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陌生人》 楔子 死人湾 凌晨，无星无月的阴沉天 苍穹中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黑洞，把所有的光线都吸走了，令这天与地黑的彻底。连水波的反光都乌蒙蒙的。若非水流声在死寂的夜中特别清晰，甚至会让人感觉这里就是个巨大的坟场。 闷热的夜，尸臭像浓稠的雾气，弥散不开，充斥着方圆一里之内，令人作呕。* “咚咚咚” 捞尸人老董建在水边的破棚屋处，葛然传来敲门声。 “这三更半夜的……送钱的来，找尸来的，有冤有仇莫要来。冤有头，债有主，与我无关喽。”老董放下酒杯，劣质酒的强烈气味直直的冲上他的印堂。 他踉跄着打开门，举起手里的煤油灯。 没办法，上游虽然建了水电站，但电缆可没拉到河边。水流只把那些沿岸落水的、轻生的浮尸，还有大量那些被人们扔到水里的垃圾，通通被冲到了村边的回流湾里。 所以，河里见到尸体实在是太正常了，他也才做起了捞尸的营生。 有钱人找来，多要点。没钱的，几百块也行。无主的，几乎占了一半，这些要上报派出所的。 现在，他泊在河边的小船后头的，就用绳子拉着好几具尸体。有月光的时候，会看到白白的一片在水中沉浮，像是从阴间游上来的烂鱼。 “找尸?”老董问。 他身材瘦小，来人却高，哪怕他把手中的煤油灯抬高，也只找到那人的下巴。 “我得先看看。”来人压低的声音嘶哑，明显是捏了嗓子变声的。 “泡了这么多天，人都变形了。再说天又真么晚了，看不清楚。不如，你明天早上来?”老董试探了下，因为这么晚来找尸体的，少见。 “先给我看看你扒下来的东西就行。” 老董怔了怔。没想到这人懂一点规矩。做他们这行的，尸体捞上来会先搜随身东西。一般来说，身份证在就让水冲没了，就算有手机也指定坏了。但手机卡可以取出来，放在自己的手机里面，方便自己手机里面，方便联系家属或者警方联络。 没人找，他们就没钱赚。至于贵重的东西嘛……凭良心了。 “若你捞到我要找的人，他的戒指应该很值钱。但你留着就贱价了，我拿走会补偿你的。”来人似乎会读心术，老董一犹豫，那人就先开了口。 老董也看得出来，淹死的那人不是好死的，这人不地道，十有八九涉及命案，不过他可不管这些，这世上阴私的事多了去了。 他只是个捞尸人，没人愿意搭理，是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的“脏邪之辈”。所以没有亲朋好友的他，钱是心里唯一牢靠的东西。如果能借此让死者入土为安，也是他积了阴德。 于是他犹豫片刻，转身入屋，取出那个戒指，瞟了瞟，这应该是钻石吧?清理了青苔和泥巴，其实还挺漂亮说。 来人转过身，就着自己的小手电，看了看戒指，随后就递了个纸包过来。 老董大略一看，就知道至少有三四万。 行，这趟还真不赔。 “他就拴在最后面那串。”老董走出屋外，好像说的真是死鱼。其实因为那人身上的好东西多，穿的衣服都是高级货，所以他印象深刻。 他带着来人走到水边，奋力拖出那具因浸满水而变得死沉死沉，而且因为接近腐烂而变得巨大的尸体。他絮絮叨叨地解释:“我让他脸朝下趴着呢，省得不好看。再说了，横死的人也不能见月亮，说不定要诈尸。” “我不怕尸体，我也不怕鬼。”来人的声音冷冷的。 “我怕!”老董眼珠子一转，不着痕迹地往后撤了一步，保持警惕。 “我们有行规，趴在水里的、躺在水里的都能来捞，就是立在水里的不能碰。这个人就是立在水里的，远远看的时候就像是在河里站着的。这种水鬼怨气大，为了捞他，我的船差点就翻了。若不是我水性好，说不定这河里就多条水鬼了。” “那你还捞?”来人轻哼，讽刺的意味很明显。 “为了钱嘛。”老董呲牙，“见不得光的，自然有人想捂起来，绝不能上报到公安那里去。所以我的风险大，收费自然就高。” 他不怕来人杀人灭口，每天做这种营生，五感自然也就比较强，邪力又大，等闲人不是对手。何况他养的几条狗没有叫，证明没有其他人跟过来。 狗是通灵的，他的狗还接受过训练，如果只有寻尸的人，它们便不会发出声响，免得惊扰到“客户”。 来人没说话，只是捂着口鼻，蹲下身查看那浮尸。也不知在尸体胸口处看到了什么，他很快就站起来:“帮我把他搬到车上去，我再加两万。” “痛快人办痛快事，没有尾巴留。”老董几乎要赞扬了，“天真么黑，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也没有捞过水里的浮尸。” 幸好，他刚才手里的煤油灯不曾举高。他真的没看清来人的面目，来人也很清楚这一点。其实老董也有些好奇来人的身份，很少有人干着伤天害理的阴暗事，还没有半点惊慌的，就像是理所当然一样。 这个人，要不是恨意深极了，就是胆子邪，还真有点让他发怵。于是老董不多事，只按要求帮着把尸体抬到一辆小车上。 那车就停在距他棚屋不远处，天黑，也看不清楚颜色，车牌也被黑布挡住了，只能估摸一下车型。嗯，应该是好车，发动机的声音非常小。 “到此为止。”来人又拿了一沓钱给他，随即转身上车，再没多说一个字。 此时，沉闷许久的天空划过闪电，雷雨将至。 那骤然耀眼的亮光，令老董完全在无意中看到了来人的脸。 老董吃了一惊，连忙低下了头。好在来人没有留意到这些，很快开车没入黑暗之中。 他这笔生意，连半个小时都没有用到，似乎这一晚从来没有人找过他。 只是身边葛然窜过几条黑影。 他养的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离了窝，悄无声息地尾随着那辆车子的亮光而去。 “不乱看，不乱问，不乱说。”他对自己重复着三句行规，趁大雨还未真正到来之前，老董摇摇头，负着手，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至于狗……它们是会保持沉默的。 第二章 初见霸道总裁 如果林小凡是机器人，在见到叶肇钧那一刻，她的脑袋上一定会冒烟。虽然很可能是脑袋里面的电线短路，但也许是燃起快乐的烟花，谁知道呢? 她的身体里，血管里，真的有电流在疯狂乱窜!冰天雪地中，百花在瞬间绽放这种事也的的的确确存在! 叶肇钧，叶氏财团的唯一掌舵人和继承人，用“钻石王老五”这种词汇形容他，简直是对他的侮辱。他是高冷男神，情商、智商、个子都高，是根本不需要搭理人的那种。 五官秒杀中外明星，身材嘛……穿衣显瘦，此时呈半脱衣状态，妥妥的有肉……肤色是恰恰好的古铜，随着走动，汗水顺着油光水滑的皮肤滚落。拳击短裤有点靠下，隐约露出八块腹肌。肌肉完美的上半身上只搭着一对拳击手套和一条纯白色的厚实大毛巾。 霸道总裁嘛，怎么好意思没有霸道腹肌?那不科学!看看，就连普通毛巾都是hammacherschlemmer的，一条就要34.95美金。 据说，一见钟情是基因的天然选择。此刻，身处某高级健身会所的林小凡的基因，正对着走过来的计肇钧歌唱。可惜，人家的基因完全没有丝毫反馈，叶肇钧甚至连迎上去的孙莹莹也没有理会。 “叶总，你也是这间健身会所的会员啊，真巧。”孙莹莹锲而不舍地追了上去，山寨娃娃音听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您不记得我了?叶氏去年投资了一部电影，我在里面演女三号。首映式上，我还有幸还和您聊过的……” “抱歉，没印象了。”叶肇钧停下脚步，半转过头说。 他是如此礼貌优雅，却又那么冷淡疏离。随即，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再也没给孙莹莹开口的机会。 孙莹莹尴尬地被甩在那儿。 林小凡则惊讶无比地站在孙莹莹身后，望着计肇钧消失的方向。 他离开时，顺手拉下肩膀上的大毛巾。这个动作不仅展现了他肌肉线条的流畅美感，还令他左边肋部和背部都暴露出来。 那里，有一块巨大而野蛮的伤疤!就像是有个狰狞的鬼脸!好似有妖魔潜伏在他身上，对着陌生人呲牙咧嘴。可他那么漫不经心，就干脆让那魔鬼般的伤口毫无遮掩面对世人。这伤疤损伤了他的完美，却令他呈现出一种破碎的凌冽感。 是什么事故让他伤成这个样子?貌似，应该是啊重伤，甚至是致命的! “别看了，当心开在眼里拔不出来!”孙莹莹推了林小凡一把，让为她抱着健身球、拎着功能饮料的林小凡踉跄了一下。 “警告你，不要有非分之想。”孙莹莹还没完没了，指着林小凡道，“这种档次的男人是看不上你的。不对，是他们压根就看不到你。人，贵有自知之明。以你这样的条件，哪天幸运，不巧有这个瞎了眼的草根男看上你，你就应该巴结上不放手。长得丑，就没资格挑男人!” …… “她知不知道，丑字是对女性最大的刻薄!”回到租住的小屋子里，林小凡忍不住对罗春力抱怨。 “跟她置什么气，当她说话放屁好了!”罗春力同仇敌忾道，“孙莹莹是典型的绿茶女，在男人和公众面前纯真无害、岁月静好，私底下恶形恶状、拜金又厚脸皮。” “可是，我也……不算丑吧。”林小凡站在镜子前，摸了摸自己的脸。 “呸，跟我共享部分基因的人，怎么会丑?”罗春力来到她的身后，板起她微微垮掉的双肩，“看着五官，呃，至少很端正!” “就是说我没缺鼻子少眼是吧!” “我是说，你鼓捣鼓捣也能让人惊艳。你没听过那句烂大街的话吗?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罗春力恨铁不成钢，“再看看现在的你，衣服廉价，从不化妆，从头到尾就像你的名字:大陆货，渺小而平凡。” “你确定你这是在安慰我?而不是再插我两刀?”林小凡试图挣脱身后穿着紧身衬衫，头发染的五颜六色的男人。 人比人，比死人，看过计肇钧，现在……唉，恨不能自插双目。 罗春力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转身，两人扔对着镜子，“我说得不对吗?你是大学毕业对吧?可这是出来混大城市的基本学历。华文系专业，但凡h人都能读，好吗?家世，就是个平头百姓，全家人连得个一疑难杂状的都没有，博人同情和眼泪都不行。性格?你就是个包子好吗?不懂得拒绝，老实，心软，不爱计较，所以总受欺负，自个还觉得老乐观了，觉得还不错。除了做饭以外，你有拿得出手的吗?” “你就是在插刀!”林小凡气急败坏，像是被黏在网中的小鸟一样奋力张了张翅膀，呃，胳膊。不过，身后的那位虽然是娘娘腔，却毕竟是男人，她那小身板哪能打得过。 “别乱动，破坏情绪，我真么苦口婆心的，还不是给你灌心灵鸡汤?”罗春力深吸了两口气，重新酝酿了一下感情才说:“大多数人都很平凡，但是也要努力活出自己的光彩来。懂?” “就是说，我也可以变得美丽无比，让所有男人都爱我?”林小凡调皮地对着镜子的自己眨了眨眼睛。丑小鸭什么的，其实还蛮励志的。 罗春力轻轻拍了她的后脑勺一巴掌，“心灵鸡汤喝喝就算了，别当真有营养的东西。相当女神可以啊，除非天赋异禀，其他都是要用钱堆出来的。化妆品、衣服、包包、美容护肤，从内衣到拖鞋，好看的哪样不要钱?” “那算了吧，我没钱。”林小凡认命地回身，跌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毕业快一年了，咱们俩的助学贷款还没还完呢，不能再增加家里的负担了。” “那要不……我帮你换了新发型?”罗春力双眼贼亮，“告诉你吧，发型对女性而言，比化妆还重要哦。” 林小凡抱住头，用肢体语言表示，绝对不会让他碰自己的头发。 哼，好好的中文系毕业的大学生，不去找份文员这种有前途的工作，非要当美发师。好吧，就算他有理想。但，所有的发型都能让他弄成洗剪吹造型，任何人在他手里都能成为城乡结合部的非主流。 交给他?是美容啊，还是毁容啊? “切，不愿意拉倒。我是看看在亲戚的份上，才乐意为你免费服务的。”罗春力翻白眼。 林小凡不理，只把两人之间做隔断的板壁拉上。这样，小小的房间就分隔成两个独立的世界。 罗春力的声音还不死心的从那边传来:“别难过了，不就是骂你丑嘛。其实你只是普通而已，真不丑，那个绿茶女只是在朝你撒火。跟你讲啊，就算你今天过得特别惨，也别介意，明天肯定会更惨的。” 呼，气死了，他这是在劝人向上?明明是杀人无形! 林小凡无奈地窝在自己的咫尺天地中，脑海里那个高不可攀的男人深夜又迷迷糊糊地浮现出来了。 第三章 宣告死亡事件 叶肇钧很晚才回到位于叶氏总部大厦的办公室，没想到，还有人在。 陈东明，三十左右的年纪，瘦削高挑，英俊斯文，只要开口说话就眉眼带笑，身上的衣服永远那么精致，长着一张天生讨女人喜欢的脸和嘴巴，就算带点儿花花公子的气质，却绝不令人讨厌，时任公司公关部经理。 林瑜，二十六岁，浓眉大眼，身材魁梧，学历不高但是为人忠诚，是叶肇钧的秘书兼跟班，叶肇钧最信任的人。 “有事?”叶肇钧愣了一下后简单地直接发问，同时撇了一下林瑜。 林瑜摊开说，且分辨且诉苦:“老板，我实在没办法，是陈先生非要在这儿等您。我的级别不够，奈何不了公司高管，只好舍命陪君子，免得丢了什么东西。”他说话很是不客气。 “表弟真是以公司为家。”陈东明不理林瑜的挑衅，直接接过话来。他站在那里，一手插在西装口袋里，一手随意轻划书柜的玻璃门，“怪不得叶氏彻底交到你手上之后业绩翻了三倍。” “有事?”叶肇钧再问，简直连半个字的废话都不愿意说。 “何必这么冷淡呢，咱们以前可是很能玩到一处的。”陈东明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不过是一场事故，你居然变了真么多。”他打了个响指，又指着书柜道，“以前你的房间里放的是酒柜，以前你根本不爱健身，以前你更没有那么励精图治，以前……” “以前，我不坐在这间办公室。”叶肇钧打断他，“再者，经历过生死，人是会变的。如果你是为了来说这个，我听到了，你可以走了。” “真是不讲情面啊。” “我说过，这里只讲公事。” “那……申请宣告死亡那件事，算公算私?”陈东明抛出重磅炸弹，随后目光一闪，也不知是他的眼镜被灯光映照所致，还是心里动了什么念头。 叶肇钧的身子一僵。 旁边的林瑜也紧张起来，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无论是公是私，也应该是公司律师来告诉我。”片刻后，叶肇钧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平静的说。 “你该请个私人律师。”陈东明耸耸肩，掩饰下心中的失望，“你知道，公司法务部门忙疯了的时候，我也是会帮忙的，我拿的可是法律学位，虽然并没有做本行。”本以为，叶肇钧会小小失态的，毕竟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哪想到，他的冰山脸真是万年不变啊。 “现在我知道了，谢谢。”叶肇钧坐到办公桌后，送客的意思明显。 陈东明的目的达到，当下扔下一句，“你不找私人律师，是为了表现你心底无私吗？”说完，哈哈笑了声，不紧不慢的离开。 他前脚才走，后脚林瑜就快步凑到办公桌前来，“老板，姓陈的总是这么阴阳怪气的，要不要……” “随他去，他翻不出花样来。”叶肇钧摆摆手，“你先走吧，我还有些事没做完，今晚要留在公司。” “又要通宵啊，不用这么拼命吧？”林瑜满心不愿意，“就算身体好，也架不住这么糟蹋。” “我会看着办的，你走吧。”叶肇钧不耐烦地动动手指，指向大门。 林瑜无奈，只得走了。 而当屋里空寂得只剩下一个人时，叶肇钧坚毅的脸庞像是碎裂了般，忽然就露出疲惫的样子。 他捏了捏眉心，站起来，走到窗边。 叶氏的总裁办公室非常大，占据了大厦的顶层。三百六十度的落地玻璃窗处视线良好，几乎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而那等气派和远处些辉煌的灯火，更衬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已经四年了啊……”他喃喃低语，盯着虚空中的黑暗。 仿佛，那里隐藏着阴险的魔鬼，狞笑着，打算随时跑出来，狠狠咬他一口。 …… 相比起叶肇钧，林小凡的生活虽然很苦逼，却简单明了。不过，这也是基于她乐观知足的天性而言，换另一个人应付孙莹莹，都会觉得有疲于奔命感。 孙莹莹嫩模出身，后来转行做演员。可惜外形虽好，演技却始终不行，混来混去也只是三线小明星。路小凡有幸，给孙莹莹经纪人的孩子做过家教，工作结束后荣升为孙莹莹的私人助理。经纪人说，是看中她为人踏实肯干，嘴巴又严。 罗春力的翻译为：屁！说得好听。还不是包子性格，老实厚道好欺侮！ 孙莹莹私下里谱很大，两宫皇太后加起来也没有她那么难侍候。可能越是小明星，就越是如此吧？反正路小凡拿着助理的工资，却被当成超级玛丽使唤。 鞍前马后、端茶递水是常态，洗衣煮饭是兼职，至于大半夜想吃稀奇古怪的东西，把小助理从睡梦中抄起来；搬家时不给小费，小助理只得充当搬运工的时候也很多。 罗春力常常气愤：你说说，谁敢比你惨哪！她这是奴役你，你造吗？就算养条狗，也需要基本尊重！ 林小凡会反驳他：现在工作不好找，咱家还举债呢记得吗？你又三天两头换工作，赚的钱不够交培训费的。信不信我今天辞职，下个月咱们就交不起房租？ 每当这时候，罗春力就没词儿了。却还要嘟囔一句：大不了咱们大桥下面睡纸箱去。但他心里也知道，那样是不行的。 其实林小凡也不满意自己的生活状态，谁还没个梦想呀，可她只能咬牙忍耐着。正像一部外国动画片里说的那样：她活得战战兢兢，不是因为天生胆怯，而是因为爱得太用力。 她心里充满爱，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所以……包子就包子吧。不过，此时当她听到孙佳佳布置的新任务，实在是淡定不起来了。 “眼睛瞪那么大干吗？我说的事很难理解吗？”孙莹莹精致的妆容差点裂掉。 “可是……我没做过啊，我不会呀……”林小凡挣扎。 “这有什么难的？”孙莹莹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她，“知道狗仔为什么叫狗仔吗？就是说他们做的是连狗都能做到的事。超级容易的，只要凭着嗅觉，盯紧了猎物，耐心等待就可以。总之，我要在第一时间知道叶肇钧什么时候、要去哪儿、和谁在一起，去干什么？” “这样不好吧？”这是跟踪诶，盯梢诶，“侵犯别人的*。”林小凡试图说服孙莹莹放弃这种很不道德的念头。 孙莹莹却一刀斩断她的反抗之心，“能做就做，不能做就回家吃自己吧！” 第四章 跟踪霸道总裁 可就算答应下来，林小凡还是很纠结的。 心理有压力肿么破？找春力！ “尼玛，姓孙的有病吧？”罗春力破口大骂。 正当林小凡以为他也觉得跟踪叶肇钧的事不靠谱时，他的关注点却在：你是助理，凭什么干狗仔的活？得加钱！ “你太让我失望了！”林小凡怒斥。 “失望个毛线！拿破仑说得好：目的永远证明手段是正确的。孙莹莹演艺事业是走到头了，趁着花样年华嫁入豪门是正经的选择。积极拓展自己的人生，这有什么错？” 道理似是而非，但总觉得哪里不对。林小凡抓抓头发。 “孙莹莹花大价钱雇佣狗仔，私下打听某人消息；宁愿付高额会费，也要进入那家健身会所；连日去健身却不运动，而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这是为什么？事情明摆着的。”罗春力见林小凡还发愣，弹她的脑门，“笨！想想某某商学院……” 为了钓凯子，秒懂！林小凡恍然大悟。 “这是追求幸福吗？明明是捕猎好吗？可是爱情不是应该认真爱着对方，和对方一起幸福的吗？” “物质年代了小朋友！你那种动物性的恋爱观给我省省，别停留在以为互相释放个诱惑的气味，感觉对了就可以生娃的低级趣味阶段。” “我坚信有真爱存在，可是只有少数幸运儿才能遇到！”林小凡执拗起来。 “真爱太矫情了，只有你这种走文艺小清新路线的妞才追求。”罗春力以一种过来人的神情摸摸林小凡的头，又咂咂嘴，“不过也难说，指不定你这种蠢萌的货，会有物质极大丰富，心灵非常空虚的男人喜欢。” “好像你多有经验似的，其实你也没恋爱过几回。”鄙视，鄙视，鄙视到死！ “架不住我看得深远，人性透彻啊。”罗春力摊开手，根本不接受打击，但他很快又露出很八卦的神情，“我一直没什么兴趣，现在突然好奇想知道了，孙莹莹要追的男人到底是谁啊？” “叶肇钧。” 只是说这三个字而已，只是念他的名字而已，但灵魂的深处就似乎有什么拱动了下，热哄哄的，像可爱的小奶狗往主人怀里钻的那种感觉，心都酥了。 那天撞见他，现在想来，自然是孙莹莹处心积虑，但于她而见，真的是意外邂逅。而后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一见钟情。 心动了，就像寂静无人的雪山顶上，无意中吹过最微小的风，传来最轻巧的震颤，响起最微弱的声音。你几乎感觉不着，也预料不到。可正是这最不经意的发生，却引来猛烈的大雪崩，带来吞噬及毁灭一切情感的力量。你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整个人都懵了，之后会很长时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在见到计肇钧之后，林小凡就是这样。 “计－肇－钧！”耳边，响起罗春力的尖叫。 “发什么疯病啊？你认识他？”林小凡下意识的摸摸耳朵，魔音穿脑也就这个程度，且瞬间就令她什么绮念都消失了。 “怎么会不认识！这年头，连马，云和刘强，东都走偶像路线了，更别提颜值高到逆天，芳龄才二十八的的叶大少了。”罗春力相当兴奋，“现在的富豪比明星还受民众关注好吗？看不出来，孙莹莹胃口还真大啊，找最好的下手！” 说着，又在逼仄的屋里转了两圈，一把搂住林小凡的肩膀，“呐，小凡，大家亲戚一场，我讲义气，回头跟你一起去偷窥……呃不，去执行监视任务。” “没工资的！” “能近距离观察叶肇钧，我可以免费！我的妈呀，为了他，我真想马上变成个女的啊。哈哈。孙莹莹啊孙莹莹，你以为这条路上只有你一个人吗？一大波美人正在接近！不对，连美男也在路上！” “不带你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带！”林小凡气呼呼地甩脱罗春力的手，谈话结束。 但她没想到孙莹莹居然如此下本钱，不仅给她弄了辆小车开以方便跟踪，还给她配备了专业的相机，最后更是在叶肇钧家对面租了房子。 林小凡在大学时参加过摄影兴趣小组，虽说赞助来的相机不咋滴，但她对此道颇有研究。她拿到手的相机还不算太高档，机身是单反的，镜头等效焦距，拍野生动物有点短，可是偷拍一个离得不远的男人足够了。 叶肇钧在本市最豪华也是最昂贵的地段有一套单身公寓，平时独居，只有周末才回去远在城市边缘的计家大宅。公寓楼装修豪华，小区保安严密，可谓动中取静。他住的五号楼呈l型，孙莹莹租的房子在走廊底，刚好可以拍到他家。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林小凡的人生里就只剩下了叶肇钧。 叶氏总部大厦是进不去的，但她每天早上开车，跟着叶肇钧到公司，然后等在外面，顺便为自己买点生活必需品什么的。他若出去办事，她就跟上，再然后前后脚回到公寓，像野外摄影师拍野鸟一样，把叶肇钧摄入镜头之中。慢慢她发现，这样观察他的生活，侵犯他的私人领地，就像慢慢接近了他，了解了他似的。 她觉得，孙莹莹是得不到这个男人的。 叶肇钧的生活枯燥、单调，甚至是辛苦的。每周工作六天，每天在公司待的时间都会超过十小时。之后不是泡健身房，就是独自回来。 他的身边，没有出现过特别的女人。 这样工作狂式的正经男人，应该会找个门当户对的知性女子才般配。 唉……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据说光年是距离单位，那她与叶肇钧之间相隔着一百万光年那么远。 喜欢和爱，都是美好的情感，但她不会奢望把不现实变为现实。 伏到角架上的相机旁，她向对面望去。 他在。 今天他回来得难得的早，此时站在窗前喝咖啡，远眺。 夕阳西下，微风吹动浮云，橙金色光芒洒向大地。 很美的黄昏景色。 只是这对林小凡来说就不太美了，因为太阳的余晖就这样好巧不巧的照在相机的镜头上，随后诡异的反射到叶肇钧那里。 叶肇钧敏锐犀利的目光，立即远远扫过来。 第五章 人赃并获(钻石票加更) 本能的，林小凡迅速蹲下身子，心里吓得扑通通乱跳。可随后她意识到，客厅是落地窗，她根本躲不了，而且三角架还明晃晃的支在那儿！ 但，这样的距离，叶肇钧应该看不到吧？只是镜头的反光而已，说不定他只是“顺便”瞄一下刺目的光源。就算叶肇钧的眼特别尖，也应该看不清她的面目才对。可她这样像被打到头的地鼠一样，人家才看过来，她就立马趴下，反倒像做贼心虚，令人怀疑。 林小凡，站起来，装成没事人就对了。甚至，邻居之间，应该打个招呼…… 做了半天心理建议，她壮着胆，缓缓抬头。 咦，人嘞？叶肇钧呢？ 她站起来，趴在玻璃上，努力瞪大眼睛望去。果然，那扇窗前已经没有了人影。因为不能确定，她又回过身用相机扫描…… 不在了！他走了！ 呼，真是太好了，大约觉得光线刺眼，感觉讨厌就离开了吧？看吧，明明是她疑神疑鬼，草木皆兵。你个无胆鼠辈，怕什么呢，他怎么会发现有人偷窥他？ 可是，还没等她这口气彻底松掉，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林小凡吓了今天的第二跳，这次是真的跳了起来。 她是新租户，来的时间短，深居简出，谁也不认识。在这种高档小区，物业和保安不会随意骚扰住户，那现在是谁找她？门外的人是谁？ 不会是……叶肇钧找过来了吧？他不会因为一道小小的闪光，就发现有人对他图谋不轨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林小凡惊慌失措，一动也不敢动。可她不回应，门铃却响个不停。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总觉得那铃声带着烦躁和愤怒，不把她揪出来誓不罢休似的。 装死！这时候只能装死！必须的！不然就真的死定了！ 林小凡把心一横，就打算做缩头乌龟了。但那似乎是故意的，她才下定了决心，门铃声却也停了下来。不过从之前的喧闹到现在的安静，这么突然，连个合理过度也没有，显得更吓人好吗？以至于……她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听到了。 不知道多久，总之林小凡觉得经过了很长时间的寂静后，她考虑外面的人很可能走了。于是她犹豫了下，蹑手蹑脚的走向门边，鼓足了勇气，以极轻的力量按下可视门铃的监控键。 蓦然，叶肇钧的形象出现，毫无征兆！ 他的帅脸阴沉着，似乎知道门后有人，严肃的眼睛直视，直把林小凡盯死。 林小凡赶紧捂住嘴，才没有轻叫出声。 她转身想跑，却见叶肇钧比划了个手势。她奇异的立即就明白了，哆嗦着又轻点下对话键。 “不管你是谁，开门！” “不然我就报警，说这间屋里有命案。” “你不想上明早的新闻就开门，快点！” 就算是这样，他命令式的声音仍然很好听。而且隔着一道门，他强大的压迫力还是令林小凡只略挣扎了片刻，就选择了顺从。好在，在她的食指点到开锁键的瞬间，她猛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她以最快的速度跑进去，把相机连同三角架一起搬到浴室里。最后，还不死心的蒙上了浴巾，好像这样能让相机隐形似的。 之后，又跑回来开门，明明踹得厉害，却努力摒住呼吸。她把门开了半尺宽的缝隙，躲躲闪闪地问，“请问……您有什么事？” 叶肇钧穿着纯白色浴袍，站在门外。他大约从公司回来后就洗了澡，此时浴袍的带子随意系着，隐约露出胸膛。他的头发还半湿着，黑得发蓝。 叶肇钧穿着纯白色浴袍，站在门外。他大约从公司回来后就洗了澡，此时浴袍的带子随意系着，隐约露出胸膛。他的头发还半湿着，黑得发蓝。 可惜，这样的美男出浴图，林小凡无心也无胆欣赏。何况，美男像是一座移动的冰山，散发的寒气能在这夏令季节冻死人。 “你在偷拍我？”虽是问句，但语意肯定。 “没有！”白痴啊，回答得太快啦！ 可惜再反悔也来不及，叶肇钧伸手把门推开，径直往里走。不讲理，又霸道。 以前离得远还不觉得，如今面对面，林小凡才发现叶肇钧有多高大，气场有多强势。他的人，就像能把她全部笼罩，再加上男人和女人天生的力量对比，她根本阻止不了，或者说她根本没时间反对，叶肇钧已经走到她的摄影点。 好险！还好她聪明呀，提前转移了赃物…… 林小凡暗中自得了一下下，但很快，当叶肇钧的目光扫视屋内，她的心又揪紧了，结结巴巴的解释，“那个……我才搬来，好多东西还没时间……整理。” 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除了一套简陋的桌椅，就是一套直接铺在地上的白底绿色碎花的被褥，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旅行袋，实在不像是租房过日子的模样。好在她喜欢整洁，餐具和衣物没有乱丢。 “喂喂，你干吗啊？你这个人怎么乱闯！哎，你别去那里啊。”林小凡试图阻拦，但身高一米六的小短腿怎么和大长腿相比？人家一步，顶她两步好吗？ 当当当当！ 几秒钟后，叶肇钧在浴室见到了个蒙面东西，只一扯，三角架和远焦相机就现了原型。林小凡从门边挤进来时，正看到自家十块钱两条加菲猫的印花浴巾被扔到地上。 “我……我……其实我在拍夕阳……”猪啊！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反观叶肇钧，已经熟练的打开相机，翻看起照片来。 那里面，每一张照片都是他！ 所以，人赃并获神马的……捂脸。 叶肇钧把相机从三角架上取下来。 “别摔！别摔！”林小凡吓得立即阻止，“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可是请把相机还我吧，这个虽然不算很高档，也值四五万块，我可赔不起！拜托拜托……”她性子软，易妥协，承认错误一向很快的。 但她明显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叶肇均根本没有摔相机的举动，只是轻巧的把储存卡从卡槽中取出来，之后把相机塞到林小凡的手里，冷冷地说，“立即从这里滚出去，我不追究。否则，你会倒霉。” 第六章 暗恋是病，得治(四更) 他大步往外走去，整个事件处理得干脆利落，手段强硬，判断准确、直达目标，不多话，不多纠缠且不留余地，行事作风相当凌厉。他甚至都不问问林小凡为什么这么做，是为谁而做，根本不关心似的。 “这是警告，仅此一次。”当林小凡茫然失措的追他到大门边时，他生硬地扔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整个过程，林小凡觉得，他都没有仔细看她一眼。大约，他都不清楚她长得什么样子，是圆是扁，还是三角方块叉。 她不知道怎么离开的，但她深知，叶肇钧是说到做到的人。聪明的话，她最好不要捋虎须。可这样一来，她的工作任务算是失败了，她得对孙莹莹有交待。 “你被发现了！”果然，孙莹莹一听便炸毛，“你是怎么做事的！” “那完全是个意外。”林小凡急忙解释，“不过孙小姐放心，叶先生不知道我是为谁工作的，牵连不到您。” 不是说，这种档次的男人根本看不“见”她这种没有花香，没有树高的平凡小草吗？从之前被当场抓包的情况来看，叶肇钧确实对她没有丝毫的印象。 事情最悲哀的部分就在这里：孙莹莹这种女人说的话虽然刺耳，却是对的。 “牵连不到我啊？那可真好。”孙莹莹笑了，很美，却冷森森，看起来就要大事不妙，“你以后也不会牵连到我了，赶紧给我滚，再也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孙小姐，没必要这样吧？”林小凡带了些求恳的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这么笨蛋，在我面前转来转去会拉底我的智商！你说你有什么用？我还不如养条狗，至少我还可以打它！” “虐待动物是不对的……” “闭嘴，滚！” “那……我这个月的薪水？”25号是发薪日，今天都24号了。 “事搞砸了，你还有脸要薪水？”孙莹莹冷笑，“我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从我面前立即消失。还是，你要算算浪费在叶肇钧那边的房租？” 咻！林小凡速度闪。 那种地方，一个月的租金顶她三个月的薪水好吗？虽然很委屈，可她也只有就两眼一闭，就这么认了。 侍候孙莹莹这么多日子，她根本没有私人时间，所以也没有私人物品，除了身上的包，她就这么光溜溜的被赶出了工作室。连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倒霉的女主被辞退，抱着个纸箱，美丽又忧伤地走出来的机会也没有。更别提会有同事或者疑似男主，又或者暖男二号来安慰她了。 她，大路货色渺小又平凡的路小凡，真的真的，一无所有。 抬头，夏日的阳光已经开始毒辣了，可她却浑身发冷，感觉自己好像一条丧家之犬。她最受不了这四个字，好虐。然后，她发现她受到了三重打击：一，丢了饭碗。二，白干了一个月没薪水。三，以后再也没机会见到真人版的叶肇钧了。 所以一回到家，她立即开电脑打印，弥补损失。 原谅她，前几天她从相机的储存卡里导出了部分照片。虽然不多，但刚才她其实想交给孙莹莹赎罪的，可惜对方不给机会。 那么，她干脆自己欣赏吧。至少，算留下一个虽然短暂遥远，却美丽的梦。 她一张一张把打印好的照片贴在属于自己那半边的墙上，很快，就像被叶肇钧包围了似的：他走进叶氏大厦的英姿、他坐在车里沉思、他孤单的在桌边吃简餐、他解开衬衫的钮扣在客厅中品酒，他在健身会所的拳击台上……除了卧室和办公室这两个极重要的地方，他所有的状态，她似乎都看过。 正望着照片发痴，一只手不知从何处伸出来，摸向林小凡的额头。 “魔怔了？还是发烧了？”罗春力回来的悄无声息。 林小凡惊叫一声，跌坐在小床上，“你要吓死我啊。”她按着自己的心脏，感觉那块肌肉先是停跳，而后狂跳，全身的血液都逆流了。 “切，至于的吗？”罗春力完全没有愧疚的意思，反而很鄙视，“从小就胆小，听鬼故事，就你一个人当真，怕得半夜睡不着觉。想象力丰富又容易接受心理暗示就相当于阳气弱，我要是鬼，也挑你吓。”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罗小凡气得跳起来，拍了罗春力一巴掌。 “世界上根本没有鬼。”罗春力抚着肩膀，发出“咝咝”的声音，眼睛却盯着墙上的各色叶肇钧形象，“哦呀呀，原来你是不发烧，是发骚。” “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林小凡生气的张开双臂，试图挡住那些照片，“你别说得这么难听！” 眼睛，微微有点湿，而且有些口不择言。换平时，喜欢某个根本不认识自己的男人这种话，她会闷在肚子里，打死也不吐露。这一天，她很倒霉了好吗？就算她再说服自己忍受，心里还是有深深的挫败和委屈感。 就因为她是无钱、无权，无美貌，无人脉，无背景强的亲爹或者干爹的五无青年，她就活该受欺侮吗？她就应该被高高在上者践踏？ 然而，这注定徒劳。 罗春力仿佛没注意到她的小小失控似的，歪了歪身子，就继续盯着墙上的叶肇钧照片，耸了耸肩道，“发骚怎么了？人不发骚枉少年！不过，你不会真的爱上他吗？快告诉我不会！”他没看林小凡，似乎是无意识地问话。 林小凡却忽然有一种要破罐破摔的心情，干脆道，“怎么啦？这很容易！每天都关注他，眼晴里、耳朵里、心里都是他的生活。偏他还如此优秀，如果我还爱不上，那我的性倾向一定有问题！” “你这是质疑我的性倾向？” “没有！” “你这是玩暗恋？” “没有！”想也没想的暴吼出来，林小凡的心情突然轻松了。 她意识到，罗春力是故意引她发火，好让她宣泄情绪的。只是堵在胸口的这口气出来是出来的，她却忽然没了力气。 “你不用担心。”她的胳膊放下来，好像小鸟耷拉下翅膀，“我就是偷偷喜欢他一下下，不会真做傻事的。”既然让罗春力知道了，就别藏着掖着的了。 “这还不叫傻事？”罗春力火大，“暗恋是病，得治！” 第七章 欺软怕硬(五更) “我自己会恢复的。我是谁啊，林小凡，抗击打能力最强了。”林小凡努力露出笑纹来，“人生不都是这样吗？不断的放弃和选择。求不得又如何？难道要去死？人生七苦嘛，佛都说过的。” “你这应该算是工伤！毕竟是因为为孙莹莹盯紧叶肇钧才引起的后果。”罗春力纯粹掉钱眼儿里了，“得要求赔偿！” “还赔偿呢，我刚被炒掉了，这个月的薪水都没拿。”林小凡跨下肩，恨不能抽自己两嘴巴。她哪有时间自怨自艾，伤春悲秋的啊。她得立即找工作，不然吃什么，住什么，拿什么还贷款！ 招聘网站，我来了！ 林小凡强力压下心中微微的酸涩，也不理罗春力了，立即进入战斗状态。 爱情，对于她这样的小人物来说，其实是很奢侈的，要不起。 旁边的罗春力望着她在电脑前忙碌，望着她瘦小且脆弱，却不得不挺直的脊背，不禁又是气愤，又是发狠。 “我出去一趟，要捎点晚饭回来吗？”他拿了钱包，回身问。 “买凉面好了。”又便宜又解饱。 罗春力应了一声，见林小凡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开门走了。 他直接来到位于那处有名写字楼里的孙莹莹工作室，对前台小姐谎称有孙莹莹成名前的艳照。因为经纪人不在，他很快就见到孙莹莹本人。 “你是谁？如果想敲诈勒索，我会报警的。”尽管很生气，脸色不好，孙莹莹在外界面前，还是保持着她温柔典雅的气质，美貌上毫无瑕疵，不像私下里对林小凡那样，经常气急败坏，恨不能咬人似的。 “你要真这么理直气壮，我还进得来吗？”罗春力的轻蔑毫不掩饰。借口是他随便找的，他向来口无遮拦惯了，但一下就顶用，说明孙莹莹当真不干净。 “你到底要什么？”孙莹莹的话听起来强硬，实则是示弱，心虚。 “很简单，我要你叫我们家小凡回来继续工作。”罗春力摊开手，“就算你非要解除劳动关系合同，可以。但是按照劳动法，至少得提前一个月通知，还要按比例给补偿金。” “保安！”孙莹莹一听，立即跳起来叫。 罗春力有备而来，半点不慌，不但没被吓到，还把脚架在桌上，“不用这么麻烦，你不肯跟我谈，说一声，我可以自己走。以我这小身板，也打不过身强力壮的保安。可我出了这个门，脚往哪里走，可不是你管得了的。我猜，我会直接去见叶肇钧。我要告诉他，有人对他图谋不轨，还派了我们家小凡去盯梢。出了事，就把责任推给下属了。真怂，有胆做，没胆扛的，怂得让人恶心。” “你！讲不讲道理！”孙莹莹完美的面具碎裂，神色略显狰狞。 “你连法律都不怕，我干脆就不讲理了。理，是讲给明理的人听的。”罗春力冷哼，“小凡为你工作了快一年，每天二十四小时待命，全年无休。你虐待助理这件事要不要捅给记者啊？她好欺侮，好在她还有亲人朋友给她出头。” “是她自己工作没做好，我不养白吃饭的人！”孙莹莹目光闪烁，心里不断转着念头。偷看罗春力，见他虽然奇形怪状的，但显然是个狠角色，不禁踌躇。 “我也不会再让她继续为你工作，和你比起来，周扒皮都是善人。”罗春力见好就收，“但是咱们得依法办事，我不敲诈你，但这个月的薪水，一个月的通知期，以及按法律规定的补偿金，你全付了，我就当刚才的话从没说过。你自然不怕我，但名声这个东西是损失不得的。再说，叶大少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 孙莹莹犹豫。 如果同意了，她就太丢脸了。什么时候起，她要跟下等人低头？ “做人嘛，最重要会衡量，能屈能伸才能成大事。”罗春力趁热打铁，“跟我拗脾气，后果你愿意接受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我没什么损失。” “好！明天叫她来上班！至于你，快滚，别脏了我的地方！”孙莹莹又犹豫了下，终于妥协，脸上露出施舍的神情，“反正我过几天就要到外景地去，两下见不到，免得让我讨厌。薪水？补偿金？就按你说的，本小姐还不在意这点小钱。” “不是我说的，是法律说的。所以，你以为我会伤自尊？不，我非常之心安理得。”罗春力站起来，“你做到，我就不会把你的烂事捅给叶大少和媒体。我是有品的人，说话算话。” “你最好这样，不然……” “别吓唬我，我不吃这套的。”罗春力已经往外走了，背对着孙莹莹挥动爪子，“但是，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走到门边，又停下来，“你放心的派我们家小凡去盯叶大少的梢，是不是觉得她不构成威胁啊。” “她那么普通，真的令我非常有安全感。好花也要绿叶衬，当初雇她，就是因为她可以作为陪衬我的人出现在公众面前。”孙莹莹嘲讽道，“不扎眼的人，首先就不能入别人的眼，永远只能是配角。” “做人别太嘴硬，会遭报应的。”罗春力扔下这句话，走了。 其实他明白，孙莹莹说得是现今这世上通用的真理。只是他不愿意听到别人那样侮辱小凡，本能反驳一句罢了。 此时的林小凡正在电脑前挥汗如雨的投简历，哪想到突然得到了好消息。工作室前台打来的电话，叫她明天继续上班，一个月后自动解除劳动关系。虽然工作还是丢了，但这宝贵的缓冲期，可以让她有时间找其他工作。最难得的是，不仅本月薪水保住了，还可以另得一个月的补偿金诶，简直意外之喜。 所以当罗春力回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运气特别好，很是得瑟了一下。 “我才出去买个凉面，你的人生就出现转机，可见，你还是有希望的。”罗春力假做不知，还故意摆出个惊讶的表情。 这个丫头太容易满足了！嗯，好姑娘！ 第八章 出乎意料 林小凡从来没有工作得这样轻松过。 第二天一早，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工作室，都已经自带雨刷，准备好挨喷了。哪想到孙莹莹在经纪人的陪伴下去外景地了，她留守工作室，处理一些闲杂事等，一个月后，按时拿着补偿金滚蛋就行。 这简直……幸福来得不要太突然啊。 不过她这种老实头不习惯偷懒，又觉得孙莹莹这次做事厚道（倒忘记她是无辜被炒的了），每天抢着做事情，把工作室打扫得亮闪闪，最后被保洁阿姨拉去谈人生，问她是不是要呛行情？ 她只好收敛下感恩之意，百无聊赖中，昧着良心在工作时间找下家。不过正所谓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她被辞退得爽利，新工作却迟迟没找到，想当快递员都被性别歧视了。眼看一个月就要过去，她琢磨着实在不行就先找个洗碗工、传菜员或者在街上发传单的活儿。 工作找一找还是有的，只是又苦又累钱又少的工作没人肯做而已。 “林小凡，我这边有个急活儿，你来吗？”西点学校的老师打电话给她，“学校承接了一个大型冷餐会，人手有点不够。明天下午到晚上，时薪，很不低哦。” “来来来来来。”林小凡一叠声地回答。 正如罗春力所说，厨艺好是她惟一的优点。难得的是，她是从心底就喜欢做饭。看着各色食材变成色香味俱全的美味，她感觉心里非常有成就感，也莫名其妙的踏实。 “你上辈子肯定经历过饥荒，是饿死鬼出身，不然怎么这么喜欢倒腾吃的东西呀？”罗春力一天不损她两句是不能活的。 “厨艺也是艺术！”林小凡非常坚定的这样认为。所谓艺术，就是要让人类感到美好，不管是看到、听到、还是吃进嘴里都一样。 于是这么抠门的中餐小能手，居然舍得花钱去西式餐点业校学习。自然，水准又是出类拔萃，很得老师的喜爱。这不，有兼职就会找她。而她只要听说有钱赚，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参加的。或者还可以问问老师，有没有此类的长期工作可以介绍给她。 可惜，能赚到一笔钱的开心劲儿，在她蹭老师的车到达宴会现场时就变成担心。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冷餐会是为叶氏公司举办的，地点就在计氏的总部大厦。据说，是公司成立的周年庆典。 林小凡很想打退堂鼓，因为很怕遇到叶肇钧。她对他一见钟情，盯梢的时候又不专业的爱上被监视对像。再这样陷下去，她真的拔不出脚来怎么办？可她实在又舍不得即将到手的劳动所得，要怎么办啊？ 纠结了半天，在换上雪白的工作服之后，她蓦然想通了。 她是在后厨干活儿的人好吗？她只能和各式西点深情凝望。而叶肇钧做为公司总裁，肯定要在会场上露面，断不会到后厨来。说不定还要讲话啊什么的。虽说勉强也算是近在咫尺，可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衣香鬓影，一个油赤麻花，根本不相干的。 “林小凡，拿点巧克力碎过来！”二厨支使。 “林小凡，先别弄这些，待会儿做拿破仑，鲜奶油要现打，酥皮要现烘，因为那时奶油即轻盈又鲜浓，酥皮即香且脆还带点焦，奶油的冷和酥皮的温，两者混在一起现场吃，才是最佳口味！外面侍候的可是大老板，必须最佳。”大厨兼老师在这时候也不忘记讲课。 “真不知道明明叫millefeuille，千层酥嘛，为什么中文翻译过来叫拿破仑。”跟她一样做帮手的小弟咕哝。 “林小凡，把冰激凌装杯！”不知是谁又吼她了。 要不怎么说饱暖思那啥呢，人只要劳动起来，胡思乱想就都靠边闪了。林小凡被使唤团团转的时候，前面的宴会进行得非常顺利。相应的，她的思维都没往那边飘一丢丢，实在忙得顾不过来呀。 “林小凡，公司里还有员工坚守岗位。人家boss说了，让给送点吃的过去。” “好！”林小凡得令，像送外卖的一样，麻利地拎着食箱出了后厨。 叶氏总部大厦非常大，初入者会感觉走迷宫一样。林小凡细心，提前在手心里画了路线图。她按图索骥，顺利完成任务。可惜在返回的时候，手心出汗，路线图给糊了，于是她立即就有些转向起来。 算了，承认吧，根本就是迷路了。 “应该是这边吧？”她对着一条通道自言自语，“似乎有个秘书处。不对不对，应该是总务处。”要命，怎么感觉到处都一模一样？这时候，连个保安都不见，不然她还可以问问路。 犹豫片刻，她决定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偌大个公司，就算大部分人在楼下大厅里，也会偶尔有人出现吧？到时候问问路就好了。哈，她运气真好呀，才过拐角，就看到前面有个男人，扶着墙站在那里。 林小凡惊喜，根本没看清那人是谁，直接就扑了过去。 “劳驾，我去后厨，要向哪个方向走？”她还拍了拍那个人的手肘。因为他好高，拍肩的话比较费力。 接着她暗吸一口冷气，差点吓掉了魂。 叶肇钧！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宴会的中心地带吗？可这里是哪里？ “我……我不是混进来的！是正经的工作，不是跟踪你。”被叶肇钧冷而锐利的目光一扫，没等人家开口，林小凡就主动招供了，“我我我消失就好了，立即，马上！”也不单是怕他追究，更多的是因为见到他就心慌。虽然没出息，可所谓暗恋，就是没办法的事呀。 她抹头就跑，也顾不得方向了。但走出没几步，她又停下来。因为刚才在照面的瞬间，她似乎，仿佛，好像……感觉叶肇钧有点不对头。 她僵硬地站在那儿，鼓了半天勇气才敢慢慢转回身。伴随着心脏擂鼓似的砰砰乱跳，她让那个原本八杆子打不着的男人，再度进入了自己的视线。 叶肇钧果然有问题！ 第九章 狗仔姑娘 他虽然仍然挺直脊背，但身子有些微微发颤，显然是在强撑。他的脸色非常差，苍白得近似透明，林小凡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有冷汗从他额头上滑下来。他倔强的抿紧着嘴唇，可明明需要扶着墙才能站稳。 跑得远远的，哪管他去死，只要自己摆脱这无望的暗恋就好。 上去帮忙，虽然给自己找了麻烦，却不能见死不救。 这两个念头在一秒种之内，于林小凡的脑海里大战了八百回合。最后，后者勇胜。别说她是偷偷爱着他的，就算是路人遇难，也不能当作没看见。 “叶先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她走过去，关切的问，却没敢碰他。 “我没事。”叶肇钧皱眉，这时候还嘴硬。 “要我去找人吗？”他这个样子有点吓人，绝不会没事。 “不用！”生硬的拒绝，似乎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副模样。 林小凡瑟缩，脑海中却同时灵光一闪，冲口而出，“叶先生，我看你这样子像是低血糖啊。你快坐下，这种事可大可小，也是能出人命的。” 叶肇钧还很年轻，经常泡健身房，身材强壮得很。看唇色，也不太像心脏不好的人。再看那熟悉的症状，那么……好吧。最关键的是他没有反驳，证明她关于低血糖的判断是正确的。 “请你先坐下好吗？”她提议。甚至无意中，她握了他的手。 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冰凉，也很符合病症呀。 叶肇钧不想服从，可架不住林小凡情急之下，伸手拉他。他本来就眼前阵阵发黑，腿软得走不了路，哪扛得住外力？于是，只得顺着墙边坐下。 血糖过低，就要立即吃糖分高的东西缓解。林小凡看了看食盒，可惜甜点都送出去了，空无一物。不死心的打开盖子再看，哇嘞，有一块指甲大的残余奶油！ 伸手一抹，奶油颤微微的沾在她的食指指尖上。 然后，她伸指到叶肇钧嘴边，“叶先生先吃这个，然后告诉我到后厨要怎么走，我立即给你拿一杯可乐来。那个东西，升糖超快的……”声音蓦然就低了下去，被叶肇钧质疑甚至嫌弃的眼神一扫，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不合适。 她这是让叶肇钧吮她的手指吗？虽然是好意，可凡事经不起细想，怎么感觉这么色，情呀？再说，他应该成天吃山珍海味吧？怎么会做出这种类似于喝酸奶舔瓶盖的举动？ 尴尬之下，她做了更尴尬的事：手腕一转，自己把那块白白甜甜的小东西吃掉了。自然，随后就后悔，可是来不及，尴尬得面红耳赤。 “不是给我的？”在这种情况下，叶肇钧突然感觉啼笑皆非。他身体很不舒服，可眼前这个笨女人竟然取悦了他，令他感觉好过了些。 你是猪啊，镇定一点好不好？他又不会吃人，更不会读心，不能看透你心中对他产生的粉红色念头，怕什么？路小凡懊恼不已，慌乱的收回手。无意间，碰到了腰间硬物，这才想起身上还有宝贝呢。 “叶先生可以吃这个。”她掏出。 “什么？”叶肇钧再度嫌弃的皱眉。 “这是巧克力保温容器。”林小凡解释道，“巧克力保存的最佳温度是5－18度，温度有起伏，口味就不对了。我刚才给员工送点心，怕天气太热，半路上巧克力化掉，就放在这个保温器里，当场洒在点心上。” 叶肇钧不动。 “快吃吧，很干净的。”林小凡非常诚恳地请求。 “这么多讲究。”叶肇钧咕哝了一句，接过。 见叶肇钧接受了帮助，叶小凡才略镇定了下情绪，有心情观察这个男人。 怎么能有人长得这么好呢？ 这个“好”字是整个人，是一切，并不只是单纯的脸好看。 他穿着得体的深色西装，纯色衬衣，手工皮鞋，袖扣、领带、腕表，无一不精致。即便是随意坐在地上，两条长腿慵懒地伸着，肩膀也保持平直。整个人呈现出低调的奢华感，就像古董，安静中就散发出价值连城的魅力。 再低头看看自己：穿着厨师助理的制服和球鞋，lob头随意扎着，还时不时拿眼睛偷偷摸摸的撩一下，那形象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就是天生蜷缩在角落里画圈圈的那种类型。 越有机会接近，越觉得受打击啊。谁说人生公平的？骗人！ “沿着走廊走，见到岔口就左拐，然后右拐，有电梯。”叶肇钧低沉深厚的男声响起，真好听哇，像香浓的黑巧克力。 “啊？！”林小凡怔怔望着发音者，一时没有回过神。她本来反射弧就有有长，何况现在心还在懵懵懂懂之中，能听见人话已经很不错了。 “你不是要去后厨？”叶肇钧眯了眯眼，“还是，你打算今晚就住在这儿了？” “哦哦，我走，马上走。”林小凡终于回魂，被烫到似的，跳起来就走。 “方向反了。”叶肇钧提醒。 她又像被遥控一样转回来，一边道谢，一边匆忙离开，还鞠了两个躬，走得磕磕绊绊，生怕被怀疑图谋不轨，就跟有鬼追似的，没留意到连保温筒都忘记拿了。 叶肇钧虽然以冷酷无情著称，散发冷气时能令生人勿近，但也头一回看到有人在他面前慌张成这样。他确定自己今天并没有凶神恶煞，只能说那个狗仔姑娘实在太胆小了。不过他一次吃了这么多巧克力，虽然嘴里发苦，不喜甜食的胃也不舒服，但却真的感觉好了些。 他站起来，审慎地整理下衣服。这时，林瑜快步走来。 “老板，你怎么还不下来，该你讲话了哦。咦，这是什么？”他看到计肇钧手里小巧的保温筒，“新型爆炸器？挺精巧的呀。我的妈，好好奇。” “你脑子里还能不能装点别的事？”叶肇钧没好气，随手把放进口袋里，阻止林瑜的爪子情不自禁的伸过来，“走吧。” 他恢复了平时镇定自若，好像刚才的虚弱只是幻觉。不过到了电梯处，他忽然问林瑜，“刚才你上楼时，没遇到什么人吗？” 第十章 春风沉醉 “没有啊。”林瑜答得干脆，眼睛瞄啊瞄，还想拿过那个银色的小圆柱体看看，手痒痒得很，但摄于老板的压力，不敢动。 叶肇钧没理会他，只习惯性的皱眉。 如果狗仔姑娘没走错路，就肯定会乘同一部电梯。没遇到，是又迷路了吗？ “你去叫几个保安四处看看，今天来宾很多，免得闲杂人等乱走。”他貌似随意的吩咐，但一脚踏入电梯时又反悔了，“不，还是不用了。” 狗仔姑娘的胆子这样小，这样会吓到她吧？到底帮助过他，不能恩将仇报。 “一会儿你去后厨，看看是哪家公司承办的年庆活动。然后……”他犹豫片刻，随着电梯的下行，又吩咐，“再查查有谁上过楼，送过吃的东西。” “哦。”林瑜心不在焉。 到底是什么东西呢？难道是储存放射物的，不然为什么要个金属的筒子呀？ “你亲自查，别惊动别人。” “哦。”气体喷剂？反正不能是香水…… “是巧克力保温筒。”叶肇钧几不可见的叹气道。 “啊？！”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叶肇钧把拿出来，认命的递给林瑜，“看完了还我，赶紧去做事。” 谁能想得到，霸道总裁此时的心里在哀嚎。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最忠诚的手下是个逗比？如果不满足他的好奇心，他能神思恍惚好几天！于是，只能忍了。 “哎呀呀，现在什么工具都有啊，装个巧克力都搞得这么酷炫。”林瑜摆弄着手中的东西，笑道，“老板，这个给我吧？怪好看的。” “这是别人的。”计肇钧伸手夺回，“刚才我说的话，你听清了吗？”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林瑜行了个二战时期的美式军礼，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叶肇钧点点头，稳步走了出去。 而在后厨，林小凡回来好久，还处于迷迷瞪瞪的状态。而且，气喘吁吁。 因为，她是从楼梯跑下来的。因为，站那儿等电梯来，心慌。 她和叶肇钧说话了诶！虽然上次在公寓那边也碰过面，但那纯粹是人家训斥她好吗？今天是连说了好几句，她还似乎……摸了人家的手…… 哎呀，除了大而有力，微干冰凉，什么感觉也没有了。为什么记忆这种东西不能像照片那样直观的存储呢？好遗憾。 她这样神魂不属的犯花痴，都没注意林瑜到后厨逛了一圈，也把保温筒的事彻底忘到爪哇国去了。直到工作结束，大家清点用具的时候，她才被追问。 “我没拿回来吗？”她发愣，完全不记得是半路掉了，还是遗落到叶肇钧那里了。她脑海里仿佛有一团团棉絮状的、热乎乎的东西乱窜，堵住了脑回路。 “那是米国进口的，很贵。”老师惋惜的说。 那意思是：你得赔，今天晚上不仅白干了，还得搭上点钱，可怜见儿的。 林小凡听得心一抽抽，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心疼总是难免的，但远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可见，爱情真是良药，能麻痹神经的。 ………… “我觉得你再这样下去，一定会不幸的。”隔着板壁，在黑暗中聊天时，罗春力警告她。 自从被罗春力发觉她的暗恋，林小凡干脆公开心思了。暗恋辣么辛苦，没人分享心情，说不定会抑郁的。再说今天晚上经历的事情太多，回家时哪怕发现罗春力睡下了，也被她挖起来，诉说小秘密。 “能有什么不幸啊，我又不想真的与他有发展。”林小凡不担心。 从来，她拥有的就不多，所以她最大的本事就是珍惜。现在，哪怕是一丁点的开心，也够她品尝的了。就像当时的那一小块指甲大的奶油，不会因为是被碰掉的，被丢弃的，被忽略的就不甜美。 “有个老港剧里有一句台词：找喜欢自己的人很容易，找自己喜欢的人就难了。”所以从这一点上看，她多么幸运！ “屁！”罗春力嗤之以鼻，“如果找喜欢自己的容易，这么多单身狗哪来的？” “你就会泼冷水。”林小凡不满的哼一声。 “好好，那我给你点实质性的建议。”就算在黑暗中，也听得出罗春力在努力哄她，“你不是喜欢电影？我就是电影里的桥段来教你。下回再有机会见到叶肇钧……” “不会有下回的。”老天不可能总这么眷顾她啊。 “总之如果下回见到，你记得，一定狠狠在叶肇钧面前摔个大马趴知道吗？” “你是教我碰瓷？”林小凡霍地坐起来。 那也太下流了！ “呸！你脑洞还能开得偏一点吗？”罗春力鄙视，“看看电影五十度灰，看看小时代，女主都是普通女孩，扔人堆里都捡不出来的。结果呢，在第一次见到高富帅时，啪叽一下摔趴在男主的西装裤前，最后都麻雀变凤凰了。所以说灰姑娘丢水晶鞋这种事已经太老土了，都流行摔跤，知道吗？嘴啃泥、狗吃屎那种。” 林小凡被逗得笑起来。 “别笑，严肃点！”罗春力故意板着声音，“这个题目叫：如何吸引高富帅的注意？人家有钱帅哥就喜欢你们这种蠢萌的货，说白了，就是智商低的。所以你千万记得，下回见面一定要摔跤啊。舍不得摔疼，套不着男神。” “不理你了。”林小凡重新躺下，躺在她那一米宽，弹簧已经吱吱响的床上。 如今是夏夜里，她却莫名其妙的想起一句不恰当的比喻：春风沉醉的晚上。 然而，就在第三天一早，她正打算去老师那里交赔偿巧克力保温筒的钱时，却收到了一个快递。 寄件人地址是叶肇钧的公寓，快递的东西正是那只失踪的。 他怎么知道我的地址？在接到快递的一刻，她先是疑问，惊讶。随后，就是一种又是惊吓，又是窃喜的感觉。 想想也知道，她作为厨师助理去叶氏工作，叶肇钧想要查她轻而易举。重点是，她似乎被他注意了。哪怕只是还个东西这么简单，但在他心里留下印象，哪怕很快就会消逝，她也非常开心。 因为得到过的东西不多，所以特别容易满足。 他知道了她的地址，不会突然跑来找她吧？那她可尴尬了，这种鸡笼似的地方，怎么能让神龙落下脚步？ 不不不，他不会的。看吧，自己就爱瞎想！ 第十一章 他有老婆了? 果然，叶肇钧没来找林小凡。 可是……他的电话却到了。 看到是个陌生的号码，林小凡接听的时候还犹豫了下。不过当那边传来叶肇钧的声音，没报名字她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她惊讶得说不出话，害得叶肇钧连续说了三遍你好。 “林……小姐？”显然，他也没太认真去记住她的名字。 “是。”林小凡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结巴，“叶先生，请问您找我是？” 啊啊啊，他给我打电话了！不是做梦吧？他给我打电话了！ 他！叶肇钧！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林小凡嘴上冷静，心里却已经欢呼雀跃，恨不能撒欢打滚。 说不定在这个看脸的世界，心灵美也能打动异性呢。 “给你一个消息。”叶肇钧的语气有些生硬。 啊？消息？什么消息！不是应该约了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神马的吗？难道是股市内幕消息？他这种身份的人所说的消息，至少应该是那种档次的吧？那样的话，她可就发了哇。听说，某首富的司机就是在工作时偷听各种小道消息，结果在股市发了大财的。可是，她没有钱开户…… 一时之间，林小凡脑洞大开。可这也不怪她，毕竟叶肇钧的行为太突兀。 叶肇钧却把林小凡的痴呆状态当成是要听下文，明天，我的委托人会向法院申请我妻子的宣告死亡申请。你如果有钱投在股市，不妨买点叶氏，会小幅上扬。” “哦。”林小凡机械地应道。 叶肇钧也不多说，直接挂掉电话。 旁边林瑜纳闷，“老板，干吗放消息给别人啊？那个姓林的妞是谁，值得老板你特殊对待？” “没什么特殊的，只是她帮过我。而且到明天下午，所有记者就会风闻这件事，倒不妨以此还个人情，让她抢个头条。”小记者抢到这么劲爆的头条，对于升职加薪得奖金来说，是很有利的吧？ 林瑜一直偷看叶肇钧，结果发现他的表情没什么波动，登时觉得很无聊，眼睛里的八卦之光瞬间熄灭，把林小凡丢到脖子后面，改口抱怨，“严格说来，封若曦也不算是老板的老婆呀，当时那个状况，你们又没……” “登记过，就算合法夫妻。”叶肇钧打断林瑜。 他这个人向来此，不决定便罢。决定了，就一条道走到黑，不犹豫，不反悔。 “目前公司经营平稳，我要离开几天，你帮我盯着点，省得有人浑水摸鱼。” “老板放心！”林瑜信誓旦旦，“宣告死亡的消息一出，整个新闻界都会像爆炸似的，老板还是躲几天清静的好，这边的事就交给陈东明。他不是公关部的头儿吗？这种时候，就该他上了。不过……他会不会使坏？” 叶肇钧摇头，“事关公司，他不会公私不分，也没那么愚蠢。他只是针对我罢了，不用理他。” “我从来就不想理他。”林瑜叹气。 与此同时，就在叶氏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陈东明坐在车里，摇下车窗，正和个老保安说着什么。看起来似乎是有关停车的事，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你是说，公司周年庆典那天，林瑜去调查了一位姓林的厨师助理？”陈东明露出好奇的神色。 “是。”老保安五十多岁的样子，很瘦，面貌平凡，但不经意间流露出精干之意，“我无法接近计肇钧，但以他如今之地位，很多事不方便出手，必然会指使陆瑜。我就盯着林瑜，见那天他去找叶肇钧，回来后却从庆典上溜了。后来调查到，他是去打听一个姓路的年轻姑娘。” “年轻姑娘？”陈东明疑惑了片刻，就笑起来，“咱们叶总是有名的不近女色，不，说浅了，他根本就是不近人情。但是一个厨师助理，想必也不会是什么惊艳美人。那就有意思了，难道有其他的目的？” “是很奇怪。”老保安也皱眉，“可惜对方的负责人也不知道林瑜查那个姑娘是要干什么。” “老钱，你就盯紧这条线。”陈东明发动车子，“咱们叶总从来不做没有理由的事，说不定这就是找出他把柄的机会。” 老钱点了点头。 而林小凡那边，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被关注的对象。半天了，她仍然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整个人在意外接到叶肇钧电话的惊喜和难以置信之后，现在只觉得头顶轰隆隆，仿佛有雷，晴天白日劈过来，令她觉得脑袋都变成两半了。 她没有猜错，他提了股票的事。可重点不在这儿好吗？重点是…… 叶肇钧有老婆了？！ 完全没听说过呀！难道是隐婚？可他这样的人，有什么必要对外界隐瞒？等等，等等，申请宣告死亡？ 死亡！还是申请宣告的！就是说人莫名其妙没了，失去所有下落，几年都找不到踪迹，最后只好“推定”她死了。 这信息量太大了，林小凡完全目瞪口呆！ 孙莹莹叫她偷窥叶肇钧，她照做了。然后，她发现他形单影只，私生活像和尚一样素淡。就算是她，也会偶尔去酒吧玩玩，他却连夜生活场所都不去。如果没记错，他手上没戴没戴婚戒，身边也没有女人。 于是，她就想当然的以为他是单身。那么，孙莹莹事先知情吗？她为什么用尽心机，要死追活地赖上人家？赶着当妾吗？又或者，叶肇钧曾经娶妻的事，连神勇广大的孙莹莹也不知情。还有，他老婆，不，他曾经的老婆到底是哪位？ 他真以为她是狗仔啊，居然提前放消息给她。这算是，另眼相看？而在震惊过后，她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原来，是人就有过去！ 只是叶肇钧的过去，为什么透着那么神秘呢？ 果然，有钱人的世界她不懂，太复杂的事也从来不适合她。她应该从这个不切实际的美梦中清醒过来，仍然回到她原来的生活轨道中。 但是，她做不到。 她不理罗春力的刺探，在自己的小隔间里玩了一天自闭后，第二天晚上，就像自有意识般，她打开电脑，疯狂搜索关于叶肇钧的新闻。 远远关注着他的事总还是可以的吧？她这样劝自己。好歹相识一场，再说她有好奇心要满足呀。 第十二章 杀妻凶手 扑天盖地的，各大门户网站全是叶肇钧的消息。 有的在财经版，更多的是在娱乐版。视频、照片、文字，连他在公司出席活动的旧闻都被拿出来填充版面。播放视频的地方，画面全部被弹幕覆盖，根本看不清图像，网民就像打了鸡血般的亢奋。 果然，公众人物生活的悲剧是大众最好的娱乐。果然，这是个物质时代，所以商界精英成了最大的明星。 何况，叶肇钧还是妥妥的偶像型。 他那样年轻，英俊，多金，手握市值数十亿美元的公司权柄，简直称得上独裁，而今……又重新恢复了单身，天生的话题之王。 在记者的长枪大炮下，他仍然冷冰冰，这成了他被攻讦的大好借口。毕竟是妻子“死”了，他为什么不伤心？哪怕已经时隔四年之久，哪怕他是那种情绪不外露的人，这也成了他的原罪。 幸灾乐祸的人有，破口大骂的有，怀疑论者、阴谋论者更是比比皆是，叶肇钧的人品数值降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虽然了解他的人极少，可架不住所有人都会想当然。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叶氏现任掌门人的品行如此不堪，计氏的股票怎么不跌反涨？股民的信心从哪里来？ 其结果就是……来自叶大少的“前妻”封若曦！ 封家不显眼，但毕竟是富豪之家。公司没什么名气，却是投资控股公司。重要的是他们多年前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得到了叶氏相当一部分股权。而这部分股权做为嫁妆，被封家最受宠的小女儿封若曦握在手里。她这一死，根据他们的婚姻财产协议，股权由叶肇钧全部继承了。自此叶肇钧对叶氏的掌控成为绝对，叶氏的商业发展也极其看好。 之前叶肇钧一直是黄金单身汉的形象，连神通广大的媒体都不知道他已婚的事实。另一方面，若想通过法律宣告死亡，必须由利害关系人提出，而且必须是自然人离开住所，下落不明达到法定期限，也就是四年，才可以由人民法院依法宣告。再经过新一轮人肉深扒，媒体发现叶肇钧和封若曦的结婚登记日也才四年多一点，就是说结婚没多久，戴欣荣就失踪了！ 才一天！仅仅一天而已，媒体能挖出这么多内幕，堪称现代福尔摩斯。 基于以上，又有一个非常可怕又非常合乎人们心理，但只能私下猜测，不能明着说出来故事迅速生成：叶大少仗着自己身材高大，英俊潇洒诱惑封若曦，之后更是骗婚。得手后杀掉妻子，得回股份！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隐婚的原因，免得外界盯着所谓的金童玉女，做起事来碍手碍脚。什么爱情？什么姻缘？根本就是利益！叶大少本来就冷酷无情，做出这种事来是非常可能的。很多事看起来与钱无关，其实就是钱的事！ 可是，为什么封若曦失踪四年，叶家和封家却没有声张……叶家就算了，封家作为苦主却没闹起来呢？ 来来来，我偷偷跟你讲，不能外传哦。豪门恩怨加秘辛，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几个小时，林小凡灌了满脑子各色的奇葩言论，感觉都快吐了。其实总结起来只有三点：一，计氏未来的继承人及掌门人隐婚。二，他老婆死了。三，他老婆是非正常死亡。 至于叶肇钧是个杀妻的大恶魔什么的……林小凡在这种时候坚决不做路人党，是绝对不信的，只为叶肇钧感到愤愤不平而已。难道以为我们国家的巡捕都是吃素的？好好一个大活人被杀了，还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女儿，怎么连点响动也没有？当初报告失踪，一定是调查过的。如果法院受理了宣告申请，就证明所有猜测都是无稽之谈。没有证据就给人定罪，那是臭流氓的行为。 “你听说了吗？听说了吗？”罗春力从外面窜进来，满面兴奋。 “叶肇钧的事？”林小凡不满，“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生活太枯燥了嘛，全民娱乐的时代哪。”罗春力耸耸肩，“不要躲在角落里旁观，那样人容易变阴暗哒。干脆站好阵营，你肯定是挺计派，上论坛跟人掐架去。美少女战士嘛，男神就靠你保护了。” “我不会跟人吵……” “bb更健康。”罗春力无所谓的挥挥手。 林小凡犹豫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其实……之前他电话过我，说了他前妻宣告死亡的事……还叫我买股票来着……” “那你买了没有？”罗春力跳起来。他的关注点，永远那么与众不同。 “没有……” 罗春力立即捶胸顿足，林小凡也觉得自己奇怪。 她和罗春力的助学贷款还没还完，家里又负债。一般而言，她虽然不是贪婪的财迷，可对钱也是很着紧的。可这次，她居然很麻木。她想，她最近可能昏了头了，失误踩过界，但似乎回不来了。 “你说叶肇钧给你打电话？他怎么有你号码的？”罗春力后知后觉。 “公事而已。”林小凡恹恹，突然很不想说话。 也许，是被自己的幻想和感觉蒙蔽了眼睛，但她就是觉得叶肇钧不会是杀妻恶魔。他虽然冷淡，但应该不是坏人。她很想帮他，可她却想不出能做什么，她连自己也守护不好，拿什么去拯救男神呢？那种无能为力令她非常沮丧。 为此，她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幸好孙莹莹没回来，并没人找她麻烦。但她不知道，计肇钧却因为她而心情愉悦。 “老板，在这件事曝光之前，媒体没有头条啊！”林瑜的脑袋都要扎到手机里了，“您不是提前给一个姓吕还是姓林的妞，漏过消息咩？”手指还在那不断的翻屏，就像通了电似的。 叶肇钧的双腿架在桌子上，衬衣的袖子挽着，正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拿着文件再看。 他没抬头，也没说话，似乎没听到，可是林瑜的话却让他心里莫名的有一丝舒服。虽然，他不知道林小凡为什么没报消息。 法院的那件事暴出之后，哪怕群情沸腾，哪怕是千夫所指，各方的反应都在他预料之内。他凡事笃定，唯独林小凡……脱轨了。 第十三章 说走就走的旅行 “奇怪的女人。”林瑜低声咕哝一句，马上又转了话题，“老板你还是避避风头吧，虽然不怕他们，可成天围着那么多人嗡嗡，神烦。” 叶肇钧终于抬起了眼，“啪”的把文件合上，“今晚就走。” 在林瑜的掩护下，天黑的时候，叶肇钧熟练地摆脱狗仔们的紧迫盯人，中途在林瑜家门外，换上那辆早停在那里，却没在公司登记过的车子，向远方开去。 川流不息的城市街道，他孤单的前行。辉煌的灯火就像他不确定的心意，明明灭灭，快速闪过，却又反复浮现。在路过一家蛋糕店的时候，某个地址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他犹豫了下，终于把车子掉头。 在偏远的城郊结合部，林小凡租住的破旧楼房前，叶肇钧停下他的suv。 他和他的车与这个地方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可他却很是自在，就连那嘈杂浑浊的空气都似有熟悉的感觉。只不过他下车走了走，又不知自己要寻找什么。他自嘲的笑了笑，打算离开。却刚好这时林小凡拎着才买的两份凉面回来了。 “叶……叶……叶先生……”别结巴！别结巴！ 愕然望着眼前的男人，林小凡吃惊不小。但也奇怪，叶肇钧无论何时何地出现，她总是不会认错。好像身体里有雷达，自然就会反应。 “这几天，你有重要的事做吗？”叶肇钧走过去，问得突兀。 “没有……吧？”林小凡怔怔的，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 “那好，跟我走。”叶肇钧直截了当。 在林小凡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已经把那两份凉面拎过来，直接丢到旁边的垃圾筒里，然后把发呆的某人推上车。 直到车子驶离这片区域，林小凡才小心的问，“我们去哪儿？” “不会绑架你的。” 直到车子在国道上奔驰，林小凡才第二回问，“要去的地方，很远吗？” “远。”叶肇钧认真开车，盯着路面，“忘记问了，你身份证带了吗？” “就在钱包里。”林小凡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编织小手包。 她是出门买晚餐的，自然要带钱包啊。 直到车子行驶了两个小时，叶肇钧给车子加油时，林小凡才最后问，“需要我离家很长时间吗？” “几天吧。” 林小凡只“哦”了声，就跑去加油站旁边的电话亭打电话。 “你凉面买到米国去了？他们进化不好，毛都没褪干净，有凉面吗！”才叫了一声罗春力的名字，后者就在那边吼，“我要饿干了，你回来收我的木乃伊吧。” “没买着。”事实上，被叶肇钧丢进了垃圾筒。 有钱人真是败家子，好浪费！ 仿佛为印证她的话，肚子咕咕咕的连叫三声。她也很饿好吗？为了排遣郁闷的情绪，她白天大扫除，体力消耗很大的。 “没买着就回家吃泡面，你到底野哪儿去了？”罗春力仍然火大，“也不带着手机，我在附近跟疯子似的折返跑，也没见着你人！你现在在哪儿，赶紧给我滚回来！要不，我去超市买点速冻水饺来吃吃？”说到后来，声气明显弱了。 林小凡不禁露出微笑。 她知道罗春力不是因为饿而发脾气，是揪心她的安全。可他提心吊胆了这么长时间，最后还要关怀她吃什么。这种温暖的感情，是她前二十几年，不管多辛苦也要努力生活的巨大动力。 “你放心吧，我没事，真的很安全。不过我要离家几天，你别担心。”林小凡和声细气地说，“也别总吃冷冻食品，去楼下的小餐馆包几天饭，很划算哒。” “等等，你要干什么去？”罗春力警惕起来。 “你别管了，总之别大惊小怪，也不许惊动家里。就这样了，过几天我就回来。不多说了，拜拜。”她果断挂掉电话。 不然，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和回答。或者，也会犹豫，不会这样不问情由的跟着叶肇钧走。她心中忐忑，没注意到电话没有挂好。 远在家里的罗春力快疯了，对着发出盲音的手机连喂出一串来，“别不多说啊。你说啊，你倒是说啊，你这死丫头，到底要干什么去啊！天生的笨蛋，别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他急得乱抓头发，突然意识到查来电显示，然后重拨回去，对方却一直占线。 “坏了，她别再被人拐卖了。”罗春力额头上的青筋浮凸出半寸高，看起来像要爆开似的，“不行，得报警。”他钥匙也忘记拿，直接冲去派出所了。 在加油站这边，林小凡打电话的时候，叶肇钧一直透过车窗玻璃望着她。 她是多傻气的姑娘，他说走，她什么也不问，就跟着走了。并非有目的，有企图，只是轻信他人。或者说，轻信了他。 她又是多平凡的姑娘，长得不算美，穿得又旧又过时，头发就那么随意散在肩头。可不知是不是加油站灯光的关系，此时此记，她笑起来的样子格外动人。 甚至……她微笑的时候，他好半天才意识到，他的唇角也竟然跟着上扬，多年来都紧绷着的内心，都似变得放松和宁静。兼之，软化了下来。 他看着她进了加油站的小卖部，出来的时候拎着个廉价的大塑料袋 “我买了点吃的东西。”她献宝似的，有点讨好的笑，又像是局促，“虽然只是些速食品，但我不知道叶先生还要开多久的车。如果长时间不吃东西，低血糖再犯了就太危险了。”说完，自己的肚子又连叫几声。 太尴尬了！林小凡别过脸。 叶肇钧有些好笑，却善良的假作没听见，一边把车开进车道，一边问，“都是什么？拿出来吃吃看。” “就是饼干啊，小包装的糕点啊，一些饮料和水。方便面要到有热水的地方才能吃，啊，还有糖果和能量棒。”林小凡低着头，窸窸窣窣的在袋子里翻，神情看起来特别专注温柔。 “叶先生吃饭不按时，时间长了，也难怪有低血糖的问题。”情不自禁，她带了些批评和教育罗春力的语气。 罗春力=小孩子。而且，还是个暴躁又毒舌的小孩子。偏偏，长得有些瘦弱。 “这是你长期监视我得出来的结论？”叶肇钧问。 第十四章 都是肚子惹的祸 林小凡很不好意思。 毕竟，偷窥的行为在道德和道理上都是有些欠缺的。 叶肇钧见她低下头，心又软了软，示意了一下后座道，“我包里有吃的东西。” 林小凡连忙服从命令，欠身向后，想把那只孤零零躺的包拎过来。哪想到这时候车子有点小颠簸，她一时没有站稳，整个人撞向了方向盘。 车子猛然向侧打滑，幸好叶肇钧反应迅速，紧急调整方向，骤停在路边。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小凡连忙支撑起倒在叶肇钧身上的自己。慌乱之中，爪子直接按在了人家脸上，“这个……也对不起。” 叶肇钧深吸一口气，免得发火，“别总是对别人道歉。”忽然，她这种小心翼翼中带点惧怕的样子令他不爽，“我开车不稳，分神了，也有错。” “是。呃……不是啦……” “可是，你什么不系安全带？行车期间不能随意站立不知道吗？很多不起眼的小事，都是大事故的诱因。你想拿东西，不能请我先停车吗？你这样突然就站起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至少，你也要提醒我一声……” “哦。”林小凡咬了咬嘴唇，别过脸。 “你想笑？”叶肇钧敏锐的发现气氛不对。 “没有！”断然否认，但声音发颤。 “有什么好笑的？幸好光线够好，路上又没人。” “真没有笑！” “说，笑什么？” “你……叶先生……”经不住两句威胁吓唬，林小凡就招了，“你一本正经的分析责任，表情还那么严肃认真，让我突然想起了小学的班主任……” 本来她是有些惊惶的，一来因为车子的意外状况，二来怕叶肇钧发火。但是不知为什么，叶肇钧和小学老师的脸重叠起来，搞笑的感觉就有些控制不住。 这样不是叶大少啊！ 他应该对这些小事很厌烦，不搭理她，只负责下命令和问责惩罚就行了，对吧对吧？跟他见面也算好几次了，他向来是高冷男神范儿。画风突然变化，冰山总裁秒变唐僧，叫她能怎么办？ “你觉得我在教训你？”叶肇钧的面子有点挂不住。 总觉得面前的姑娘是现今这世上少有的小白兔型，哪想到这么可恶的！ “没有没有。”林小凡双手连摆，努力板起脸，“叶总教训的是。” “你老师长得很帅？” 噗…… 快半百的四方大脸白胖子啊！笑起来就像要哄你回家去看金鱼似的。他到底是怎么和叶肇钧英俊到无比伦比的脸重合的？他到底是怎么和叶肇钧英俊到无比伦比的脸重合的？难度真的真的很大啊。是她的脑回路走奇幻路线了，还是和叶肇钧这样鸡同鸭讲出的喜剧效果？ “有那么好笑吗？”叶肇钧火了。 有啊有啊。林小凡心说，但看到那张帅脸半点笑纹没有，帅哥周身的温度又下降了至少十度，她连忙调整情绪。 想想，是可以理解哒。任谁被嘲笑，或者被想象成另一个奇怪的人，都会火大。何况叶肇钧从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两个人也没有熟到能开玩笑吧？再者他这种男人端着习惯了，她突然这么猥琐，也实在是……很尴尬。 “要不，先吃东西？”林小凡试探，询问。 “先吃点东西！”命令。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林小凡心想：都是肚子惹的祸。她只要吃不饱，胆子就会变大，会做很多不可理喻，之后再后怕的事。人家是喝醉误事，她饿肚误事。看吧，刚才还出幻觉。 叶肇钧心想：他饿过头就会较平时爱说话，除非特别注意和控制，不然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可见啊，食物是多么重要的物质。人只要一饿，那是什么怪事都做得出的。 而且，在千千万万人之中，他们居然是有相同怪癖的同类人。 这，算缘分吗？ “看看有什么吃的。”叶肇钧长臂略伸，本想把林小凡丢出车，最后却是把后座的旅行袋拿过来。 林小凡认命的执行任务，但翻了半天……包是名牌，可再名牌，里面除了一些衣物，却根本没有半点可入口的东西。 “没有。”她举手报告。 “没有？”不可能！ “真没有，不然叶先生自己看？”把包略举了举，敞着口示意。 妈的林瑜！叶肇钧暗骂，做什么什么不行，吃什么什么没够的小子，他预计要开半夜的车，那小子居然敢声称都为他准备好了一切。结果呢？就理了就几件破衣服就行了？ 此时，钻进叶肇钧单身公寓，继续跟狗仔捉迷藏的林瑜突然打了个寒战。 咦，有杀气！来自远方……什么情况？ 而在空无一人的路边，林小凡已经把自己的廉价塑料袋拎出来，“先吃这些吧？”虽然口味不太好，但总比没有强。 她的及时解围，令何时何地都习惯大局在握的叶肇钧不那么尴尬了，只低低的“唔”了声，动作僵硬，高傲的表示勉强接受建议。 随后他发现，林小凡很会照顾人，且非常自然又不做作，似乎习惯了。递给他的吃食，总是拆好了包装，小心的露出要咬的部分，让他拿起来方便又不会脏手的。他这边才吃了一口，她那边已经把矿泉水拧好盖子，就放在他随手可拿的地方。甚至，旁边还备了餐巾纸。 有时候，体贴他人是一种良好的教养。 而这种被温柔对待的感觉，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尝过。 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是根本再无可能。 但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再看旁边，林小凡也开吃了，非常安静和专注。难吃的超市食品，居然也能让她吃得那么津津有味，令他也食欲增加。 他却不知道林小凡觉得自己要饿死了，这些东西都不够她塞牙缝似的。不过她虽然出身贫穷，但家里的老式家教很严格，所以举止半点也不粗鲁，仪态很好。 于是，在漆黑的夜里，除了路灯一路向前延伸，连星月都无光。 高速公路上，偶尔有零星的车子掠过，就像飞速奔跑的游魂。 紧急停车区内，一辆略显神秘的suv打着双闪灯，里面有一男一女正在里面发出奇异的声响。 车+震？想得太多了小盆友们！人家正奋力地，嘁哩喀喳吃东西。 第十五章 世外桃源 略填饱肚子，身体内的激素水平迅速恢复正常，大脑也不会再分泌奇怪的物质，他们的行为言谈终于都变回原来。 叶肇钧径直开车走，酷酷的沉默着，林小凡也不多嘴，纯粹包子样。两人都保持安静，直到后半夜的时候，他们进了临市……的机场。 “我们要去哪儿？”当叶肇钧找林小凡拿身份证买机票时，林小凡才惊疑。 “现在知道怕了？”叶肇钧忽尔一笑，“晚了。” 他大步向前走，路小凡被动的跟在后面小跑。脑海里却想：哦，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邪魅一笑，果然惊心动魄。不过他跑到邻市来坐飞机，大约是躲避狗仔。 等拿到机票的时侯林小凡发现他们要飞到祖国的西北地区。 “要去干什么？”她终究做不到完全不闻不问。 这一回，叶大少纡尊降贵的给了个准信儿：度假。 度假？！ 度假带她干吗？虽然她是后知后觉了点。虽然她像被拍花子小孩似的，借着迷药的劲儿，随便跟人走了。但，也绝对没想到是要去度假！！ “为什么带我来？”壮起鼠胆，终于还是再问。 头等舱的休息室，环境清幽，沙发舒服，还有服务人员侍候，令林小凡自然的放低了声音。到离家远的地方上大学，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寒假的时候正赶上春运，站票是经常的。如果有卖挂票的，把她挂在车顶，她也能坚持回家。机票到底比较贵，她很少买，哪怕是打折的经济舱。 现在……这情况……就算显得很土鳖她也得说，她真心有些不适应。 而但凡强大的物种吧，遇到弱小的猎物，就算不吃，也喜欢戏弄。不管看起来为多么威严、多么正经的那种也一样。譬如狮子，喜欢把小羚羊扒拉来，扒拉去，动物世界都演过的。 于是处于优势地位的叶肇钧忽然对劣势的路小凡俯下头来，“你说呢？” 蓦然之间，气息相闻。 林小凡摒住呼吸，很没种的错开眼神，慌乱到瞎子都会看出来。 这这这……这是要亲她吗？凑那么近，眼神暧昧，似笑非笑，根据书本上的理论知识，很像是要kiss。 “你脸红什么？”叶肇钧的声音很近，呼出的热气喷到她的耳朵上，“带你来是因为……”他拖了个长声，“得有人做饭！我讨厌陌生人在我身边转，也讨厌自己弄吃的，更讨厌吃得不好。你，大概可以吧。” 哦，原来是带个工作人员。或者说，佣人。林小凡明显松了一口气。 叶肇钧没错过林小凡的任何微小表情，她的反应令他诧异的挑挑眉。这个傻姑娘，再度从他预计的轨道脱出。 他是个成熟且精明的男人，身份地位令他时刻身处花丛。所以他很清楚的知道，林小凡喜欢他。但喜欢他的女人太多了，根本不稀奇。 稀奇的是，林小凡好像只是“喜欢”他而已，从不妄图与他发生些什么，或者从他这儿得到什么。他故意让她误会，又说出不堪的真相，算是对别人自尊心的打击了。实话说，身为男人，这样做真的很无耻。可她呢？似乎并没有被侮辱和被伤害。 无欲则刚。这姑娘不是傻瓜，只是压根没有多想。 “那……带薪吗？”林小凡很奇葩的又问了一句。 叶肇钧正进行复杂的心理活动，突然被这么问，心里防线还没建起，就率先崩溃了。行，他服了她。 林小凡见叶肇钧没回答，以为被鄙视了，有些讪讪。不过她并不羞愧，凭自己的劳动赚取利益，多正当个事。再说，这证明她的厨艺得到了认可。 “你总这么乐观吗？”叶肇钧牛唇不对马嘴的问。 “我应该悲观吗？”林小凡愕然反问。 叶肇钧没回答，只抬腕看了看他的劳力士，“走吧，到时间登机了。” 他仍然把她扔下，自顾往外走。但他知道，她会跟上的。 他看似什么都拥有，可却总觉得紧张和压迫。而林小凡一无所有，可却乐天知命，随遇而安。怪不得，她让他感到舒服。到现在他也才明白，他是出来躲清静的，却为什么忽然想要把林小凡带在身边。 孤独，他原来也是害怕的呀。 而头等舱的好处，就是乘客只要睡一觉，第二天早上就到达目的地了，只要路程不是太远的话。 林瑜这次做得不错，安排接机的人是叶氏分公司的，也是可信任的。那人只负责把一辆全地型山地车交给他们的叶总，之后速闪。一直低眉顺眼，连林小凡是谁都没问，更没有多看一眼，职业素养非常高。 林小凡本以为叶大少度假，肯定住超五星，如果有七星，必是七星级大酒店的总统套房。她小人物没见过世面，这次也跟着享受一回。哪想到经过几小时颠簸，车子开到一处不知名的山脚下，然后她又被带着爬了两个小时的山路。 注意，此处山路不是铺好台阶的，而是山民们走啊走啊踩出来的那种。 可当她站在半山腰，站在那掩映在一片树林后的木屋前，简直惊呆了。 世外桃源啊！超五星和七星什么的，简直逊毙了！ 虽说是木屋，虽说在山间，却非常精致……石阶、门廊、斜顶和落地的玻璃窗。草地修剪得整齐，四处都很干净。虽然没有菜地、花园和动物，却有一口水井，显然常年有人打理的。 此处，倒像个隐士的隐居地。不过嘛，是个很小资很有钱的隐士。 原来这就是新钱（暴发户）和旧钱（上流社会）的区别！ 在深山老林里开出这样的优雅地方，周围鸡犬不相闻，远离繁华喧嚣，无比贴近内心。开着私人飞机到意国吃个早餐，到地中海游个泳什么的与眼前的一切比起来，实在是太俗气了。 “赶紧做饭吧，我饿了。”林小凡正满心诗情画意，叶大少很煞风景的来了一句。接着，他大步踏上台阶，拿了钥匙，开门进去。 真是的，这地方适合修仙好吗？要飞升，就得辟谷！林小凡低声咕哝，第一次对她的男神产生了不满。因为，实在太破坏画面感了嘛。 第十六章 同居 “没有食材怎么办？”在简略参观了下房子后，林小凡立即举手报告。 巧妇难为无米之饮，她就算有心大显身手，目前也没办法了。 木屋的造价应该非常高，外围是充满野趣的篱笆小院，内部的装饰和装修看似朴实自然，到处散发着原木的气息，其实各显精妙设计，更不用说家具用品全是高档货了。总之，总体风格是中国风，低调奢华风。是那种如果不饮着茶下几盘围棋，不写毛笔字，不画点山水，不做诗赏雨吟月，都会觉得很不好意思，觉得辜负了这山居景致似的。 房子在结构上是一层，总共三居，另两个极大的厅，各自对着房前屋后。林小凡自动自发的把那间最小的房间认做自己的。卫生间倒是在室内，设备也很先进，有抽水马桶，太阳能热水器，漂亮浴缸，可惜厨房另设在屋后的院子里。 对了，没有电，自然也没有一应电器。 没有电话，手机也没信号。 没有煤气，只有早准备好的柴禾，做饭要烧灶的。 没有暖气，但厅里有花式繁复的古典熏笼，难道冬天过来要烧炭取暖？好在现在是夏天，门窗上配了纱窗，只要防了蚊虫就不会太难过。 这样的条件令林小凡在最终的惊艳后，产生了一种与世隔绝感，好像穿越了时空。这对于习惯现代生活的她来说，感觉又不方便又新奇得很。 “往下走两公里多一点，有个村子，可以买到食材。”叶肇钧已经麻利的换好了家居服……质地很好的polo衫、牛仔裤，很适合山地行走的单靴。 仍然很好看。 所以说，关键还是看脸、看身材，穿什么都是锦上添花的事。 可是，这边走路要以里数来论吗？听起来很远的样子。还好她穿着类似于运动装的短袖t恤、长裤和球鞋，不然早就阵亡在了路上。 “顺便，你也买两件换洗的衣服。”叶肇钧边说边往外走，看也没看林小凡一眼，但却注意到了这些细节。 林小凡很容易满足的，当下就高兴起来。她乖乖跟在叶肇钧身后，看他熟悉地穿过交叉纵横的小路，七拐八拐，上上下下地走了差不多四十多分钟后，到达一个规模不小的村子。 山路和平地不一样，很难走。虽然叶肇钧默不作声的几度放慢脚步，虽然林小凡从小辛苦生活，体力很好，还是累得气喘吁吁。 “多买点吧？省得来回跑。”叶肇钧决定。 “天气热，容易坏啊。”又没有冰箱。 “有井。” 是哦，有井。据说，井水天然保鲜，短期储存食物是没问题的。但，这么多东西拎回去也是问题。肉蛋菜加上米粮油盐，很重的。 于是，叶肇钧又高价买了辆坏掉的自行车。虽然不能骑了，但推着载物还可以。之后，林小凡又挑了几件土布的女服，两人才往回走。 “要不要在农家先买点现成吃的？”林小凡提议。 他们到达山居的时候已经中午了，折腾到现在，已经下午一点多。她倒是很抗饿，跟骆驼似的，有好吃的就食量很大，暂时没得吃时……虽然会做一些胆大的奇怪举动，但也能挨很久。 “难吃，不买。” 那意思，宁愿饿着也不能委屈了嘴巴呗？真难侍候。林小凡腹诽，却在回程时努力加快速度。她什么也没说，不过当计肇钧看到她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在额头上，只觉得这个姑娘真是温柔又善良，总是在为别人着想，难得的好品质。 可是当林小凡顾不得洗脸换衣，麻利的和好面，调好馅，打算做个鸡蛋馄饨面，再配个小葱拌豆腐的时候，问题来了：她不会生火！ “起开，笨死了。”肚子饿的猛兽开始烦躁，才产生没多久的好感迅速消散。 他生火的技术相当高超，很快就把灶烧热了。为了免得因肚饿而多话，他干脆主动参与劳动，把暂时不需要的食材放进干净的铁桶，吊到井下冰着。 林小凡偷偷观察，觉得这画风相当喜感，穷人家的女孩子离了现代化设备就没办法生存，反倒人家正经的富家大少具备相当的生存技能。 这世界太颠覆了！ 难得的是，他做这些活儿的时候，身上怎么还能保持整洁呢？ 她一边洗锅做饭，一边回忆刚才叶肇钧的动作，决定以后自己动手。毕竟她被带来就是要做饭的嘛，本职工作必须要做好。令她格外愉快的是，虽然缺少调料，但因为食材新鲜得不得了，井水品质上佳，最大程度的保证了她厨艺的发挥。 这从叶肇钧的食量上看得出来，他连吃了两大碗，去盛第三碗的时候发现林小凡还没吃，犹豫了一下就丢下碗筷，说去饭后散步。 “你不要乱跑。”临走时他吩咐，“这么大个山，又人烟稀少，丢个把人，几年找不到也可能。” 除了饿肚子的时候，林小凡向来胆小，闻言很认真的点头答应。但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想起失踪的封若曦，他的前妻。不会，是从这山里丢的吧？ 这想法吓到了她，害得她努力半天才把这念头压下去。其实，她也没时间四处逛，匆匆吃过饭后要收拾厨房。之后又四处打扫一下，争取让“老板”对她的服务更加满意。 眼看天近黄昏，叶肇钧还没回来，她越等越不安，干脆就先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洗澡换衣服。 可能是因为太疲乏了，加上精神一直不放松，洗过澡后，她只不过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连头发也没擦干，结果竟然就睡着了。 再睁眼，阳光灿烂。 她有瞬间的疑惑，还以为是从自己租屋的小床上醒来，开口就想问罗春力几点了。可蓦然，周围的环境令她迅速回忆起一切，猛然坐起。 天哪，猪的睡眠质量也没她好吧？她是做饭的，居然没做晚饭，就这么睡到这时候！那叶肇钧吃的什么？怎么没叫醒她？以他的坏脾气来说，应该直接把她从床上拎起来，丢到院子里才对。 再看身上，盖了一床被子。想起迷迷糊糊间，是觉得冷来着，后来也不知怎么就暖和起来。山间的夜，温度很低，是叶肇钧照顾的她？ 他们单独相处，一起买东西，一起做饭吃，还睡在同一屋檐下，算不算…… 同居? 第十六章 林小凡，进化! “啪啪”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林小凡从与叶肇钧“伪同居”的暗喜中回过味来，暗骂自己没出息。 她选的小房间是阴面，正对着后院的厨房。她站起来，从窗帘的缝隙中循声望出去。然后……一动不动的站了片刻，用手抹了抹下巴。 口水简直不要流太多！ 晨光中，叶肇钧在劈柴。 劈就劈吧，干嘛出那么多汗？出汗就出汗吧，干吗果着上身？果就果吧，干吗动作这么有韵律，干吗汗渍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着迷人光泽？就连左肋上那个魔鬼脸似的伤疤都生动起来。还有，肌肉有必要伸缩得那么润美吗？大腿有必要满是力量感吗？这令他看起来就像一头矫健的猎豹，充满了野性而性感的魅力。 她明明是草食女，可如今她似乎要像肉食类进化了！本能啊，荷尔蒙啊神马的，这些化学范畴的东西果然是人类最忠实的反应。 她悄悄退回床边，坐下，努力让砰砰乱跳的心平静下来。然后快速换上昨晚洗干净，现在已经干了的衣服，跑到后院。 叶肇钧正好劈完柴。 于是林小凡刚才欣赏了他的背面和侧面，如今又不客气的浏览了一下正面。 “叶先生，对不起。”脸红，低头，显然不是因为抱歉。 不过，“纯洁的”叶肇钧还以为她是愧疚，扔掉斧子道，“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没事总道歉吗？” 包子虽好，白白软软，热气腾腾，看着就可爱，大约尝起来味道也不错。但总这样，人会缺乏自信的。 奇怪了，为什么他一见到她，总是会想到吃的东西？叶肇钧默然。 “可是，我昨晚睡过去了。还有……谢谢叶先生……的被子。”林小凡继续检讨自己，是真的不好意思来着。 “你来是为我服务的，冻病了岂不麻烦。”叶肇钧露出很嫌弃的样子，“我去洗澡，你把柴禾搬到厨房里去。” 林小凡答应了声，又追上叶肇钧问，“现在要不要做早饭？” “你这是说废话吗？” “那你昨晚……” “我在厨房找到几个甜丝丝的小圆饼，勉强能吃。”其实，是很好吃。 “哦，那是芝麻糖饼。”林小凡听说叶肇钧没有饿肚子，心情秒好，“叶先生有过低血糖的症状，那就绝对不能长时间不吃东西，随身还要备着升糖快的小零食。