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明后,我被朱元璋穿越了》 第1章 大明第一备胎 永乐三年。 赤色旭日将层层峦峦朱甍碧瓦的紫禁城上空映出一线橘红。 宽大紫檀书案上,朱瞻墉睁开双眼,眸子散乱茫然,随着目光渐渐聚焦,不远处淡黄色帐慢越来越清晰。 静谧,没有任何生活气息的宁静。 帐慢后方,镌刻镂空的家什陈列在屋子中央,木架铜盆,名帖,高大青白瓷瓶……夹杂着楠木清新淡淡的味道涌入鼻腔。 朱瞻墉低头,身上淡黄色光泽绫罗材质亵衣,乌黑长发随着扭头缓缓落到胸前。 “我…穿越了。” 步入社会遇上经济危机,裁员降薪背黑锅,一心想搞钱,每天起早贪黑加班加点,将各种史料翻成外语出版海外,钱却少得可怜。 攒够钱,递交辞职信,创建一家小公司,事业蒸蒸日上。 正当他以为生活步入正轨,意外发生了,每天只睡四小时的他,这次直接睡死过去。 朱瞻墉看着书案上原身隽秀的墨宝,记忆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半个时辰后才理顺。 朱棣的嫡次孙… 朱瞻墉… 朱瞻墉望向门外的赤色宫墙,勉强扯动一下嘴角,随即就陷入了沉默。 明初皇子皇孙,就藩享一世荣华富贵,却有一個人不在常例之内。 他就是朱瞻墉。 原身朱瞻墉是朱瞻基的同母兄弟,大明皇室嫡次,受封衢州。 可他却未曾就藩。 什么原因 朱高炽与朱高煦争夺皇位,假如朱高炽和朱瞻基死了,皇位将由嫡次朱瞻墉继承。 所以,朱高炽命朱瞻墉留在京城。 等到朱瞻基登基后,按理说朱瞻墉可以去就藩了。 但朱瞻基的儿子尚年幼,怕有闪失,仍将朱瞻墉禁锢在京城,直到三十四岁朱瞻墉在京城死去,身死国除。 一生被禁在这座小院中,皇位和封地两头空空。 谁能忍受一辈子当备胎? 倏然,脑海中响起一道悠然沉重的嗓音。 “允文登基了吧,而今是允文登基几年” “谁” 朱瞻墉转头,发现大门紧紧闭着,连個太监的人影也没有。 心思急转之间,朱瞻墉猛然间发现不对。 那声音。 不似从外头传来。 朱瞻墉站在原地,从一开始的惊讶,疑惑,失措,平静……到逐渐适应,我穿越了,还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阅览过嗓音主人的一生。 高皇帝,朱…朱元璋…… 朱瞻墉本以为穿越后,没什么能令他感到意外,没想到,半个时辰后,他还是被夺走了那两个字。 “咱问你,允文登基了吗!” “皇太爷爷,怕让您失望了,您薨逝之后,建文帝便削藩,废周王和代王爵位,湘王自焚而死,建文帝遣人去北平抓燕王………燕王入京清君侧,建文帝大军节节败退,求和不成……建文朝,已经亡了!” 朱瞻墉记得,从真定之战开始,他那便宜皇爷爷朱棣一路到南下,打了四年。 “咱不是留下耿炳文!” “耿炳文虽擅防御,可,皇爷爷身边有个和尚,此人是个谋士,献策诱引耿炳文出兵,耿炳文不擅进攻……” “这便被击溃了吗” “倒没有,朝廷更换李景隆为帅……后来之事,您兴许猜到了,不错,您留给朱允炆的五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方…方孝孺呢” “方孝孺诛十族,齐黄诛三族。” “老四,这,个,混,账!” 朱元璋咬着牙齿一字一顿,本以为藩王会拱卫大明江山,未想短短四年,江山便易主了。 朱元璋喟然长叹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却又都在气氛里。 “你叫咱皇太爷爷” “我是燕王……不,是当今永乐皇帝嫡次孙,朱瞻墉。” 气氛渐渐冷下来。 朱瞻墉觉得,老朱责怪他也是人之常情,某种意义上,自己算同党。 不过,老朱似乎带来了几個人,朱瞻墉能感受到。 只是他们都不出声。 朱瞻墉试探开口:“各位” 此时,一道粗犷低沉的烟嗓声响起,很好听。 “某虽然不知,这是何朝何代,但若你想称帝,某助你。” 另一道如长者般温润和煦的嗓音,也很好听。 “有列位诸贤相助,诚不足虑也,某有一问,如今是太初历几年” 尝试阅尽这两位的一生。 这一次朱瞻墉失败了,黑乎乎的,就像黑洞无任何消息反馈。 朱瞻墉有些玩不明白,“提问结束,该我问你们了……不属于我身体的部分……也就是你们,是怎么回事” “咱在奉天殿阅奏,小憩片刻,睁开眼便来到了你身上……” 朱元璋正在奉天殿阅奏,而后到偏殿卧榻小憩,睁开双眸便来朱瞻墉身上。 镇定下来后,朱瞻墉暗自梳理朱元璋话中的重点,得出一个惊人结论,喃喃细语: “我成了人生体验平台…” “皇太爷爷他们在自身的朝代,没有死去,用后世的话来说,他们将在我身体里上线,看到与听到的带回自己的朝代。” “作为补偿,我能提取他们身上一种能力。” 对于老朱来说,无异于在后世多活一世;对于他来说,更有趣,刚穿越,就被老朱穿越了…… 那一道似长者的温润嗓音在脑海中响起。 “瞻墉,你还未告诉我,而今是太初历几年” “太初历早不用了,如今是明朝大统历,距离先秦已有一千余年。” “一千年了啊……” 不是,大贤您到底是哪个朝代上线的…… 朱瞻墉能感受到,除了朱元璋以外的五個人。 “等等,屋外有人来了。” 朱瞻墉收敛心神 他抬头望去,一個清秀的小太监推开殿门,端着铜盆,他认识这小太监,名叫张九。 “殿下,更衣了。”小太监微笑恭敬。 朱瞻墉抬起双手摆成大字型,任由对方摆弄,“我…我在书案上睡了一宿” “啊…您睡忘了,昨日太子训斥,令您勤练墨宝……您写几个字便睡着了,奴婢来过一趟没舍得唤醒您。” 小太监张九替朱瞻墉平整衣裳,眼睛亮起:“殿下,快用膳了,用过膳再去文楼吧” 朱瞻墉置若罔闻走出大屋,放眼望去。 “奴婢打听,陛下当皇子时,也是住这座院子,大婚后才搬离。”张九怕朱瞻墉不满意,于是说道。 院子不大,只有四间屋子。 朱瞻墉睡在最宽敞的正屋,用膳也在这里,侧旁还有一间书房,两间偏房。 若不出意外,这里就是朱瞻墉住大半辈子的地方。 就在这时,小院外响起细碎动静。 “是尚膳监来了。” 小太监张九连忙跑出去,恭敬地接过锦盒后,可很快皱着眉头,堆着笑意问:“盛公公…怎只有两個馒头,一盆粥和咸菜” “你此话何意,宫里皇孙的用度一直如此!” “盛公公,嫔妃和皇子每日可支一斤肉,我家殿下……三日俱是四两。” “呵呵,小东西,你也不想你家殿下招惹祸患吧”那尚膳监大监没生气,反而笑着反问。 张九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朱瞻墉缓步走出院门,看到一个粉面老太监领着两宫娥,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去。 啪! 那老太监怔怔看着朱瞻墉,宛如见了鬼般。 他之所以敢欺负朱瞻墉,是因为后者刚从北平府来,这位皇孙向来敢怒不敢言,可今日,见面就赏了他一巴掌。 朱瞻墉逐字逐句:“从今日起,本皇孙的用度多少就是多少,少了一两,仔细你的腿!” “陛…陛下复辟洪武之制,朝廷内外节俭…您这是,不把陛下的话放在心里。”那老太监脑袋昏昏沉沉的,不敢和朱瞻墉大小声,但很不服气。 “别用皇爷爷压我,皇爷爷纵然再节俭,也不会刻意克扣我一個人的用度。” 那老太监连忙告退一声,落荒而逃。 见人走远,张九忧心忡忡凑上来。 “殿下,南下的时候,太子殿下叮嘱您,您当初答应得好好的,全白说了啊。” 半月前,离开一直居住的北平府来京城,朱高炽叮嘱朱瞻墉,到了南京城不要惹事。 原身外强中干,对自己人凶恶,被朱高炽训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这才有方才那一幕。 朱瞻墉微抬头,看向张九和一個伺候他的宫娥,“今后我的用度月例,要和其他皇子皇孙相同,少了一粒米,都要向我禀报!” 这不是用度的问题。 而是地位。 朱棣登基后,一直没立太子,而朱高炽留守北平府两年多,群臣据理力争,一個月前,才从北平府来南京当太子。 而争太子失败的朱高煦,则不断向朱高炽发难。 原身跟随朱高炽从北平府来南京,受了欺负,却向自己的人生闷气,兴许这样的性情,才会被视无足轻重,当了一辈子备胎。 朱瞻墉不想一生,都禁锢在这座小院中。 张九说出担忧:“您刚才打的,是尚膳监大监,汉王在南京当了两年皇子,宫里很多太监,俱是他的人,连太子在宫里也是小心翼翼……” 见朱瞻墉不以为意,张九可怜兮兮碰了碰他的手:“殿下啊,不能再打汉王的人了,陛下登基后,太子才从北平府来南京一个月,根基不如汉王…” 这小太监还挺忠心的… 朱瞻墉摸了摸肚子:“好,我饿了,伺候用膳吧。” 很快,一斤羊肉被如数送来。 ……………… ps:星芒看了一下永乐的历史,永乐没几年,按照正常的话很多历史人物不能出场,但人物始终是为剧情服务的,所以星芒改大了好多岁朱瞻墉等几个皇孙的年龄,如今正适少年。 第2章 见朱棣 让张九试过后,朱瞻墉用完早膳,陷入短暂的深思。 他父王朱高炽来南京当太子,按理无人敢轻易招惹他。 可最致命的, 他皇爷爷朱棣不喜欢朱高炽,迫于群臣苦谏才立的太子,连同朱瞻墉也不被宠爱。 在宫里的地位,更不用提。 …… 此刻东宫, 朱高炽正翻阅大学衍义,不时在泛黄册本上做笔记,来南京一个月谨小慎微,甚至朱高煦多次故意让他在朱棣面前出丑,他也没说过朱高煦的坏话。 “殿下,该用午膳了” “先搁着,阅完这篇秦誓就吃…京城的典籍,比北平府多多了呀。” 见那太监并未退出,朱高炽意识到什么,抬起头:“还有事禀报吗” “瞻墉殿下……把尚膳监大监打了。” “你说瞻基吧” “是瞻墉……” 朱高炽表情愣住了。 这儿子平日有些懦弱,不敢反驳别人的话,不像朱瞻基成日斗蛐蛐,耍刀弄枪,听到是瞻墉,朱高炽有些许愣神地放下书。 “说来我听听。” 那太监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左右,方才道:“尚膳监大监盛公公缺了瞻墉殿下的用度……瞻墉殿下上来便赏了他一记耳光。” “通报父皇了吗” “还没有。” “先别通报,对了,父皇近日在做什么” “据说…据说北方残元率十四万大军南下,陛下每天在看北方的奏本,和淇国公商议对策。” 朱高炽轻叹一口气,喃喃低语:“开朝之初,武勋地位显赫,天下是靠武勋打下来的,文官几乎没有功劳,武勋都支持二弟,其中就有淇国公丘福。” 忧心朱瞻墉的事,朱高炽略微沉思,从怀里掏出银子:“你去,把这十两银子送给那大监,隐晦让他闭嘴,传到父皇那里,老二又要作文章了。” 那太监拿了银两,匆匆往大内跑去,到了尚膳监坐堂的值房,见到准备呈御膳的盛安,把银两递过去。 …… 华盖殿中, 朱棣端坐在御座上,年近五十,姿貌英儒,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深沉而凌厉,气势宛若当年的朱元璋。 他冷然看向丘福:“贴木儿率大军南下,对外称有二十万兵马,但朕得到疏奏,只有十四万,不除掉他们,北方始终是大明的祸患。” 作为靖难第一功臣,丘福眼睛明亮: “陛下若要北征,臣绝不让靼子踏入大明边关一步,臣被封为淇国公后,其他武将颇有怨言,臣……臣愿为陛下效劳!” 朱棣深深地看了丘福一眼:“朕不想打仗,不是畏惧元人,而是有更深远的顾虑,靖难打了四年,而今再对北方出兵,不论输赢,百姓都不得安宁。” “此事再议吧!” 传膳太监走进来,锦盒里端出四菜一汤,朱棣眸子的余光看到那太监脸上的手掌,原本不想过问。 可朱棣对有功之人很厚待。 靖难时,宫里的太监为朱棣传递不少消息,故此,朱棣对他们有种特殊的感情。 “何人打的” 那老太监遮遮掩掩,低着头不说话,等朱棣凌厉的眼神看过来时,他才支支吾吾开口: “膳房的牛肉没了,只能支二两,瞻墉殿下就赏了奴婢一记耳光…是奴婢不会做事,不怪殿下。” 朱棣眉峰渐渐高蹙。 对这个鱼质龙文的嫡次,有所耳闻,与他父王一样,唯唯诺诺,相比之下,朱棣喜欢从舞枪弄剑的朱瞻基。 朱棣刚登基便勒令皇室子弟和功勋子弟,入文楼听学,并命大儒教导他们。 以为朱瞻墉在北平府,被朱高炽惯坏了,正好借这次机会,见见他。 “让瞻墉来见朕!” …… 此刻,朱瞻墉还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招来从不在意他的朱棣的目光。 朱瞻墉用过膳,便见朱高炽愁眉走进来。 朱高炽进来,坐在半新不旧的香檀饭桌上,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朱瞻墉说:“父王应当把你留在北平,等京城站稳脚跟,再接你过来。” “不过,你不必害怕,父王给了那太监十两银子封口……” 朱高炽身形微胖,嘴里絮絮叨叨。 朱瞻墉几度欲张嘴,却发现插不上话,心里涌出一股暖意。 朱瞻墉也了解便衣老爹的处境,刚来南京,根基不稳,不招朱棣烦就是站稳脚跟了。 不过,太监比妇人还妇妒,总会想方设法出气的。 果不出其然。 “瞻墉殿下,陛下召您!”奉天殿门监站在门外,探出头来。 朱高炽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为…为父与你去。” 朱瞻墉站起来:“父王若是去,皇爷爷便更加厌烦了,这件事只能我自己去。” “瞻墉啊……” 朱高炽愣着神,仿佛不认识自己儿子了般。 朱瞻墉来到华盖殿,便看见朱棣正大口大口吃饭。 他侯在旁边,不敢说话。 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打,软柿子好捏,越顺从,这群太监越仗着汉王为难他。 更有趣的是, 朱瞻墉能感受到,朱元璋此刻正凝视着朱棣。 不知老朱作何感想 朱瞻墉像犯了大错的孩子,站在朱棣用膳的案旁。 姿貌伟岸,面上留着长度恰好的美髯须,双眸深邃凌厉,左右顾盼之间,气势十足。 见到他后,朱棣不急不缓放下碗,声音很淡,却又充斥责怪:“宫里的御膳,比北平府如何” 由于不是嫡长,朱棣对这个孙子没有多少印象,说完之后,便目光严肃看着他。 朱瞻墉小心翼翼地道: “皇爷爷,您也知道,我跟父王从北平府来京城,才一月,宦官故意克扣我的用度,这是在落父王的颜面,若我忍气吞声,朝中还有哪个官员拥护太子,父王又如何在京城立足” 朱棣眯着眼睛,仿佛重新端详这个子孙。 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其中弯弯绕绕,老二收买了尚膳监,虽不喜欢老大,可太监参与此事,他也不喜! 见永乐皇帝瞪了过来,那老太监战战兢兢,噗地拜下:“太子殿下…赏了奴婢十两银子,奴婢本不该说的。” 听到这里,朱棣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一脸未动的神色看向朱瞻墉。 “你先回去吧,今后在宫里不许动手!” 朱瞻墉出了华盖殿,便见一个眸子清湛的少年,快步走入殿中,朱瞻基乌溜清澈的眼睛眨动几下:“孙臣见过皇爷爷!” 瞧见朱瞻基进来,朱棣眼底的严厉冷肃渐渐融化了,声音也轻几分,轻哼:“你父王让你来的” “父王刚从北平来京城,不晓事,皇爷爷宽谅他这一次吧!”朱瞻基声音夹着几分傲娇。 朱棣并未把朱瞻墉放在心上,今后封个藩王就是。 可朱棣是打心里喜欢朱瞻基,此刻,听到皇孙的恳请,他心都要化了。 “呵,身为储君却贿赂太监,若载入史册,便是遗臭万年,朕怎会有这样的儿子!” “皇爷爷。” 听到这一声皇爷爷,朱棣转过头时,严肃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慈祥:“过来,陪皇爷爷一起用膳。” 朱瞻基一句话,便化解了朱高炽的尴尬处境。 听到这里,也知道皇爷爷不怪父王了,皇爷孙二人坐在华盖殿中,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此刻殿外,朱瞻墉走下御阶。 “皇太爷爷您看到了吧,孙臣在宫里并不受宠,我父王在京城根基不稳,那太监常常欺负我,克扣我的用度。” 脑海中想起朱元璋怒不可遏的声音:“老四这个混账!帮着外人欺负咱的太孙!!!” 老朱是出了名的护短。 一旦认定了对某个亲人好,那便是极致的宠,任何人敢欺负半根手指,皆可能被处死,早年朱棣把手搭在朱允炆的肩膀上,用力捏了一下,被朱元璋站在后面看见,朱棣都吓得半死。 而如今,朱瞻墉就是老朱打心里认定的皇孙。 “好孙儿,你等等,咱这就召老四进宫!” 皇太爷爷还没死,朱瞻墉猛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忙求情:“皇太爷爷……” 无任何回应,朱元璋显然已下线了。 朱瞻墉转念一想。 老朱未必只因刚才的事,皇爷爷夺走皇位,或许老朱心里憋着一股气。 出一出气也好。 只是,老朱不会杀了皇爷爷吧毕竟,皇太爷爷在洪武朝,只要杀了朱棣,便能将皇位安稳地交到朱允炆手中。 朱瞻墉莫名担心起来。 直到过了两個时辰,也没有老朱的音讯。 朱瞻墉心绪开始波动。 又过了半个时辰,脑海中才响起朱元璋疲倦的声音:“咱叫老四进宫了。” 朱瞻墉试探问:“皇太爷爷不会想杀了皇爷爷吧” 朱元璋沉默了。 沉默是什麽意思,老朱不会真动了这个念头 朱瞻墉慌了:“若皇爷爷被您处死,孙儿也不在了,皇太爷爷如今不吝于重活一世,难道不想看看大明物阜民安的盛世” “咱扒了老四的裤子,亲自打了三十大板,咱就姑且看看你说的盛世。” 良久,朱元璋冷淡声音传来。 弦外之意,他不杀朱棣。 朱瞻墉知道,这对于老朱来说是個无比复杂的决定,并不是自己求情管用,而是老朱想在他身上看看另一种可能。 还有其余五个沉默不言的人。 不过,如今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是朱瞻基,他在宫里地位卑微,刚从北平府来南京一個月。 若当不上皇帝,不知老朱会不会杀了朱棣 不过,朱瞻墉心里想的却是,还是先在京城站稳脚跟吧。 …………… ps:永乐元年,朱棣改北平府为现在的称呼,但这称呼比较敏感,可能会引来审核关注,所以书里还是北平府,读者老爷们知道就好,推荐票来一波就更好了 第3章 撸刺 从华盖殿回来的路上,朱元璋想了解更多,关心问: “而今朝中形势如何” 朱瞻墉一边走一边应答:“二皇叔早年四处征战,武勋拥护他,父王带着残弱老病留守北平府,一個月前,才南下京城,受封太子,皇爷爷最宠爱我的兄长朱瞻基,我在宫里的地位,如皇太爷爷所见。” 朱元璋沉默了。 那道似长者般温润的嗓音感慨一口气:“你倒是个通透的人,这宫廷真大呀。” 以后常相处,可人还认不全。 朱瞻墉停下来,微笑道:“六位,贤瞻墉实在难以分辨,你们又不愿露出身份,不如排个先后吧 “我以壹、貳、叁、肆、伍、陆称呼六位,今后六位便以此自称,诸位以为如何” 朱元璋率先支持自己太孙:“咱是皇帝,自然不能屈于人下,要第壹位。” 那烟嗓声冷冷道:“为何你是第壹位,某的才略功绩不下于你!” 那道似长者沐春风的嗓音打圆场:“某倒无妨,诸位莫伤了和气呀,这等小事,实不足挂齿。” 另一个稍显年轻、从未听过的嗓音笑起来:“在下以为,此乃瞻墉所提,不如让他决定吧。” 所有人沉默,这其实也是一次考验。 若朱瞻墉不能让所有人信服,不免心中有郁气。 朱瞻墉不自觉扯了下嘴角,微笑道:“就以诸位出来的先后为序吧,皇太爷爷虽是我的至亲,可他的确是第一个出来,也是最关切我的人,于情于理,应列第壹位。” 朱元璋听到这里心融化了,不愧是咱的好太孙。 其他贤公,皆陷入沉默。 若论本事,定然谁也不服谁。 老朱替孙儿解围:“咱孙儿说得有理,非是咱占你们便宜,咱是第一个出来的,也最疼咱孙儿,若诸位心中不服,不再现身便是。” 朱元璋显然摸清了众人心底的小九九。 孙儿一步被拿捏,步步被拿捏。 不能退缩! 那道似长者如沐春风的嗓音笑起来:“某倒赞成,和为贵,不必再争了。” 朱瞻墉最喜欢老朱,其次便是这似长者和润的嗓音,悄无声息替他化解尴尬,将众人聚于一处。 “那我便支一声,如今是第伍位了。” 一道从未开过口的嗓音,笑容带着几分戏谑。 朱瞻墉知道,他们在不同朝代上线,按理应有口音,可似乎被矫正了,说的都是朝廷官话。 他心中稍定。 总算将诸公安抚好了,大家同意,朱元璋列第壹位,那烟嗓声列第貳位,那似长者的如沐春风男列第叁位,那稍显年轻的男子列第肆位,那严肃又戏谑的男子列第伍位,还有一直未开口的列第六位。 壹:“瞻墉,把那大监底细给咱,咱让锦衣卫把他找出来,屠了他九族,给你出出气!” 朱元璋在洪武朝,洪武距今左右不过十年,那大监的年纪定然生了,朱瞻墉方才这般维护他,老朱自然想替孙儿出出气。 朱式宠溺,最为致命! 朱瞻墉心里莫名涌现一股暖流,但他拒绝了:“皇太爷爷杀一个盛太监,还有其他大监,大监不敢欺辱兄长,因兄长受皇爷爷宠爱,可却敢凌辱我和父王,杀一个无济于事。” 壹:“你欲何意” 朱瞻墉笑容镇静:“孙臣想将宫里的大监全撤了。” 壹貳叁肆伍陆沉默下来。 从方才所见所闻,他们不难拼凑出朱瞻墉的处境,刚来京城的微末皇孙,想一口气换掉宫里所有大监。 其中不乏宫中十二衙门的掌印太监。 除非是皇帝。 朱元璋不想孙儿落了颜面,冷然道:“将这些人姓甚名谁,都给咱,咱替你杀个干净!” 他能为朱标撸刺,自然也能为朱瞻墉撸刺。 这些大监多为燕王府的太监,处死燕王府的太监,对老朱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真是爷爷力爆棚啊…… 宫里的太监他是一定要换的,朱瞻墉知道,他们向着汉王,会从鸡毛蒜皮的小事针对他。 朱棣满眼皆是朱瞻基,谁让他不是嫡长,此事告状也无用。 朱瞻墉摇头:“孙儿说了,自然不会劳烦皇太爷爷。” 诸公皆有些拭目以待。 朱瞻墉收敛心神。 缓步走下华盖殿御阶,旁边的张九愣神拉住他:“殿下,这边是大内的方向。” “带我去大内的衙门。” 张九愁着脸小心翼翼看了眼四周,有些后怕地小声道:“殿下,有何事要去大内,奴婢替您去办” “前面带路,放心吧,本皇孙讲道理,不会打他们的。” 张九犹豫片刻,躬着身子乖乖在前边带路。 内衙在皇城西北角,还未没有固定的值房,大监们多半在司礼监掌印监的住所碰头。 行至不远,到了一座太监密集的院落,四周皆是小太监,见了朱瞻墉忙放下手中的活,躬身行礼。 朱瞻墉进了掌印监的正堂,果真瞧见许多大监在此小憩: “本皇孙要见郑和。” 刚才还在聊朱瞻墉打人的事,老太监们面面相觑,良久,一小太监小心翼翼道:“殿下,郑公公被召去奉天殿了。” …… 奉天殿中。 朱棣淡然地坐在御座上,棋盘对面是同样淡定的郑和,朱棣心中藏着宏图大愿,超越成吉思汗,建立万国来朝的天下。 “南下船队准备如何了” 这是郑和第一次下西洋。 郑和颔首:“战船、马船和粮船已备好,起落锚帆的舵工和哨兵正在训练,只是,朝中不断有官员弹劾臣,阻挠此事。” 下西洋耗费巨资。 费力不讨好,文官们不愿朝廷花费靡费,每日上疏,劝谏此事。 “不必理会他们!”朱棣拿起黑棋落子,声音透着不容置疑。 郑和是了一声,洪武规定,后世片板不许下海,此举乃是废除祖制,不是谁都有这份胆魄。 他佩服朱棣:“陛下,还有一事,宝船皆是仿漕船所造,若遭遇大的风浪,有侧翻的隐患。” “朕一定要西洋!”朱棣脸色平静,一字一句表明了决心。 回到司礼监值房,郑和正欲备马去松江府船厂巡查,却见小太监三两步凑上前:“正使,有贵人召您。” “宫里哪位要见我。” “是瞻墉殿下。” 郑和进入司礼监偏房,此处是专用琢磨船图的地方,却见一道身影正背对着他,望着墙上的船图。 “卑职见过瞻墉殿下!” 第4章 超能力—天工造物 “郑和啊,你用漕船船图做宝船,遇上大风浪定然翻船。”朱瞻墉道。 “瞻墉殿下,如何知道” “我就是知道。” 朱瞻墉这才转过身:“我帮你画出能出海的船图,不过本皇孙有一个条件,你下西洋,带走宫里的所有大监。” 他译的史料中,就有郑和下西洋部分。 大船按漕船所做。 漕船容易侧翻,所以朝廷南北运输粮食只走河运,而少走海运,一旦走海运,那肯定是发生了不能走漕运的特殊情况。 他对人前显圣没兴趣,不想一辈子当备胎,眼下需在京城站稳脚跟。 至于他展示出的能力 以后有老朱等人,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谁知道会在他们身上提取什么能力 还不如一开始就展示出来,混了年少聪颖过人的名头,所有事都能往这推。 郑和目光疑惑看着朱瞻墉,他不相信朱瞻墉能画出船图。 朱瞻墉想了想许久,能一次带走大批大监的只有郑和,见郑和不信,只能先博取他的信任。 “宝船吃水不深,易在浪中翻船,故而你的计策是,沿着大明的海岸行驶,我说的可对” 郑和僵住了,浑身微微颤抖一下,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朱瞻墉的目光完全变了。 “这个计策,卑职还未告诉陛下,绝对无人知晓!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朱瞻墉译这段史料时,当时他还在想,与哥轮布发现新大陆,相距不过几十年,为何不是郑和 郑和船队浩浩汤汤,云帆蔽日,却如不敢出深水区的孩童,沿着海岸耍耍。 所以没发现新大陆。 总而言之,还是造船技术不支持。 见郑和神色猛然变化,朱瞻墉停住了,让他自己领会。 我不理解,但大受震撼,这就是郑和此刻的心情。 郑和拜伏在地上,大声: “不知瞻墉殿下为何造访,若真能画成,卑职便将宫里的大监,一同带下西洋!” 交易达成。 “拿炭笔来!” 朱瞻墉挽起袖子,他方才在这里琢磨好一阵了,不由暗自思忖起来。 他陷入沉思:“我要改的话,应改船身比例,让船底吃水更深,光靠龙骨和首柱支撑不行,需设多道横舱壁稳固,阻止船身进水,两船舷之间装披水板,减震抗飘,阻绝深海中汹涌的风浪。 朱瞻墉咬着毫笔,努力回想看过的内容:“我光做到这些不够,确保船身能抗住大浪,还需要改进木板拼合的结构。” 脑袋一想全会了,手上却不配合。 朱瞻墉倏然想到,能在朱元璋等人身上提取能力。 似是有了感应,那道稍显年轻的嗓音响起,他是肆。 肆:“在下擅长督造,兴许能助你完成。” 朱瞻墉问:“你擅长督造什么” 肆:“农事,纺工,冶炼,铸造,兵器,火药,制盐,凡经过在下手的,无一不成。” 朱瞻墉问:“我能随意提取你们的能力吗” 肆:“不能,需我等允许。” 朱瞻墉狐疑:“你为何帮我” 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在下身陷窘境,需要些银两。” 朱瞻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倏然,他能感觉到来自肆的某种信号,或者说像倏然学会了某种技能。 成功提取能力【天工造物】! 朱瞻墉感觉,一栋高楼大夏的设计图纸,他现在都能给你撸出来,更遑论,宝船的图纸。 这能力,并不限制于肆的朝代。 而是强化无数倍! 郑和看着朱瞻墉,许久不见有动静,可下一刻,却见朱瞻墉拿起炭笔,他手速很快,却有条不紊。 慢慢地,郑和面色疑惑转为诧异,诧异转为震惊,下巴张到脱臼的程度! 一条清晰碳线,出现在泛黄图纸上,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 这些线连接起来。 徒手! 画出大船的笔直龙骨! 目不转睛。 炭笔仿佛流水般。 丝滑, 令人窒息, 第一条,第两条,第三条,第四条…… 这次是横舱壁。 线条越来越多, 船身, 龙骨, 内部的支撑结构, 披水板, 铆合结构…… 长宽高比例截然不同,一艘大船,渐渐有了雏形! 郑和下巴脱臼了,可他顾不上这些,朱…朱瞻墉怎么画出来的 他不是没有搜寻过,也派锦衣卫寻找会制图的匠人,除了工部,很难有人能画出来。 因为他们都没见过船图。 郑和低头,看了眼自己因握笔满是老茧的双手。 ……… 奉天殿中。 朱棣正眯着眼睛,伏案翻看典籍,时而思索,时而露出笑意,朝中很多忧心的事,也只有看史料,才能有片刻清闲。 老太监托着云展凑过来:“陛下,郑和求见。” 旋即,郑和快步进入大殿中。 “陛下,臣有事禀报。” 小太监小心翼翼展开一张泛黄的大纸,乱七八糟的线,待到完全展开,一副恢弘庞大的船图,跃然纸上。 朱棣愣住了,双眸渐渐明亮,看了许久,才抬头看向郑和: “朕从未见过这幅船图,前朝留下的” “陛下,这是方才画的。”郑和摇头。 “这…能出海吗” “臣还不知,但臣想试试,如今松江府还有木料剩余,本欲督造十艘这样的宝船。” 郑和没把话说满。 这艘船最大的特点,便是长宽高的比例变了,底部加固许多沉重的大木,郑和虽未试过,心中却隐隐预感。 此船能出深海。 朱棣眯着眼睛,沉声道:“命松江府的舱工督造!” “臣遵旨!” 郑和略一躬身,抬头:“臣此番下西洋统率万余人,拜谒各国,需通晓大明繁文缛节,才不失礼仪。” “有屁就放!”朱棣不悦。 “臣想带走宫里八十个大监!” 郑和继续:“海上风浪大,疫病盛行,一旦发生传染,便要死许多人,臣多带些人稳妥些。” 朱棣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去大内挑人吧!” 郑和正欲转身退出去。 朱棣看了眼船图,突然好奇问道:“这船图谁画的?” “是瞻墉殿下。” …… 此刻,汉王府。 一个火急火燎的管家进入正堂,对着主位上的威严男子说:“汉王,宫里刚传出消息,郑和要带宫中八十个大监下西洋!” “什么” 朱高煦懵了下。 喝到嘴里的茶,差点噎出来,这些大监,他打点了许多钱银,其实也是学当年的朱棣。 朱高煦很快冷静下来。 “郑和不会无故带走八十个大监,宫里出了何事” “郑和给陛下一副船图……” “小的打听到,是瞻墉殿下画的,前两日,盛公公克扣他的用度,被瞻墉殿下赏了一耳光,您说会不会是瞻墉殿下有意……”那管事道。 朱高煦眯起眼睛,脸上似是陷入了疑惑,他从未正视过这个色厉胆薄的三侄儿,一个受宠的朱瞻基就够难受的,现在又来个朱瞻墉。 那管事急道:“汉王,不如去宫里觐见,让陛下换一批人” “父皇下西洋,决心昭然,满朝文武劝谏都无用,本王去也是徒遭训斥。”朱高煦摇摇头,不想反对朱棣。 第5章 自报家门 此刻,皇宫长安左门的一座小院中。 张九冲进正房,见了朱瞻墉便凑了过去,笑容贱嘻嘻:“殿下,奴婢听,郑公公要带八十个大监,去松江府。” 下西洋,九死一生啊! 而这些,是瞻墉殿下所为,现在宫里太监怕了瞻墉殿下。 朱瞻墉不习惯他这般贱兮兮眼神:“凉了,去换一盏来。” 张九笑嘻嘻接过,屁颠屁颠跑去了。 等张九跑去膳房。 登时,脑海中响起一道嗓音,是朱元璋。 壹:“真是咱的好太孙啊,若办不成,咱也可以替你出这口恶气!” 朱元璋声音克制,却仍透露对朱瞻墉的欣赏。 虽然他很意外,皇位落到朱棣身上,但他也想明白了,眼下只能先观望,短短两次接触,皇太孙不算让他失望,甚至,他有些喜欢这个太孙。 不同于其他几人,素未谋面,一瞬间朱元璋就和他无比亲密,这就是血缘。 肆:“你答应在下的银两” 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朱瞻墉方从北平府来京城,用度被太监克扣,他父王亦是开源节流,不敢惹朱棣生气,说实话短时间拿不出来。 朱瞻墉问:“你着急” 肆:“不便细说,但确实十万火急。” 朱元璋心里高兴,哪里忍心看孙儿落下面子,况且,也知这些钱银的去处,当即便开口应承了下来。 不等朱瞻墉开口,老朱淡然嗓音传来:“五百两黄金,够吧” 肆:“一…一百两黄金足矣。” 壹:“咱说五百两,就是五百两,替咱太孙给你的!” 朱元璋声音不容置疑。 朱瞻墉知道,当初开国,老朱给了诸多武将很丰厚的赏赐,大明黄金不多,且老朱颇为节俭,用这一大笔钱足够表示诚意了。 六人皆上线了,身处不同的朝代,他们皆好奇壹怎么把黄金送到肆的手上。 不过,肆既然问了,便有办法。 肆:“在下谢过了!阁下可知,南京成贤大街,有一座煦园” 壹:“你等等。” 很快,老朱又上线了:“未尝听闻。” 肆如梦方醒,他太激动了,竟是忘记老朱所在的朝代,还没有煦园,那是汉王朱高煦的府邸。 壹:“这样吧,咱命人在鸡鸣寺东边一里,埋下五百两黄金,在箱子上压一块青石,再填土,立上一块大石。” 朱元璋已知晓肆的意图。 约莫过了三个时辰,朱元璋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壹:“埋金子的人咱都处死了,肆你去看看有没有。” 