又英俊。若把记忆里左苍元那张富含成熟魅力的脸变成青年模样，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师父！您没死？” 那人面露惊讶，道：“你认识我？” 林用一愣，慢慢冷静下来，道：“你是左苍元？” 那人摇摇头，笑道：“在下玄都洞……” 说到名字时，那人虽张着嘴，却无声音传出，林用不由问道：“什么？” 那人又道：“在下玄都洞孙笑山。” “孙笑山？”林用念了一句，若有所思。 那人勉强笑笑，突的一震，嘴角又有血流出来，林用忙去扶他，一面担忧道：“撑住。山下就有人家，我带你去看医生。” 那人摇了摇头，道：“我生受钟离辛一指，自知时间不多，强撑到这里已是奇迹。别费力气了。可惜未能早点过来，大衍宗一宗之人，只救得你一个。” 林用还要坚持，却被他抓住手腕。 “听我说完。” 林用勉强笑笑，坐到他边上，安静的听他说话。 那人将随身的身牌摘下，递给林用道：“带着它去玄都洞，将大衍宗发生的事情告知李掌门。李掌门是东洲领袖，宅心仁厚又实力高强，会替你们讨回公道的。” 见林用有些迟疑，他抓住林用的手，将身牌放到林用手里，又道：“若你不愿，那就带着它走吧。里面的禁制已被我毁去，金银钱财可以随时取用。找个绝教人马找不到你的地方好好活下去，也不枉我救你一场。” 林用将身牌收下，郑重道：“我一定去。” 那人微微点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道：“钟离辛定也料到我会让你去找李掌门，一路之上，怕是会设重重阻碍。此去艰辛，你要小心。” 说到这里，他再压不住伤势，只向林用笑了一下，垂下头去，再无生息。太阳一抹余晖撒在他的后背，他的全身都明亮起来，泛着一点金色。 林用握紧身牌，静静呆了半晌，眼见太阳一点点被大山遮掩，眼前男人的尸体便也由金转黑，像是新塑起来的雕像，和坐下的大地融为一体。 林用突然道：“既然已经来了，何不出来相见。” “看来你已想起来了。” 一个人从眼前的空气里缓缓走出，正是绝教教主钟离辛。 林用道：“我确实已经想起来了。左宁掌门原来并不啰嗦，话都没说就让我们进了秘境。大衍宗也没有这么幸运，能得到被你觊觎的绝世宝物。” 钟离辛笑道：“往常能在中途觉醒，知道是在秘境中的并非没有，像你这么修为浅薄又醒的如此之快的，还真是独一份。看来你身体里那个东西，确实很不一般。要知道，按照本来的规划，救你的人并非长这个样子，也不会叫孙笑山。” 林用心知他说的是通幽之术，有通幽之术护持灵魂，自己确实很难一直被秘境催眠。林用没想到的是，通幽之术强大至此，竟能强行改变试心秘境。 “那么现在怎么办呢？”林用道，“想不到秘境中竟还有你这样的存在。” 钟离辛道：“万物皆有灵，你所在的秘境天生地养，本就可算是天地灵物，而我则是灵中之灵，乃是秘境的灵身。按照秘境的规则，像你这种情况发生时，你需要做出一个选择。” 林用道：“什么选择？” 钟离辛道：“是继续进行试炼，还是就此离开。” 林用问道：“若是继续试炼，会有什么改变吗？” 钟离辛眼睛闪着点点红芒，像是黑夜里嗜血的狼：“继续试炼，你在这里的死亡，就是真实的死亡。” “那倒真是蛮吓人的。” “不过你得到的好处，也会比平常可观。” “哦？” “照你们修士的说法，这座秘境可以锤炼心神。似你这类精神清醒还要继续参与的，若能挨过所有考验，心境圆满也并非不可能。而别人，哪怕心智之坚是世上独有，至多也就是小圆满。” 林用想起倪飞云和自己提过的，关于心境修为的划分。 修行的重要要素一共有三个。一是灵道境界，二是精神灵魂境界，三既是心灵境界。修灵道者，灵道境界和灵魂境界相辅相成，共同提升。心灵境界的提升则复杂很多，这是因为修真界里，对于心灵境界的定义各执一词，难有定论。 现今主流的学说认为，心境的实质是对于自己和道的一切理解，包括对自己的理解，对道的理解，对两者间关系的理解。它像是修道的舵手，决定了修行的方向。 基于这种理论，心灵境界又被分为六个境界，分别是有志、而立、不惑、知命、耳顺、不逾。其中知命被称为小圆满，耳顺又叫圆满。自然，不逾便是大圆满。 林用听到这个时，追问这世界是否也有个孔圣人。倪飞云带着崇拜的语气告诉他，这个划分正是孔子提出。只是他在修行上天赋泛泛，已然仙去近千年了。 就在此时，钟离辛的话打断了林用的回忆：“所以你的选择是？” 林用道：“我要继续参加。” 钟离辛笑了：“你倒还有些勇气。” 他指着前方的镇子道：“此镇过去不久，大约三四天的路程，就是由玄都洞掌控的国度。到那里时，感应到门下弟子的戒指，李道就会来接你。”他笑了笑，“原来的计划就是如此。” 林用道：“你的意思是，现在的计划已不同了？” 钟离辛道：“我们不妨玩点好玩的。” “哦？” 钟离辛道：“现在开始，你可以处转一转，看看风景，体会下此边的风土人情。” 林用道：“这倒的确很好玩。” 钟离辛道：“而我会派杀手来杀你。” 林用笑容登时僵住。 钟离辛接着道：“我的杀手道很奇特，全身上下，旦有一处地方被他碰到，你就会死。且他最擅长的，便是变化之术。有些时候我都会着了他的道。” 他拍拍林用的肩：“遇到他时，你切不可留手，因为他也不会留手。” “沾着我我就会死？”钟离辛的手像是有一股冷气，直顺着肩膀渗进林用心里。 钟离辛的笑容也像是泛着寒气：“不错，所以你最好小心一点。” “他若被我杀死，就算我赢了试炼？” “自然，你若真能找到他并杀死他，我想你出秘境后，必定是心灵修为达到耳顺境界的妖孽修士了。” “那他的修为如何，若是你似你这般，就是站着让我杀，我也未见得能杀死。” 钟离辛桀桀笑道：“你倒心细的很。这样如何，只要你发现了他，就算你赢。” 见林用还有争辩的意思，又补充道：“我会将他的修为封禁，只留下一丝，用来杀你。这道力量用完前你还未死，也算你赢。” “那就这样吧。”林用拍拍屁股上的土，转身朝着镇子里走去，“你不妨告诉他，若这座小镇里有客栈，我就会在那里等他。” 钟离辛道：“本来没有，经你一说也会有的。” 林用道：“倒忘了你的身份。那么客栈我要豪华一点，对了，他应该不会收取费用吧？” 半晌听见钟离辛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