之前我看叶先生的饮食非常不定时……”说到这儿就闭了嘴。 她从哪里得知的？还不是监视人家的时候发现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对这种病症很熟悉？”叶肇钧问。不会，是病友吧？ “我妈有低血糖症……还经常忘记在口袋里放着糖果什么的。有一次，差点出大事。”林小凡想起妈妈，心里倏然一酸，眼眶发热。为了掩饰，只好低下头。 不提还不觉得，一提她才发现有多么想妈妈，想家。 如果在妈妈身边，多艰苦的日子也不会觉得，总有妈妈遮风挡雨。哪怕这个月的生活费早没了，也能乐呵呵的等到明天。不像现在，什么都要靠自己。 听到过一句话：女孩子，何必活得这么拼命？ 可她不拼行吗？她不拼，就要依靠家里。她已经大学毕业，不能再啃老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该问的。”叶肇钧怔了怔，歉意的道。 林小凡听他的声音整个放低了，茫然望向他。见他有些无措，突然就意识到一件事，“你……叶先生，你不会以为我妈死了吧？”她惊讶地问。 “难道没……” “当然没有啊。”林小凡连忙纠正，“低血糖症虽然有些危险，但平时饮食保持规律的话，也不是要命的大病啊。” “那你表情这么沉痛！”静默了数妙，叶肇钧突然吼了句。 有这么让人误会的吗？她是故意的吧？那模样就像失去亲人似的。看，现在还泪汪汪的。好不容易他有点同情心，还放错地方了。实在是……太尴尬了！ “那……那我是想我妈了……”林小凡解释，但没什么底气。 “赶紧做饭，谁让你闲聊的！”叶肇钧大步往屋里走，“从现在开始，三餐加宵夜按时照做，不要影响我早晨去爬山！” 望着叶肇钧气得有些僵直的背影，林小凡想笑。 这位霸道总裁，其实挺心软的呀。 远在深山的二人，纵然有些小误会，整体气氛却是平静的。远在城市里，情况就激烈多了。 首先，林瑜再也周旋不下去，终于被媒体发现叶肇钧失踪的消息，全体狗仔发誓要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陈东明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可惜他同样不了了解计肇钧的去向，只能派老钱去查。 其次，罗春力急得差点撞墙，两眼不断盯着手机，跟派出所耗上了。 “你们到底立不立案？”他的小瘦胳膊冲着巡捕连挥，“人命关天，若是我家小凡真出什么事，我要告你们不作为！” “按法律规定，人员失踪超过24小时才立案。如果是少女和儿童走失，就没有这个限制，一经报案，我们警方会立即帮助寻找。”巡捕都要烦死这个娘娘腔了，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林小凡已经二十三岁，本人大学毕业，智力至少是正常的吧？何况她之前打过电话给你，并不是无故失踪啊。” “我们小凡容易轻信别人，万一是被拐卖了呢？”罗春力嗓子都哑了。 “被拐卖的人，怎么有机会打电话回家，而且语气轻松？” “总有例外的吧？”这就有点强词夺理了。 “好好，算你说得有理。”巡捕做了个向下压的姿势，息事宁人的道，“可是我们已经有了行动，按你说的电话号码找到了那个加油站，由当地派出所配合调查。虽然那个加油站到没有录像设备，但据工作人员讲，确实看到过疑似林小凡的姑娘在前天晚上出现。不过她是跟个男人在一起，没有被胁迫，还买了一些吃用的东西，显然是……出于自愿。” 第十七章 陪我坐会 “她……她要是被糊弄了呢？”罗春力就是无法放心。 “你知道我们警力有多紧张？”巡捕也急了，“在你胡搅蛮缠的时候，有多少事等着我们去做，有多少人比你需要巡捕？你这是浪费警方资源！” 罗春力一时语结，因为他确实没有更多证据。 但他就是理智不了，能做到理智对待的就不是真感情。 “那你把那个加油站的地址告诉我总行吧？”他想了想，还配了一声哼，“我自己去找，这总不碍你事，不浪费警方资源了吧？” 巡捕唰唰唰写了个地址。 罗春力看了一眼，跟忍者神龟似的，噌一下就消失。 巡捕脱力的摇摇头，才坐下，旁边又走出一个人来，正是陈东明暗中联络的那个老保安，老钱。 “什么情况啊？”老钱问，很熟稔的样子。 “八成就是一个小姑娘离家出走。”巡捕无奈的道，“这人缠了我们整整的一天一夜了，简直有被迫害妄想。” “真没问题？”老钱试探着问。 “真没有。”巡捕扒了扒头发，“看起来倒像是跟个男人私奔，或者来什么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现在的孩子不懂事，被心灵鸡汤灌得忘记责任了都！” “刚才听了一耳朵，说在什么加油站经过？哪个加油站啊。” 巡捕把写着地址的纸给老钱看，不禁纳闷，“老钱，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后者笑了。 当天晚上，陈东明就得到老钱的消息。这一次两人见面，是在陈东明的家里。 “咱们的计大少真带着路小凡去了临市？”陈东明有些惊讶，“真是奇了怪了，他和那个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之前没有过半点蛛丝马迹啊。” 老钱摇了摇头，也表示不解，“幸好之前我从林瑜那儿注意过这姑娘，不然没人能逮到叶肇钧的行迹，他很谨慎，有相当的反侦察能力。” “那他现在在哪儿？”江东明问。 老钱再度摇头，“我去那个加油站问过，叶肇钧开着一辆黑色奔驰suv，这辆车并没有登记在公司或者他个人名下。我查了下，名义上属于林瑜。” “那就是他的掩护用车。” “嗯。”老钱终于点头，“我又找朋友调了高速公路收费站的录像看，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去了邻市的机场。” “就是说了除了公安机关，没人找得到他了。”陈东明吁了口气，说不清是叹服还是无奈，“他若从本市机场走是不行的，有狗仔专门长期埋伏在那儿，就等着逮名人呢。”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他不会跑了吧？” “他为什么要跑？”老钱反问，目光闪烁。 陈东明打了自己嘴一下，“这种话真是白痴。他是叶氏惟一的继承人，坐拥这么大个商业帝国，一呼百应，要什么有什么，现在连封家的那部分股权也拿回来了。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提防着马失前蹄才对，怎么会离开？” 老钱沉默。 “是我太急了。”安静了片刻，陈东明才说，“我坚信他有问题，他就一定会露出马脚。我有一个不太厚道的主意……咦，你刚说有个叫刘 罗春力的，跟叶肇钧身边那个姑娘住在一起，他是什么人？” 老钱张了张嘴，想起在加油站看到罗春力逼问得工作人员快上吊的死缠烂打劲儿，隔了好几个小时都替别人头大。能跟罗春力相处，姓叶的姑娘定然好脾气。 此时此刻，被老钱想到的刘春力正在逼仄的租屋里困兽似的转圈，嘴里不住的念叨着：小凡回来！小凡不要！ 从加油站打听来的消息看，小凡十有八九是跟计肇钧在一起。不然，她哪里认识开着高档车的大帅哥？还欢天喜地的跟着人家走？可好，现在他倒是不担心她的生命安全了，却担心她和叶肇钧发生精神和肉*体上的连接。 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好吗？小凡虽然不是美女，但是很可爱好吗？再说了，女人若打扮一下，哪个没有自身的魅力呀？孤男寡女，偷偷摸摸，她这种小白兔被人家嚼吧嚼吧，根本连皮都不用剥，骨头渣子就不剩了好吗？ 可是他无从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能在这里干着急，又不敢报告给家里，不然伤害面更大而且于事无补。万般无奈之下，他只有玩心灵感应，期望出现奇迹。 “妈的叶肇钧，你要是胆敢伤了我们家小凡，老娘跟你没完！”他对着墙暴跳，可很快就泄了气，换为埋怨林小凡，“死丫头，有异性没人性，你就不说打个电话回来啊，想急死我啊这是！” 他真的冤枉了林小凡，不是林小凡要故意断绝消息，只是因为她目前住的地方没办法与外界联络呀。还好，小白兔根本没被吃，而是正给大灰狼做辣子兔丁。 她算明白了，叶肇钧纯粹是来放松身心的。早饭后，他就去山涧那边溜达了一圈。午饭后就睡觉，也不怕存了食。天才一擦黑，他就目光灼灼，吓得她赶紧来做晚饭，并且力求丰盛。 这么能吃，也不知怎么保持这么好的身材的。 她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得到他满意的一点头。等洗过碗，她正打算偷偷溜回屋里，他的声音却传了来，“过来陪我坐会儿。” 他姿态随意慵懒地半倚在木屋前廊的双人摇椅上，旁边的铁筒里烧着一种什么草，熏得凶猛得山蚊子都不敢靠近。当然，他还是用着命令的语气，但听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男人家肚子饱了，脾气就不会太差。她记得，某个电视剧里的老妈子说过。 林小凡磨磨蹭蹭的走过去，自动自觉的坐在附近的台阶上。那形象，怎么看怎么像个窝囊的使丫头，很有旧社会的感觉。 “坐到我身边。”叶肇钧的声音再传来，“你想让我对着你的后脑说话？” 那意思是……跟他并排坐在摇椅里？林小凡站起来，心嘭嘭地乱跳。 她觉得叶肇钧并无他意，但离这么近，架不住她有其他不好的想法啊。万一她把持不住，一定会被他丢进山里喂狼的！ 第十八章 罪名 “我站会儿就好了。”她慢吞吞走过去。 “你怕我对你意图不轨？”叶肇钧问，轻哼了声，“过来！坐下！” 其实我是怕自己对你意图不轨好吗？林小凡心里都哭了。可是行动上……她非常不擅长拒绝他人，何况这人是叶肇钧，气场强大，对她来说更有压力。 于是，只能小心翼翼地坐下，尽管往回缩。 她那种生怕沾上他一丁点的态度，令叶肇钧有点恼火。他突然用力，摇椅大幅度摆动。林小凡没提防，惊叫一声，下意识的反手抱住身边人。 “你这是主动的意思？”叶肇钧微低下头，神情之间是淡淡的嘲弄，小小的调笑，衬着深山里漫天璀璨的星光，恍如梦中人。 林小凡仿佛是被蛊惑了，仰首，怔然望着他。 “抱在一起不觉得热吗？放手，坐好。”他却轻轻扶她起来，神情淡定，以不经意的语气问，“那件事，你为什么没抢头条？”就好像，刚才突然摇晃椅子的恶劣男人不是他。 “什么……头条？”林小凡茫然。 “关于那个申请宣告死亡的消息，我不是提前一天透露过消息给你？”叶肇钧抬头望着深蓝色的苍穹，轻呼出一口气。就好像，封若曦就是横亘在他胸口的那些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东西。 “因为，我不是记者。”终于，林小凡明白了，解释了。 叶肇钧惊讶，“那你为什么跟踪我？还特意租了我附近的房子偷窥。” “我……我……”林小凡不知怎么解释，“也是工作，但不是新闻工作。” “为谁工作？”叶肇钧的意外感并不大，因为躲在暗处，想找他错处的人多了，他身边就潜伏着一个陈东明。 林小凡为难，都不敢看向身边的男人，只支吾道，“虽然没有签特别的保密协议，但……还是……不说了吧？”毕竟，当初是她被抓包了。严格说起来，是她的失误。如今，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再连累别人。尽管孙莹莹很坏，对她更是格外的坏，但她不能因为对方恶劣，自己也跟着失去品格。 这是她的家教，这也是她的道德操守。 但，她很怕叶肇钧逼问她，因为她可抵挡不住他的压力。他凶她一凶，她肯定就招了。他若肯对她施展一下魅力，她能立马善变。 好在，叶肇钧并没有。 他就是有点哭笑不得，还以为拿自己的新闻还了人情，结果是他乌龙了。所以人都是有思维定式的吧？看她拿着相机，开着辆小破车，鬼鬼祟祟地到处跟着她，就以为她是狗仔，是为了跑新闻。不过她这么老实，问什么都如实回答，无害到这个程度，只能说雇佣她的人真是个傻蛋。 “你没生气吧？”林小凡小心翼翼的觑着计肇钧的脸色。 叶肇钧自嘲的一笑，望着天空，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又问，“你这样轻易就跟着我来到深山老林，是还在工作之中吗？” “没有没有！”林小凡连忙摆手，有些发急，生怕对方不相信似的，“那个任务已经结束了，我我我……我就是来做饭的……还是你硬拉我来的。” “你不怕我？”叶肇钧饶有兴味的回过头来。 怕？是有点怕啦。但那种怕不是恐惧的意思，是有些情怯。是他那样高高在上，带给她强烈的自卑感。是她心中偷偷爱慕着他，从而造成了她紧张、惶惑。 所以，她摇摇头。 不。在普通意义上，她不怕他。 “为什么不怕呢？”叶肇钧忽然认真起来，说得半真半假，“你应该怕。我有杀妻的恶名，大家都说我让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慢慢伸出手，搭在林小凡的肩膀上，大拇指滑动，若有若无的擦过她的颈动脉，“这样，你也不怕吗？还敢不问青红皂白，不跟家人朋友有所交待，就跑到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如果我把你也杀了，就埋在后山，恐怕很久很久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林小凡也觉得自己应该怕。 孤男寡女凑做堆儿，并不只有*这一种结局，还有可能尸骨无存。可不知是不是她给自己催眠了，她总觉得叶肇钧眼波深处有着若有若无的苦涩和自厌自弃的神情。这样一来，就算他把自己的表情弄得像个变态，试图令她毛骨悚然，她的心也还是明明白白给了她指示：想要拥抱他，而不是尖叫着跑开。 “我觉得，你……叶先生不是坏人。”她不知道怎么说，所以这话听起来是那么苍白无力，真诚得有点可笑。可是，这是她的真实想法啊。 “不要从外表相信人啊姑娘。”叶肇钧呼出一口气，也不知自己感觉轻松个什么劲儿。 或者，因为这姑娘真的像一张白纸般单纯。在这个复杂而功利的社会，她是怎么养成的？跟她相处，根本不需要戒备和提防。 而这种轻松感是那么舒服，令他有些想欺侮欺侮她。就像某些恶棍，看到纯洁美好就想要打碎了一样。 “就像你喜欢的凯蒂猫。”他再度用力，使摇椅轻轻晃动起来，“你是喜欢那种小猫形象吧？我记得你浴巾就是那个图案。”眼睛下瞄，“你的袜子也是。” 林小凡下意识地微微缩脚，又想起自己那条欲盖弥彰的廉价浴巾，突然有些怪异的感觉。当时她被抓包，用那条浴巾盖相机和三角架来着。叶肇钧破坏了她的设想，把浴巾像垃圾一样丢在地上。 但，他居然记得那图案？！他是记性特别好，还是对她有些特别感觉？不不不，林小凡，不要自作多情。 “因为凯蒂猫很可爱啊。”她想了想，理所当然地说。 同时，又缩了下脚。真是的，这有什么好羞愧的，她是姑凉啊。但凡姑凉都会喜欢这些卡通形象吧？ “可你知道，为什为什么凯蒂猫从来没有嘴巴吗？”叶肇钧扯动唇角，看起来有些邪气的魅力。 “为什么？”林小凡还真不知道，也没注意过，“大概就是那种简笔画法？” “这是因为一个传说，一个来自樱花国的传说。”叶肇钧张开双臂，修长的手指搭在椅背上，“你要听吗？” 第十九章 恐怖故事 故事是这样滴…… 樱花国战国时代有个大统领，他女儿长得非常难看。他嫌弃这个姑娘，把她扔在后花园里自生自灭。女孩就这样孤独的长大，陪伴她的只有一个娃娃。她每天抱着这个娃娃，形影不离。 随着年龄增长，女孩越来越绝望，尤其她意识到了父亲的厌恶，于是就在屋里上吊自杀了。由于根本没有人注意她，她的尸体一直也没被发现。而那个娃娃就在她的脚下，仰望着女孩舌头和眼球突出，慢慢灰败腐烂的脸。 人死了，头发却还在长，当女孩的头发长到盖住娃娃的时候，大统领才知道女儿已经死了，就把她埋葬在樱花树下。然而不久后，仆人传言，每到夜里，女孩自杀的房间都有笑声传来。大统领知道后，也去看了，果然听到了诡异的笑声。 大统领推门进去，发现屋里没人，但在屋子中央有个娃娃，对他露出笑容。大统领感到惊恐，命人找来了工匠将娃娃改成了一个猫脸的玩偶，放在神龛里。但娃娃没有嘴，这样它就再也发不出声音。 很多年后，一个外国商人看到了这个娃娃，误以为这是一个拥有异国风情的吉祥物，于是大量的将猫脸娃娃复制出售。很快，这猫脸娃娃风靡全球，这就是kitty猫的故事。 “这样，你还喜欢那个没有嘴巴的小猫吗？”讲完，叶肇钧侧过脸来问。 我去！林小凡暗吸了一口凉气，感觉心都揪起来了。 暖心宠物秒变恶灵娃娃，她感觉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夜风吹来，草木发出簌簌声响，就好像低沉的笑声。 “这是你编了吓唬我的。”她的手脚都冰凉了，不满地找借口反驳，“我听说kitty猫是小谷川的杰作……她本人说灵感来自某神社……” 神社！喵的，樱花国人能不能少一些变态阴暗和恐怖的传说啊。 “也许你说得对。”叶肇钧煞有介事的点头，“传说嘛，传来传去，往往会扭曲到背离原来的事实。” 对对对，林小凡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可她这口气还没松，叶肇钧却又说，“但你听说过一九九九年，发生在港湾区的公仔玩偶人头案吗？真实发生的哦。” “不想听。”这又是什么哇！林小凡站起来要走。 可是叶肇钧轻巧的拉了她一下，她本就腿软，于是又坐了回去。 “与鬼魂无关的，别怕。”叶肇钧的声音轻且柔，听起来像安慰，却毛毛地滑过林小凡心头，“一个二十三岁的姑娘被三个男人抓走，遭到他们的囚禁，残酷虐待，然后又碎，尸，尸体的头，就塞在一个大号的kitty猫的玩偶里。” 啊！林小凡终于轻叫出声，双手下意识的交握，护在喉咙下方，标准的防御性姿势。她只觉得脚上像针刺般，好像袜子上的猫头正反过来舔她的皮肤，令她恨不能立即脱掉袜子，扔得远远的！ 这以后，还让人怎么愉快的面对那一堆的可爱的小猫玩偶？她的少女心一下子从粉红变成了惨白。 啊，怎么回事？有什么东西在爬她的头发！林小凡惊到了，猛跳。 却在这时，叶肇钧笑了起来。 林小凡愣住，这才发现刚才是叶肇钧的手指在拔弄她的发梢。他刚才就选择了张开双臂的坐姿，一只手早就隐藏在她背后了。 他一定是故意吓她的！一定的！恐怖的故事搭配着貌似不经意的手势，形成了极佳的效果，还特意选在晚上，她不受惊才怪！ “叶先生，这一点也不好玩！”难得的，她生气了。 “原来会发脾气啊。”叶肇钧不动如山，甚至伸长了四肢，像是无聊的伸了个懒腰似的，“但是你觉得哪个更可怕呢？怨灵鬼魂，还是残酷的凶手？听说当年在审判这个案子的时候，凶手之一在法庭描述细节时，甚至还发出了笑声。” “求你别说了！”林小凡捂住耳朵，是真害怕了。 “人才最可怕是不是？心里若是住了魔鬼，最后连魔鬼都会被吓跑的。”叶肇钧却继续说，声音忽然冷了，比夜色还凉，“所以小厨师，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喜欢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说不定，外表越是光鲜就越是可怕呢？听说彼岸花似火，美得无法形容，可是它开在黄泉路上。” 咻的一阵冷风卷起，平地而来，打着漩儿，快速掠过。 接着，天空中轰隆隆传来闷雷的响声。山间的天气变幻莫测，前一刻还晴朗无比，月明星稀，后一刻却骤然阴沉，山雨欲来。 林小凡望着计肇钧寒冰般没有温度和感情的眸子，再不多说，直接快步回屋。 叶肇钧则重新晃起摇椅，仰头向天。 这下子，不喜欢他了吧？这样单纯的姑娘，还是别裹进他复杂无比的人生了。 “他为什么这样？”回到自己小房间的林小凡，却流下了泪水。 他是讨厌她？戏弄她？因为不在意，所以当小猫小狗似的逗逗？这真的有点侮辱人！听说男人有时候是会这样的，故意吓对方。可是，叶肇钧是成熟稳重的高冷男神，貌似不应该这么无聊啊。再细细回想他话，除了那些可怕故事的恐怖细节之外，他似乎还有其他意思。 警告她远离他吗？就像某些男人为了甩掉女人，故意表现得恶劣。他发现她喜欢他了？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吗？也是，她从来不习惯掩饰情绪，两人又单独相处，彼此连个缓冲也没有，她花痴的偷窥，他一定是发觉了。 她无法去责怪他，毕竟他用了这么婉转的方式。她只觉得自己很丢人，暗恋被对方发觉，还让人家拒绝靠近……她是不是该偷偷溜掉，再也不出现在叶肇钧的面前？可是，她不仅花痴还路痴，在叶氏大厦都会迷路，何况是在深山里？ 自怨自艾中，她再度迷迷糊糊的睡去，但睡得极不安稳。 正如罗春力所说，她意志力不强，所以非常容易接受心理暗示。只要晚上看过恐怖电影或者小说，当天必然会梦到相关情节。何况，山里的暴风骤雨与平时她所经历的不同。 第二十一章 你算哪根葱? 山风哀鸣嚎叫，房前的树枝被吹得拍打着屋檐，听起来就像有人敲窗似的。 梦中，她看到她的凯蒂猫玩偶突然变成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好巧不巧的，惊醒后，正看到乱摇的树枝影子映在墙壁上，就像个小巧的娃娃在墙上慢慢爬行。那低沉的滚雷声，听起来像有人拖着一只伤脚正一步步走向她的房间。 咚……哗啦……咚……哗啦…… 诡异的声音如催命符，那恐惧令路小凡没办法单独待在自己的房间。而客厅里隐约的光芒闪现，吸引着她直接跑了过去。 没有电，山间之夜哪怕是在夏季也阴冷着，叶肇钧不知何时点燃了壁炉。 火，仿如生命的源头。它欢快地跳动着，温暖了空气和光线，驱散了所有能躲藏在阴暗处的魑魅魍魉，逼走所有的恐惧，甚至隔离了窗外风雨的暴虐，慷慨的给予人们保护，哪怕只是方寸之地。 林小凡犹豫了片刻，见叶肇钧睡在壁炉前的长沙发上，一动不动，才敢蹑手蹑脚的走近。 阳刚至极的火气扑面而来，她暗暗舒口气，目光落在那个男人身上。 他太高大，整个人把长沙发占得满满当当，一条薄薄的毛毯乱糟糟的搭在他的腹部，给了他凌乱、随意又慵懒的气质。他似乎睡得很沉，五官深刻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但并不让人觉得莫测难明，反而莫名的令人有安心感。 这样的他，少了攻击性，却仍然令人无法忽视，倒卧的山岳一般稳定。 林小凡在噩梦中飘摇了半天的心，突然就踏实了下来。她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姑娘，看到叶肇钧的样子，自然要上前帮他盖毛毯。幸好她及时住手，缓缓后退到对面的双人沙发上，尽量减少存在感的的把自己缩进去。 他不知情，她才可以靠近他。否则，她就要走开。 虽然她并无所图，可他能让她不那么害怕。 她倒没细想，为什么叶肇钧有舒服的房间不睡，却偏偏要到客厅里窝着？ 叶肇钧那样对自己很严苛的男人，永远也不会因为疲倦或者懒散就随意睡在某个地方。他是经过她房间，从没有关紧的门缝里看到她睡得极不安定，辗转反侧，忽然后悔了自己给白兔姑娘讲恐怖故事的行为。 为什么要欺侮她呢？这让他觉得自己非常不厚道。哪怕，这是为了她好，免得以后两人都麻烦。但他当初带她过来就是错误，不知为什么突然害怕寂寞，却没考虑到会造成的困扰。 而她胆子太小，就算怕死，也不会半夜来敲他的门寻求帮助。于是，他就只好待在能让她轻易找到的地方，以这种无言的方式道歉。 但他沉默着，一言不发，直到夜雨变缓，才睁开一点眼缝，从睫毛下偷窥林小凡。见她团成一个小球，丢屈又可怜，却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心里的罪恶感减轻了些，因怕吵醒她，干脆也没动，翻了个身，真正的入眠。 其实林小凡哪里睡着了呢？离喜欢的人那么近还能睡着，得多大的心！不过她不敢动弹，就像怕打碎了这个梦似的。哪怕，这个美梦是跟随噩梦而来。 小小屋檐下，两个人，两样心思，都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对方揣度。而情绪明明翻腾不安，他们却在不知不觉中宁静了下来。 渐渐的，风雨停息，窗上映出朦胧的鱼肚白色。 半梦半醒的林小凡轻巧的起身，回到房间，穿好衣服，然后跑到屋外去，努力不惊动计肇钧。 雨后的山间，空气清新凛冽，沁入肺腑中，似乎连灵魂都被洗涤了。远山如水墨画，天空青碧如洗，林小凡深深呼吸，只觉得精神振奋，心血来潮地跑去拿了厨房的梯子，慢慢爬到屋顶上去。 真冷，但足以让人清醒。 于是，仿佛一下子就想通了：世界那么大，她算哪根葱？ 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也不要把自己的丢脸放大到天翻地覆的程度。不就是暗恋被对方发现了吗？不就是被隐晦的拒绝了吗？有什么呀？ 爱是多么美好的感情，喜欢一个人是多么光明正大的事。她是偷偷把他放在心里呀，她是配不上他呀，被揭穿或者不揭穿，她还是她，也没少块肉。反正她不觊觎，不奢望，他们彼此之间就不会有困扰。 “你在干什么？”叶肇钧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带点指责的语气。 “看日出啊。”林小凡望着天际那抹似乎透明的橙红色。 有一种美，是无法形容的。 “在屋顶上看？”叶肇钧后退几步，令自己不用过度仰着脖子。 他从没有在这个角度看过林小凡，内心有些小小的惊艳。晨曦给她染上了明亮的色彩，令她不但不那么平凡了，还宛如山间的精灵。 “我路痴嘛。”林小凡有点不好意思，“山林里更辨不清方向，万一图看风景而走丢，叶先生还得带人找我。我妈常说，别只图自己高兴就给别人添麻烦。” “好妈妈。” “我妈最好了。”林小凡得意中站起来，结果身子一晃。 叶肇钧在下面看得吓了一大跳，以为她要摔下来，下意识的伸手接。好在林小凡及时蹲下，把自己重新稳住。 “明天……”只说了两个字，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明天怎么了？”路小凡笨拙地向梯子移动了半尺，问。 “明天带你到那边山头去，天不亮就得出发。”叶肇钧终于继续说，“跑到屋顶上？你是侮辱日出吗？”说完也不等路小凡回答，他直接回到屋子里。 对着浴室的镜子洗漱时，叶肇钧忽然啼笑皆非。 林小凡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她明显是可以坦然面对他了，他再刻意保持距离，反倒显得很鸡贼。 “你是有点在意她吗？”他自言自语的问镜中人，“不然你管她去死。叶肇钧，人在荆棘丛，不动即不伤。”他自嘲的甩甩手。 镜面，立即被水滴晕染得模模糊糊，混沌难明。 然后，有重物落地声传来，还有女孩子哎呀哎呀的惊叫声。 “又怎么了？”他忍不住吼。 “梯子！梯子倒了！我……我下不去了。” 叶肇钧按按额角。 深山里宁静的清晨，居然有鸡飞狗跳的感觉。时光蓦然就鲜活起来，是他前二十八年里绝少经历的。 第二十一章 二B牛奶蛋白 在繁华喧嚣的大城市，此刻也不消停。 罗春力发了很久的心灵感应，林小凡也没有半点回馈。然而，他即不能再去麻烦警方，又不能报告家里，更不能从此甩手不管，想来想去，只有从本次事件的男主角计肇钧这边下手。 幸好，他还没全疯。顾虑到林小凡这一层，并没有到叶氏总部大吵大闹，也没有随便逮个人就逼问。而是经过“缜密”的研究，确定陆瑜是个突破口。 为什么呢？助理嘛，就是干脏活累活隐秘活的林小凡之前就这样。何况据调查，林瑜跟前跟后的，是叶大少身边第一等心腹。而叶肇钧带着他们家无辜纯洁的小凡“私奔”，又有大批狗仔盯紧，必然会有帮凶才能成事。 显然，林瑜就是帮凶！ 可惜叶氏总部保安严密，他没办法直接找上去，就只好用笨办法：死等。 然后……在下班时间的林瑜本来吹着口哨，神色轻松地开车出了地库。哪想到脚才要踩下油门，一个人影就冲他的车头直扑了过来。 “我靠，碰瓷碰到这儿来了！”紧急刹车后，林瑜又惊又怒。 “告诉你啊，我有行车记录仪！”他跳下车，先吼。 其实，他并没有。不过先吓吓对方，表示他不是好惹的。而且，公司车库外面应该有摄像头吧？ 再上下打量一下碰瓷者，年纪二十五往下，头发染得五颜六色，身材虽瘦小但灵活，整体风格很是非主流。 这画风不对啊！碰瓷的不都走老弱病残风？最好容易引人同情，而不是这种看起来就欠抽的。 “你有什么仪，干我**事？”罗春力白个脸，嚣张地反嘴。 他也吓坏了好吗？为了拦住林瑜，他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我的妈呀，刚才真是太危险了。就他这小体格？真撞上的话，小凡得去世界尽头给他收尸了。 “你不碰瓷？”林瑜好奇了。 “碰你麻痹。”罗春力脾气不好，自然爆粗，“过来谈！” 在林瑜愕然的目光中，他毫不客气的开车门，坐进去，还对陆瑜吼，“等我抱你吗？还不进来。” “这到底是谁的车啊？”林瑜气不打一处来，人没进车，手臂先伸进去，揪住刘春力的衣领，“给我滚粗……” “你们家叶肇钧把我们家小凡拐哪里去了？”没等林瑜说完，刘春力就翻了个白眼道，“趁早说实话，不然我报警！” 林瑜僵住，那只手就保持着要拎罗春力而未拎的样子。 山里没有通讯设备，林小凡不能对外联络，叶肇钧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时刘春力一问，他只能发愣，更兼好奇。 老板带了那位林小姐去山里？那地方可是老板的心灵净化之所，但凡他有不开心的事，就要去住几天的。就像……野兽独自疗伤的地方，从没有别的人能踏足，何况还是女人。但现在神马情况？老板春心动了？不过那个林小凡……长得很一般，也没什么个性啊。为什么是她？关键是……他现在很不爽有木有？老板什么时候有事要瞒着他了，他不是第一心腹吗？完了，被抛弃了！ 他这样外表痴呆，内心澎湃的德行，罗刘春力误会了，以为是被自己逮到破绽，当场就火了，一边试图拍下揪着自己衣领的手，一边开始口无遮拦，“快告诉我叶肇钧去哪儿了？若不然我家小凡有什么变故，我管他是何方神圣，都饶不了他！哈，杀妻的丑闻还没过去，这又拐带起未成年少女了！” “我警告你，不许胡说八道！”事关叶肇钧，林瑜回过神来就不能忍，“再敢瞎bb，我让你这娘娘腔彻底变女人！” “好啊，老娘还省得做手术了！你来，你快来，不敢动手的，就是全世界娘炮们的公共孙子。”因为林瑜的手指指着罗春力的鼻子，他张口露牙。 “你敢咬我！”幸好林瑜躲得快，没伤到，但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两个智商上有硬伤的人，正事没提几句，就从车里打到车外。 罗春力在武力值上当然与林瑜相差很远，但架不住他没完没了，锁字决用得得心应手。而陆瑜又不便真的动手，两人很快就纠缠在一处。 罗春力颠三倒四，翻来覆去的就一句话：叶肇钧在哪儿？ 林瑜逮到机会，猛地把罗春力推出两米远，气急败坏的骂，“别过来了，再不然我真不客气了！” “告诉我叶肇钧在哪儿，老娘立即就闪。”罗春力累得叉腰扶膝，“你以为我想知道姓叶的那些破事？我是想找到我们家小凡。” “我老板的行踪，我是不会泄露的！至于路小凡，别说我不知道她人去哪儿了，是不是跟我老板在一起。就算是，她都多大了？你管？你谁啊？她男朋友？” “我是谁男朋友？看我口型，四个字：关你屁事！”罗春力叫，本想继续使用武力，不过刚才这通折腾，搞得他气喘吁吁，有点扛不住了，“你等着，先等我喘会儿。你不说，咱俩就没完！” 正乱着，后面有人不耐烦地按汽车喇叭。刺耳又突然的“嘀嘀”声，打断了前面两人的吵架节奏，令他们同时向后望去。 “怎么回事？这是聊天的地方吗？别占着车道不动地儿呀。”陈东明从车窗探出头，唯恐天下不乱地说，也不知道他在那儿观望多久了，“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太不雅观了，怎么不干脆去开房？” “别强迫我殴打公司高层啊！”林瑜感觉心里的邪火根本没地儿撒。 罗春力却明白，眼前这帅哥是讽刺他的战斗力。他打架的力量和技巧都渣得很，可谁让他爆脾气呢。没办法，在对上林瑜这档次的，只能搂腰袭胸，加上猴子偷桃神马的……反正什么贱招都用上了。当事人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冷眼旁观的人就会觉得很难看。 但他是谁，从来输人不输阵的。当下向林瑜凑了凑，立即化干戈为玉帛，指着陈东明问，“这货是谁？你们公司的虎，b牛奶蛋白？” 林瑜不懂得这六个字的原意，简直深了去了。总体就是指二货，傻b，牛气哄哄，奶油小生，其实是笨蛋加白痴。但他本能的感觉肯定不是好话，于是就点头。不过他不想生事，还是把罗春力往旁边拉了拉，让陈东明的车子过去。 “你再闹也没用，不如回家等，我老板后天就会回来了。”随后，看在临时一秒当战友的份儿上，也是见罗春力是真的为林小凡着急，林瑜不禁动了点恻隐之心，好歹给了点消息。 这是他和叶肇钧早就约定好的时间，而他又是个绝对守约的人，所以一定会在那时候准时归来的。 第二十二章 为什么要凶我 林小凡与叶肇钧又过了两天山居生活，终于还是回到所谓的文明世界。 在山上的时候，他们心中都坦然了，相处起来不能说非常和谐，但至少是愉快的。因此在经过长途跋涉，终于下了飞机后，两人都有些莫名失落。好像从一个平静安详的梦境中同时醒来，怅然中带些不真实感。 可身边的人可以证明，他们确实单独相处过几天几夜。 不过，当叶肇钧走出通道，只看了外头一眼就侧身对林小凡扔下一句话，“离我远点！”说完，理也不理她，径直走了。 林小凡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眼里瞬间又酸又热，感觉自尊心受到强烈打击。 就算话很少，但在山上还好好的，刚才在飞机上也态度和蔼，不至于变脸这么快吧？他知不知道他板脸的样子有多凶啊，表情多严厉、多冰冷啊，那种要跟她立即划清界限、撇清关系的样子，实在是太伤人了！ 她傻兮兮地站在原地，望着叶肇钧高大的身影渐行渐远，努力忍下泪意，真想就此缩在某个黑暗的角落，再也不出来了。 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让自己喜欢的人斥责和嫌弃更难过的？ 然而她站在人群中，却无法顺从自己的意志，自有人流推着她被动前行。等到她带着满腔委屈出闸口的时候，才明白叶肇钧对她为什么判若两人！ 接机的不是亲朋好友，而是大量的蹲守记者！不，海量。 饥饿的狼群见到一块鲜肉时会是什么样的狂乱场景，现场就是什么样子。各种刁钻的提问不绝于耳，长枪短炮闪得人眼睛都要瞎了。若非叶肇钧鹤立鸡群的身高，他早就被淹没在狗仔的汪洋大海里。更有长相和打扮出众的年轻姑娘，莫名其妙被拦住拍照，还被请问是否与叶肇钧同机，对叶先生感想如何？别说胆小如林小凡，无辜的围观群众也被这阵式吓坏了，简直不能更惊悚。 原来他凶她，是要保护她！ 他没办法回头看她，但心里是照顾到她的！ 林小凡孤零零站在出口处，震惊到目瞪口呆。因为她土气不起眼的穿着，看场起来就像机场工作人员，所以幸运地被记者们自动忽略了。她仿佛隔着一个世界，看着几米之外的人头攒动，感觉自己宛若一座孤岛。 被忽视是习惯的和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她忽然有一种冲动，想反过来去保护叶肇钧，让他从那团喧嚣中解脱。现在她算明白他为什么要在深山中修那座木屋了，他就是想要与世隔绝，哪怕只有几天时间。 “真是疯了。”生气增加勇气，她自言自语，“他又不是明星，为什么要忍受这些！” 可惜她这边袖子还没挽好，准备冲过去的动作也没有做完，手腕就一紧，就被一股力量死拉到附近的大廊柱下面。 “死丫头，你给我老实点！”罗春力低声喝止。 “你怎么来了？”林小凡惊讶。 “我不来？我不来，你是不是继续跟着他跑？”罗春力咬牙切齿，“幸好你们没手拉手、肩并肩的出来，不然你是不是想祖宗十八代都给记者挖出来啊。” “不是幸好，是他的安排。”忍不住，林小凡为叶肇钧说好话。 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都照顾到了她的感受。虽然做法有些简单粗暴，但确实是很有风度，很负责的行为。嗯嗯，好男人。 “算他还有点人味儿！否则我……”说到这儿，罗春力忽然退后两步，上下打量林小凡，又拉过她，从头到脚细看，“告诉我实话，你们有没有……” 女性天然敏感，所以林小凡秒懂罗春力的意思，不禁涨红了脸，“没有……” “真的没有？”罗春力本来就是想听到这个答案，但听到后却又不能彻底的相信，“真的没有发生不该发生的事？你不许骗我！”怀疑的目光就在林小凡身上来回扫描，“多希望你是二维码，这样我一下就能揭皮看瓤，让你现出原型！” “没有！真的没有！”林小凡涨红了脸，不满，“怀疑我就是了，为什么怀疑叶肇钧？那个男人很高贵的，不是什么都吃！” “你跟我嚷嚷什么？还有理了！哼哼，男人没有高贵不高贵一说，只有想不想要！你觉得自己做得对吗？也不说清楚状况，跟个男人大半夜跑了。你知道我多着急，差点大闹派出所，让人家把我拘几天。” “我有打电话啊。”林小凡辩解。 “当时话说一半，还不如不说！”罗春力使劲点了一下林小凡的额头，“为了找你，我跑去城市边缘的加油站，还堵着林瑜打架……” “你跟人打架？”林小凡吃了一惊，反过来打量罗春力，“有没有受伤啊？” 他从小身体不好，又瘦弱，妈妈嘱咐过的，一定看顾好他。 “林瑜是厚道人，没下狠手，倒是我没有客气。”罗春力有些小得意，伸出两个爪子，做了个凭空抓挠的动作，露出了回味的神情，“下回再见面，得问问他吃什么长大的，发育很不错哇，手感非常好。” “林瑜是谁？”路小凡茫然，“也姓林？” 关于叶肇钧身边的人和事，她完全不知道。 说起来，她偷偷爱着对方，可对方于她而言是纯粹的陌生人。 “叶肇钧的私人助理，再说人家那个林……”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跑题了，立即板起脸，“这不是重点，你别给我混淆视听！说，到底为什么跟那个姓叶的跑掉？跑哪儿去了？去做什么？他真的没对你起坏心？” “他要对我有坏心就好了。”林小凡用罗春力听不见的声音低声咕哝，担心地看着前面那“团”人以叶肇钧为中心，缓慢地移动着，向停车场走去，就要离开她的视线，“上了车，他就能离开了吧？天哪，记者们会不会追车？像当年对戴安娜王妃那样？那样很不安全的！” “你又转移话题！”罗春力不满。 “他只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待两天，我只是去给他当厨师的！”林小凡忍无可忍，吼了罗春力一句。 第二十三章 他?五行缺脑啊! “呀？生气啊。太棒了，证明你说的是实话。”罗春力被吼得愣了下，随即眉开眼笑，一只手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道，“我的妈，我这颗悬着好几天的小心肝哪，终于可放下了。” 心情大好之下，他上前搂住林小凡因为生气而发抖的肩膀，改了苦口婆心的语气，“就算是去工作，也不能连着好几天也没个电话短信给我啊，你哪怕微信呢。难道说，在叶大少的秘密基地不许对外联络啊。小凡，你也得理解我，你妈把你交给我，我得对你负责是不是？那什么……私人厨师的话，工资不低吧？” 钱？那是她的梦好吗？ 叶肇钧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被人侍候，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些细节，大约平时有人帮他处理这些琐碎事。而她，则是根本故意忘记这茬。 她不愿意，她和他的关系中掺杂着一分钱的利益。哪怕，她太需要钱。哪怕之前她还提过这样的话，可是经过几天的平淡相处，她完全不那么想了。 人这辈子，有些纯粹的日子不好吗？可惜经此一别，只怕从此萧郎是路人了。 他，不会再来找她。而她的生命轨迹，终将完全与他背离了。 正像那首诗所说：你我相逢在黑暗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我们在交会时互放的光芒。 不同世界的人，终究是不能站在一起的。 终于意识到他们几天的独守时光结束了，他和她的人生也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林小凡心乱如麻，被罗春力拖着，机械的向机场处走去。那感觉，就像有什么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丢在了那片纯朴无污染的深山里。 但是叶肇钧的影子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不得不用力甩甩头。可惜叶肇钧没忘掉，她又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你怎么到这里来接我？”她和叶肇钧去云边深山老林里住了几天，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才对呀。 看刚才记者们的架势，似乎还知道叶肇钧带了女孩子，所以本着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的心态，对着各种面生的漂亮女生一通乱拍，企图发掘出桃，色新闻。 “我原谅你。”罗春力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驴唇不对马嘴地说。 “什么意思？林小凡不明白。 “你走了这么些天却不尝试联络我这件事，我宽恕你，孩子。”罗春力装模作样的伸手摸了摸林小凡的头顶，“看来你真是与世隔绝了。 “他……我们今天会回来，并且出现在这个机场的事，媒体提前得到消息了？”林小凡不傻，秒懂，“可是，怎么会？” “照理说，不会。”罗春力抓抓下巴，“叶肇钧对敌经验丰富，半途换车，还到临市来乘飞机离开，连你都不能往回放消息，可见防着狗仔们呢。不过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指定是身边出了奸细。” “林瑜！”林小凡冲口而出。 叶肇钧沉默内敛，谨慎冷漠。这样的人不容易轻信他人，也不习惯让他人太接近。可他毕竟需要有手下帮助做事，所以那位私人助理，泄密的可能性最大。 “不可能是他！”哪想到罗春力想也不想就反驳，“我虽然只见过他一次，但我这双眼不会看错人。那是个五行缺脑，阴阳皆二的小忠犬。为了找你，我那么逼问他叶大少的下落，他也没透露半个字。” “那是你给的条件不够。”林小凡不服气，“你肯定是威胁要咬人，可人家媒体能让他看到银两散发的光芒，谁招架得住！” “你会为钱出卖我？”罗春力斜了林小凡一眼。 “那怎么可能！” “会为钱出卖叶大少？” “我是那种人吗？”林小凡气呼呼的，这问题有点侮辱人啊。 “所以，林瑜也不会。” “你凭什么那么笃定？” “这种神秘的直觉，你这种呆萌货不会懂的。”罗春力哼了声，拉着林小凡继续走，“再说你管是谁泄密的，总之你没被牵连就好。” “新闻上怎么说？”林小凡还是不放心，边走边问。 “挺难听的。”罗春力耸肩，“意思就是叶大少狼心狗肺，不见旧人哭，只见新人笑。前妻下落不明，他就带着新欢双宿双飞去了。至于那个新人……指定就是小三，这对狗男女在前叶太还生死不明的时候就勾搭成奸之类的。” “这也太……”林小凡气愤，还有点心疼。 全世界，只有她知道他有多寂寞。 她亲眼看到的，他身边没有女人，她相信他一直如此。其实以他的年纪、条件、财富和身体状况来说，根本不可能过这种禁欲的生活。 他能安静的看着日出月落，能在小溪边垂钓，与流水相对无言，能坐在门廊上看书，整天也不动，就像个古人，一个修行者。 就在他与人保持距离之时，还有孙莹莹那许多美女千方百计要跟他发生些什么，他若愿意，只要招招手，女人对他来说从来不是问题，犯得着杀掉妻子，再弄个情人来偷偷摸摸吗？ 其实，有时候她也觉得他很奇怪，因为他超越了普通人对有钱人的认知。按说他有财有貌，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松得到，应该是幸福的吧？ “太什么太？太幸运了！”罗春力打断林小凡的神游状态，“如果不是看到新闻，我怎么可能在第一时间跑到这边来劫到你？如果你傻乎乎撞上去，成为绯闻女主角，那麻烦才是大了！”又看了林小凡两眼，“咱们中国老祖宗的智慧真不是盖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长得不显眼也有好处，那些记者根本没留意到你。” “你又要打击我的自信心！” “肚子饱了才能自信。”罗春力对林小凡的话嗤之以鼻，“咱没私家车，打车又打不起，还得坐公交回家，晚饭之前能到就不错了。我要饿晕了，你得背我。” “我懒得理你。” “行行，你不理我，我理你行了吧？” 在罗春力的插科打浑下，林小凡终于暂时放下了叶肇钧。两人都没注意，陈东明一直隐藏在不远处，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第二十五章 卑鄙的人 在他们二人走远时，陈东明打开手机，翻到林小凡的资料。那是老钱调查所得，对照上面的头像照片，足以证明才从机场走出的正是她。 “两人还真是在一起啊。”陈东明不禁露出兴味的神情，“这么平平无奇的姑娘，怎么和我们叶大少搅到一处的？”想了想，好奇之色更重，“接她的人是前两天纠缠林瑜的娘娘腔吧？哈，这可有意思了。” 正说着，手机响了。 陈东明看看来电显示，唇角升起讽刺笑意，故意等了几下接听，“哎呀这么好，居然主动打电话给我。怎么样，约吗？” “叶肇钧的消息，是你泄露给媒体的？”电话那边，是平静的女声。 平静到几乎不带着情绪，听起来像是电子声自动问答。 “我本来是想泄露给你的，可你又不肯理我，我只好出此下策。”陈东明却情绪饱满，用了撒娇的语气。但，也算间接承认。 奇怪的是，这种态度放在他身上感觉一点不贱格，还有些诱惑的意味，“不过他身边出现女人，难道你不好奇吗？说起来我这算帮了你，有奖励吗？亲一下行不行？” “再见。”对方要挂电话。 “别啊，别啊。若不关心，何必打电话来呢？你在媒体上是得不到真正消息的，因为笨蛋媒体没逮到女主角。其实他们真正的目的是那个神秘女孩，却结果找错方向了。所以，你从新闻上得不到答案。”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才道，“该我知道的时候，我会知道的，我并不急。” “是吗？可是我有预感，这次你会急起来的。”陈东明咧嘴笑，一口白牙衬得他阳光明媚，可他眼睛里却闪烁着算计。那样子，显然不是追求女人的男人应该有的神情。不过隔着电波，双方互相看不到，他也就无所谓。 他也并不觉得林小凡能入叶肇钧的眼，两人在一处，只怕有其他事，但他唯恐天下不乱。 乱，才能让电话那头的女人做出于他有利的反应呀。 乱，他才能浑水摸鱼啊。 可是他正要再说什么，电话却被果断挂掉了。 “这女人真让人看不透，她到底想要什么呢？”他慢慢收起电话，笑着自言自语，“还是我叶表弟有眼光，哪个正常男人要心机婊啊。”他笑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出迷人的魅力，令几名路过的空姐不禁侧目。 但他对这些爱慕的目光完全不在意，将手中的车钥匙甩来甩去，吊儿郎当的去了停车场。这时候记者们已经追踪着计肇钧的车走了，他轻松无压力。不过在路过机场大巴站的时候，看到林小凡和罗春力在排队。 对面，停着一辆保姆车。 他之所以特别注意到这个，是因为大巴区不允许停私家车，不知道是谁这么嚣张。惊鸿一瞥中，他看到车中的漂亮女人正从车窗探出头来，仿佛正恶狠狠的盯着路小凡。 他很奇怪，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直到开出好远，他才想起那美女好像是一个三流小明星，名叫孙莹莹，之前叶氏投资的电影，她有份参加的。 