皇太爷爷果然没让我失望。 天工造物…… 此人精通农事,纺业,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诸多技术,朱瞻墉猜到肆的身份。 还知道,他生活在明末。 朝廷缺钱抵御满清和李自成,天下穷尽钱粮,到处在闹兵灾,难怪,肆这么缺钱! 肆:“在下感激不尽!” ……… 崇祯元年。 一座衰败荒凉的城隍庙中,书生猛然睁开眸子,看了眼躺在干草上饿得双目萎靡的妻儿,漠然出了破庙。 他不时看看周围,荒郊野岭,一个人都没有,荒草中时不时有饿死的尸首。 行至南京城外鸡鸣寺,东边五里,果真看到一块被岁月侵蚀得锈迹斑斑的大黄石,他疯狂地在黄石下挖了起来。 刨土刨土…… 一块碎裂的青石。 丢掉。 他继续往下刨土,摸到一个巨大的陶瓷花瓶,密封的。 砸开! 哗啦啦啦啦…… 黄金! 一块一块流淌出来! 掉落在地上,书生怔住了,嘴角不自觉扬起,精神头也回到了身上,也许是得到黄金的喜悦,也许是确定那真不是梦的喜悦。 “黄……黄金啊!” 书生急忙四下看了几眼,匆匆将黄金揣进兜里,再来到河边,看四下无人,揣一块入怀里,剩余的全部埋进远处的河中。 过了许久, 肆:“多谢!在下收到金子了。” 壹:“咱说到做到!” 从声音听出,朱元璋在笑,他也担心肆收不到金子,导致食言。 众人想问肆如何收到黄金的,但很快,便将这股好奇压下来,这会暴露身份,肆也没问他们各自的事。 老朱谆谆教诲的嗓音响起。 壹:“瞻墉啊,咱提醒你,要当心宫里的膳食。” 早年晋王朱棡因饭菜不可口,用鞭子狠狠抽打庖厨,被朱元璋知道后教训,原因便是怕厨子在饭里加调料,若老朱在朱瞻墉身边,此刻定然把厨子换了。 可惜,他不在。 朱瞻墉明白朱元璋的深意:“有皇爷爷在,宫人不敢乱来。” 宫里,不能另起炉灶,自己烧饭就别想了,不过,宫里小太监能升大监还得感激他。 除非汉王再次使用钞能力,收买一批新大监。 换位思索一下,若汉王真的看重宫里的太监,不排除重新收买的可能。 朱瞻墉轻叹一口气:“这次是托郑和的福,皇爷爷下西洋的执念太深,不然,我也不会成功,还是得在京城站稳根基。” 他还没自大到,以为自己在宫里能横着走。 短暂联络感情后,叁肆伍陆各自下线了,也许是太震撼,下线回到自己朝代寻思去了,也许只是有事。 朱瞻墉收敛心神。 四下环顾,去换茶水的张九还没回来,院里空荡荡,宁静,站起身,打算去文楼。 出了院门,到了宫廊拐角,瞅见朱瞻圻,和他身后的三个勋贵子弟。 不远是文楼,他们出现在这里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们围着脸色惨白的张九,朱瞻墉饶有兴致没急着过去。 “殿下,我不要…不要啊…” 张九一脸畏惧地后退,后背贴着宫墙,退无可退。 “本殿下让你收你就收,别不识抬举!” 朱瞻圻手里拿着一百两银子,硬塞进张九衣襟:“本殿下要你办一件事,把朱瞻墉的船图弄来。” “奴婢哪里敢…船图已交给郑正使,奴婢也见不着啊。”张九畏畏缩缩。 朱瞻墉陷入思索,朝廷有些物品属于机密,比如舆图,兵书尚书和皇帝才能看,吏部手里都没有。 船图,也属于这样的军事机密。 二皇叔要船图,定然是想打造一支水师,毕竟,船图的作用只有这个。 朱瞻墉过去,拍了拍朱瞻圻笑道:“二皇叔想要船图,找我呀” 见了朱瞻墉,张九急忙躲到他身后。 朱瞻圻转头,诧异看了眼朱瞻墉,愕然发现对方笑眯眯的,似乎来许久了。 他和朱瞻墉的关系并不亲近,虽然是堂兄弟,可两人从小便不生活在一起。 朱瞻圻也不解释,转身走了。 两个勋贵子弟急忙跟上。 还有一个勋贵子弟,反应慢了半拍,僵在那里,仿佛做了坏事被人抓到现行,眼神无辜地看着朱瞻墉。 “我叫张輗……我大兄是张辅。”他喃喃道。 朱瞻墉愣了下,旋即盯着做了坏事,却又主动暴露身份的张輗,良久,才憋出句: “真是个好孩子啊……” 其实朱瞻墉只跟他一般大。 兴许是新城侯家伙食太好,张輗看起来有些敦实,这样敦厚的孩子,猜测是朱瞻圻怂恿的。 所以, 朱瞻墉也不想跟他计较。 转身便去文楼。 张輗张了张嘴,发现对方根本不理他,急忙跟上去。 第6章 跨越朝代的恩赏 奉天殿旁,文楼, 今日讲学是翰林学士王景,讲授梁惠王章。 朱瞻墉抬头望去,皇孙勋贵坐满文堂,跟来的张輗则时不时看向他。 一个时辰后,散了堂。 “你跟着我,作什么”朱瞻墉有些不耐烦地回头。 刚才在文楼,张輗便时不时眼巴巴地望着他,从文楼出来后,张輗一直跟在后面,始终保持几米距离。 此刻看见朱瞻墉回头,张輗低下头,左手拉着右手的食指,右手又拉着左手的食指,就这样纠结摆弄着,不说话。 朱瞻墉继续向前走。 张輗又跟上。 这家伙有点奇怪,他似乎有事求我,但又不肯说……朱瞻墉走到长安左门,转身:“本皇孙告诫你,别再跟着我了。” 张輗僵在原地,并没离去,站在朱瞻墉住所的大门前,似乎在等朱瞻墉出来。 到了晚膳。 张九凑过来小声:“殿下,快宫禁了,他还在外头。” “把他带进来。”朱瞻墉吩咐。 张輗跟在张九身后,眼神茫然四处打量,看见朱瞻墉又立马站好。 朱瞻墉质问:“为何跟着我” 张輗抿了抿嘴巴,迟疑片刻不出声,无辜的眼神看着朱瞻墉,然后又低下头。 “送他出宫!”朱瞻墉故意看向旁边的张九。 张輗顿时紧张起来,手上慌乱失措,开始开口:“我…我想请殿下……赐一个太医,我听朱瞻圻说,殿下最近画了一幅船图,令陛下龙颜大悦……” “你有病” “是……是我侄儿。”张輗摆弄着手指,眼神期盼盯着朱瞻墉:“我侄儿病很久了,大兄说治不好,可我不信……我想让太医给他看看。” 御赐太医,是皇帝对臣子的恩赐。 如今朱瞻墉的地位,自保尚且不能,哪有资格给新城侯请太医。 朱瞻墉端起碗,让张九送客。 张輗被不情愿地拉了出去,等到次日清晨,朱瞻墉出门又瞧见这憨货站在大门,像昨天一样,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也不说话。 朱瞻墉转身,轻叹一口气:“好吧,我跟皇爷爷说说。” “殿下,若请太医给我侄儿瞧病,我张輗以后就跟殿下混了。”张輗敦厚地站在那,咧嘴笑了起来。 他大兄张辅是第二代英国公,他的父亲张玉是荣国公,但张辅是拥护朱高煦的人,这也是朱瞻墉不肯帮他的原因。 朱瞻墉问:“你怎么不去找朱瞻圻” 朱瞻圻是朱高煦的儿子。 “朱瞻圻那个家伙,整日说大话,我信不过他。” 这家伙看起来也不傻嘛。 朱瞻墉来到华盖殿,向守门的小太监禀报来意后,小太监面露难色,还是跑进去通报了。 “陛下,三皇孙殿下求见。” 此刻,华盖殿里,朱棣正在抄写资治通鉴,身旁依靠着皇孙朱瞻基,朱棣教得很认真,眼底的宠溺之色都快流出来了,被太监打搅有些不悦。 “何事?” “三皇孙似乎想给新城侯的公子,求个太医。” “不见,让他回去吧。” 此刻朱瞻墉等在奉天殿外,瞧见老太监抱着云展出来,他上前几步。 那老太监苦笑道:“殿下,陛下有朝政要处置,无暇抽身。” 朱瞻墉猜到了。 张辅应该求过太医,兴许是太医也没办法。 老朱对子嗣的疼爱,一旦认定为继承人便要疼到骨子里,老四不疼咱的太孙,咱自己疼。 壹:“老四这个混账,咱给你找个太医!” 朱瞻墉再次感受到,什么叫爷爷力。 不……是太爷爷力,他本以为皇爷爷会见他一面,然后拒绝他的请求,这样也算帮过张輗了,这家伙不会再跟着自己。 不过,现在皇太爷爷开口了,帮帮张輗也无妨。 朱瞻墉问:“皇太爷爷,如何请” 壹:“你去宫外的成贤大街,找一家戴氏医馆,就说皇天诰命!” 朱瞻墉收束心神。 张輗呆愣在原地,脸上透着怅然之色,还以为陛下会看在朱瞻墉的份上,没想到……可是,此刻却听朱瞻墉唤了他一声。 “走吧。” “去哪里” “出宫,给你找个太医。” 宫外有太医吗张輗一脸茫然跟在朱瞻墉身后,出了皇宫,来到成贤大街,便见在街道中间瞧见一间医馆,门口排着一条长龙。 皆是来瞧病的百姓。 “怎这么多人”朱瞻墉嘀咕一声。 立即招来旁边翻眼白的目光,越来越多的百姓回过头,瞥了他们一眼。 “戴先生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医士。” “据说…据说陛下早年召他入宫,征为正八品御医,授迪功廊的官职,被戴先生婉拒了。” 朱瞻墉隐隐有些期待。 但他不想插队,等了片刻终于轮到他了,坐在木墩上,伸出左手,对面是个眉目和善的中年郎中,替他号了一会儿脉。 “有何不适” “皇天诰命。” 那中年医士怔了怔神,猛然睁大眸子,悄然却站起身,道了一声请随我来,朱瞻墉跟着他来到医馆后院的正堂。 正堂的主位上,供奉着一卷圣旨! 燃着三根香! 毫无疑问,这是皇太爷爷下给戴家的圣旨。 不多时,中年医士从屋领出一个拄着拐杖老者,老者见了朱瞻墉便拜下,眼眶通红:“臣……臣终于等到您了!” 戴原礼,洪武朝的太医,医术精湛深受朱元璋重用,某一日朱元璋突然召他入宫,嘱咐他一些话,便削了他的官职。 朱瞻墉懵了下:“老先生知道我是谁” “不知,只凭这四字……高皇帝当年未与我说太多,不知……您要我医治谁”那老者在中年男子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片刻之后,张輗看着这拄拐小老头,左手手指勾着右手手指,他紧张时便会这样,狐疑道:“我侄儿的病,很多医士都治不好,就你个快入土的老头子” “我爹曾是宫里的太医院使,侍奉过洪武皇帝朱元璋。” 中年男子也不生气,躬身行礼。 太医一般是世袭,而且会被征召入宫,张輗没想到有太医会出现在这条街上,此刻急切,他不想想那么多了。 “啊这个…您跟我来。” 戴原礼给圣旨上了三柱香,才背上医箱,跟着朱瞻墉来到新城侯府。 穿过前院,正堂,花苑,来到后院一座僻静的院子,隔着门就闻到空气中中药的味道,屋里传来轻咳声。 熟悉张輗的下人知道,少爷又带江湖术士回来了。 ps:求追读,求收藏 第7章 呵,这小子有能耐 朱瞻墉站在房门外。 其实,他并非单纯善心。 张辅一旦前往平定西南,回京便要封英国公,位极人臣,若是治好他的长子,这老家伙要欠他一個人情。 所以,朱瞻墉也希望戴原礼能治好他。 屋里,戴原礼跟着张輗靠近床榻,儿子则背着药箱紧随其后,随后把门关上,应是病人怕风邪。 晃眼,半个时辰过去了, “老朽方才替新城侯的公子针灸,今日的病虽是缓住了,可因为他的病已拖太多时日,若再复发恐性命难救,还需再来府上诊治。”戴原礼背着药箱,也不知称朱瞻墉禀什么。 这么快 不是说中医见效缓慢吗,朱瞻墉确实没听到屋里的轻咳了。 戴原礼轻叹一口气:“老朽已完成高皇帝当年的旨意,只是……不能向高皇帝缴旨了。” 朱瞻墉心说皇太爷爷会知道的,老朱正在看着你。 这老头子也七老八十了。 能活到现在,兴许是靠着那道圣旨的执念。 事实上,老朱已经知道了。 张輗从屋里出来:“殿下,侄儿睡着了……我以后不跟朱瞻圻,就跟您混了。” 我要你有何用 朱瞻墉左右看去,府上来了医士,张辅竟没现身,连句道谢的话也没有,只好先回宫。 今天逃了一天学,朱瞻墉回到皇家小院时,便见小太监侯在门前等他。 “殿下,陛下让您去华盖殿…” 小太监显得有些害怕朱瞻墉。 朱瞻墉愣了下。 旋即来到华盖殿,独自走进大殿中,便看见端坐在正位,一脸生人勿扰的朱棣。 “出宫做什么”朱棣看着手上的书,没有抬头。 朱棣对皇孙教导很严格,皇孙是不许出宫的,今日他偷偷溜出宫去,被文楼的侍讲发现了。 “新城侯的儿子病了……张輗来找孙臣,孙臣看他敦厚,便出宫替他找名医。”朱瞻墉乖乖道。 “御赐太医,乃皇帝的赏赐。” 朱棣终于放下书:“并非是朕不赏给你,新城侯无功不受禄,多年前,朕就赐过他一次,那孩子的病,太医也束手无策,念在你不是出宫胡闹的份上,出去吧。” 声音不冷不淡。 朱瞻墉有些意外,兴许是自己认错态度过于诚恳吧。 躬身,退了出去。 少顷,徐皇后进入华盖殿,身后跟着几个宫娥,宫娥将晚膳布置好后退身出去。 朱棣洗了手,捧起汤碗嘬一口:“你不吃今日的鱼羹鲜呐。” “方才在坤宁宫用过了。” 徐皇后头也不抬,手里拿着针线,可是穿了好几次都没穿过去,旋即抬头看向朱棣。 “你来” “给朕吧。” “你总是穿错。” “朕就穿错过一次,你就说朕总是穿错。”朱棣小声抱怨。 徐皇后看了他一眼,朱棣话锋一转:“朕给你穿,给你穿还不行吗。” 放下碗筷,把徐皇后手里的针线接过去,线头含在嘴里,眯起眼睛,一下子便将线头穿过了针眼,随后递给徐皇后。 朱棣如今三个儿子,都是徐皇后生的,不仅是母凭子贵,徐皇后也是陪他打天下的女人。 捧起碗筷,看向徐皇后的衣裳,眼神怜惜:“朕一个人节俭就行了。” “你让瞻墉来做什么”徐皇后停下针线活,抬起头。 “这小子,跑出宫给新城侯的长子寻医。” 徐皇后轻舒一口气:“那可怜的孩子,唉……” …… 回到小院。 朱瞻墉看着面前的三菜还有一碗淡汤,小太监和宫娥站在旁边,倒是显得有些冷清和安静。他真的饿了,端起碗便认真干饭。 等吃完饭,他感觉那个地方有了感应。 壹:“瞻墉啊,新城侯是谁” 朱元璋并不知道张辅,在老朱的时代,兴许张辅这种将领,还在徐达的阴影下。 朱瞻墉解释:“皇爷爷奉天靖难,李景隆、胡观、郭英等合军一处形成六十万大军,皇爷爷命张辅为先锋,那一战战到深夜,为皇爷爷掠得先机,皇爷爷登基后不久,封他为新城侯。” 壹冷笑:“呵,这小子有些能耐。” 朱元璋知道张玉,而张辅是张玉的儿子。 貳:“接下来你想如何” 朱瞻墉不想一辈子当备胎,而第一步自然先在京城站稳脚跟。 他直言不讳:“拉拢张辅,在京城站稳脚跟。” 壹:“他会听你的” 朱瞻墉:“皇爷爷虽得天下,可北方残元和南方的安南,始终是隐患,皇爷爷很快就会派新城侯去平定西南。” 叁:“你如何知道?” 因为我是穿越者…朱瞻墉暗自回答,他想让张辅做的兵法先生,现在的兵法先生只是挂个名头。 如他父王朱高炽的兵法先生,是淇国公丘福。 淇国公却是支持汉王的。 很有意思。 见几人等他回答,朱瞻墉道:“当然…是猜的,我打算请新城侯作兵法先生。” 貳:“呵,你想学兵法” 你一脸蔑视是什么意思啊。 壹:“若武勋拥护高煦,新城侯恐怕也拥护高煦,即便你救了他的儿子,也不会轻易答应你,牵扯国本之争,老四不会轻易准许。” 只要是朱瞻墉的事,朱元璋都很上心。 朱瞻墉答道:“我知道,所以,我需要皇爷爷的口谕。” 新城侯虽然地位显赫,可靖难中,朱棣封的爵位也有几十个。 张辅在侯爵中还不算显眼,皇宫武楼中有请武勋当教导先生的。 封了英国公便不一样了。 所以,朱瞻墉想赶在张辅封英国公之前,等封了英国公,朱棣就更难答应了。 朱瞻墉用过膳,来东宫见他父王朱高炽。 “父王,我想跟新城侯学射艺。” 朱高炽来到京城后,一直在东宫呆着,看看经文典籍,偶尔去文渊阁听经筵。 就算朱高煦成心找麻烦,也很难找到他把柄。 “瞻墉啊,此事恐怕父王也办不到……” 朱高炽放下书,看了眼旁边的太监,等那太监退下,才悠悠地道:“新城侯是你二叔手下的将领,最维护你二叔,你让我请他当你箭术先生,这…他根本不听父王的。” “皇爷爷呢” 朱高炽皱着眉:“上次你前脚刚揍尚膳监的太监,你皇爷爷后脚便将父王训诫了一顿!父王现在还在反省呢,不可再去觐见。” 第8章 骑行飞梭织布机诞生! 朱瞻墉不高兴了。 父王现在连见皇爷爷都不敢,也可能是隔辈亲,皇爷爷对他兄长朱瞻基宠溺,对他父王却格外严厉。 别说他站稳脚跟,他父王脚跟都不稳,看来指望他父王是没希望了。 从东宫出来,直奔坤宁宫。 朱瞻墉让老太监通报一声,那老太监轻声传唱:“娘娘,三皇孙殿下来了。” 此刻坤宁宫里,高坐在正殿上,左右有宫娥作陪的徐皇后面露喜色,抬眸看去,便看见眸子清湛的朱瞻墉,伸手笑道:“你多久没来看本宫了” 朱瞻墉走到徐皇后跟前,乖乖道:“孙臣给皇祖母请安。” 徐皇后轻抚着朱瞻墉的肩膀,轻柔地道:“本宫听说,你给郑和画了一幅船图,长高了,也长大了。” 徐皇后不会说他们的不好,便如家中有一严一慈,朱棣在子孙面前是严厉的人,徐皇后则是慈祥的人。 徐皇后对子孙很慈爱。 不论是庶出还是嫡出,只是来问安徐皇后,兴许会碰到朱棣,皇孙们都不敢来请安,原身便如此。 朱瞻墉乖乖坐在徐皇后侧旁:“皇祖母,我想学箭术,朝中有箭术好的武勋吗” 朱瞻基由徐皇后亲自抚养长大,而朱瞻墉有些像朱瞻基,徐皇后对他的感情自然是有些不同的:“武康伯徐理如何” 徐皇后姓徐,下意识便想到了他。 “武康伯老迈,拉弓都吃力,还不如新城侯呢。” 朱瞻墉绕得越久,徐皇后就越明白,干脆直截了当,徐理是洪武年间的将领,估摸没几年活头了。 徐皇后轻抚朱瞻墉后背的动作停下,脸上似是陷入迟疑之色:“新城侯啊。” 经历过开国艰难的徐皇后,与宫里的嫔妃不同,她给将士们织衣种菜,安抚将士,随朱棣一路南下。 与当初马皇后助朱元璋开国一样。 虽常居后宫,朝中局势却一清二楚,永乐元年开始朝中大臣就为国本较劲,徐皇后面色从容,沉思片刻,方抬起头:“此事,我与陛下说说。” 朱瞻墉看见坤宁宫里,摆着一台织机。 若想将贤良节俭的美德传给天下百姓,织布便是最好的表率,所以,徐皇后最喜欢织布。 只是这织机效率很低,徐皇后的腰不好,可经常在织机前一坐便是整日,常年下来,腰酸背疼。 朱瞻墉有些心疼她,想起天工造物,于是动了改良的心思。 从坤宁宫出来后,路过偏殿,便看见张輗偷偷摸摸的样子,躲在御阶下朝他招手: “大哥,你终于出来了……” 朱瞻墉不悦:“谁是你大哥” 张輗面不红心不跳,看着朱瞻墉,这不明摆着吗。 朱瞻墉叹口气,打量着他:“你侄儿的病,没好转吗” 张輗咧着嘴,笑起来:“好转了,不是说过,跟着大哥你吗是来兑现诺言的。”说完眨了眨眼睛,认真地看着朱瞻墉。 “哦,是这事啊。” 一架织机不便宜,在做出来之前,不想徐皇后知道,这样惊喜加倍,朱瞻墉看向张輗。 “你能给我弄台织机吗” “我大兄府上有,大哥你等着。”张輗说完就跑出宫去了。 半个时辰后,等朱瞻墉来到西直门,瞧见禁卫拦下一台织机,朱瞻墉说是送给徐皇后的,禁卫们才肯放行。 张輗送到朱瞻墉的小院,被折腾气喘吁吁:“大哥你要这玩意儿干嘛” “叫殿下。” “哦,殿下。”张輗悻悻地看着朱瞻墉,而又眼神无辜地问:“大哥,你要这玩意儿干嘛?” 朱瞻墉不理他。 仔细打量起织机,丝在织机上绕好后就可作经纬线了,徐皇后坐在锦凳上,时间长了会劳损。 朱瞻墉再次提取肆的能力,【天工造物】,熟悉的感觉回到身上,现在核弹都能给你搓出来。 再看, 这是一台花楼织机啊。 样式有些老,织机中间的两根打维的摆杆,来回穿接两根木棍,经线过综时,需四个人操作,太耗费时辰。 加个飞梭 飞梭触底能快速回弹,在轨道上高速运动,需要两条覆盖经纬的滑轮轨道,四个光滑的轮子,两根力度十足的弹片。 但这有什麽难度 虽然能手搓核弹,但现在用不着,徐皇后常在后宫久坐,需要锻炼。 朱瞻墉决定,将动力装置改为运动装置。 让张九去御用监找工具,御用监掌管宫里的屏围、床榻等诸多木器,有时需要修缮,所以,有木工的工具。 朱瞻墉拆下抛梭的滑杆。 在他的捣鼓下。 于是,明朝第一台骑行飞梭织布机诞生了! ……… 坤宁宫, 从庖房准备御膳回来,徐皇后看到织机上,未织好的布被拆下。 这块布,她织了三日,打算给朱棣做一身亵衣,可现在,丝线缠乱在一起,显然没法再织。 “谁动了本宫的织机!”徐皇后好看的眸子上,柳眉高蹙。 “是瞻墉殿下,他说想给娘娘换一台织机,可娘娘您也知道……线拆下来就乱了,瞻墉殿下就跑了。”宫娥脆声声说道。 “这……这是织机” 徐皇后定眼看去,她惊讶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眼前的机器。 “是呀,这是座椅,这是骑行的踏板,瞻墉殿下说,这是如今天下最好用的织机,他怕皇后娘娘操劳,奴婢方才试过了呢。”宫娥遏着兴奋的声音,甚至有几分瞧不起徐皇后的意思。 徐皇后将信将疑,坐下抽出一根细细的丝线,穿过织扣,宫女按照朱瞻墉教的,将丝线穿过飞梭。 徐皇后骑上座椅,姿势有些奇怪,踩着衢脚,没怎么用力,很轻松,面上疑惑渐渐被惊讶取代。 只见飞梭快速来回穿梭! 比抛梭快许多倍,随着她越踩越快,飞梭甚至出现了残影,久坐脚上酥麻,可坐上这台织机,身体竟有种舒展感,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一片方正小布逐渐现出雏形。 徐皇后面上失去往日的端庄:“这…这是瞻墉做的” “是呀,瞻墉殿下说,娘娘坐在织机前的时辰太长,容易生病,用这台织机,可以令凤体康健,瞻墉殿下还准备了一双足袋,说能让娘娘的凤足,像碧华少女的玉腿一般修长好看。”宫娥掏出长筒蚕丝袜。 徐皇后俏脸微红,她和朱棣都年过半百了,心怪朱瞻墉不晓事,可还是将长筒蚕丝袜接过来。 率先想到朱瞻墉拆解织机的身影,到了她这样的年纪,所求无非是子孙后代个个恭良。 旋即,才是这台织机对天下桑农的作用。 “快……去喊陛下来!”徐皇后旋即反应过来。 而制作这台先进织机的主人,朱瞻墉,正走在宫廊中。 送完织机,便走回自己的住所。 我做出这台先进的织机,按说明末应该有了吧,肆生活在明末,虽然他不知道我知道他生活在明末,但他明末这一点,我是笃定的。 似是心有感应。 肆:“你做的骑行飞梭织机,在下看到了,织出的布,更整齐结实而又有光泽,可惜至今还没有普遍流传。” 朱瞻墉疑惑:“为何” 肆:“朝廷要抽很高的丝税,且江南的桑麻和土地多为士绅所有,这织机被士绅掌控在手中,百姓所用,还是简易的。” 这不是在惹老朱生气吗,朱瞻墉真怕他反悔,把朱棣咔嚓了。 朱瞻墉干笑:“皇太爷爷别生气!” 朱元璋压着平静的声音。 壹:“这些混账。” 朱瞻墉叹口气,心中了然,先进生产资料,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这一点,哪个朝代也不会变。 他收敛了心神。 张九连忙进来:“殿下,奉天殿的太监来了!” 奉天殿……皇爷爷知道了 第9章 老朱教射艺 小太监欠身,微笑道:“殿下想研习箭术的事,陛下准了,让您去找新城侯。” 他奉命来传话。 朱瞻墉不知道的是,此刻朱棣正惊讶围着织机打转,对朱瞻墉折腾出这玩意儿,又惊又奇。 “陛下,你坐上去试试,舒服得很。”徐皇后露出笑意,扶着朱棣的手臂。 朱棣坐上织机,踩着像自行车般的轮子,飞梭高速转动,不由啧啧称奇:“朕真是开眼界了。” 他感觉身轻如燕,虽然姿势有点奇怪,但感觉很奇妙,好奇侧头:“这是什么织机” “这是骑行飞梭织机,哎呦,你可别给踩坏了。”徐皇后瞧见他大力出奇迹踩踏板上,心疼拉住朱棣。 “哼,不就一台织机!踩坏了朕赔给你。”朱棣嘴上说着,心里还是偷着乐的。 “就这一架,你拿什么赔!”徐皇后确认织机没被踩坏,朱棣则悻悻地站在旁边。 来到宫外,朱瞻墉听到坤宁宫里的声音,现在唯一担心朱棣问他怎么做出来的。 怕什么来什么…… 见了他,朱棣抬头:“你做出来的” “是。” 朱棣点点头,瞻基如此聪明,身为同母弟弟的瞻墉也聪明,不奇怪,说到奇人,他就生活在奇人身边,他亲弟弟药王朱橚,一個痴迷并精通药理的疯子。 此时,朱棣已经有了子孙后代会出几个奇葩的觉悟。 “不错,你去张辅吧。” 然而令朱瞻墉疑惑的是,朱棣只是点点头。 朱瞻墉出了皇宫,上了马车,穿过长安大街,来到新城侯府。 眼下就只等见张辅了,门子迅速跑去通报。 高坐在窗前,手里捧着一盏香茗的张辅,身前是棋盘,窗外乃苑中的一湖碧水,看见门房跑进来,蹙起眉头:“何事不能等我对完这局” “侯爷,瞻墉殿下来了。”门房压着声音。 张辅看到朱瞻墉出现在他府上,面上露出意外之色。 朱瞻墉望去,眼前的中年男子。 姿貌伟岸,高鼻梁,鬓发高束,双眸宁静而有神,神态和张輗有几分相似。 张辅的爵位,并非继承张玉,而是靖难中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凭实力封新城侯。 “我跟皇祖母说想研习箭术,皇爷爷便让我来找新城侯,我听说新城侯的箭术,在三军中属第一等” 张辅放下棋子,站起来:“殿下有圣旨吗” “没。” “本侯箭术不如平阳侯,殿下请去找平阳侯。” 张辅示意站在一旁的门子送客。 朱瞻墉僵住了,没想到张辅有魄力敢拒绝他。 ……… “我大兄恐怕不会答应……” 出了新城侯府大门,张輗嘿嘿笑出来:“殿下啊,你不认我这个兄弟,觉得我没用,可这件事,只有我能帮上忙。” 说完,他便眼神呆滞看着朱瞻墉,一副快开口求我的模样。 朱瞻墉抬起手。 被大逼兜恐惧支配的张輗,立即抱着头:“我去求我阿姊!” 朱瞻墉不可能真揍他,只是,这个家伙总是让人忍不住。 “你不是新城侯次子吗”朱瞻墉怀疑看着张輗,总觉得他不大聪明的样子,张輗是老二,长子是张忠。 哪来的阿姊 “我爹在靖难中尽忠,许多副将亲卫都死了,他们都是我爹过命的兄弟,我大兄便将他们的遗孀接来抚养。” 让朱瞻墉等着,张輗转身跑回府里。 但朱瞻墉好奇呀。 跟着张輗身后,转身又进了张府,来到中苑湖心亭,远远望去。 一个妙龄的女子,身披雪白的衣裳,琼鼻檀口,花姿绰约,白璧无瑕。 很好看,是他上一世四条腿都不可能追到手的那种。 但朱瞻墉没过去,不轻易毁闺秀清名,是身为皇孙的礼节。 他能隐约听到两人的对话,这女子聪明如冰雪,一言道破朝中的厉害关系。 李枝露有些清冷严厉的眸子,看向张輗。 似乎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 “我的织机呢。” “阿姊……我把它送人了。” 云堆翠髻,她清秀好看的眉黛下,雪白又红润的肌肤衬着清新倾城的容颜,有些生气。 张輗说明来意。 李枝露外表冷若冰霜,却很聪明,太子和汉王泾渭分明,太子又刚来京城。 她摇摇头:“他不是想研习箭术,是想让大兄做抉择,这位瞻墉殿下,真是好眼光。” 李枝露还不知道,她夸的正主正站在不远处,听着她们的话。 “阿姊,那台织机,送给瞻墉殿下了,如今在皇后娘娘那儿…殿下来咱们府上,是陛下准许的。” 李枝露半天没有说话,一片寂静中,微微诧异开口:“织机” “是呀,瞻墉殿下改制了阿姊的织机,一个时辰,就能织出小半匹布…” 张輗发现李枝露的美眸出现了波动。 很快,朱瞻墉瞧见张輗小跑出来,从面上的神色,猜到了一二,但还是抱着几分期待问: “如何” “阿姊说,大兄不能轻易决定,此事关乎我家府上性命。” “可她听,瞻墉殿下发明了一台很厉害的织机,便又同意与我大兄说说。” ………… 次日清晨。 朱瞻墉听说张輗这倒霉家伙把事办成了。 来到京城校场。 由于来得太早,校场里还没有人,朱瞻墉看见兵器架里的弓箭,打算先试试臂力。 那个地方有了感应,有人想跟他聊天了,果不出其然,是老朱。 壹:“会箭术吗” 朱瞻墉老实:“不会。” 壹:“咱教你,大指勾弦,用力压住弦,再高一些,用力往后拉,不对,左腿向稍稍向前。” 朱瞻墉有心挑逗朱元璋:“可我喜欢向后。” 壹:“……好吧,随你,咱建议你向前。” 朱元璋压着声音耐心平静,血缘关系,老朱是真疼这太孙。 朱瞻墉想起,朱元璋幼年丧父丧母丧兄,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人生可谓悲惨。 对待这样的老人,感觉自己有点不是东西。 朱瞻墉当即道:“皇太爷爷,对不起,我错了,这就向前。” 壹:“向前两寸…两寸……对对对,射!” 放弦声音清脆, 快速,流畅,正中靶心! 壹:“不错不错。” 嗓音夹带赞许之意。 朱瞻墉笑道:“是皇太爷爷教的好。” 尽管知道是马屁,可朱元璋还是忍不住老怀欣慰。 ……………… ps:看不懂这章的,可能要看前一章了,因为作者改了些地方 第10章 替换新城侯(求追读和收藏) 此刻,校场之中,朱瞻墉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难怪总是看不到朱瞻基,这家伙跑来校场了,背着一把木弓。 而走在前边的人,正是朱棣。 “见过皇爷爷。”朱瞻墉乖乖地走上前见礼。 朱棣略微点头,瞥了眼朱瞻墉手里的弓,又了看眼张輗射的箭靶,三支箭射在外垛上,渐渐皱起眉:“你不善箭术,要虚心向新城侯请教。” “是。”朱瞻墉没反驳。 张輗抬头看向朱棣,心说这是我射的,却看见张辅来了,顿时如蔫了的黄豆芽儿般,老实下来。 张辅瞪了到处厮混的儿子一眼,上前给朱棣请安。 “臣见过陛下!” 其实,他也拿不准朱棣到底希不希望,自己教朱瞻墉箭术。 朱棣点头,冷然道:“你带着瞻墉去校场的南边,这里,朕要教皇孙箭术。” 他要包场了。 朝中上下都知晓,陛下疼爱皇嫡孙,其他孙子归纳起来算一个孙子,不会花费太多心思,张辅早就习以为常了。 张辅带着朱瞻墉和张輗来到校场南边。 “你为殿下做个典范。” “大兄,我不会。”张輗眼神无辜。 张辅四下看了几眼,似在找寻什么东西,张輗急忙跑开:“殿下,我大兄要揍我,我一会儿再来接你。”说完就跑没影了。 张辅看了眼北边的朱瞻基,又看向朱瞻墉,坦白说:“殿下,你不是来学箭术的吧” 朱瞻墉当然是看重张辅即将到手的英国公身份。 他可不想一辈子禁锢在皇宫那座小院里。 “当然是,不过,武勋拥护汉王又不是隐秘,父王从北平府来京城,因我而受皇爷爷惩罚……新城侯可否拥护我父王”朱瞻墉坦诚说。 张辅又看向北面的朱瞻基,朱瞻墉地位低微,就算他要支持朱高炽,也是看在朱瞻基的面子上。 “本侯想想。” 朱瞻墉还以为他会拒绝呢。 ………… 京城,汉王府。 “汉王殿下,朱瞻墉和新城侯去了校场,似乎在学箭术。”管事压着声音。 朱高煦面上动容:“无稽之谈!本王去过新城侯府上,他不会掺和本王与太子的事,怎会第一个附随太子。” “是校场千户,传回的消息。”管家道。 正堂中,还有武城侯王聪。 此刻王聪端起茶,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徐徐说:“陛下和朱瞻基也在校场,朱瞻墉献给皇后娘娘一台织机,陛下才准许此事。” 朱高煦眯着眼睛:“一次是机缘巧合,可两次便有趣了,朱瞻墉绝非是看到的那般简单。” 就在这时,门房带着小太监进来,小太监躬着身,轻声宣:“汉王殿下,陛下召您进宫。” ………… 华盖殿。 朱棣脸上露出沉吟之色,身前御案上摆着疏奏。 在大殿中央,受诏来的有淇国公丘福,成国公朱能,兵部尚书金忠,默默无言。 一次召集如此多重臣,朱高煦便知道出大事了。 “儿臣见过父皇。” 朱棣嗯了一声,收回散乱出神的目光:“朕收到北方的奏报,帖木儿在讹答剌,病逝了。” 朱高煦懵了下,抬头:“这不是好事吗” 朱棣摇摇头,眼神中蕴着许多意味深长,斜斜看向殿外:“朕一直未对草原用兵,原因便是,鞑子在帖木儿的统治下,有军法有纪律,大明才得以休养生息,如今草原乱成一团,九边皆受其扰。” 兵部尚书金忠点头,表示赞成。 他看向朱高煦:“草原可散两股,三股,但不可散成多股,若不然,元人会为壮大各自势力,会不断在边镇抢掠。” “父皇欲如何”朱高煦问。 朱棣眯着眼睛,冷冷地道:“是时候对草原用兵了!不仅是北方,朕还想征讨安南!” 丘福等人心里咯噔一下。 几个月前,帖木儿扬言要南征夺回大元,朝中武勋纷纷请战,被陛下拒绝,还以为要当缩头乌龟。 没想到,眼前便有建功的机会。 兵部尚书金忠微微躬身:“不知陛下,钦派谁挂帅” 朱棣是当今大明最强的武将。 但,自然不必他亲征,其实朱棣心里已有了人选,北方和安南的地形和气候不同,北方以骑兵交锋为主,需要擅统御骑兵的将领,南方崇山峻岭,多以地形作战,需能谋善断的悍将。 须臾功夫。 朱棣看向朱高煦,下令说道: “汉王与淇国公率军北征,正是草原内乱,不必入敌太深,朕要尔等将侵扰关隘的部族,诛尽!” “至于安南,由成国公和新城侯挂帅吧,给尔等二十万兵马,户部筹备二十日粮草。” 朱高煦略一思索:“父皇,新城侯和成国公有些嫌隙,不如派武城侯王聪” 朱棣细细一想,同意了。 文渊阁昭告,征讨安南的檄文,意在出师有名,振奋军心。 这几日,朱瞻墉终于接受了弃暗投明的小老弟,他看向张輗:“新城侯快出征了吧” “陛下本来是让我大兄出征的,可汉王说,我大兄和成国公有嫌隙,举荐了武城侯,我大兄说,汉王要排挤他了,这都是他教导殿下的缘故。” “不过殿下放心,我大兄很会打仗,迟早也会升上来的。”张輗浑不在意,大剌剌地坐在朱瞻墉旁边。 朱瞻墉懵了下。 朝廷派给二十万大军,征讨安南一个小国,只要将领脑袋里装的不是虾膏,这就是白捡军功。 二皇叔竟然把人换了,这是不想让新城侯升爵。 他还等张辅封英国公。 皇叔不是与新城侯有嫌隙,而是因为我,我请新城侯当箭术教习,所以想给新城侯一点小提醒。 朱瞻墉分析起来:“那你大兄没见皇爷爷” 张輗眨了眨眼睛:“我大兄,我大兄在家里看书呢。” 说完,他站起身。 “不说这个了,殿下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王聪抢了我大兄的大帅,我要好好教训他儿子。” 朱瞻墉看着义愤填膺的小老弟:“去哪儿” “去纵车,以前朱瞻圻常带我纵车,我跟了大哥……殿下后,他便不叫我了。” 难怪小老弟有辆汗血宝马车。 朱瞻墉本不想去,现在让张辅出征才是重要的事,可听武城候的儿子也去,便决定去看看。 第11章 谁射的? 朱瞻墉跟着张輗来到建安坊大街。 怪不得无人通报,纨绔用父辈的权力封锁了整条街道,朱瞻墉望向旁边一家客栈:“走吧,去二楼。” “殿下,咱们不比吗我的马可是大兄送的战马,茶马易市弄来的,从来没出过前三……”张輗搓着手。 朱瞻墉不理这家伙,走进一旁的惠民客栈。 张輗丢给小二一锭银两,找了间临街的厢房,好酒好肉端上来,窗下便是建安坊大街,此刻摊贩们围在两侧,张望大街尽头。 朱瞻墉也站在窗边,饶有兴致望着建安坊大街的尽头。 “你们常来吗,都有谁” “永康侯的儿子徐望,同安侯的儿子火龄,武城侯的儿子王煦…有时朱瞻圻也会来。” 街道两旁百姓怨声载道,封锁了街道他们就没法做生意,但升斗小民哪敢跟公侯子弟较劲。 朱瞻墉有了主意。 张輗剥着蚕豆,送进嘴里:“殿下你问这个干吗” “去把马车上的那张弓和几支箭拿来。”朱瞻墉吩咐。 张九转身跑出去,很快茫然扛回一张木弓。 百姓开始避让,马蹄在青石上嗒嗒声传来。 建安坊大街尽头出现车盖,旋即一辆辆奢华的马车渐渐显现,风驰电掣,其后还跟着几辆奢华的马车。 纨绔们享受着炸街的快感,满意地俯视周围畏惧的百姓,快意大叫着,像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少年。 见朱瞻墉的箭矢对准街道,张輗立即感觉不对:“殿下……” “本皇孙是在替你大兄出气!” “那成吧!” “哪一个是王煦” “那个…” 咻! 一道箭矢清风划过,离弦清脆,射在那驾马纨绔的肩上,瞬间人仰马翻。 后来的马车刹车不及。 猛然间便撞了上去,重逾几百斤的车厢险些将人砸成肉泥,一寂静中,百姓们不知发生什么事。 张輗僵在原地。 真射了,现在怎么办 大型车祸现场发生,看着紧接而来的,隆平侯的儿子张春的马车猛然撞了上去。 轰! 最后姗姗来迟的武康伯儿子徐舟,一脸懵逼勒住了缰绳,面上魂飞魄散的模样。 朱瞻墉丢下弓。 此时老朱说,武城侯若是敢报复,他就在洪武朝宰了武城侯。 ……… 奉天殿。 老太监没通报,匆匆忙忙迈进大殿中:“陛下,勋侯子弟封锁街道纵马,被人射落马车。” 朱棣蹙着眉头。 封锁街道短则一个时辰,长则大半日,摊贩不能做买卖,行人不能通行。 早年胡惟庸儿子封锁街道纵马,扰得街道上的摊贩和百姓不能安生,皇考将治安的官员全部处决。 呵,封锁街道,谁给他们的权力! 朱棣脸上渐渐冷下来:“都有谁” “永康侯的儿子徐望,同安侯的儿子火龄…武城侯的儿子王煦。”老太监战战兢兢。 “谁射的” “还不知道…” 武城侯这个混账!朕刚命他出征安南,就惹出这样的事来。 朱棣有些厌恶道:“传旨,命新城侯出征安南,令武城侯那几個混账,滚进宫里来朕!” ……… 京城长安大街。 汉王府。 管事面色匆忙,躬身对朱高煦说:“汉王,陛下突然下旨,改命新城侯南征。” 朱高煦愣了愣神,抬头疑惑说道:“父皇怎会突然改了旨意” “武城侯的儿子,常在建安坊大街纵马,此事您也知道,只是今日被人一箭射下马车,此事传到陛下耳中。” “谁” “府里的人说见到瞻墉殿下。” 让武城侯南征,就是想给张辅一点颜色看看,没想到陛下还是派张辅南征了。 朱瞻墉这小子…… 朱高煦凝着神,放下手里的饵料。 而此刻,始作俑者的两人还在分头逃跑,朱瞻墉回宫了。 张輗偷偷摸摸回到府中,那朱瞻墉用的箭,便是从他马车上取下来的,他还在箭上刻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大兄疼他。 可也分事。 这等射袭勋侯子弟的事,他还是头一回干。 “快,给本少爷支五百两,本少爷要搬出去住几天。” 张府的管事盯着张輗,捂着腰间的钥匙:“少爷,你又犯什么事了,侯爷说,不许再给你银两了。” “我大兄的钱,还不是我爹的。” “不给不给。” 看来,只能去宫里暂住几天了,张輗回房收拾衣裳,准备去投奔朱瞻墉。 却被旁边的管事一把抱住他的腿,嘴里大呼:“来人,快来人!” 顿时几个彪形大汉,从院落四周冲出来,押着张輗去见张辅。 张辅放下书,平静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弟弟,不悦道:“又惹什么祸了” 张輗眼神无辜地看着张辅,左手牵着右手手指,就是不说话。 “按住他!” 眼看张辅拿来家法棍,张輗咬着牙齿忍耐着,几棍下去之后,便再也忍耐不住了,开始呜呜呜地叫唤起来。 管事急道:“老爷,宫里的公公来了!” 张辅抬头,瞧见侍奉在御前的陈公公面露喜色,带着三两个禁卫进来,见面便让他接旨。 “陛下有谕,命新城侯率王师出征安南,伐罪救民。” 陈公公话很短。 张辅目光疑惑,汉王为敲打他临时更换了将帅,还以为不会再出征。 他瞪大了眼睛,诧异问:“陈公公,这是” 陈公公笑得春风得意:“勋侯子弟在建安坊大街纵马,武城侯的儿子欣然在列,陛下听闻纵马之事大怒,命侯爷出征。” 张辅脑袋恍恍惚惚的,给了几两银子,等人走后,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张輗。 张輗抢先揽下,却又有些得意:“是我的箭射的……” 本以为会得到大兄夸奖,没想到张辅命几个彪形大汉,将张輗扛起来,关进柴房。 正欲出去时,碰见一个妙龄的女子,穿着好看素白罗裙,韶颜皓齿,花姿玉貌,身后跟着几个丫鬟。 “阿姊……你要救我呀!” 李枝露无奈笑笑,宛若没有看见张輗一般,进入正堂里,娴静地坐在锦凳上,眸子看向张辅: “勋侯膏腴纵马,无人敢管,这位瞻墉殿下到京城不久,便将人射下马车,当年建文帝削藩,废去周王代王齐王的爵位,湘王自焚而死,只有陛下敢起兵抵抗,这位瞻墉殿下,有点像陛下。” 什么都没说,但她已经猜到是那位瞻墉殿下的杰作。 张辅也猜到了,露出无奈的笑容,看着院外,感叹道:“太子虽然刚从北平府来京城,根基不稳,却有两个这样的儿子。” ………… 今天稍微改改文,做大纲和主线,暂更一章,大家别等了,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个人看,还是告诉大家一声,也求求追读和推荐鸭 第12章 太子观政 从惠民客栈出来,朱瞻墉和张輗分道扬镳,张輗驾着马车回府,他则步行回宫。 此刻还不知宫里的事。 貳和陆没在线,其余人都在各自的朝代上线了。 脑海中响起朱元璋低沉的嗓音。 壹:“若是咱在,这些人一个也别想逃脱罪责!” 朱瞻墉道:“孙臣只是想让新城侯出征罢了。” 伍:“射杀勋侯乃是大罪,以我这里的刑律,纵然是皇亲,也会重惩。” 壹:“无妨无妨,瞻墉那一箭虽致其重伤,却未使他死去,老四那个混账怕是会伤饬几句,稳定勋侯的军心。” 朱元璋仿佛很了解朱棣。 壹:“老四经此一事,定然会重新审视你,咱想很快便会召见,太孙啊,你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可以思索一二。” 皇太爷爷真是太周到了。 叁:“若非某在行军,倒是想把那织机也做出来,如今天下钱粮穷尽,哀鸿遍野,若有那台织机,倒是可使百姓有衣蔽体。” 叁有些唏嘘,也不知他的朝代正遭遇什么,朱瞻墉只知,大抵是在秦汉先后上线的。 秦汉的生产技术低。 所用的织机,指不定是哪个版本的古董,有没有匠人都不好说,靠叁一人想做出来,诚然有些困难。 朱瞻墉道:“叁你若想要,我可以给你画个图纸。” 叁:“如今兵荒马乱,等某安顿下来,再与你说。” 肆:“在下倒是买了几台织机,织绸缎丝绸,赚了一些银两。” 壹:“肆你还缺钱”朱元璋声音疑惑,五百两黄金可是一笔大数目。 肆:“欸,奇缺无比。” 不论在哪个朝代,五百两黄金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这厮竟还说缺钱,瞬间引起其他几人重视。 这厮不会是想,筹银两给崇祯灭清吧 生意方面,肆似乎不擅长。 为了长期提取肆的能力,增加亲密度,朱瞻墉决定给他一点帮助: 他说:“肆,你若真缺银两,不该织布,应当囤积粮食,若遇上灾年,布价一落千丈,粮食却贵如斗金。” 朱元璋也赞同。 壹:“若真是灾年,需养些乡勇弟兄,进可屯粮,退可自保。” 肆:“多谢!” 朱瞻墉收束回心神。 看到张九跑进来:“殿下,新城侯府上的公子传话,说他只是被关几日,让殿下不必为他担心。” 哦……若是不说,朱瞻墉都快忘了。 “宫里如何了” 张九愁着眉,嗓音有些吞吞吐吐:“陛下召见了武城侯,靖安侯,永康侯,同安侯,安平侯……将他们的儿子,都关进锦衣卫大牢问罪,还换了新城侯出征。” 朱瞻墉问:“没重惩他们” “奴婢不知,陛下这次真是发龙威了。”张九战战兢兢。 话音落下,老太监冷淡看着朱瞻墉,传唤:“殿下,陛下请你去奉天殿。” 如朱元璋说的一样,朱棣要给武勋一个交代。 尤其是如今。 朝廷要对草原和安南用兵,正是重用武勋的时候,朱瞻墉随老太监来奉天殿,看见武城侯等人灰头土脸走出来。 武城侯王聪虎目生威,看向朱瞻墉的目光好似要吃了他。 毕竟射了人家的儿子,被瞪几眼也是应该的,朱瞻墉很大方的没跟他计较。 走进奉天殿中,便见朱棣蹙着眉峰,肩膀仍在微微起伏,似是生过很大的气。 “谁让你放箭!” “若皇爷爷在,也定然会重重惩处他们,孙臣若是不射,此事不知还要多久皇爷爷才能知晓。” 朱棣眯着眼睛,此事的确是他疏忽。 近来朝政太多,草原和安南要用兵,快入冬了,又要到了户部年终结算税赋的时候。 文渊阁大学士虽能阅奏,可终究要他来批红。 “皇爷爷不知此事,不是因为昏聩,而是朝中的政事太繁杂, “父王来到京城后,皇爷爷既不召见他,也不让他观政,孙臣替父王感到委屈。” 放在平时,朱瞻墉不敢提。 可人都射了,还装什么色荏纨绔,皇爷爷一眼就会看穿了,最重要的是,朱瞻墉相信朱元璋的话。 老朱说,这个时候,朱棣是能听进去一些话的。 要想进言,现在最好。 果然,朱棣没生气,目光审视游动:“你想太子观政” “父王兴许没有大的本事,可他一直想为皇爷爷分忧。” 朱高炽最大的优点,是和大伯朱标一样良善老实。 朱棣深深地看着朱瞻墉,心里却是在想,虽然不喜欢老大,但老大的确能守成。 武勋子弟,在京城中纵马的事,的确触动了朱棣,让他开始考虑这件事了。 其实,朱棣此举和朱瞻墉关系不大,主要是觉得,老大在治理方面有一定才能,而京城纵马的事,让朱棣觉察,许多事是他无法亲力亲为的。 ………… 东宫, 朱高炽正翻阅汉书,就像学霸般认真入迷,在寝殿看书,也没有别的爱好,肚子又快要长胖了。 他想出东宫溜达。 又担心惹来把柄,每日向太监打听几句,就算是了解朝廷局势了。 “朝廷近日可有大事”朱高炽漫不经心。 老太监看向朱高炽,宫里的消息传得很快,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瞻墉殿下在宫外射了王聪的儿子,武勋都进宫了,陛下狠狠伤饬他们一番。” 朱高炽胖躯猛地一震。 就如同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般,只是在东宫呆了一日,他便感觉自己被这个世界隔绝。 朱高炽反应过来:“纵…纵车!谁纵车” 老太监摇着头,“勋侯那些子弟,伤得最重的,是被瞻墉殿下射伤的王煦。” “准备一份薄礼,本宫去看看武城侯。” 朱高炽放下书,让太监给他换一身便服,倏然听门监通报。 父皇通常是不会诏他的,神色顿时紧张和庄重起来。 老太监进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太子殿下,陛下命明日起,开始到文渊阁观政。” 观政是让太子开始处理朝政,父皇一直不松口,朱高炽楞了楞神,脑袋恍恍惚惚的。 在老太监催促下,朱高炽急忙领旨。 他心头一紧:“父皇如何责罚瞻墉” “让瞻墉殿下,反省三日。”那传旨老太监说。 第13章 老朱邮东西(求追读!求收藏!) 朱瞻墉被罚反省三日,这是朱棣给武勋的交代, 天渐渐寒凉,皇宫的头顶上覆着白雪,寒风啸啸,张九把压在箱底下、绣着祥云的旧棉服翻出来。 屋里,一股潮湿的霉味泛开,朱瞻墉打了个喷嚏:“送……送去浣衣局洗一洗。” “殿下,您就这两身衣裳,身体要紧啊。”张九愣着眼睛,显得有些为难。 再下几场大雪,京城说不定多冷呢,棉衣是最保暖的,制作需从地方置办棉花。 棉花产量不高,百姓都不种,宫里很少置办冬衣。 老朱心里不是滋味,想给太孙寄衣服。 …… 坤宁宫里。 天气寒凉了,谁都知道要添衣裳,大清早,皇孙朱瞻基来坤宁宫请安。 朱棣目光严厉,语气却是不急不缓:“穿上试试,合不合身。” 锦盘上,是一身锦缎做成的红色棉服,脖领上围着貂绒帽檐,厚厚的,一看就填充了许多棉花,看着就暖和。 朱瞻基不情愿解开常服,把新棉服穿在身上。 宫女又送来一双白毛绒里子的鹿皮靴。 嫡长孙自然有超越皇孙的待遇,不可能每个皇子皇孙相同。 朱棣面上颇为满意。 朱瞻基眼睛一亮:“皇爷爷,皇祖母呢孙臣来给皇祖母请安。” 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朱棣欣然笑笑,一句话,便说到他的心里去了,他最挂念和宠爱的便是徐皇后:“天寒了,你皇祖母好不易能睡个好觉,别打扰她,去文楼读书吧。” 朱瞻基点头,也不留恋。 来到长安右门,看见朱瞻墉,自幼由徐皇后带在身边抚养,朱瞻基对这个弟弟和其他弟弟,没有太大的不同。 朱瞻基看向朱瞻墉,显得很高兴:“三弟,皇爷爷今日赐我的新常服,如何” 朱瞻墉不想评价,他倒是没什么。 朱元璋却看在眼里,明朝论宠子孙绝对无人比得上老朱,那是往死里宠,老朱心里已经骂起来,老四这个混账,不给咱太孙棉服。 自幼由父母大兄抚养,老朱尤其重视亲情,哪里看得了这些。 老朱悄然下线了。 等文楼散学后。 壹:“瞻墉啊,你出宫帮咱取一样东西。” 朱瞻墉问:“取什么” 壹:“你去就知道了。” 朱瞻墉懵然出了宫,来到老朱说的里仁街,是一家挂着字号的布坊,经营丝绸布匹生意。 掌柜老头是一个老头,对过熟悉的暗号,皇天诰命!那老头便恭恭敬敬行礼,从货柜底下,拿出庞大的包裹。 老朱给我寄了啥 朱瞻墉问:“这是” 掌柜老头深深看了朱瞻墉一眼,目光柔和慈善,仿佛看到自家小少爷,恭恭敬敬,行了宫里的礼仪。 “是新做的棉服和鹿靴,是高皇帝让奴婢交给您的。” 朱瞻墉这才发现,掌柜老头是个太监。 貳叁伍表情夸张了。 已经宠溺到,超乎他们能想象的地步,不过,若是他们有这样神奇的太孙,说不定也会宠。 好了,目光回到朱瞻墉身上。 朱瞻墉打开,是一身厚厚的华缎棉服,一双新鹿绒靴子,比朱瞻基的惶不多让。 掌柜老头娴熟地解开衣扣,如同当年伺候朱元璋一般,伺候朱瞻墉穿上。 旋即,恭敬退到旁边。 朱瞻墉看了一眼,很合身。 他没想到,老朱会在洪武朝给他寄一身棉服过来,不,可能是命人新做的。 棉服的外观,与旧服相同,但填充了许多棉花,穿在身上颇为温暖。 老朱此刻看了也满意。 “若是还缺什么,皇太爷爷命人送过去。” 朱瞻墉一时噎语。 这时,店外, 一辆奢华马车,驶过里仁大街,马车里的人急忙喊:“停停停停,快停车!我大哥在这里。” 张輗面露喜色,在大街边上瞥见了张九。 他猜朱瞻墉肯定在。 走进来,果真看见朱瞻墉。 “殿下,话说这店家服务也太好了吧,还伺候穿衣裳,真是家好店啊,我以后也常来。” 小老弟不是被关着吗 朱瞻墉转过身:“新城侯未出征吧,我去送送他。” 张輗显得畏惧:“我大兄出征,不用人送的。” 朱瞻墉上了马车,隔着一条大街看见新城侯府冒着白烟,转头看向张輗,只见这厮低着头,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他娘的,连自己家都烧,真是交友不善啊。 他来到张府时。 张辅正在后院,脸色阴郁,看着冒烟的柴房。 “老爷老爷,抓住少爷了。” 张辅咬着牙。 半刻钟前,他正欲出征,却听下人通报柴房被点了,这还不如去纵马呢,关进牢里一了百了。 转过头,却看见朱瞻墉走进来,气不打一处来。 张敷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然他怕自己打死张輗,他道: “那日殿下射人,箭却是舍弟的,舍弟顽劣,容易被武城侯抓住把柄,本侯离京这段时日,请殿下护佑他。” 见张辅凶残的眼神,朱瞻墉以为他要破口大骂,没想到,开口却是另一番话。 像老父亲托孤。 此等心性,难怪张辅能打胜仗,看到敌军溃退时,可否忍住不追击,看到战机时,可否果断进攻,这考验将帅的心性。 连朱元璋都忍不住夸赞,张辅这小子,能成事。 不过,有张輗这样的大冤种弟弟,张辅也很头疼吧。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英国公。 不管大明换多少个皇帝,甚至到了明末,皇室都快断代了,英国公一脉还好好的。 不是没有道理。 “我会常来看他的。”朱瞻墉苦笑。 张辅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身后:“本侯离京后,府里的事便交给你了。” “兄长只管安心统兵。” 这时,朱瞻墉才发现,那日好看的素白娇影。 她花姿绰约,国色天香,一双眸子如染冰霜,无形中透着一股淡然恬静,见到朱瞻墉,自若地略行一礼。 “小女见过殿下。” 真是好看呀。 朱瞻墉眼窝陷了下去,入神看了许久,纯粹是被美好的事物吸引住。 这样的目光,是很唐突的,李枝露微微臻首,娉娉袅袅走向了后苑。 等扑灭了火,张辅脸色阴沉骑上马,率军出征了,临行时,看向朱瞻墉的眼神多了几分期待。 张辅啊,成为英国公吧! 这趟出征安南回来,不出意外张辅会从新城候封为英国公,到时候,可以稳固他在宫里的地位。 送走张辅,回到宫里,朱瞻墉直接来到东宫,对那老太监说:“父王去观政了吗” “去了,太子这两日被计口盐法难住了,听说此疏极难,解大学士将此事交给了太子殿下。”老太监也不隐瞒,说八卦的口吻说着。 “解缙”朱瞻墉疑惑。 第14章 拦截解缙马车 文渊阁的疏奏,要呈递给朱棣看。 凡百姓请乞废除的奏本。 最是难拟。 因为此举,是要废除朝廷的旧制,稍有不慎,便会和皇帝的心意不和。 朱高炽皱着眉,这是他第一阅奏,自然要好好表现,可万一断错,不仅自己遭殃,还有天下的百姓。 中书舍人小声催促:“太子拟好了吗臣要送去奉天殿了。” 先前不是他治理天下,也没人教过。 朱高炽有些泄气地抬头,看向旁边的解缙:“解学士,何谓计口盐法” “计口盐法,乃洪武初年用的盐法,洪武末年取缔了,彼时殿下还是小世子,不知晓也是正常,臣便替殿下解惑一二吧。” 解缙放下豪笔:“计口盐法,便是朝廷贩给食盐,按百姓家中的人丁算,大口每月食盐一斤,小口半斤。” 大口是大人,小口指孩童。 也就是,大人每月给盐一斤,孩童每月给盐半斤,由朝廷贩售。 朱高炽有些不解:“既是取缔,何故又重新启用” “让百姓自行买盐,流通钱币过多,户部清算起来极为困难,不免有账目疏漏之事。”解缙说道。 朱高炽额头沁出细汗,看向旁边的中书舍人:“禀报父皇,容本宫再思虑几日。” …… 朱瞻墉从东宫出来。 直接出皇宫,来到新城侯的府上,瞧见张輗正躺在太师椅上,身前摆着许多果脯珍馐,一副要把侯府败光的二世祖模样。 见了朱瞻墉,张輗弹似地站起来:“殿下你这么快就来看我了” “我要去做一件大事,你敢不敢” “大兄出征前说,让殿下护佑着我,有什么不敢的,殿下你说要干什么”张輗一副要冲出去与人干架的模样。 “拦截解缙的马车。” 张輗是憨,但是不傻,解缙是天下第一大儒,文渊阁大学士,陛下身边的红人,最重要的是,解缙是文楼的侍讲先生。 张輗对先生天生有一种畏惧。 “殿下,你没事惹解先生干吗”张輗希望他打消这个念头。 “你不去,便将马车借给我。” 另一头,下了朝。 解缙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每日批阅二百多本疏奏,哪怕他勤勤恳恳,这也是一件颇令人神伤的事。 倏然,马车猛地一滞,车内东倒西歪,晃得身体前碰后撞。 险些甩出去。 “老爷,有人拦截马车。” 解缙撩开车帘,看见对面驾驶马车的张輗,心里不由大骂,荣国公克明可断,怎么生了这么个混账。 “抱歉抱歉,咱们不知是解先生的马车。”张輗摊开手,一副无辜的样子。 驾车的人是张輗。 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却是朱瞻墉。 只见,朱瞻墉走到解缙的马车前:“向皇爷爷请乞,让父王来京城当太子的人是解学士,为何又让父王批阅盐法的疏奏” “若准许取缔,户部的账目则无法清算,若不许,地方民怨载道,根本无法决断,这是要害我父王,我说的对吗” 解缙深深地看着朱瞻墉。 这个小子,来京城几月、整日逃学,如同换了个人般,据说前阵子,还画出了船图,射了武城侯的儿子。 今日敢来截他的马车,属实胆子不小。 要知道,拦截朝中大臣的马车,是大罪,若是庶民,轻则收押入狱,情节严重的,可流放远方。 “不错,疏奏的确是本官给太子殿下的。” “为何” 这就是朱瞻墉来这里的目的,他怀疑,解缙是不是倒戈支持朱高煦了,毕竟这是一件朱棣都很难断的事。 解缙不想回答,淡然道:“解某是奉行祖制的人。” 下一刻,朱瞻墉上了马车,让张輗把车夫拖走了,僻静的巷子中,只剩两辆马车。 “如今只剩我和解大人,可否告诉我缘由” 解缙面上迟疑,他是朝中少数拥护太子的,只要朱瞻墉不傻,便不会将他拖下水。 “告诉瞻墉殿下无妨,殿下可知都御史陈瑛” 解缙说得坦然:“下官的亲家胡广,有把柄在他手中。” 都察院的都御史,陈瑛 朱瞻墉听说过他。 陈瑛就是明朝的打假人,专门揭露官员的把柄,然后,役使他们替自己做事,或谋取好处。 朱瞻墉从马车上下来。 存义街,一座三进三出的奢华大府。 此府, 便是大明打假人,都御史陈瑛的府邸。 也是刚下值回来,陈瑛迈着闲庭信步,背负着手,进了奢华的府苑中。 管事提着小包裹,凑上前:“大人,驸马都尉胡观送来的,他希望,大人不要揭露强娶民女的罪行。” 陈瑛瞥了一眼干瘪的小包裹,有些生气:“退回去,当本官是何人明日,本官便递呈他的罪状。” 回到正堂,褪去绯袍,换上一身素色的常服,陈瑛轻抿了口茶:“查到解缙的把柄了吗” “解缙今日下值,在务功街被一辆马车拦住去路,是新城侯家张輗的马车,但车上下来的人,是朱瞻墉。”一个坐在正堂里的官员回应。 陈瑛笑道:“我让解缙给太子盐法的疏奏,若取缔,户部无法清算,若不取缔,百姓怨声载道,太子不能在京城站稳根基,朱瞻墉也只是被冷落的皇孙,传话给汉王,此事办好了。” 那官员抬头,推过来宝裹:“降平侯张信送来的白米。” “多少” “五百两。” “告诉他,明日本官不呈递他的疏奏了。” 次日大清早。 退了早朝后,这是朱棣单独召见的时间,陈瑛递上一本疏奏:“陛下,驸马胡观强娶民女,纳青楼女子为妾,这是奏本,陛下过目。” 朱棣眯着眼睛,接过疏奏,但他没有急于相信,而让命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将驸马胡观带来,希望听到不一样的声音。 面对朱棣一张严厉的脸,黄观哭哭啼啼:“请陛下…原谅!” 朱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咬着牙:“将他关押下狱!” 等黄观被带走,朱棣脸色缓和下来:“陈卿家这些年来,替朕揭露了不少奸臣啊。” 陈瑛微笑:“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 朱棣点头,目光向旁边的老太监投去,不悦说道:“太子观政的疏奏,还没送来吗” 第15章 新盐法!(求追读收藏) 这两日,朱高炽真是被那本奏本难住了。 微胖的身躯都瘦了两斤。 翻阅洪武留下来的、关于计口盐法的典籍,试图看看计口盐法的弊处,可高皇帝的过失和弊政,谁敢写 因此。 看到的,都是寥寥几笔,或者史官称颂的记载。 恍恍惚惚回到东宫,朱高炽面上似是陷入深思,连朱瞻墉怎样出现在身前,也没瞧见。 “瞻墉啊,父王今日无暇,你吃些糕点便回去吧。” 说着,轻叹一口气,把面前的锦盘推到朱瞻墉面前。 朱瞻墉是来告诉朱高炽,他被人坑了,朱棣还不知盐法的事,这本疏奏阅不阅,皇爷爷都不会高兴。 可朱高炽还不知他拦截解缙的马车,所以,朱瞻墉还需装出茫然的样子。 “父王有心事” 朱高炽似是觉得压在心里不舒服,于是点点头:“父王本是想,趁着观政的机会,替你皇爷爷分忧,如今一本疏奏,就难了三日……” 他长吁短叹时,奉天殿的老太监大步进来传:“太子殿下,陛下问那疏奏,何时送去奉天殿” 朱瞻墉把那本疏奏递过去:“这本疏奏,东宫不阅了。” 朱高炽楞了楞,震惊地看着这个胆子很大的儿子,不过现在想阅,也只是无能狂怒,阅奏不是打勾打叉,背后牵扯许多百姓。 听着朱瞻墉的话,老太监心里有些生气,但也算有了答复,转身回去禀报。 朱高炽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侧过头有些生气:“混账!怎能说出这样的话,完了,你皇爷爷定抽你的皮……” “子不教父之过,皇爷爷要教训我,会先教训谁” 朱高炽面上一紧,感觉后背发凉起来。 “咋办” “一会儿皇爷爷召父王,父王如实说便是。” 朱高炽轻叹一声:“你可知,计口盐法的难处” “儿臣当然知道。” “如今江南各府百姓的民怨很深。” “父王知晓,为何吗” 查遍典籍,也没找到原因,朱高煦茫然看着朱瞻墉,一副想听他接下来的话的模样。 朱瞻墉早就和老朱商量过了,言简清晰地说:“按户口卖盐,百姓吃不完,朝廷每月仍按家中人丁,强行给百姓卖盐,增加了百姓的负担,如同一种强制的赋税。” 朱高炽面上恍然大悟之状。 他是体恤民情的人,从北平府南下京城时,见了许多荒凉之地。 “难怪,难怪啊,难怪江南各地民怨如此深,百姓活不下去了啊。” “每月规定买固定数量,对百姓来说,是一种很大的负担。”朱瞻墉道:“计口盐法该废止了。” “可……可是户部的账目如何算” “儿臣想了一个办法,若是皇爷爷问起来,父王就这么说吧。” 朱高炽疑惑,听完后表情渐渐精彩起来,还不等他问朱瞻墉,奉天殿的老太监,又来传唤了: “太子,陛下召您去奉天殿。” 朱高炽整了整常服,跟着老太监来到奉天殿。 迈入殿门,便看见朱棣端坐在高位上,蹙着眉峰,这是来京城后,第二回在奉天殿见朱棣。 大殿中,还有都御史陈瑛。 “儿臣见过父皇!” 朱棣眯着眼睛,冷然问道:“朕听,观政三日,你便不想阅奏了” “父皇不知,松江府上的计口盐法疏奏,属实难断。”朱高炽一脸为难的样子。 “难在何处” “当初奉行计口盐法,是因为百姓多次买盐,小钱太多,户部难以核算,才改为如今的计口盐,按照人丁,每月按固定数目卖给百姓。” “可百姓未必能吃完,朝廷每月强卖,如同徭役,加重百姓负担。” 朱棣听完解释,虽然理解,但眉峰仍旧蹙着:“朝中每天,都有这样的事,天下难事,何止这一桩。” “儿臣已想到对策,只是想与父皇商议。”朱高炽抬头。 都御史陈瑛转头,这盐法,起初是他向朝廷提议,要让朝廷控制盐的贩卖,又要方便户部清算,当初想了许久。 因为朝廷当时没有办法,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 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他倒是想听,还有什么对策 “说来朕听听”朱棣声音压得很低,注意力全在朱高炽身上。 “儿臣想到的办法是,盐仍然由朝廷贩售,但来买盐的人,由百姓变成商人,贩给他们固定的数额,再由商人卖给百姓,百姓想买多少都是自由,买卖账目的核算,也从朝廷,转移到了商贾身上。” 这是朱瞻墉和老朱多次探讨的结果。 朱棣轻笑一声:“这不是,高皇帝早年奉行的开中” “是,恕儿臣未说完。” “高皇帝早年实行开中盐法,是让商人运输粮食,到边陲换取盐引,再运到各地贩售,但儿臣想,改一改,由用粮食换盐引,改为用银两换盐票,在各地设盐司,领票买盐。” 朱棣眸子微微一凝,粮食运到边陲,屯田时,边军吃不完,屯在仓库里也是腐烂,变成银两,就能收入国库,充盈国力。 心思回转,便知是善政。 朱高炽又补充:“此外,朝廷需立盐法,公候、宦官和文官大臣,不得向朝廷请乞盐引,朝廷也不得以盐引,折色为俸禄,发给官员。” 虽然不知目的是什么,但这是朱瞻墉让他说的。 这套盐法,从开中法,到明中期叶琪变法,再到清朝的票盐法、盐律,一步到位。 其实,开中法很好用,让商人运粮到边陲,当军饷,节省朝廷一大笔靡费。 但它被垄断了。 明中以后,公候甚至太监,都向皇帝要盐引,因此,需颁布这样的盐律。 陈瑛心头一颤,目光在朱高炽身上许久没移开,本想第一次观政,给朱高炽下马威,可是,眼下他也挑不出毛病来。 朱高炽缓缓抬起头:“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朱棣也不由心里震惊,从交易到律法全都考虑到了,他简直有点不太相信,是朱高炽想出来的,侧过头看向老太监:“去,将文渊阁的大学士,六部部堂全部召来,朕有要事与他们商议,等等,去一趟鸡鸣寺,把姚广孝也召来!” 第16章 试行 奉天殿, 被召集的官员仓促赶来,面色不安,姚广孝出现在大殿中,意味着要商议大事。 朱棣面色微沉,缓缓说道:“朕想改盐法。” 官员相视一眼。 盐法关乎天下百姓的利益,动辄引起民怨,改了几次也没有定论。 “不知陛下想如何改”一个性急的官员出来。 “盐仍由朝廷按固定数额卖给行商,行商再卖给百姓,如此一来,户部解决清算小钱的难处……百姓也可以灵活采买,你们不是说开中收粮太多那就改为收银…朝廷立律,不准请乞赏赐盐引,防微杜渐,诸卿如何”朱棣目光扫过。 在场的官员交换眼神。 这套盐法推行,解决了先前争论的问题,连律法也考虑周全,不知谁想出来的。 “臣以为可推行。”姚广孝斟酌后表态。 众大臣先后点头。 朱棣颔首笑道:“那就先在江南试行。” 朱高炽舒了一口气,积压三天的疏奏,终于有定论,等这套盐法推行下去,松江府的民怨自然迎刃而解。 陈瑛眼神涣散,一直在想谁和太子说的 回到府中。 陈瑛来不及换官服,便把心腹的御史和武城侯找来,说道:“太子把江南的民怨,平息了。” “这……这,陛下如何说” 心腹的御史微微张口,诧异的望着陈瑛。 “陛下如何说,已经不重要了,今日召文渊阁学士和六部,此事已成定局,本官只想知道,短短两日,可是有谁在暗助太子”陈瑛问。 宫里有人脉的武城侯摇头:“太子在东宫,只见过朱瞻基和朱瞻墉。” 陈瑛凝着眸子,沉吟片刻,喃喃自语:“朱瞻基,不是朱瞻基,朱瞻基每日能见陛下,能直言,不必通过太子,难道是朱瞻墉汉王离京时,提醒本官要防此人。” “我儿关在牢中,本侯不能南征,都是他的功劳。” 武城侯王聪喝了一口酒。 他关心道:“陈大人想如何做” ………… 朱瞻墉回到住所,张九准备好午膳,用度和平日相同,萝卜青菜鹅肉,只有张九和一个宫娥,贴身伺候,显得几分冷清。 刚才盐法的事,听得几人眸中异彩连连,尤其是叁肆伍。 叁:“先秦时,盐由百姓开采,自由运输贩卖,没有盐法可言,到了汉初也只是征盐税,汉章帝时,朝廷才煮盐贩盐,某未听说这样的盐法。” 一千年前当然没听过…… 伍:“此法推行起来如何” 叁和伍对此好奇。 朱瞻墉猜测,这两个家伙,也想在各自的朝代推行。 朱瞻墉:“想要推行,需有前提,那就是天下一统,皇权绝对稳固,若不然,只会令盐价节节攀升,最后百姓吃不起盐。” 叁:“某还是想试试。” 朱瞻墉:“自古变法,都没有好下场,让百姓得利,会被士大夫杀死,叁,你应当知道商鞅车裂吧” 他已经推测出来,叁在汉末,至少是身在汉章帝以后的朝代上线的。 叁:“多谢提醒。” 听到朱瞻墉的话,众人慎重起来。 朱瞻墉:“肆,你的买卖做的如何了” 肆的能力很有用,我要和他搞好关系。 肆:“在下招募了乡勇,购得几处田庄,粮食还未种出来,金子倒是花了大半。” 朱瞻墉:“实在不行,就抢其他士绅的吧。” 肆:“……” 估计他一个读书人,做不来这样的勾当。 