像其他女人一样，孙莹莹见了叶肇钧像苍蝇看到蜜，恨不能全体趴体的死贴上去。他恍然记起老钱给的资料中说，林小凡目前是孙莹莹的助理啊。 怎么，难道还有三角关系？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对了，公司过几天貌似有个慈善晚宴，他叶表弟要演讲的。当然，作为公关部的头儿，他需要参加。不过嘛……他女伴一直不怎么固定…… “我真是太卑鄙了。”他踩下油门，欢快的向目标而去。 相比于陈东明的一路顺风，林小凡和罗春力果然很晚才回到家。还没等林小凡趁着夜深人静，缅怀一下自己逝去、或者说从没到来过，始终处于暗搓搓状态的爱情，工作室打来电话，问她怎么好几天没上班。 对于林小凡这种为人实诚、拿一分工资出两分力的娃来说，这问题实在是很尴尬的。莫名其妙被叶肇钧拉走，她不仅是让罗春力急得挠墙，还彻底忘记请假这回事。幸好，她觉得孙莹莹一直在外景地，没人会找她麻烦，明天赶紧去道歉好了。顶多，扣掉这几天的薪水。 然而令她万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她来到工作室，孙莹莹已经在等她。 “你知道现在一份好工作有多难找吗？”孙莹莹坐在沙发上，装模作样的修她已经很完美的指甲，林小凡则像个罪犯似的，低头耷肩的站在对面，“你不珍惜机会就算了，居然趁我不在就玩失踪，一周都人影不见？” “对不起。”林小凡很真诚的道歉。 因为，这件事确实是她的不对，不同于以往孙莹莹故意找茬的情况。 “工作室有规章制度。”她补充，“请孙小姐处罚我。”她没有怨言的。 “不然你以为呢？我还要表扬你吗？”孙莹莹目光一闪，“不过念在你平时还算勤恳的份儿上，只要你告诉我，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可以考虑不追究这次。” 林小凡低着头，没看到孙莹莹眼里刺探之意，但她自然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行踪，毕竟牵连到叶肇钧，就只能心虚地道，“谢谢孙小姐宽容，可是……确实是我错了，愿意接受处罚。” “嗬，还不承认哪！你想糊弄谁？说吧，是不是跟叶肇钧在一处？”孙莹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叶肇钧是她看上的，因为深知那个男人敏感高傲，所以才要玩循序渐进的手段，追得太猛怕起反效果。她才不要像他的其他追求者那样，死得难看。而吩咐林小凡监视叶肇钧，是因为笃定林小凡就算天天围着叶肇钧转，也不构成威胁。 小助理要身材没身材，要模样没模样，要经验没经验，怎么钓男人？还是那种顶级的优质男人？ 可现在怎么样？她居然让个小助理挖墙角吗？她丢不起这个人！也不会让自己碗里的东西让其他人抢走！ “别瞒了，我看到你们一起走出机场的！”见林小凡吃惊，却仍然紧闭着嘴的样子，孙莹莹更气。 第二十六章 慈善晚宴 孙莹莹在外景地的工作并没有完结，但她看到了关于叶肇钧的新闻。与以往不同的是，她有非常不好的预感，所以特意称病跑回来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想着要亲眼看看她的“敌人”是何方神圣！ 令她没想到的是，叶肇钧身边并没出现什么在她心目中够档次与她一争的美女，却冒出个窝囊废林小凡。她从不相信巧合，那么情况就太意外了。就算有些半信半疑，刚才诈了诈，林小凡的反应也证实了她的猜测。 “真小看你了，整天摆出包子样，背地里爬床倒也利索。”她轻蔑地哼。 “不是你想的那样！”事关叶肇钧，林小凡再不能沉默，“叶先生只是独自去度假，我是……我是找了个兼职，做他的生活助理！” 事实上就是这样的！她是暗恋他，也对他有过很多粉红色想象，但爬床什么的太侮辱人！ 而听她这么说，孙莹莹感觉舒服了，但终究咽不下这口气。叶肇钧或者看不上林小凡，可路小凡明显对叶肇钧有好感。 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不让人仰慕？ 但她无法容林小凡，觉得受到了冒犯，就像一件昂贵的商品被一个穷人家的女孩喜欢。在她看来，路小凡不配，连暗恋和喜欢一个男人的感觉都不配拥有。 “算了，你不自爱，我也懒得管你。”孙莹莹心中怨恨，可硬生生装出一幅无奈又无力的样子。若她演电影时有这个表现，绝对是影后级。 对林小凡，她有新打算。她觉得自己运气好，因为就在刚才，她接到了一个意外的邀请，正好利用起来。 “三天后我有个活动，你陪我参加，算是……”孙莹莹啪地丢下指甲钳，“算是你最后一次为我工作，好歹咱们善始善终，大家面子上好看。你，可以走了。” 谈话结束。 其实，林小凡是感觉有点不对头的。因为以孙莹莹的个性而言，她犯下“如此罪行”，孙莹莹只是讽刺她几句，对她算是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不过她忙着关注叶肇钧消息，又忙着找工作的下家，来不及细细琢磨。 新闻上，扑天盖地的是对叶肇钧新欢的猜测，还挖出很多叶肇钧莫须有的感情史，包括与前妻封若曦的关系。各种说法，各种故事，算得上五花八门。开始时，林小凡还看得很认真，后来干脆当小说读，甚至感觉到莫名的欢脱。 她只能说，记者们太有想象力了！影视作品为什么还说创意匮乏呢？把记者们都拉去做编剧，银屏上必定狗血一片红。 明明，叶肇钧失踪的几天是和她在一起，可因为找不到明确的目标，她的身份已经被过度演绎，有青梅竹马版、恩怨情仇版、人妻逆袭版，香艳版、奇幻版以及罗密欧与朱丽叶版……她的相貌、出身、经历也编出至少一百种版本，但哪一种都距她十万八千里。 “小凡，我看你是在沉默中变态了。”罗春力说她，“看着这些花边新闻，是不是偷着乐来着？毕竟，那几天有幸陪在叶大少身边的是平凡的你。” “才没有。”林小凡否认，但隐约中就是有些偷偷的甜蜜感，这令她控制不住的弯起唇角，“我就是叶先生的生活助理，俗称：厨师。” “助理很了不起吗？那就站好你身为助理的最后一班岗。”罗春力轻哼，从林小凡的简易衣橱里翻腾出两件，举着说，“今晚穿这件吊带长裙配这件复古小皮夹克去那什么慈善晚会，再搭配牛仔靴和合适的妆容，最有格调了。别看都是地摊货，可是我辛辛苦苦淘出来的，品质还将就。” “夏天还没过去，很热的好吗？”林小凡反对，“再说，我只是侍候孙莹莹去的，不是主角。身为超级绿叶，没必要那么讲究。” “女孩子要随时打扮得漂漂亮亮，你哪知道什么时候会遇到你爱的人？灰姑娘故事的真谛是什么？不管多穷，姑娘们都要有漂亮的衣服，尤其是鞋子！要不然，怎么吸引王子的目光？” “我没车接送，这天气穿皮夹克和牛仔靴出门，没到地方就得热死，那可真是吸晴了。”林小凡是实力主义者，怕罗春力再出馊主意，也走到衣橱边翻。 其实她的衣服不多，可选择的范围实在很小。 “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就是不懂时尚。你好歹也是做过明星助理的，难道不知道人家明星可以在深秋穿露趾凉鞋，三伏天的小礼服要搭皮草的？此生为了美，死都不后悔，何况只是热出一身痱子。” “我又不是明星。”林小凡气馁地拿起一条裙子，“就这件了。” “雪纺配碎花，不是孕妇就是大妈！”罗春力一幅“我受不了你，于是不管你了”的神情，“至少，你化个妆吧？” 身为女性，不管年纪多大，有不想打扮的吗？可林小凡没有时间，只把自己收拾得干净整齐就匆匆出门了。因为按照孙莹莹的要求，她得先去工作室拿些东西，然后去孙莹莹的家，最后再一起去慈善晚会。这样一来，她几乎穿越了这座巨大城市的大半，哪还有时间顾及到漂亮，没累到吐舌头就不错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往常她服侍孙莹莹到了地方，就缩在外头等着就行，今天孙莹莹却非让她跟进大厅，贴身服务。 “这样可以吗看看自己的着装，林小凡局促不安。 “只当见见世面吧。”孙莹莹不在意的挥挥手，“以后你也没有这种机会。” 性格温和的人都容易妥协，何况是最不擅长拒绝的林小凡？所以虽然她很不自在，却还是服从了命令。而当她身处豪华的冷宴会现场，忽然觉得这里的女人都是倾城名花，就她一根小草，还是干枯缺水的那种。 “孙小姐，如果没什么需要我的了，我还是先出去吧？” 人是需要适应感的，当你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除非具有强大的内心，否则没人能安然处之。偏偏林小凡是小白兔型，胆小是她的第一特征。 第二十六章 毒舌 “先去给我拿点饮料。”孙莹莹不理会林小凡的要求，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她，而是东张西望。当她眼尖的看到期待出现的那个人，立即吩咐道。 林小凡无奈，只得领命而去。 就算她再包子，再被生活压迫，也有点受不了孙莹莹这样的老板。不过想想是最后一天了，她忍，只求这种折磨快点过去吧。 她走到餐台去，才拿了一杯很漂亮的粉红色饮料，视线就像磁铁的阴极，无意识的，也无法控制的被阳极吸引过去。 叶肇钧也在这儿？怎么会！这是她没想到的。这是缘分还是有人故意？孙莹莹不会不知道吧？那为什么还要带她来？孙莹莹不是很讨厌她和叶肇钧有任何交集的吗？ 疑惑，紧张，还有每回见到他都会有的那种心里一缩的感觉，令她一时愣在那儿，目光不由自主的追随着那个人。 她看到的，永远是冷漠寡言又强势霸道的他。可此时，他却得体优雅的微笑着，和风细雨的说着什么，穿梭在名流名媛之间，游刃有余，呈现出能令人如沐春风的魅力。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怎么样？很令人着迷吧？”不知何时，孙莹莹来到她身后，不无嘲讽地低声说，“要不要上前问个好？”说着，做出要打招呼的样子。 “不需要！”林小凡急忙扭转身，“我们并不熟。” 突然间，就自卑到底。 她本来就不出色，再放在如此的对比环境下……就算她从无企图，也不想让他看到她那么黯淡的模样。 “我还是先走了。”她放下酒杯。 “我叫你来，就是让你看清楚的！”孙莹莹忽然变脸，伸手握住林小凡的手腕，手劲大得出奇，尖利的指甲都陷入她的手里，刺疼感分外清晰。 林小凡挣不脱，又不敢做太大的动作，以免引人注意。 “看看他，是不是感觉很遥远啊？”孙莹莹脸上挂着笑，语气却恶狠狠，“你这种生活在泥里的人，根本就不该觊觎！就像摆在橱窗里的宝石王冠，你再转世重生八百次也不可能属于你，你还站在那儿看啊看，只能让王冠都染了穷气！你这样很讨厌、很碍眼的知道吗？贪心是很愚蠢的，做梦也要有限度。” “孙小姐，你有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吗？”林小凡有点生气了，泥人也有土性啊，“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觊觎他！” 她的暗恋，是她内心中最美好的秘密，却也是不能触碰的。刘春力知道就罢了，计肇钧隐约明白也没有办法。但倘若别人揭穿，她会非常难堪。 “没有？那你还欢欢喜喜的跟他去度假？”孙莹莹冷笑，“别说什么生活助理的话，你根本就是想贴上去。可就算脸皮厚，也得看看是什么脸。有的人天生丽质，比如我。有的人长得天生励志，比如你。你以为哪个男人会因为姑娘心地善良就喜欢？那是最没用的品质了。古时候是英雄配美人，现在有钱人就要配美女，这是资源优化。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往前凑？” “那你去追他啊！可干吗跟我过不去？”林小凡又气又羞恼，都快哭了。 孙莹莹却还不放开她，哼道，“居然还敢还嘴啊。好吧，到底共事一场，奉劝你一句话：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这样的人，送上去让人家玩，他还得嫌弃。就像男人抽烟，没带着自己的，可是烟瘾又犯了，就只好在路边随便买一包不值钱的，无聊的时候点点，抽完连烟盒也扔了。就算将就，之后还要吐口水。” “你的心真脏！而且嘴巴这么坏，是要折寿的！”林小凡情急之下声音大了点，见有人看过来，奋力甩脱孙莹莹的手，转身要瞳。 孙莹莹身高腿长，一步就拦在她面前，神态讽刺无比，“只要长得美，福气就会有。我是好心劝你，你还不领情哦。哈，你那点心事就写在脸上，连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以为他不明白？就这样你还敢往前凑吗？只能让人家为难吧？跟他出去几天又怎样，回来后他有找过你吗？打过电话吗？没有吧？哼，这说明他想撇开这些，也根本没把你当回事。这样你还一脸春*情sao样，你说你贱不贱！” 他不是这样的人！他没有讨厌我！林小凡迷迷糊糊的想。可是，在他们的相处时间中，确实是她在追逐，她在卑微，他从没给过任何反应，除了……那一次隐晦的拒绝。 那么，她是让他困扰和厌烦了吧？那天机场扔下她，他确实再连问她平安到家没有的信息也没一个。可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关心她呢？两人根本不相干！ 她明知道孙莹莹是故意刺激她，伤害她，打击她，可对方的话却像毒蛇，瞬间就吞噬了她的心，让毒液在伤口上流淌。再看看周围这浮靡美景，来往的高门美眷，更衬得她渺小到就像整个世界的污点！他的污点！ “我倒不明白了，喜欢一个人和设计一个人，到底谁更下贱？”她嘴拙，说不出特别好听或者难听话，但她对孙莹莹内心的卑鄙却不再掩饰，“你踩我有什么用呢？就算把我踩到泥里，你也不能高贵到配得起他！” “你！你居然敢说我下贱！”孙莹莹的完美娃娃脸上出现裂纹。 “嘘，孙小姐，噤声，你还得在人前装岁月静好呢。”林小凡把食指放在唇边，吹了口气，神情平淡，“既然我不属于这里，那我就要走了。再见了，孙小姐。”说完，再顾不得别的，一溜儿小跑着离开。 孙莹莹气得咬牙切齿，因为她不习惯一个始终被她欺侮和压迫的人，居然有一天敢反抗她！ 她不明白，每个人都有底限，有的人是自尊，有的人是成功，有的人最看中名誉。而林小凡的底限是感情，不管是亲情、友情或者爱情，在她心里都是需要她拼命守护的，不能被嘲弄。 “对一个单纯的小姑娘，话何必说得那么狠呢？”正拼命平息怒气，想着要怎么报复那个卑微的小助理，身边突然传来戏谑好听的男声。 第二十八章 恶心你 孙莹莹没料到附近还有人偷听，吓了一跳，回头就见到一张笑眯眯的帅脸。 “陈先生，您怎么在这儿？叫我好找。”她不确定陈东明听了多少，嗓子不由得发干，“我太失礼了，但其实……” “也没关系，我喜欢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人，不虚伪。”陈东明的笑容浅淡游移，让人看不出情绪和态度，“就是觉得那姑娘怪可怜的，她是谁？”明知故问。 “我的助理，前助理。”孙莹莹的真面目被发现，尴尬万分。 虽然她的目标是叶肇钧，但陈东明条件也很不错。重要的他不像叶肇钧这么冷，接近起来特别有难度。在接到陈东明邀请她做女伴，参加这个慈善晚宴的时候，她还想如果真的攻不下叶大少，陈东明可算是退而求其次。 “为什么我有这份荣幸？”当时她还纳闷，毕竟之前只有一之缘。 “电影演得不错。”陈东明这样回答。 她以为她的形象俘获了他，就想干脆趁机拉紧这条线。这样进能找到机会接近叶肇钧，退还能捞着一个相当不错的云备胎呢。 可现在，还有机会吗？ 想到此，愈发憎恨林小凡。真是扫把星，自己活得不堪就算了，还要连累她！ “你喜欢我表弟啊。”陈东明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远处的叶肇钧。 “陈先生可不要听我的助理乱讲。”孙莹莹迅速回想了下，确定刚才并没有明确说要追求叶肇钧的话，很有挽回余地，于是干脆眼也不眨的撒谎，还努力做出娇嗔的样子，“是她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我骂醒她罢了。” “为此不惜做恶人，孙小姐还真是……”陈东明半真半假的叹息，之后不等孙莹莹再废话就转了话题，“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没去接你而生气，这个慈善会虽然不是叶氏发起，但待会儿我表弟要演讲的，我得提前安排很多事，时间上有点赶不及。” “这有什么关系？”孙莹莹就坡下驴，“不过，要罚你补偿我。”先大方再撒娇，男人就吃这一套。陈东明这条线，还要拉拉紧。 “那自然没问题。”陈东明像是没听出这种试探加邀请似的，痛快答应。并在孙莹莹暗喜的时候指了指她的身后，“抱歉，恐怕我还得先失陪一下，我表弟叫我呢，大概有事情，我去处理一下就回来。”随即点了点头，向叶肇钧走去。 “你的秘密小情人让那边的绿茶婊骂走了。”他凑到叶肇钧耳边说，“当时眼泪汪汪的都要哭了，看着真是让人心疼呀。”说话时，他脸上挂着着亲近的笑意。 在外人眼里，他们就像两个公司高层，兼亲戚，兼兄弟在说着什么私人且重要的事。传说两人之间有隔阂？不可能！明明亲密无间！ “你有话能不能直说？”叶肇钧也保持着优雅的微笑，甚至还点了点头，语气却有些厌烦，“我听不懂的，你就没必要再说第二次了。” “林小凡呐。”陈东明骤然念出这个名字。 就算叶肇钧城府很深，仍然不禁愣了愣，“你怎么知道她？”陈东明既然来挑衅，以他的个性来说就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就没必要隐瞒。 “我是公关部的头儿，可得掌握公司总裁的全部动向。不然再有记者爆出什么‘前妻生死未卜，叶大少带新欢秘密出游’之类的新闻，会措手不及的。” “是你捅出去的。”叶肇钧从路过的侍应手中拿了一杯香槟，抿了一口，语气不是询问，而是确定。 他知道陈东明一直暗中盯着他，试图找他的把柄，可到底还是大意了。他就奇怪他带林小凡去山区的事怎么会被媒体知道的，现在答案很明显，那么陈东明顺藤摸瓜地查到林小凡也是情理之中。 这让他警惕了起来，是他太轻视敌了，以后要格外小心。他有太多不能见光的秘密，身边却群狼环伺。这算是林小凡立功了吗？她的贸然出现，令他发觉他的位置还没有彻底站稳。 这么想着，目光就情不自禁的环视全场，寻找那道熟悉的纤细身影。她总是不自信，总是从好的地方理解事情和他人。真是笨蛋啊，可就是让他感觉舒服。 “不用找了，我不是说过她走了吗？是被孙莹莹痛骂不要脸，气哭了跑出去的。”叶肇钧一点微小的反应，都没逃过陈东明的眼睛，于是他故意把林小凡的凄惨程度说得重了些。 叶肇钧微微皱眉。 陈东明却没有住嘴，绘声绘色的把林小凡和孙莹莹的对话描述了一遍，包括当时那两人的神情和态度。真难为他的记性这么好，表达能力这么强，令叶肇钧深有现场即视感。 “孙莹莹怎么会来这里？”叶肇钧问到关键点。 “我的女伴啊。”陈东明半点不回避。 “很好，现在你连品味也让我鄙视了。” “别急着鄙视，我是看不上这种女人的。太假了，也就糊弄一下没眼光的男人还凑和。”陈东明耸耸肩，“说起来，我还不是为了你。” “你要把她介绍给我？”叶肇钧冷笑，抬起拿着酒杯的手，指指对面。 孙莹莹本来就时刻关注着这边，见叶肇钧向她“示意”，连忙也举举手中的酒，摆出最自然和诱人的pose，嘀咕着要找个时机过去搭讪。 “我这种荤素搭配系的都看不上，你这种禁欲系怎么会动手？”陈东明哈哈笑，好像很高兴似的。事实上，他就是很高兴。 “那天我去机场接你，无意间看到孙莹莹盯着林小凡。说句俗的，如果目光能杀人，林小凡早不知死多少回了。我想你今天有社会活动，就打算把这两个女人都带到现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哪想到不用我费心，孙莹莹就把林小凡带来了。这女人真是歹毒，知道比杀人更痛苦的，是从自尊心上彻底的侮辱和打击。” “你这样有意思吗？”叶肇钧站得笔直，生怕自己掉头就走。 想去哪儿？他不知道！ “有意思啊。”陈东明认真点头，“兄友弟恭什么的的，在外界面前表演一下就行了，私下里谁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变的。人生一世，做事也未必求好处，损人不利已也蛮好玩的。我扳不倒你，公事不论，就私事上恶心你喽。” 第二十九章 稳稳地幸福 好吧，我开始可怜你了。”叶肇钧不但没有被陈东明耍光棍激怒，波动纷乱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忽然有了决定，把酒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打开手机，点了发送文件。 叮咚一声，陈东明手机响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东明疑惑地看了看，之后挑眉望向叶肇钧，“演讲稿为什么发给我？” “你不是一直想取代我的位置？可惜，你是赢不了我的。但今天你例外，干脆你就代我，代表叶氏做这个演讲好了。”叶肇钧收起手机，眼角余光看到孙莹莹犹豫半天，娉娉婷婷地正往这边走来。 “你是要追那只小白兔去啊？”陈东明立即明白了，非常意外，“天哪，我们叶大少难道玩真的，动真情了？” 他以为，以冷酷无情著称的叶肇钧，不管多喜欢那姑娘，也不会在他面前暴露弱点的。所以，他才特意过来递消息，就喜欢看“表弟”内心挣扎，克制自己的模样。或者干脆冷酷到底，让他浏览一下对方的底限。 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这与真情假意无关。”叶肇钧目光认真，“她取悦了我，照顾了我，从没伤害过别人，还很无辜。对我好的人，我是不会不管的。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得谢谢你告诉我，让我知道她因为我在背后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可怜的，她从来没对我吐露过半分。”说到最后一句，心蓦然就软了。 那么小心翼翼生活的姑娘，不该被这样对待。 而且，既然陈东明挖出了林小凡的身份，他再以不闻不问的方式保护就没有意义了。陈东明虽然狡诈，行事却有分寸，所谋的也不是花边新闻。所以他干脆把与林小凡的简单关系放在明面儿上，对方反而不会再针对。 要对付他，就尽管来吧，但别牵到别人。何况，还是那么胆小的“别人”。 “我看错了你。”陈东明承认错误的速度，与小凡有得一拼。 “因为，你从来没有看对过。”叶肇钧转身就走，扔下一句话，“公司形象的事，就交给你了。” 陈东明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发声。叶肇钧不按常理出牌，害得他有点思维混乱，真心需要重新理一理。 这时，倒霉催的孙莹莹好巧不巧地正走到近前，微笑着要开口搭讪。可结果却是，只得到叶肇钧一个背影。叶肇钧甚至连个寒暄的目光也没给她，令她尴尬无比的站在那儿。 “叶总这是……”她反应倒快，僵硬地笑问。 “咦，看起来要下雨。”陈东明答非所问，也转身走了，同样毫不留情。 孙莹莹下意识地望天。 尼玛！头顶是金碧辉煌的吊顶和华丽的水晶灯好吗？陈东明是从哪里看到的天！而且，她这是被两个男人彻底无视了吗？这不科学！ 其实，科学的气象预报说，晚上确实有雨。 叶肇钧快步走出晚宴现场的时候，感觉心闷得就像天气一样，气压很低，空气中和心里都饱含着一种湿漉漉的东西，无法宣泄。 他追出来，只是厌烦了那个地方，想看看林小凡到底怎么样了，并无具体计划。可是出了门就犯难，不知道要去哪里追。 她怎么走的？地铁？公车？走路？打车是不可能的，那个小财迷舍不得钱。 想了想，她家应该是向东的方向，干脆用笨办法，开着车沿路找。 他开得很慢，几次遭遇后面车辆的鸣笛抗议，可他不管，努力从街边的人群中找出那个影子。但，一直开出很远也没见着人。直到天空飘雨，离林小凡的租屋还有一个街口的地方，他的眼帘才映入那个想找的人。 雨，并不猛烈，但雨丝却细密，砸在他的车窗玻璃上，划出一条条纷乱的纹路，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打开雨刷，还有侧窗，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想把她看清楚。 就见林小凡站在一个路边支起的篷子下面避雨，来往行人跑来跑去，本该是喧闹的场景，却衬得她愈发孤零零的。 她的头发和裙子有一点被打湿了，贴在脸颊和身上。旁边的摊子在现煮现卖粽子，滚热的蒸气和雨意的微冷在半空中碰撞，形成迷离的氤氲雾气。她就站在那雾气中，看起来柔弱而玲珑。 叶肇钧觉得有什么击中了他，令他仿佛被钉在原地似的。因为此时此刻，在他的眼晴里，她竟然是这朦胧灰色天地中惟一的亮色。 谁说她平凡？她独特的美丽，需要欣赏她的眼睛。 ……有一天，我发现自怜资格都已没有。 只剩下不知疲倦的肩膀， 担负着简单的满足。 有一天，开始从平淡日子感受快乐。 看到了明明白白的远方，我要的幸福。 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抵挡末日的残酷， 在不安的深夜， 能有个归宿…… 街边不知哪个音响店，突然大声放起歌曲来，陈奕迅，那歌声穿透了雨帘，甚至穿透了时空与距离，似乎把两个不相干的人缠了起来。 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用双手去碰触。 每次伸手入怀中， 有你的温度。 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抵挡失落的痛楚。 一个人的路途， 也不会孤独。 我要稳稳的幸福， 能用生命做长度， 无论我身在何处， 都不会迷途…… 平时或者不会有太深的感触，可林小凡才受到孙莹莹的打击和侮辱，心乱如麻，难过得无以复加。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车，换车，再走回来的，全身上下都被绝望和失落感笼罩，于是这歌声就和她的灵魂做了化学反应。 她做错了什么？她只不过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就算她卑微渺小，可也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何况，她连稳稳的幸福都从来不去奢望，只打算做一只朝生夕死的小虫，仰望蓝天白云。 难道，这样也不可以吗？ 难道在她贫乏的人生中，连梦想的资格也没有？ 哪怕她的外表如此平凡，她的生活如此挣扎，她的灵魂和她的心，也是和其他人平等的！她的梦想就不能脱离一次现实，走到命运的最高处？ 瞬间，泪流满面。 被羞辱的，被伤害的，被隔离的，被弃绝的感情，还有那明知道真的不可能的悲哀，一起向她袭来，化成真实的疼痛，害得她蹲在地上，直不起身。 第三十章 我这是求婚啊！ 往日，她连大声哭也不敢，不是胆怯，是怕带给周围的人不适感和尴尬，可此时她突然决定不管不顾，于是哭得双肩抖动，声音哽咽。 然而，谁能看得到她呢？她那么不起眼，雨中的人们只看得到自己的茫茫前方，谁在空闲去管别人？ 然而，一双脚悄悄站定在她面前。 感谢一年的明星助理生涯，令她熟知了很多小众奢侈品和隐国顶级定制皮鞋，不是什么人都穿得起的。 林小凡抬起头。 灰蒙蒙的天，密匝匝的雨，叶肇钧高大身材形成的巨大阴影，令她看不清他的脸，只好怔怔的仰望着他的影子。 可叶肇钧却清楚明白的注意到她脸上的泪痕，这让他情不自禁的蹲下身，伸出手指碰了碰，“哭什么呢？欺侮你的，再欺侮回去就是的。”声音，有他自己都惊讶的温柔，“有我呢。” 林小凡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以确定不是自己发生了幻视。然后，心头的钝痛因为眼前人的真实而突然变成了锐痛。 这么说，他是知道她与孙莹莹的冲突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得知的，但这很丢脸，令她无地自容，习惯性想逃跑。 不，她是真的想逃了，逃得远远的，那样就再不会难过。 “我已经离职了，再跟她没有瓜葛。”她努力止住眼泪，想表现坚强，“我明天就打算回家乡去，叶先生来得正好，就当道个别。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真的这样希望，真的。叶先生要幸福，我……以后我可能不回来了，再也见不到……” 你！ 再也见不到你！再也见不到你！ 就这样吧。本来就是个错误不是吗？那么，就纠正它！ 可是怎么就那么难过呢？只是说出这句话就心痛到死，难过到泪水拼命向上涌，连他的脸也看不清了。但必须看清啊，可能是今生最后一次这么接近。 “你家乡在哪儿啊？”叶肇钧很淡定，拉着林小凡站起身。 一个人蹲在地上就算了，两个人对着蹲，占了好大地方，挡人家做生意呢。 “很远。”林小凡无论再怎么努力，也依旧哽咽着。 真的真的，离他好远啊。 “不再回来了？”叶肇钧的声音很轻，像是叹息， “不回来！”难得这么任性和倔强一次。 “真的啊，那就真的见不到了。”叶肇钧突然笑了笑，“如果我想吃你做的饭却又找不到人，怎么办呢？” 他左右看看，之后走到粽子摊前，拿了人家一只粽子，抽掉上面夹杂着一点红丝的白色小麻绳，抓起林小凡的左手，不由分说就把小绳系在她的无名指上。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灵巧的打了个蝴蝶结。 “这样，干脆跟我走吧。”他握起她另一只手，“有我，就没人敢欺侮你了。” 林小凡完全懵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契约？招聘？相当于按手印？还是什么特殊风俗？ “那么可以吗？”叶肇钧问。 林小凡望着他深邃不可见底的眼眸，还是傻呆呆的状态。 “沉默，是表示答应？”叶肇钧不禁向四周瞄了瞄。 他外表太出众了，穿得又那样有品质，时间不长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这让他略略有些不耐烦，好看的、毛茸茸的眉毛蹙了蹙。 “答应什么？”林小凡这模样说好听了叫呆萌，不好听叫迟钝，“叶先生是要……请我做厨师？”大概是这样子吧？她所能理解的，也就到这一步了。 叶肇钧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得无奈的解释，“林小姐，我这是求婚啊。” 啊？！林小凡这次是彻底被吓住了。 求……求婚？叶肇钧求婚？向谁求？她茫然想着，甚至还向身边看了看。貌似……貌似这里就她一个适婚女子。卖粽子的老板娘倒也非男性，可是已经五十多岁了，有一个老公，两个孩子。 那么……是她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叶肇钧要抚额了。 这位小姐的反射弧到底是有多长？一般情况下，女方不是应该高兴尖叫或者眼含热泪吗？当然，男方是他，对方一定会点头啊，毫无疑问的。 “我知道没有戒指，以后补给你。”叶肇钧都被搞到语无伦次了，不禁揉了揉眉头，“难道非得让我跪下？”他双手叉腰，忽然感觉好累。 头顶是有顶篷，可雨天啊，地面上全是积水啊。何况，旁边还有人。 “你是……叶先……什么意思？”好不容易，林小凡找回了声音。 左手还举着，无名指高高翘着，就像一个风帆，标志着她所不明白的方向。 “不是说了求婚！”卖粽子的大婶实在看不下去了，手里超长的木筷子敲得铁锅咣咣响，“我说姑娘，你就快答应了吧？你点了头，这位先生好给我粽子钱啊。小本经营，概不赊欠！” 尴尬！尴尬到底！很浪漫的求婚，遇到了林小凡，连老天都踢铁板，出现了预料不到的结局！ 林小凡瞪着叶肇钧，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求婚诶！他向她求婚诶。是开玩笑吧？！可是不像啊，他那么认真。等等…… “我在做梦，我一定是做梦！一定是的！”她开始慌张，分不清东南西北地就转身，左手还保持着僵直的姿势。 这下子，手就碰到煮粽子的锅边，烫得她呀了声，迅速抽手。 那么疼，肯定不是做梦！做梦的话会醒的，可叶肇钧还在，场景没变，那条白色带红丝的小麻绳还拴在她的那根离心脏最近的无名指上！ 心跳如擂！他真的再向她求婚！ “有没有烫到？疼不疼？”叶肇钧见林小凡跳脚，连忙捉过她的手。 虽然长年劳动，可她的手却保养得很好，小小软软肉肉，摸起来很舒服，可惜手指烫红了，看起来好不可怜。 叶肇钧下意识的向伤口吹了吹气，还鬼使神差的印上了唇。 林小凡像咬钩的鱼一样张着嘴，好半天才想起要呼吸，不然她能憋死自己。 第三十一章 初吻 “你倒是答应啊，年纪轻轻，咋这么磨叽呢。这小伙子长这么好，你犹豫什么啊。快答应，再给钱。”粽子老板娘再度乱入画面，还伸出大手要钱。 叶肇钧摸摸身上……难堪了，没带钱包。 幸好林小凡这时候反应倒快了，连忙从随身的双肩背包里拿出钱包，掏了一张粉红的。 叶肇钧随手夺过，递给老板娘，“不用找了。” “那是一百块啊。”林小凡的目光追过去。 老板娘连忙收好钱，根本不与林小凡对视。哈哈，就知道今天好运道，免费看戏还遇到大款。哼哼，钱到了老娘手里，除非死，那是再拿不回了。 画风突变！ 叶肇钧气不打一处来，捏着林小凡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现在，你这是答应了？”这死丫头的关注点到底在哪儿啊？ 林小凡胡乱点头，心里却想：早知道拿张十块的…… “没问题了吧？” 继续点头，有钱人真是浪费啊。 “那赶紧给我找点吃的，我饿了。”叶肇钧拉着林小凡就走。 围观的人开始多了，他叶大少何时这么丢人过！什么乱七八糟的求婚啊，害他现在就开始后悔。 半小时后，两人已经坐在一间海鲜馆里。 “你……见到我，为什么总是饿啊？”林小凡到现在还是迷迷瞪瞪的，所以才有狗胆追问。 “因为每次都正好饿了。”叶肇钧又恢复了冷冰冰，好像刚才那个人是幻像。 但那样也蛮好的，至少见过他的温柔，可以放在心里好好封印，开心不开心都可以拿出来温存一下下。 “你不是不爱吃鱼虾类的东西吗？”林小凡看看桌上的菜，又问。 她明明记得的，在山里时给他做个鱼，他都各种嫌弃。 这个男人特别难侍候，挑剔极了，可是……真的好可爱哦。林小凡心里全是粉红泡泡，两眼恨不能往外一直冒桃心。 “谁告诉你我不爱吃鱼虾了？我只是不喜欢挑刺和剥壳。” “我帮你啊。”如果身后有尾巴，一定会拼命摇的。 叶肇钧板着脸，点点头，心里正是这个意思。 林小凡或者不是令人惊艳的，可是她却有本事让他的心熨熨帖帖，酥酥软软的格外舒适安宁。或者他染了满身的罪恶，正要她用纯洁无暇才能清洗。 “还等什么？”他指了指面前的餐盘。 林小凡连忙动手。 她从小到大照顾别人习惯了，于是叶肇钧吃了最近以来最舒服的一餐饭。饭后叶肇钧送林小凡回家，一个才求婚过的男人居然沉默不语。 但林小凡却自在得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不断偷瞄着叶肇钧，明明告诉自己不要笑，因为显得很傻，很花痴，可仍然忍不住弯唇。 到现在她还觉得在做梦，很不真实。而梦想成真这种事，有的人一辈子也不能实现，对她来说却来得太突然。 啪一下就完了，太容易了！ 原来，老天忽略了她二十多年，看不到她的努力，看不到她在最艰难的时候还拼命笑着渡过，就是为了今天补偿她一个大奖。 有了叶肇钧，从前的种种困难，种种被欺侮，原来都是必须的！ “好了，到了。”因为只差一个街口，叶肇钧并没有开车，两人就溜达着过来的，“那……再见。” 林小凡一把拉住他。 “有事？”他半侧过脸问。 天已经放晴了，雨后凉爽的微风缓缓吹拂，深蓝色的夜空和闪烁的街灯，衬得叶肇钧的眼睛有如天边的寒星。 林小凡瞬时沉醉，觉得快要淹没在那片纯黑之中了。于是她几乎没经过脑子就说，“我们这是订婚了是吗？那么，好像也还没有抱抱，亲亲。” 她说了！她居然说了！但，这是正当的吧？正常程序就是这样吧？哪对男女订婚像他们这样，说一说，然后点个头，就……就算那啥了？像小孩过家家。 她看似仰头望着他，目光充满肯定。可其实，她是被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的大胆吓到目光前往虚空之处。然而还没等她想着要怎么挽回，怎么补救，叶肇钧就突然握紧她的肩膀，随即俯下头来。 温热的嘴唇就那么压，上她的嘴唇，没有很，深，却很用力的贴紧。 初吻，猝不及防。 正如他的出现，他的求婚，从来不会让她能有所准备。 林小凡没办法呼吸，直到很快又被抱进一个宽阔的胸怀才顺过气来。大量雨后清新的空气骤然冲进肺部，可能负氧离子太多了，她大脑短林，丧失语言功能。 “订婚，就应该这样？”角度的关系，他的声音从胸腔处透出来，浑厚好听到她不想离开。 那就，静静地再抱一会儿吧？她闭上眼睛。 胸肌趴起来好舒服……要蹭蹭。腰身笔直有力的样子，但抱起来刚刚好…… “林－小－凡！”正用力汲取叶肇钧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耳边突然传来尖叫。 谁啊？声音太高亢了，听不出男女。咦，这个人好面熟，脸都气白了。 她迷蒙的笑，却被l罗春力猛地拉出叶肇钧的怀抱。 “干吗啊？”她不满的咕哝，人家正抱得开森。 “叶肇钧，给我解释！”l罗春力气急败坏，用力抬高手，指着叶肇钧鼻子。 他刚去买宵夜了，琢磨着小凡要应付那个极品孙莹莹，回来的时候肯定又累又饿，要给她补充补充。哪想到，在楼门口看到的这样一幅画面。他们家小凡被狐狸精附体，整个人都恨不能吊在个男人身上，还钻啊钻的。 这也太……太太太……太没办法形容了。 “小凡会给你解释的。”叶肇钧云淡风轻。 他人高手长，超过呈保护型大字，挡在林小凡面前的l罗春力，摸摸后者的头发，施施然走了。 林小凡突然想起紫霞仙子说至尊宝的话：逃也逃得那么帅。 他没有逃，但转身而行的样子实在太迷人了。宽肩膀，大长腿，走得那么有节奏感…… “你，给我擦擦口水，上楼去！”l罗春力挥舞手臂，挡住林小凡的视线，“你必须给我个解释，不然我明天就带你回家，把你关到天荒地老！” 第三十二章 灰姑娘的梦 “他向你求婚？叶肇钧！求婚！向你！”林小凡坦白完毕，罗春力化身复读机，反复嚷嚷着这几句话，新染的金毛狮王般的头发，都快被他薅没了。 “干吗这么惊讶，难道我不值得吗？”林小凡不满。 但是，咳咳，她自己也特别惊讶来着。所以她非常详细的对罗春力报告，是为了加深自己的印象，安慰自己说：这一切不是梦境。 而且私下里，作为平凡渺小大路货色的她，也觉得自己不值得那么好的男人。 “是不是阔少无聊，跟别人打赌，比赛调戏平凡小妹，之后再把你甩了？再或者是电视台的什么整蛊节目吧？要不就是叶肇钧脑子坏掉了！”罗春力立即神展开，就是不能相信事实。 林小凡闭嘴。 就算罗春力的反应是正常的，也很伤人好吗？ “要不，明天我再去问问他，是不是开玩笑……”好半天，林小凡终于被打击到自信全无，进入自我怀疑的轨道。 “不不，你等等。”罗春力却挥挥手，站起身，像便秘似的满屋乱转，一边敲着自己的头，“不可能集体致幻吧？如果求婚的事是你太喜欢他，自己幻想出来的场景，我看到他抱着你是怎么回事？不对，远远看去，貌似还亲了。亲了没亲了没？小凡，说！” “亲了。”林小凡的声音有如蚊蚋。 悄悄用手指碰一下嘴唇，为什么只有热热软软的回忆，却记不起其他呢？都是他亲得太快了，她又惊吓到，无法记住当时的感觉。 “那不是真的。”罗春力一脸受到打击的模样，“他那种人，不会那么无聊，也不会凭白无故做没有意义的事。但是为什么啊？他之前没有表现出喜欢你吧？还是你这呆萌货根本没反应过来？这太突然，太没有逻辑了啊！” 细想想，当时叶肇钧抱着小凡，很温柔的样子，好像很珍视怀中人。但有道是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所以这说不通啊。 “啊啊啊，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了。”林小凡被逼得投降，“让我睡觉，如果这是个美梦，明天早上就会醒了！” 她倒在自己的小床上，又让罗春力给拎了起来，“不行，你给我说说。这若是真的，你是打算答应？” “我已经答应了啊。”林小凡举举左手，那根小绳打的蝴蝶结还在，“这也是物证，他亲手系上的。” “我真服了你，一根破绳也美成这样！”罗春力恨铁不成钢。 “我又不是为了他的钱。”林小凡低声咕哝，二度想躺倒，二度被拎起来。 “不行，假若明天叶肇钧没有反悔，你必须把戒指，不，把这条破绳子退回去！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为什么？”林小凡跳起来，“基本上这种情况，应该是条件好的一方亲朋激烈反对吧？我为什么相反？难道叶肇钧还有配不上我的地方？” “就是他条件太好了，根本与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跟你讲，两个人差距太大，是不可能长久在一起的。”罗春力苦口婆心，“小凡，你喜欢他，我一直知道。可少女心思，喜欢一下就完了，千万别当真，不然最后伤的是你自己！” “不相处一下怎么知道不可以？”林小凡突然执拗起来。 “我求求你清醒一点儿吧！”罗春力急得不行，“灰姑娘不是那么好当的！辛德瑞拉根本不是穷逼出身好吗？她只是被后母欺压的富家大小姐，本身就带着公主范儿，所以她才能和王子在一起！” 林小凡嘴拙，不知道怎么反驳。但这话太刺激人，她的眼眶迅速红了，“我就不能拥有美好的东西对不对？你是说因为我穷，我出身平凡，我就注定一辈子不能梦想成真？” “别哭别哭，我知道我说得难听，可忠言逆耳啊。”罗春力抱住林小凡的肩膀，轻轻摇晃，“你想过没有，如果这段感情不成功怎么办？你得承认，任何感情都有这种可能吧？可是，若失败了，叶肇钧只会被议论一阵，顶多算是走了弯路，说不定还传出豪门公子和贫民女的风流佳话。可你呢？你的人生就只剩下绝路了。阶层看不见，可始终存在。活在底层的人，永远比上层的人能走的路要少得多。小凡，你别毁了自己。人的眼光一旦高了，就没办法低下去。若你们最终分手，你要怎么嫁给平凡人？就算勉强自己，会幸福吗？那个后来的男人，说不定也会因为你这段经历而心生隔阂，日子怎么能顺当？你看那么多言情小说，琼瑶也好，谁谁谁也罢，这种情节少吗？” “就算你说得都对。”沉默半晌，林小凡才开口，“我就是舍不得怎么办？我就是拗不过自己的心怎么办？”她鼻音浓厚，那是硬逼下眼泪的声音。 而她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她真的真的很喜欢叶肇钧？或者这没有理由，可爱就是不讲道理的呀。 哪怕这是一夜的美梦，就不能让她做完吗？她承认她逃避，可是她还那么喜悦，就一定要把她扔到冰冷的现实中吗？ 但她不得不承认，罗春力的态度就像在她心头燃着的热火上泼了一盆冷水似的，逼着她审视自己，审视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情。 “叶肇钧个大混蛋，果然是王孙公子良心坏，他就没为你考虑过！”罗春力咬牙切齿的骂。 回头看看林小凡那纠结的模样，又心疼，伸手抚抚她瘦弱的背，“还是先洗洗睡吧，想必你这一天够瞧的。” “我现在怎么睡得着？”林小凡抹了下眼睛，“再说与他无关的，你干吗只责怪他？” “行，我不责怪，可你要安静的想想。”罗春力摇头，“也是我太急了。你说得对，不如我们把一切交给时间。也许，明天会不同的。” 明天，真的会不同吗？远在城市中心的叶肇钧也心里没谱了。 自从十八岁生日时，他做的那件影响一生的事情之后，他就逼自己做一个绝对冷静的人。现在他已经习惯掌控所有事情，让一切都在计划之内。 但求婚，绝对是计划外的。 第三十三章 她是第三者? 他追到林小凡的时候，本来只想安慰她一下的，最后变成这样，他也莫名其妙。在此之前，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这个姑娘，还是只是因为和她在一起，他感觉非常舒服。 而且，他还有资格再去爱一个女人吗？ 他这是……把他不想伤害的人，拉进一个连他也拔不出脚的泥潭了吧？ 如果说那场雨，那首歌，那个场景与林小凡的灵魂发生了化学反应，那么对叶肇钧而言，化学作用显然更加强烈。 当时他看到她蹲在那儿哭泣，忽然就心软到无力跳动，很想保护她，把她纳入自己怀中，不让她再面对风雨。 就像小时候，他抱养了一只小奶狗，可父亲一定要他扔掉。他软弱了，他顺从了，结果亲眼看着那只小奶狗在雨地里瑟瑟发抖，最后死得孤单恐惧。 那时他看到林小凡，就突然生出一股抗拒不了的心意：他要护着她，谁也无法阻挡！ 那感觉如此强烈，强烈到他完全丧失了理智。但，他这是护她还是害她？ 回到自己家中的那一刻，他平静理智下来的那一刻，他就后悔了。可是嘴唇上，怀抱中的感觉似乎还残留着，让他的心波动涟漪，无法平静。 而且，他是男人！ 就该有担当和责任，既然说出了话，做出了事，就不能无缘无故的反悔和违诺。现在的难题是，他要怎么做才不会伤害到她？因为，一旦她卷入叶家的恩怨是非，很难独善其身。 或者他需要冷静的想想。 或者他能想到办法保护她。 或者他也可以得到稳稳的幸福。 “老板，你在想什么？”突然，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纵然叶肇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沉稳，也被这种突然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望去，就见林瑜的头慢慢探了过来，浓睫大眼还闪啊闪。 大男人，卖什么萌啊！总把自己搞成路边可怜的小狗样，有意思吗？一个五大三粗的青年，配一双小鹿斑比似的眼睛，画风合适吗？ 但凡与自己的私人的、贴身的、最信任的、却经常神出鬼没的逗比助理碰面时，叶肇钧高冷的霸道总裁兼男神的内心，总是会启动疯狂吐槽的不河蟹模式。 可是，人是自己选的，有什么办法？ “你怎么出现？”他冷着脸问。 这是他家好吗？就算是林瑜，也不可以随便出入。 “上次老板去度假时给了我这里的钥匙，我好配合迷惑狗仔嘛。”林瑜挥了挥手中的钥匙，同时仍然好奇的看向叶肇钧，问题也仍然执着，“话说，老板发什么呆啊？我开门和走路不算没动静吧？我看老板这样子就像那个什么雕塑思考者。当然，脱了衣服更像……” “你怎么会知道什么雕塑的？”叶肇钧试图岔开话题。 “傅敏学美术的，她说的嘛。”林瑜坐到叶肇钧身边。 “别没事缠着小敏。” “我追她啊，不缠怎么行？那么多女人缠老板，还不是因为要追到？”林瑜大言不惭，“除非老板你想要傅敏，不然我是不会放弃的。难道你真的想要？” “闭嘴。”叶肇钧夺过钥匙，“这里没你的事了，回自己家去。” “哦，是。”林瑜老实得很，但……“在此之前，能不能请老板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发呆啊？” 问题，还是得问。想带拐他的思路，哼哼，就算是老板也不要想！当然，头还是要抱住的，毕竟别看老板是“名门闺男”范儿，但武力值是很高的。当初他得罪了人，被人修理得生不如死，要不是老板帮他扛，他都没办法活下来。所以老板不仅是他的老板，还是老大，大哥，救命恩人……这种亲密关系，双方自然不能有秘密，他有义务探听。 “你该去公安局，专门负责审问。”叶肇钧无力。 他太了解林瑜了，不如趁早说出实情。不然这家伙会自己调查，然后把一颗火星搞成一场大火，人尽皆知。