向来多话的朱元璋,这次却一言不发。 …… 此刻,洪武二十八年。 奉天殿中, 龙椅上睡得很沉,两鬓有些斑白的朱元璋,英武的眉头轻微抖了抖,缓缓睁开眼睛。 涣散的眸子渐渐聚集神采,看向殿外的天色。 “咱睡了多久” 陛下,您刚合上眼,是不是睡糊涂了…… 老太监忙道:“陛下没多久,也就闭眼的功夫,燕王还跪在外头,要下雪了。” 朱元璋冷冷道:“让他跪着!” “允文殿下来了,说今晚想和陛下一起用膳。”说起朱元璋最宠溺的皇孙,老太监笑吟吟。 哪料,朱元璋却轻叹一口气:“让他回去吧,咱睡会儿,谁都别来打扰咱。” 朱元璋闭上眼睛。 却又睁开。 朱元璋转头嘱咐:“尚衣监的祈忠,给他赐一百两银子,他一人在宫外清苦,元宵节快到了,命人准备些糕点送他,就说,是咱赐给他的。” 祈二是尚衣监的大监,只是伺候过朱元璋更衣,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 还赐了名字,祈忠。 随后,就被打发出宫外去了。 老太监不敢怠慢:“奴婢这就去办。” 朱元璋点头,这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朱瞻墉用过膳,约张輗在宫里见,小老弟迟迟不来。 这是出事了 带着疑惑,朱瞻墉来到新城侯府,管事如见自家少爷般,把朱瞻墉请进去。 “我的兄弟张輗呢” 管事支支吾吾说:“在后院,小人这就去通报。” 这时,后院湖心亭中。 李枝露花姿玉貌,国色天香的容颜上始终平静。 “去做什么了你若不说,我便代兄长行家法。” “我不说。” “去拿家法棍来。” “你…你你,阿姊你不是最疼我的吗大兄又不在,就不要用家法棍了吧” 侍女很快在祠堂,取来一截漆皮光滑的棍子,娴熟地递到李枝露手上。 张輗想跑,可李枝露早已命人将他捆住,此刻,只能如待宰的肥羊,不停的扭动四肢和身躯,看起来有些滑稽和可怜。 管事走上前,躬身道:“小姐,瞻墉殿下来了。” 李枝露心思一转,放下棍子,反而命人松开张輗的绳子。 等张輗转身便跑了,她才看向管事:“跟去看看,少爷做什么。” 朱瞻墉享用着侯府的糕点,看见生龙活虎的张輗,便知道他无事了。 “殿下,我想去宫里与你汇合,可我被阿姊抓住了。”张輗极力解释爽约的原因。 你真讲信用,这京城里,讲信用的人最难找了,尤其是朱瞻墉刚来京城,谁都不认识。 “你知道解缙的府邸吗” “找那老头干嘛” 张輗刚想坐下,却浑身一僵,他实在不想再见解缙了。 朱瞻墉却道:“上一次,咱们撞了解公的马车,有事匆匆离去,如今闲下来,不去登门道歉,那还是学生吗” 张輗听完也觉得有道理。 “解缙的府邸…我当然知道。” 解缙的府邸在善政坊大街的西边,地段只能算京城三环,还算繁华。 也是三进三出的府邸。 叩门, “我家老爷不在府中。”门厮向张輗陪笑。 张輗很生气,觉得在朱瞻墉面前落了面子,但京城,他的确是个人憎鬼嫌的家伙。 朱瞻墉却道:“再去一次,说朱瞻墉来了。” 很快,门厮把门打开,笑吟吟:“我家老爷有请。” 按照往日的脾气,张輗是要踹门表示不满的,可门敞开,瞧见解缙已恭候在院中,他就不敢了。 不管朱瞻墉在朝中,受不受待见,都是皇孙。 这都是该尽的礼数。 来到正堂,等下人端过茶水,解缙想确认:“今日,太子在奉天殿议盐法,是殿下的主意” 太子刚来京城,根本没有大臣支持他,除了朱瞻墉,他想不到别人。 解缙是朝中,为数不多坚定拥护父王的官员……朱瞻墉很坦诚:“本殿和父王商议过此事。” 解缙看了朱瞻墉许久,竟然真的是朱瞻墉想出来的。 第17章 朝中局势(求追读求收藏) 解缙表情略微一滞,低头喝起茶来,心里却可惜朱瞻墉不是嫡长,因为朱瞻基那家伙眼里只有蛐蛐。 朱瞻墉还不知结局:“皇爷爷意下如何” “先在江南十府,试行一年,以观后效。”解缙说道。 这就稳了,任何制度,都不是十全十美,都会随着时间流逝、社会变迁,而出现瑕疵。 见解缙一点都不热情,朱瞻墉说道:“那日我不晓事,冲撞解公的马车,今日上门赔罪。” “啊,对,解公一定要原谅我啊……我们还是个孩子呀。”张輗也一副改过自新的样子,跟着道歉。 解缙不相信煮熟的饭,能返生,不咸不淡说:“天色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宫吧。” 这是赶人啊。 朱瞻墉却没要走的意思,他来还有一件事,想问问大明打假人的事,这厮手里捏着罪证,还是和二皇叔一路的。 “解公,为何不禀报陈瑛的事” 解缙端着一杯香茗,细细嗅了许久:“你知道陈瑛吗当年便是陈瑛,在朝中充当耳目,给陛下暗中传递消息。” “陛下登基后,陈瑛又抓了很多靖难的反贼,廖升,盛庸,耿炳文和王良这些人,都是陈瑛处死的。” “陈瑛揭举的官员,俱都有罪,至今为止,未有一人例外。” 这就是恐怖之处。 但凡揭举的,都是真的,虽然心思不善,却也没抓过无罪的官员,你只能说他有纰漏,却不能说失职。 而他拥护朱高煦。 朱瞻墉想除掉他。 朱瞻墉问:“解公,胡广犯了何事” 解缙摇摇头,没告诉他。 从解府出来。 走了离大门一段距离,朱瞻墉忽然问:“皇太爷爷,您当年为何也要用此人” 壹:“有些才能,在这种人身上才有。” 壹:“陈瑛早年,被咱任命为山东按察使,没做过不法的事,咱刚查过,否则,不会容忍他。” 朱瞻墉道:“此人在靖难中立过大功,难怪皇爷爷信任他。” 壹:“瞻墉啊,你错了,老四是个猜疑很深的人,未必信任他,只是有些事,需要一把锋利的刀子罢了。” 叁:“这便是兔不死,狗不烹的道理。” 貳:“功劳越大,罪过便越大,此人,定会死的很惨。” 貳不知经历过什么悲惨的事,此刻信誓旦旦。 朱瞻墉道轻叹一声:“只怕皇爷爷没烹他,他先把我烹了,瞻基兄长受皇爷爷庇护,父王是太子,唯独我是软柿子。” 壹:“你想除掉陈瑛” 朱瞻墉道:“自然。” 壹:“嗯。” 朱元璋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想除掉便除掉吧。 朱瞻墉注意到,陆不在线,这家伙简直是群里加的僵尸好友。 吐槽几句,朱瞻墉收敛心神,坐上张輗的马车。 张輗上车后,嘴里嚼着一根肉干,又递过来一根。 朱瞻墉问:“胡广有儿子吗” “大哥想知道胡广的事我跟胡穜很熟的。” “胡穜是谁” “胡广老头的儿子。” “有一次,胡穜被他爹赶出家门,还是我给他送饭。” “带我去见他。” “噢” 张輗派车夫去通报,约在夹道大街见面,朱瞻墉正奇怪,却见巷口和巷尾都围满了家丁,为首是粉面公子。 粉面公子见了张輗,如同遇上了几世不见的仇人:“张輗,你这混账!还敢来找我” 张輗嘴里嚼着肉干,前后看了眼水泄不通的家丁,心说胡穜下了血本。 他把肉干拔出来,大喊:“我叫张輗,我大兄是张辅!有人要揍我!” 大街两旁的屋舍,门打开,有人拿着菜刀,有人拿着木棍,有人拖着锄头,他们面上俱是死寂,宛如听从指令的木头。 朱瞻墉听到老朱说小心些,这些人,都杀过人。 彪形大汉们凶面恶煞,明明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地走过来,胡穜就快要吓出尿来。 张輗把肉干放回嘴里,对朱瞻墉道:“他们都是我大兄的弟兄,靖难后,或病或残,不能再从军,我大兄给他们找了个住处,殿下想问什么就问吧。” 朱瞻墉看着吓懵的胡穜,然后蹲下来。 ……… 此刻,陈府。 陈瑛穿戴好官服,却看见管事匆忙从外头跑进来,生怕晚了一步:“老爷,兵部主事李贞送来的。” 打开锦盒, 里头躺着温润洁白的羊脂玉。 陈瑛皱着眉头,从袖口里掏出一本疏奏,放进火盆烧了,才坐上轿子入宫。 “告诉他,不要再被本官拿住把柄,下次送黄米也无用。” 来到奉天殿。 陈瑛见到朱棣,恭敬地递上一本疏奏:“陛下,刑部给事中丁钰,诬告乡民祭神,为聚众谋反,以此好大喜功,这是今日奏本,请陛下过目。” 朱棣翻开疏奏,赞许道:“陈卿家真是朕的肱骨心腹。” “陛下谬赞,臣子和君王同舟共济,百姓懂得廉洁和耻辱,天下才会更加昌盛。” 朱棣点头赞同:“陈卿家能明白,是天下大幸啊!” 陈瑛迟疑片刻:“臣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禀报” “说!” “瞻墉殿下今日没去文楼,又出宫了,臣的人,在新城侯府看见殿下。” 朱棣皱着眉头。 皇孙不能轻易出宫,这小子从京城来就不断出宫,三天两日听文楼侍讲弹劾。 陈瑛继续:“据说瞻墉殿下和张輗,拦截解缙的马车。” 陛下不会处死自己的孙子,但能令陛下疏远朱瞻墉,总而言之,陛下还是更喜欢朱高煦。 “臣以为,殿下做不出这样的事,应当是张輗撺掇怂恿。” 朱棣眯着眼睛:“朕知晓了,做好你的事吧。” “臣定不负望,揭举朝中更多奸臣!”陈瑛面色沉吟,举芴躬身,缓缓地退了出去。 “朱瞻墉真的不在宫里吗” 朱棣面色阴沉,他通常不会带上姓氏,若唤姓氏,表明心里和那人的关系疏远了。 老太监也不知道,片刻后才跑回来:“回禀陛下,确实出宫了。” 第18章 人齐了 张輗刚揍完胡穜,眨了眨眼睛,转过头,怔怔地望着,不知何时到来的大批锦衣卫。 下一刻。 锦衣卫要将张輗带走,张輗反抗。 朱瞻墉认出领头的老太监:“是皇爷爷下的旨吗” 那老太监显然听过,宫里大监全部下南洋,是朱瞻墉的手笔,不敢怠慢。 “都御史禀报……殿下和张輗拦截了解缙的马车……” 朱瞻墉恢复出宫前的样子:“把张輗抓走吧!” 陈瑛想他死,他也想让陈瑛死,看谁厉害吧。 张輗楞了楞,以为听错了,可旋即,又朝擒他的锦衣卫,乖顺伸出双手:“愣着干什么,拷走吧。” 那些军士相互看了一眼,他们虽杀过人,可并不蠢,与锦衣卫对抗,那便是给张辅找麻烦。 很快,他们当中便有人去新城侯府通报。 “小姐小姐,二少爷被人抓走了。” 窗棂之下,素白宫裙的身影,李枝露只是问:“抓走他的,是五城兵马司,还是巡检司” “是……是锦衣卫。” “瞻墉殿下呢” “他被召回宫里了……还是他让锦衣卫抓少爷,小姐,要不要给侯爷修一封书信” “兄长在安南统兵,需竭心尽力,此事不要告诉姨娘和府里的下人,免得她们擅自修书。” “可…可少爷他” “不必理会,兄长尚在安南为朝廷尽力,陛下不会将他如何。” 声音轻柔,也很平静,李枝露面上始终透着有些清冷的恬静。 ………… 华盖殿。 朱瞻墉进入大殿,忐忑抬头,便看见朱棣在一堆疏奏中,似乎听见了动静,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炯炯有神。 他乖乖低头认错:“孙臣见过皇爷爷。” “朕听说,你和张輗那小子,拦截了解卿家的马车”朱棣目光咄咄逼人,声如洪钟。 “孙臣想问解公一些事。” 朱棣好奇,旋即淡淡地问:“问什么!” “解公为何将松江府盐法的疏奏,给父王。” “问出什么了” “解公受陈瑛的胁迫,将江南民怨的奏本,交给父王观政。” 朱棣眸子出现短暂的空洞,仿佛信息太多正在洞察辨别,眸子怔怔出神。 可下一刻, “朕还听,你与张輗将胡学士的儿子,揍得不成人型。” “是张輗揍的……” 朱棣目光严厉看过来,仿佛知道更多消息。 朱瞻墉硬着头皮:“孙臣也动了手……胡穆喝醉酒,把斧头藏在胸口,在闹市砍伤了百姓,陈瑛收了银两,才不弹劾此事。” 朱棣瞳孔开始凝聚。 都察院是皇帝的耳目,如果以此来敛财,耳目就会失去作用,他没想到陈瑛竟能做成生意。 现在,他已经没心思责问朱瞻墉出宫的事了。 “滚出去,若再不去文楼,朕便亲自鞭你!” 皇爷爷大半生都在军伍,说话总是喊打喊杀的,当然,他这么说自然是真的生气了。 朱棣面色阴沉,召来纪纲,吩咐几句,后者立即去办。 一个时辰后。 纪纲略带喜色回来:“胡穆在闹市中持斧,被押入牢中,只关了半日便放出来了,殿下所言属实。” 朱棣脸色愈发深沉。 陈瑛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听到朱棣召他,就急匆匆来见了。 “臣见过陛下!” “朕当年给了你许多钱银,你现在,还做那些勾当吗” 朱棣坐在御座上,声音像老朋友般,嘘寒问暖。 陈瑛背后透着一股凉意,他恐惧地抬头,望着正在与他对视的朱棣。 ………… 从奉天殿出来。 朱瞻墉和陈瑛错身走过,只是后者是要进大殿,其实,倒谈不上厌恶陈瑛,只是既然是帮二叔的。 那就没办法了。 只需向皇爷爷禀报,剩下的,皇爷爷自然会顺藤摸瓜。 嗯陆这家伙上线了,朱瞻墉愕然发现,这厮上来就说个不停。 陆:“难得呀,今日诸位都在,鄙人每次上线,所见俱都是屋顶房梁,金黄色的帐慢……” 当然……我在睡觉。 陆的语气透着震惊:“鄙人有件事请教,你们帐慢不用白帐吗,如此绚丽的染料,是如何制得的…好雄伟的宫殿,这样的宫殿出自何人之手……” 僵尸好友终于开口了。 这家伙,似乎是个话痨。 气氛渐渐陷入沉寂,仿佛忽然加入群的人,喋喋不休,但却无人搭理他,陷入一個人的独角戏。 他们来自不同的朝代,对大明感到震惊也正常,时间慢慢过去,就熟悉了。 不过, 身为管理员的朱瞻墉,还是要站出来:“你是,陆” 陆:“什么陆” 朱瞻墉道:“我们排了顺序,壹貳叁肆伍陆,以开口的先后为序,你没来,所以,排在最后了。” 陆:“鄙人身有要事,披星戴月赶路……来时,你在睡觉,恳请诸位见谅。” 陆的认错态度诚恳,顿时获得大家好感。 老朱道出时间的奥秘。 壹:“咱在这里十几日,醒来,不过是眯眼的功夫,你大可放心。” 叁:“陆未察觉吗” 陆:“没察觉啊。” 朱瞻墉忽然有些好奇:“陆,你是如何看时辰的” 陆:“用圭表,也观天色。” 陆这家伙,不会是在春秋战国时上线的吧…… ………… 战国,公元前334年。 一片荒凉的黄沙野外。 鲜见人迹,即便有屋子,也只是低矮的茅舍,偶尔间,遇到被兵灾逼迫,流窜于七国的百姓。 马车上。 一個俊朗的男子,生衣宽袖,像是贵族风范的士族,诧异撩起车帘:“鄙人在马车睡了多久了” 护送马车的食客们,左右相视一眼,他们身下没有马鞍,而是靠腿夹住马腹,双手牵着缰绳。 一個腰佩长剑,穿着儒衫的舍人上前:“先生,您刚上马车。” 那被唤做先生的人,感慨许久,倏然望着眼前无尽的戈壁,问道:“此地离赵国还有多远” …………… 朱瞻墉收敛回心神。 突然想起,新城侯出征前,请托他好生护佑张輗。 来到锦衣卫诏狱, 见到张輗时,这家伙正嚼着肉干,眼睛不时往门口望去,那不紧不慢的神色,像是来度假的。 熟练的让人心疼…… “没挨揍吧” “啊,殿下。” 黑暗中,张輗瞧见朱瞻墉,有些得意:“我来过,他们都认识我,那陈瑛搞定了吗” 开始还不知,朱瞻墉想做什么,可想到朱瞻墉不会害他,就乖乖地跟来了。 这时,有锦衣卫走上来,有些不耐烦的催促: “张輗,你可以走了。” 第19章 加碘雪花盐问世! 张輗却不愿意出来。 按他的逻辑,有人报官抓他,自己不能白关,那报官的人,是要被抓进来的。 “我不出去。” 他就这样嚼着肉干。 那锦衣卫面露难色,求助式地看向朱瞻墉。 朱瞻墉给张輗使了眼神:“事情办完了,我送你回府,见你阿姊。” 张輗掏出最后一根肉干: “殿下,陈瑛报官抓我们那个老家伙……等我大兄回来,我就放火烧了他的马车。” 朱瞻墉来时,锦衣卫已经查抄陈瑛的府邸,如何处置不知道,但被锦衣卫盯上,多半是没命了。 回到新城侯府。 朱瞻墉进入前院,瞧见了亭榭中,一身白裙的姣好女子,天香国色,戴着雪亮剔透的发簪,清冽温婉。 上次见过,却没说过几句话。 张輗则跟在朱瞻墉身后,畏畏缩缩的样子。 “不知舍弟犯了何事,他定然不会告诉我,瞻墉殿下,可否告诉小女”李枝露问。 看她眸中关切,朱瞻墉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一遍。 李枝露精致的眉梢挑了挑,看向朱瞻墉:“张輗是如何出来的” “自然是皇爷爷赦免的,陈瑛已经入狱,锦衣卫兴许已将他的府邸抄了,这几日,京城有些乱,李姑娘别出门逛庙会。”悄无声息间,朱瞻墉送出自己的关怀。 李枝露却是自动忽略后面的话,只听了前半截。 陈瑛,位极人臣,深受陛下的宠信,难以想象,这样稳固的重臣竟锒铛入狱,她抬起眸子,凝视着朱瞻墉。 这是两人第一次发生深层次的互动。 朱瞻墉凝视着她的眸子:“是我揭举的。” 李枝露一边看着朱瞻墉,一边消化惊天的消息。 她面露恍然之色:“多谢殿下,将舍弟送回。” 朱瞻墉还想和李枝露再交流下,只不过,此刻是李枝露未出阁的女子不能久留,他还是有分寸的。 主动告辞离开。 老朱对朱瞻墉的婚事很上心,妻子贤惠温婉,贤良内助,丈夫才能建立功业。 老朱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壹:“不是乱世,却也有这样从容恬静的奇女子,咱的眼光不会有错,此女,将来适合做你的正妃。” 朱瞻墉:“皇太爷爷,孙儿在京城,还未立稳脚跟。” 壹:“徐氏,便是咱许给老四,如今,你看如何” 叁:“长得这美人胚子的容颜,与貂蝉相比,也不逊色。” 伍:“姿色确实出众。” 伍说不出什么好话,但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肆:“在下也同意这门婚事。” 貳不说话。 这榆木脑袋似乎不会说什么肉麻的话。 陆话痨模式打开:“一睹美人芳容,真是赏心悦目,若是鄙人,定要将她纳入正室……这等美人,最易被诗文才气折服,若想得到她的芳心……” 陆仿佛深谙此道,已开始教朱瞻墉追求了。 朱元璋显得很认真。 壹:“咱看看这女娃的生辰。” 朱瞻墉:“行吧……” 老朱没回应,显然已经下线回到洪武朝。 你们这群干啥啥不行,这群吃瓜第一名的网友……朱瞻墉吐槽一句,心里却在想着,行洞房之时,不会被这群老蛇皮围观吧。 不行,我要想个办法。 朱瞻墉试图转移这群八卦网友的注意: “肆,你现在还缺钱吗” 肆:“惭愧惭愧,在下还缺银两。” 朱瞻墉:“我有一个主意。” 肆:“什么” 其他人虽然潜水,却俱都认真起来。 朱瞻墉道:“朝廷在江南推行盐法,许多盐商日进斗金,盐乃百姓必须之物,可赚许多银两。” 肆:“你想说什么” 肆果然除了造物,其他一窍不通,这在明末很难活下去,若是肆死了,我就会失去天工造物。 朱瞻墉:“创建一个商号,交给你。” 商号卖什么 朱瞻墉先想到盐,朝廷改盐法后,这是笔大生意,明朝许多士绅贩盐崛起。 但拥有天工造物,雪花盐太简单,他决定搓个加碘雪花盐! 百姓中,有许多幼儿生出来就智力低下,远远不如正常人,不能干农活,这就是缺碘的缘故。 朱瞻墉让老朱去弄海带。 老朱听闻世上还有这种盐,震惊不已,当即二话不说,给朱瞻墉寄过来。 还是那个暗号,皇天诰命,朱瞻墉在宫外得到几千斤海带。 凑齐一口大锅,许多草木灰,柴火,活碳,以及一缸带着泥沙的井盐水。 一切准备好。 朱瞻墉:“肆,我要提取你的【天工造物】了。” 肆:“在下准备好了。” 几人都很震惊,翘首以待,从未听闻世上有能防痴病的盐,就算是精通炼制的肆,也期待朱瞻墉的成果。 提取【天工造物】! 熟悉的感觉,手搓原子弹的自信回到身上。 朱瞻墉开始动手,朝廷制盐,直接熬煮,让盐从水里稀出来,凝结成盐晶。 但这种方法制出来的盐,卤苦味很重,百姓不爱吃。 因为这种方法,是池水种盐,等到南风大起,一夜之间结成盐晶,扫起即可食用,种盐的人便将这种盐晶交给官府。 没去掉卤苦味。 此外,还需将干海带撕碎,加酒干烧提取海带灰,再提取碘。 不过,一個人自然忙不过来,所以把张輗叫来宫里当使唤。 朱瞻墉收回心神。 看向一旁的张九,吩咐道:“将这些木灰倒进缸里,张輗你负责搅动,万不可让它们结块,柴火太小,再烧高一些。” 虽然从未做过。 此刻,朱瞻墉却宛若娴熟地做了千百遍的老匠人,有条不紊的吩咐小工。 张輗眨了眨眼睛,好家伙,见过烧水的,没看见烧泥灰水的。 “殿下,烧这做甚” “少说话,多做事,你看张九就没问本皇孙,你这样,今后如何能跟本皇孙做大事。”朱瞻墉怕他坏事,无情训斥小老弟。 “噢”张輗乖乖地干活去了。 待到大锅中的水渐渐煮沸,纱布滤掉草木灰,张輗倒出一泓滚滚冒烟的浑水,张九再用早已备好的活碳滤过几次。 张輗再倒回锅中。 朱瞻墉吩咐张九:“小火小火,再小点。” 足足花费一个时辰,水才被煮干,盐渐渐析出。 雪白的盐晶,颜色纯净,不似朝廷那些盐霜,盐中夹带有黄色或者青色。 于是,加碘雪花盐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能防不聪明的盐! 最急切的,便是肆。 肆:“如何如何” 朱瞻墉尝了尝,能感觉出来成了,尝不出来苦味,草木灰果真能除去盐中的卤苦味。 虽然还有一点苦,但已经被咸味盖住,尝不出来了,百姓尚且吃不饱饭,又岂会在乎这点点苦味。 切了一块藕,撒上新制出来的盐,蓝色。 朱元璋口干舌燥,此刻正等着朱瞻墉回答。 肆:“瞻墉你怎不说话告诉在下,成了吗!” ………… ps:抱歉哈,改稿改到现在,绝对不是在过双十一,双十一只想要大家的追读和推荐票,求满足鸭 第20章 弄盐票 朱瞻墉想告诉肆。 可他觉得。 肆未必能听懂其中的微妙反应,于是认真地想了想,便告诉肆:“关键之处,在于加入其中的草灰。” 肆:“草灰…草灰……” 于是,肆下线了。 朱瞻墉也收敛心神。 加碘雪花盐弄出来,若它的功效传世,会引起轰动吧!可如何获得盐票 朝廷改了盐法,商贾不能自己制盐,要先将粮食运到边陲,盐司再兑换盐票,用票换盐,或者直接用银两,在盐司购买盐票。 用银两买,自然最方便,所以新盐法刚出来,京城盐司的盐票便被士绅买空了,只剩下第一条。 可如何获取粮食 他并没有粮食,让老朱寄过来只怕都要发芽了。 朱瞻墉想了想,目光落到了张輗身上。 张輗也注意到朱瞻墉的目光,顿时跑过来。 “殿下,有事啊只要不是叫我烧了我家宅子…不,就算烧了,我不会迟疑的。” 朱瞻墉救了他的侄儿,张輗很讲义气。 “侯府有屯粮吗” “有呀,我大兄在京郊有三座大粮仓,里头放着府上佃户年年收上来的大米和谷黍。”张輗很实诚,全部交代出来。 新城侯食禄两千石,加上皇帝赐给张家的几千顷田庄,年年收上来的粮食,囤积在粮仓里,是京城一流大户豪绅。 “我想借侯府一点点粮。” “凭我和殿下的关系,何须说一个借字,我送殿下,不过,一点点是多少” “一万石!” “殿下,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朱瞻墉命张九关上院门。 等张輗从院里出来时,满面不情愿,鬼鬼祟祟地模样出了宫,往京郊自家的粮仓而去。 朱瞻墉再见到他时,已有二十余辆大粮车,排列在长安大街上,长安大街虽常年有商队往来,这粮队,百姓依然觉得震撼。 张輗却很紧张:“殿下,快!不然被阿姊截住就不好了。” 朱瞻墉也想快,粮倒是有了,可谁来押运这些粮车 朱瞻墉不可能去,张輗也不可能离京,如此大一票,需要信得过且能办事的人,押运起来也会很棘手,他想起一个人。 老太监祈忠,听完朱瞻墉的吩咐,他受高皇帝旨意,就是给眼前的公子当家奴,笑吟吟道:“老奴去了。” ……… 新城侯府。 管事今日去粮仓,却发现粮池中,只剩几块压顶的石头,满满当当的粮仓全被抢空了。 天啊! 遭贼了! 看守的几个护卫,还被人绑了起来,似是怕通风报信。 “放开我,哼!我大兄的粮还不是我爹的!再说,你们抓贼抓我干嘛”张輗大叫。 管事一副我信你个鬼的样子,急忙来到后院。 “小姐,侯府的粮仓遭人劫了。”管事躬身,匀了一口气。 此刻,李枝露正在窗棂下看书,娴静端坐着,花软玉柔。 “谁敢在京城如此” 管事低头不说话。 李枝露似是意识到什么,姣好玉容上,轻叹一口气: “劫去了多少” “一…一万石!”管事说道。 “阿姊,你先听我说呀……我只是借给别人了,朝廷更变盐法,据说……据说贩盐的人都会成为大盐商,一万石算什么,反正爹的银两也是我的,若是亏了,我又不怪大兄。”张輗终于挣脱开几个下人。 李枝露心知自己这个兄弟滑头难训,反问:“江南盐商多,盐的买卖岂会这般好做” 张輗从怀里掏出玉瓷小瓶,放在案几上。 听说里头是盐,李枝露伸出手指,倒上一些,浅尝零丁盐末,眸子中顿时异彩连连。 与精盐截然不同的味道。 “借粮的人,可是瞻墉殿下” 就见黑影一闪,张輗嗖地冲到墙根下,双手一扒,灵巧地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管事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小姐,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要不回来了,要不回来了啊,呜呜呜……” 少爷交友不慎啊,朱瞻墉肯定不会还了,一万石粮,就是五千两,天啊…… 李枝露凝眸,味道似乎远胜于青盐,她拿起牡丹花蕊的瓷瓶。 却道: “一万石虽多,也未见得会亏损,瞻墉殿下是个重承诺的人,且先修一封书信,给我兄长吧。” 管事抹干眼泪:“小姐,你不是说侯爷在领兵……” “兄长是聪慧的人,家中若无信捎去,反而是有事。” 李枝露伸出纤纤素手,手执瓷瓶,想起朱瞻墉画船图,心中满满的惊讶。 ………… 朱瞻墉想帮肆,肆不会做买卖,所以想帮他创个商号。 同时,他也想确认一件事,商号能否延续到明末,交到肆手中,眼下,只等老太监押粮回来了。 几天过去了,张輗愁着脸:“殿下,他不会跑路了吧” 没出息,虽然见老太监的次数不多,可朱瞻墉感觉,他是值得信任的人。 朱瞻墉拍拍他肩膀:“放心放心。” “殿下见我几十次,见他才一次,你都没这么信任我,怎就知道,此人信得过”张輗怕被张辅打死。 你竟然知道…… 不过,朱瞻墉也能理解。 一万石粮,换成银两就是四五千两。 这么多的银子。 侯府家底都掏了个半空,朱瞻墉给他出主意,要是张辅回来,此事还未办成,就来宫里当羽林卫,苦是苦了点,起码小命还在。 说话间,隔着老远便听见张九咋咋呼呼的声音,他笑了笑:“殿下,那掌柜回来了。” …… 里仁街,挂着字号的布坊。 老太监祈忠翘首以盼。 除了朱元璋,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近的人了,虽只见过朱瞻墉一次,却宛若伺候他长大的管家。 瞧见马车来,老太监急忙迎上去,将朱瞻墉扶下马车,从怀里掏出一张工整的票子。 “殿下,这是盐票。” “辛苦祈公公跑一趟。” “殿下折煞老奴了。”祈公公半躬着身子,宛若在宫里时一般。 张輗没听两人的话,抢过盐票,左看看右看看,又在日光下看看,转过头:“殿下,真没问题吗” 有个屁问题,这年头谁敢仿造盐票,再说还有盐司的青色官印,不想活了。 不过,见证奇迹的时候就要到了,商号能不能传到肆手中,他也有点激动。 朱瞻墉把盐票拿过来:“这个朝代,还没人敢用假盐票。” 他也想看看盐票长啥样。 跟宝钞差不多的质地,盖着一个红印和一个青印,分别是官府和盐司的,需到地方兑换才行。 不过,这确实太快了,让人感觉到有点不真实。 祈公公看向朱瞻墉,恭敬地问:“殿下,接下来如何” ………… ps:早上好鸭,今天要竞争试水的推荐位了,求大家追读和收藏鸭 第21章 商号 朱瞻墉把盐票还给祈忠。 又把从老朱那里继承来的几吨海带也交给他,并教他提炼加碘雪花盐的方法。 加碘雪花盐问世,定然轰动京城,只怕谁也不知世上还有能防智障的盐。 当然,大明叫痴症。 其实,百姓未必能尝出来,但是他们能看懂,莲藕变蓝,一般的盐可不会让莲藕变蓝。 朱瞻墉决定,创建一家商号,名为祈记,让祈忠换取朝廷的盐,再加碘后贩售。 “老奴尽快去办。” 几天过后,加碘雪花盐招牌挂起。 宣称能防治瘿病和傻病。 百姓好奇围拢过来,惊讶于外观,雪白细腻,颗粒宛若雪花,比结块的青盐好上许多,再看见掌柜撒上盐将莲藕变成蓝色。 啧啧称奇! 一时之间,京城的莲藕卖的很快,许多百姓拿自家盐撒在莲藕上,却发现没变色,这是不能防治瘿的征兆。 这個时代还没科技与狠活的想法。 百姓看见加碘雪花盐,便知道是好東西,也许是被瘿病支配的恐惧,于是成为蜂拥而至的现象,尤其在上流士绅之间。 今日上朝,解缙怀里揣了包盐,等百官退去,双手呈上:“臣想请陛下,看看这盐。” 他从怀里拿出莲藕,掰成两断,撒上盐后藕肉变成蓝色。 朱棣眉头紧锁,今日有几人提起,可忙于朝政没理会。 坊间多吃青盐,粗大杂物也多,混有其他颜色,有股特殊的臭味,看到解缙手里精细的盐,下意识认为是好盐。 可却见莲藕变了颜色,朱棣皱了皱眉:“这是,有毒” “不是,陛下这是精盐,还不是一般的精盐,是加碘雪花盐!” “加碘……雪花盐” 不论是哪一个字,朱棣都不理解。 “对,听说能防治瘿病,还有傻病,如今京城的士绅官宦,都改吃这种盐了。”解缙双手呈上。 朱棣眸子入神,瘿病那是令人脖子大如茶壶的病,尤其是在北平府,不知是什么缘故,总言之能令人闻之变色。 加碘……雪花盐 第一次听到世上还有能防治瘿病的盐。 朱棣拿起盐包仔细看了看,面上也掩盖不住心中的震撼,沉声道:“此物出自谁人之手” “是京城的一个盐商。”解缙回答。 ………… 此刻。 手搓加碘雪花盐的朱瞻墉,还在为商号的事,正积极的动脑筋。 他能从肆身上抽取能力,不论是交易也好,真诚替肆着想也罢,你不掏心掏肺待人,别人也不会掏心掏肺对你,他想帮肆。 老朱也是赞成的。 加碘雪花盐在京城卖出,商号初步建立,接下来,便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如果商号在明末还在,他就能给祈忠下密令,将商号交给肆。 就像老朱给他寄东西。 朱瞻墉:“肆,听说过江南的祈记商号吗” 肆:“在下从未听闻,不过,加碘雪花盐……倒是传下来了。” 没听说过,说明商号可能没了,或许中间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毕竟,明初和明末,相隔近两百多年。 肆觉察到朱瞻墉在帮他,语气过意不去。 肆:“不打紧不打紧,在下虽然急缺银两,再赚便是了。” 叁:“某有些家财,不知你还缺多少钱” 嗓音温润似长者的叁,乐于助人,这次,肆却婉拒了他的好意,朱瞻墉觉得,肆估计猜到叁所在的朝代,只是没揭穿。 汉末的五铢钱,在明末无法流通。 朱瞻墉轻叹一口气,肆让他提取,作为交换,他帮肆也是应该的,虽然没有成功,但让众人看到朱瞻墉真挚替他们着想。 朱瞻墉收敛心神,此刻他坐在马车上。 张輗脸上纠结,左手手指又不自觉牵着右手:“阿姊那,少爷怎么说……” “她惩罚你”朱瞻墉问。 “也不是,她给我大兄写了一封书信……我怕,我大兄回来,银子都赔光了,不认我这个兄弟了。”张輗叹了口气。 你大兄真是混账,为了区区五千两,就不认你这个儿子!若是我,早就不认了。 朱瞻墉安慰道:“无妨,一定会赚钱的。” “殿下……你大兄对你如何”张輗显然不想再聊张辅,抬头就换了个话题。 “瞻基皇兄啊……” 说起朱瞻基,此刻还不知在哪里找最厉害的蛐蛐呢,朱瞻墉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不说他了,你先回府,等过几日,盐卖完了,本殿在派人将银两送到侯府。” “噢” 倏然,马车停了下来,张輗撩开车帘子,瞧见迎面有一辆马车,大叫道:“大胆!见了本少爷的马车,还不乖乖让路!” 对面的马车不为所动。 张輗的车夫似乎认得对面的车夫,脸色有些变了,弱弱道:“少爷……是武城侯。” “啊,是叔父啊,你怎不早说…快…快让开!” 朱瞻墉透过车帘瞥一眼。 就是那个与陈瑛厮混的武城侯,射了他的儿子王煦,这家伙却一直沉住气,老朱说不说话的敌人最可怕。 马车匆匆一瞥而过,送张輗回到府上,加碘雪花盐只怕还要卖几天。 朱瞻墉也回到宫里。 不过,遇到武城侯令他想起陈瑛,自关入大牢,就再也没有陈瑛的消息,他当然希望朝廷能处死陈瑛,这样在京城的脚跟就更稳了。 ………… 次日早朝,奉天殿。 朱棣看完陈瑛认罪的血书和账目,面上不时浮现愠怒之色,由衷感慨: “真是聪明啊!这份状书,是都御史陈瑛的罪状,与收受的银两,竟连驸马都尉胡观也在其中,你们谁想看看吧” 大殿气氛骤然沉默。 老太监托着锦盘,将认状书和账目端下去,百官无人敢接,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学习的榜样。 朱棣眯着眼睛,沉声道:“朕念及陈瑛的功绩,不牵连他九族,只诛他一人!抄没家财,家眷皆流放辽东,如今都御史空缺,诸卿可有人选” 大臣面面相觑。 沉默了许久。 工部尚书黄福举荐道:“都察院本部,刘观,熟知律令,善长把握刑律尺度,都察院的大事都有他处置,臣窃以为,他可胜任!” “臣举荐,都察院本部吴中,臣听此人治任苏州时,有权势家族的子弟贿赂,吴中反而将那人问罪入狱,此人清直,可胜任!”