这情况他见识多次，理智的做法是别给林瑜机会。 “我向林小凡求婚了。”直接讲明白吧，反正林瑜绝对忠诚，只要满足了好奇心，打死他也不会向外说的。 林瑜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瞬间石化。 “不用太吃惊，是个意外。”叶肇钧知道这种情况是太突然，到底……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但我打算负责。”所以说，冲动是魔鬼。 他和林小凡之间，不小心潜藏了一个魔鬼。但不知，会不会引出更多？ “我不吃惊啊，我是发愁。”林瑜却摊开手，“爱情本身就是冲动的嘛。” “你懂什么爱情？” “我不懂啊，但我感觉是这样。”林瑜说得理所当然，“我听说爱情本身就是感觉，要不怎么有首歌叫都是月亮惹的祸。老板，你那边是什么惹的祸。” 是阴雨，是伤心的歌，是她的无助和无辜让他心疼了。 叶肇钧差点冲口而出，话出来却变成，“那你怎么这幅表情？又轮到你发什么愁？”林瑜不是叶维之。 而就算是叶维之，敢管他吗？能管他吗？有什么资格和权利管他？叶肇钧心中不禁冷笑。 “那是因为……因为……”林瑜咽咽唾沫，“老板你不是单身啊。你……你没资格向别的女人求婚，更不用说订婚、结婚之类的。” “为什么？”叶肇钧愣住，“关于戴欣荣，我不是经过了四年时间，向法院申请宣告死亡了吗？法院也受理了。” “那是没错，但是老板你后来没向公司律师再详细了解一下吗？”林瑜瞪大豹子眼，“法院虽然接受了申请，可还需要公告一年才‘正式’宣告啊。那是为了保护被宣告人的利益！在此期间，你还算已婚人士啊。” 叶肇钧抚额。 他真的不知道，也没有在意。他委托公司律师办理的，那天是江东明来向他转达了消息。 明白了！江东明是故意不提及细节，果然还是他疏忽，被坑了！ 林瑜却还在滔滔不绝，“所以，老板你这是让路小姐当小三！要么，就是见不得光的情妇。还有还有，被宣告死亡人如果回来，要求和原配偶恢复婚姻关系的话，如果配偶，也就是老板你没有再婚，婚姻关系自行恢复……老板，路小姐那个人看起来挺单纯的，就算是喜欢你，好像也不是为了你的钱。前几天那些所谓新欢同游的绯闻这么多，她一声都不吭，也没借机缠下来，更没有小动作。这种姑娘在这个操*蛋的年头已经很少见了，你你……你还是手下留情，只当，只当看在我面上好了。” “滚吧，你的面子不值钱。”叶肇钧更无力了。 他必须要好好想想，要怎么处理这段才确定的婚约关系。 第三十四章 婚约潜规则 林小凡才走到楼下，就看到叶肇钧的车停在那里。 为了节省房租，她选择的租屋地点不仅处于城市的边缘，环境还很破烂，在美好的清晨里就充满着嘈杂和忙乱的气息。因此，叶肇钧的豪车格外惹眼，引得很多人好奇的张望。 这情形令林小凡迟疑了片刻才快步走过去，“叶先生，您找我……有事？” 称呼、语气和行为，都有些生硬和疏远，若不是她的神情带着喜意，唇边挂着羞涩的微笑，叶肇钧甚至以为相比于他，林小凡对昨天的求婚更后悔。又以为他叶肇钧，被个失业小助理甩了。 “进来。”他欠身，打开车门，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令他也很不舒服。 林小凡迅速听从，等车子开出几百米，偷瞄了下后视镜，正见到罗春力在后面因为追不上车而跳脚，暗中松了口气。 罗春力激烈反对她和叶肇钧在一起，如果看到这一幕，说不定当场翻脸，那样大家都会很难看，也会很尴尬。 “你以后可以叫我阿钧。”沉默了阵，叶肇钧开口。 见林小凡在发愣，无奈的追加一句，“难道你想一直叫我叶先生？” “哦。” “叫来试试。” “那个……阿……阿钧。”林小凡结结巴巴的，很羞涩，很不习惯。 叶肇钧忽然就有些泄气：她这个样子，怎么面对以后的复杂局面？真希望时间可以倒流，那他就不会求那个婚。 他背负着沉重的秘密，哪有资格顺从自己的心意？一时冲动，后果……又不能改变，不然真的会伤她很深。 那么，再试试吧。 “你生气了？”因为车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林小凡敏感的发觉是自己影响了叶肇钧的情绪，不禁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叶肇钧摇头，“只是你不用这样紧张，我不吃人的。”很无奈，但也知道是自己给了她太大压力。 听到他声音压低，努力表现温和，林小凡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他们原是生活在世界的两极，可突然之间关系变化到要紧密面对。其实，需要迁就的人不只是她。那她应该争气一点，不让他为难。 “阿钧，我们去哪儿？”呼，她终于没有障碍的叫出口，而且没有结巴。 “你这是要去哪儿？”叶肇钧反问，瞄了林小凡一眼。 她今天小小的打扮过，穿着白色小西服配白色齐膝裙，同色的细带凉鞋，薄施脂粉。虽然衣服仍然是廉价的，容貌也不惊艳，但她眼睛亮闪闪、水汪汪，嘴唇粉嘟嘟，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脸上，令她整个人看起来柔软清新，似乎被光晕笼罩着，有毛茸茸的感觉。这让他很想把她拉过来，抚触传达他的爱。 不过，因为她不知道他会过来，这打扮显然不是为他。 “我去面试。”还好林小凡及时回答了。 而这句话听到叶肇钧耳朵里，令他心中隐约的那点点不爽，很快消散。 “先去吃早餐。”车子左拐，坚定地换了方向。 他仍然不听意见，仍然是命令式的语气，因为知道她一定没吃。好在林小凡也习惯了叶肇钧见到她就是吃吃吃，也没什么不满的地方。 两人的相处，就这样艰涩又磕磕绊绊的开始。 “之前，你为什么监视我呢？”在餐厅，叶肇钧问。 林小凡正把一块煎得有点老的培根，奋力切成小块，闻言刀叉一滑，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尴尬，“怎么突然要问这个？”悄悄看看四周。 还好还好，没人特别注意他们。同时，她把切好的培根放在叶肇钧的盘子里。 叶肇钧吃了一口，皱眉，又指指牛奶。 林小凡配合良好的把牛奶加入对方的咖啡杯里。 “因为想知道。”叶肇钧抿了抿咖啡，再度皱眉。 这家餐厅装潢不错，可惜食物太差。这令他情不自禁想起山中岁月，那些天然食材被林小凡的巧手调理，就成了可口美味。 “是被孙莹莹指派？”他直截了当地问。 林小凡挣扎了一秒，考虑到已经辞职，干脆点头承认。 “没见过你这样实心眼儿的。”叶肇钧似乎很嫌弃，但心却软了。 他没猜错，孙莹莹居然敢暗中耍手段。他也没看错，林小凡心性厚道。厚道这两个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她那样被欺侮，却还保持品格，这样的姑娘有颗金子般的心。若非他……她真的值得他好好珍惜。 “那好，面试结束，你被录取了。”他拿餐巾沾沾唇，扔在桌子上。 “叶先……阿钧……你要雇佣我？”情争之下，林小凡连换三个称呼。 “不行吗？你不是要找工作？”叶肇钧脸色严肃，公事公办的样子，“还是你不愿意为我工作？” “可是……” “我的保姆不做了。”叶肇钧打断林小凡，“我需要有人帮我打扫房间，洗衣服，还有最重要的做饭。至于薪水……就按市价。” “你以前用小时工，吃饭都是叫外卖的。”林小凡及时闭嘴，因为这些信息都是她偷窥得来。 “不做算了。”才几天而已，他已经被养刁了口味不行吗？ “做做做。”林小凡连忙应承，真心的笑意令她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红色。 她忽然感受到他的心意，明白他在顾忌她的自尊。他可以养她，那点小钱对他来说九牛一毛。别说她是他的“未婚妻”，就算他想**几个孙莹莹那种级别的女人都毫无压力。 可他却给她工作，并且没有优待。在没结婚之前，她本来就想坚决独立，不依附于他的。而他也确实需要照顾，两全其美多好。何况，等到将来结婚，做这些也是她的份内事。 他为人看起来生硬冷酷，其实内心很温柔啊。 “你今天就上班。”叶肇钧把昨晚从林瑜那里得回的钥匙给林小凡，顿了顿才又说，“至于我们的关系，我需要跟你再详细讨论一下。” 林小凡欢乐的心顿时咯噔一下，“我们没订婚是不是？昨晚是我的幻觉？” 她很紧张的盯着叶肇钧，担心了整晚的事情令她无法确定真实与虚幻，但叶肇钧却握住她的手，“我们有婚约，不是假的。但是，暂时只能是……潜关系。” 第三十五章 喜欢 什么意思？！林小凡不明白。 叶肇钧不得不详细解释给她听，关于法律上对于死亡宣告的程序和规定。 林小凡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大度大方，毕竟这不是叶肇钧的错。但她无论再怎么努力，也仍然无法控制失落的情绪，眼圈渐渐红了，迫得她不得不低下头去。 她就知道！她的人生不可能这么美好。如果说昨晚是突如其来的狂喜，此刻就像是从天堂跌入地狱。老天似乎给了她一份人生大奖，不过才一夜时间就发现出错了。于是现在，他老人家决定把这奇迹般的幸福拿回去了。 “别哭。”叶肇钧伸手轻托林小凡的下巴，望着她兔子般发红的眼睛，“她不会回来了，我也不会离开。” 他不擅长甜言蜜语，但这是他能给的最大承诺。不管遇到什么神秘事件，以戴欣荣的强势性格来说，是绝不会躲起来的。所以她的失踪，失去的就一定是生命。而他，若说之前还考虑过解除婚约的可能性，在看到林小凡此时此刻的反应之后，就决定顺着这条“错误的道路”走下去。 生活在谎言中也没什么，这样的人不是很多吗？只要不伤害她就行了。他蓦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忍受不了她明明很难过，却拼命克制，永远试图不给别人带去困扰的懂事样子。 “不相信我吗？”他问。 林小凡摇摇头，但马上又用力点头，还慌乱的解释，“我意思是，我不会不相信你，我信的，真的信的。” “我知道。”叶肇钧安抚地笑笑，“干脆我先送你回去，你明天再过来我家上班好不好？”又想了想，站起身，在林小凡额间印下一吻，“你可以听我的话吗？” 高级餐厅，环境清幽，人也少。 但，人再少也有人啊。叶肇钧本来就惹眼，他的举动更是吸引了很多目光。 林小凡只觉得眉心灼热，那温暖的触感透过她的皮肤，一直钻进她的灵魂深处。有人把吻说成盖章，她觉得叶肇钧这个章盖得特别有占有感，好像宣誓主权似的。再看看周围的人，她整个人都变色成粉红，迷迷瞪瞪地对着叶肇钧点头。 “我说过，不许你习惯性的对别人道歉，你还记得吗？” “记得。” “要做到。” “好。” “现在第二，以后不要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太低。你很优秀，我叶肇钧不会喜欢不及格的女人。你让我看到你，是因为你值得。” 砰一下，脑海里放烟花这种事，林小凡也经历到了。 “他说了‘喜欢’两个字！真的真的说了哦。”林小凡使劲摇晃着罗春力的手臂，兴奋的低语，“是喜－欢诶。” “你不用这么加重语气，我也不聋！”罗春力掏掏耳朵。 吃了那顿不成功的早餐后，林小凡并没有让叶肇钧送她回家，借口是叶肇钧要准时上班，而她需要去买点东西。 叶肇钧犹豫了下，终究没有做出诸如给林小凡一张卡之类的事。因为他知道这姑娘虽然温柔顺从，可也有她的坚持，那就是有底限的自尊。两人的环境相差太大，他太了解那种高贵的脆弱，所以选择不去触犯。虽然他很又很想给她自己所能给的，毕竟他心存内疚来着。 那么，今后尽量对她好些，以此来弥补吧。他心里暗暗决定。 林小凡呢？出了餐厅就直接跑到罗春力上班的这家大型商店来。罗春力在里面的专柜卖化妆品，是他新找到的工作。 “卖化妆品的都是女孩子啊。”当时她还质疑过。 “你孤陋寡闻，也有男的。”罗春力对这种论调嗤之以鼻，“再说，那是因为我的皮肤比女孩子都好，简直活招牌！” 林小凡凑近了一看，再摸摸自己有点缺水的脸，不得不承认……还真是。 “最讨厌你们这些世俗的人了。”罗春力以这句话结束交谈。 现在林小凡来找他，满口说的是叶肇钧，眼睛里虽然没人，但也闪着叶肇钧遗留身影，这让罗春力更加焦虑。 “陷入爱情的女人，绝壁零智商！”他敲了下林小凡的额头，让她冷静，“你看不出来吗？叶肇钧光华闪闪，像天堂之门似的，事实上他是个坑，大坑、超级大坑！你掉下去就死活上不来了，懂？！” “我懂啊。”林小凡敛了笑，很认真的歪过头，与罗春力对视，“你昨晚说的那些话，我半宿没睡，反复想过了。” “结果还是犯傻？”拿个按摩的小轮子在她脸上滚了两滚，“这黑眼圈，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林小凡闪开，“实话说，今早之前我心里也很矛盾。这世上最不靠谱的，可能就是差距太大的两件事，两个人。鸿沟不是那么好踏进去的，真的可能……粉身碎骨。” “那你还一头扎进去！”罗春力气不打一处来。 “他给我说，他不能对外宣布和我的婚约，因为他还不能算单身的时候，我其实很沮丧的，甚至绝望。可是他后来说的话，又让我鄙视自己。”林小凡呼出胸中的浊气，无意识的望着商场那金碧辉煌的装潢，“说好了是暗恋，说好了不觊觎真正的他，可到底还是我贪心了。所以我的爱情，真的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纯洁。想想，他已经给了我无法想象的时光，我干嘛要去管结局如何？” “别玩只求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那套！很老套很过时知道吗？” “我就是又老套又过时的人啊。”林小凡摊开手，“你不觉得吗？他完全可以否认这个婚约，反正只是一条拴在我手指上的绳而已。而且你本身又是极力反对的，我还能如何？可他却愿意解释给我听，还承诺不改变。这是他的真诚，证明他不是耍我，所以我为什么不能为着我这辈子惟一的任性，为着他勇敢试一次？” “你要怎么试？”罗春力气得满头染黑了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第三十六章 老天有眼，还得看脸 林小凡深吸了一口气。 倘若这时候叶肇钧在，会看到向来性格柔软、习惯逃避的姑娘，眼里里有坚毅之色闪过。 要不怎么说女人是爱情的动物呢？因为对于任何女性而言，爱情都可以令她改变。 “刚才，我看着他离开时，不安定的心突然安定了。然后我就对自己说：好吧，林小凡，你振作起来。无论生活如何打击你，也要笑着面对。说不定笑着笑着，好事情就真的来了！这世上，越美好的东西，越不容易得到不是吗？”这么说着，她是就展开了大大的笑容，那么明朗，差点晃了罗春力的眼。 “真不知道你到底爱上他什么？你又不图钱，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帅？”他知道已经没办法劝阻了，只无力哀嚎，“难道这真是个‘老天有眼，还得看脸’的世界！” 林小凡笑，“你平时不也跟着我一起看动画片？” “你这话题太跳跃了，我可不是二次元生物。” “宫崎骏曾经说过：爱上某人，不是因为他给了你需要的东西，而是因为他给了你从未有过的感觉。”林小凡深吸了一口气，“他就是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感觉呀！有机会你一定要试试，跟过电似的，身上一阵阵麻酥酥，人就像喝醉了。我觉得吧，这应该就是幸福感。” 罗春力扳过她的脸看，一脸惋惜的摇头，“屁！看你那骚包眼神，老子都要起鸡皮疙瘩了。你说宫崎骏？好，咱们就说说这位动画界泰斗！他可还说过：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不外乎，我爱你，你也爱我。” “我爱他啊。”林小凡肯定。 虽然似乎没有什么征兆和证据，可她真的爱啊。而且，爱情需要逻辑吗？爱情是最没有逻辑的东西好吗？她就看到他第一眼就爱了，有什么办法？ “废话，这是显而易见的！关键是，他爱不爱你！”罗春力恨铁不成钢。 林小凡沉默了片刻。 她得对自己承认，她和叶肇钧之间一直缺少点什么东西，一种属于双方的且激烈的、会让人融化的化学反应。其实，是她一直在喜欢他，一直情不自禁的追逐他的脚步。他从来没有过反应，却突然求婚，突然态度转变。 实话说，这有点吓到她。若非她真的一无所有，她甚至怀疑她能带给他什么了不得的利益，才让他屈尊。 这是爱情吗？她真的说不清，她又没经历过。再说每个人的爱情感觉是不一样的，她也没办法咨询别人。她也不能骗自己的心，确定他也是爱她的。但他有一种力量，让她相信他在认真，他在努力对她好。 或者，爱情有很多种，是他的表达不同？又或者在她内心深处虽有恐惧，怕他根本不爱，却更有深深的渴望。再或者，只要能在一起，很多深刻的感情就像水中花，先在河底的淤泥中扎下根，慢慢会发芽、生长，最后水面上艳惊四座。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直到现在还如同在梦中，来不及细细思索。但她告诉自己要走下去，不管沿途会遇到什么！她这一生没有过什么幸运，也许是她太贪心了，可是哪怕这条路的那边连着地狱，她也要去看一看！ “不是跟你说了，我对他一见钟情吗？”林小凡唇角漾出微笑。 生活在底层的人，但凡乐观些，都有一种苦中作乐的本事。坏事太多，尽量找到其中的好处，人会变得积极向上。 通俗的说法是：天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生存不易，何必虐待自己。 “你很容易一见钟情啊。”罗春力上下打量林小凡，鄙视的轻哼，“别忘记你十三岁那年，青春豆蔻，情窦初开，遇到个小子就觉得自己初恋了，最后连人家是谁也不知道。” “他是我的英雄！”林小凡坚决维护自己早年的爱情梦想，“初恋怎么了？现在是绝恋，不可以吗？” “这话说的，听着像绝症。”罗春力赶苍蝇似的挥手，“现在连韩剧都不玩那一套了，还是蛇精病比较流行。你要得病，干脆就神经了得了。” 林小凡再度被罗春力逗得笑了起来。 一转头，罗春力却暗叹了口气：拦不住了，真的拦不住了。那么，就想办法保护她吧！叶肇钧，你给我等着。 此时的叶肇钧，正步入叶氏总部的专门电梯，才站稳，陈东明就从即将闭合的电梯门挤了进来。 叶肇钧皱眉。 陈东明笑道，“别不开心嘛。彼此是亲戚不提，这部电梯是高层专用，我好歹也算吧？没有违反公司规定哦。” “你是找茬来的。”叶肇钧直截了当，同时按下楼层键。 “我是关心来的。”电梯启动时，陈东明说，“不知你昨晚去追小助理，结果怎么样了呢？哈，你该看看孙莹莹的脸，给打击的哦……好精彩。” “与你有关吗？” “照说没关系，所以我才说是关心啊。”陈东明耸耸肩，“于公于私，如果你对小助理有什么特别想法，我是不是应该知道？” 叶肇钧目光锐利的看了陈东明一眼。 陈东明仍然笑得优雅漂亮兼吊儿郎当，但心里却打了个突。 他向来知道这表弟不好惹，可是他却非惹不可！只是当那一位冷着脸，还真让他有些发怵啊。 “你没告诉我，关于法院做死亡宣告，还需要一年公告期的事。”叶肇钧上前一步，拍拍陈东明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猜你会说，是我自己没有咨询清楚，虽然你既然代替公司律师过来，就有义务告知。但这确实是我的疏忽，因为我一直没有想过针对你。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纠结。但亲爱的‘表哥’，别逼得我失去容忍你的耐心。” “这是警告？”陈东明挑眉。 “理解正确。”叶肇钧转回身，站姿笔直，有如商务精英的标准像。 他个子比陈东明要高，肩膀比陈东明也宽，这样子看在后者眼里，多少显得有些傲慢无理，不可一世。于是，向来伶牙俐齿的陈东明，居然一时沉默，没有说出俏皮又气死人的话来。 第三十七章 识‘食物\’者为俊杰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陈东明往外走，叶肇钧则继续前往顶层，但在电梯关上门的瞬间，他的声音又冷冷传来，“别去欺侮林小凡，不然没有亲戚情分好讲。” 陈东明转身，正看到电梯门在他面前合上。 两个男人，眼波如世上最凌厉的刀剑一样，刹那间纵横交错，火光四溅，又很快归于平静。 “这是动真格的了？那就好啊。还怕你不玩真的呢！”陈东明笑笑，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翻看相册。 灰暗的街上，阴雨绵绵，连空气都似乎呈现出淡淡的青色。 背景是热气腾腾的粽子摊，世俗无比的气息扑面而来。 拍摄照片的人技术相当好，像是受过专业训练。街上那么多避雨的行人匆匆而过，却全部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两个人形象异常的清晰。 林小凡微抬着头，神情不解而茫然，小脸上像是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仿佛雨天中温暖干燥的惟一。 叶肇钧低着眉眼，神情难得的柔软，无比认真的在林小凡的左手无名指上系上一段绳子，高大的身形像要把压低的天空都撑起来了似的。 据说，这根手指是连接心脏的地方，所以婚戒才郑重地戴在上面。 陈东明的指尖划过屏幕。 下一张照片是豪华餐厅：林小凡有些沮丧的坐着，而叶肇钧则从座位上欠起身，一手捏着林小凡的下巴，正在她额间印下那个吻。 “小助理何德何能？”他把照片放大，颠来倒去的盯着林小凡的脸，“怎么就让我们冷酷无情，不近女色的叶大少动了真情呢？果然，女人无论年纪大小或者长得如何，都是不能小看啊。” 他自言自语着往办公室走，路过秘书的坐位时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好像他没在谋划什么事似的。但才在自己的椅子上坐稳，立即就拔了个号码。 “老钱，照片拍得很好。你辞职吧，我另有安排。”他转动着老板椅，“从今天开始，你给我盯紧了林小凡。叶肇钧难糊弄，那个小助理应该好对付。” 电话那边沉默了下，才传来老钱的声音，“陈先生，不要伤及无辜。” “做了叶肇钧的女人，怎么无辜得起来？”陈东明笑中的冷意，显露出淡淡的残酷，“不过你放心，她只是手段而已，不是我的目的，我也不会违背你做事的原则。事实上，这姑娘能早点离开才最好。” “那你是打算利用媒体？”老钱又问。 “同一招，我从不用两回。”陈东明神情狡猾的撇了撇嘴，“再说，他必定会有防备的，可我会让他防不胜防。” 他挂掉电话，闭上眼睛想了想，才打了第二通，“往后嘛，我可不当出头鸟了，表弟好可怕。坐山观虎斗，也挺不错的哇。啊，喂，亲爱的……”电话被接听后，他立即换了一幅声线和表情，好像对方看得到他的真诚和倾慕似的。 陈东明所料不错，叶肇钧绝不会以为威胁两句，对方就会轻易放手。 他很清楚，陈东明这么多年都死盯着他，刺探着他，想寻到他的漏洞，一举把他击败。无论是因为公司，还是因为戴欣荣，陈东明都是他绝对的敌人，为此也表现出无比的耐心。就像一个非常合格的猎手，漫不经心的伏下层层杀机，只等他这只困兽落网。 而之前尽管危险，他并没有动陈东明，因为不觉得对方有机会下手。但现在林小凡出现了，说不定能成为陈东明的突破口。 毕竟，他关心她。 关心，则乱！ 所以，不能把小白兔暴露在狼口之下。 他抄起手机，才发现根本没有存林小凡的号码。从通话记录中调出资料，姓名栏打上“小凡”两个字。犹豫了下，找到卡通小兔子的图片，置于头像上，又加了标志，把她的号码放在通讯联络人的首位。 超过了陆瑜和傅敏…… 当他发现自己有多无聊时，唇角浮上苦笑。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继而又更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一种暖心的感觉，情不自禁摸了摸胸口，脑海中也蓦然闪现出山中的一幕。 “你就这么喜欢研究吃的？”某天看林小凡在厨房快乐的忙碌，还小声哼着歌，他忍不住问。 “吃的东西多重要啊，叶先生不觉得吗？对于我们底层百姓来说，是民以食为天。”她的笑容不艳丽，却像山间的溪流般清澈，“对于叶先生这种高大上的群族来说是……识‘食物’者为俊杰。” “别篡改中文。”当时他说，可心里却觉得好笑。 她呢？她也没反驳，就哦了声，而后继续做事，与世无争似的。 奇怪了，明明见到她没有多么心动的感觉，更不曾惊艳。可是，她怎么就悄无声息的接近了他的心呢？ “一定是因为她太傻，相处时不需要防备。”他走到洗手间去，用冷水洗了把脸，对着镜中那个好似陌生的，下巴还滴着水的男人说，“可是，有个人可以惦记也很好。” 静默了片刻，他凑近镜中人，“有她在，或者你就不再是个幽灵了。” 他甩甩头，把脸擦干，目光恢复了冷静和深邃。 随后，他大步走回办公室，打电话。 “收拾一下，晚上我让陆瑜去接你。”不等对面的林小凡开口，他习惯性的发布命令，“你最近就住在我家，方便照顾我。需要说明的是，这不是同居，你知道那边有四个房间，所以不用太紧张，就这样。” 林小凡连一个音节也没发出，叶肇钧已经挂断电话了。 其实，同居也没关系嘛。她暗搓搓的想，又觉得自己无耻又好*色。 不过她也知道叶肇钧说到做到，所以果然不那么紧张了，根本没想过反对啊或者提点条件啊什么的。在她心里，所有事其实都简单，她的优点就是从来不会纠结太久。只是要怎么和罗春力说，确实是个难题。 最后，她习惯性的使用自己的方法：当鸵鸟！ 具体就是：留书，走人。 好在她东西本来就不多，没多久就收拾好了。给罗春力的短信也编写好，放在草稿箱里，拎着行李。只等坐进陆瑜车里之后，才点了发送键。 这样，罗春力反对也来不及。对付这一位，她主意倒是很正的。 第三十八章 家 公司的海外业务出了些问题，导致当天叶肇钧忙碌到天色全黑才回家。 开车进了小区，习惯性的抬头望向自家窗口，不再是冷冰冰，黑洞洞的，远远就晕染开温暖的灯光，透过晚夏那似乎沉滞的夜色，恍然就照在他心底。 这让他甚至惊愕了片刻，随后就有了一种莫名舒缓的感觉，似乎无尽的疲惫被一双无形的手彻底安抚了。 家，这是家！ 每个人都有的，可他是个例外，或者说他永远是个外人。后来有了自己的地方，却没有一个正在等他的人。 现在，几乎瞬间就拥有了一切。可也正因为太突然、太快，却少了些真实感和安全感。似乎这是空中的楼阁，消散时会如云烟般无法抓住。 叶肇钧不自禁的停下车，就这么从车窗望着那灯光，眼神近乎贪婪，复杂得有如世上最深幽迷宫的心也好像变得特别简单，只一条路通到光明的入口。直到后方有人鸣笛，抗议他无故占道，他才回过神，把车开进地下车库。 他有钥匙，却按了门铃。 在等待门开的期间，他甚至有些忐忑，令他觉得自己分外好笑。可是当林小凡穿着家居的绵布裙子出现在门口，对他展露出羞涩又温软的笑意，他只觉得听到“叭哒”一声。 心，安然落地。 “什么味道？”清香，却浓郁，还有些甜丝丝的。 他抽抽鼻子，径直往里走。若不是努力板脸，怕自己会舒服到直接叹出气来。 “我炖了鱼汤。”林小凡像个小跟班似的关好门，抢过叶肇钧的公事包自己抱着，小跑着跟着后面，一脸殷勤和小小讨好，“有一种养生法是夏天温补，现在夏天还没过，我想不如吃点营养的。” 他平时都叫外卖简餐，长期这样吃很伤胃好不好？但是这话不能提，否则又会让他回忆起她偷窥他的事，说不定会令他不高兴的。 妈妈说过，生气时吃饭，会把情绪一起吃进肚子里，很能消化。 “但我今天过来得有点晚，鱼汤又费时，没时间准备别的，主餐只做了蛋包饭、烤猪颈条和蔬菜沙拉……啊……”只顾着说话，直接撞在突然停下的叶肇钧的背上，差点一个趔趄。 他的脊背宽阔而结实，好像背得起所有。 “对不起。”习惯性的道歉。 见叶肇钧皱眉看过来，想起他对自己的两点要求：不许经常道歉，不许把自己看得很低，又赶紧改口，“不对不起。”搭配着挺直身体，表示自己很有自尊。 “你语文老师是教体育的吗？这是什么语法。”叶肇钧崩不住脸，被逗笑。 林小凡只觉得天旋地转，因为极少看到他笑，还笑得这么自然鲜活。 他这模样，真是好看！ 冰雕般深刻帅气的脸，瞬间柔和，深邃黑沉的眼眸也被点亮，仿佛有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在林小凡那已经差不多停机的大脑里，只有四个字形容不太准确却又分外贴切的字冒出来：刹那芳华。 而叶肇钧正心情大好，直接向餐厅走去。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晾温了鱼汤。算不得琳琅满目，却丰盛家常，红红白白绿绿黄黄的也很好看，愈发引人食欲。 “先吃饭吧。”发布着霸王的命令，人也已经坐下。 林小凡很想问他，要不要先换个衣服，洗个澡什么的，毕竟他的商务西装这么高级，弄脏了好可惜。可在见到他做了个很夸张的动作：脱掉外套，挽起衬衣袖子时就闭嘴了。 他貌似饿坏了，也累坏了。 他每次见到她，总是要吃东西。 再想想某些有钱人也挺可怜，想随意放松和放纵一下都难。尤其叶肇钧，他不仅工作辛苦，私生活属于禁*欲系，还似乎封闭了自己，掩藏着说不得的秘密。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不合时宜的，手机的来电铃声响了。 林小凡果断点了拒绝接听，之后干脆把手机关了。 不用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罗春力。她留书出走，早料到刘春力必定要找她理论。还好，上次没告诉他这里的地址，他知道她安好，又找不到她，顶多生一阵子气就好了。 从小到大就这么对付他，不理不理不理…… “没关系吗？”叶肇钧舀着鱼汤的勺子举在半空，问。 “房产推荐的。”她胡乱编了句瞎话，目光不敢直视对方，于是只好夹菜。 她敢保证自己智商正常，为了省去各种择校费和申请大学奖学金，她还是个学霸来着。但只要在他面前，她就变得像个白痴一样，虽然可笑，却完全没办法。 一餐饭，叶肇钧吃相优雅，但速度和力度都很超常，害得林小凡要小心提醒他，晚餐属于鬼食，不宜过饱。而她自己，只忙活侍候他了，都没怎么吃。不过她现在是保姆诶，能上桌和“主人”同吃吗？ “选好哪间房了吗？”叶肇钧突然问。 林小凡伸手指指。 朝北的小间，紧邻着卫生间和厨房。 “那间是最小的，采光也不好，平时我丢杂物用。”叶肇钧当场否决。 可按房子的设叶，那就是佣人房啊。林小凡心中吐槽。而且他哪有什么杂物可丢，里面空得很，只一张小床和和一个柜子，甚至还有一个小电视。面积虽然和她与刘春力租的房子差不多，至少单独以属于她。这么说来，她住房条件是明显改善了的。 “朝西那间是我的书房，没有床给你睡，你只好就住我隔壁那间。”路小丹心里正翻腾，叶肇钧直接发话了。 林小凡心里一抖。 那间是客卧，不仅是紧挨着主卧那么简单，巨大的阳台是相通的。夏天如果不开空调，夜风又比较凉爽的话，阳台门全是敞开的吧？那，那，那要是半夜有个什么来来往往的，岂不是很方便？ 啊啊啊，林小凡你在想什么？太不纯洁了！ “待会儿我帮你把东西搬过来。”叶肇钧又说。 林小凡连忙抬头，“不用啦，我东西很少，我自己就可以的。”她险得说：别看我细胳膊细腿儿，可是很大力气的。 “你是个姑娘，要习惯男人的帮忙。这是男人的风度，何况……”他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你是我的未婚妻，虽然还不能公布，但你自己不要忘记这一点。” 第三十九章 梦呓 “你不后悔吗？”鼓足勇气，林小凡终于问，“我是说向我求婚？” 她不傻。 她与他，一直是她在主动，她在奢求，她在梦想。而他的行为，好像是冲动。 “你可以后悔的。”见他不说话，又慌乱地着补了一句。 “那样做不是欺侮了你吗？”叶肇钧兴味的看着在自己面前低下的头，“为什么要让别人随便欺侮你呢？” “这不是欺侮，是我不想强求。”林小凡深吸口气，很认真，“凡事，看的角度不同，想法也不同。感情这种事要心甘情愿才好，因为最在意，所以容不得假。” “有道理。”叶肇钧点头，“但就算如此，你也要记得不能让别人那么随意的对待。”不是所有人都会珍惜别人的善良，“这是个钢铁丛林啊，你得凶狠一点才行。伤害你的，就一定要讨回来。不要轻易说原谅，不然你只会更不堪。”说到这儿，他心里浮上明显的刺痛，想起那个无法摆脱的女人。 旧伤口，反而不容易痊愈，有可能跟随一生。 恍惚间，眼前林小凡的脸，与那张苍白的脸重合了。 可是，很快又分割开。 不，她们不一样！ 林小凡善良厚道，温柔顺从，可骨子里有着韧劲和勇敢，以及乐观坚持。她很努力很认真的生活，对人的态度看似模糊，底限却无比清晰。或许，他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才隐约有些喜欢她。不争抢、习惯退让，其实是纯粹到接近真相。若与那个人有相同的遭遇，他相信林小凡会有不同的处理。 想通这一点，他的心境豁然敞亮了。 不会有相同的结局！在林小凡身上不会出现悲剧！因为，他不会允许！他也曾后悔过，在求婚的当天晚上，可不知为什么会贪恋她所带来的温暖，所以明知道会面临着很大的问题，却仍然想试着走下去，不放手。 “要不，你做点让我后悔的事试试！”他拍拍她的头。 而这种威胁的话，被他说得这样温柔，林小凡觉得简直不能更爱他了。 “明天……”她犹豫了下。 “明天怎么呢？” “明天上午我得出去一下。” “你在我这里是正当工作，在不耽误工作的前提下，你有自由。”叶肇钧站起来，却又收回迈开的长腿，“能否问问，你要做什么？” 如果是买菜之类的，应该不会特意说明吧？哎呀，忽然好好奇。 林小凡又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决定说实话，“我得去趟孙莹莹的工作事，因为她还欠我一个月的薪水和法律规定的补偿金。虽然钱不是很多……但那是她应该付的。” 她是很讨厌那个女人，要账这种事做来也有些怵头，可她的劳动所得必须不能舍弃。再说所谓的“钱不多”，也是相对而言。对于叶肇钧是九牛一毛，对她可是很重要的。这个月的家用，她还没划到妈妈的卡上。 “我和你一起去。”明知道明天有很多事，明知道不理智，叶肇钧仍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现在林小凡已经在他的羽翼之下，要欺侮也只能他才可以。至于孙莹莹，也得受点教训才是，居然敢设叶他！ “不用了吧？”林小凡吓了一跳。 那点钱如果雇佣专车，都付不来叶肇钧那种级别的车子和司机的费用。何况她觉得孙莹莹怕不会好好给钱，若万不得已要撕逼，当着叶肇钧的面有多难看。 “明天上午是吧？我来接你。” bingo，谈话结束。 可虽然习惯了被命令，林小凡还是有点不安。最开始，她其实是孙莹莹要追求叶肇钧时的“帮凶”，哪想到配角上位，火速搭上男主变成女一，还以不争为争，清穿小说都没这么狗血好吗？ 可她真的没有预谋！ 正因为如此纠结，还因为换了住处，她晚上果然失眠了，到半夜的时候，还仍然清醒无比，于是借着风的传送，借着主卧和次卧相连通的阳台，以及都大开着的阳台门，她隐约听到异常的动静。 是梦呓声。 放开！放开我……放开……我要杀了你…… 声音低沉而挣扎，夹杂着愤怒的呢喃，在深更半夜里听来，有些令人毛骨悚然。若非听出是叶肇钧的声音，林小凡几乎吓得跳起来。 她蹑手蹑脚的走向阳台，凑到主卧的门边。 夏夜晴朗，视线良好。月光，正好照在临窗的卧床上。 叶肇钧只穿一条短裤睡在那儿，布满汗水的强健身体在月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妖异之感。可能因为床太大了，他就像陷入其中，也不知梦见了什么，他不安的动来动去，双手无意识的想抓住床上的任何东西，像是要从深渊中爬上来。 仿佛，他被无形的绳索困死了。 林小凡迟疑了下，不知是否要叫醒他。 他陷入痛苦，她真的很想解救他。可是又怕贸然出现，会令他不开心。再说了，他们现在关系微妙，大半夜的她不睡觉，跑到人家房间要怎么解释？ 正不知所措，叶肇钧突然低哑的嘶吼了声，像是挣脱了什么枷锁，蓦然醒来。 林小凡迅速蹲下，把自己缩在宽大阳台的角落里，气也不敢喘。 她听到他急促的呼吸，烦躁的低声咒骂，可惜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之后，他下床喝了杯水，又去了卫生间。当沐浴的流水声传来，林小凡才悄悄回到自己的卧室去。 这个男人活的远比她所看到的更有压力。所以，以后要对他更好一点。在睡过去之前，林小凡迷迷糊糊的想着。 第二天不出意外的，她看到自己可怕的睡眠不足黑眼圈。还因为忘记了上闹铃，可耻的起晚了。不用说准备早餐，她醒来的时候，叶肇钧早就走了，只在冰箱上贴了字条给她。 上面三个字：十点半。 一看表都九点半了，赶紧的梳洗，用了不少时间才把黑眼圈遮盖住。接着就体会到叶肇钧在时间上准时得令人发指，她本来想早下楼去等他，哪想到他的车子已经在了。 第四十章 噩梦 “上车。”他打开侧门，顺便打量了下新出炉的未婚妻。 白色t恤，破洞牛仔裤，球鞋，头发扎成马尾，素着一张小脸。 好吧，还是大学生的打扮，衬得他像怪属黍。 “待会儿你不要上楼了吧？”快到工作室楼下时，林小凡劝说，“我自己可以的。万一孙莹莹不在，免得你白跑一趟。” “她在。”叶肇钧的回答简单明了。 昨天晚上，他已经让陆瑜打过电话确认了。他想，孙莹莹此时正兴高采烈的等他上去，他怎么好让人家失望。 “哦，那我自己来说吧？”又退让了一步。 要钱这种小事，而且还是小钱，他开口有多么丢脸啊。 叶肇钧不置可否。 林小凡满以为是默许，哪想到车子停好，他就率先走在前面，无论她怎么追赶，始终也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背影。 以前她上班的时候，进门时都会礼貌的前台小姐打招呼，漂亮的前台还爱理不理的。现在叶肇钧目不斜视，那前台居然没拦住询问，还立即站起来，规规矩矩的像迎宾小姐，都没注意到叶大少身后跟着个“熟人”。 等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到孙莹莹所谓的办公室，林小凡疑惑的发现其他工作人员连影子都不见，就像提前清场了似的。而叶肇钧一出现，孙莹莹就两眼发光，哪里还看得见别人。 “哎呀，叶总真是准时。”她殷勤地迎上来，“我正要下楼去迎迎您呢。” 咦，叶肇钧提前支会过要来吗？林小凡听音辨意，暗中纳闷。 “您快请坐，什么事还值得您亲自来一趟，叫我过去就是了。”孙莹莹把叶肇钧往沙发那边让，虽然很高兴的样子，却成功地把兴奋之意掩藏得十之*。 她打扮得体，举止悦目，衣服性感却不暴露，妆容精致又不夸张，搭配着她的漂亮脸蛋，很少有男人会不吃这套吧？林小凡蓦然有些沮丧。 罗春力说了，美貌在任何时候都是第一生产力，长得好看的人，无论男女都会吃香。她很能接受现实的，从来不愤世嫉俗，但此时心里多少有些小小的妒忌。 “因为有必须亲自说的事。”叶肇钧却没理会孙莹莹的邀请，杵在门边儿不动，不仅挡住了林小凡，肢体拒绝的意思也相当明显。 孙莹莹见惯场面，哪能体会不到？但她并不尴尬，笑容就没变过。谁不知道叶大少有名的冷漠不近人情，连这点抗击打能力也没有，怎么钓得到金龟婿？ 可是，她正要说点俏皮话儿，自然翻过这一篇，叶肇钧却又说，“我女朋友有点事要和你交涉，我陪她来的。” 女？女朋友？！孙莹莹完全震惊，瞬间石化。别说她并非真的有城府，就是确实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刻也会感到特别意外。 什么时候听说叶大少有女朋友了？如果是真的，她还混个屁啊！她本来还打算利用江东明进行下一步的。 不，等等，这不可能！这么突然，会不会是……某些浪漫的小桥段，比如给姑娘一面镜子，说我给你看女友的照片…… 其实，女朋友神马的是指她？！ 在短短的零点零一秒，孙莹莹的脑海转过好几个弯，亦喜亦忧的。忧愁处绝望如坠冰窟，喜悦时过电一样要颤抖。两种极端感觉夹击之下，她一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眼睛和情绪，在无意中瞥到在叶肇钧身后探头探脑的林小凡后，立即忘记伪装，厉声断喝，“你，林小凡！你怎么来了？” 林小凡唬了一跳，“我……我来拿薪水……还有补偿金，你答应过的。”她正在因“女朋友”三个字而心里甜蜜蜜的，心想暂时不是未婚妻，好歹算有个名份也不错嘛之时，孙莹莹不要太吓人啊。 孙莹莹心里恼火，但马上意识到自己在叶肇钧面前露相了，转过脸又是另一幅表情，无辜无奈到好像林小凡的出现反而吓到她似的，“对不起叶总，她是被开除的前员工，我一时气愤，有些失礼。”变脸之快，令人叹为观止，可她也确实完全忘记叶肇钧和林小凡彼此“认识”。 原因只在叶肇钧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先是他的助理打电话过来，说他今天亲自登门，这让她简直像中了彩票似的惊喜，有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感觉。随后他果然现身，又说什么女朋友，再让她觉得可能是指她…… 然而，更惊的来了。 叶肇钧一把揽过林小凡，由于身材优势，近乎把她拎到自己胸前，保护性的圈着，“她就是我女朋友，要不你们自己沟通。”临了，又加一句，“一年后我会娶她。”这就有点故意了。 传说中的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 孙莹莹再也无法维护表面上的美好，瞪着林小凡，好像她是个怪物。 路－小－凡－是－叶－肇－钧－的－女－朋－友，还－可－能－嫁－入－叶－氏－豪－门！ 谁啊谁啊？林小凡！她平庸不起眼的小助理，土土怂怂的贫民女，被她呼来喝去的奴隶丫头，送到男人身边当卧底都不担心产生病变的孢子，她的大号陪衬人，居然成了主角，还要当正宫娘娘啦！ 你麻痹的这是什么噩梦？快醒过来！ “孙小姐，孙小姐。”小助理还不断在一边提起那点子破事，“您看会叶在不在？我今天可以把薪水领走吗？” 谁他妈贪你几个小钱啊！孙莹莹想立即化身草泥马咆哮。 “叶总的意思是……”勉强清醒着问。 “你不是欠我女朋友薪水？那赶紧交接了吧？”叶肇钧冷静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无比可恶，“她以后会以照顾我为主，不能再出来工作。” “啊，原来是男女朋友，那恭喜二位了。”孙莹莹居然还能找得回声音和理智，实在令人佩服。 还好这时，叶肇钧的手机响了，令孙莹莹觉得像被从冰湖里捞出了片刻，可能喘口气儿了。 “抱歉，我先接个电话。”叶肇钧优雅的点了点头，转身到外间去。 第四十一章 装死 孙莹莹回魂，见四下无人，也不想再保持完美了，恶狠狠的瞪着林小凡，“你行啊，真是不能小看低等人，你居然能背后捅我刀子。看来我猜错了，是上回陪叶大少旅行，当厨娘兼职成功爬床吧？本事啊你！”终于想起来了。 “你别胡说八道，根本没……”什么都能忍，除了事关自尊。 但孙莹莹哪容得她继续说下去，“别得意，男人嘛，谁还没有瞎的时候？你以为你鸠占鹊巢了？笑话，哪有那么容易，我都不用动手，等着看你怎么狠狠摔下来！有哪个男人会只喜欢女人的内在？哈！”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肤浅！”林小凡再好脾气，也受不了这样的尖酸刻薄，“至少你还承认我有内在，不像你徒有其表。” “随你怎么说！就算男人因内在而抓你在手，转过身还是会找胸大腰细的美女去。”孙莹莹满腔打击化为愤怒，“还好，我们彼此有对方的手机号，那可千万别断了联系，因为我还要欣赏你结局的惨状呢。” 话题到此为止，因为随着脚步声，叶肇钧回来了。 “你们谈好了吗？”叶肇钧问。 同时又伸臂把林小凡拉在怀里倚着，好像好得蜜里调油，一刻也分不开似的。 孙莹莹看在眼里，牙酸得恨不得咬人。可偏偏，还得保持着美好形象。 “小凡，我有你银行账号。放心吧，今天下午钱就会到账。”孙莹莹笑眯眯的，眼里的寒光只有林小凡能看到，“没想到你有这样的好运气，能得到叶总的垂青。不如改天我们约出来喝茶，叙叙旧也好。” 林小凡沉默。 不是她不想回嘴，而是突然觉得和孙莹莹这种人多说半个字都是对她智商和品格的侮辱。 有的人爱演戏，就可惜没用在正途上，又喜欢活在虚假里。而她虽然渺小平凡，却行得正坐得直，无愧于心，没有闲心奉陪。 各自的人生，各自努力的过吧，每个人都必有自己的结局。 “哦，那部电影要拍续集了。”叶肇钧好像没看出两个女人之间有暗潮涌动似的，微笑着望着林小凡，却对孙莹莹道，“你如果想参演，是要和我们家小凡搞好关系。她开心，我会就会点头。”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还有几丝客气和玩笑感，但底下的意思却是威胁，令孙莹莹的笑如同丑陋的面具，僵在了脸上。 然，叶肇钧已经搂着林小凡的肩膀走了。 “你不必这样替我出气的。”坐回车上时，林小凡吁了口气。 到现在，若她还不明白他在为她撑腰，就真是白痴了。她很感动于他这样为她，却又替他心累。因为“女朋友”不坚强，他那么忙，却还要挤时间出来，插手这些无聊的小事。 他说要她照顾他，可实际上那些工作，是个家政人员就能做好，她并没有特别的用处。人人都说，爱情中不是问对方为自己做了什么，而是问为对方做了什么，她要怎么办呢？ “去买衣服吧？”叶肇钧突然说。 “啊？！”林小凡愣了下，立即被牵走注意力。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穿得……”很没有档次吧？会给他丢人的。 “姑娘，就算是穿衬衣短裤，也要有品位的。”叶肇钧轻弹了下林小凡的额头，“胸大腰细什么的，真比不上格调重要。” 原来他听到了！ 林小凡不禁有点发窘，偷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上围。 其实……咳咳……她也有的……只是没穿深v和魔术小内内，所以宝物藏身于t恤之中不太明显……虽然格调很重要，但她真的也有啊。 想着，就偷瞄叶肇钧。哪想到后者正观察到她的举止，两下里眼神对上，叶肇钧目光中隐约的戏谑之意，害得林小凡的脸蓦然涨红。 这点小心思被发现了吧？是吧是吧？她本来想挺直身体的，现在只好又改为含胸拔背，扭头看向窗外。 但愿，耳尖上那点红别让他看出来。 可叶肇钧却轻声笑了，从胸腔发出的声音深厚好听，林小凡却无心欣赏，只感觉似乎连空气都震动了，令她浑身发麻，就好像做了什么大错事被抓包了一样。 装死！装死到底！林小凡暗暗对自己说。 好在叶肇钧没再逗弄她，车子也很快到达目的地，自然是林小凡平时都不敢逛的奢侈品商店，里面全是全球的顶级品牌。 看着价码签上的数字，林小凡的心里一直哆嗦。但她明白，必定是叶肇钧付账的。对他来说既然不算负担，她就不必小家子气的矫情。所以，她顺从的一套套试着被店员推荐的衣服。 “你不喜欢吗？”在买了n多后，当店员兴高采烈的帮忙去银台刷卡，原地只剩下两人时，叶肇钧站起来，从身后握住林小凡的肩膀，凝视着穿衣镜中她的眼睛，“你不要想多，这不是嫌弃或者挑剔，我只是想让你自信一点。小凡，不要让自卑成为你的习惯。” “我没有想多，我是姑娘啊，哪有不喜欢漂亮衣服的？”林小凡也对着镜中的他笑，努力放轻松。 其实她感觉最窝心的，是他肯顾忌她的感受。 很少男人会如此，哪怕是丑的、穷的，也未必会如此体贴，何况一直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叶肇钧？ “我听说，女人的自信是能从漂亮衣服上得到的。”叶肇钧露出赞赏的神色。 其实只是灰色小背心，白色带着细细竖安保员的七分阔腰裤，搭配着同样细细的黑色小腰带，尖头凉鞋，头发还没做，脸上也没化妆，整个人的气质就不同了。 仍然不是艳光四射，但清新如水，令人见之不俗。 叶肇钧说得对，就算是衬衣短裤，也是要有品位的。 哪个女孩不爱美？看到这样的自己，林小凡也很开心。