解缙举着芴牌,反驳道。 朱棣微微皱着眉头:“众卿以为呢” 大臣们相视一眼。 他们都各自站队了,也就是太子党和汉王党,都御史是很重要的官职,必须争取,可此刻却又都没人说话。 ……………………………… ps:周末愉快,刚才收到站短了,周日上推荐,求追读和推荐票票鸭 第22章 殿下,何至于此! 解缙支持太子,行部尚书黄福更亲近汉王,在官员当中,不是幸秘,众人知晓表态意味着什么。 最终,刘观升任本部右副都御史。 解缙抬头,瞥见朱高炽站在角落里,陛下也不询问太子的看法,连他都有想要放弃太子、转投汉王怀抱的心思。 支持皇位继承人,是很危险的事,如同赌局,输了不仅倾家荡产,还要掉脑袋,一旦下注,根本没有退路。 散朝后,解缙急忙来到右佥御史吴中的值房。 “陛下为何没选吴大人” 吴中轻叹一口气:“苏松湖嘉饥民赈济的事,本官为此事,觐见多次,陛下心里烦扰。” “苏松湖嘉”解缙挑眉。 “苏州、松州、嘉定、湖州屡遭水患,田地无收,早年陛下曾派户部夏元吉,前往疏通淞河支流,奈何,仍旧连年水患。” 吴中神态缓了缓,继续道:“湖州已欠税粮,六十万石了。” 解缙皱眉:“天灾人祸的事,陛下怎会怪你一人” 说到这里,便长吁短叹起来。 吴中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当初,本官也是心切,眼见四郡之民,旧谷全无,新苗未成,老幼嗷嗷,于是告谕陛下,开仓赈济三十万石,给饥民牛种,言之凿凿解决此事,唉,哪料连年水患,时也,命也啊……” 解缙面色凝重,献策不力,又立下令状,虽说是为百姓,可也需为言行担责。 吴中猜到解缙的来意,压低声音笑道:“缙绅兄,是来和本官说,扶植太子的事” 解缙轻微点头,正欲开口。 吴中苦笑:“太子观政半月,我听盐票在江南颇为抢手,民怨也平息了,善政啊,不是我不扶植太子,此事尚待处置。” 解缙宽慰道:“不急不急,你先扶植太子,凡事总有办法解决的。” 吴中心说解缙滑头,太子和汉王,都是陛下的子嗣,立谁为君,那是陛下该决断的事。 再说,老夫扶植太子,太子能替我解决此事吗 就在这时,门口的掾吏便跑进来传:“吴大人,大人……快去见驾,陛下召见您了。” 吴中拿起官帽,来到奉天殿。 此时朱棣正翻阅淡黄纸册的奏本,面上惆怅,见到吴中进来,方才抬起头来:“今年,苏松湖嘉四县又向朝廷请乞赈济” 税粮一斤没交过,倒是朝廷赈济了三年。 吴中心里苦涩:“陛下,臣也觉着奇怪,可那四县,就是连年水患,臣惭愧,当初便是臣立状,而今却无从处置。” 朱棣放下奏本,吁叹一口气:“朕每年开春前,便命夏原吉去疏通淞江,就是忧虑百姓没了生计,变成流民,年年朝廷开仓赈济,也不是办法,四县拖欠了多少税粮” 吴中面露畏惧之色,艰难开口:“回禀陛下,至今年十二月,已然欠税三百八十万石…” 半个时辰过去… 吴中满面愁容出了奉天殿。 解决解决,就知道让老夫解决,朝廷倒是给粮啊,他娘的!气呼呼地提着衣摆,蹬蹬蹬走下御阶。 “再催,老夫就罢官。” 发泄一通后。 吴中嗟叹一声,背手垂着头走到长安左门,突然被鹿绒皮靴横拦去路,正气头上,还有不开眼的挡道,抬头,逐渐往上看,一张清秀的脸正微笑看着他。 “见…见过瞻墉殿下。” 朱瞻墉听朝廷任命都御史,好不容易拉下陈瑛,岂能让二皇叔的人占据,从朱元璋给的人选中,挑上了吴中。 所以他就等在这里了。 朱瞻墉笑眯眯地问:“吴大人乞到赈粮了吗” 吴中望着朱瞻墉,一句话也不想说,心说你皇爷爷若是给粮,老夫岂会是这副样子。 “殿下问这个作甚” 朱瞻墉揽着吴中的肩膀:“我忧虑四县百姓,若是乞到粮,便就此作罢,若未乞到,有個办法吴大人想不想听” 就你吴中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贴过来的朱瞻墉。 “什么” “吴大人知道新盐法吗”朱瞻墉问。 吴中不解:“自然…可是……” “苏松湖嘉四县,屡受水患,田地自然是无法耕种了,可新盐法在江南十府试行,士绅纷纷挤兑盐票,朝廷却兑换不出盐。” “户部已经征召徭役,何不让饥民替朝廷制盐,收上来的银两,作为赈银,再下发给饥民,百姓也不用服徭役。” 朱瞻墉和朱元璋商量过。 吴中眼眸明亮起来:“用卖盐的银两养活百姓,倒是个办法,可是……四县百姓之多,岂能都去制盐” “朝廷要赈济的,只是饥民,寻常士绅百姓,家中尚有余粮能撑到明年开春。” “在这些饥民中,每户挑一人,所赚的钱银,就足以让家人过冬。” 据朱元璋说,苏松嘉湖是丝绸之地,多为丝户。 “吴大人看,盐从海水、井水和岩壁中的捞出来,需要多少力役,将盐扫起,运输,蒸煮,去苦……蒸煮,需要多少力役,三来可解决江南盐票之急。” 朱瞻墉说完看着他。 吴中似乎陷入迟疑:“这……盐会不会太多了” “明年还有水患只不过是解燃眉之急,等到开春,这些饥民,便都回去种田了。” 朱瞻墉送给吴中一双眼白,这老头,怎关键时刻想不明白。 相比于解缙,父王更需要吴中的圆滑玲珑和谨慎。 听完之后,吴中眼眸逐渐亮起,然后笑出来。 “行,下官这就与陛下说说。” “吴大人,麻烦把这个签一下。” 说完,朱瞻墉从怀中掏出一本大学,章节写满了批注,是他从朱高炽那里顺来的。 吴中楞了楞神,接过来:“这是什么” “父王和皇叔的争斗,在皇爷爷打天下开始,朝中也不是秘密,父王初来京城,我帮吴大人解决燃眉之急,吴大人助我父王观政。” 这些官员狡猾,今日扶植太子,明日汉王得势就支持汉王,口头承诺不值钱。 吴中一怔,突然感觉有些烫手,旋即面色微变:“殿下,何至于此啊” ………… ps:早上好,上推荐了我尽量把更新时间往前挪,求投资 第23章 你签不签? 朱瞻墉递过去:“吴大人若同意,便在章上签个名。” 吴中嘴唇抖了抖:“殿下还没说清楚。” 朱瞻墉想了想,道:“若吴大人推心置腹,这便是先生写给学生的批注,若吴大人贪婪奸诈,这便是勾结我父王的罪证。” 吴中干笑:“殿下为何看重下官” “我听吴大人替皇爷爷守城时,击溃了建文帝的南军,抵御抚绥蓟州有方,治理旱灾和蝗灾功绩卓越………是个诡计多端的人。”朱瞻墉笑着说道。 吴中面色一僵,笑道:“我的功绩,殿下倒是清楚的很呀” “签不签” 吴中想到四县的饥民,又想到明日朱棣还会召他商议此事,心中一叹,便把本子接过来。 左右看了眼,四下无人。 他一边签一边嘀咕:“殿下为何要用大学” “这个啊,因为大学篇幅短……吴大人签在空白之处,对,这里这里。” 签完字,朱瞻墉收回本子。 吴中微笑地看着他,心说老夫看你今后如何在京城立足。 ………… 奉天殿。 朱棣虽将吴中打发走了,心中仍忧虑苏松湖嘉的百姓,在殿中踱步,蹙着眉,似是在思索良策。 朱瞻基眨了眨眼睛:“皇爷爷既然牵挂,为何不准吴大人的赈粮” 朱棣悉心教导道:“二十万大军正平定安南,汉王北征,朕要保证国库有粮草,瞻基啊,当皇帝便是如此,千古圣贤明君,不外乎一个明字,若断了粮草,就会失去军心。” 话音刚落,老太监便抱着云展传:“陛下,吴大人觐见。” “他又来作甚,朕不是说过,让他也想想办法。” “可是……” 就这样,吴中被打发走了。 一连几日,也不来奉天殿,不上疏奏,朱棣有些生气,命人将他召来。 吴中低着头,左腿迈过门槛,迎着朱棣不悦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央,躬着身:“臣,见过陛下。” “朕不过说了你几句,便几日不来觐见”朱棣目光盯着他。 “是陛下不愿见臣……” 朱棣很生气,可他也喜欢吴中直言直语的性子,他娘的,只能忍下来。 “这几日在做什么” “臣想到解决之策了。” 朱棣身躯一颤,看向吴中:“吴卿家是说,苏松湖嘉四地的事” “是。”吴中点头,旋即,将之前商议的,润色之后说出来。 朱棣诧异地看向吴中:“朕听,新盐法试行后,江南的盐票告急,苏州等地有盐田吗” “回禀陛下,没有盐田,有盐井。”这几天,吴中做了万全的准备。 朱棣踱了几步,神色柔和下来:“这几天,朕逼你逼得太急,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也是担忧四县百姓聚成流民,田地退荒,吴卿不必放在心上,朕任你为右副都御史,你亲自去督办。” “臣…臣……” 早知道就不骂您了啊! 吴中禁不住老泪纵横,声音颤颤栗栗,哽在喉咙里许久,也认错道:“臣也是体恤百姓,才多次顶撞,臣当向陛下赔罪……” 朱棣摆摆手,正色道:“好啦好啦,去办吧。” 君臣误会解除。 等吴中退出去后,朱棣望着奉天殿门,嘴上谦虚,心里却乐开了花,忽然觉得口干,端起茶盏,却看到茶盏里两只蛐蛐。 “他娘的!朱瞻基…这个小混账!” ………… 京城,里仁街。 加碘雪花盐卖得沸沸扬扬。 一辆奢华马车缓慢驰骋,朱瞻墉出宫了,和他同乘的还有张輗。 自从抢了自家粮仓,张輗一直想证明自己卓越的见识,而今,终于将贩卖盐的五千两挣回来,还分得一千两。 朱瞻墉一分钱未投,本想建立商号帮肆,没帮上忙,却赚三千多两,他没将加碘雪花盐价钱抬高。 若不然,会赚更多。 当然这些银两不便带回宫里,存在祁忠的布坊里。 到了侯府。 张輗跳下马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用力拍打自家府门。 “开门开门!” 管事见了他,宛若见了土匪般,隔着门喊:“少爷,府里真的没钱了!” “……本少爷是来还钱的。” “还……还钱少爷您开什么玩笑!上次您说要还钱,结果到了最后反倒是侯爷欠您一千两,快拿竹竿,少爷定是要翻墙的。”管事急忙指挥。 “入……” 张玉一代国公,怎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朱瞻墉腹诽一句,当然,他对小老弟还是满意的。 走到门缝前,努力让里面的人看清楚脸:“朱瞻墉,开门。” 那管事不敢怠慢,遂打开了府门,瞧见车夫和力役,忙不迭从马车上搬下来十几个黑色大箱子。 真来还钱的 侯府后院中,李枝露娴坐在亭榭中,看起来楚楚动人,在案几上放着一封书信,纸张看起来是军伍中用的桑麻纸。 侍女来到身侧:“小姐,少爷带着五千两回府了。” 李枝露目光旋即投向侍女,若有所思:“清点过了吗” 侍女摇摇头:“管事在前院清点呢。” 说话间,张輗满脸春风得意,走路一摇一晃地来到后院,见了李枝露便轻哼:“道歉!我知道,阿姊跟大兄告状了!” 李枝露眸中直接忽略这个兄弟,雪莹莹的眸子,投向旁边的朱瞻墉,屈身行礼。 “小女还要感激殿下,若不然,侯府定会蒙受损失,不知殿下如何将盐变成了药” 她看出来,盐卖得好,是因为能防治大脖子病……真是个独居慧眼的女人。 此刻,朱瞻墉就像藏着秘方的老手艺人,“枯燥至极,李姑娘不会感兴趣的,李姑娘似是有心事” “没有。” 好敷衍……朱瞻墉看向青石案几,只见有一封半打开的书信:“新城侯的信,说了什么” “家事罢了。” “本皇孙猜测,一定和朝廷对安南用兵有关,新城侯擅率骑兵,安南多为崇山峻岭,骑兵不能发挥长处,很不好打吧” “不过,新城侯给你传递军机,算不算泄露机密,除非给本皇孙看看,不然……” 朱瞻墉露出一个不然后果很严重的微笑。 李枝露轻轻攥紧拳头,又渐渐松开,冷然道:“殿下请看。” 朱瞻墉看完新城侯的书信,又前后看了眼:“真是家书,新城侯为朝廷尽忠了,害本皇孙担心。” 李枝露随口找了个理由,把张輗支开,又屏退了婢女,才看向朱瞻墉道: “我大兄这个人,一向很少说儿女情长的话。” “李姑娘是说” “他定然是在安南,遭遇了不可预测之事,只是不便在信中提及。” 朱瞻墉略一沉吟,再抬头:“李姑娘想知道安南的事” 第24章 这是军机?(求投资!) “不敢,这是军机,不能随意透露,若兄长安然,小女请殿下命人传消息回侯府。” 李枝露很懂得掌握分寸。 皇太爷爷说的不错,这漂亮女人适合娶来当大房,能压住小的。 朱瞻墉目光一扫而过,笑道:“看在新城侯的份上,我才帮李姑娘的忙。” 李枝露微一屈身,表示谢过。 回到皇宫。 朱瞻墉来到东宫,安南还没传回急奏,倒是听了震撼的消息,北征的二皇叔凯旋了。 朱棣命太子替天子迎接。 午门广庭外,望着长安大街的尽头,朱高炽轻叹一口气:“一会儿,你二叔定会给父王脸色看。” 父王有自知之明…… “那父王为何还来”朱瞻墉站在朱高炽旁边。 “你皇爷爷见不得兄弟相斗,这也是给父王机会,缓缓你二叔的关系,瞻墉啊,你先回去吧。” 朱高炽极力想挽住当父王的面子。 “我也想看看,二叔意气风发的样子。” “哼,有什么好看的” 说话间,长安大街尽头出现盔甲,逐渐显现出的将士,骑马在最前面的,是二叔和淇国公丘福,并肩而行。 朱高炽走上前笑道:“老二替父皇出征,辛苦了。” 从马上下来,顿了顿,朱高煦一副淡然的语气,冷然道:“大哥身形不便,只好由弟弟替父皇分忧,大哥入宫吧。” 这是笑我父王胖吗……朱瞻墉没出言呛他,毫无意义,因为汉王说的对。 “二叔,父王在朝中观政,也是替皇爷爷分忧。” 多嘴, 朱高煦轻哼一声,大哥从北平府来,如此快在京城站稳脚跟,少不了朱瞻墉的功劳。 想想他几个儿子,朱高煦就生气。 进入奉天殿中央, 朱高熙躬身抱拳:“儿臣高煦奉命北征,回来缴旨!” 朱棣面色不悦,声音一如既往的洪亮:“奏报,寥寥几字让朕如何看,战损如何!” 朱高煦是故意的,就是为了亲自禀报,他笑道: “儿臣率兵,从北平府出关,恰逢入冬之际,大军染上这样或那样的疾病,士气堪忧,儿臣出关七日后,有万余名鞑虏过来抢粮,儿臣命骑兵前去迎敌,让步卒将粮草保护起来……” “两军混战一场,难分胜负,儿臣亲自率步卒赶来,两面夹击,将鞑虏的万余兵马截成两段,鞑虏一时间也攻不下来,此后不久,攻势被压了下去,他们开始陆续逃跑。” (此处省略五千字细节…… …… “将士虽是疲倦,但机会难得,儿臣下令追击。” “儿臣又追了二里地,发现小股敌骑营地…” ………… “至于战损,大军战死三千余人,重伤者两千,轻伤者六百,斩杀鞑虏六千余人,俘虏三千,截获粮草三万余石,牛羊牲畜千余匹,战马三千余匹……” 朱高煦越说声音越亢奋。 朱瞻墉和朱高炽站在旁边,这是朱高煦的高光时刻,他们父子也插不上话。 打胜仗对朱棣来说,不算新鲜事,可听到捷报,难免喜形于色。 尤其是他喜欢汉王。 朱棣点头:“做得好!” 纵然不能往上封官,还是意思意思,赐给一身紫纱袍,一条白玉带。 朱高煦喜不自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儿臣蒙父皇厚爱!” 倏然,朱棣面色自若,深深长叹一口气。 朱高煦北征时,正值入冬之际,如今快要开春了,安南却未传回捷报。 这时, 长安左门,兵部尚书金忠手按着官帽,犹如一阵急风,飞奔至奉天门前。 宦官匆匆迎上来:“金部堂您要见驾” “快让开,本官要见陛下,安南出大事了!” 宦官脸色微变,也不敢阻拦。 金忠火急火燎进殿,无视朱高煦和朱瞻墉等人,将手中的急报呈上。 朱棣眉头紧锁:“两月不能攻下升龙城,朕就知道,安南定会横生变故,说吧,何事” 金忠缓了缓神:“新城侯败退,成国公退兵途中,尽忠了!” 朱棣仰首,望着大殿金梁:“朱能这个混账,比朕还小几岁,总是嚷嚷着三十人能击溃南军万人,朕还没薨逝,这厮却先尽忠了……” 金忠唉叹一口气。 大殿中气氛也随之凝重。 朱棣深吸一口气,恢复了精神:“区区安南,须知高皇帝在时,安南还向朝廷俯首帖耳,而今还能让它耀武扬威不成” 朱瞻墉料到了。 成国公和新城侯,率领十万大军,到升龙城外,城门冲出几百头象兵。 这些庞然巨物,似是受过严苛的操练,好勇斗狠,伸出鼻子便能卷住一人,轻松地甩向地面,非死即伤,普通的弓箭和火铳根本伤不了它们。 张辅啊,你的机会来了,成为英国公吧! “而今,谁统率大军” 朱棣当机立断,他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将领,知道如何扭转战局。 金忠有些迟疑:“是新城侯……” 朱高煦一副淡然的声音:“他还有脸统兵!须知,依军中级别,应当由平西侯沐晟,接替帅印,新城侯胆子太大了!” 武城侯王聪,一直压着话,如今也站出来:“臣有话要说!” 话音刚落,大殿中,目光俱都落在他身上。 王聪道:“依朝廷律令,禁四品以上官员与民争利,行商中盐,臣听,新城侯的兄弟张輗, 抢了家中一万余石食粮,在京城倒卖盐引,赚了六千两!” 朱棣眯起眼睛,诧异:“抢自家的粮” “不错不错,陛下,他还抬高了盐价,卖加碘雪花盐,京城许多盐商,都没银子赚了。” 王聪想表达,他们兄弟两都不是好东西。 管他是谁,但凡犯了律法,都要关进大狱,他娘的,盐律都敢坏,张玉这厮不止大胆,教出的儿子也这般大胆。 朱棣真的快要气疯了,冷冷地道:“传朕令,将张輗关入大牢!” 王聪转头看向朱瞻墉,这至少也要出来说一句吧……你们不是最好的兄弟吗 张輗真真倒霉,偏逢安南打了败仗,皇爷爷正大发龙威,我地位卑微,求情也是当炮灰。 朱瞻墉安慰自己。 等张辅大胜凯旋,皇爷爷会很尴尬吧 第25章 张辅凯旋! 新城侯府。 李枝露娴静的碎步,行在观景的蜿蜒廊道上,瞧见对面十万火急的管事跑来:“小姐,出大事啦!” 她清亮如镜湖的眸子荡起波动,姣好的容颜,微微抬起。 “何事” 管事挑重点说:“侯爷在安南吃了败仗!成国公殉国了!小姐啊,打了败仗是要被处死的,若是为国尽忠还好……呸,小姐您自己看吧。” 成国公殉国李枝露目光微闪,兵败朝廷会除去爵位,真的严重了,待看完寥寥几字后,她声音轻柔:“有话带来吗” “没……没有,小姐,若不然入宫觐见嫔妃娘娘吧”管事担忧,侯爷还有個姐姐嫁到了宫里。 李枝露好看的眸子蹙起,兄长在信中,未提及成国公尽忠的事,他揽下总官兵的帅印,这是要做什么 她收回发散的思绪:“张輗在府中” “在…朝廷派人来抓了,知道小姐不想烦扰娘娘,只怕这回……真真要入宫见娘娘了。”管事忧虑又焦急。 李枝露斟酌片刻,清丽胜仙的红唇轻动:“张輗以前也闯祸,陛下的怒火不在张輗……在安南,见嫔妃娘娘,也无用。” 前堂中。 张輗正开心地享受午膳,自从跟朱瞻墉挣了银子,府里下人都赏了烧鸡,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终于体会到这句话的乐趣。 我要卖盐! 卖盐才能买更多烧鸡,将来的人生似乎有了方向。 张輗收敛心神,目瞪口呆望着进来的锦衣卫:“我又犯什么事了” “带走!”那锦衣卫千户下令。 张輗懵了下。 …… 朝中, 永乐元年受封的三位国公,只剩一个,更令百官唏嘘的是,新城侯张辅夺了总官兵帅印。 文武大臣诧异的是,陛下却没派人,去安南接替新城侯,这是对新城侯的信任啊! 可他们不敢质疑。 因为没人敢说自己比朱棣更懂得如何统兵。 此刻,长安右门小院, 朱瞻墉觉察,皇太爷爷在洪武朝上线了。 老朱有些感慨,身为皇帝,听到安南的奏报,心里很不好受。 壹:“咱在洪武,安南没有一年敢不纳贡。” 这段时间,老朱去查李枝露的生辰八字去了,花了很多功夫,方弄清楚那女娃的身世,所以,这段时间没在。 一上来,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当即对朱棣表示不满。 朱瞻墉笑道:“安南发生了内乱,黎氏杀了国王,控制了整个安南,又把王位传给他的儿子胡苍汉,如今的安南,乃胡氏。” 不过,老朱更关心自己的孙子,安南让老四头疼去吧。 壹:“哈哈,瞻墉啊!那女娃的八字,咱查了,与你甚是契合,张玉为朝廷立下大功,若兵败,老四不会杀张辅,但会削去他爵位。” 老朱仿佛一如既往的了解朱棣。 貳:“若你出征,也无妨,抽取在下的属性。” 貳似乎在说,我罩着你。 朱瞻墉:“要去安南,必先经过云贵广,处处险林毒瘴,成国公就死于行军,可不开玩笑,会死人的。” 壹:“瞻墉说的不错,西南,乃流放之地。” 朱瞻墉道:“以我在朝中的地位……便是想去,皇爷爷也不会将三十万大军给我。” 就是委屈张輗那家伙,不过那家伙,简直和他大兄张辅一样滑头聪明,想来,是不会吃亏的。 壹:“张辅擅自夺帅印,乃险中求富贵,若胜了,自然封侯拜相,若兵败……” 老朱意思让朱瞻墉早做准备,放弃张辅这个助力,另寻他人,京城站稳脚跟。 朱瞻墉嗯了一声。 如往常般。 朱瞻墉去文楼听学,就算他父王,只要没登基没就藩,都要去听学,甭管你几岁。 太子听经筵。 与皇子在大本堂和文楼所学不同,经筵讲学乃大学士或翰林学士,所授为治国之策。 日子就这样过去大半月。 …… 京城,官道上。 一行披着银装,手持长戟的将士正在林子休憩,张辅叫来亲信。 “侯爷,咱们打了胜仗,为何不早传捷报”那年轻的亲卫不满。 平定安南,按说尽早传捷报,张辅硬生生将此事压下来。 留部分兵力镇守安南,马不停蹄,亲自火速赶回京城。 张辅拎起他来到角落里,轻哼一声:“你不晓得,陛下听完捷报固然高兴,可高兴过后呢 “冷静下来,就想着如何惩罚本侯,本侯抢了帅印,此事要当面向陛下说清楚。” “若本侯禀报捷报,趁着陛下高兴,低头认错,陛下不会再怪罪本侯……” 那亲卫瞪大眼睛,仿佛上了生动的一课。 “快去快去!莫误了时辰。” 那亲信跑上战马,宛如清风袭过,火速向京城而去。 很快,就抵达了城门。 …… 奉天殿。 “陛下,新城侯的急奏!” 朱棣像如往常一样,批阅疏奏,殿门忽然被推开,宦官踩着碎步进来,大叫着。 “给朕!” 不等官宦上前,朱棣已经伸手。 成国公殉国,新城侯接替帅印的消息,从安南送到京城,至少需一个多月,就是说明,已经过去两月,也应当有结果了。 “陛下,如何” 大殿中,兵部尚书金忠和解缙眼巴巴的望着。 朱棣看完急报,昂着头,许久才道:“张辅,胜了!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传他入宫!” 朱棣做了个很冒险的决定,不更换将帅,由张辅继续统兵,可他也承受着张辅会失败的巨大压力。 君臣之间的信任! 朱棣判断对了。 很快,张辅身披鳞甲,见了朱棣纳头跪下:“臣张辅,奉命征讨西南,大捷!” 满朝文武震撼看着张辅。 朱棣心头如同扎着一根刺被拔掉,笑问:“安南陈氏处境如何” “臣率兵攻了一日,升龙城守将投降!” “可惜就可惜在,胡氏父子逃去清化,陈氏后人已被胡氏杀得差不多了,安南尚无国君。” “待陛下敕封金册!” 张辅伸手入怀:“此乃安南百姓献的大明表,恳请向朝廷纳贡!” 朱棣哈哈大笑,张辅这事办的漂亮,打了胜仗,还收服了民心。 他合上奏表,绕有深意笑起来:“知道朕为何没派人接替你吗” “若你攻不下升龙,满朝武将也无人可派了,朕知道你的本事!” 张辅松了一口气:“可臣听,陛下把臣的弟弟,关起来了” 朱棣笑意散去,肃然道:“这厮比你和你父胆子更大,敢乱盐法,朕只是替你管教管教他。” 他正色道:“张辅啊,听封!” ………… ps:这周是本书第一次上推荐,求各位老爷追读投资 第26章 老朱的决定(二合一4k!) 奉天殿中。 朱棣锋利的眸子扫过,声如洪钟,大殿气氛随之变化: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土居内以制夷狄,未闻夷狄治中土! “安南斩我大明使臣,此失君臣之道,天厌其德而弃之之时也。 “张辅率兵南逐群夷,雪中土之耻!朕特敕封张辅为英国公,岁禄三千五百石,予世袭诰券,赐冠服!” 此举有两个原因。 其一,朝中国公仅剩丘福,已经年迈;其二,安南反败为胜,朱棣知道难度有多大,若要选武官之首,他选张辅。 官员们面色各异。 “陛下,新城侯擅夺帅印,臣以为也应当赏罚分明,敕封之事,恳请早朝再议!”吏部一個官员躬身作揖。 “臣反对!”解缙站出来。 然而。 朱棣的回复言简意赅:“朕意已决!” 张辅叩首谢恩。 ………… 里仁街。 还不知张辅悄然回京。 朱瞻墉正清算,陆续卖雪花盐所挣的六千银两,准备吩咐祈忠采买生丝,织成丝绸。 新的朝代成立后,会有一个红利期,等到阶层逐渐固化,这個窗口期也会消失。 此窗口正是永乐。 郑和下西洋,带回无数使臣,以及随船来大明的无数商人,他们再将货物带回万国。 朱瞻墉没有特别目的,只是单纯想拥有一块商业版图。 若以后真被禁锢在京城,也有条后路做准备。 朱元璋虽疼爱太孙,却打心底抗拒奸商。 于是,老朱决定和太孙沟通下,嗓音和煦,像不经意聊天。 壹:“瞻墉啊,你乃大明皇室太孙,岂能干营商这些勾当。” 老朱抱有偏见,是幼年时受过欺凌,形成商贾有害的误解,这需要开导。 常人恐怕不敢跟老朱说。 朱瞻墉劝:“皇太爷爷不知,郑和下西洋后,有很多白银流入大明,士绅越来越富足,若朝廷想重新分配,已经做不到了, “而且,孙臣看祈公公总想些出力,也是想给他一份差事。” 朱瞻墉补充:“当然,皇太爷爷若不赞成,孙臣不做便是。” 老朱对他这般好,他没理由伤老朱的心。 老朱一言不发,下线了。 …… 此刻,洪武二十六年。 奉天殿。 龙椅上。 老朱睁开朦胧的眸子,散乱的目光逐渐聚焦,自马皇后和太子薨逝,奏本、邸报、文书都变得索然无味。 朱元璋走到殿外,怅然地望着紫禁城的天色。 久久入神。 老宦官走到鹤炉前,轻手轻脚点了一支熏香,“允炆殿下方才来看您了,燕王殿下抄录的一百遍皇明祖训,已送入宫,陛下可要见他” “知道了。” 朱元璋显得有些不耐烦。 却没给旨意,走下奉天殿外的御阶之上,站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 他长叹一口气。 自从知道永乐的朱瞻墉,至爱的孙子也变成了朱瞻墉,老朱现在不想见朱允炆。 站在御阶之上,思虑许久,回想朱瞻墉的劝解,幼年遭遇令他很难相信商贾,可想起朱瞻墉的话,决定信任他。 壹:“你想做便做吧,咱不管你了。” 朱瞻墉:“皇太爷爷” 壹:“咱没置气。” 其实,就算朱瞻墉做,老朱也无法阻止,但朱瞻墉还是尊重他的意见,老朱更加疼爱这個太孙了。 壹:“你若想做,咱可以给你一千两。” 洪武的税收不高。 朱瞻墉没想到,老朱非但赞成,还愿意给他一个小意思。 壹:“但挣来的银两,灾年时,你需开仓给百姓赈粮。” 朱瞻墉:“成,多谢皇太爷爷好意,孙臣想,皇太爷爷也缺银两,这两千两嘛,就不必了。” ……… 朱瞻墉收敛心神,看向祈忠。 江南盛行织布和桑蚕,郑和第一次返航后,丝绸供不应求,最缺的是生丝。 刚来京城,他不敢这么做,可现在逐渐有了些根基。 贩生丝能吃开海禁红利,站在风口起飞,若到时真被禁锢,有了银两,做什么都灵活。 祈忠不解问:“殿下想让奴婢做什么” “采办生丝,对了,从今往后,每逢初一十五,商号开仓赈粮。” 给太多,轻易养出懒人,可朱瞻墉还是尊重老朱的意见,选在初一十五,庙会喜庆时。 饥民不至于每天来。 祈忠张了张嘴:“施粥不妨事,只是……奴婢没做过这样的买卖,怕…怕赔了殿下的银两。” 生意一行不同一行,每行有许多弯弯绕绕。 朱瞻墉不甚在意:“这赔了就赔了,我让你去办,便是预料到了这种可能,还有,今日就施饭,告知京城的饥民。” “老奴这就去。”祁忠点头。 朱瞻墉走出布坊,远远就听到激动的大嗓门。 “殿下!” 街巷上,火急火燎奔来一辆马车,咋咋呼呼中,张輗的车夫闯进布坊怯生生道:“少爷说,殿下不在宫里就在这里。” 朱瞻墉总是忘记小老弟,张輗出狱了 “少爷被侯爷带走了。”车夫面色复杂,又喜又悲。 “新城侯回来了” “嘿嘿,我家侯爷,如今是英国公了!”那车夫兴奋得紧,转而又说道:“侯爷在府上设宴,少爷说……请您一定要去。” 张辅免不了责罚,张輗是想让我去救他…… 张辅升任英国公,未明确表示过什么,有这层关系在,今后有事也不会袖手旁观。 朱瞻墉来到国公府。 今日国公府设宴,文武百官多有到场,或命人道贺。 没看见张輗,却碰到便宜堂兄朱瞻圻,擦肩而过,朱瞻圻却没搭理他。 这时,朱瞻圻径直穿过前堂,提着贺礼往中堂去了。 来到中堂,见到一身华服的张辅。 “国公,这是父王的贺礼!” 张辅瞥了眼剔透无暇的白玉如意,不为所动,笑道:“汉王的心意本公心领了,本公在府上设宴,是想和兄弟们分享封爵之喜,免得他们背后说本公吝啬,但陛下常说要节俭,所以本公不收礼,瞻圻殿下带回去吧。” 朱瞻圻面上难看,心说是不是朱瞻墉先来一步。 另一边。 朱瞻墉寻找张輗,听管事说张辅将他打了一顿,关进了柴房,都打过了,那就没事了。 就在这时,陆有事找他,似是遇到难处,他也本着能帮就帮的原则,毕竟还要提取陆的属性。 陆:“瞻墉啊,有件事鄙人想请教。” 陆这些天,体验大明京城,除了震撼还是震撼,从人口到建筑,耳目一新。 陆这厮是个话痨,今日开口却很少话,显然是正紧起来。 朱瞻墉:“陆你说吧。” 陆轻叹一口气:“鄙人身负艰巨的任务,此事,关系上万百姓的性命,问题难就难在,那人未必会见我。” 难怪陆一直不在线。 朱瞻墉:“你想” 陆:“鄙人想送一份重宝。” 简单粗暴的貳说道:“金银财宝,最动人心。” 叁:“钱帛能使磨推鬼。” 老朱心思缜密,看出了问题的关键,这陆未必缺银子,却在这里请教瞻墉。 壹:“此人地位显赫” 陆:“不错,一般的金银财帛,极难打动他,兴许,鄙人连他的面也未必能见到。” 朱瞻墉想知道,陆是不是春秋战国上线,大明物品出现在战国,还不是降维打击 朱瞻墉说:“我有一件宝物,可使兵强马壮。” …………… 战国,公园前335年。 车队缓缓驶入赵国,繁华的信都,陆睁开眼眸,这是他第一次出使,肩负燕国上万百姓的性命。 赵国截断燕国的水,赵国相国奉阳君极其难缠,许多燕国使臣劝说无用。 于是,燕王派陆前来。 陆来之前,跟朱瞻墉特意要了件宝物。 “使君到了。”舍人小声提醒。 陆下马车,整了整广袖梁冠,来到奉阳君府门前。 门厮急忙去通报。 庭院内,布局奢华方正,萦绕着丝竹之声,客卿坐成两排。 高座上的奉阳君,袖口宽大下垂及膝,他捧着酒鐏,嘴里高兴地说着赵国的事。 门厮进来通报:“奉阳君,燕后文王的客卿来了。” “不见。” “可是他问,奉阳君可知,有一物,能使骑术快上几倍他想将此宝物,献给奉阳君。” 奉阳君李兑眸子一凝:“请他进来。” 陆进入大屋,躬身作揖。 奉阳君满脸不悦:“我听说,你有一件宝物要献给我” “献宝之前,想先和奉阳君商议一事。” “既是来献宝,却又要与我商议其他事,这是什么道理呢” “可我想说,赵国在蓟河的上游,燕国在蓟河的下游,奉阳君截断河水,不让燕国的百姓种植水稻,您的主意打错了,现在不放水,反而会使燕国的百姓富裕起来。” “这是什么缘故”奉阳君面上疑惑。 “现在燕国的百姓都种麦子,由于赵国不放水,水田成了旱地,麦子收成极好,您如果想坑害他们,不如突然一下子给他们放水,淹没他们的麦子,等放了水,他们一定改种水稻,到时候您再停水,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可以使燕地的百姓完全依赖赵国,而听命于您。” “哈哈,很好!” 奉阳君目光审视:“你是燕地的客卿,却来赵国说服我,这是什么道理” “燕王为了此事,正欲兴兵十万,来讨伐赵国,赵国有二十万善战的将士,储存的粮食也足够支撑好几年,燕国一定不会成功的,我没办法说服燕王放弃进攻赵国的想法,只能来说服您了。” 奉阳君听完很高兴。 赐给陆赏金。 “好了,现在让我看看你的宝物吧。” 陆命人拿来请赵国匠人督造的宝物,他说道: “此宝物名为马鞍,用皮革包着木框做成,内塞软物,使人坐在马上不跌落下来,请奉阳君命墨家最出色的骑兵试试吧。” 战国还没有马鞍。 马鞍牢固套在战马上,舍人坐上去,踩着马镫,不会摔下来,灵活控制战马。 奉阳君愣住了神,连同他的客卿也有些难以置信。 众所周知,由于没有马鞍作固定,战国打仗多用战车。 奉阳君惊咦一声:“这叫什么” 陆微笑:“马,鞍。” 奉阳君让舍人下来,自己骑着战马在院里转了两圈,心中饱受震撼。 …………………… 另一边,朱瞻墉在等陆上线。 他没想到。 陆这么快。 战国的士大夫有节气,宁死不能屈名节,因此,宝物的诚意决定着盟约的牢固程度。 陆感激涕零的声音:“这次出使成功了,挽回了上万百姓,还多亏瞻墉你的马鞍。” 战国后期才有简易的鞍垫,打仗时,将士也多坐在战车上,陆是在战国中后期以前上线的。 不过。 陆应该还不知骑兵的威力。 朱瞻墉:“战马比战车更快,若将马鞍安在战马上,组织起一支重骑,会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 叁也是热心肠。 叁:“骑兵,进可射箭,退亦可射箭,若是投矛,几乎无坚不摧,只是,一支重骑造价昂贵,寻常诸侯未必有这样的钱财。” 伍:“陆家财万贯” 陆轻叹:“鄙人出身寒末,没有钱帛打造一支重骑,不过,这次完成使命,应当能提升在客卿中的地位。” 这次出使赵国的任务完成,陆打算回到燕国,就游说朱瞻墉说的事。 而朱瞻墉,他和陆的好友度提升了。 朱瞻墉收敛心神,今日要去文楼听学,大儒讲经筵,任何人不得缺席,连蛐蛐皇兄朱瞻基也去。 来到文华殿,随意找个位置坐下。 “皇爷爷,今日孙臣不想去校场,想去射猎。” 朱瞻基眨着大眼睛,晶莹莹的眸子,非常懂得获宠。 朱高炽站在旁边,有些紧张地看着这一幕。 “瞻基啊!父皇要处理朝政,不可胡闹!” 朱棣略微沉吟,朝中没有急于处理的事,在北平府时,他就喜欢出关狩猎,率领一支小骑兵沿着北平府城墙奔袭,亲自查探情报。 这个习惯,已经刻在朱棣的骨子里。 十几天没骑马,浑身难受,如今疼爱的皇孙恳求,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也勾起他的兴致。 朱棣顿时心痒起来。 “今日朕和你,去南苑猎场围猎。”朱棣转头,看向朱高炽,吩咐道:“叫上老二和英国公,朝中的政务,暂由你打理。” 一众皇孙们,羡慕的看着朱棣牵着朱瞻基,离开文渊阁。 “我也想去狩猎。”二皇孙朱瞻埈红着眼圈。 “二哥,皇爷爷方才没开口,就是不打算带我们去,估摸皇爷爷会手把手,亲自教瞻基兄长射艺。” 这几个没能去狩猎的皇孙,已经开始酸起来。 朱瞻墉也被冷落在中间。 疼爱孙子的老朱,哪里看的了这些。 壹:“瞻墉啊,咱们去狩猎吧” 朱瞻墉懵了下:“皇太爷爷,南京城只有南苑猎场。” “咱说有就有。” 老朱一副淡然的声音,许久没去狩猎了,透着兴许的喜意,眨眼间就下线了。 老朱不会送狩场过来吧朱瞻墉懵了。 见朱瞻墉站着没动。 这几个皇子们相互使眼色,纷纷看过来。 “同样是太子妃的子嗣,瞻墉兄长才是最伤心的吧。” “都别说了,瞻墉皇兄和瞻基皇兄是亲兄弟。” 朱瞻墉苦笑。 对不起,我也有皇太爷爷疼… ………… ps:这章不好拆两章,会影响阅读体验,所以我就合并了,没在新书期搞过这种操作,明天看情况,应该不会了 最后,来说说这本书的设定,相同朝代为相同世界,不同朝代为平行世界,老朱和朱瞻墉以及肆是相同朝代,其他人是不同朝代。 第27章 真送了个狩场! 老朱办完后便上线了。 他已经见识过太孙的才能和潜力,为了扶植这个太孙,不惜花费一切,朱瞻基拥有的用度,这个太孙也要等同。 壹:“去钟山的东面,那里的小道上有一家酒肆,店家会引你去狩场,咱也许久未狩猎了,今日便教教你。” 看来老朱真送了个狩场过来,这霸道的爷爷力…… 朱瞻墉:“皇太爷爷等等,我再叫一人。” …… 此刻,英国公府。 后院有间新盖的柴房,里面没有柴,有的是一个敦实少年,如同粽子,被绑在木椅上。 在他面前。 一张香檀木桌,一把戒尺,一个老儒生。 “瞻墉殿下把我忘了…不对,车夫去通报他,殿下来到府上,为何没来救我” 张輗愁着脸,被这个问题困扰了两日。 渐渐地,生出一种被人丢弃的感觉,心情沮丧起来,可正准备痛哭,柴房被人用力蛮力推开。 张輗楞了楞神,乌黑的眼眸亮起来:“殿下,我还以为大兄封了英国公,你不敢来了,对了,你来干嘛” 朱瞻墉还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张輗已经进行了系列心里斗争。 “去狩猎吗”朱瞻墉微笑。 “啊,去啊!” 张輗听到这里,负面联想顿时烟消云散。 “殿下,那日你来府上,为何没来救我啊” “英国公设宴,人太多了,救你也跑不了,所以,我想了想,就没去救你。” 张輗觉得有道理。 “殿下,我们去哪里狩猎”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兴致勃勃出现在英国公府外。 张輗手舞足蹈道:“殿下等等,还有两人。” 朱瞻墉本来不同意,可听说是侯二代,将来要继承爵位,便同意了。 很快,带回来两个公子哥,看起来有些像武勋子弟。 张輗指着其中一人:“殿下,他叫陈昭,他的父亲是宁阳伯陈懋。” 陈懋 “你大父是泾国公陈亨”朱瞻墉问。 陈亨替朱棣打下江山,战死,功劳如同张玉,朱棣封他泾国公。 他儿子陈懋,凭借军功,封宁阳伯,人生经历和张辅相似。 张輗指着另一个人:“殿下,他是富昌伯房胜的儿子,房通达。” “张輗,你最好有事!”那个叫陈昭的,面上带着几分傲意和不满。 “我带你们去狩猎!” “狩猎!” “狩猎!” 两人的反应和张輗一样。 陈昭旋即问:“张輗,我能不能把刘勇带上” “还有徐祯!” 武勋不是都支持汉王吗怎么会和张輗混在一起,看起来……关系还挺熟络的样子。 朱瞻墉突然绕有深意笑道:“把你们认识的武勋子弟都叫来吧。” 敢叫他们去,朱瞻墉自然有办法圆,皇太爷爷做事,定然是滴水不漏的。 片刻功夫。 又多了两个跃跃欲试的少年,听说去狩猎,把府里最好的马偷来了,狩猎嘛,人多才热闹。 来到京郊。 果真有一家酒肆,朱瞻墉说出皇天诰命四个字,那掌柜顿时深深看了眼朱瞻墉,眼底泛起泪光,顿时恭敬起来,不出意外的,又是个老太监。 “奴婢见过贵人。”那掌柜悄然行礼。 “带路吧。” 朱瞻墉也有点好奇,老朱不会真送个狩场过来吧! 跟着老太监,来到钟山东面的山林,进入围墙围起的私人山林谷地,如进入另一片天地。 湖泊如镜,小桥流水,松木和柳木交错成趣,飞禽走兽成群结队,颇有江南景致的特色。 至于面积 也不知具体有多大,看样子有四五座山头。 “额滴娘!” 张輗楞住了,还是头回看见狩场,他还以为是野猎呢。 下一刻,几人俱都策马疯狂地驰骋起来,宛若一阵清风,迅速消失在庞大的狩场里。 朱瞻墉也疑惑,老朱真送了个狩场过来! “这是胡惟庸私买的园林,咱放入皇家狩场的禽兽罢了。” 对老朱来说。 这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刻,马皇后和太子朱标走后,住着偌大的皇宫,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今日嗓音却满是兴致。 “咱教你狩猎吧。” “行。” 自从得知朱允炆丢失江山后,老朱心里估计不好受,为了让老朱多活几年,今天权当陪孤寡老人了,绝对不是舔。 朱瞻墉心里想着。 他骑着马,行进半里遇到一头鹿,俯首在湖边喝水,大胆看了眼朱瞻墉,有些挑衅地喷了几口鼻气。 “皇太爷爷,弓这样拉吗” “上次咱教你的,是胡人用的箭术,这次咱教你汉人用的箭法。” 老朱享受好为人师的过程。 不等朱瞻墉开口,老朱道:“左手大指,按中指弝弓,大拇指上一节指,需探过中指一节……待大指触及箭镞。” 讲得这般细致耐心,母猪都会了。 朱瞻墉尝试了一下,箭矢很稳定,增加了命中率。 咻地一声! 箭矢疾射而出,刺在花鹿的腿上,但还是跑了。 这座猎场依靠着无名山,山谷中间有开阔的平地,猎物主要集中在此处。 张輗等人玩得很尽兴。 直到天色有些晚了,才恋恋不舍从山上下来,各有所获,皆眼巴巴地望着朱瞻墉,现在知道谁是老大了。 这样的猎场,谁不希望常来 “瞻墉殿下,我们下次还能来这里狩猎吗” 陈昭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但此事不准许透露出去,狩场猎物虽多,但若将它们都射死,重新豢养也需很多靡费,今日射鹿太多了,下次只准射野兔。” 野兔难到扣脚…… “我们保证不说出去!” “行!” “下次只射野兔!” 狩场便是社交场所,反正皇太爷爷已经盘下,空着也是空着,也没有什么好心疼的……朱瞻墉心里想着,早晚把几个武勋拉过来。 虽然未必像张辅那样,与汉王划清界限,至少也不与太子为敌。 “为了能在京城站稳脚跟,我付出太多了。”朱瞻墉吐槽。 至于狩猎的收获。 张輗和陈昭各自猎了头鹿,房通达狩了一只鸟,其余人什么都没猎到。 战利品, 自然不可能带回府,所以,朱瞻墉交由老太监卖掉了。 张輗不舍离开,问出众人最关心的问题:“殿下,咱们下次什么时候来” 陈昭等几人,俱都看向朱瞻墉。 “三日后吧,让马歇歇。” 约定三日后再去猎场。 回到宫里,朱瞻墉便见文渊阁和翰林官员,俱都跪在殿外。 他第一反应,逃学被发现,朱棣责罚师傅们不对,他似乎没这么大的脸…… 朱瞻墉向旁边的太监递去询问的眼神:“这怎回事” “解缙被下狱了!” 太监支支吾吾回答。 第28章 这是大功啊(求追读!) 朱瞻墉来到东宫,进门便见衣带整齐的朱高炽。 “父王正欲去觐见,若非解学士请乞,父王当初怎能从北平府来京城当这个太子……唉。” 朱高炽轻叹一口气。 “何事,能让皇爷爷如此大动肝火”朱瞻墉好奇地问。 “你皇爷爷命解学士,编修文献大成,并不满意,下令重修,如今再编,也不满意……也不知你二叔狩猎时说了什么,你皇爷爷回来就让解缙下狱了。”朱高炽道。 文献大成好熟悉,这是永乐大典的曾用名。 朱瞻墉顿时陷入沉思。 “这本书囊括经、史、子、集,涉及天文地理、阴阳医术、占卜、农事、工艺、医卜等,包罗汉人数千年以来的文明智慧,若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它就是一个庞大的数据库。” 解缙是不可能编撰出来的。 但是皇爷爷又重视。 为何重视 自古以来,盛世必定是政治,经济和文化三者达到顶峰,如唐朝诗歌俯拾皆是,朱棣野心很大,这是他如此重视的缘故。 朱瞻墉正色起来。 他不想解缙入狱,因为解缙是拥护他父王的头号忠臣,这样的人,就算留在身边,充当吸引火力的防护盾,也是极好的。 不过。 反过来想,正因皇爷爷重视,编撰永乐大典是大功一件。 这个功劳他想揽下。 可如何编修 朱瞻墉突然想到了肆,用肆的天工造物,他一个人就能包圆农事、工艺、天时这三个版块。 顿时, 朱高炽正愁着脸,旁边的朱瞻墉却看过来。 “父王啊,若文献没编成,很多文官都会因此受牵连,不如父王总揽重修之务,重修文献大成。” “这这这……” “父王也不想解缙,遭受贬谪吧” 朱高炽面上纠结,端坐在书案前思想斗争许久,此举说不定能救解缙,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来到奉天殿。 老宦官上前几步:“太子殿下您这是……” “通传一声,我要觐见。” 朱高炽整了整衣冠,心里想着待会进殿如何说,也不知父皇为何如此重视,没过多久,老宦官出来传:“陛下让您进去。” 心跳加速不止,朱高炽硬着头皮迈入奉天殿,深吸一口气: “父皇,儿臣请修文献大成。” 朱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已经编撰两次,召集一百四十七個大贤,每次编撰的结果,不甚满意。 太子的才能,他晓得。 这个儿子爱读书,所学涉猎古今典籍,文章通达,但真要编修文献大成,太过勉强。 甚至。 朱棣觉着,太子都不知晓他要编撰一本什么样的书,就跑来建言。 朱棣一脸未动的神色,冷然道:“朕要编撰一本涵盖古今的书,连朕都不晓得,它是何样子,你能编撰出来” “儿臣…儿臣……” 朱高炽低下头,被这么一问,方才朱瞻墉给他注入的勇气瞬间耗光。 东宫, 朱瞻墉随意翻了翻便宜老爹的书架。 很快, 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他看见两個小宦官簇着朱高炽进来,只是,朱高炽面色有种难以言语的复杂。 “父王不敢去奉天殿吗” 朱高炽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被你皇爷爷撵出来了,编撰文献大成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 父王还是不受皇爷爷待见。 连试一试的机会都没给…… 没有谕旨,不能擅自编修,可惜了,如果是肆的话应该能编修出来。 朱高炽道:“罢了罢了,先把眼前的事办好吧,解公下狱,你代父王去府上看看他的家眷。” …… 朱瞻墉来到解府。 打算扔下慰问品,然后回宫,可解府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府门大开,连通报的门童都没见。 顺道往里走。 解府三进三出,前面是极大的院子,景致宜人,穿过游廊。 朱瞻墉终于看到,一个韶颜皓齿的妙龄女子,琼鼻檀口,身着好看的鹅黄色宫裙。 只是, 她纤细的手,颤巍巍抱着松柏树,树不高,只比朱瞻墉头顶估摸高一指。 出现在解府,那只可能是解缙的千金。 解缙有女儿 应当有,解缙死后,他的妻女被流放到辽东,父王登基后,才将她们赦免召回。 朱瞻墉也难免看脸。 很好看! 是我没有领略过的风格。 结合解缙的姿貌,生出这样漂亮的女儿不奇怪,只是,她跑树上做什么 不远处, 低矮的松柏下,站着一众家仆和侍女,还有一个端庄艳丽的美少妇,美少妇有些不耐烦,嚷道: “快下来!今日便动身,晚了便走不了了。” “我不走,爹待我们那么好,怎么能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声音宛若珠矶,有些楚楚可怜。 “娘回娘家,和你外父想办法,你外父乃是吉安府知府,视你爹如亲子,他定然会办法把你爹捞出来的。” 美少妇心急如焚,这死丫头跑上去半天了,说什么也不肯下来。 就在这时, 终于有下人注意到,游廊中间,站着一个俊美无俦的年轻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也不知来了多久。 自知失礼,曹氏瞪了女儿一眼,哼道:“还不快下来!” 那鹅黄漂亮少女有些慌张,轻轻一纵,朱瞻墉没去接,也就没发生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 “啊哟”鹅黄少女摔落在庭苑青草上。 不是没同情心。 未出阁的女子,不能与男子搂抱,就算是死,也不能玷毁清白,这就是大明的女德。 所以, 连家丁也不敢接,几个侍女娇弱无力,就发生了刚才那一幕。 曹氏也不在意眼前的失礼,车夫在她耳旁轻语几句,曹氏恭身行礼: “曹氏见过殿下。” “小女被她爹宠坏了,让殿下见笑。” “父王命我来告安曹夫人,解公是父王的授业恩师,他也不忍解公入狱,这是父王的一点心意。” 言外之意会想办法。 张九很激灵。 连忙将宫中的两盒糕点,献了上去。 曹氏有事想问。 但朱瞻墉不给她机会,转身便走。 等他来府门。 却被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叫住了。 “喂!” 喂朱瞻墉转过身。 ps:更新这么早,就是为了大家手里的推荐票票呀,嗯,星芒真是个小激灵鬼 第29章 朱棣野心 解霖有些紧张。 因为朱瞻墉是皇孙,她还未学过面见皇室的礼仪。 可是。 想到疼爱她的爹爹,如今还被关在大狱中,说不准还被人打的皮开肉绽,断手断腿,她便鼓着勇气上前。 “殿下…我爹会被砍头吗” 若我告诉她会,她还会去爬那棵树吧,朱瞻墉略微想了想:“我也不知皇爷爷的决定。” 毕竟他连解缙如何下牢狱,具体原因不得而知,大方向是受二叔谏言所累。 头不回的走了。 ……… 文渊阁。 朱棣看着数不清的书架,泛黄纸张记载着千年时光,仿佛看到秦汉唐宋元兴衰灭亡,脑海中始终萦绕着一个想法,修撰一本涵盖古今智慧的书! 谁能修撰 他想到了一个人,于是命锦衣卫迅速去把此人召来,站在大殿中,与他遥遥相望。 “朕给你高官厚禄你不要,整日在鸡鸣寺吃斋念佛,也不进宫看看朕,朕想看你,还得跑去鸡鸣寺,朕不找你,你也不来找朕” 站在大殿中,一双眸子深邃有神,头戴乌纱帽,身穿绯红官袍,但从后脑勺看,此人是个老和尚。 姚广孝持芴躬身行礼:“不知陛下召臣” 朱棣轻叹一口气:“朕以为,解缙知晓朕的心思,可他竟写了几篇文章糊弄朕,文献大成,编得一塌糊涂,朕也看不下去,要么不做,要做,朕要做到极致!” 姚广孝一脸未动的神色:“解缙才华横溢,只是不通晓陛下心意,臣倒没有怨言,只是,此书所浩甚巨,陛下还有人选吗” “太子来请谕,朕没应允他。” “臣觉得,太子可以。” 朱棣不相信太子能编撰出来,姚广孝开口了,从靖难起重要之事建立起多年信任,于是永乐大典的监修变成了朱高炽。 旨意送到东宫。 没被恩准心里失落,如今任命真下来时,朱高炽心中没有编修头绪。 解缙编修两次,动用百余儒林大贤也没能让父皇满意,他觉得就算换成自己也未必能使朱棣满意。 “瞻墉啊,父王只想着救解缙,你皇爷爷任命真下来了。” 朱瞻墉有想法,为让朱棣拍案叫绝,还需与朱元璋商议,毕竟对朝廷司衙职务不熟悉,对于皇爷爷朱棣亦猜不透。 朱瞻墉想将它做到极致,到时候请个功不过分吧 朱瞻墉:“编修之事定了,可我并不通晓朝中庶务,能调动多少修撰” 老朱对于太孙的事,自然是最上心的。 壹:“重修两次还不能令老四满意,便是朝中尚未多备贤才,当命礼部主持考试,昭告天下,选拔天文、地志、阴阳、医卜、经史子集等等若干贤才。” 叁:“此事需借鉴典籍,还需命人搜罗诸类典籍,以备编撰。” 叁给的建议很中肯。 肆:“如此繁浩的工程,做起来一定毫无张序,还需向皇帝建言,任命总修,副修,小修,各司其职,辑佚之事极为劳累和枯燥,需请乞一笔靡费,供给月米住所,发放月俸,令他们竭心尽力。” 话痨陆也想出主意,他反应过来似乎都被人说完了。 绞尽脑汁。 终于想到一条。 陆:“如此多典籍,一定需要很多人抄录吧流传后世定需字迹清楚,所以,还需笔法工整的舍人。” 肆:“在下略通农事、工艺、历法、经济,若你不嫌弃,在下可担此书总修,便算帮你一个小忙吧。” 编修之事重大,解缙带着一百多官员也未能做得满意,所以需思虑更缜密的智慧来思索,朱瞻墉已经想不出纰漏。 这群总想看本殿下啪啪的老蛇皮,关键时候有点小作用。 说出就能实施下去,朱棣纵然不喜朱高煦也只能拍手叫好。 朱瞻墉收敛回心神,看向一旁似是坐在刺头上眉头紧锁的朱高炽问道:“父王想到办法了” 此刻,朱高炽仍眉头紧锁:“这件事啊……” “父王命礼部主持糊名考试,天文、地志、阴阳、医卜,集聚四海之才,广募笔法工整的缮书人,搜罗天下诸类典籍,任命总修,中修,小修……如此多人编撰,还需向朝廷请乞月米和住所,供给酒饭……” 朱高炽目瞪口呆,方才还在想如此繁浩的工程应当从哪里下手。 完美!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疏策了。 “对……对啊!是了是了!……没错了没错了啊!” 朱高炽忍不住点头,仿佛一切都变得井井有条起来:“父王这就去礼部,让他们主持胡名考试。” ………… 奉天殿。 “太子有行动了吗” 朱棣担心太子无法完成此事,出于对和尚信任将此事交给他,现在亦不知缘故。 可听太监说,太子今日去了礼部,命礼部主持诸科考试,现在昭告已经贴出皇城了。 朱棣眯着双眸,敏锐地注意到这句话里重要信息,考试 朱棣心里震撼,他一下子就明白这个儿子想做什么事,说实话,要编修一本这样的书,如何做,他也没有具体的想法。 才让姚广孝头疼去。 这是要集天下的智慧,修撰一本书啊。 不过,调用如此庞大的人力物力,朕倒要看看,重修之后可否能让朕满意。 很快,朱棣收到六科言官弹劾太子疏奏。 朱高炽动静太大。 一下子便惊动了京城百官,有言官纷纷上疏,陈言耗费如此多靡费只为修撰一本书,不值得,不值得啊。 可惜。 他们不明白朱棣的决心,疏奏俱都被打回去了。 皇宫长安左门。 皇孙小院中,书房门扉向南敞开,此刻书案上正摆放着墨迹未干的撰稿。 朱瞻墉正在吐槽。 “虽然我能提取肆的天工造物,可抄录还得亲力亲为,只怕有上千册,毛笔字动作幅度太大,写起来真累人……” 朱瞻墉只是写了一篇。 便感觉,手腕僵硬的,快要脱臼了一般,还需左手扶着衣袖,累人,想想写出长篇大作的施耐庵,真是厉害。 朱瞻墉不免想到穿越者写小说,百万字长篇巨作大抵写两天就会放弃手动码字的念头。 老朱心存磨练太孙的心思,毕竟今后阅奏,也是这样的。 虽然朱瞻墉还只是皇孙,但老朱已帮他规划好未来。 看见朱瞻墉不停甩手腕。 又不免心疼。 壹:“累” 朱瞻墉:“自然。” 壹:“歇歇吧。” 老朱说完这句话,气息消失,这是下线了。 这次又要寄什么过来 第30章 纰漏 朱瞻墉来到东宫,虽说任务大纲有了,具体落实下去还有许多细致的事,他来看看便宜老爹落实的进度。 所幸。 朱高炽当年留守北平府时,治理后方,掌管粮草辎重,做起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来得心应手。 “瞻墉啊,搜罗天下典籍的事,还需你去一趟解府,解公收录了许多孤本,需借来宫中抄录一份。” 朱高炽叫他纯粹是因为朱瞻墉喜欢溜出宫。 出了东宫,朱瞻墉带着东宫太监来到解府,宦官上前轻叩几下。 今日解府倒是大门紧闭。 后院。 鹅黄色的宫裙,这是解霖今天的装扮,花软玉柔,人间国色,她相比李枝露恬淡是一种热情灵动的感觉。 侍奉的侍女凑上来,那日看见朱瞻墉俊美无俦的面仍刻在心里。 “小姐,瞻墉殿下又来了,您不是喜欢他吗,咱们去看看吧” “臭丫头,谁说我喜欢他了” 小池边上,发呆的解霖听后,咬着牙齿,一副就要生气的样子。 侍女自幼是贴身玩伴,心想小姐还不承认,上次小姐还追出去了。 解霖一副千金小姐的模样,带朱瞻墉来到书房:“爹爹没有别的喜好,只是喜欢藏书,许多是花重金搜罗来的,几十年了,请殿下自便吧。” 她很大方的敞开书房。 朱瞻墉怀疑解缙有收藏癖,书房占三间厢房,窗明几净,书架比人高一截,满满当当塞的全是藏书。 地上整齐摞着好几堆,看被虫蚀的程度,有些年头了。 这不就是他要找的旧典籍吗。 “解姑娘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解霖瞧见一群太监进来,紧张问道:“殿下带如此多宦官到府上,可是我爹犯了重罪,朝廷下令查抄解府” 难怪她清秀好看的脸蛋,始终愁容不展。 朱瞻墉打消她顾虑:“不是,宫里需修撰文典,听说解府有许多孤本。” 解霖舒了一口气,朱瞻墉却在想搬空会不会不太好 算了。 只是送到宫里抄录一份,我一定还会送回来的。 “都搬回文渊阁。” 看见连书架也要搬走,解霖上前问道:“啊,都要搬走吗,这些经籍是我爹爹最喜欢……” “解姑娘想阻拦” 由于是解缙最喜爱的东西,如今要全部搬走,纵然朱瞻墉是皇子,解霖也不免有些情绪。 “我…我当然不敢阻拦……” 她想讨好我,然后在我这里得到解缙的消息…… 凭借多年经验,心思活络的他一眼就看穿了琼鼻小千金的心思。 其实,他也想把解缙救出来,只是还不到时候,解缙如何得罪皇爷爷给汉王落下口实,还不得而知。 朱瞻墉看向她纤纤小腰上的铃铛:“解姑娘想念解公,这样吧,本殿也不白拿府上的东西,帮解姑娘带一句话,不过,解公未必会相信,解姑娘把腰间的铃铛解下来,想想要说什么。” 仿佛努力终于得到一丝回报。 解霖认真的写了一封书信,解下腰间的挂饰铃铛,小心翼翼地递过来:“能不能再……” “不能。” 小样,还想讨价还价,朱瞻墉接过信笺和铃铛,转身走了。 解霖本想送些饭菜,可朱瞻墉绝情得像秦淮河的水,直接拒绝了她的请求。 朱瞻墉知道她想干什么,无非是送饭送衣裳,此时不宜去探视。 回到皇宫,文渊阁腾出来,原本的大学士搬到东阁当值,文渊阁也被用于专门重修永乐大典。 一部分文官已经开始着手重修。 朱瞻墉对着朱高炽道:“解公的经籍取回来了,父王尽快安排重修吧。” 一切似乎井井有条,但落实起来,有些细节并不能顺利推行,朱高炽道:“瞻墉啊,此事恐怕还不能进行。” “有什么纰漏” 朱高炽了解朝中师傅:“经史子集,乃文献大成重要的部类,朝中除了陈公,其他人难以胜任……” 此书所浩巨大,朝中许多大臣反对。 “若不是父皇心意坚决,此事也办不成,不过,父皇虽然将他们的疏奏打回去,朝中总有些言官,宁死也不肯从,他们只是性子耿直罢了,何罪之有,明日父王再去劝劝陈公。” 太子根基不稳号召力不足,此事办不成我还如何捞好处 修撰大典是名垂青史之事,朱瞻墉能有所贡献,他不想禁锢在京城就需提升在朝中影响。 虽不至于当上皇太孙,却也能追上朱瞻基。 朱瞻墉道:“陈公,陈济此事交给我吧。” 修一本书,在文官看来没啥价值,许多儒生,宁愿不要性命,也要搏个千古清名。 陈济的学问很高,博闻强识,满腹珠玑,朱棣称他两脚书橱,说起此人时,满眼推崇。 朱瞻墉出了文渊阁便走向詹事府的左春坊。 眼看朱瞻墉前往的方向,有些不对劲。 张九感觉要出事,连忙拉住朱瞻墉的衣袖,劝道:“殿下……这边是詹事府,太子殿下说得对,还是让太子殿下来吧,詹事府的官员可不同太监,不能打呀……” 朱瞻墉知道小太监为自己着想,俗话说看人下菜,对宫里师傅不用拳头。 ………… 詹事府左春坊内。 陈济眯着双眸,捧着一本大学正心录苦读,眼眉整齐,一双浑浊的老眸子炯炯有神,看上去精神矍铄。 适时,他抬起头对旁边的司直郎说道:“太子殿下召集多少官员重修” “有三百人。”那司直郎恭敬且担忧道:“下官听,礼部主持糊名考试还要再纳两千人,陈公婉拒,会不会惹来陛下的埋怨” 陈济学识渊博。 是詹事府公认的经史泰斗,但他也递上了劝阻的疏奏,举天下聪明修缮一部书,满足陛下的一己私欲。 陈济放下书,像是下定决心说道:“君辱臣死,若此事载史,陛下定被后人诟病,臣子当纠正陛下私欲,本官死也不会修的!” 话音刚落,只见詹事府的院子里,出现一道身影。 朱瞻墉左右看了眼,一眼就看到坐在高座上精神矍铄的老头,是左赞善陈济。 “本皇孙听说,陈公不愿编撰,不会是才不配位吧坊间称陈公为两脚书橱,本皇孙看来,陈公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老家伙罢了,没什么值得称道的,本皇孙想向陈公请教经史学问!” 陈济愣住了,老朽不如你,说什么胡话呢,却也并未真正生气,更多却是好奇朱瞻墉怎敢在经史上讨教他:“下官,愿闻其详” 第31章 发现新技能? 朱瞻墉敢与陈济讨教,完全是因为他有挂,陈济号称两脚书橱,背诵过经籍极多,就像行走的书架,再多却绝对不可能多过自己。 此时詹事府中。 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詹事府侍讲谕德们知道朱瞻墉鲜少有来听学,这样的年纪,莫说背诵经籍超过陈济,字也未必能认全,他还是个少年。 若说学问旗鼓相当,讨教情有可原,可学问相差太远岂敢说出这种话,且看陈公如何应对吧。 陈济呼吸变得急促,无人能在经史字集上胜过他,至少在詹事府没有。 朱瞻墉知道这些儒官,大义深入骨髓,碰上不怕死的圣旨都没办法,这种策略反而有效,前提是真能胜他。 气氛烘托到位,情绪还差点,朱瞻墉又投去鄙夷的目光: “外人都说陈公善于记忆,被称两脚书橱,我自幼聪慧过目不忘,经史子集顺手捻来,却没有人称道,可是世人不辨贤愚,今日就看我比陈公这两脚书橱如何” 陈济本已克制住怒火,可听完此番话,气得双眼泛出泪花: “好!那下官便开始了,殿下请细听!答不上来,莫说下官没说清楚,下官出一句,殿下说出它的出处,下官就当殿下背过此书。” 背诵一整篇时间太长,能考校不多,也以防朱瞻墉侥幸背过,陈济提升了难度,若随意说一句,能答出它出处,这绝对是背了全篇! 詹事府属官们唏嘘。 陈公所阅经史浩如烟海,以朱瞻墉的年纪,恐怕一遍都没看完,詹事府其他官员,闻讯赶来。 陈济迫不及待,开始吟诵:“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孝经。” “好,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 “孝经。” “好,乐人宿县于阼阶东,笙磬西面,其南笙钟,其南鑮,皆南陈。” “仪礼。” “……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公羊传。” “……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黈纩充耳,所以塞聪。” “汉书。” “好……好,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 “史记,商君列传。” “好…好…” 陈济懵了神,这并不在他预料范围内。 属官们的脸色开始不对劲起来。 答上来不难。 可问题出就出在,这些并不在詹事府先生传授之列,莫不是陈公与他串通不成 朱瞻墉开挂了,上面这些他全然不知,但此刻陈济绝无可能难倒他。 “这……这些都不难,下官需加难度,下官说上句,殿下答下一句。”陈济自己都不信,若这样能说出来,说明朱瞻墉真的背过。 陈济熟知詹事府授学范围,挑了不在授学范围之列:“殿下听好,见人有污,虽尊不下也;得不为喜,去不为恨。” “非其罪也,虽累辱而不愧也。” “好……好,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 “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 “好……” 朱瞻墉见这老头子锐气全消,觉得差不多了,最后一锤定音:“陈公考我千万句,我只问陈公一句,陈公答不上来,就认输吧。” “行!”陈济脸色认真。 朱瞻墉想给他留点面子:“陈公可以先斟酌一下,不用急着答应,我怕陈公答不上来,丢了颜面。” “呵!说吧。”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下一句是什么” 陈济做好了准备,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脸色逐渐憋的通红,也没想出来下一句是什么。 “这…这……” 他想说,这是朱瞻墉信口胡诌的,可是,胡诌怎么能胡诌出来此等佳句,定然是我没诵读过,如若不然定然背出来。 陈济老脸通红,朝朱瞻墉作揖行礼:“愧称两脚书橱,是下官输了……” 詹事府属官们有些失望,陈济作为詹事府经史泰斗,他们脸上也无光。 陈济倒不觉丢脸,这是好事,然而心中难免羞愧自己平日自视甚高,可瞻墉殿下何时背诵如此多经籍 朱瞻墉忽然一改刚才的跋扈,拱手作揖:“该道歉的是我,陈公真是学识渊博,刚才我有冒失的地方,陈公千万要原谅我啊。” 态度猛然发生变化。 陈济措手不及,他还以为朱瞻墉是那等纨绔子弟,可事实,却这样彬彬有礼,刚才冲撞进詹事府是故意的……他明白了。 “下官明日就去文渊阁,担总修官一职。” 朱瞻墉从詹事府出来。 在宫廊里走了一段路。 壹:“真无趣啊,这么快就结束了,咱还有许多经史可以考校他,再挫一挫他的锐气。” 老朱刚才出了力。 壹:“儒家十三经,方才陈济考校了三部,陈济老儿读过的经史,的确是多。” 他是挂壁,再来个陈济也无用。 朱瞻墉:“陈公是经纬之才。” 貳叁伍没上线,就算上线也只是挂视角在他身上,领略欣赏大明风采,他们更关心有何等之物能改变自己朝代,不像没有排面的陆。 朱瞻墉不想脑子嗡嗡,上次想到可能会被这群老蛇皮偷窥,倏然萌生想法。 “不知诸位可否在我身体外说话” 老朱嗓音突然从正前方传来。 壹:“当然可以。” 就是这种感觉,如同老朱站在正前方与他说话,以前诸贤在他脑子里嗡嗡嗡的,现在就正常多了。 要是有面能聊天玉石小镜就好了。 想到这里,朱瞻墉突然摸出身上光滑玉石:“这样呢” “当然……可以。” 老朱嗓音在光滑玉石响起。 朱瞻墉像是发现新技能,拿着那块光滑玉石:“今后诸位有话,就在这块玉石里说吧,对了,诸位可否能离开” 老朱能理解朱瞻墉心情,若有人在他脑袋里嗡嗡嗡,他也无法忍受。 “不行,超出三丈会醒过来。” ………… 消息在流传。 詹士府乃严苛治学圣地,大闹之后消息自然传给朱棣。 “从儒家十三经到史记,若非诵背过绝无可能,臣起初还觉侥幸,可渐渐却发现绝非如此,瞻墉殿下定然诵读过,并且他回问一句,臣……臣答不上来。” 陈济没有掩饰羞愧之色。 朱棣欣赏朱瞻墉才学,从盐法到渊博之才学,他觉得朱瞻墉更适合做这个皇帝,可回想起靖难,后世子孙也会纷纷效仿他。 朱棣背脊对着陈济,语气显得异常之为难:“朕知道了,下去吧。” 第32章 我真的写了 第二天,来到文渊阁。 朱瞻墉放眼望去,陈济说到做到,自行来文渊阁请任总修官之职,义如陈济,无需签名,他也不敢在永乐大典上动手脚。 再见到朱瞻墉,陈济神色之恭敬,道:“下官有事找瞻墉殿下,虽然下官能担任总修官,但子集两大部类,还需解缙来担任。” 解缙之学识,毋庸置疑。 