而且，她能变得好一些，似乎就更能配得上身后的男人。 “你说这话好古怪。”自信啊，衣服啊什么的。 “不是我说的，是傅敏……”无意间，就说出这个名字。 “傅敏是谁？”也是无意的反问。 叶肇钧却顿了顿，有意的回避和傅敏的关系道，“林瑜一直追求的女孩子。” 林小凡哦了声，除了那个名字，其余全没往心里去。 第四十二章 寂寞 如果买衣服算是第一次正式约会，那么可以说，他们进行得非常顺利。期间因为提到林瑜，林小凡想起昨天发生的情况，不禁好笑。 “想到高兴的事？”叶肇钧问。 “林瑜啦。”林小凡抿了抿唇。 当时林瑜奉命来接她时，一直在后视镜中偷瞄她，最后绷不住的问，“你怎么泡到我老板的，他很难泡啊。多少女的想下嘴，一直都没找对过地方，你怎么就一口啃到他心里的软肉了呢？” 我没泡啊，真没泡啊！林小凡当时无辜得真想喊冤。 可是，他这是什么破比喻啊。啃啊，肉啊这种形容词，用在爱情身上合适吗？ 但林瑜还没等她开口就自说自话，挥挥手道，“算了，世界真奇妙，说不定你无招胜有招。哎哟，很可能哦。这招高得很，很有境界啊。” “我……不是这样……”林小凡试图解释。 不过林瑜有个本事，但凡相信了什么，那两个耳朵就相当于摆设了，根本听不下去别人说什么，只努力板了脸道，“那，我跟你讲。既然大家的姓氏发音相同，五百年前多半是表亲，所以我郑重提醒你，以后记得对我老板好一点，不然我跟你没完。” 林小凡觉得林瑜比罗春力还难沟通，干脆放弃，只很认真的答应。等和林瑜分手后，超琢磨他的话，越觉得像是失败的前任故做潇洒时说得话，搞笑得很。 但，不会是叶肇钧魅力大到男女通杀吧？ 想着，就又去偷瞄。 他长得真是好看啊，正面、侧面、后面，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她自认不是纯颜控，但为什么却只望着他就陷入了情网呢？他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深深吸引着她，只是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可是，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这就是汤显祖的中所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以后看我，就光明正大的看，不要搞得很地下。”叶肇钧没回头就发现某些目光，无奈地道，“虽然现在不方便公开，但，会公开的……” 其实想想，他倒不介意得一个“前妻死亡宣告未生效，已经觅得新欢”，这种容易引起千夫所指的评语。怕的是她接受不了，他看得出，她接受了相当保守和正统的教育，道德底限很高，不像他和他身边的其他人…… 而她有一种本事，总是激起他强烈的保护欲。 “好！我要光明正大的看你！”哪想到路小心却咬咬牙，转过身，决定听从命令，勇敢面对。 不过……要不要这么正式啊？她这样目不转睛，叶肇钧却有些不淡定了。 他咳了声，干脆转话题，“林瑜做事有点不靠谱，不过胜在非常忠诚，可以绝对信任。”他嘱咐，“如果你有事又暂时找不到我的话，直接找他。他有一部手机24小时开机的，我已经支会他要照顾你。” “好呀。”林小凡点头，“但是你说话好奇怪，好像把我托付给他似的。” 她只是随意说说，因为确实有这种感觉。 但叶肇钧却正了神色，并“嗯”了声，“过几天我可能会出国一趟，公司有些业务问题要处理。” 林小凡愣住。 她知道叶肇钧的工作非常忙，也知道懂事大方的“女朋友”不该拖后腿，可他们才确立关系，也才开始相处，刚才还一起买衣服，她心里也在制订这几天的菜谱，他却就要离开了。 就算只有几天功夫，她也舍不得。只是她从不知道，她也是这样缠人的。那么，他是因为要离开几天，今天才特意抽时间约会的吗？ “有些麻烦，必须我亲自去。”叶肇钧感觉到瞬间的沉默，不禁解释了句。 林小凡迅速整理心思，笑着摇摇头，“我懂的。就是……就是……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感觉好寂寞啊。” 是啊，就是寂寞的感觉。 从前没有爱上过谁，日子过得倒平静。爱上了，反而尝到了寂寞的滋味，这是怎么回事？ 初陷爱情的她不懂，却不知道叶肇钧听到这两个字，也是心里发紧。他爱林小凡吗？他也说不清。但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一直独来独往，说走的时候拔腿就走，如今身边多出一只小白兔，竟然就有了牵挂的感觉。 不……他忽然也感觉到寂寞了。 “很快回来。”他不知怎么哄姑娘，只能承诺。 林小凡再度笑着摇头，“安啦，不用很快，也不用管我。我要在你家熟悉下环境，还要研究厨艺，很忙的。对了，我可以不可以带朋友过来？” 罗春力肯定发疯了，他疯起来很吓人的，必须安抚。叶肇钧不在的话，他们正应该好好沟通下。不管前路如何，她都需要罗春力的支持。 “可以。”叶肇钧答应，“但是，要想着我。” “啊……哦……”林小凡愣怔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要她再怎么忙，要要记得思念他。这算是情话吗？艾妈，真好听。 而林小凡在和叶肇钧小心翼翼的相处，心头暗暗甜蜜的时候，罗春力不出所料的在发疯。 “这死丫头啊，怪不得人说女生外相，为了个危险的男人，居然连着两回先斩后奏，乖乖女秒变深夜不回家的人！”他对着叶氏大厦破口大骂。 路过的人们侧目，他还对人家露牙，“看什么？都闪远点。我精神病院出来的，咬人不负责！” 行人纷纷退避，他继续叉着腰，对着叶氏地下停车场的出口运气！ 恨只恨，他上回没坚持跟着小凡监视叶肇钧，所以不知道地址，不能杀上门去理论。不得已，还得堵林瑜来，从早上一直等到现在，渴得嗓子要冒烟了，脾气能好得了吗？ 好不容易，那辆拉风又骚包的保时捷开出来了，他牙一咬，眼一闭，如法炮制的再度冲上去。 车子发出刺耳的尖叫，骤停。 林瑜正给傅敏拨电话，身子猛然一顿，手机飞出了大开着的车窗。 “我他妈的，谁这么找死！”他气得跳下车，在看到已经染回黑发的罗春力的脸时，居然第一时间认出来，“怎么又是你！” 第四十三章 打架 “是我怎么了？”罗春力扶着车头，站好。 不是他耍帅，刚才吓得魂要飞了，现在腿软。 “注意我说的‘又’字，你这是第二回找我麻烦了！”林瑜很生气，“你要再这样，我就……我……” “你就怎么样？”罗春力挺了挺瘦小的胸脯，“你是想打我，还是想办我？” 这话说的，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 林瑜扯扯头发，瞬间熄火。 滚刀肉，耍无赖，他对付这种人真的很没有智慧。 他郁闷的想，回处环顾，找那只丢掉的手机。视线所及，发现手机居然在罗春力脚边不远处。 同时，罗春力也看到了。 两人的目光迅速对视，之后一起扑向手机。 林瑜速度快，但架不住罗春力离得近。所以当林瑜的手就要碰到近在咫尺的手机时，罗春力一脚踩在上面。 “你给我放开！”林瑜真有点火了。 “告诉我叶肇钧的家庭住址！”罗春力毫不退缩。 “你不会自己人肉啊，网上肯定找得到。”林瑜蹲下来，想搬动罗春力的小细腿，比划半天也不知从哪个角度下手，只好悲催的蹲在那儿，变成仰视罗春力。 好巧不巧的，陈东明再度开车出现，好奇的望过去。 不过由于林、罗二人的位置关系，那辆骚包保时捷还开着车门，陈东明的视线受阻，只能看到林瑜蹲在罗春力面前，头的高度大约在罗春力的腰部以下…… 咳咳……大家懂的。 “光天化日的，什么情况？真不用去开房吗？”他把头伸出车窗，嘴欠的喊。 林瑜站起身，和罗春力一起回头怒视。 “叶肇钧和林小凡同居，他最忠诚的狗和林小凡身边的人又搅合在一起，这是逼我快点出手吗？哎呀，亲爱的表弟后天要出国，好机会到了。”陈东明轻喃自语，动作上，却对着窗外两个人摊开双手，满脸息事宁人的模样。同时，手狠狠按下车喇叭。 刺耳的响声，立即传遍四周。 “又是这*牛奶蛋白！他到底哪位啊？”罗春力大声对林瑜喊。因为陈东明的外形太显眼了，他想不认识都不行，上回也是这家伙搅局来着。 “一个很讨厌的人！”林瑜烦躁的抓抓头发，“你别在这儿闹腾了行吗？有话好好说。就算你要打架，也别当着他的面打！” “好啊，换地图！我还怕你拐卖我怎么滴？”罗春力哼了声，迅速弯腰，捡起手机。在林瑜期待的目光中，揣进自己口袋里，转身上车。 林瑜无奈，真心不愿意和罗春力坐在一辆车里，但陈东明却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继续狂按喇叭，他也只好先行上车，先离开再说。 “手机快还我！”开出至少五公里，把车停在一条僻静的街上，林瑜伸手。 “no信息，no手机。”罗春力抱着腰。 哼哼，他罗春力从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现在除非扒了他的裤子，不然休想把手机拿回去！或者，提供消息。 “我不是说了让你上网查！”林瑜恨得要咬方向盘，“你还是个男人吗，总玩这种赖皮赖脸的这套。我告诉你啊，别真把我逼急了……” “你觉得我像傻子吗？”罗春力打断林瑜，“网上能找得到的，只是叶家大宅的所在地，没有具体地址。那地方在城外，是有名的山间别墅区。隔三五里地才一栋房子，听说夜里偶尔还有些野生动物出没，你想让我满山遍野的乱跑？再说，那地方的保安还严密得要命，别说是我，连狗仔，包括流浪狗都混不进！我问的，是叶肇钧的单身公寓地址！他不是一周甚至一个月才回大宅去？我要知道的，是他现在在哪儿！” 林瑜伸出食指，尽量装出若无其事样子，挠了挠鼻梁。 矮油，这瘦皮猴真不太好骗哪。 “你干吗总盯着我老板？”放软了语气。 “屁！我盯他干吗？他好看哪？哦，也对，他是长得很好看，但我对他没兴趣好吗？还不是因为他又把我们家小凡拐带走了，我要找的是小凡！” “人家郎才女貌，好吧，林小凡不算有貌，是我们老板才貌双全，但至少他们是两情相悦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他们要干什么，你何必多管闲事。” “这不是闲事！”罗春力吼。 林瑜抹脸，“你急什么急，唾沫星子喷这么远，太没礼貌了。唉唉，我这样跟你讲好了，林小凡昨天是由我接到我老板家的，看样子他们是要同居。不过我老板的地址是绝密，我肯定不会透露的。最多我向你保证，我老板不会吃了林小凡。嗯，咳，这个吃是指动词，不是指形容词。” “你给我再说一遍！” “怎么啦怎么啦？我再说多少遍有什么用吗？要吃，昨晚肯定吃过了。你今天再阻止，黄花菜都凉了。那种情况……哪个男人会忍得住再等啊？” 罗春力愣了。 正当林瑜以为对方无话可说，打算随便安慰几句，把手机哄回来的时候，罗春力忽然拿出个小瓶子，贴上他的颈动脉。 “什么情况？”林瑜愕然。 “这里面是高强度硫酸。”罗春力冷笑，“我只要喷一滴，就能直接把你的动脉烧穿个大血洞。当然，皮肤也得烂一大片。” “你要干什么？”林瑜有点慌。 他对自己的武力值一直很自信，除了是老板的手下败将外，单打独斗很少会输，所以就更没把这个瘦皮猴放在眼里。哪想到车内空间狭小，两人离得近，他又没提防，一下子就着了道。 为老板死，他倒是不怕。但如果脖子上留个大伤痕，或者从今之后变哑，傅敏不是更看不上自己了？那可是他承受不起的损失。 他就没想想，声带和动脉是两个地方好吗？ “兄弟，兄弟，有话好说。”他假意求饶，想借机反击。 可罗春力警觉得很，干巴劲儿也挺大，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他动作大，车里展腾不开。动作小，根本不起作用好吗？ 嗯，唯今之叶，还得智取为上。林瑜暗暗点头，为自己的临危不乱而点赞。 第四十四章 男朋友 只是他还没想好怎么智取，屡要不得的手机却被塞了回来，“给叶肇钧打电话！告诉他，我们家小凡如果不立即联络我，你就有生命危险。我可不是吓唬你哦，我这种亡命徒很凶狠的。” 尼马！还亡命徒？就这塑料体格，娘娘腔，如果不是他大意……咦，什么声音？他还没打算好要不要接受胁迫，给老板打电话…… “跟我左边一起画条龙，在你右边画一道彩虹” “是我的手机响！”罗春力没好气的拍了林瑜的脑袋一下，松开对方。 一看来电显示是林小凡，就气不打一处来。 “死丫头，还知道给我通个气儿。”他低声骂着，按下接听键。 还没说话，对面的林小凡就连珠炮似的，“我知道你很生气，可我也是没办法了。你别瞎折腾，后天我会让林瑜把你接过来，当面细聊。就这样，拜拜。” 对着手机，张了半天嘴，他一个字也没说，对面啪一下，挂断了。 他眨巴了两下眼，虽然不满，悬着的心却终于落了地。他太了解小凡了，敢这么快主动找他，就证明她的人生没有什么质的改变，包括吃啊或者不吃啊这类形容词。但她怎么不是半小时来电话呢？害他还要装恶人。 想着，转过头去看林瑜，考虑要不要道个歉什么的。没料到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脖子已经被掐住，手中的小瓶子也被抢走。 “居然敢绑架我！”林瑜很生气，“你知不知道绑架是重罪！” “我怎么绑架你了？人证呢？物证呢？”就算被掐得有点喘不过气儿，罗春力也强项得很。 “我不愿意欺压弱者，这才忍你，你别总找茬！”林瑜浩然正气，挥了挥小瓶子，以证实物证确实存在，“现在教训你，也是看在林小凡的面子上，免得你年纪轻轻走上犯罪的道林。”一边说一边放开了手，毕竟知道自己的实力，并不想伤人，只想要这个娘娘腔别再有事没事纠缠。 罗春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瓶子，“犯罪？犯白痴才是罪行。眼睛长挺大，怎么不看仔细点？这哪来是强硫酸？”说着，按了下喷头。 液体雾气瞬间飘散，没等林瑜反应，就已经弥散空中。 好香啊。 “这是纪梵希粉红魅力香水，它的香气诠释了优雅，激情，感性，奔放和大胆，将女人的多变风貌一次呈现。我说强硫酸，你就信了？切，你上学时化学怎么学的？硫酸有这么强效吗？你当是电焊机啊，还能瞬间烧洞！硫酸能成喷雾状吗？关键是它能喷出来吗？你这智商还当叶大少的助理？这点情况也分辨不出真假……哦对了，国家有规定，雇佣残疾人，包括智障可能会有免税政策。” “你说什么？”林瑜怒，瞪眼。 罗春力说得痛快，但马上也觉得自己毒舌太过，有点侮辱人的意思。 当时他也是气疯了，随便拿个东西威胁，本以为是把水果刀的，至不济也是把指甲钳才对呀，贴在人家脖子上才发现是香水瓶，于是只能顺嘴胡诌，其实行为也挺白痴的。哪想到，这傻小子居然真的相信了。如今有点过意不去，干脆把香水瓶塞到林瑜的手里。 “送你了。” 他的意思，当成陪不是了。这瓶香水说贵不贵，却也好几百块。对于他这种经济形势的人来说，出手不可谓不大方。 “送我干什么？”林瑜一脸嫌弃，又把香水丢回来。 罗春力自尊心很强，觉得有点受伤害。看到林瑜愣愣的表情，有心戏弄。 他拉过林瑜的手，再把香手塞回去，还递了个暧*昧眼色，“这是礼物。” 林瑜一激灵。 公司腐女这么多，有病情严重者，看到男人就想着给配对，简直到了变态的程度。于是他在这种环境下，也受到了传染，此时收到敏感信号，瞬间吓到。 “我直的。”仓皇之间，他差点赌咒发誓，“我真的很直很直的。”被男人表白，他很尴尬。好吧，也有点得意。男女通杀啊，他这魅力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罗春力心里爆笑，嘴上却故意说，“世上的事，哪有一成不变的？” “可是……可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傅敏虽然一直不肯回应他，但在他心里，她就是他的女朋友，将来是他的老婆。 “哦，有女朋友了。”罗春力很认真的点头，摆出很遗憾的样子。 然后，就在林瑜松口气时问，“那，你有男朋友了吗？” 林瑜石化，完全被这对话惊住了。 罗春力下车之前，还没忘记拍拍林瑜握着香水瓶的那只手。他扬长而去，直到拐过街角才笑得要扶着墙才站得住。 另一边，车里的林瑜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 他，五大三粗一个大老爷们儿，自诩男性气质爆棚的一个纯直男，被一个瘦皮猴娘娘腔调－戏－了！ 画风不对！没天理了！ 想来想去都应该都怪林小凡，自从这个看起来平凡不起眼的姑娘出现后，一切就都不正常了。她就像个魔咒，不声中响的影响了好多人，他老板！他！他身边出现的所有！ 不行，他感觉被玷污了，必须找纯洁的感情清洗一下。傅敏，他气质高雅长相漂亮的神仙妹妹傅敏，就是他的救命灵丹。 林瑜急赤忙慌的给傅敏打那通被打扰的电话，好不容易接通了，却没有人接。 再打！结果被外入电话阻断。 林小凡！真是最不想见谁，谁就出现。 林瑜很不开心的望着那个被老板强行留在他手机内的号码。本来，他觉得他纯洁的私人手机里，只能出现一个女人的电话。 “林小姐？”他郁闷的接听，努力调整情绪。 “你好。”林小凡有点怯生生，“那个，你老板给了我这个号码。他说，他不在的话，你会帮我。” “唔，有什么事尽管说。” “罗春力……”林小凡好声好气地问，“后天下午，你可不可以把他接到我这边……不，你老板的家里来？” 林瑜的毛都要炸了。 他真的不想再见到那个怪胎了好吗？ 第四十五章 光彩 然而，工作就是工作。 林瑜在跟叶肇钧抱怨过，叶肇钧却没理他，径直上了飞机之后，乖乖按照林小凡规定的时间，给刘春力当了把车夫。 一路上，林瑜都表现出沉默寡言、生人勿近，铮铮铁骨的硬汉范儿，拼命想证明：我是直的哦，我是直的哦。这对于他这种话痨症重度，满身好奇又好动的二哈性情患者来说，实在是非常具有考验性的。 哪想到刘春力满脑子想着要怎么把林小凡劝回来的事，哪有心情逗他？结果两人在林上就当彼此是空气，到地方后还是罗瑜输了，因为他忍不住先开口，到底还是好奇心惹的祸。 “你们家林小凡到底是什么林数啊？很高杆啊。”车子才在楼下停好，他就问，“我老板有名的冷酷无情，可是今天临上飞机时居然化身唐僧，不断嘱咐我要看顾好她。万一有什么问题就通知他，他马上能回来。” “有什么问题吗？”刘春力翻白眼，心里却有一丝高兴。 尽管想拉回小凡，却知道那丫头难回头。也知道罗瑜不太会撒谎，所以如果林瑜说叶肇钧关心小凡，至少他应该高兴的。 “问题大了！”林瑜一脸“你懂什么”的神情，“我老板绝对是工作狂，哪怕山崩地裂，火山喷发加大海啸，他也会先解决了公司上的问题再逃命。这次，居然说会立即放下工作回来！” “男人若连身边的女人都照顾不好，那就根本不算个人。连人都不是了，工作干什么呢？直接混吃等死得了。”刘春力“切”了声，“我们小凡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你老板就只是跑跑腿有什么伟大的。” “我意思是…女人对我老板来说……我形容一下哈……他可算是枪林弹雨都扛过来了，结果让一片普通的小兵给击倒了。” “哼，这就是境界，飞花摘叶亦能伤人，我们小凡有内功，怎么了？”刘春力很不高兴。 小凡普通平凡没错，但他数落她行，别人看不上就不行！ 而他这态度，激起了罗瑜更大的好奇，“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住在一起，看起来不像合租那么简单。若说是朋友，你这么关心她，有点不正常哦。” “你猜。”刘春力打开车门。 “你到底对林小凡有什么企图？”林瑜责问。 他是觉得林小凡配不上自己的老板，可那不证明他老板圈住的东西，随便什么人就可以觊觎的。身为助理，他有义务为老板守护！ 刘春力一条腿已经迈下车，闻言顿了顿，又转回身，“小鱼干，你难道忘记了吗？你是直的，我可是弯的。现在，你问我对林小凡有什么企图……”说到这儿，上下打量了罗瑜一眼，笑得意味深长，“你就呢？”下车。 话不能说尽，得留白。留白才能吓人。就好像鬼，露了正脸，无论多可怕也早晚会被适应的，一惊一窄的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果不其然，罗瑜被这话噎得半天没喘过气儿，看到刘春力的瘦小背影隐没在公寓楼里，才不满的骂，“死娘娘腔，居然给老子起外号，什么小鱼干，好像我长得干巴巴似的。”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决定不上楼，把空间留给两个关系神秘复杂的人。 他不知道的是，刘春力在见到林小凡的第一眼，准备了很久的理智话，都决定烂在肚子里，再不多说半个字。 第一眼，他甚至都没认出来眼前的女孩是谁。 穿着流苏装饰的黑白相间连衣裙，搭配着银色软底鞋，长发梳成丸子头，虽然很休闲，并不艳丽，只浅淡的化了妆，但整个人看起来潇洒大气，脸庞像是染上了珠光似的，十分抢眼。 这还是他们家小凡吗？那个习惯于躲在人后，因为自卑，因为胆小，被人抢了东西也不会抢回来的女孩吗？ 都说恋爱让女人改变，但改变永远不是单方面的。那个背后的男人必定传递了足够的信心给她，才能让她在短短几天之内焕发出迷人的光彩！ 再想到刚才林瑜说的话……实际上，他也不理解叶肇钧的心态，怎么就突然接受了小凡呢？那些话，他自己也无法回答和解释。此时看到小凡身上的衣饰看似简单，却都是名牌，指定是叶肇钧新给她买的，却有些相信叶肇钧的真心。其实东西也不重要。但，这种疼爱的态度，至少在目前而言，这还不够吗？ 他们生来就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在现在的年代虽然不至于无法温饱，可除了亲情之外，其他的幸福也无法奢望。那么，既然小凡有了改变的机会，哪怕这机会无比微小，他又为什么非要阻止她？哪怕她会受伤害，但这是她的人生啊！他只要在给她留一个后退的地方，不至于让她坠入悬崖就好了。 “哇，好阔气，眼花了眼花了。”不等林小凡说什么，他率先开口，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惊叹，“有钱人真是，房子有必要搞这么大吗？风水学上说，人是镇不住太大的房子的，会背运。阳气弱的话，说不定还藏着暗鬼。再说，他尿急的时候赶得及跑到厕所吗？” 林小凡被他逗乐了，“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你别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似的行吗？” 刘春力准确的推开公用卫生间的门，“我有说错吗？看，比咱俩租的那个小房间还要大。浴缸！浴缸宽过我的床！你房间在哪儿？”最后一句是重点。 林小凡带刘春力去看。 刘春力发现两人不住在一屋，心里松快了些。但又看到阳台相连，脸色瞬沉。 “没有！我们没有。”林小凡看懂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脸有些发红。 因为，是她半夜偷窥人家了好吗？虽说是被叶肇钧做噩梦的声音吸引的，但毕竟看了人家的半果体。还是在月光下！ 不过她满以为会和刘春力吵架，却见他不再反对他们似的，心里高兴，“外头还很热吧？我们去客厅，我拿饮料给你喝。” 第四十六章 误会 “呀？你这是女主人的架式吗？”罗春力调侃。 就算对他，林小凡也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是女佣，只不过主人不在而已。” 罗春力刚才听林瑜提过上飞机之类的话，借机问，“主人去哪儿了？” “他有工作，要出国几天。干脆，你这几天住在这儿陪我吧？”林小凡很高兴，要知道从小到大，她很少和罗春力分开，这两天还有些不习惯呢。 “不过房间只有四个，他有一间卧房和书房，我占了一间。如果你不要睡杂物室的话，就只能睡客厅。” “我睡厅。”罗春力一屁股坐在舒服又宽大的沙发上，“让我也躺躺这种几十万的沙发，看看能不能做出好梦来。还有，他家是不是有比咱俩衣柜加起来还大的冰箱？冰箱里满腾腾的非常丰富吧？那尽情秀一下你的手艺，可给我做顿好吃的，我都吃了三天盖饭了。” 他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林小凡也就高兴了。两人说说笑笑的，时间过得飞快，在吃了丰盛的晚餐后，各自睡下。 可惜，都有些睡不着。 林小凡是想念叶肇钧了，那种揪心挖肺的感情突如其来，生平首次品尝。 奇怪，早上送他离开时还没觉得什么。帮他收拾好了行李，还做了营养爱心早餐。想送机，却被阻止了。 当时，她甚至还有些轻松的心理，毕竟跟他在一起有压力，她不管怎么提醒自己镇定，却仍然是紧张的。那一声他要求的“阿钧”，叫起来也结结巴巴。 可夜深人静，她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却因为想他而无法入睡。元代诗人徐再思说的“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还有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大约就是这样吧？ 翻来覆去的在床上忍耐到半夜，还是没有睡意，干脆就去厨房倒点水喝，哪想到看到厨房亮着灯，罗春力正在那儿瞎鼓捣。 “你在干吗？”吸了吸鼻子，有酒味。 “认床，调点酒喝好入眠。”罗春力苦着脸，“富贵窝也不是那么好住的，几十万的沙发，害得老子腰酸背痛。” 林小凡被逗得直笑，瞄了一眼酒瓶道，“洋酒诶，你喝得惯吗？” 罗春力举了举左手，“我兑了雪碧。” 林小凡一看，好么，五升的大雪碧已经没了一多半，不禁鄙视，“你干脆直接喝雪碧好了。”走过去，伸手，“不会喝就不要暴殄天物了，这酒很贵的，虽然叶肇钧不介意，你也悠着点吧。” 此人的酒量属于不喝正好，一喝就高的类型。十五岁时耍过一次酒疯，吓人就罢了，关键是自己差点挂掉。是她太太意了，不该让他喝酒，妈妈若知道，会责怪她的。 罗春力闪开，不给，“姓叶的把我们家的珍宝都摘走了，好镶嵌在他们家的王冠上，我喝他酒是看得起他。女生外相，心疼婆家的东西了？切，小气！” 林小凡被他说得羞窘，又惦记着他不能多喝的事，干脆上前就抢。 罗春力确实一直在喝雪碧，洋酒只才抿了一口，根本没受酒精影响，动作敏捷得很，抱着酒瓶就跑，“想搞突然袭击，没门！有本事追我啊。哈哈，就凭你那小短腿……我还挺同情你的。” 他那贱贱的样子，惹得林小凡哭笑不得。她挽起袖子，“腿短怎么了？也不知是谁，体育课就没及过格。” 两人一跑一追，没几下就闹得嘻嘻哈哈。 林小凡发闷的心情迅速好转，眼见罗春力绕到沙发后面，她利落的做了个跨栏的动作，想半途拦截。不过她真的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脚绊在了沙发背上，整个人直接摔过去。 罗春力大惊，丢了酒瓶就伸手接她。算他临危不乱，还真接住了，只是由于惯性，两人抱成一团在地上滚了滚。 “起开起开！”惊魂稍定后，罗春力使劲拍拍趴在他身上的林小凡，嫌弃得很，“艾马你可多吃点吧，我瘦就算了，你也瘦，骨头碰骨头，这是硬伤啊。哎哟，疼疼疼……” 林小凡虽然吓了一跳，却因为有罗春力这个肉垫和厚厚的纯毛地毯，真的没有摔到。低头又见到罗春力气急败坏的德行，不禁笑得叽叽呱呱。 是有多久，她没这样笑闹过了？好像自从大学毕业，因为助学贷款要还，家里还有债务，工作又难找，她承受了太大的压力。可今晚这样无所顾忌的，让她想起小时候，曾经那么无忧无虑。 “哎呀你还笑，早知道摔死你这个臭丫头！”罗春力一边骂，一边和林小凡拉拉扯扯的坐起来。 然后，他们同时看到倒在附近地上的酒瓶。因为落在厚地毯上，倒没有摔碎了瓶子，只是酒水汩汩流出来。而酒瓶旁边，出现了两双脚，男人的脚。 两人疑惑对视，接着目光上移，上移…… 咦，叶肇钧和林瑜。 “你们怎么来了？叶大少不是出国了？”罗春力冲口而出。 林瑜指着还坐在地上的两人，怒，“不来？不来怎么捉*奸！” 捉……捉*奸？捉什么奸？ 林小凡和罗春力都愣住。 两人再度对视，这才发现他们都穿着睡衣，一通打闹之下，实在有点衣衫不整，但也没有暴露的地步啊。难道说，他们被想成“那种”关系了？ 罗春力的暴脾气冒上来就压不住，一跃而起，指着林瑜的鼻子，“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心眼儿也放正喽！捉*奸？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赶紧把这话给我咽回肚子里，再敢多嘴，老娘跟你拼了！” “眼见为实！”林瑜也不示弱，手指气得哆嗦，指着罗春力。 他老板碗里的肉，就算不吃了倒掉，也轮不上别人来偷食。 “叶先……阿钧，你误会了。”林小凡连忙爬起来，向叶肇钧走过去。 他脸色有点不好，虽然沉默着，但阴沉，看来真的多想了。也难怪，她和罗春力的情形是有点怪异。可是 第四十七章 小舅 “你给我回来！”还没靠近，就被火大的罗春力一把拉回去。 罗春力亲昵的环着她的肩膀，神态和动作明显带着故意劲儿，“他不相信你呢。他向你求婚，可是却不了解你的为人，说是出国了，居然半途折回来，就为了抽查，看你在干吗？男人做到这个份上，实在太猥琐了！走，我们回家！” “你少小人之心！”林瑜不干了，“今天因为航空管制，飞机了十个小时。我老板看到机场有tiffany的免税店，就想起订婚没有正式的戒指，特意去挑了一只，又特意改签了明早的航班，亲自给送回来。偏偏出租车坏在半路上，因为恰好就在我家门口，干脆叫了我。哪想到，回来就看到你们奸*夫*淫*妇玩你追我跑，拍电影哪，蒙太奇啊，恶心不恶心！” “我说了，你再敢多嘴，老娘跟你拼了！”罗春力大叫一声，扑向林瑜。 他的武力值真是和林瑜差很多，不过他胜在够无耻，总向人家下三路上出黑手、下黑脚，林瑜一时居然手忙脚乱，但也不像以往只被动挨打了。 他们乒乒乓乓，身为当事人的男女却都没说话。叶肇钧是镇静了下来，林小凡则是吓傻了。 她想上前劝架，却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的看向叶肇钧，正撞到他黑沉的眼眸里。她以为他真的把她想得不堪，又急又气，眼泪唰一下掉下来。 叶肇钧看在眼里，忽然觉得很挫败。 他心如磐石，别说女人的眼泪，就算在他面前血肉横飞，他都不会有丝毫的震动，可怎么就受不了她哭呢？每次她这样，他就莫名的感觉自己欺侮她了。 不是跟自己说好要保护她的吗？ 事实正如林瑜所说，差别只在他是侯机不耐烦，随意逛的珠宝店，并没有主动补偿的心理。然后很偶然的，他看到一只戒指，瞬间就感觉特别的适合她，纯净，小巧，清澈，带着一丝恬淡的、静悄悄的天然感。如果不是缘分，甚至会忽视掉那种惊人的美丽。 这让他蓦然想起他以一根捆粽子的绳就定下了她，可她事后根本再没提过这件事，全心的信任他。他呢，事后忙得忘记承诺，无意中才想起。于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内疚了，立即买下来，连夜往回赶。还改了航班，把公事往后挪。 后面的事和林瑜说得一样，只是他回到小区，远远看到屋子里有灯光，还疑惑她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当他看到她和罗春力那么开心的追跑，联想起她在自己面前总是放不开，那么渴望接近他，却又惧怕他似的，说心里不酸不怒是假的。 不过罗春力的暴吼提醒了他。 他的小未婚妻是这年代极稀有的品种了，纯真简单得就像水晶，一眼就可以望到底，她怎么可能背着他勾三搭四啊。 但，她和别的男人这么亲近，他仍然是不爽的。 男人都是占有欲很强的动物，越强大的男人越是如此。 “别哭了。”他无奈地叹口气，拉过抽抽答答的她，无视打得屋里一团乱的两只雄性，或者一只纯雄性，一只雌雄未名的混合性，“我没有误会你，我在听你的解释啊。你只告诉我，罗春力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以前他根本没注意姓罗的这号人物，以为只是同学好友类的，然后合租一个房子，彼此非常关心而已。这在才从大学出来的人中，很常见，年轻人常说什么抱团取暖嘛。 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他……他是我舅舅，小舅舅，我妈的亲生弟弟，我亲生的舅舅。”林小凡跺了跺脚，哽咽着说。 duang！ 整个世界清静了，节操和想象力及承受能力都碎了一地。 这情况，谁能想得到！！ “叶肇钧你好样的！”罗春力从地上跳起来。 因为听到这结论的瞬间，林瑜就松了手，所以他起身得毫无阻碍。顺便，还狠踩了林瑜两脚，不理会后者的闷哼。 “你不问青红皂白，逼我家小凡这么委屈。这还是当着家长的面儿，如果是背着人的时候，你要怎么欺侮她？”这话，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但凡是男人，看到自己的未婚妻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和一个男人大半夜说说笑笑滚到地上，都不会感到太快乐吧？再说就算这样，叶肇钧也没对林小凡凶过，哪里称得上不分青红皂白就欺侮人？如果说连脸色不好都不许，也真的太为难人了。 而且甥舅关系！有谁能想得到？林小凡和罗春力年纪差不多，一起上学一起住，在一起时也有些没大没小的，半点迹象也没有啊。 “误会！纯误会！”林瑜爬起来，脸上还明晃晃挂着几条血痕，“但是，我说句话，你们别生气。那什么……能拿户口本给我看看吗？”至少……证实一下嘛。 他和罗春力这一架是真动了手的，他被抓个满脸花，头发掉了好几绺，罗春力也没好到哪里去。看，那还挂着两管鼻血和一只熊猫眼呢。 “我算明白了，这世上真有因为多嘴多舌而死的。”罗春力冷笑，并四处环顾，“刀呢？叶肇钧你们家的刀在哪儿？我割了这混蛋的舌头先！” “别打了。”林小凡拉罗春力的衣服，习惯性的想息事宁人。 反正是误会，说开了不就好了。再者，这件事貌似大家都没错，为什么不能好好坐下来先疗伤，没必要暴跳吧？ 看着她有点哀求的眼色，罗春力怒其不争。不过，还没等他骂她软弱，叶肇钧突然出手，打横把林小凡抱起来，二话不说，大步走向卧室。然后在发愣的罗春力和林瑜面前，砰的把门关上，落锁。 “喂，你干什么？家长还在这儿呢！”罗春力跑过去砸门，“你把门打开！立即！马上！叶肇钧你个臭流氓，你把小凡关屋子里干吗？” 门，纹丝不动，显示着里面主人的决心。 罗春力踢门，结果疼得抱着脚跳。蓦然想起客卧与主卧以阳台连通，连忙又冲进林小凡的房间。可惜，他才跑到阳台，主卧的落地玻璃门也刚好被锁紧。叶肇钧面无表情，当着他的面儿，毫不犹豫地拉上了窗帘。 “好啦，人家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别瞎搅和行吗？”正想找什么东西砸阳台，一直尾行的林瑜出现，不由分说把他拖走了。 真的是……用拖的。 第四十八章 家事 房间内，林小凡被安放在床上，有些不知所措。 计肇钧坐到她身边，沉默了片刻才握住她的手说，“对不起。” 林小凡惊讶抬头。 “这个道歉是因为隔了好几天才想起给你真正的戒指。”计肇钧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首饰盒子，在林小凡眼前打开。 小巧的粉红色钻石，两边围绕的碎钻看起来像是一对翅膀，优雅且甜美的风格，令人联想起天使。 “喜欢吗？” 林小凡点头，欣喜。 能不能告诉他，他给的一条绑粽子的麻绳，她都珍而重之的收藏着，何况真正的戒指？她要的不是东西，是他的心意。 于是她抬头望他，他却已经垂下眼睛，拉着她的手，把戒指认真套上去。 刚刚好。 她很苗条，手却有点肉乎乎、手指圆圆的，摸起来手感很好。不知不觉，他已经很喜欢就这么把她的小手置于自己的掌心之中，交握着。 “你……这是原谅我了吗？”林小凡带一点讨好的问。 “嗯，可以考虑。”计肇钧捏着林小凡的手不放，神情很是大男人，“不能怪我误会，在那种情况下，我不可能完全不生气。关键是，罗春力是你小舅，你怎么早没有和我提起？” 林小凡想说对不起，又记得他不喜欢她总是道歉，话到口边又憋回来，看起来就像嘟着嘴似的。 她的搞笑模样逗得计肇钧抿了抿嘴，心头软软的。他叹口气，伸出手，正拦在林小凡的腰间，轻轻用力，就把她拉倒在床上。 林小凡吓了一跳，身子瞬间僵直。不过发现计肇钧并没有下一步举动，只是令两人并排躺在那张宽大的床上后，立即又放松了下来。 当然，他的右手还握着她才戴了戒指的左手。 “给我说说你的家，和你的家人。”计肇钧声音平缓低沉地说。 和她在一起，总是很放松，很舒服的，人也变得懒懒的，不想再端着架子。 “没什么好说的呀，就是普通家庭嘛。”林小凡不知从何说起。 “罗春力呢？” “他真是我亲生的小舅，有血缘关系的！”林小凡想坐起来，却又被计肇钧拉得躺下。 她深吸口气，组织了下语言才说，“我是小地方的嘛，我外公有点重男轻女的思想，一直想要个儿子，但却只有我妈这个女儿。后来我外公出车祸去世，外婆这时候发现有了我小舅。他们两人全是公务员，照理不能生二胎的，可是我外婆心疼小舅是遗腹子，顶着压力生下来，结果工作丢了，还罚了很多钱。她生我小舅时算是超高龄产妇，身体损害很大，根本没办法养孩子。正巧半年后我妈生下我，就连我小舅一起带在身边。” 为了这个儿子，巨额罚款令本来就不富余的家迅速穷困下来。外婆生病，小舅生下来也大病小灾不断，家里就只能举债。她还没有说，罗春力看似女气，但实际上脾气暴躁，从小到大还闯祸不断，麻烦事小，总要赔偿别人也是负担呀。 “所以，你才那么忍耐孙莹莹的欺侮，就是怕丢了工作？”计肇钧心疼了。 她是想扛起这个家吗？他能懂。在生活面前低头，那种辛酸，他也懂。 “我妈常说，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啦。日子过啊过的，现在再回头看看，也没有那么辛苦。”林小凡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心疼我爸妈，他们是没有什么一技之长的普通人，要照顾没有收入来源的长辈，还要养大两个孩子，一个是亲生女儿，一个亲生弟弟，很辛苦的。不过嘛，我成绩很好哦，有奖金就一定拿得到，也从来不用上补习班啊，或者交择校费啊什么的。”又有点小得意，“我外婆是机关里的英文翻译，我五岁的时候她瘫痪在床。我负责照顾她嘛，她就教我英语呀，所以我英语特别好，听说都很可以哦。上中学时就可以做家教，上大学时帮人翻译文件，还有外快赚呢。” 计肇钧侧过身，大手捧住林小凡的半边脸，轻轻摩挲了两下。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肢体动作中的安抚之意很明显。 林小凡的话，透露出很多信息。 因为罗春力的出生，她从小生活紧张，于是她很努力，很懂事，力图不再给父母带来麻烦。 她从五岁开始就要侍候一个瘫痪在床的老人，怪不得她会那么细心体贴的照顾别人，怪不得她那样温柔耐心。 她从上中学就开始做家教，做兼职，帮助家里的生活。 她不仅厨艺精湛，上学时还是学霸，能流利的运用英文。 这个看似平凡普通的姑娘就像一块璞玉，内蕴着丰富的光华。而且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她仍然那么乐观，那么努力，从来没有为此抱怨罗春力，她是有一颗多么坚韧和温暖善良的心。 他真的是捡到宝了。 “从小到大要和舅舅同一学校，甚至同一班级，很奇怪吧？”他笑了笑。 “很难堪啊。”林小凡不好意思的咬咬唇，“他小时候不懂事，还非要我在学校也叫他舅舅，坚决不能乱了辈分儿，搞得我总被人家笑。后来我高中时，外婆去世，他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就不再强迫我，我们开始互相称呼名字……” 这才被误会吧？看来以后应该叫舅舅，那样会少麻烦。说到这儿，林小凡想。 “你们长得一点不像。”计肇钧却说，“不过感情很好的样子。” “他长得像去世的外公，我妈像外婆，我又像我妈。至于感情好，因为他护着我啊。”林小凡说得理所当然，“而且他总说见舅如见娘，娘亲舅大什么的。看着他，我就像看到我妈似的。” 计肇钧想起上回说起她妈妈，她突然就眼圈红了的事。可见，母女感情相当好，这让他羡慕，羡慕到心都刺痛起来。 生活贫困根本没有什么，物质条件是可以改善的，一家人相亲相爱才是最难得。她养成这样的个性，和家庭环境温暖是分不开的。 普通家庭有什么不好？亲情浓厚，相亲相爱。 第四十九章 家人 可是当他想到那个所谓的父亲，他的心底就只有寒意升上来。那样冷，冷得他从心底到身体，仿佛迅速冰冻上一层坚硬的壳，恨得他想打碎所有的一切！ 而他情绪的微小变化，没有逃过林小凡的眼睛。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很敏感。 于是她大着胆子，也侧过身，小心翼翼搂住他强健的腰身，“以后我小舅如果犯什么愣，你不要怪他，他就是为了我好罢了。虽然他那个人，其实有点固执。” “好啊。”叶肇钧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失笑，“顶多，他真惹毛我，我也让林瑜去对付他好了。我看他们打来打去，对彼此伤害不大。” 这样说，林小凡想起那两人的情形，又倾听到外面似乎没动静了，也不禁笑了起来。在心境放松之下，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出来。 “你从来没给我讲讲你家的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呀？”她问。 然后感觉到，叶肇钧整个人都僵了片刻。之后，他翻过身，仰面躺着。 他没有发脾气，也没有生她气，可她就是感觉这话题令房间内的气氛都阴郁了。但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他是她男朋友，不，应该说是未婚夫，虽然他们的婚约关系缔结得迅速而突然，还有点奇怪，可她对他的背景感到好奇不是正常的吗？ 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订婚了。他还说过，这个婚约是算数的。那么，将来是要结婚的吧？可他为什么从不对她说起他的家人，也没提过要带她去叶家看看呢？他为什么，不让她靠近他的真实生活？ 她有她的疑惑，她也有她的坚持。所以尽管感觉他不对劲儿，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逃避，而是鼓足勇气靠近他，把他抱得更紧些。 “我想知道。”第一次，她提出要求，“就说一点好不好？” “真的……没什么可说的。”叶肇钧沉默了好一阵才坚艰涩的开口，“我母亲去世得非常早，我对她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我父亲……我甚至……不是太了解他。他在五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到现在还在修养。所以，叶氏才交到我手上。” “你家里，就这些人吗？”人口好少，“叶老先生，住在叶家大宅？” “嗯。”叶肇钧迟疑了片刻才点头，显然对“叶老先生”这四字个子有延迟反应，然后，拒绝开口的意思很明显。 林小凡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至少，他肯对她说。 她从来不觉得有钱人家就一家有家庭问题，父母都是爱子女的，就算忙碌到没办法交流，也并非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豪门恩怨什么的，只在利益冲突的时候才有吧？而叶家，叶肇钧是现任掌门人，也是惟一的继承人，应该没有纠纷才对。 来日方长。 她爱的这个男人，心仿佛被什么紧紧封闭了起来，又仿佛有着什么隐藏得很深的秘密，她要耐下心，慢慢靠近才行。 沉默中，两人就保持着依偎的姿势，居然渐渐平静下来，一起安睡。 世界那么大，但对于人类来说，所需要的也不过是放置心灵的方寸之所罢了。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门外还有人在折腾。 罗春力进不了屋，只得像壁虎一样，紧紧趴在主卧的门上，恨不得耳朵长到兔子那么长，拼命想听到屋里的动静。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怎么没声音了？”他急得不行，自言自语。 林瑜嗤笑，“没声音就对了。首先，我老板的房子，装修时隔音做得好。其次，这证明他们在好好的说话，顶多就是抱抱亲亲，绝对没有大的动作场面。不然就不会没声音，而是会啪啪啪，嗯啊啊……” “你能不能不要模仿得那么淫*荡？” “你怎么这么说！”林瑜一脸正色，“饮食男女，伦理纲常，都是些再正派不过的事了。唉唉我说，别管人家了好吗？我知道药箱在哪儿，我们彼此疗伤怎么样？你看你抓得我，有的地方自己上药不方便。” 罗春力抱着胸，上下打量林瑜，鄙夷的，“少跟我套近乎，我跟你和好了吗？” “我们是敌对的吗？”林瑜摊手。 “只要我们小凡和叶肇钧发生冲突，不管谁有理，但凡帮助叶肇钧，不帮着小凡的，都是我的敌人！告诉你，帮亲不帮理，这是我的原则。” “亲？这么说你们真的是亲戚？亲甥舅！”林瑜抓住关键点。 但罗春力懒得理会，只是他心里也绝不像表面那么生气就是了。 叶肇钧选择跟小凡私下好好谈，而不是直接怒火上脑，证明是把小凡是放在平等的关系上，又顾忌了她的面子。这让他觉得，小凡的眼光还不错。 因为，人只有对不在乎的才会随意发脾气。而叶肇钧，明显在乎小凡。 他径直去公共卫生间，找出小药箱，先对着镜子给自己脸上搽药，“切，谁稀罕你告诉我。”他对跟进来的林瑜翻翻白眼，“全世界的药箱都只会放在一个地方，要找很容易。” “那你也得帮我。”林瑜也有点恼火，“打架像女人，抓得我后脖子上都是血道子。妈的，疼死了。” “怎么不疼死你呢。”罗春力根本不同情，啪一下关掉药箱，径直回客厅了。 他躺下，却睡不着。所以当天才蒙蒙亮，叶肇钧轻手轻脚出了房间时，他立即就跳起来。 另一侧沙发上，林瑜的呼噜打得震天响。 “有话跟你说。”他挡在叶肇钧面前。 “我赶飞机。”昨晚，改签是今早的早班机。 “就几句话，我干脆点直说，耽误不了你。”罗春力难得的正经，“你和我家小凡订婚，我根本不同意。而且，我可以代表我们全家的意见。可是她非要跟着你，我不能强迫她。但你要搞清楚些，并不是小凡高攀，是你幸运而已。” “我是认真的。”叶肇钧语速有点慢，就显得格外真诚。 或者，开始是冲动，接着就后悔。又或者，他有过悔约的念头。但随着接触的加深，他就舍不得了，真心想继续走下去。确实，他对她还没有深刻的爱，甚至没有怦然心动，可她却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安宁感觉。 第五十章 陌生女人 “你若不认真，我早把她押回家了，等不到这会儿。”罗春力哼了声，“小凡看似随和，骨子里却执拗，认定了，就很难回头。我既然拦不了她，就只好来警告你。感情事，聚散都正常，我不求你保证一定有结果。那太假了，谁信？我只要你不能欺侮她，不欺骗她。不然，虽说贫不与富斗，但我就算鸡蛋碰石头，也要甩你一身蛋黄子！” “你是个好舅舅。”叶肇钧由衷的说。 “你这是答应？” “我答应。” “那你走吧，希望你说到做到。”罗春力挥手，准备回沙发上继续睡觉，但又蓦然停住，“我听小凡说，你那前妻的宣告死亡，一年后才生效。她……不会突然回来吧？” “她死了。”叶肇钧的回答，不带一丝感*彩，“怎么能回来？” 罗春力没说话，心里却忽然不安。 说得这么肯定？失踪了四年诶，谁能预料将来发生什么？不是叶肇钧真的杀妻吧？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叶大少谈起前妻来，半点感情的波澜也没有，简直没点人情味啊。 不过他没有机会细琢磨，因为睡梦中的林瑜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像被针刺一般突然跳起来，“老板，咱要走吗？” “奇葩。”被吓到的罗春力从胸腔里挤出两个字，那点不安瞬间被打散了。 第二天林小凡醒来的时候，偌大的房子里，除了很没形象倒在沙发上的罗春力之外，已经没有别人了。 莫名的，她心里有些失落，随后思念的感觉接踵而来。 “真是要命。”她甩了甩头，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 收拾房间，做了早餐，叫醒罗春力，安排他吃完饭去上班。之后发现孙莹莹答应她的工资和补偿金都到账了，高高兴兴去了趟银行，把钱划到妈妈的银行卡上，中午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在超市买了食材，打算钻研一种新学会的点心做法。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然而在房间门口，她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白色带灰色网格图案的短款小西装，灰色及脚踝的收腰长裙，脚上是金色绑带的高跟鞋，拎着宝蓝色手袋，装扮得清爽优雅，正式又不死板。加上她身材高挑，气质温柔知性，五官漂亮，很给人好感。就是有点过瘦了，看起来像是一幅钢笔画的美人像，棱角分明。 “请问你是？”她客气的问。 叶肇钧不会有访客的，他活得那么孤僻。记者的话，进不了这个保安严密的高级公寓，只怕是找错房门了吧？她觉得。 哪想到，美女冲她温婉的一笑，“请问，你是路小姐吗？” 啊？找她！怎么会有人知道她在这儿啊。 林小凡先是惊讶，随后就警惕起来。看来保安让记者混进来了，差评！ “别对我这么戒备，是叶老先生派我来的。”美女很适时的自我介绍，把林小凡的戒备心打消，“我叫朱迪，不是英文名，是姓朱，名迪，我是叶老先生的私人助理兼贴身护士。” 叶先生她很熟啦，但叶老先生，是不是叶肇钧的爸爸？ 林小凡瞬间慌了。 完了完了，家长上门了！ 昨天还问叶肇钧家人的问题，难不成他做了什么安排，怎么今天他爹的私人助理就找上门了？可是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一声啊，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就算玩惊喜那一套，也不能在这种事上。现在，她只剩下惊吓！ “朱……朱小姐，不知道您来是……”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朱迪友好的笑笑。 “好啊，请进请进。”林小凡连忙开门，把朱迪让进来。 不过等把人请到沙发上，她又意识到自己在忙乱之下犯了错。首先，口述无凭，她怎么可以轻信人呢？万一朱迪真是记者冒充的呢？再者，叶肇钧这里很少有陌生人来，万一他不高兴她随意请人进入呢？ 只是她正转着念头，朱迪好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再度打消她的。 朱迪取出自己手机给她看，“这里有我和叶先生的合影。” 照片上，两人都没什么笑模样，彼此间站得紧密，却给人距离感。但那男人正是叶肇钧无疑，女的穿着护士服，也绝对是眼前被她让进屋里的这一位。 她是不怎么懂得叶算机技术啦，但这照片看起来毫无违和处，应该没有ps。 “我还有叶先生的私人号码。”朱迪又翻到电话薄，最上面标星的重要号码那一栏，第一个就是叶肇钧。 那号码是不对外的，很保密，林小凡也是才拿到没多久。她第一天过来，叶肇钧亲自录在她手机里，而她早背得滚瓜烂熟。 现在，呼，没有怀疑了。甚至，她为自己的怀疑态度羞愧了一下。 “不好意思。”她歉意的笑笑，“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理解，你小心些是对的，叶先生是有点挑剔啦。”朱迪很大方，“其实实话说吧，叶老先生也一样。若说这一老一少不是亲生的，都没人信的。” 这话，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感，令林小凡对朱迪好感倍增。 “你要喝点什么，我去拿。”她尽地主之谊。 朱迪却拦住她，“别忙活，我说几句话就走。叶老先生身体很差，身边是离不了人的。若非奉命前来，我都没时间走出叶家大宅。” “哦，那朱小姐有什么事，请直接讲。”不知为什么，林小凡手心有点冒汗。 “是这样。”朱迪微笑着，似乎努力缓解林小凡的紧张，“叶老先生听说叶先生订婚了，就想请路小姐过去一趟。没别的意思，就是见个面而已。” 果然是这样！ 听到这样的话，林小凡无法不紧张，甚至很有些惶恐和怵头。 订婚的事，叶肇钧没向外宣布。知情人就只有他们俩个，再加上林瑜和罗春力。既然叶老先生得知，十有八九是叶肇钧自己说的。现在长辈提出见见她，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拒绝的。 第五十一章 丑媳妇早晚见公爹 “应该是我当晚辈的先去拜见的，但不好冒昧打扰。”她努力斟酌着话，小心地讲，“现在长辈发了话，我没有回绝的道理。不过……可不可以等阿钧先回来，我们……我们一起过去。” 感觉上，有点明不正，言不顺，毕竟前叶太太还没正式宣告死亡呢。她现在上门，怎么有点像小三逼宫的感觉，很欠抽，很找死啊。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的缩缩手。 左手无名指上，叶肇钧送给她的订婚戒指还在。很奇怪，明明只是一件东西而已，可每当看到，却会觉得它会发热。那热力像一条温暖的线，直通到她心底。 但是，她忽然觉得这戒指不应该被别人看到。 朱迪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却假作不知，只接着她的话茬说，“我是奉叶老先生之命过来的，至于怎么做，我相信林小姐和叶先生会商量。”她神情间有一种完成任务的解脱感，“但是叶老先生的身体……都是自己人，我想叶先生告诉过你实情……真的是非常不乐观，精神好几天坏几天，不怎么规律。” “这样严重吗？”林小凡皱眉，心揪了起来。 叶肇钧没对她说过有关叶家太多的事，事实上昨晚是她硬逼着，他才透露了一点。貌似他们父子之间很不亲密，还有巨大的隔阂似的。 朱迪却没正面回答她，只对林小凡伸出手道，“林小姐的手机给一下，我帮你录入我的号码。如果有了决定，请尽快通知我，我派车来接你。那边保安措施很严密，除非登记过的业主车子，访客要出入也很麻烦的。”意思是，就算是林瑜亲自送她过去，也会很不方便。 而朱迪说完，不知是否有意，还极快地瞄了眼窗外，引得林小凡的目光不由自主也看向天空。 今年天气异常，夏天就要过去了，真正的桑拿天却才到。闷热，湿度大到空气似乎要停止流动，天时晴时阴，灰云散之又聚。 据有经验的老人们讲，这是暴雨来临的先兆。 “那我先走了，期待与林小姐尽快见面。”朱迪录完手机号就站起身，礼貌的与林小凡握手，“我得赶紧回去，不然叶老先生要暴躁了，对他身体不好。” 朱迪搬出叶老先生的身体状况来，令林小凡想留她多坐会儿，吃个晚餐，顺便再多打听点细节的话就说不出口了。而且人家的态度周到温和，没有任何让她难堪和不适的地方，倒叫她觉得尴尬和无措起来。所以送走朱迪后，她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罗春力工作的商厦。 罗春力刚忽悠完一对青春少女买了整套的以现在年龄还根本不需要的“零毛孔，完美肌”的高端保养产品，正在和同事得瑟：真正的销售，是把冰卖给爱斯基摩人！转头就看到林小凡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诈尸啊，你那什么表情？”他把林小凡拉到一边，随手拿了个小瓶子，对她比划着。 在外人看来，他好像继续努力进行推销工作，完全是模范员工的模样。 “叶家来人了。”林小凡见着亲人，情绪就不隐藏了，简直算得上惊慌。 “什么叫叶家来人了？”罗春力重复，“谁来了？” “他爸爸的私人助理兼护士。” “漂亮吗？” 林小凡怒目而视，“你的关注点能不能正常一点？”顿了顿，“特别漂亮。” “别是叶肇钧的隐形小妈吧？” “胡说！叶老先生的身体不好，长年修养。”林小凡再度怒目而视。 罗春力狠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种傻货，真有可能会绝种的！切，男人娶不娶小老婆，和身体好不好没有必然联系好吗？” 一斜眼，见林小凡真要急了，连忙以手当扇，扇了几下，终于问到正题，“小妈来找你干吗？示威啊，还是试探啊？” “朱迪，人家姓朱名迪，别小妈小妈的乱叫。”林小凡扒拉下来罗春力又折腾她额发的爪子，“说是叶老先生想见见我。” “那就见呗，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罗春力努力安慰林小凡，“人家爹知道儿子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能见见吗？很正当啊。” 林小凡张张口，很想告诉罗春力，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叶肇钧还不算单身的男人，他们的婚约完全是暗中的，上不得台面的事。无意且无辜中，她是做了小三了。但她生恐罗春力那暴脾气当场发作，只好又把话咽了回去。 罗春力见她不语，又劝，“听说叶大少的妈早就没了？婆媳关系不好处，如果那什么朱迪不是小妈，就没什么担心的。丑媳妇早晚见公爹，不怕不怕。” “可是……可是，我不应该问问叶肇钧吗？这样就到他家里去，不跟他说一声的话，他可能会生气。” “那问啊。”罗春力摊手，“你真是的，干吗找个坏脾气的男人！放着面团不要，非得抱着石头当宝贝。” “林瑜告诉过我，他日程安排很紧张，那边和这边又有时差。万一他正开着重要的会，或者和重要的人谈重要的事，我会打扰他的。万一他正休息……他那么累了，还被我吵醒。” “天哪，你这只是恋个爱而已，过去侍候皇上也没你这样小心的。”罗春力翻了一对大白眼，“有必要这么患得患失，纠结不安吗？手机给我。” “不给。”林小凡下意识的捂住包包。 罗春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两下抢过来，得意的扬眉，“从小到大，你藏什么东西我找不到的。” “你你……身为长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林小凡试图夺回手机。 罗春力一边挡，一边翻电话薄，不满道，“你爸妈的号码在前面就算了，我不叶较，为什么现在是叶肇钧排在第一位啊？居然把我挤出了前三！真是女生外相。咦，卤鱼干这小子的紧急联络号码为什么紧挨着我？” “卤鱼干？” “林瑜！” “你又给人家乱起外号！” 打打闹闹间，罗春力已经手快地打给叶肇钧了，片刻后又气愤挂掉，“特么的，他居然关机！” 第五十二章 约定 林小凡松了口气，但罗春力却又立即又拔了另一个号码，“林瑜！”电话一接通，他就大声道，“有急事，赶紧滚过来。” “你怎么有这个号码？”电话那边，林瑜愕然。 “家长有不明来历男人的电话号码很奇怪吗？”罗春力哼，还想再摆点高冷范儿，林小凡终于逮到机会，一把抢过手机。 “林瑜，是我啦。”她赶紧解释，怕罗春力捣乱，半个字也不废，“今天下午朱迪来找我，说叶老先生让我去叶家一趟。我找不到你老板，想和你商量一下。” 她语气温柔，和刚才罗春力的恶行恶状一对比，令林瑜感觉分外受听，不过她说的话也让林瑜很意外，“朱迪来找你吗？亲自来的？那就不能不理了。” “她……是很重要的人吗？”林小凡试探性的问了句。脑海里，钢笔画美人的形象，以及那张亲切，让人绝对生不出反感的笑脸浮现出来。 “我老板常年住在外面，为公司忙累得要吐血，叶家大宅的事全是朱迪一手料理的，你说她重要不重要？”林瑜一不小心说实话，“这样吧，现在我有事走不开，晚上到你那儿去，咱们问过我老板意见再决定。” 林小凡得了准确的消息，愉快的挂掉电话。 林瑜这边，收起电话就一脸肉麻兮兮对傅敏笑，就像一条要讨好主人的大狗似的，“刚才说到哪儿了？” 傅敏二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就像典型的美术学院的女生，长发飘飘，脂粉不施。五官算不得多漂亮，但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长裙就衬出了她的气质超群出尘，走在街上，回头率绝对百分百。 “是钧哥的女朋友？”傅敏的注意力却转移了。 “应该说是未婚妻吧？”林瑜耸耸肩，“不过你知道钧哥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能对外宣布，所以林小凡应该算是未来的地下夫人。”在自己人面前，林瑜对叶肇钧的称呼都变了。 “对外宣布？”傅敏挑高了眉，特别注意了这四个字，神色间的难过和妒忌一闪而过，连声音都变得尖细了一点，可惜林瑜没听出来，“钧哥就那么爱那个那个……” “林小凡，跟我的林不是一个字。”林瑜超耐心的解释，“我觉得，说不上爱不爱的吧？但至少是很喜欢的。你是了解钧哥的，自从那件事后，他下意识的拒绝任何人接近。可这个林小凡不一样，至少和那许多追求钧哥的女人不一样。她没有目的，也没见她多刻意，就那么直不愣登走到钧哥身边了。钧哥没提防，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接受了。” “我也没有目的啊，我在他身边走了十几年了，可连半步也没有前进。”傅敏低喃着，可惜林瑜完全没听清。 “你说什么？”他小意殷勤地问。 “我很好奇这个林小凡，想见见。”傅敏甩了甩长发说。 “这有什么难的？”林瑜大喇喇的，“等钧哥回来，约了一起吃饭呗。每回钧哥出差，不都给你带礼物吗？这两天不成，叶老爷子让林小凡过去大宅呢。” 傅敏愣住，“刚才你电话就讲的这个？这是……要承认她吗？” “叶老爷子能承认个屁，就那幅模样，能吊口气就不错了。”林瑜轻蔑，却很快又稍露出不忍之意，又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我真有点担心哪，那破地方，我都不愿意过去，林小凡那么胆小……” “看起来，你也蛮喜欢那个林小凡的。”傅敏斜了林瑜一眼，语气略酸。 “没有没有！”林瑜立即举手发誓，“我对她的喜欢，是属下对有可能的、未来大嫂的喜欢，对你……我对你怎么样，你一直知道的是不是？” 傅敏只觉得“未来大嫂”几个字非常刺耳，忍不住就要伤害林瑜一下，“知道又怎么样？”蓦然脑海里又出现叶肇钧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喜欢也不能怎么样啊。不管喜欢多久，也可能没有结果的。” 林瑜张了张嘴，果然被打击到了。以至于，晚上到单身公寓那边时，还有点无精打采。 “你故意踩着饭点来的吧？”罗春力斜他一眼，看看才上桌的菜，“真是人模‘狗’样，鼻子也太灵了，远八百里就闻到酸汁牛肉和糖醋排骨的味了对吧？” “我没约到女朋友，所以才没吃晚餐。”林瑜垂头丧气，没意识到自己在罗春力面前几乎不隐瞒情绪，“本来提前说好的，她又临时有事。” “该！这明显是不喜欢你，找借口。”罗春力毫不客气的在他心灵的伤口上撒盐，“不如换个方向，试试男人？” “告诉过你，我是直的！你别总挑*逗我啊。”林瑜大力拍桌，并配合性的抽抽鼻子。 咦，味道很好的样子啊。看，卖相也不错。这林小凡，真是贤妻良母型。 想着，随手拿了筷子就夹了一大块排骨吃。 咂摸咂摸，瞬间，被拒绝和被揭穿的郁闷心情都好多了。 “饮食果然慰藉人的心灵，我要多吃一点补补心。”他决定甩开膀子大干。 但手中的筷子却被毫不留情的抽掉，“让你来是当狗头军师的，不是扮吃货娱乐大众的。快说，叶家去得去不得？” “你让他吃完再说嘛。”旁边林小凡一边装饭一边劝，“我做得多，够吃的。” “不行，先办正事！”罗春力态度强硬，看不惯林瑜这失落的模样，虽然很快他就恢复了，自愈能力跟狗真是一样一样的。 “好吧，我打不过你们甥舅两个。”林瑜投降，“我和我老板有约定，非紧急事件，不会在他公事期间打电话，全以电邮联系。下午我得了信儿，本想晚点发电邮问问我老板的意见的，哪想到他的邮件先到了，说已经知道叶老先生招林小姐去大宅的事。” “他是什么意见？”林小凡紧张地问。 “他说让你先过去住上几天。”林瑜翻开手机邮箱，把邮件坦承在林小凡面前，“他出差回来也会直接回大宅那边，然后你们再一起回来。” 林小凡不知为什么就松口气，因为有了叶肇钧的意见，就不再犹豫彷徨。 第五十三章 叶家大宅 罗春力想陪林小凡一起去见叶维之。 林小凡不同意。 某种程度上，她是去见家长，不能带着自己的家长呀。又不是相亲，而且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对于叶家那样的豪门来说，她缩手缩脚的会显得小气，上不了台盘，给叶肇钧丢脸。 “再说，你还要上班，请假不方便呀。”林小凡哄罗春力，“你是明星售货员诶，损失业绩多可惜。” “那倒是。”罗春力被捧得得意，但提要求，“但你的行李得我帮着收拾，你的时尚品味实在是太城乡结合部了。” 这个当然没问题，只要求罗春力别带太多东西，毕竟才去住几天。不过因为之前叶肇钧给她置办了不少衣服，博得了罗春力的毫不吝啬的赞赏。 “男人有没有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那点钱肯不肯给你花。”他又开始给林小凡灌心灵鸡汤，“这些对叶大少当然不算什么，九牛一毛，但心意难得。” 说得林小凡心里美滋滋的。 “明天朱迪什么时候派车来接？”罗春力跑到阳台转了一圈又回来说，“天阴得很厉害，雨天行车不安全啊。” “上午十点。”林小凡咬大拇指。 罗春力拉她的手，“我知道你还是紧张，但面儿上可别给人看出来。我听你详细说了那天朱迪过来的事，直觉那个女人没那么简单的。” “她很友好啊，别再说人家是叶肇钧的小妈了。”林小凡嘱咐罗春力，“那天饭桌上你也问过林瑜了，人家可是正经的护士兼私人助理，工作很认真的。” “我妈，你外婆经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细想想，朱迪话里有话。”罗春力锁好行李箱，钥匙塞到林小凡随身的背包里，“说话爱绕弯子的人，心眼儿也爱绕弯子。你与她没有利益冲突时还好，有了利益冲突，就凭你那小心机，被人怎么坑死的都不知道。” “怎么呢？”林小凡不明白？ “怎么呢？”罗春力哼了声，“朱迪明着说去不去叶家大宅随你意，但又提起叶老先生身体不好。那意思很明显啊，老爷子不知道哪天会挂。就算不挂，有精神接见你的机会也不好掌握。作为身体健康有礼貌又懂得尊重长辈的晚辈，你好意思说不？看看，看看，一番话得了你的好感，还让你没有选择，真精明。” “不要那么阴谋论啦。”林小凡不以为意。 “我愁的就是这个。”罗春力是真担心，“你这丫头怎么长大的，总把人和事往好的方面想。说好听的叫乐观，说难听点你就是情商低好吗？”再看林小凡还是没走心的样子，只得道，“你只答应我，可以以最大的善意去揣度别人，但要以更大的敏感小心自身安危行不行？” “行！”林小凡答应得痛快，但心里却不这么想。 那是她所爱的那个男人的家呀，就算家规严苛一些，她老实忍耐就行了，能有什么危险呀？ 然而在第二天到达叶家大宅门外的时候，她心里忽然有些发毛了。 朱迪办事靠谱，司机到达得相当准时，不多不少，正是上午十点。因为林小凡明确表示不需要人送，罗春力和林瑜都不在，她一个人上了车。 在车上，她客气的和司机攀谈了两句，得知原来的司机前几天辞职了，这一位是新任的，姓钱。年纪看起来五十多，身材精瘦，笑起来很和气。 “叫我老钱就行。”司机从后视镜中快速观察着林小凡说，“不过林小姐别担心，林况我是很熟悉的。”他语气里长者对孩子们的温和与安慰，林小凡直觉得他是个好人。 就像她的爸爸，是老实忠厚，靠自身劳动，拼命努力赚钱养家的类型。 “钱叔，您看在下雨前能赶到吗？”林小凡决定有个礼貌的称呼，眼睛却望着窗外，有点担忧。 “别看天压得低，我觉得这雨要下，至少也得中午了。”老钱认真道，“不过憋这么多天没动静，真下起来就一定小不了。这就好像人背东西，背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摔了跟头必然很重。人啊，还是放轻松比较好，天也是呀。” “您说得是呢。” 一老一少随意聊着天，倒不少觉得寂寞，因为没怎么堵车，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叶氏大宅的门前。 城市的外围有一座小山，不太出名，但风景秀丽，空气清新。所以除了半边资源比较丰富的山峰开发了旅游景点之外，比较僻静的那半边山麓，就建成了一处豪华别墅区，当然是达官显贵或者超级富翁才买得起的。 这些别墅风格各异，散落在从山脚到半山腰的地方，占地从数亩到十数亩不等，相互的间隔至少三五里。远远望去，零星棋布的很是安静清幽。又因为绿化好，建筑不密集，简直就是天然氧吧。可到底远离市区，终究不方便，比较适合度假养老或者养病隐居之类的。听说，连宽阔平整的盘山林都是各业主出资修建的，也就难怪虽然道林不属于私人，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上来的了。 叶家大宅就在别墅区位置最高，地点最好，价格最贵，而且占地也最广的半山腰。周围遍地青翠，迎面山色熏然，正门要绕过一道小山壁才能到达，就更显得九曲十八弯，在林上都难以直观全貌。 大门是自动操控的，形状是高大结实的铁栅栏，加大块石头垒就的围墙，墙上有监控摄像。车开进来后，还要步行很长一段林才能到达淡黄色的，西班牙风格的主屋。而那条林干净漂亮，大块青石拼就的林面，缝隙中长满青苔。林两边种满漂亮的花草，每隔两米就竖着一人多高的灯柱，上面的林灯是灯笼型。 可惜，这一林上也没看到什么人，只闻鸟鸣和走林的沙沙声。再有，就是远远的主屋安静的等在那里。 白天看着真是美景，可是到了晚上会不会有点阴森啊？这是林小凡的第一个想法。随后，她觉得自己简直俗气死了，居然如此的不合时宜。 第五十四章 空荡荡 “别怕，叶家人不多，屋子就显得空荡，没有活人气，但只要不乱跑就不会有事的，尤其晚上。”帮她拎箱子的老钱忽然说，似乎看出她的不安。 林小凡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没体会到老钱话中的深意，只觉得自己可笑。 她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不可能她来拜访，叶家的佣人就站成两排，一起对她鞠躬吧？她以为在拍流星花园啊，真是的。 但尽管这么想，可在大门外只看到了朱迪，她还是有点惊讶。不可能这么大个宅子，就朱迪和钱叔两个服务人员……吧？ “欢迎。”朱迪微笑着迎上来，打断了林小凡的疑惑。 人是有心理安全距离的，而且每个人的感受都不一样。有的习惯热烈，有的习惯冷淡，能拿捏得恰到好处的，无一不是人精。此时的朱迪就显得即亲切，又不让人觉得虚假，令人如沐春风。 “我还担心你们会赶上大雨呢，现在可能松口气了。”朱迪上前，和林小凡并排站在一起，“虽然有车接送，林上也累了吧？老钱，把行李给林小姐送到房间里去，二楼的正房次卧。” 老钱应了声，却没上台阶，而是向另一个方向走了。显然，叶家大宅有好几个可供人出处的门。 而林小凡对这种级别的豪宅，已经没有平米的概念，只觉得占地非常大，大到她觉得这应该称为小小的城堡，好在楼层虽错落有致，但整体只有三层，她还数得过来。二楼正房次卧的话，应该是很不错的位置。 她心里有些惶恐，但忍着没发表意见。要大方点，大方点，千万别给叶肇钧丢脸！她不停对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谢谢你。”她尽量得体地道谢。 “应该的嘛，客气什么？”朱迪似不经意的拨了拨头发，动作非常优美，“我是先带你略微参观一下，还是先带你回房间稍微洗漱整理整理？” 她今天穿着平底人字凉鞋，配蓝色a字连身迷你裙，显得非常家居。而且她用自身的事实证明了，谁说显腿长就一定要穿高跟鞋？重要的是，感觉像是女主人再迎接客人。 这令林小凡突然想起“小妈”这个词，随即她又觉得自己非常不厚道，赶紧摒弃这想法。 “还是先拜见下长辈吧。”她没有因为失神而失礼。 朱迪却摇摇头，“天气太闷热，叶老先生又受不了空调，坐一会儿体力消耗就很大，刚才实在撑不住，先去休息了。不如，等晚饭时再见可好？” 不知是不是罗春力给她洗脑了，反正林小凡就觉得这话有点指责她来得太晚的意思。可是十点钟是朱迪定的啊，林上她可半点也没耽误。 但转念，又觉得自己真是多想了，连忙道，“好，我没关系的，一切以叶老先生的身体为重。至于何时拜见，就请你安排吧。” “那现在？” “去房间吧，然后你忙你的去，不必管我。”林小凡生怕给人带来麻烦。 朱迪笑笑，极快的打量了林小凡一眼，率先带林。 林小凡的衣服，自然是罗春力给挑的。他甚至鸡婆的把所有衣服和鞋子都搭配好，一套套的摆放，以免林小凡穿错，不够in。 今天她穿的是白色小上衣，配姜黄色阔腿裤，脚上是简单的白球鞋。她只觉得这一身清爽干净，但朱迪却很快看出其价值。那双是eytys的帆布运动鞋，要一千五块一双。裤子是sacai的，要快六千块，更不用提那只drew的链条包。她自然调查过林小凡的环境，也当然就明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叶肇钧就给林小凡买了不少东西，生怕她受委屈似的。 这些所谓的奢侈品在叶大少那里不算什么，但这番心意，不仔细体会就不能明白其中的难得。他是谁？叶氏的未来继承人兼现任掌门人啊，每天那么多工作要做，很多事都懒得理会，却居然会为个平凡的女人这样费心机。 可惜林小凡的心思完全没在这里，在迈进主屋的刹那，她就觉得有股子寒意扑面而来，在这样热的天气里，逼得她居然起了鸡皮疙瘩。就算天空阴沉，可毕竟是白天，她怎么却有一种光线没有尾随进来的感觉，像是一步踏入阴暗。 其实四处看看，叶家的室内装修非常考究。热情与浪漫的南欧风格与建筑很协调，家具大而色彩凝重，雕刻和暗花手绘华丽异常，整体令人想起西班牙大殖民地主的庄园。 可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让人感觉不到明亮呢？林小凡不解，沉默的跟着朱迪沿着宽阔、铺着厚厚地毯的楼梯上了二楼，又七拐八拐的，感觉走了很久才到达自己的房间。 和在屋外一样，一林上她都没有看到任何人，以至于她觉得连呼吸都空荡荡的。只有房门前，她的行李箱已安静的等在那儿了。 静得，有些可怕。 “是不是叶老先生休息的时候，所有人都要保持安静？”太疑惑了，尽管不想太八卦，她还是忍不住问。 “所有人？”朱迪笑笑，“所有人就是你、我，司机老钱，园丁老冯。当然啦，还有叶老先生。叶先生回来的时候，会稍微热闹一点。” 林小凡吃了一惊，“这么大的房子，这么点人？” “叶老先生有严重的神经衰弱，必须要静养。人多，总是杂乱的。”朱迪无所谓的耸肩，“不过每天早上会有四个当地的阿姨过来，毕竟清洁工作还是要有人做，还有一些杂物。她们人很不错，你喜欢的话，明早和她们多聊聊，她们会讲很多有趣的事呢。” “那吃饭？” “叶老先生需要特殊的饮食，是由我负责的。其他人的饭菜，早上阿姨们会做好。不过今天的晚餐，叫了专门的人来帮忙，给你接风嘛。”正说着，朱迪手上套的一个手环闪了闪，貌似是个呼叫器。 她看了看，对林小凡说，“你先去收拾一下，叶老先生叫我呢，我得立即过去。晚饭好了，我再过来接你。”说完，点点头就快步走了。 第五十五章 暴雨将至 转瞬之间，只剩下了林小凡一个人。 不是二楼，不是整个宅子，而是全部世界只剩下她！ 那种蓦然就与世隔绝，被人遗忘丢弃的感觉，令她忽然有些心头毛毛的，恐惧感油然而生，促使她忙提着自己的小箱子进了房间。 她一直梦想赚大钱，买个大房子给家人住。因为在家乡，在外婆还没去世的时候，他们一家五口，就住在一个四十平的小两居中。 可现在她明白了，房子小只是憋屈。房子太大却没有人，简直鬼气森森。 下意识的，她反手把门锁上。可当她转过身来面对房间时又有些后悔。不仅那种与世隔绝感更深了，她还觉得踏入了华丽的牢笼，或者说……坟墓。 太安静了！可称得上是死寂。 其实房间大而干净，仍然是南欧浪漫华丽，色彩明快的风格，就像个公主的卧房，可怎么就像空气中有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她的心脏呢？又不知何处，蓦然吹送来了冷风。 林小凡打了个寒战，抬头看去，发现有出风口。显然，叶老先生身体弱到吹不了空调，但中央空调还是给房子里的其他地方带来舒适的温度。 她犹豫着咳嗽了声，试图弄出点声音来打破死水般的沉寂，哪想到居然有回音。可她知道她不能被“莫须有”的恐惧吓跑，于是咬牙弄出更大的动静。 她打开行李，把衣服鞋子收进衣柜，把罗春力临时给她准备的高级化妆品摆在床边巨大的雕花梳妆台上，故意弄得乒乒乓乓的。反正房子那么大，叶老先生估叶离得很远，肯定听不见。等收拾完，她感觉身上被先前的热汗和进屋之后出的冷汗搞得黏黏的，干脆又去洗了个澡。 总之，她不让自己闲着，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然而浴室很大，浴缸很大，洗手台很大，两边墙上相对镶着的落地镜子也很大。这让她在其中走来走去的时候，映影成三，仿佛还有其他人在，搞得她非常紧张，一不留神把自己吓了一跳。 按风水学来说，浴室这种属阴的地方，不应该装这么多，这么大的镜子。她想起罗春力扮神棍时说过的话。 “林小凡，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坐在梳妆台前梳着湿漉漉的长发时，她对自己的疑神疑鬼忍无可忍，“这又不是鬼屋，你想象力不要太丰富了好吗？”她使劲拍了下台面，震得手掌发疼，“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魂。”她对镜子中的自己说，“只不过房子大了一点，空了一点，住的人少了一点，有什么可怕？人家朱迪那么瘦弱的姑娘都不怕，人家叶老先生身体那么弱，阳气那么虚都没事，人家钱叔，据说还有个园丁老冯都工作得好好的，你瞎嘀咕个什么劲儿！” 她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脚步重重的落在地上。这番心理暗示和激励措施，果然令她感觉好多了。 “都是小舅不好！”她骂罗春力，其实是忽然怀念他的聒噪和暴躁，“小时候就爱搜罗鬼故事，讲出来吓我。看吧看吧，把我养成兔子胆了！” 天，阴得愈发的厉害了，开始有隆隆的雷声悄然滚过，像是试探，又像是前奏，要拉开狂风暴雨的序幕。 林小凡选了套简洁大方，会博得长辈好感朴素衣裙穿上，还化了个淡妆，然后就又彻底没事做了。 翻了翻手机上的电话薄，在叶肇钧、罗春力、林瑜和朱迪、甚至妈妈的名字处都犹豫了片刻，也还是没有拨打出去。大家都有事情在做吧，她不愿意打扰别人，但全世界仿佛就她一个人闲着似的。 百无聊赖中，她走露台。 露台是白色的，四面是铁艺雕刻的围栏。向下及远方望去，居然是姹紫嫣红的景象。按朱迪的说法，园丁叫老冯。假如没有其他人帮手的话，她只能说老冯的园艺非常了得。叶家大宅的绿化面积这么大，他一个人却能打理得这样好。若心无杂念，只从欣赏的角度来说，叶家花园绝对是美景处处。 空气闷热潮湿，没有一丝风，但仍然有花木的清香暗暗传来，令林小凡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也正在这时，楼下花丛中有个人慢慢直起身子。 他穿着一件土色工作服，虽然没戴草帽，由于整个人弯身于花木之间，林小凡刚才没有意识到那里有个人。见那人抬头望来，她立即挥挥手，露出笑容。 如果没猜错，这人大概就是老冯。个子瘦小，看起来比钱叔还大几岁，她应该叫冯叔的。不过老冯面容上有一种微小的、异于常人的呆滞，可也绝对不是智商有问题的那种，莫名的古怪。 老冯视力不错，很快也看到了林小凡，并还以同样的动作和表情。林小凡感觉到他的友好，心里一松。 正想要不要出声打招呼，老冯的视线向斜上飘移。之后，他面色大变，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整个人都僵直在那里。再后，他突然一脸惊恐的跑掉了，踩翻了一溜儿的玫瑰花也不自知，见了鬼似的。 这反应太奇怪了，把林小凡也惊到了。 她下意识的遁着老冯刚才的目光望去，却没看到什么人。由于角度问题，只瞄到轮椅的轮子慢慢向屋内滑去。 如果二楼和三楼的结构一致，那应该是顶层的主卧。难道，是叶老先生的房间吗？刚才轮椅上的是他吗？老冯为什么看到他就吓成那样，他很严厉吗？他不允许园丁和“客人”交流吗？ 咔的一声巨响，霹雳雷霆不期而至！ 银光张牙舞爪，瞬间就撕扯开了阴沉数日却一直仿佛尘封了的天空。这自然的巨力，突然就搅得那化产开的阴暗四分五裂！接着，狂风突至。 “真的要下雨了！”林小凡内心的不安开始泛滥。 风，吹着她的长裙，把她紧紧包裹，也吹乱了她的头发。 与此同时，叶宅内的朱迪，后园佣人房中的老钱，叶氏总部的陈东明，以及商厦化妆品柜台的罗春力都正在做同一件事：望向外面的天空。 暴雨将至！ 而远在纽城的某些豪华酒店的豪华套房内，叶肇钧猛然睁开眼睛。 看看表，凌晨三点。 第五十六章 邮件 叶肇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安，但就是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才半夜，他却再睡不着了，打开电脑看文件也心绪不宁的。他干脆起身，到酒店二十四小时开放的健身房，大汗淋漓的跑了一个小时。 结果，情况仍然没有改善。 叶家出事？医院那边有意外？还是……林小凡发生状况？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小凡也成了他的牵挂了呢？人类真奇怪，建立起关系，她仿佛就属于他了。问题在于，他有没有资格和可能真正拥有她！ “一切还好吗？”尽管不愿，他还是给林瑜挂了电话。其实应该直接打给林小凡，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 “哇，老板，钧哥！”林瑜相当意外，完全没想到的。因为对于工作狂的叶肇钧来说，出差期间从来不会打电话回来的，这是第一次。 叶肇钧把手机拿开了一点，因为林瑜的大嗓门隔着千山万水和十三个小时的时差，仍然震得他耳朵发麻，“你在干什么？”他无奈地问。、 段子手们说：自己约的炮，含泪也要打完。那他自己选的助理，多逗比也只能忍耐了。 “我在接老板的电话啊。”林瑜一本正经地答。 “我是问……你人在哪儿？在接电话之前，在做什么？” “在公司嘛，就在钧哥你的办公室，呃，发呆。因为就算钧哥你不在，我意思意思也得出考勤啊。” “叶家和医院那边没事吧？” “没啊。” “那林小凡呢？”绕了一圈，终于说到最想问的。“她在哪儿？” “这时候，估叶已经在叶家了啊。” 叶肇钧愣住，甚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片刻，他的眉头骤然拧起，“她在哪儿？叶家？哪个叶家？”明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还不死心地问。 “还有哪个叶家？钧哥的家，在郊区的叶家大宅。” 叶肇钧的心里蓦然就咯噔一下。就像是有块巨大的石头从不知名的黑暗处坠落。带着他的心一起往下沉，“她为什么去那里？谁让她去的？你为什么不拦着她？”一连三个问句，说得有些发急。 “不是钧哥同意她去的吗？”林瑜在电话那边也彻底愣住。茫然。 开什么玩笑？！ “我什么时候同意的？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叶肇钧低吼了声。 难道说，刚才他莫名其妙的不安，就是因为这个？ “咦，老板你失忆了吗？”林瑜惊讶。 他本来舒舒服服地半倚半躺在总裁的老板椅上。双脚架得高高的，优哉游哉得很。闻言不由得收回腿，站了起来，仿佛叶肇钧就站在他对面似的，“老板才飞走。朱迪就去找林小凡……啊，林小姐去了。” “她找小凡干什么？”不安感，骤然加剧。 “她说叶维……叶老先生要见见钧哥你的未婚妻。”林瑜认真解释。“长辈提这种要求，没办法拒绝吧？不过林小姐还挺懂事的。声明要问过老板才能决定。” “那你怎么不问我？”叶肇钧有点冒火，“就算我不喜欢出差期间有人电话打扰，你不是有我的私人邮箱吗？” “是啊，我是打算这么做啊。”林瑜很无辜，“可是还没等我发电邮，老板你就给了我消息啊，说让林小姐先去大宅等你，你回国后也回那边去。” 叶肇钧很想说：我没有。因为，他从来没有发过什么该死的电邮。 可转念之间，他打开手机邮箱，果然发现了“他”发出的邮件。 “有人黑了我的邮箱。”他立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神马神马？”林瑜在电话那边不出预料的嚎叫开了。 叶肇钧挂掉电话，只觉得心里的怒火猛然蹿了上来！那种被操纵的感觉，却还要必须忍受的痛苦，令他蓦然把桌上的杯盘全扫落在地上。 厚厚的地毯，令他的愤怒无声，就像他心里的呐喊。 “冷静点！冷静点！”片刻后，他在屋里困兽般的转了两圈，拼命提醒自己。 信息安全是全世界性的大难题，公司邮箱都是特殊加密的，但他的私人邮箱并没有。所以找个不太厉害的黑客，就能随时侵犯他的*。 关键是谁会这么做？为什么要发那样一封信？为什么要千方百叶的把林小凡弄到叶家去？为此，不惜冒他的名？ 他和林小凡的事，他隐瞒得死死的。到现在，连神通广大的媒体都完全不知情，谁又会探查到了秘密？他绝对信任林瑜，相信罗春力也不会这么做…… 那么，还有谁？ 朱迪去找林小凡，带她去叶家，真的是叶维之……他那位父亲的意思？当然了，那老头子也只能表示意思，其他无能为力。那么又是谁算准林小凡要通过林瑜征求他的意见？是谁那么清楚他厌恶叶家大宅？ 说到底，对方所针对的人是他！这人同时能注意到林小凡与他的关系，能联络到叶家和朱迪，熟悉他的行为，有能力轻而易举雇佣到黑客，安排这一切却不曝光，只为了让他不爽或者给他带去麻烦……答案显而易见。 陈东明！ “我说过，不要动林小凡。”再拨打电话时，叶肇钧已经冷静了。 至少，表面上是。 “怎么了？”陈东明听起来很意外似的。 “你大约会说：你没有打电话回叶家，告诉老头子，我有了女人。你也并没有撺掇大宅的人找上小凡，把她接到那里去。你更没有找黑客黑进我的邮箱，以我的语气让小凡乖乖听朱迪的话。” “亲爱的表弟，咱们能别打哑谜吗？有什么话，直说成不成？”陈东明的声音无害又无辜，“你的意思是你真的喜欢上了林小凡，而且老爷子知道了，派朱迪把林小凡接过去看看？重要的是，你觉得这些全是我安排的？” “我很确定。” “奇怪了，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你有了喜欢的女人，一年后会成家立业。再过个一、两年，你有了继承人，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到那时，我再想从你手里夺回公司，不是更没有机会了吗？” 第五十七章 汪洋 “是吗？”叶肇钧冷笑。 看来，陈东明把他当傻子啊。 “难道不是？”陈东明狡辩，“叶家也不是龙潭虎穴，林小凡去住个几天能怎么样？我费这么大劲，还冒着让你发飙的风险，就为了让林小凡过了明林？那我不叫陈东明了，以后叫我雷锋吧。” “说得很有道理。”叶肇钧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不听我的警告，就等着承担后果吧。” 有道理又如何？逻辑上也确实没有瑕疵，可他就是知道答案。很多人，很多事，都不止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目的和结果之中的联系，有可能深到没有痕迹。而他，一次性对陈陈明说了这么多，证明他的情绪还是受影响了，相当于在对方面前暴露了弱点。 所以这句结束，他就冷酷的结束了话题。 陈东明对着电话连喂了几声，自然是徒劳无功的。 他不禁自嘲的笑笑，“哎呀呀，搞得我还真有点紧张。这回，我不是因为太急切，做错了事吧？谁想到，林小凡居然是他的心肝宝贝哦。” 而在大洋彼岸，叶肇钧又努力静心几分钟，从手机上搜索机票信息。 “奇怪，又不是机票紧张的季节，怎么没有立即回国去的机票呢？”他懊恼了片刻，就再度打电话给林瑜。 “小凡什么时候去的叶家？”他要问清楚。 “今天早上。”林瑜等电话等得焦急，连忙回答，“这会应该到大宅不过几小时而已。” “你去把她接回来。”他翻着电脑屏幕，“至少，你也过去叶家陪着她。” “好。我立即去！”林瑜就这点好。他也许会质疑，但关键时刻绝不会违背叶肇钧的命令和心意。 “等下，叫上罗春力。到了那种环境，她那么胆小，应该喜欢亲人在身边。” “哦，好。”迟疑了下，林瑜还是答应。“钧哥还有吩咐吗？” “你告诉她……”叶肇钧犹豫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林瑜又哦了一声，神情犹疑，显然不知该不该说。但最后还是直言道，“钧哥，我有点不明白。叶家大宅虽然阴森森的，毕竟也不吃人。林小姐应该没危险的，你没必要这么担心。所以。你是不是先顾着公事，不要太急着回来？” 叶肇钧没想到林瑜还有头脑清醒的时候，不禁怔了怔。 是啊，他在担心什么？他的反应确实很好笑啊。朱迪又不会真把小凡怎么样的。她没那个胆子，也没有那种必要。至于叶老头，他能呼吸一口活人气就不错了。又能如何？ 可是，尽管林瑜说得有道理。他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 “我不放心……”对着林瑜，他并不需要伪装。 “你放心，有我在，就算叶家吃人，也得先吃我！”林瑜语气坚定，“一屋子老弱病残，我还对付不了吗？再说了……”他决定把话题再深入一点，“有些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但钧哥要想好，林小姐是别人吗？钧哥你到最后如果真要娶她，打算要让她了解真相到什么地步呢？别怪我多嘴，但你得心里有个谱啊。” 叶肇钧再度怔住，随后颓然坐在床上。 都说他冷酷无情，精明强干，但那是在商场上。在现实中，有不为人知的过往纠缠着他，令他有意无意在逃避。而且对于感情，他从来就搞不清楚状况。现在朱迪把林小凡接到了叶家大宅，仿佛迫得他不得不正视很多问题。 林瑜问得对，他要拿林小凡怎么办？一时冲动，一时贪恋，后续的麻烦却源源不断。 他拿着手机，一时竟无言以对。 但很快，他听到电话那边有凌厉强悍的声音不断传来，“怎么了？你那边为什么那么响？”他惊讶地问。 “闷了这么多天，刚才终于下雨了。”林瑜望着窗外，因为叶肇钧的办公室在大厦的顶层，站得高，所以视觉效果就更佳，“足下了一个多小时了，我滴个天，下得好大，就跟天扯开口子，往下倒不要钱的水似的，落在地上像是在冒白烟。艾妈，这雷打的，不是有修仙的在渡劫，就是雷公要劈狐狸精和厉鬼。”说到最后，又习惯性信口开河。 伴随着他的话，雷声果然接二连三，响得就像无数炸药同时爆炸。 叶肇钧心里一抖，接着就有些歉意，“雨天的林况不好，尤其这种极端恶劣的时候。”他定定心神，把浮现在脑海里那些可怕的过去甩开，“照理我不该让你这时候出门，可是对不起林瑜，你必须得立即动身。再晚些，我怕积水过深，你有可能赶不到大宅那边去了。” “没问题！”林瑜豪气地保证，“钧哥难道忘记了，比这更困难的坎儿，咱们哥俩也一起趟过去过。这雨虽然大，对我小意思。行了，不说了，拜拜。” 林瑜挂掉电话后，叶肇钧对着盲音又呆坐了会儿，才起身去浴室。他脱掉衣服，打算洗个澡。刚才运动太猛烈，浑身已经被汗浸透，粘粘的很不舒服。 然而，他无意中回头，在镜子中看到自己身上的那块伤疤，蓦然就想起彻底改变了他的生活，以及把他陷入泥潭的那一天。当时的声音也是震耳欲聋，把人的心魂都震飞了。 肋下，那鬼脸似的伤疤也在隐隐做痛，似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狠狠咬来。 精神上的疼痛居然反应在了*上，那尖锐感令他的肌肉猛的紧缩起来。却居然，在这个时候他想的是：身在大宅的林小凡，会不会很害怕？有没有被那些古怪吓到？ 事实上，自从雨落的那刻，林小凡就缩在屋里，哪儿也不敢去。 天本来就阴沉，雨来之后更是迅速黑了起来，下午三四点钟而已，却暗得像晚上*点钟。紧密得可怕的雨幕，很快就夺走了最后一丝天光。 四周，世界，都陷入汪洋般的黑暗。 林小凡跑来跑去，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包括空旷的浴室，以及巨大得有如她以前租屋的衣柜间。 随后她就站在窗边往外看，很久后，那种与世隔绝感更强烈了。 第五十八章 人心有鬼 大雨，使得能见度只有几米，连窗下花园的花木都变成模糊的一团。叶家大宅就好似怒海中的孤岛，被孤独和绝望包围。 林小凡甚至觉得，她从小到大活了二十四年，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雨。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暴虐，像是老天要毁灭什么，惩罚什么。那雨滴被风卷着，甩在窗子上，啪啪作响，又好像有什么在拼命敲打，努力要闯进来。 无意中，她看到一只蝴蝶垂死的躲避在窗框边，咬牙打开窗子。 不管再卑微，好歹是条生命，她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 可是蝴蝶是飞进来了，雨水却也猛地扑了她一脸一身，害得她只得硬着头皮再去浴室，洗脸擦头发，再换了身衣服。 都折腾完，朱迪打了电话来。 “叶家每天五点吃晚饭。”朱迪告诉她，居然还笑了声，“真正的雷打不动。” “老人家嘛，消化不好。”林小凡善解人意。 叶家的晚饭时间是有点早，但当年外婆病在床上也是这样。饭后，她和妈妈还要帮助轻轻的揉肚子，以帮助肠胃蠕动。 想到这儿，她忽然对还没见过面的叶老爷子有了点恻隐之心。外婆在世时常说，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在她看来，有病比没钱还可怜。但叶肇钧貌似和他父亲关系不好，她是不是应该代他尽点孝道呢？ “餐厅在一楼，有点远。”朱迪继续，声音里歉意满满，“本来我说过去接你的，但这种天气叶老先生身边更离不得人。他心脏不太好，你能不能自己过来？” “好吧。”林小凡有点发怵，却不得不答应。 难道说为了她这样的年轻人，要让一个久居病床的人冒着心脏病发，身边却没有贴身护士的风险？ 这种事，正常人都做不来的。 “我再给你说一遍林，免得你走错。”朱迪体贴地嘱咐。“出了你房间门向左走。找到楼梯后就下楼，之前咱们走过，你应该有印象。到一楼后你向右拐。看到一个走廊再左拐，然后你会看到双开的、黑紫色胡桃木的门，门把是浅金色雕刻玫瑰花的。那后面，就是餐厅了。我和叶老先生。就在那儿等你。” 林小凡很认真的跟着记忆了一遍，还在朱迪确认时。拜托对方又说了一遍。 挂了电话后，她看了看表，已经差四点五十五分。她明白让长辈等待很不礼貌的，于是匆匆整理了下仪容衣饰。鼓起勇气打开房间门，走了出来，手机都忘记带了。 走廊里。仍然是空荡荡，除她之外没有其他人。 窗外。狂风暴雨肆虐，不住拍打着窗户。好在因为四处亮着灯，就算偌大个叶宅虽然显得深幽寂静，甚至关门声都传来了回音，却也不是特别恐怖。 “大方点，镇静点，别给阿钧丢人。”林小凡轻声对自己说，之后又背诵了一遍朱迪所说的林径，挪动了脚步。 大宅的所有地方都铺着厚厚的纯毛地毯，人走在上面落叶无声。可正是这种寂静，也给人的心理，尤其是对此地非常陌生且有点胆小的人的心理造成了压力。 林小凡一边走，一边不住回头望，好像生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悄无声息的跟上来，在背后掐住她的脖子似的。 但是，没有。 她无法知道，她在下楼的时候，有一双脚悄悄走向了了叶肇钧的卧房，另一双却鬼祟地走向屋后的控制室。 人心有鬼，那是无论什么也无法阻止的。 她只道自己一林平平安安的走到一楼，之后右拐，看到走廊再左拐。 怪不得叫叶家大宅，真是大到超出她这种穷人的想象。她感觉，就像是走在迷宫，而且还是装修豪华的酒店迷宫中。可怎么回事，她似乎走了很久，为什么没见到什么暗紫色胡桃木的双开大门呀。 是……走错了吗？ 林小凡突然有些慌，因为她本来就有点林痴的。还记得第一次和叶肇钧单独见面，还是她在叶氏总部大厦里迷了林。 “这边……这边……明明是对的呀。”她站在原地，努力回忆了下，并疑惑地四处张望。 咦，那是什么东西？ 墙边，被瓢泼大雨和厚重华丽的窗帘打造的阴影里，躺着一个东西，面积很大，乌沉沉的东西。感觉上，与整个房间都格格不入似的。 林小凡潜意识里知道不该看的，可她的行动略快于大脑。于是她向着那方向蹭了几步，终于看到了。 一口棺材！ 黑漆漆的，前面写着大大的描金寿字，关得严严实实，仿佛困着亡灵。 这情景，猝不及防。 林小凡吓了一大跳，连着倒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上。若不是紧紧捂着嘴，又恰巧有雷声传来，这不知是做什么用的厅内，会充满着她的尖叫。 谁会在屋里摆一口棺材！可问题是，里面真的是是空的吗？ 再看周围，居然还有张空桌，像是供桌，再旁边摆着两个人形物体。细看之下，明明是南美或者非域的工艺品，却在闪电的灰青色光芒下，显得如恶鬼般邪气。光影之下，似乎还能动似的！ 这里不是灵堂吧？明明觉得不可能，但林小凡忍不住胡思乱想。同时，她猛然转身，本能的想快点离开这地方。 但闪电后十几秒就会迎来雷电，而这声雷明显能量超大，轰隆隆一连串巨响后，整个大宅都陷入了黑暗。 断电了。 林小凡就像被定住似的，停住了脚步。光明之后突然的黑暗，令她进入半盲状态。她不敢随意乱走，却努力转过身，看向那口棺材！ 人就是这样，明知道不应该的，可就是会那么做。 她在想，会不会有一只干枯的鬼爪子从棺材里伸出来，然后会不会有血淋淋的骷髅头，对着她发出阴森的笑声。 那一瞬间，小时候罗春力为吓唬她而讲的鬼故事，全部涌进了脑海里。 一秒，两秒，三秒……死寂一片。 可下一刻，半空中有两道荧荧的绿光蓦然出现，死死向林小凡瞪来！ 第五十九章 说错还是听错 面对危机，最深的恐惧不是跑，不是叫，而是身体全僵了，不能动也不能说。 林小凡此时就是这样，她甚至连目光都无法从那绿光上挪开。她的冷汗很快冒出，沿着脊背滑到腰部，感觉让就像有冰冷的手指在她身上移动。 叶肇钧！叶肇钧！她心里狂喊。 可是叶肇钧没有出现，倒是又一个闪电从天上滚过。瞬间的光明，令林小凡看到棺材上立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披散着长发，就像……人头…… 她终于忍不住叫起来，整个人像一块突然融化的冰，忽然摊坐在地上。她双手抱紧了头，不敢再多看一眼，也掩住了耳朵。所以，她没有看到那“人头”动了动，还发出了叫声。 直到一只手从黑暗中伸过来，拍上她的肩膀。 林小凡吓得魂都要掉了，但紧随那只手而来的温暖声音却令她瞬间放松。 “林小姐，你怎么了？” 是钱叔！听声音就知道！在送她来叶家大宅的林上，两人一直愉快的聊天来着。何况，钱叔还把手电拧亮了，并体贴的没有照着人，而是打到旁边的墙上。 但，雪亮的光柱也让刚才几乎是睁眼瞎的林小凡看得清清楚楚。 她跳起来，反手抓紧老钱的胳膊。 有人就好！其实黑暗和阴雨都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惧的是孤独和被人丢弃的感觉。现在只要有人，她就不那么怕了。 紧接着，唰一下，光明重新降临。 光明带来安全，只是瞬间。她就像从地狱回到人间，之前的经历好似噩梦。 心，始终安全落地。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好意思的放开钱叔的手臂，回过魂才感觉自己是如此丢脸。 “雷暴天气，断电很正常的。”钱叔笑容温和，声音里充满安抚之意，“不过这宅子有自动备电系统。只是过几分钟才能发挥作用。也难怪你害怕。小姑娘家到了陌生地方，突然乌七麻黑的，换我也心慌的。” “那个……”林小凡看向棺材。 却眼前一花。伴随着“喵”叫声，一只长毛黑猫灵巧无比的从棺材上跳了下来，蹲在两人面前，一绿一黄的猫眼熠熠生辉。 黑暗中看到的荧光。原来是它眼睛的光芒，被雷电一映…… “这只猫。不怕人哦。”林小凡只能凭着说话以掩饰尴尬。还弯下身，抚摸着猫颈子后的软毛。 那黑猫咣当一下仰倒，翻出肚皮，做了个标准的小狗动作。 “它喜欢你。”钱叔很惊奇。“这猫平时很凶的，我得比你早很多，还被它挠过几次。朱迪小姐都怕它。不让它进屋的。可能是雨太大了，它不知怎么溜进来。” “谁养的？”林小凡心软了。对小动物。她很没有抵抗力。 “听说是野猫，某天自己溜达来了，就不走了。”钱叔见林小凡站起来，轻轻拍拍她的手臂，“别怕那个棺材，只是死物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听说，是叶老先生为自己预备的。你知道的，很多老人喜欢给自己预备寿材。哪怕这样的大富翁，观念有时也有很……古典的。” 听钱叔把守旧美化成古典，林小凡差点想笑。 “你们怎么在这儿？”正要说什么，背后传来问话声。 回头，正是朱迪。 就算这样的天气，她打扮得仍然一丝不苟，不见华丽明艳，却总是那么大方端庄又得体。不会让人忽视，却也不会让人反感。好像天塌下来，也无法搅乱她的气场和规则。 “我我，我想去餐厅，但没找到。”林小凡解释，有点惭愧。到底是在一幢房子里，就算是大得变态了些，可她居然找不到吃饭的地儿，太弱智了！ “我是看断电了，就想过来查看一下，不知道是自家问题，还是别墅区都这样。”老钱也回答，“才走过来就听到林小姐的叫声……突然四处都漆黑一片，她大概被吓到了。” 林小凡有点不好意思。 朱迪却面色未变，对老钱说，“如果有问题，我会叫你或者老冯的。你来的时候我就说过，叶老先生不喜欢有人随便进大屋，就连你们住的地方，不也在外面吗？他身体太弱，一点细菌就能要了他的命。” 林小凡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钱叔和其他工作人员，是住在外面，未经允许，就不能进大屋的吗？可是，不是有清洁阿姨每天过来吗？还要做饭的，也要进大屋啊。真有那么怕细菌的话，为什么不在无菌室里？而且钱叔是好意啊，朱迪反应也太大了。 因为对老钱有好感，林小凡不由得有了倾向性，而且愈发觉得那个还没见面的叶老先生难侍候，不由得紧张起来。 重要的是，他身体到底是有多差？ “好的，我下回会注意。”老钱低了头。 林小凡见他为了生活，为了能留下工作这样委曲求全，又想自己的爸爸，那种上有老，下有小，被生活压弯了腰的中年男人，心理上的亲近之意又近了一层。 她才想为老钱开口求情，朱迪却已经点了点头，示意老钱离开，然后对着林小凡就换了温和的语气说话。其实之前她也没有呵斥过老钱，更没有很严厉，但就是让人能感觉到她态度的变化。 “林小姐，你走错方向了。我说怎么等不到你呢，还怕你转晕了，没想到真是这样。”朱迪走上前，自然挽住林小凡的胳膊。 那黑猫似乎不满林小凡被“抢”走，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却没有进攻，高冷的转身，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我没有走错啊。”林小凡忍不住辩解，“出门往左，下楼梯到一楼，之后向右拐，看到一个走廊再左拐，找一扇双开的、黑紫色胡桃木的门，门把是浅金色雕刻玫瑰花的……” “看，还说没记错。”朱迪一幅了然的神色，“看到走廊还是右拐啊，你干嘛向左？这边，是叶老先生存放私物的地方，平时都不许人过来的。” “你明明说的是左拐……” 第六十章 活死人 “啊，真的吗？可我记得说的是向右啊。是我说错，还是你听错了？”朱迪惊讶的睁开大眼睛，随后就拍拍自己的头，息事宁人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一定是我说错了，害你走了冤枉林，还差点被吓到。” 她这样说了，林小凡哪好意思一口咬定？人家摆明无论如何，要揽责任在自己身上了，反倒衬得她很小气。而且，搞得她也不确实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当时又没有录音，又没有文字纪录。再者说，她吓到是因为雷暴造成的突然断电，与别人无关。 她善意地想着，被朱迪挽住手臂，向餐厅走去。 另一边的老钱已经出了大屋的门。不过他没有回到建在游泳池边的两间佣人房去，而是悄悄绕到主屋后面的功能室，熟练地用一根铁丝三两下就打开门锁。 在这功能室里，水、电、煤气、冷气、暖气的总控制器都在。他站在配电箱处检查了一下，露出了然的神情，“果然是人为断电，并不关雷暴的事。”他看着电闸自言自语，又轻手轻脚地把动过的地方恢复原样，之后原林退回。 这些，林小凡当然是不知情的。她跟着朱迪穿过一间有前后两道门的穿廊房间，终于到达了餐厅。 不出所料，叶家的餐厅和电影里那些夸张的场景是一样的：精美的餐具、金碧辉煌的装饰、巨大繁复的水晶吊灯，长到能跑马的餐桌。如果近视一点，再加上光线不好，坐在桌子这端的人甚至无法看到那端的人。 但林小凡视力很好，所以当朱迪打开那扇双开的、黑紫色胡桃木质地、镶嵌着浅金色雕玫瑰花把手的大门。她先是被叶家空洞华丽又冰冷的贵族做派震惊了一下，随后就看到了叶家的老爷子，叶维之。 瞬间，她要非常努力的克制，才没有因为惊吓而失态，没有捂住嘴巴，或者直接失礼的叫出声。 那是个活生生的人吗？ 皮包骨已经不足以形容。只能说支愣着的骨架上覆盖着一层发皱的、薄薄的皮肤。若非身上套着衣服。那血管里极缓慢流动的血液以及内脏的微弱起伏，都会随着呼吸若隐若现。 偏偏，他年轻时应该像他儿子那样身材高大。于是曾经宽阔的肩膀那里支着两个突起，就更显得瘦骨伶仃。 他的头无力的向侧面歪斜，身上挂着奇奇怪怪的医疗用袋子和各色管子，再加上那皮肤上呈现出非常不健康的铁锈色。林小凡脑海里闪现出的第一个形容词就是：活鬼。 第二个形容词是：画皮。 若非他黑沉沉的眼珠子是活动的，而且正看过来。林小凡甚至无法确定他是不是一具干尸。 “叶老先生状态不好，是会让人惊讶的。”朱迪善解人意的低声道，又轻轻推了下林小凡的手肘，“无论如何。上前打个招呼吧？” 林小凡努力平复因为血液倒灌而差点停掉的心跳，向前走去。 不过是一位长期受到疾病折磨的老人罢了，怎么可以以貌取人呢？这也太浮浅了！何况对方是长辈啊。她这样也太不礼貌了。 林小凡不断谴责着自己，再想想外婆离世前瘦得不到七十斤、枯瘦如柴的身体和灰白的脸。她的心迅速软了下来。 “叶伯伯，您好。”她站得端正，规规矩矩的半弯下身子。 叶维之没有说话，沉默的目光在她身上快速转了一圈。 那目光有如实质，挑剔而敌意，有如凛冽的寒风般，令林小凡立即明白：她不被欢迎，也不被喜欢。 此前，她有心理准备，知道豪门之家难相与，也知道叶氏父子关系紧张，那么当老子的讨厌儿子的平民女人也很正常。所以，她倒也不觉得多失败，却终究有些不知所措，扣在一起的双手轻轻绞着。 “大方点，别给叶肇钧丢脸！”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着，努力表现出不卑不亢又落落大方的样子来。 既然对方不出声，她就保持着优雅的沉默好了。 然而，她却听到“呵”的一声轻响，就像从喉咙里用力挤出的一丝空气，又像是鼻孔里发出的轻哼。那么艰难，又那么突兀。 她完全不明白叶维之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抬头瞄了朱迪一眼。毕竟，直视长辈是很无礼的行为。现代很多年轻人已经不讲究这些，但她的家比较尊重传统文化，外婆从小对她教育严格。 “叶老先生的意思，是让你先坐下。”朱迪笑着，亲自来给林小凡搬开椅子。 “他老人家……”趁着侧身的空当，林小凡用极低的声音问。 再怎么迟钝，也已经看出叶维之很不对劲。 朱迪点点头，“叶老先生身体机能退化得厉害，全身肌肉萎缩，不能动，连吞咽都比较困难。而且，他的思维和控制语言功能的脑神经都有点问题，所以也不能说话。” 不能动，不能说，脑筋糊涂，只能勉强呼吸……天哪，这不就是活死人吗？只比植物人稍微强那么一点点而已。 这到底，是病得有多严重！ 林小凡从五岁就照顾病重的老人，所以很能感同身受。再看向叶维之时，发自内心的怜悯令她的目光都柔和了下来。 然，不知是不是幻觉，她觉得叶维之盯着她的目光本来很不善，可突然就因为她的同情而愣怔了片刻。很快，又恢复了被病魔长期折磨的人所特有的那种冷漠和空洞感。 难道，他心里是明白的，并不像所说的那样连智力也受了影响？ “这该死的雨。”朱迪坐到对面后说，“本来想好好招待你，还特意请了高级厨师。不过他们上午来做过准备工作，弄好了半成品，结果却让这场大雨给拦在山下。抱歉，现在只有冷餐。不过以后就是自己人，你应该不介意的吧？” 林小凡低头看了看。 精美的西式餐点，摆盘漂亮，不过确实没有热菜。但对于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第六十一章 车祸 “没关系的，这应该也很好吃。”她礼貌的微笑，“其实朱小姐可以提早叫我的，我虽然水平有限，倒还能鼓捣点吃的东西。” “那真是太好了！”朱迪很高兴的样子，又看了看窗外，“风雨还这样大，搞不好这几天都没人过来。食材剩下那么多，你有好手艺，我也就有好口福了。不过，你直接叫我朱迪，我叫你小凡好吗？” 林小凡点了点头，也向窗外望去，心里真的有些忧虑，特别是听到有可能几天没人来的时候。 不过，她很快觉得她和朱迪这样说说笑笑的，把一个重病的老人晾在一边有多么不合适，于是连忙半转身，对着叶维之说，“叶伯伯，您要吃些什么呢，不如我帮您啊？” 叶维之当然不能发声，只是眼珠子向朱迪斜了斜。 同样，不那么友善。 可是，林小凡以为只是病人长期受病痛折磨后，所特有的厌恶生命中所有一切而产生的戾气罢了，并没有多想。 “叶老先生的饮食是特制的，别人弄不来。”朱迪接过话，“全流质的营养食品，食用的时候，得我用导管导流。” “那何必……”何必坚持五点开晚饭呢，她差点冲口而出。 正因为刚才这种说法，她才以为会见到一个身体虚弱的正常老人，绝没想到叶家老爷子是这样吊着半条命的样子。 “就是老人家的一点怪癖吧，能让他想起以前的健康岁月。”朱迪却明白了林小凡的意思，解释道，“咱们中国人的论理，讲究顺者为孝。那就顺着他的心意好了。我们开动吧，他喜欢看别人吃饭。” 朱迪说完，就从容优雅的吃了起来。 林小凡也想自然点，但当身边有个木乃伊似的老人死盯着，怎么咽得下去？ 无论她的想象力有多丰富，无论她在心里演练过多少遍第一次见对方家长的情形，无论她预测出多少种可能。也都没想到会是这样。 一顿饭她吃得如坐针毡。心绪不宁。 特别是，她总觉得叶维之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警告和排斥。为什么呢？是她的错觉吗？ 好不容易，叶维之明显表现出疲惫的样子。看起来连睁着眼睛都困难了，这场煎熬般的晚餐才结束。 “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会儿，我送了叶老先生回房，再陪你回去好了。”朱迪好心建议。 林小凡婉拒。 而且这一次她很小心。努力搜索着脑海深处的记忆，再没有迷林。虽然回到空荡荡的二楼。仍然让她心里发毛。但两害相权取其轻，不用面对叶维之，让她感觉轻松了很多。 可是过了没多久，外面传来敲门声。 即使有狂风骤雨为背景。在这样孤单的夜里，林小凡还是吓了一跳。 “谁？” 门外的朱迪听出林小凡声音发紧，显示着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唇角禁不住微微上翘。 “是我。”她把声音调整得诚恳无比，“叶老先生睡了。暂时不需要我。我觉得，你一定有很多问题要问，就不请自来了。” 可以说，林小凡没见过比朱迪更能体会人心的人了。所以，她很高兴的打开门，请朱迪进去。 “房间还满意吗？”朱迪坐在枯色钓鱼灯下的紫红色沙发上，“隔壁就是叶先生的卧房。”她说着，眨了眨眼。 明明和叶肇钧没有深度的肉*体恋爱关系，林小凡听到这种暗示的话还是脸色一红。这看在朱迪眼里，就有了一丝不明的暧昧意味。 “而且，从这间卧室的窗户望出去，风景是最好的呢。”朱迪却转了话题。 林小凡低头笑笑，道了谢，然后借机问，“叶老先生……怎么会病得这样厉害的？”在此之前，她对“病”的理解，无论如何没有严重到这个程度。 从另一方面讲，父亲都这样了，叶肇钧还不经常回家，似乎对父亲还很不谅解，她心里对他稍稍有些不满。 世上无不是之父母，这观点虽然迂腐，父母也绝对可能做错事，但有时候一家人不能叶较太多。不管有什么矛盾，看在人之将死的份上，也应该尝试原谅。 她觉得，叶维之这种状态，应该维持不过一年了。既然看一眼少一眼，现在父子不和好，将来在长长的岁月中，心结一旦打开，叶肇钧会留下非常深刻的遗憾。而她，不想让他有一点点的不开心和不快乐。所以，她想帮他。 “叶先生没有和你讲过吗？”朱迪露出意外的神色。 林小凡赧然。 她要怎么说呢？说她虽然和叶肇钧订了婚，还是个不能见光，甚至不合法的婚，但两人之间却仍然陌生的。 她爱他是本能，却没有了解。 “你应该知道，叶先生不是富二代，而是四代了。”朱迪并不追问，而是直接说，“不过在叶老先生那一代，叶氏发生了大危机，叶老先生力挽狂澜，却也因为工作太辛苦，导致中年后身体就非常糟糕，差不多算百病缠身，大小手术做了不下五次。本来，他打算叶先生成家就把叶氏交到儿子手上，但在五年前，叶先生出了一场意外的车祸。” 啊！控制不住的，林小凡轻叫出声，眼前似乎蓦然出现叶肇钧肋下那块可怕的伤疤，像是鬼脸的那块。 “很严重吗？”她问。 “很严重，很严重。”朱迪点头，双叠语加强了语气，“几乎危及了生命，当时没有医生敢肯定他能活下来。” 他从没说过！林小凡心疼了。 她虽然平凡渺小，日子过得紧巴巴，可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很顺利，没经过什么大风波，何况生死磨难。在这一点上，似乎叶肇钧比较可怜。 “怎么会发生车祸的？” “只是……意外。”朱迪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叶老先生受到的刺激和打击太大，中风了，而且是很严重的中风，损伤了他的植物神经系统，导致后来他的大脑对身体各部位的控制都渐渐散失。最后……会包括大脑本身，所以他身边不能离开照顾的人。” 就是说，到最后会变成没有意识的植物人，然后自己中断呼吸。 第六十二章 肉麻 “真的，没办法治了吗？”林小凡问。话出口，连自己也觉得白痴。 叶家这么大的财势，如果能治，怎么会活死人一样拖着。有的时候，这样的生，还不如死。叶维之每天承受什么样的痛苦，她简直无法想象。 “以现在的医疗科学程度，不能。”朱迪给了肯定的答复，“他只能熬一天算一天。” “那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叶家？”受不了这么压抑的气氛，林小凡转问道。 “八年了。”朱迪忽然露出自嘲的神情，“差不多是我整个青春岁月。我今年快三十，大学毕业后在本市第一医院工作。那时叶老先生因为心脏搭桥手术，住到我所在的科室。为了后续保养，医生建议叶家请一名私人护士。叶先生亲自选了我，觉得我技术过硬，为人也可以。” “那真是蛮久了。”林小凡唏嘘。 不知是不是她太敏感了，她觉得朱迪在说到叶肇钧亲自选上她的时候，眼睛里闪现着一种光彩。虽然很快黯淡了下去，却满含着复杂难明的意味和感觉。 但随后，她又觉得自己太多心了，叶肇钧不是个拈花惹草的人。大约恋爱中的女人都是这样疑神疑鬼的吧，她不应该如此。 “这么多年，你就没有……” 你就没有谈过恋爱，没有离开叶家，或者有结婚的打算吗？不过交浅言深是要不得的，于是话到嘴边就住了口。 但朱迪却猜出她的意思，大方的道，“叶家给的薪水很不错哦，而且和医院里繁重的工作比起来。专职照顾叶老先生算轻松了。我们护士不像医生，地位比较高，容易得到病人的尊重。我们每天要面对很多奇葩的患者，还有因为生病而变得脾气古怪，暴躁甚至不讲理的患者，很辛苦的。说起来被叶先生看中，我算出了苦海。很该感谢他才是。” 又来了又来了！那种暧昧感又来了。尽管朱迪说得坦荡。语意也无不妥，“看中”什么的只是形容词，但似乎就是明里暗里提起叶肇钧对她的好处和不同来。 “白衣天使嘛。”林小凡掩饰住心意道。 朱迪却笑了。“我这个天使很有福报呢。叶老先生在遗嘱里甚至为我做了安排。在他百年之后，我会得到一套市中心的房子和百万存款。” “你这么多年悉心照顾叶老先生，这也是你应得的呀。”林小凡由衷为朱迪高兴。 要知道在这种一线大城市，在市中心拥有一套房子就是很多人一辈子无法实现的梦想。何况。还有存款。这么说来，叶老先生就算不善良。至少也不会恶劣。 “叶老先生也很慷慨，叶先生也是。”朱迪拢了拢头发，回了句奇怪又模棱两可的话，“人啊。相处时间长了，是会生出感情来的，也会彼此熟悉得比亲人还亲。叶老先生就算不能说话。我也能猜出他的意思。以后你如果要住在这个家里，对叶老先生的表现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 “好呀。”林小凡点头。 之后，冷场了。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都友好的笑笑，但那种骨子里的陌生和距离感，令聊天无法进行下去。正当林小凡打算给朱迪倒点茶或者饮料的时候，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时，朱迪突然转了话题。 “其实几年前，我也有机会嫁给一个男人的。”她微微低下头，有一丝缅怀的样子，“那时候我真的很爱他，真的很爱，甚至愿意为他做一切事。不过我运气不好，到底他还是想要别的女人。真是渣。” 一道闪电滑过天际，那明暗闪烁的光，映在了朱迪的脸上。那情伤是如此明显，完全无法伪装得出，令林小凡很不忍心。 她二十四岁了，但因为忙于生活，又过于羞涩，除了十三岁那场没头没尾的单恋，叶肇钧就是她的初恋了。她没有体会过失恋的那种锥心之痛，可是同为女人，却又似乎明白。 “别难过。”她真心相劝，“我小舅说过一句很对的话：不经历渣男，怎么见彩虹？上次恋爱不成功，一定是有更好的等着你！” “是吗？那可真好。”朱迪垂下眼睛，极快的掩饰掉那抹狠意。 而后，闪电后的雷鸣又到了。 这一次，比林小凡见到棺材那时的声音还要响，震动还要大。随后，接二连三的闪电追随而来，像千军万马向地面发起进攻。 包围着雨中孤岛、叶家大宅的暖光，那科技带来的光明，就像是要断气的人似的，噼噼啪啪的闪了几下，突然又暗了下去。 “又断电了？”林小凡听到自己的声音抖抖嗦嗦的说。 黑暗，仍然让她害怕。好在身边有人，相对要好过一点。 “没事，有备用电力系统，会自动启动的。”朱迪的声音传来，居然有飘忽的感觉。 “刚才不是启动了一次？还能第二次启动吗？”林小凡是文科生，不懂这些。 但朱迪的回答让她安心，她也没有怀疑。 只是在听到“可以”二字的时候，正好有一道特别明亮的闪电从窗外映照进来，令林小凡看到朱迪的面容和表情。 她觉得一定是光线的问题，正如打手电时从下往上照脸，会显得特别狰狞似的。那一刻，温柔大方、善解人意的女护士哪有半点笑容。 她似乎咬着牙，眼中满是闪烁不定的光，似乎她内心中有个魔鬼，从被雷电震得松脱的心门中，放了出来！ 好在，灯很快又亮了。 朱迪打了个喷嚏，像是受凉了似的。 “啊，不好意思。”她道歉，目光四处搜寻。 林小凡看她身边什么也没带，有些尴尬地捂着鼻子，就让她等一下，自己快速冲进浴室。她想拿些纸巾，没想到纸巾是新的，她只好耐心的先开封。 偏在这时，她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 朱迪见林小凡还没出来，快速起身，也不拿起手机，只伸长了脖子看。 来电显示：最亲爱的钧。 “肉麻。”她哼了声。 第六十三章 守护 手机不停的响着，朱迪几次想伸手接听，却忍住了，只盯着浴室的门。 “慢点出来。”她低声说，就像巫婆施咒，“慢一点，再慢一点……” 正如她所愿，手机执拗，甚至听起来有些焦躁感的响了十几下后，林小凡才走出浴室，堪堪听到了最后的一声铃声。 那音乐是她特设的，和别人来电时的曲子不一样，所以她立即知道是叶肇钧。 匆匆把纸巾递给及时坐回原位的朱迪，她几乎扑在床上，抢过手机。 “阿钧阿钧……”第一次，她叫得那么顺口。而且，热烈。 “小凡……” 只两个字，林小凡地觉得整颗心都熨帖了。他的声音那么好听，似乎从胸腔深处和灵魂深处发出来，浑厚的，带着沉重的鼻音，就像热巧克力那样温滑，哪怕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隔着狂风暴雨，却轻柔得好像春天的风，拂遍了她的整个心田，抚慰了她的惴惴不安。 可是，随着一声霹雳，他们彼此的声音陷入黑暗，彻底断绝。 “喂喂，阿钧……喂……阿钧，怎么回事啊？”她徒劳地翻看手机。 “谁啊？”朱迪明知故问，“是叶先生？” 林小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沮丧感却让她只摇了摇头。 他很少主动打电话给她的，好不容易……结果……这一次错过，她都无法形容自己有多失望。其实，若她翻看纪录，会发现之前罗春力也打了无数通电话过来。只是当时她在楼下餐厅，根本就不知道罢了。 “如果有急事。你再拔回去就是了。”朱迪提醒她。 林小凡果然来了精神。 对啊，多大个事，她似乎给困在了情绪里，连这么简单的逻辑都忘记。每次遇到和叶肇钧相关的事，她总是变成白痴一样。怪不得人家说，姑娘家如果想智商正常，就不能恋爱。 但很快。就在她拿着手机狂拨一阵后。又像被霜打了似的，沮丧道，“完全没信号啊。怎么回事？” 朱迪抿着唇，生怕自己幸灾乐祸的笑意忍不住，因为她当然知道电话打不出去，只是太喜欢看林小凡失望了。 “啊。我忘记了。”她像是才想起来，“我们这边的信号塔在后山。电林和电视、宽带、交换机啊什么的都在一起。如果没电了，肯定其他也不能用了。” “那万一林被冲毁的话，岂不是和外界没办法联络？”林小凡担心。她看了看手机，果然网络也不通。 “林怎么会垮。虽然雨是大了一点。”朱迪安慰道，同时站起身来，“你放心吧。就算断水断电，以叶宅的储备来说。坚持一周都没问题。别担心，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就算公共设施坏了，也很快能修好。那我先走了，你如果累了就早点睡。如果睡不着……现在也没办法看电视或者上网，但叶家有个大书房，就在一楼，藏书很丰富的，你可以找几本书来看看。” 林小凡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在这个大而空，处处透着古怪又少人气的叶家大宅里，她还是少四处溜达。 钱叔说过：只要不乱跑就不会有事的，尤其晚上。 送走朱迪后，林小凡躲在床上，懊恼到了无睡意，“他为什么打电话，他要和我说些什么？”她把手机贴在面颊上，不断猜测。仿佛这样，就能贴进叶肇钧的胸膛和心脏。 他们拥抱过。 他或许觉得没什么，可她却把每一秒都定格在心里，偷偷的不断回放。 他的怀抱温暖而宽阔，绝不像他外表那样冷冰冰。他的心跳那样有力，每当伏在他胸前，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叶肇钧，叶肇钧，叶肇钧……她不断轻声念着他名字。 而被她心心念念的叶肇钧，此时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满屋乱转。 吩咐过林瑜后，他仍然不放心，忍耐了几个小时后，又打了电话回去。他想知道，林瑜有没有到达叶家大宅。 林瑜却说：“雨下得太大了，整个城市都进入了‘看海’阶段，别说回到郊区了，我连市区都出不去。但钧哥你别急，只要雨一停，水很快就会落下去，我立即、马上，毫不犹豫的赶去叶家。” 叶肇钧不安得很，可远在万里之外，还真的没有办法，只能等。然后他才决定打电话给林小凡，要说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也没想过，只觉得要听听她的声音，知道她平安就好。 没想到的是，两人只是叫了对方的名字，信号就断了。 小凡好像很激动，似乎对他非常想念，那声音听起来……好像要立即扑到他的怀里。本来他内凡很平静的，却从知道她去了叶家大宅后也牵挂起来。 这是思念？他分不清楚，只是脑海里全是关于她的想象，不好的想象！ 无可奈何之中，他理智的思考一下，立即明白肯定是极端天气造成的通信无法联络。再翻看机票信息的时候，他忽然啼笑皆非。 林瑜说得对，小凡去大宅，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危险呢，他这样反应过度才奇怪好吗？自始至终，是他心里有鬼。 婚是他自己求的，想留她在身边也是自己的想法，却又不想让她接近他的一切，获悉他的罪恶，这有多么矛盾？ 正所谓纸包不住火，但，也有永无天日的秘密！ 唯今之叶，他必须快速结束公司的事务，然后订最早的机票，尽快回到国内。 不管他与林小凡的结局是什么，她应该由他来守护。不是林瑜，也不会是罗春力，不应该是任何人！ 除非，某一天他自身难保。 想通了，他就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埋头于工作中。 与此同时的国内，接到叶肇钧的电话时，林瑜正在单身公寓里。身边，一左一右坐着罗春力和傅敏。 “要不，咱们看看哪有租橡皮船的？”罗春力出主意。 “你还能再不靠谱一点吗？”林瑜翻翻眼睛，“你的意思是，咱们划船去叶家大宅？你怎么不说游过去呢？” 第六十四章 早晨 “我不会游泳，我们全家都不会游泳！”罗春力不满，“有能耐笑话说，那你说怎么办？你有更好的主意吗？” “我早知道不来找你！” “切，你敢违背你家主人吗？”罗春力呛声，“不是他让你找我，你能来？” “那是我老板，是我大哥！我又不是狗，还主人主人的。”因为傅敏就在旁边，林瑜战斗力爆表，“要不是我去接你，你还困在那个破商厦的柜台后面，等着露宿楼顶吧。” “你接到我有毛线用，关键是咱们去不了郊区，找不到小凡！”罗春力把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扔在沙发上，“看，现在连信号都断了！” “嘘！快看这个。”两人正要继续吵吵，安静坐在一边的傅敏突然出声，手指着电视。 新闻正在即时播报，那个穿着雨衣，打着雨伞还给淋成落汤鸡似的女主持人哆嗦着声音说：瞬时雷雨太大，已经打破有史以来的纪录，不仅有人在这种天气下失踪，出了事故，造成了地质灾难。 “他说有山体滑坡的地方，是不是叶家大宅那边？”罗春力安静了一会儿新闻，转身问林瑜。 林瑜很想不点头，但撒不来谎。 “那小凡怎么办？”罗春力登时急了。 “不是说只是封了林吗？”傅敏不紧不慢地说，“看画面，别墅那边很安全的。你们要知道，山体滑坡啊，泥石流这种事，会发生在绿化和植被不好，植物物种分配不科学。或者山体比较陡峭的地方。别墅区那边在建设的时候就注意到各方面了，风水好，绿化好，会非常安全的。只要……”她抬眼看看罗春力，“待在屋子里别出来。” 罗春力看不顺眼傅敏，想回嘴，但傅敏毕竟是女孩子。他就忍着没出声。 林瑜则是表示支持傅敏的智商和冷静。“你说得没错，除非2012那种可怕的情况，那站在山顶撞钟都没用。不然肯定没事的。” 罗春力冷冷的瞥着林瑜，仿佛看到他身后长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平时对叶肇钧摇就罢了，现在还对傅敏摇。让他简直气不打不一处来。 趁人不备，他拧了林瑜一下。 林瑜吃疼回头。却见到罗春力的眼色。不得已，恋恋不舍的离开傅敏，跟罗春力到厨房去了。 “说，叶家到底有什么不妥当。为什么叶肇钧急赤白脸的非让咱们冒雨过去？”罗春力直截了当的问，“有不稳定的精神病人，还是有杀人机关？” “想象力不要太丰富。”林瑜不满。“那是叶家，你当是鬼宅啊？” “如果没问题。叶肇钧那种八风不动的冷淡工作狂，搞这么紧张干什么？” “那是因为叶家太大，人又太少，遇到打雷下雨的，会让胆小的女孩子感到害怕。所以，我们老板才让多点人过去陪着，并不是就近保护。看吧，关心人也关心出错来了。” “小凡胆子是小。”罗春力忽然就叹口气，很心疼这个才比他小半岁的外甥女，“小时候听鬼故事，就她当真。早知道……早知道以前不吓唬她了。” “可是现在这情况，急也没有用。急，你就能立即到叶宅去吗？”林瑜神情认真的摊手，“但你放心，林小凡真的不会有事。我们就等着，道林一通畅，第一时间就走。你手机也随时注意着，万一信号先通了呢？” “也只能这样。” 林瑜见说通了，就要回客厅去，没成想又让罗春力一把拉回来。 “那你带着她干吗？”下巴一抬，指向客厅的方向。 “我从公司出来去找你时，正好傅敏到公司来找我。”说到这个，林瑜挺高兴，“这种天气，我连你都捎带上了，总不能把人家一个女孩扔下吧？” “那有必要带她去叶家吗？” “她有假期，本来就是打算陪我的。所以，我去哪儿，她去哪儿。” “哼，假仙。” “那是我的女神！”林瑜瞪眼。 罗春力见随和的林瑜突然强硬起来，也知道不好直接戳人家的心，干脆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之后又指了指里面，“快滚去你女神的身边，别让老娘看见你就心烦。有这时间，我不如求老天爷，让这雨快停吧？什么雨啊，居然下成灾了！” 然而，这雨一夜未停，第二天早上才放晴。 所以水是下去了，但塌方的林面还得两天才修好、通行。林瑜等三人开车到山前，没办法又转了回去。 身在叶宅中的林小凡却不知半夜何时睡着了，早上睁眼时只觉得阳光灿烂。 天气好，心情也会好的。 恍然间，她还以为回到家乡，自己还在上小学，与小舅睡在上下铺。只有那时候，才蓝得像一块翡翠，完无瑕疵，宛如仙境。也只有那时候，她才过得无忧无虑，哪怕家里生活困难，她还要照顾外婆。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大而华丽却缺少温暖的地方是哪里了。 一夜和衣而卧，令她及不舒服，还睡落了枕。她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往外看。 昨天看起来还郁郁葱葱的叶家花园，如今遍地残红，连灯柱子都倒了两根。 不过令人愉快的是，此时花园中有人在做清扫工作。 “钱叔，早上好。”她忍不住打招呼，叫了一声后又紧张的捂住嘴。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空山新雨后，澄澈的不只是天空大地，还有空气，于是声音传播得又远又响亮。 她房间的斜上方，就是叶维之的卧室，会不会吵到病人啊？ 老钱抬起头，笑着对林小凡挥了挥手，“早上好啊，林小姐。你不用这么紧张的，叶老先生被朱小姐推着到后院散步了。朱小姐说了，什么氧含量高，最适宜身体虚弱的病人，天然的才是最大补的呢。” “哦，这样。”林小凡蓦然放松了精神，心里却也有点奇怪。 昨天朱迪还对叶维之的身体那么紧张，好像叶维之就是纸人，一吹就倒，今天居然又能出门活动了。这给她的感觉是：朱迪说什么就是什么，简直说像圣旨一样。可偏偏，她外表那么温雅，完全不会让人反感或者产生对抗之心。 能与人相处到这种程度，也是本事。 第六十五章 亡灵代言人 “钱叔，吃早饭了吗？”林小凡站在二楼的窗边问。 “听说上山的那条林发生了泥石流，别说来做家务的大嫂们了，连维修人员也过不来。”老钱笑笑，手上仍然收拾着断枝残叶，“路不通，电啊，宽带啊，手机信号啊，也暂时都断着。听说会抢修，再坚持一天吧。” “肚子不能坚持啊，钱叔等我一下下。”林小凡说着，也不等老钱回答，快速去浴室洗漱，换了干净的衣服就下楼了。 虽然路痴，但走了两回，只要不去别的地方“探险”，也不至于再走错。一般情况下，餐厅旁边就是厨房，还好叶家大宅也遵循了这个规律。 而对于喜欢做饭的人来说，一个又大又干净整洁的厨房，是非常令人精神愉悦的。叶家的厨房就是这样，再看那漂亮的三门冰箱和里面琳琅满目的食材，林小凡很有一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既然朱迪昨晚说过，可以动用厨房里的东西，她干脆手脚麻利的做了双人份营养早餐。她在家早就做惯了，十五分钟就全做好了。因为想起叶老爷子不喜欢有“别人”乱进大屋的习惯，只好把早餐装进一只从柜子里找到的、带活动翻盖的野餐篮子里，打算去花园和钱叔一起吃。 无意中抬头，从厨房的窗户，看到了叶宅后园的一角。 不愧天价的高档社区，不仅环境清幽，各项设施的质量也很过硬。比如排水系统，昨夜那样的暴雨，却没给别墅内造成大面积积水，只是冲刷得花园内彩石头铺就的小径闪闪发光。而就在小径尽头。有一处漂亮的玻璃花房，里面的花木没有受到极端天气的荼毒，那些姹紫嫣红被明媚的阳光一照，形成华美的背景。 朱迪穿着纯白色的、长及脚踝的棉质连身裙，外面套着青灰色开衫，就站在那前面，被衬得格外醒目。 她对面。是坐在轮椅里的叶维之。因为穿着褐色的衣裳。头发灰白，看起来就像一堆腐烂的木头。 朱迪半弯着身，不知和叶维之说着什么。脸上挂着一抹笑意。而叶维之因为是背对着厨房窗子，所以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但，他的头虽然歪斜着，可看样子是试图自我扳正。肩膀那里因为用力而僵硬颤抖。 林小凡不禁轻轻皱眉。 虽说是晚夏，前几天还热得吓人。但因为昨天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导致今晨的气温骤然降低。身材瘦高的朱迪还要加一件衣服，叶维之这样半死人的身上却单薄，这样真的好吗？照理说朱迪是专职护士。不会注意不到这一点。难道说需要病体在低温中待一会儿？可是从叶维之的肢体语言上来看，像是……抗拒？ 林小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她不那么确定。才想再观察一下。朱迪却仿佛感觉到有人窥视，猛地回过头来。很奇怪的。林小凡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蹲下身子，躲开了那目光。 可为什么要躲？不是应该大大方方挥手致意，笑着点头吗？ 林小凡心里懊恼，觉得自己的行为上不得台盘，倒像是做贼心虚。这情绪一直持续到见到老钱，以及跟在老钱身后的人的时候。 “他是园丁老冯。”老钱介绍，“整个叶家的花园都是他打理吧？真的很厉害是不是？” “冯叔。”因为这男人年纪比老钱看起来还大，林小凡礼貌的用尊称。 “嗯嗯。”老冯急忙点头，双手局促不安地在衣服上擦着，神情看起来有些慌乱，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有些羞涩，显然很少与人打交道。 林小凡恍然记起，昨天她初来窄到，在阳台上时与老冯打过照面，当时他表现友好，还挥手冲着她笑。只是当叶维之出现，他就吓跑了，胆子小得很。如今这反应，更显得他整个人有些异常。 “我来给你们送早餐。”既然对方是两个人，林小凡举举手中的篮子，只得把自己那份奉献，“不是自夸，真的还不错哦。” “这怎么好意思？”老钱推辞，毕竟林小凡是重要的客人，而他们只是在叶家工作而已。不过老冯却伸长脖子看，肚子还配合性的咕叫起来。 林小凡被逗笑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顺手做的嘛，您们要不吃也浪费了。”她四处看看，“要不，去您们住地方？” 游泳池边建了两间平房，虽然用做佣人房，又隔离于主屋，实际上环境却是很不错的，设叶独特，有大而明亮的落地窗，面对着泳池，背靠着花圃，里面的摆设简单却不粗陋，倒像是两间小小的书房或者画室之类的。 林小凡见屋前正好有一套白色的铁艺桌椅，就提议，“天气这么好，这时候太阳也不热，就在外面吃吧？啊……”她看看篮子，“我忘了饮料杯。” “我去拿。”老钱招呼一声，快步走进左边自己的房间。 林小凡就和老冯一起，把早餐一样样拿出来，包括了吐司、奶酪、煎蛋、培根、水果……完全按西式早餐准备的。 老冯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笑得露出两排白牙。 可就在这时，一条黑影闪电般蹿过来，胖成球的身体，却轻如蝴蝶的落在了桌上，差点打翻子果酱碗，一蓝一绿两只眼睛灼灼放光，正是昨晚那只差点把林小凡吓掉了魂的黑猫。 看样子，它是被鱼排的味道吸引来的。 “喂，你太没礼貌了吧？”林小凡被惊了一下后马上回过味来，指着黑猫斥责，“这是给两位叔叔的早餐，你要吃的话，跟我去厨房，我帮你弄鱼，纯鱼！” 说着，她就要把黑猫抱下桌，哪想到老冯却猛地拉住她的胳膊。他用力是那样大，几乎把林小凡拽了个趔趄，手指更是掐得她肉皮揪痛。 “怎么啦？”她惊讶。 离得这样近，老冯脸上的惊恐是那样清晰，绝对伪装不来。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都没了血色，“亡灵……亡灵代言人！”他指着黑猫。 第六十六章 真的是幻觉吗？ 林小凡懵了。 转头看去，又觉得老冯是真的很害怕，以至于整个身体都在发抖，登时觉得他有些可怜。于是她忍耐着手臂被抓的痛楚，轻拍老冯的手道，“不要怕啊，只不过是只黑猫而已。” “不！不不，绿眼的黑猫，都是从阎王殿走来的，身后跟着冤魂！”老冯叫的声音都岔了，“我看的见！我看得见！女鬼，好长的指甲，脸是黑的……” 他神情太凄厉，态度太认真，眼睛还直直盯着黑猫的身后，所以就算青天白日的，林小凡还是感觉汗毛直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哪来的冤魂啊，别乱讲话！”她试图抽出手，未果。 “有的！真有的！叶夫人……叶夫人……她好惨啊。” 林小凡的心都揪紧了，喉咙就像被掐着，一时说不出话。 叶夫人？什么叶夫人？是叶维之的老婆，叶肇钧的妈妈？她不是早就去世了吗？早到叶肇钧记不清楚她的样子。 “带……叶夫人，你别过来！不关我事啊，你别找我！”老冯又叫，整个人都躲在林小凡身后。这样，林小凡就被推得直面那只黑猫了，距离很近。 蓝绿的猫眼，定定望着她，因为意味不明，显得有点瘆的慌。本来很喜欢小动物的，这时候却心头打鼓。 “好吧，我赶它走。”林小凡咬咬牙，哄着老冯，更像是宽慰自己。 她举着那只没被抓着的胳膊，手中的野餐篮对着黑猫随便比划了下。哪想到这黑猫真的不怕她，淡定的，或者鄙视的又瞥了她几眼。低下头啃那块鱼排。 “喂，快走！快走！这不是给你吃的。”不被猫眼盯着，那种恐惧感消失了。 幸好这时候老钱拿着饮料杯从屋里出来，三两步跑到桌前，作势要打。那黑猫才唰的一下跑掉。但临走，也没有忘记叼着自己看中的食物。 “这猫真要成精了，太聪明。”老钱低声咕哝着。放下饮料杯就解放了林小凡的手臂。又回头安慰老冯，“不用怕，你看天上。多大的太阳，有亡灵也不敢这时候出来的。” “有太阳……嗯，有太阳……”老冯的十指无意识的互相绞动，神情倒是放松了。“我要回屋里去，关上门。猫进不来。猫就进不来了。” “好好，我帮你。”老钱好脾气地说着，拿了那份完整的早餐，送老冯回屋。 林小凡满腹狐疑。向四周望望。 美好的早晨，雨后的清新，凉风习习。空气温柔，蓝天如碧。映着那清澈无比的游泳池水。望着这些，忽然就缓回了神，刚才的插曲那样突兀，却又那样清淡，好像随时会消失。 “林小凡，小舅不是说过？你这种人太容易接受心理暗示，好不好意志坚强点？”她轻声骂自己，“这世上就没有的鬼魂！” 一边自我心理建设一边整理剩下的吃食，好在除了鱼排不能吃了，其他东西都没有受到“污染”，她努力把盘子摆得漂亮点。 “吓着了吧？”老钱很快回来，和气地冲林小凡笑笑，“别怕，老冯人很好的，就是胆子太小，经常说点奇怪的话，但不会伤人。不过他这里……”又指指脑袋，“有点问题，你习惯了就好。” “怎么回事？”林小凡惊讶。她心软，特别容易同情老弱病残和流浪动物。 “具体的不清楚。”老钱摇摇头，“我只比你早来了一段时间，不是叶家的老员工。但听说老冯从前受过刺激，住过十几年的精神病院。” “天哪。”林小凡愈发吃惊。 怪不得，她总觉得老冯有些点不正常。那么，刚才那“不正常”的言论，也就是“正常”的了，对吧？ “他没有亲人，出院后没有地方去，也无法完全独居。幸好他的主治医生从前是朱小姐的老师，就拜托朱小姐把他带到叶家。”老钱叹了口气，继续说，“他这也算不幸中之大幸，不仅遇到好医生，还遇到好心人。” “他貌似……没有完全好转。看样子，偶尔会幻视或者幻听啊。刚才说黑猫……女鬼什么的……”林小凡望了一眼右边那紧闭房门的小屋。 正巧，老冯也在向外看，整个脸部因为都贴在玻璃上而变形。那对眼珠不断的转来转去，看起来很紧张，而且像是要掉出眼眶。 真的只是幻觉吗？林小凡突然又有点不确定了。从前在家乡的时候听老人们说过，小孩子，小动物和精神有问题的人眼睛最干净，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种病，哪可能完全好？”老钱遗憾地摇摇头，“身体坏了，该修修，该补补，可是这心和脑子要是坏了啊，那真是一辈子的事。” “钱叔说话好有哲理。”林小凡移开目光。对老冯，居然有点不敢再看。 “这就是理儿，不是哲理。”老钱失笑，“好在老冯虽然脑筋不太清楚，料理花草倒是一把好手。叶家虽然不差一个人吃饭，到底他能自食其力，还能有地方可以活下去……蛮好，蛮好。” 林小凡也觉得这样挺好的，不禁对朱迪产生了一些好感。毕竟，行善无论大小，有心就好。像老冯这样的人，在没有亲人朋友在身边的情况下，真的没办法生存。留在叶家就不同了，与世隔绝的，他的生活反而简单。 就是，老冯为什么要怕那只黑猫？又说什么亡灵？什么冤枉？真的只是他遗留的病情引起的幻听幻视吗？可是他说了“带”字，与叶肇钧的前妻戴欣荣有关系吗？难道他说的叶夫人不是叶老夫人，而是叶少夫人？ 这疑问，像种子一样种在林小凡的心田里，在她无知觉中生根发芽。 不过当时她却有细想，只留下钱叔吃的早餐，她自己则原林回到厨房去。从厨房的窗子向外看，见早起散步，呼吸新鲜空气的朱迪和叶维之已经离开了。于是，她决定给自己和朱迪重新做一份早餐。 忙活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