说起来, 朱瞻墉还不知,解缙究竟犯了什么罪,虽然从他父王那里听来一些,可他父王并没去狩猎,皇爷爷至于连机会也不给。 问当事人朱瞻基 算了。 那个天资聪颖的家伙说不定在哪求购蛐蛐呢。 是了,琼鼻小千金的信笺,还在他身上,让第三个人去送不放心,对了,信里不会有僭越之类的话吧 “我不是真的想看,只是想确认一下。”朱瞻墉嘀咕一句,把信拿出来,拆掉蜡封,仔细读完。 虽然见面不多,从信里却能读出她性格。 这是天真孝顺的小棉袄,写给亲爱父亲之信,叮嘱他好好吃饭,早点上床睡觉,娘亲回娘家搬救兵了,府上一切都好……芸芸芸。 这是何不食肉糜啊。 也不能怪琼鼻小千金,估摸她连牢房也未见过。 朱瞻墉转头,向张九看去:“锦衣卫牢里有饭吃吗” 张九大抵猜到信里写了奇怪之事,摇摇头:“奴婢也没去过,那地方,鬼哭狼嚎的,奴婢帮殿下送了” 朱瞻墉来到锦衣卫诏狱。 那锦衣卫千户不让进,朱瞻墉态度强势,定然要进,那锦衣卫想了想,让朱瞻墉进去了。 于一片漆黑中,瞧见了浑身邋遢的解缙,不复往日俊美老帅哥的衣着,美髯须凌乱,幸好,没皮开肉绽。 将信递过去。 解缙见蜡封开了,抬头看向朱瞻墉,后者辩解道:“本殿也是一片好心,解公懂的吧” “嗯。” 解缙看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也许是想家了。 朱瞻墉时间也不多:“解公为何下狱” “那日,汉王奏请陛下让赵王回京,下官劝陛下让赵王留守北平府,汉王说我挑拨太子兄弟关系,陛下气盛之下……将本官下狱。” 汉王坐不住了,想叫赵王朱高燧来京城帮忙,被解缙看破,让赵王来京城还了得于此,解缙据理争辩起来。 朱瞻墉暗自腹诽,果然,不是因为文献大成。 解缙是个情商极低之人,可也是为太子争辩,朱瞻墉站起身: “解公,我走了啊。” 从锦衣卫诏狱出来,朱瞻墉打听朱棣下落,听闻在武楼教朱瞻基枪法,此事他见识过,轻甲裙摆摇动宛若翩翩起舞的鹮鸟。 只是不喜被打扰。 朱瞻墉来到文渊阁,随着编修人员越发多起来,想象中鸡飞狗跳场景没有出现,阁外满置书案,人头攒动,皆忙着手上之务。 他注意到,案几上摆着刻字木牌,木牌上分别写着经、史、医卜、阴阳等字眼,这些书案上,有文官在抄录什么。 走进阁内。 书案一字排开,木牌上写着总修官,中修官,小修官等字样。 朱瞻墉还注意到,朱棣夹在披甲巡逻护卫中间,鲜有人察觉穿着一身轻甲的朱棣。 朱瞻墉看到了朱棣,对方也看到他:“孙臣不知您在此。” 朱棣今日有一件重要的事。 那就是检查重修的进度,动用成百上千個官员,他担忧太子之能,无法操持这项浩大工程,又心忧官员知道他来做面子工程。 看了眼文渊阁四周,尽管不想承认,朱棣还是点点头:“不错,将朕的旨意记在心里了,上千個官员不好管治,稍有不慎,就会变成劳师动众之弊政。” “此番一定会做出劳绩来的!给他们发放月米和俸禄,俸数已交给户部核算,望陛下过目后准许!” 朱瞻墉用正式场合称呼,封王后需改口陛下,此时也无不妥。 “嗯,是朕看走眼了吗,为何没有农事”朱棣凝着眸子,国以粮为本,目光扫过却未见最重要的农事。 朱瞻墉神色之认真,道:“农人不认识字,朝中官员又多为寒窗苦读书生,没下过地……不过,我送来了一份。” “胡闹,你以为朕要编修一部什么样的书!” 朱瞻墉能明白朱棣如何生气,自己下没下过田,他还不知道自幼虽不在朱棣身边,可也是锦衣玉食,编修农事,岂不误人子弟。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肆,至于解释从来不是需要思考的问题。 “可……可是,我真的写了。” 朱棣一脸诧异接过去,翻开泛黄纸皮书封,入眼赫然乃农桑二字,首篇乃五谷之首稻篇。 字里行间隽秀字迹,仿佛自己化身田间耕种之农人。 心中细细读来。 “种稻,稻种要浸泡过才能发芽,浸稻种日期,最早在春分前,最晚在清明后,浸泡时需用稻杆盖住,待到发芽,将其移至农田中,再待到秧一寸高之时,方可拔起,栽种于水田中,早的七十日可收获……” 头尾是道。 朱棣也不懂种稻,并未轻易相信,肃着棱利脸庞看向身后宦官:“去应天府,找两个司农官来。” 文官们不知发生何事,垂首等着,这样气氛反而严肃。 两个司农官没有提前被知会,看完相视一眼,迷茫无措道:“陛下,此乃种植稻谷步骤呀” 朱棣眼底微不可查闪过震惊。 连农桑之事也知道可瞻墉何时种过农桑,纵然常年耕种的农人,也未必记住了农时。 朱瞻墉怕他想不明白,主动承认:“这是我写的,没想到还是被陛下爷爷发现了,我问有经验的农人,他们虽不识字,却知道耕种方法,就记录下来了,还有经济和工艺文献。” “经济和工艺” 朱棣愕然,他想编涵盖天文地理之亘古奇书,他对经济的了解,可以说半通不通,原因在于无借鉴典籍,这朱瞻墉也能编修出来 未解之事,朱棣心里好奇,前人最早谈论经济之人乃管仲,可内容少之又少:“编出来了吗,拿来朕看看” 朱瞻墉伸手入怀里,顺势带出一本兽皮封制之书。 第33章 借刀捞人 朱棣好奇接过书。 朱瞻墉没用后世那些专有名词,那些专有名词解释又用到另一个专有名词,朱棣绝对不可能看懂。 经论第一篇乃买伞。 天降下大雨,被困于小镇街市之妇人无奈买了柄伞,可所支超出家中用度,于是从口粮中扣除这部分钱银,这样百姓不在少数,于是镇上米肆所卖米变少,眼看新米变成下贱的旧米,又苦于要交租金,掌柜无奈将新米降价。 朱棣看完觉着有趣,区区一柄伞竟然影响了粮价,脑海中从未被开发的区域,似乎有一束光照进来。 显然。 朱棣没想过把经济纳入文献大成中,他对经济了解甚少,可朱瞻墉觉得,经济之重要程度,甚至不下于农事。 于是,主动把它加了上去。 未用自成体系之专业术语,而是如典故大道至简,利于传播与勾起人兴趣,如若不然就是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至于将它们补充成体系,那不是他应该做的事,总会有奇奇怪怪之人感兴趣。 “此书暂不编撰,朕拿回去瞧几天。” 朱棣将书递给身后太监。 一个决策竟无形中演变如此多变化,他对这玄之又玄之事感兴致,许多经籍也寻不出此等道理。 这也是朱瞻墉所编就奇怪了。 朱棣露出审问靖难犯人的神态,仿佛眼前之人与他无血缘关系般,语气冷冽道:“都写完了吗” “俱都在这里了。” 朱瞻墉还以为要问如何编出来的,原来是嫌这书太薄不够他读,其实没写完,凭他也写不完。 朱棣眸中难掩失望,转而说道:“如此啊,罢了。” 他相信,凭朱瞻墉年纪全知全能乃天方夜谭,不必多问,大抵也是坊间观察得来,心念回转,他决定设经济吏的官职,观察坊间这等买卖奇事,编撰成书送入宫中。 “陛下,先秦百家经籍和诗词汇编,还没有适合的总修官,满朝文武,只有解公能担任了。” 朱瞻墉想把解缙捞出来。 朱棣笑容只持续片刻,很快便消散了,显然不想轻易饶恕解缙: “解缙所犯之事,并不简单,农桑之事,编修得不错,朕赐你一本亲自注解的左传,好好读书吧。” 说完,一言不发地走了。 朱瞻墉看着朱棣这样离开,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拱火,此人是汉王,他揭举了对方大员陈瑛,礼尚往来很好理解。 都察院吴中应该知道,虽然不可能让那人精捞人,却能打听消息。 来到都察院。 朱瞻墉直接问:“赵王要来京城了” “殿下你都晓得了”吴中面色有些复杂道:“赵王一直据守北平府,北平府政务皆由他过目,也该赴京述职了。” 对于赵王,朱瞻墉印象中,是个精明能干之人。 朱瞻墉不兜圈子:“解缙如何” “大学士李至刚上弹章弹劾解公,就算修成文献大成,陛下也不会宽恕解公,说也无用。”吴中面色隐晦。 “李至刚” “他与解公担任乡试读卷官,弹劾解公徇带私情,多取南人。” 朱瞻墉总算抓住事情的眉目了。 吴中身为都察院代理一把手,果然知晓内情,说不定此事就是他在查,答案就是李至刚上那封弹章。 “给本殿说说,那封弹章。” 吴中面色微变,陛下命他暗地彻查,谁都不知道,提前告诉朱瞻墉就是泄露消息。 谁是大王,他还是能分清楚的。 “谁与殿下说的,此事不归本官督办,找错人了,找错人了……” “哦那我去问瞻基兄长,他成日跟在皇爷爷身边,肯定知道谁督办。” “等等!” 老滑头吴中终于缴械投降,太子敦厚老实,可他这两個儿子属实狡猾聪慧,都不是好人,不论这两谁当皇帝,都够他喝一壶的。 吴中皱着眉,问:“殿下想援救解缙” “吴公想知道” “不必,甚么都不必告诉下官,下官甚么都不想知道,李至刚这个人,下官也不喜欢。” 朱瞻墉意识到老滑头在绕话题:“说那封弹章。” 吴中见左近无人:“解缙早年与李至刚,任京城乡试官,李至刚弹劾他,给吉安府考生舞弊,取用多名吉安考生。” 朱瞻墉坐了下来:“结果呢” “李至刚此人,是個阿谀谄媚的小人,乡试徇私之事,下官查清了,礼部和工部几十位主事,重新查阅卷子,未发现舞弊痕迹,都是寻常录取。” 吴中没给他看任何凭证,告诉他已是天大人情。 不过。 解缙根结不在于此,而是卷入汉王和太子之事,赵王又要赶来京城,在他看来,太子刚在京城站稳脚跟,朱瞻墉插手并不理智。 然而,朱瞻墉并不这么想,汉王干掉解缙,下一个目标就是他,换句话说,只要汉王干不掉解缙,目标就不会是他。 而且赵王来京城,这并不在预料之中,解缙捞出来还能挡挡。 是那些武勋子弟报答他的时候了。 听吴中说,李至刚的丈人喜欢掳掠民女,这年头,再正常不过,李至刚常常替他摆平此事,若闹到朝廷上,那封弹章就站不住脚。 “殿下啊,何时狩猎”张輗几个家伙,瞧见朱瞻墉双眼清澈发亮。 朱瞻墉神色之认真,对这群家伙简单吩咐:“你们打听李大学士的泰山,找个民女,让他带回家中,事情办完就去狩猎。” 等到了申时,朱瞻墉就收到消息,他要办的事已经办妥了。 接下来。 朱瞻墉来到华盖殿觐见朱棣,见完之后解缙应该就能放出来了。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宦官宫娥都噤若寒蝉,仿佛大殿里的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看见吴中,他瞬间便明白了。 应是看了都察院的疏奏,知晓解缙被诬告之事。 “皇爷爷,左春坊李大学士纵容丈人犯科,这样的人怎么能当我们先生”朱瞻墉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 “你怎知道” “昨日,宁阳伯的儿子陈昭,在街上瞧见有一士绅,要强抢民女为妾,便打了那人一顿,官府非但没颂扬,还将陈昭关进了大牢。” 朱棣的脸色很难看。 他原本津津有味阅着经济之书,两件事令他兴致全无。 他厌恶的,就是这样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的事,与朱元璋的严苛程度如出一辙。 吴中躬身作揖:“臣听此事不止一次,那士绅叫陈谚,乃是李至刚小妾的亲父,狱中还关押着被冤枉的人。” 朱棣怒火已经燃烧到临界值,先是大胆欺弄朕,又纵容亲戚在京城作奸犯科,这李至刚真是胆大包天不怕死啊。 “将他下狱审问罢。” 欺君,没什么可审的。 吴中急忙领旨。 “那解公”朱瞻墉问。 “命锦衣卫放人。” 第34章 犒赏公侯子弟 朱瞻墉来到锦衣卫大牢。 解缙正坐在有光线的牢窗下,浑身上下邋遢,嘴里喃喃着: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党争又何尝不比战争可怕,输了便是一具枯骨,本想帮朱高炽稳住太子之位,没想到自己要埋骨牢中。 也不知,太子有没有能耐救他出去,很难,估摸太子殿下也自顾不暇吧。 解缙仿佛能看到自己的结局,埋骨狱中,妻女皆被发放远方充军,或许太子登基后会为他正名,又或许太子连登基的机会也没有。 “解公在想什么呢”朱瞻墉敲了敲木栏。 解缙木然,抬头看见朱瞻墉手里敲着女儿的铃铛:“这不是小女的配饰,怎会落于瞻墉殿下手中” “啊,这是她送给我作为解救解公的答谢。” “这……” 解缙一怔,意识到什么猛然间起身,就瞧见旁边的锦衣卫替他解开镣铐,才肯定心中的想法,陛下赦免他了! 这些日子,他还在想如何能得救,没有想到,救他的人竟然是朱瞻墉。 “多谢殿下,可惜啊,还是没能阻止赵王入京……” “我在北平府见过赵王,解公拿他也没办法也是常情,朝廷命解公为总修官,解公先回府沐休几日罢。” 朱瞻墉看他气息萎靡,应当是饿许多天了,接下来只能等赵王来京再打算。 出了锦衣卫大牢。 朱瞻墉往张輗的马车走去。 他是讲诚信之人。 说了要带他们去狩场,就会带他们去狩场,坐上张輗的马车,大部队在清凉门集合,上次的队伍整整齐齐。 “依上次的约定,这次可狩兔子,至于多狩一次嘛,行吧,看在你们如此卖力的份上,明日还能再狩一次,但只能半日。” 朱瞻墉看侯二代们眼里放光,不忍心拒绝。 他们不是找不到狩场,郊外也有野猎,像东苑那样湖光山色,光跑马就能玩一天的狩场,除了皇家南苑,恐怕没有其他地方能比得上。 张輗等人兴奋驱鞭,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朱瞻墉在后头策着马。 又到了老朱最喜欢的祖孙时光,可上次传授胡射和汉射,这次他已经没什么可教的了。 不过。 朱瞻墉是很会来事的人,这根本就难不倒他,拿出那块光润的玉石。 朱瞻墉:“拇指是放在此处,孙臣有些忘了。” 老朱的嗓音自光润玉石内传出。 壹:“不对,拇指按压在二指上,约莫一节深……” 老朱滔滔不绝讲着,颇有耐心,在老朱指导下,朱瞻墉这次奔袭一里地,射到一头鹿, 从侧面验证了老朱的教学成果。 令朱瞻墉诧异的是。 这座狩场峡谷之地,竟有一座二进的庄子,庄里有五间厢房,分别为供主人休憩的大屋,茶室,书房和两间客房。 应当是原本就有,看墙上和瓦砾有些年头了,不像新修建的,庄子里还有两个仆人,其中一人正是那老太监。 打猎太晚能在此过夜。 朱瞻墉不会在庄里过夜,宫禁不准许,说不得追查起来还会暴露此地,不过累了倒是能在此歇歇脚。 这些狗官真是腐败! 若不是老朱,朱瞻墉决计没机会享受过这样的地方,他掏出光润玉石。 朱瞻墉:“陆回到国都了” 陆的嗓音自光润玉石里传来。 陆:“鄙人还在赶路,如今出使任务完成,两地相去甚远,回去恐怕还需一些时日。” 陆也觉得麻烦,来到此处他所在朝代的时辰会停滞,可又觉得幸运,正因如此仿佛多活一世。 朱瞻墉就是馋陆的属性能力。 陆所在的朝代为战国,不知能抽到什么属性,竟然有些期待起来,然而直接抽取陆难免觉得突兀,还需增进感情。 朱瞻墉:“马鞍如何” 陆:“它看起来简单,若和马背契合不高,骑行时会不停颠簸,不仅会被甩下来,还会对马造成创伤,需工艺极为精湛的匠人,造此宝物极难,不过还是多谢瞻墉你送鄙人此等宝物。” 朱瞻墉:“善用它,兴许能改变七国局势。” 没准能灭了秦国,想当于你还在用梯恩梯炸药,我已经装上了核弹,不过平行世界秦朝覆灭。 于他关系不大。 典籍里,马鞍出现的朝代并没有变化,所以朱瞻墉确定陆所在为平行。 陆的声音自玉石中传来。 陆:“我所处的天下局势,国与国相互吞并,若此物如瞻墉你所说,我想用它保卫国中百姓,不受六国凌辱。” 朱瞻墉:“那你下线赶路吧,我怕你新岁也到不了国都。” 陆的国家,灭掉秦国会发生什么,他也有点期待,或许是新的历史演变进程吧。 陆:“哈哈哈,多谢。” 就快到日落酉时,张輗等人面上尽是不舍,野兔显然难打多了,没有多少收获,请朱瞻墉再给点时间。 然而,这些都在朱瞻墉的预料之中,岂能让他们轻易打走园中的猎物。 当即勒令回京城。 回到英国公府,朱瞻墉看见雪色罗裙的李枝露,臻首低垂,芙蓉玉容上布满疑惑: “不知殿下今日,带张輗去哪里了” 李枝露通透明亮的杏眸,款款凝视,最近府上最好的战马,总是失窃,回来后身上不少伤痕。 一听就有事。 她应该是听说赵王入京的消息,张輗又总是惹祸,顾不上失礼来问。 朱瞻墉笑了:“去打猎了。” 张輗觉得自己不傻,可在李枝露面前却没有底气。 他还是很努力的狡辩道:“出城打的,我们在京郊发现了一座狩场,于是,我和宁阳侯的儿子陈昭,我们霸占了那个豪绅的猎场,在里头跑马打猎。” 别人家的,总管不着了吧 李枝露轻轻凝着眉头:“那士绅唤什么” “陈礼,他住在长安大街东的里仁街,再周密的,就不晓得了。”张輗先发制人,一副我全都交代的样子。 李枝露郑重道:“这几日,不许你出府!” “啊爹以前也没这么管我!我就要出去……”张輗转身,拔腿就要逃跑。 可护院的动作很快,右手单手探出一擒,下盘横扫,一眨眼就将张輗放倒了,然后把他拖进柴房。 朱瞻墉看得目瞪口呆。 武勋的家教,是有些不同,不过这几日用不着张輗,干脆就没出声,等张輗被关进去,他才问: “把他关起来,是因为赵王要来京城” 李枝露微微臻首:“赵王是汉王请来的,他们都是有雄心壮志的人,上次封赏宴,国公府没收受汉王的贺礼,汉王定会记在心里,张輗成日出去晃荡,难免会跟赵王撞上,小女担忧他会招来祸患。” 这一刻,朱瞻墉觉得,当姐比当爹累太多了,虽然见面不多,却感觉李枝露非寻常女子可比,看向娴静站在那里的美人:“李姑娘觉得赵王来京城如何” …………………… ps:昨晚梦到去饭店吃饭,要加收5%的服务费,服务人员态度很好,临走时还有东西送,我问她送什么啊,服务员满脸笑容说:送推荐票 第35章 留京 “虽然只见过赵王几面,但小女觉得,赵王并非是甘心屈于人下之人,相比赵王,小女更好奇,瞻墉殿下,豪绅真的在京郊有一座狩场” 李枝露明眸眼波流转,向着朱瞻墉。 她觉得是朱瞻墉的,但这仅仅是她的猜测,朱瞻墉初来京城,怎有一座占据不小的狩场。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哪有什么豪绅的,都是朝廷的。” 朱瞻墉没多闲聊。 虽然也想留下来加深了解,宫禁时辰快到了,需得早些赶回宫里。 时间就这样过去几日,朱瞻墉用天工造物,给自己造了白瓷镜面浴缸,用了几年的包浆“黑漆”木桶提前退休。 倒入滚烫汤水,舒服呀。 自从京城来,住进这座禁锢自己一生的小院,器皿皆是旧物,虽贵为皇孙,却没享过皇孙的清福。 想起朱高燧,来京城应当是为了他。 而今朝中权柄分布,汉王朱高煦受京城大半武勋拥戴,赵王朱高燧统御九边百万兵马,太子在京城观政,没啥实权。 更不受宠爱。 朱瞻墉虽然在京城折腾出些动静,面对赵王还是危险的,说不得朱棣听了些耳旁风,就把他发配到哪里当藩王去了。 嗯,听来当藩王不错。 不过,若他是朱高煦或者朱高燧,绝对不会让亲爱的侄子活着到封地,毕竟长途跋涉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嘛。 这样想想,特么的,只有京城是安全之地。 不过。 身为挂壁,朱瞻墉也有自己的骄傲。 他暗自吐槽,起来换上平素穿戴常服,将光润玉石挂系在腰间,显眼位置,以方便老朱等人无死角观赏大明。 打开房门。 宦官来通报,徐皇后要在华盖殿设宴。 朱瞻墉觉得突然,平素宫里节俭,恨不能一个铜板磨成铜粉再用,怎会倏然设宴,他隐隐有种预感: “宫里何故设宴” “赵王抵京了,陛下命皇孙和公主,以及汉王世子等诸位殿下,到华盖殿赴宴,吸吸……殿下沐过身了正好欲将宴席。” 说着,宦官轻轻嗅了几下。 朱瞻墉不想去,虽然不是鸿门宴,但也不是甚么好宴,不过他想看赵王来京城做什么。 朱瞻墉来到华盖殿。 大殿里井然有序二十余张矮桌,桌上布置满鸡鸭牛羊鱼鹅肉,用小碗盛放,朱瞻基和朱瞻壑等孙子辈已落座,徐皇后笑吟吟地朝他伸出手,示意落座。 唯独不见朱棣父子三人。 朱瞻墉坐下来,二哥朱瞻埈坐在旁边,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肉,朱瞻基则眨了眨清莹的眸子,手里捏着倒扣的茶盅,里面应该是蛐蛐。 朱瞻墉问:“皇祖母,皇爷爷怎还不来” 徐皇后笑了笑,并没有责怪:“兴许有大臣觐见吧,朝中的事,要比家宴重要,你们再等一等,张公公去看看。” 宦官还没走出去,便听见大殿外的动静。 朱瞻墉看见了赵王朱高燧,黑亮束冠的长发,剑眉英挺,细长蕴含锋芒的黑眸,薄薄轻抿的唇,仿佛就是汉王朱高煦年轻几岁的模样。 朱高炽的颜值有点拖后腿…… 幸亏,他长相发展路线随朱棣。 赵王朱高燧瞥了眼朱瞻墉,旋即转头看向朱棣:“父皇,儿臣听解缙挑拨我兄弟,瞻墉求情赦免了他,挑拨皇室乃大罪啊。” 朱瞻墉听着意思,应当是指桑骂槐,很不幸,他就是那颗槐树。 好了,现在槐树要说话了。 “不错,是瞻墉求情。” 朱棣端酒杯的手停滞片刻:“老三,家宴不议朝政,若要说,明日上早朝朕让你说,先用膳吧。” 赵王朱高燧继续道:“父皇,儿臣想说说北方局势,北元残余分为三股,兀良哈蒙古在嫩江一带,接受朝廷管辖,安分守己;鞑靼活跃在鄂嫩河,时常出兵侵扰边境;瓦剌则多在科布多河,时常因领地之缘故,与鞑靼互相争战。” 朱瞻墉能听出来,赵王应当是在邀功,若他是皇帝应该也会赏赐,一听赵王就在北方干了很多活。 赵王道:“北虏暂时安定了,儿臣这次来京城,想在京城多留一些时日。” 朱高炽端起饭碗,刨一口进嘴里,咀嚼,抬头才道:“不允。” 赵王神色自然,仿佛无视这种气氛变化:“爹,二哥能留在京城,为何我不行我也想留在京城多陪陪母后,母后” 徐皇后眸光闪闪,眼底不舍一闪而逝,徐徐放下木箸:“让你父皇决定吧。” 朱棣喝了一杯酒问:“近日北方有兵奏吗” 朱瞻墉听出来意思,若北方没兵奏,就准许赵王暂留京城,南方简定造反,但朝廷已派平西侯沐晟去平叛,想来朝廷中,应该没甚么大事。 果然,汉王回答没有。 朱高燧笑了:“爹,既然没有别的事,就让儿臣暂且留在京城吧儿臣听瞻墉送了母后织机,想留京城看看。” 朱瞻墉看向了朱棣,只等他的态度了。 朱棣没有正面回答,话锋一转问:“朕在安南设了布政使司,但安南依旧叛乱不断,你们认为应该如何统辖” 如何统辖 朱瞻墉觉得这是没法统辖的。 不管收复多少次,安南还会再次起兵,朱瞻墉试想了一下,在安南,恢复秦朝的户籍制度,严刑峻法,有罪连坐。 将安南吏民编制起来,五家为伍,十家为什,不准擅自迁居,相互监督,相互检举,若不揭发,十家连坐。 反肯定还会反,至少给大明提供劳力资源。 一口酒的功夫,朱瞻墉就想到疏策,不过朱棣应当是想考校赵王,他没开口。 朱高燧站起来,抱拳道:“父皇,不如将他们的皇室贵胄,全部处死,没有首领的土司不过乌合之众,再把百姓收归朝廷。” 朱棣没有理会他:“依朕看,西南需要一位统帅镇守。” 朱高煦和朱高燧股下一紧。 朱高燧恳求,声色俱下:“儿臣只是想在京城陪陪母后罢了。” 朱棣夹起一口菜,咀嚼,更像是在忖量:“留就留吧,一个月后京城呆够了,就给朕滚回北平府去。” “儿臣谢父皇恩准!” 第36章 变故(求追读求收藏!) 朱高燧站起来拱手抱拳。 宴席结束,与朱高燧同出皇宫。 朱高燧不动声色问:“父皇真要把我们封到云南” “父皇当然不会狠心,只是吓唬吓唬你罢了,免得你在京城不安分。”朱高煦面色严肃起来。 他的封地就在云南,只是赖在京城没去就藩,云南有沐家镇守,世代对朝廷忠心,所以他推测不会再派遣武将。 朱高燧忍不住抱怨:“二哥在京城,怎如此快让太子观政!” “不是我松懈,是朱瞻墉。” 朱高煦觉得奇怪,近来听闻不少侄子之事,竟连都御史陈瑛也被处决,虽说陈瑛是咎由自取,但朱瞻墉也掺杂其中。 朱高燧嗓音森然:“那就把他除掉!” 解缙虽然从牢里放出来,却绝不会再受重用,动太子意图太明显,所以此刻他们将目标落在朱瞻墉身上。 然而朱瞻墉从华盖殿出来,还不知两位权王密谋要刀他,此刻正拿着光润玉石,有时朱棣说话弯弯绕绕,他也猜不透后者在想啥。 朱瞻墉:“方才何意,真将赵王封去云南” 老朱嗓音自玉石传出。 壹:“老四其用意,是敲打高煦和高燧,安南虽有动乱,但云南、广西和贵州驻有狼兵十万,狼兵素勇,十战而九胜,有狼兵镇守西南,不会真将他们封去云南。” 壹:“反倒是你,方才高燧两次提及你,此次赴京,应当是冲着你来。” 还没聊几句,朱瞻墉就把玉石收起,因为他瞧见,不远处宫廊上站着朱高炽,似乎在等他。 朱高炽道:“瞻墉啊,父王叮嘱你一件事,这几日别离开皇宫。” 朱瞻墉心里暖流淌过,然后抛之脑后。 应当是忧心赵王对他不利,京城乃天下守卫森严之地,有五城兵马司、巡检司、锦衣卫和应天府衙门。 派人将他抹除是愚蠢的做法,若可行,汉王早就动手了。 朱瞻墉想起解缙。 自从解缙从牢里放出来,再不被召去奉天殿议事,朱棣疏远了他,若按后世,解缙人生已经画上句号。 朱瞻墉救了他。 不过,不能保证这位太子第一斗士,将来仕途顺畅。 第二天。 朱瞻墉将誊抄的农事典册,送到文渊阁,从解府借来孤本已抄完,他打算送回解府,乘隙见琼鼻小千金一面。 当然,也顺带看看解缙。 至于朱高炽的叮嘱。 他听一半,非必要不出宫,有事还是会出宫。 朱瞻墉来到解府,听说解缙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也不想见人,应当是仕途断送对他打击很大。 解缙功利心很大,但他也没法子,总不能劝皇爷爷再宠爱他。 好了,看过解缙就该还书了,路过中苑游廊。 静籁的微风下,鹅黄宫装的少女坐在几旁,单手撑光洁玉额,螓首一点一点低下,好看的杏眸已经完全阖上。 尖俏的脸蛋最终贴在案几上。 而几上,是一本许久没翻页的书。 “小姐小姐” 侍女推搡下,鹅黄宫装的少女睡眼朦胧睁开眸子:“哎呀,吵死了,让我再睡会儿嘛。” “别睡了,瞻墉殿下来还书了,您不是要他还铃铛吗”侍女压着声音,凑在耳边。 解霖双澄澈清莹的眸子,瞬间明亮了。 她也不是不知轻重,只不过女子贴身之物不能轻易送人,上次朱瞻墉说送她爹当信物,可是她爹回来,却责怪她将闺中之物送人。 她就知道还在朱瞻墉手上。 眼下,当然要夺回来。 谈话间,朱瞻墉瞧见姿貌不输李枝露的鹅黄宫裙少女,甚至略有突出,提着衣摆,兴师问罪般过来,然后规规矩矩给他行礼。 解霖生气归生气,可对方是皇孙,要先礼后兵。 “请殿下归还我铃铛。” 她洁白的手,伸到朱瞻墉的面前,肌肤像一片温润的玉。 这年头,美女是真美女。 朱瞻墉倒不是故意,只是上次走得匆忙忘记交给解缙,然而这几天戴在身上,还挺好看的,也就不想还了。 “此物并非贵重之物,解姑娘想要便拿回去吧,只是解公被困牢狱中,本殿冒着性命之虞,替解姑娘送书信,还将解公从牢狱救出,竟受此礼遇,难免寒心。” “那……那送给殿下吧。”解霖不知是谁救的,因为解缙回来不言不语,她正想替解府好好感谢一番。 朱瞻墉点头:“本殿是信守承诺的人,典籍俱都还回来了,解姑娘命人清点后,再告诉解公。” “还回来了”解霖声音透着欣喜。 朱瞻墉听出声音中的不寻常:“这些典籍很重要吗” “我家小姐喜欢诗会,但凡诗会,小姐一定会去,若没有这些典籍,小姐还怎么成为江南第一才女”侍女回道。 解缙是天下第一才子,按理说,培养女儿成为江南第一才女,也是理所应当。 她方才还看了书。 朱瞻墉想起白璧无瑕的李枝露,突然觉得,琼鼻小千金想成为江南第一才女,是件很困难的事。 然而他背有许多诗,随意拿出一首,都能轰动江南。 “本殿有一首诗,在诗会上念出来,定然震惊四座,想不想听”朱瞻墉不想念诗显圣,倒不是他多高尚,只不过不喜欢众目睽睽之下念诗。 若琼鼻小千金想要也无妨。 琼鼻小千金在人前显圣的诱惑下,似乎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她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想。” 朱瞻墉凑到她耳边,轻语几句。 解霖眸子逐渐亮起来:“今日是不是有诗会快走快走,一会儿人都散了。” 武定桥东。 这里有一座南京城出名的园子,名叫桃园,花间隐谢,水际安亭,水池平面似个巨大桃子,景致秀丽雅静。 在水池中央,有一座桃阁。 朱瞻墉没想到,京城还有这样的地方,估计老朱也不知道。 解霖面上蒙着轻纱,从廊口到桃阁上的屏围座次,大抵有五十米的距离,但还是吸引许多人。 主持诗会的人对着屏风说:“解姑娘这次有佳作” “有一首小诗。” 其实解霖常来,只不过诗没什么才气,众人对她期待不高。 然而有了朱瞻墉送的诗,解霖这次底气很足,毫不掩饰的说,她就是来一雪前耻的。 “桃花坞里桃花庵,” “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 “又折花枝当酒钱……” 众人以为还和上次一般,然而听到第一句却发觉不对,第二句时多了一丝凝重,第三句时心中却是震撼起来。 好有才气的诗! 竟将人间不忿之事,用此等美妙之词娓娓道来,听起来美不可及却又包含深意,好诗! 自从元朝之后,就无几人写出名诗,诗会也总是些低劣仿品,此时再听此诗,不由得耳目一新! 第37章 国祚气运点!(二合一,4k) 然而在解霖目光四处搜寻时,朱瞻墉已悄然坐上马车准备回宫。 路上想起赵王之事,解缙阻谏太过惹陛下不喜,欲立谁为储君是皇帝的权力,自古君臣夺权乃忌讳之事。 朱瞻墉心里一直牵挂着这件事。 马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长安大街,他掏出那块光润玉石,此刻润玉内响起陆的嗓音,传言他到国都了。 朱瞻墉正好奇自己可否去到陆的历史,没想到闭上眼睛却体验一场意外之旅,意识穿过诸如门般的光晕,再睁开眼睛是一个旧迹遍布的世界,不知怎么形容这种状态,没有自己留下的任何痕迹,仿佛与时间同在。 燕国雄伟的国都蓟城,一辆马车轱辘压在碎裂的青石上,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陆撩开车帘,瞥见褐衣百姓行在街巷上。 这座防备森严的国都旌旗蔽空,号角鼓鸣,今年遭遇了最严重的干旱。 百姓活不下去了,燕国准备发兵攻打赵国,他肩负着游说奉阳君的使命,而满朝公室和王畿以他的成败为进攻的号令。 眼见出使赵国的使节回来,蓟城苦不堪言的百姓纷纷围过来,迫切想知道霸道的赵国会放水吗。 马车没有停留。 陆放下车帘,这件事还是由燕文侯宣布比较好。 穿过繁华的街市,百姓不情愿向两旁让开道路。 心情沉重的燕文侯带着客卿们,站在王宫门前遥见即将到来车队,燕国和赵国势同水火,但燕国弱小常受赵国牵制。 派了许多使节也无法缓和两国关系,若这次外交失败,只能出兵向赵国示威,但这对久旱缺粮的燕国乃最无奈之举。 一刻也无法按捺的燕文侯,跨着大步来到马车前:“此行如何” 苏秦躬身行揖拜礼,仿佛只不过做了件微不足道之事:“燕王让臣出使赵国,是出于对臣的信任,而臣亦不辜负您的厚望,燕国与赵国的盟约已经达成了!” 燕文侯这些天的寝食难安瞬间转为哈哈大笑,燕国国力不如赵国,纵然能侥幸打赢,南面还有虎视眈眈的齐国。 没想到,眼前这个食不果腹,投奔到自己门下的食客,竟有说服赵国的本事。 “寡人真是没有看错你啊!” 苏秦受到这样礼遇,并未表现得骄傲:“臣虽然促成燕国和赵国结盟,然燕国国力昌盛才是庇护百姓最牢靠的方法,出使之后,臣信中所提马鞍,希望王上能放在心上。” 那宝物能增强燕国国力,绝对不会有错! 面对不菲的造价,燕文侯委婉劝道:“寡人没听墨家有此物,宋国国君成,延误农时来建造娱乐用的高台,致使宋国国力衰退,这是一样的道理啊!” 苏秦决心很坚定,甚至与燕文侯对视,仿佛所说都是肺腑之言: “臣来投奔燕国,并不是因为燕国强大,相反,是因为燕国弱小需要臣这样的人,如果燕文侯不愿意采纳臣之言,臣留在燕国也没有用处了。” 燕文侯并不相信马鞍有此巨大的作用,在他的毕生认知中,战车才是战场的主宰,但是为了留下苏秦,勉强回答:“寡人愿意采纳,请你留在燕国继续辅佐寡人。” 苏秦知道朱瞻墉在看着他,抬头看了眼燕国昏沉的天穹,笑起来。 【苏秦出使赵国任务完成,燕国国祚增加,你获得国祚气运点数200】 【国祚气运点,能加速属性能力,能投影能力使用,能延长国祚气运,1000气运点数可转化为一年国祚】 应当是他赠陆马鞍影响了燕国的历史走向。 朱瞻墉并没有表现得意外,从陆出使来看,他能一定程度影响陆所在时代的事件,最终根据事情完成度,返还给他国祚气运点。 而国祚气运点。 能加速他使用的能力,诸如天工造物,或者延长国祚。 朱瞻墉似乎明白苏秦等人为何还活着的原因了,就是给他增加国祚气运点的。 最糟糕的结局,苏秦死去连同在他身上提取的能力一同消失。 时间似乎没动,朱瞻墉能感受到长安大街特有的颠簸,按时辰马车应当跑到午门了,真正确定还得问老朱。 老朱嗓音从玉石传来:“你刚阖眼,怎么,有古怪之事” 看来老朱也不知情。 马车回到皇宫,方才踏入西直门,朱瞻墉就听赵王随同陛下去文渊阁巡视,而后开始责怪太子。 “赵王想从文献大成入手,不想让太子立功” 朱瞻墉觉得赵王脑子还是机灵的,永乐为后世所称颂几件事,其中之一便是永乐大典。 此乃朱棣心之所向,重视等同于郑和下西洋。 来到文渊阁。 赵王朱高燧站在文华殿中央,俯瞰着周围官员,凝重目光最后落在朱瞻墉身上: “瞻墉啊,你与皇叔乃血脉相同的朱室子孙,皇叔不应指责你的过失,可此事动用人力之繁浩,若是做不好,朝廷所支月米和俸禄,与支空响何异。 “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啊!” 朱瞻墉来得晚:“敢问赵王,瞻墉写了什麽” 还未待朱棣回应,朱高燧有些幸灾乐祸,原封不动念道:“殿宇十九,铸造一根长二十丈铁柱,立于皇城西北,可避天火,虽然不是危及的事,窥一叶而知全豹,若俱都如此疏忽,恐怕大典还要再修第四次呀。” 永乐年间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突发大火,上百万两白银在火光中消失。 朱瞻墉觉得大典既然包罗万象,应当将躲避天火之法记载于其中,只不过避雷针对于赵王等人诚然是天方夜谭。 朱瞻墉想了想:“此书浩繁,有疏忽再所难免……” 觉得抓住朱瞻墉把柄,赵王笑了:“瞻墉说的对,可你当初主动应承陛下,现在又说在所难免,若臣与汉王立下军令,却又打了败仗,当如何呢” 朱瞻墉说不出话来。 是这道理。 赵王如此说应当是想代替太子,总修文献大成,如此既能统治九塞军队,又能延长留在京城。 夺嫡之争向来如此,没甚么好说的。 只不过朱瞻墉不想把这份功劳让人,抬起头反问:“三皇叔通晓工艺” “不通。” “那怎敢断言瞻墉所言虚实” 见赵王愣住了,朱瞻墉道:“祖父皇帝陛下就不问我,为何要写进大典中” 朱棣也觉得孙儿非莽撞之人,正欲听他接下来解释。 “朝廷严令宫外屋舍,不许高于宫闱,紫禁城成了京城最高的殿宇,奉天殿高十三丈,高处不胜雷,所以屡遭天雷,天雷劈到树上尚且起火。” “更遑论奉天殿穹顶俱都是风干之木,宫里虽遍布水缸,可十丈之高的殿宇,谁能将水浇上大殿金顶区区几十万两白银,烧了无事,倘若皇爷爷在殿中阅奏,孙臣不敢想象。” 朱瞻墉句句肺腑之言,令朱棣心里隐隐担忧。 一座皇宫动辄几十万两白银,区区几十万两白银,朱棣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若皇宫真因高耸而招致雷火,此事需慎重看待。 “可真若胡诌,朕可要惩治你。” 为堵住悠悠众口,朱瞻墉已然决定让他们亲眼所见:“祖父皇帝陛下不信,是因典籍上没有记载的缘故,不如令人试试,雷鸣电闪时,命人高举避雷针,站在紫禁城的宫墙上。” 赵王将信将疑,反正没有损失,欣然道:“父皇不如听瞻墉的!” 朱棣目光微闪,历来天雷降下皆不知何故,只当是为君者昏聩受上天责罚,若此事为真尚可值得一试。 他侧过身遣人去司天监,问何时有雷雨,得到快则三日满则五日的答复。 朱棣下定决心,面向文渊阁官员煌煌下令:“三日后,午门广庭,朕要瞧瞧铁针可避天火,至于所需器具,由工部准备吧。” 朱瞻墉道:“不必,此物孙臣准备就好。” 回到自己所住偏殿。 准备好制作避雷针的铁锥,提取肆的【天工造物】,消耗国祚气运点6,眼前手臂粗的铁锥迅速蜕皮。 【普通避雷针,使用后可方圆十里屋舍,可以躲避天雷】 朱瞻墉感到震惊。 难怪不加点数时,感觉天工造物能手搓原子弹,原来加了国祚气运点后能由材料自动生成,只不过还是需要材料。 原本只一臂长铁针,被极高超焊接技术无缝衔接,接口处丝毫无缝隙,看起来似乎本身便如此。 而消耗的国祚气运点数也不高。 才六点,应当是避雷针制作简单之缘故,朱瞻墉心想应当不是所有造物都六点。 还附带使用范围说明。 手搓应当没有如此广的范围,毕竟一般避雷针只庇护一座屋舍,并且他还需搓两日,才能将这根无缝铁针做出来。 朱瞻墉当即决定,以后【天工造物】用国祚气运点。 ……… 从皇宫回来。 赵王朱高燧来到汉王府,箭步如飞踏进前厅,呷一口茶慢悠悠道: “父皇下旨了,三天之后午门广庭,考校文献大成虚实!” “有何高兴”汉王朱高煦不在意吹着茶。 若说汉王愚钝,可他用兵时又运筹帷幄,不失为军中良将,可有些事却想不清楚。 赵王认真看着他双眸:“父皇本就不喜欢太子,若此事不成,今后难对太子委以重任!彼时,我可接替太子编修大典,留在京城。” 汉王心中仍有疑虑:“若是真的呢” “我问过工部营缮清吏司,未听过有这样的法子,这些都是瞻墉想出来的,他怕本王不敢试,自古天雷乃上天降下的惩罚,如何能被区区一根铁针束缚” 赵王轻轻吹一口茶,杯中倒影里的眸子,满是洞察一切的目光。 晃眼时间过去三日。 今日乃约定之时。 朱瞻墉命小太监将普通避雷针,装到午门旁边的雁翅楼上,另一端直通地面。 抬头看向紫禁城上空,铅色的乌云不断堆砌,伴随着着大风和滚滚战鼓声,仿佛被布蒙上的苍穹仿佛破了洞,不断透出白光。 朱棣在宦官们撑着的华盖大伞下,提着灯笼,来到奉天门的拱门洞里。 命朱瞻墉站在旁边。 官员们恭恭敬敬地站在后方,赵王和汉王神色自若,张輗则兴奋地站在英国公张辅身后,只有太子朱高炽满面凝重,诚然他也不信。 对于闻所未闻之事,朱棣亦有些好奇:“如何开始” 朱瞻墉主动上来说道:“祖父陛下爷爷,命人在雁翅楼上高举铁针便可以开始,不过,孙臣若派人去三叔难免又说我做了手脚,所以,不如让三皇叔的属官去吧。” 赵王属官一听脸色苍白。 可是…… 朱棣不说话便是表示默认了。 那属官只得硬着头皮,往午门的雁翅楼跑去,然而朱瞻墉早已收到消息。 【普通避雷针开启,趋避方圆十里雷电】 午门上太监都不耐烦了。 只见,雨水簌簌从城门流下,一片大雨中,宦官们扶住梯子,赵王扛着铁针颤巍巍爬上雁翅楼屋檐,举起避雷针,风雨交加,雷闪照亮天地能看顾晟的身影。 轰! 一声令人心悸的雷声。 咆哮,愤怒的黑云,宛若就要压垮紫禁城,雷鸣电闪,却还未有一道雷电落下。 朱高燧声音被大风吹散,断断续续:“呵,父皇,您看到了吧,这是第五声雷了……儿臣说什麽来着。” 望山跑死马,朱瞻墉估摸刚才那几下太远了,超出十里庇护范围。 轰隆! 紫禁城亮如白昼,一闪而没。 紧接着,天上的雷仿佛全被吸引过来般,闪电一道接着一道。 官员们瞪大眼睛,只看见一道道银色雷光照亮午门城墙,而站在雁翅楼上的黑影,已经消失了。 朱棣怔怔望着这一幕。 历来天雷为何喜落皇宫,心中疑惑仿佛冰雪消融,正是因为殿宇高耸的缘故,历朝皇帝竟还为此下罪己诏。 果然和说明一样,将十里天雷都吸引过来了,朱瞻墉觉得还是安在金川门好: “孙臣所言如何” —————— 天子曰祖父皇帝陛下。皇后曰祖母皇后殿下,若天子之弟则自称曰第几弟某封某称。天子曰大兄皇帝陛下。《明太祖实录》 ……………… ps:皇孙正式称呼皇帝应该为祖父皇帝陛下,不过称呼太长了,然而主角一天天长大,总喊皇爷爷感觉没长大,反正肯定要改口的,大家觉得直接陛下好,还是祖父皇帝陛下好另外,可能是背景铺垫设定等等展开太慢,数据比同期一般,所以为求追读这章又二合一了,求追读推荐票啊 第38章 抽取叁和陆属性!(二合一4k) 雁翅楼上原本应该在的黑影,没了。 一片磅礴大雨中,宦官跑过来,尽量不让声音被大风淹没,大声回禀赵王的属官,卒。 朱棣眼见雷光落下,雁翅楼完好无损矗立于午门,心中连连惊叹,的确值得写进文献大成里,后世子孙效仿借鉴。 他侧头看向朱瞻墉。 朱瞻墉主动道:“那是在北平府时,孙臣出宫游玩,有一回下起大雨,我瞧见天雷打中了百姓家的铁具……就悄悄记下来了。” 朱棣面色复杂道:“竟是如此吗,朕向来赏罚分明,想要什麽赏赐,只要不是太过分,朕都应允你。” 朱瞻墉要了一座偏殿。 朱棣当年还是皇子时,也住过长安左门,晓得那个地方败旧,让司礼监找一座偏殿,做完这些,他平静的目光深深地盯着朱高燧。 虽然没动怒,这种无声的沉默本身也很有震慑。 有朱棣谕旨,司礼监很快去办,命神宫监的宦官修缮,打扫,添加家什,搬运红萝炭,就是那种冬天取暖会煤气中毒,使皇子皇女早夭的木炭。 这座偏殿,落在皇宫东北中侧。 司礼监老宦官把姿态放得很低,命人清扫了一遍,临走前还特意向朱瞻墉告退。 朱瞻墉踏进偏殿大门,首先瞧见桌案、其次屏围、胡床、汉榻、帐慢等俱全,还有供写字的书案。 绕过屏围,瞧见一口宽大浴桶,角落里有个矮座宽口的痰盂,吃喝方便俱都在偏殿中。 受到朱棣无声申饬,这几天之内,赵王应当不会再挑衅。 朱瞻墉有闲暇好好琢磨国祚气运点。 陆善于心论,知晓身上有朱瞻墉想要之物,让后者自取,朱瞻墉也不客气,抽取陆的属性能力。 【百家之鸣:使用后冥冥中开启一人圣人之道,立严言于世,训诫流传于万民,开启百家争鸣,使用者不可指定此人是谁】 苏秦师从鬼谷,修习纵横之道,精通百家之术,朱瞻墉早就应该想到提取属性应该于此有关。 永乐虽然是大明盛世巅峰,却也没有百家争鸣的盛景。 叁向来豪爽。 朱瞻墉顺手抽取叁的属性能力。 【万物回春:转化一县风雨霜雪,调节天侯,可降临或消弥大灾变,消耗国祚气运点】 这个大灾变,应当指笼罩明朝五十余年的小冰河期。 明初北方粮食逐年减产,百姓还未意识到甚么,直至明中期天下粮仓苏湖之地,丰饶的沃土粮食却连年欠收。 百姓交不起赋税,土地兼并的矛盾不断加剧。 朝廷终于意识到天候改变。 朱瞻墉猜测,这所谓降临或消弥大灾变,需要消耗一笔巨额国祚气运点。 老朱等人并不知晓属性能力。 陆匆忙下线。 战国公元前335年,朱瞻墉出现于蓟城昏沉的天空,能看到来往的百姓,也能看到王宫中的苏秦和燕后文公,仿佛与时间同在。 此刻,面色严峻的苏秦席地而坐。 二十年前,齐国侵掠燕国的疆土,欲夺取南面的易水和滹沱,被燕国在易水打败,因此结下很深的仇怨。 燕后文公是个中兴之主。 他于恒公手中接过强敌环伺的燕国,北面抵御山戎蛮族,南面击溃企图吞并燕国的齐国,利用肥沃的土地,使百姓安居乐业,任贤使能,英杰之士都乐意为他效命。 然而日渐强盛的燕国遭到齐国的忌惮,与赵国结盟,更是令毗邻两国的齐国感受到危机。 燕后文公听齐国派遣大军来攻伐燕国,愤怒于齐国的贪婪,诏苏秦来商议。 “王上,王上千万不可出兵啊,燕国疲于对付赵国和北面的山戎,断水致使屯粮消耗,纵然有战车六百辆,将士十几万,用甚么粮草供给他们,齐国正是看准这一点才进攻燕国,猛兽有了充足的食物就会忘记警惕,请您不要忘记燕国四面都是仇敌!” 苏秦继续道:“王上,齐国派出田忌为帅,臣听齐国还有善用兵法的人,昔年赵国国都邯郸被魏国包围,齐国的将领围魏救赵,迫使魏国大军回援,大败于桂陵,王上的手下有可以对抗他的将领吗” 燕后文公纵然生气,却也知道苏秦说的是实话。 “寡人向赵国求援吧。” “赵国因财货与燕国结盟,这样的盟约并不稳固,有鉴于韩国向齐国求援的教训,王上还是慎重谋划!”苏秦不赞成他的想法。 燕后文公的想法再次被否决。 “臣来投奔燕国,就是想让我的才能为燕国所用,请让我以燕国使君的礼仪去见田忌吧!”苏秦拜伏。 齐国大军压境,燕国郡邑都在等待主君的号令,此事刻不容缓,苏秦筹备舟车来到易水之南,此刻易水已是黑压压的齐国大军。 在大帐中,苏秦以使节的礼仪拜见田忌: “田忌将军!齐国诚然很强大,战车上万,兵力也比燕国强盛,田忌将军更是名将,可齐国尚需留兵力防守,燕国却是倾力防守,若你打了败仗,只怕威王会重用邹忌!” 话音刚落,士卒便跑进来禀报,下雪了。 田忌心中一凛,连忙走出账外。 说话间的功夫,地上已堆起一指厚的雪,视野所及都是棉团大的雪花,凉风冷飕飕的。 苏秦也走出账外,总感觉这场大雪,有些巧。 他转过身来,对着田忌施以揖礼,准备离去: “田忌将军,吾言尽于此。” 田忌望着昏沉的天空,这样的天气不应下如此大雪,真是奇怪,难道攻伐燕国违背了天命。 本以为雪会停。 可大雪渐渐没过车轮的迹象,彻底掐灭仅存的侥幸。 胜负关键在于粮草,雪没过车轮,辎车无法行进,战马在冰雪上也会打滑,田忌并非好大喜功的将领,战车在如此深厚的雪中无法冲锋,若是被燕国在雪地中伏击,只怕会兵败易水。 田忌不想冒这个风险。 【苏秦退田忌,燕国十数万百姓得以拯救,你获得了国祚气运点】 国祚气运点1294 朱瞻墉已经明白。 他可以通过苏秦来影响战国的局势,根据苏秦的完成度,获得国祚气运点,再将国祚气运点 用于提取属性能力上。 这场雪是他下的,消耗了一部分国祚气运点,齐国退兵后,燕国得以继续发展,战国的时局已然又改变了。 …………………… 明朝,永乐。 清晨,朱瞻墉在贴身小宦官伺候下穿衣,早膳几天不变,都是肉包子、稀饭和咸菜,吃完抹净嘴巴。 出了皇宫,直接来到祈记布坊。 朱瞻墉瞥了眼,那相貌清秀的中年太监祈忠,虽然信任,但不知他能否办好:“我这次来,是想问问,采办生丝的事如何了” 他上次想创办商号。 郑和即将返航,彼时会带来大批使臣和番商,他们将会大批采办丝绸,朱瞻墉虽然能抽取属性,却没有能生钱的,该缺钱还得缺钱。 此次郑和回京乃绝佳契机。 祈忠便如同侍奉少主许久的老管家,表情亲近起来。 他眸角笑纹扬起,笑吟吟:“办了办了,殿下啊,荆州、樟树、芜湖、南濠、湖州、苏州这些商货集散的大马头,老奴都派人去采办了。” 苏州是天下四聚之一,聚集南北丝缎米面,他还专门遣人守着。 祈忠也不知朱瞻墉满不满意。 朱瞻墉并没有夸赞他,摇摇头:“我还以为你是谦虚,谁想,你竟真不会做买卖。” “殿下为何如此说”祈忠暗想哪里办疏忽了,却也想不明白。 “大批采办地方生丝,商人见有利可图,一定会抬高价钱,下次如何收购”朱瞻墉道。 祈忠满面恍然状:“若不采办他们的,如何进丝” “给桑农人赈济银两,扶持他们种桑养蚕,再用一纸契书,预定今年、明年乃至往后年还未出吐的生丝,如此,收购生丝的价钱三年都不会变化。” 朱瞻墉想永久承包,等丝绸上涨,到时候生丝也会水涨船高,他想要的是稳定的价格。 祈忠宛若醍醐灌顶,自己做了十几年买卖,每月采办布匹,再卖出去,可以说是个商人,可却没想到收买低层的桑农。 “士绅收购农人的生丝,开价其实很低,你提高一成价钱收购,要良心,要公道,不能让农人寒心,闹到衙门里去。” 朱瞻墉看他不怎会办事,又多吩咐几句。 商人收购的价钱,其实也低,开出公道的价钱,纯属是良心之举。 他想让农人安心养蚕。 老祈有些为难:“殿下,生丝存放需避光阴凉……可是,奴婢这里没有这样大的仓库啊。” 朱瞻墉眼神期待:“置办多少匹” “这个…这个奴婢没清算,大抵有四千多匹,放在栈房里,正愁如何处置呢。” 张輗说过英国公府上有几处大仓库。 朱瞻墉心里记下这件事:“把手中一半生丝卖了,带着现银去让农人养蚕吧,此事不必你记挂了,记着,悄悄的办,莫要让那些投机的奸商学去了。” 从布坊出来,朱瞻墉来到英国公府,中苑里,瞧见被几个彪悍大汉围着张輗,群殴,这厮虽然看起来敦胖,等闲三两个大汉却奈何不了他。 朱瞻墉还以为他光长肉了:“这是在做什麽” “兄长是自己立的功勋,按理说,咱们家还有一份功勋存在陛下那里,大兄怕放久了陛下不认账,让我趁早谋个羽林卫百户……可朝廷下令,公候子弟,要校阅合格才能蒙受父辈的恩荫。” 张輗愤然谴责自己大兄。 朱瞻墉并非来见张輗,正深思着,却瞥见小丫鬟匆匆过来,端端敬敬行礼,俨然学过宫廷礼仪,细声细气道:“瞻墉殿下,我家小姐想求见您。” 真是不一样的女子。 大家闺秀未出阁,一般是不主动面见男子的,可李枝露似乎不在意这些。 朱瞻墉正好想见她:“让她过来吧。” 生丝储存对仓库有严格要求,国公府仓库自然上等,似乎府上大小事宜,皆由李枝露做主。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李枝露谴退身后侍女,端端行礼:“见过殿下,小女听殿下的布坊,在收购生丝” “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朱瞻墉坦然说道。 因为接下来他也会谈及此事,借用国公府仓库。 李枝露诧异,因为朱瞻墉承认那家布坊是他的,须知,朝廷严禁四品以上官员经商,皇子皇孙虽无实权,品阶都是一品。 李枝露权衡一二,又抬起好看的杏眸:“殿下来国公府何事” “本殿雇佣一批桑农织作生丝,可桑农家中并无可以存储的仓库,本殿想借国公府上的仓库一用,需等郑和回京,只怕时日不短。” 见她遣散了下人,朱瞻墉也不用隐瞒,能看出来她是能做主的人。 李枝露好看的杏眸陷入迟疑中:“生丝积存越久,对仓库的要求越高,国公府的确有这样的仓库,只是海上波诡云谲,绝路逢生,殿下竟笃定有番商敢来。” “郑和乘坐的大船,坚固无比,海上虽然凶险,但本殿笃定他一月之内就会抵达京城。”朱瞻墉道。 李枝露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看朱瞻墉的样子仿佛与郑和有某种约定,知晓后者一定会回京。 国公府也有商铺。 此刻听完朱瞻墉的话,心里也不由打算起来,若郑和真会回京,朱瞻墉也能将丝绸卖出去。 可别忘了赵王还在京城。 听闻午门之事,朱瞻墉以铁针避天雷,令赵王在陛下面前失言,赵王定然不会让他轻易将丝绸卖出。 李枝露权衡过后:“国公府的确有空置的仓库,可借与殿下。” 这可是触犯朝廷之事,朱瞻墉还以为她会拒绝,却未想答应如此之爽快:“国公府上的仓库在何处” 接下来,就是尽快把生丝搬进仓库,这种事自然不用朱瞻墉亲为,只需知会老祈一声。 从英国公府出来。 朱瞻墉倏然想起件事,提取苏秦的【百家之鸣】还未使用,此属性能力使用一轮后会进入冷却。 起初是国祚气运点不足,而从战国回来后,却是足够了。 【你消耗了大量国祚气运点】 “不知道会是谁”朱瞻墉喃喃道。 ps:萌萌新作者求投资呀,都快要被同期摩擦成粉末了,求追读求投资! 第39章 召见(二合一4k) 五鼓刚过,早睡又不读书的朱瞻墉,精神饱足地爬起身。 洗漱,穿衣。 搬来这座偏殿的好处,尚膳监派膳时辰,比往常早一刻,用过早膳后,侯于旁边的尚膳监传话,朱棣想召见他。 天色才刚青冥就醒了 看来皇帝也不好当,朱瞻墉进入文渊阁,就见披着皇袍坐在豆灯下看书的人影,跪伏请早安: “皇祖起床真早。” 朱棣扯了扯皇袍,似是感觉冷:“朕年轻时贪觉,常得人叫,而今当了皇帝,怎敢晚朝,到时辰也醒了。” 朝中许多疏奏等候批阅,看书喝茶皆是挤出来的。 手里那本农事和经济之论,最后一章折住页脚,明显已是看完了,却静静坐在那里。 双眸中意犹未尽。 良久,他目光徐徐看来:“还有吗” 难得,难得有本有趣之书,靖难打四年消耗国本,如今天下逐渐太平下来,却不知究竟是甚么影响。 回想起看过的史书,秦汉唐宋得天下后,迅速兴盛而后又衰亡,起初纳闷不知何故,看完那书后似是能悟出些脉络联系。 见朱瞻墉不说话,朱棣嗓音略带责备:“朕知道,那盐法是你教父王说的。” 朱瞻墉知道。 若是站在一国顶端,去看这些书远比百姓,体会更深,联想更多,难怪朱棣睡不着在此挑灯而坐。 “皇祖,哪里还敢藏私。”朱瞻墉直接拒绝。 朱棣烦躁起来,就好似很有兴致之事,被忽然中断怒上心头,可知道错不在朱瞻墉:“那你再劳劳神,费费心,再写一些。” 朱瞻墉不感到意外,任何皇帝励精图治,俱都是这种反应,但他不想加班:“皇祖如此操劳,不是好事,下臣不为,则君常劳。” 这种细小之事。 皇帝只需了解大概,若真事事亲力而为,未必能做得比别人好,也容易把自己累倒。 朱棣目光看过来,听到这番话,总是严肃的面色变得轻柔许多,想到北边瓦剌、鞑靼三部,还有西南交趾等疆域问题。 南方和西北不服管治的土司叛乱不断,内乱问题。 苏湖等地粮食连年欠收,北方每年不低的军费,始料未及的天灾…… 这一件件事加起来,朝廷也不太平。 他若倒下。 后世子孙可否将这些隐患解决。 朱棣笑笑,“知道朕的顾虑吗” “皇祖,孙臣不敢猜测,可圣意不能违背,皇祖的顾虑应当是,担忧后世子孙没有才能,如同建文帝那样丢失江山。” 其实英宗和朱棣也就差了两辈,折损五十万大军,虽然没全丢,也算丢了。 朱瞻墉突然心血来潮。 【国祚气运点不足,王朝维持的时间无法延长】 果然如此。 不足千点是无法消耗的,虽然他想帮朱棣延长永乐维持时间,将盛世推向顶峰的顶峰,不过国祚气运点没了。 此刻,还不王朝险些被延长的朱棣,正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个从北平府来京城很快站稳脚跟的孙子,点点头: “说说看,还有谁能处置” “元代用吏来治国,法令很烦冗,文书堆积如山,吏就从中舞弊,根本无法追究,皇祖现在也如此,诸事都需皇祖过目,事情堆积起来了,皇祖急于施行而准许,反而漏掉重要之事,令奸佞有可趁之机。” 朱瞻墉知道,召他来应当想听些不同的话,平常这些话少有官员敢说。 现在说完。 应该能放他走了吧。 听完这番话,朱棣只觉得恍惚,他想让大明朝在子孙后代手上永远传承下去,可他未当过皇帝,时常想高皇帝废除中书省,善政还是弊政,皇帝兼理宰相之务,时常不休不眠也处置不过来。 防止皇权滥用和官僚缺失。 想提高大学士的权力,此话说到心里去了,朱棣也有此意:“你小子,倒是敢说。” “是…是皇祖让我说的。” 朱棣也不责怪,摆摆手示意可以离开了,等人彻底走出文渊阁,悠悠道:“解缙他,这几日在做甚” 想起大学士,已然决定不再重用解缙。 此刻,不由问一句。 “解公广开府门,在府上讲学。”太监知道解缙是禁忌,不敢多言。 朱瞻墉从文渊阁出来,已经是巳时一刻。 本想进陆的历史,看有无国祚气运点收获,不过这厮此时却在观赏大明,说明战国无事,只能悻悻作罢。 来看老祈收获如何,对于银两他是认真的,莫看皇祖眼下亲近,皇家最是无情,说翻脸便翻脸。 “昨天收了多少张契书” 收获不是很丰富,老祈略有尴尬:“殿下,乡县之间相隔甚远,我带着银两,不敢走小道,有些村子不种桑不养蚕,想找到养桑的农人,要花费些时日……若有衙门的税簿就好了,户房收纳丝税,谁家养蚕,一目而清。” 朱瞻墉问:“应天府的府尹,是谁” “顾佐,此人是建文二年的进士,有文武艺,以前在宫里当过御史,后来被举荐当了应天府尹,为人板直,百姓都暗里叫他包拯,不会轻易给税簿。” 老祈为难看着他。 …… 京城,应天府。 顾佐面对着墙吸溜面条,房间狭小,只放下书案和椅子,没有其他胥吏作陪,他正吸溜热腾腾的面条,被外头胥吏通报吓到,烫了嘴巴。 “老爷,有人要见您。” 吃饭也来报官,做个人吧,顾佐愤愤然放下筷子,出去看谁这般大胆,敢饭点来报官: “谁要见我!” 其实,朱瞻墉也不必来,花银两买通衙门账房,就能抄录一份账簿副本,只不过笼络丝农,难免有士绅找麻烦,而顾佐是京城的父母官。 “我听,顾大人清直如水,被称作包拯” “不错,说出你的冤屈吧。”顾佐沉声道。 “我是来给顾大人送功绩的。” “功绩” 顾佐听完,认真打量眼前清秀的少年。 “又快到缴纳丝税的时候了吧江南乃蚕丝之乡,可百姓却交不上丝税,户部定然会将罪过推给顾大人,而我,是来给丝农送银两的,先拨给丝农银两,缴纳丝税,令他们安心养蚕。”朱瞻墉道。 顾佐闻言心中一动。 他每年都为补足丝税发愁,那些该死的丝商,以极低的价钱收购丝农手里的生丝,生活尚且困顿,一旦发生天灾便会形势严峻,哪里有银两交税 他又是心软的人。 不忍催逼百姓,只能默默承受朝廷的压力,但他也未急着答应,正色道: “你要多少利息” “不要利息。” 顾佐大袖一摆,态度发生翻天覆地变化,活像招商引资办的主任,笑呵呵:“来来来,里面请!喝茶,本官没太听明白,咱们边喝边聊。” 朱瞻墉道:“我也不是没有条件。” 顾佐脸色微变。 朱瞻墉继续道:“我以高一成的价钱,拨给丝农今年的款银,以后每年都如此,我一定要先给银两,他们才能卖给我生丝,做出来再卖给我的,我不收。” 哪里来的大傻子,先掏钱再等货……顾佐笑出来:“原来是这样啊,若天下多一些阁下这样的傻子……不,大义之商,大明何患不国富民安你常年做生丝买卖” “生丝买卖水太深,草民想只做一年。” “太短!” “那就先五年吧,不过,我要契书,万一他们收了银两不给生丝,顾大人可要为我做主!” “哼,这个自然!” 于是,一把京城的黑饿势力保护伞就这么打开了。 朱瞻墉和顾佐敲定契书细节。 其实,也没什么好敲定的,如何写能生效,人家顾大人是专业的,亲自起草,用的还是衙门的文墨和印章。 朝廷也不死板。 事实上,很多政事都要靠地方官员自己想办法解决,做得好就是好官,做不好就要下狱,只问结果不论过程。 这些银两,都是送到丝农手里。 顾佐一分纹银不过手。 而且,还以高于那些该死的是丝商一成价钱收购,何乐而不为呢这事闹到朱棣哪里,顾佐也能挺直腰杆。 朱瞻墉又问:“顾大人,草民想给丝农送银两去,可应天府的丝农,遍布各县乡,草民不知他们住所,且抬着这些钱银,又担忧遇上盗贼,我是想马上送到他们手里,可是……唉。” “送……送钱啊好好好,银两呢本官这就命人去发给丝农。”顾佐抬起眉,笑吟吟的样子。 就要抽夏税了。 往年有些丝农甚至入京当杂役,挣取丝税,再回去养蚕,现在不用这么麻烦了,把银两发下去,丝农不用外出当杂役,他也能把丝税抽上来。 祈忠在旁边看的愣住了。 高皇帝是如何知道这位的,还让咱来伺候他,不必求人,对方笑呵呵把账簿拿出来,还帮忙护送银两。 顾佐太盛情,将他送出衙门。 朱瞻墉能感受到,这是个为了百姓谋福的好官,与那些读死书的儒生不同,灵活敢干,其实百姓需要这样的官员。 在衙门里忽悠,老朱等人看在眼里,也被朱瞻墉的天赋惊讶到了。 老朱率先发言,颇有股不愧咱老朱家的种的意思。 壹:“你这崽子,咱当年也是这样让徐达他们跟了咱,类咱,丝农能先得账款乃是好事,咱当过农户,知道那些大户雇佣人不给钱,瞻墉啊,为何不多订立十年契书” 热情的叁长期在线。 叁:“若断了那些人的财路,会很难办吧” 朱瞻墉:“叁说得有道理,续三年契约,顾府尹尚且压得住,若续十年,便等同于我占了京城百姓生丝十年,那些士绅岂能坐得住他们定会闹到皇爷爷那里去。” 陆有些匪夷所思:“他们能闹进朝廷” 朱瞻墉:“士农工商,皇太爷爷虽然将商人地位放得很低,可百姓已经有了不同见解,甚至有些官员偷偷从商,朝廷官员家中良田千顷,粮吃不完总不能烂在仓库里,这些粮去了何处” 陆:“你是说官员也是商人” 直来直去的伍上线。 朱瞻墉:“此事自春秋便有吧,商人乱国,我不喜官商,他们只考虑自身,不考虑百姓。” 他收起光润玉石。 回到皇宫,只等老祈把京城的契书收上来,算起来,郑和第一次也快返航了,等他返航后丝价大涨,而他控制了源头生丝的价钱。 ……… 汉王府。 赵王来府上拜访,辰时入宫给皇后请安,然后参加早朝,通报北平府的政务,下值回到汉王府。 留京余额还剩二十几天,再加上辅佐了许多年的长史,被亲爱的侄子弄死,如何都想把朱瞻墉拉下来。 “查到什麽把柄了” 孟瑜也是朱高燧的长史,只不过他是王府第二位人物,现在顺位晋升,成了第一位人物。 此刻,他站在朱高炽面前:“三殿下近日在囤积生丝,他常去那家布坊,而后买了许多生丝,如今生丝都涨价了。” 赵王眸子映在茶碗里:“有不寻常” “赵王可知他买了多少生丝京城的生丝,还有天下第一聚苏州的生丝,大多都被买回来了,虽说生丝不值几个钱,可他似是买了上万两,这么多银两,从哪里来”孟瑜略作迟疑。 赵王抬起眸子,喃喃自语:“瞻墉从北平府来,只带了几身衣裳,哪里来的银两,英国公” “太子前阵子,要给重修的两千余缮书官发俸禄,向户部要了银两,下官就是说,太子会不会挪用了银两。”孟瑜用力想了想。 赵王眼睛亮起,咬着牙齿:“那本王就不能让他如愿了!” 丝绸降价。 那么生丝一定会降价,若调用朝中银两,彼时看他还如何归还朝廷这笔银两,想到此处,朱高燧决定把京城丝价压下来。 不过他初到京城,并无银两。 汉王虽有银两,数目太大恐怕也不会借出,思作一番后,决定命手下去把牙行的人请来。 ps:这章又是二合一4k,这周pk又开始了,感觉有些悬,求追读求推荐呀 第40章 准圣(二合一4k) 丝绸乃软黄金。 不愁卖出去,而且北平府外那些鞑虏巨室,对丝绸之喜爱,再不济也能运回北平,于茶马易市出手。 鞑虏那些狗大户,喜欢穿金戴银,没事把黄金挂身上。 定然不会折本。 本王掌管北方政务,囊括军饷,军饷在手中闲置也是闲置,先找牙行借二十万两,带牙商回北平府,支给二十万两,等本王赚了银两,再把军饷填上。 朱高燧心里这般打算。 “那混账侄儿,咔嚓了本王的属官,定不能让他如愿!” 当然,朱高燧也心存赚银两的心思,毕竟养王府护卫需大笔银两,这么好的赚钱点子,不能告诉二哥。 找来牙商。 在京外买了一大批丝绸,放出消息京城丝绸过剩,少许丝商开始落价,现在是生丝降价,丝绸也降价,百姓不关心,反正穿不起。 另一边。 【粗糙钢笔:羊肠粗糙制造,字迹大小与北狼毫笔相同】 真爽快。 还是这样书写舒服。 偏殿里,朱瞻墉用天工造物,给自己做支钢笔,正在撰写养蚕之术。 丝农其实不懂科学养蚕。 气候,雨水都会影响吐丝,糟践蚕丝。 既然扶持了银两,就把养蚕技术也交予他们吧,抱养、养忌、叶料、食忌、病症,取茧、择茧等做的好,生丝成色也会提高。 还能编入文献大成中。 至于在京城推行,就让应天府司农官去办,听说顾佐那厮派小吏协助。 给丝农发养蚕。 “应天府丝农很多,百姓既种田又养蚕,这顾佐倒是聪明,老祈把布坊卖掉,也凑不齐这么多银两。”朱瞻墉忽然抬头。 这厮专挑欠税的丝农,很快把丝税补上来,夏税临近,江南各府应当呈报赋税了吧。 张九轻步过来:“殿下,陛下有召。” 不会又让我续写吧。 这老爷子真是执着,朱瞻墉来到右顺门,看到滑头副都御史吴中:“吴大人,怎气喘如牛” “陛下召下官,故跑得急。” 吴中手里拿着芴牌,停下来端正衣冠,顺便喘口气:“陛下召您,倒是多起来,只不过此次怕非幸事,下官听赵王入宫了,三殿下,您可是送走了他的属官,可得谨慎着些。” 又不是我劈的。 朱瞻墉和吴中进入华盖大殿。 这两人倒是来得快,朱棣正在商议户部之事,无暇理会他们,递给两人安静等着的眼神。 税簿递呈到户部。 户部清算后又禀报给朱棣,朱棣忙于修建北平皇宫的事务,瞥了眼朱高炽:“老大,户部之事,也暂且先交给你过目吧。” 终于有份熟悉的差事了。 朱高炽比接文献大成时安心,毕竟靖难时,他就留守北平府掌管过大军粮草。 “是父皇。” 赵王抬头看向朱棣,直接说定然会惹父皇不喜,囫囵一下:“父皇, “儿臣从北平府回来,这几日想添置几身便服,却发现生丝降价了,丝贱伤农,儿臣铁面无私啊,本以为哪个奸商胡作非为,派人去查了查,父皇猜怎么着” 赵王继续道:“是瞻墉,朝廷律令,四品以上官员不许营商。 “瞻墉乃皇孙,一品爵位,父皇可知采办了多少生丝,五万多两,儿臣听,太子左近向户部支了一笔银两。” 对不住啊大哥,谁让父皇不宠爱你呢。 赵王笑了笑:“瞻墉啊,你胆子很大,一点也不类你父王。” “三皇叔为何这般说”朱瞻墉问道。 赵王冷然道:“本王听,近日有人大量采买生丝,那人就是你吧,三皇叔不喜欢待价而沽之人,你虽然能瞒得了一时,等你皇爷爷查出来,便不止惩罚打一顿背花那般简单了。” 朱瞻墉朝朱棣拱手一揖:“请皇祖彻查,是谁这般污蔑于我!” 嗯 朱高燧顿时有种从原告变成被告的感觉。 吴中看了眼朱瞻墉,又看了眼赵王,身为太子党护驾先锋,时刻都站在最前线:“陛下,虽看似责怪瞻墉殿下,却意指太子,恳请陛下彻查。” 朱棣也想知道事态究竟怎回事,于是问自己耳目:“都察院,此事可闻” 很快,左副都御史吴中又禀报: “陛下,京城外,的确有一家布坊,这两月,的确采买大量生丝,可几天前,却又全卖出去了,没有囤积。” 买着好玩 众人疑惑之际。 朱瞻墉嘴上顿了顿,就要这种效果,继续道:“皇祖, “可知应天府丝农,商人购价作贱,稍有虫祸,农户就交不上丝税,为避债,甚至下海当倭寇,孙儿听说,那家布坊卖掉生丝,将钱银交给丝农,以提高一成之价,收采他们手中的生丝,还一定要先给银子,再提货,因此,今岁应天府丝农多交纳了丝税。” 先给钱再提货 哪个蠢驴想出如此赔本主意。 朱棣面色连连变幻,对大量采办的愤怒,继而疑惑,然后更疑惑,最后觉得摸不着头脑。 “此事与你,有何干系” 您的孙儿就是掌柜。 朱瞻墉想了想,有些为难:“是孙儿,劝那商贾如此之举。” 这不是大傻子吗 众人皆面面相觑,许多丝农,甚至钱银一直被拖欠,哪有先给钱的,若遇上凶岁,干旱之下血本无归。 那商贾是谁。 与朱瞻墉是何干系,寻常人哪能凭白支使如此一笔银两。 朱棣疑惑:“那掌柜何人” 这回,朱瞻墉道:“是個太监,叫祈忠,洪武九年自阉进宫,可惜没选上太监,被司礼监退回坊间,自此做起了买卖营生,那家布坊兴办于洪武二十六年,一直至今,孙儿也是来京城后,才见过他。” 赵王面色激动,吼道:“五万两,谁会这般傻……” 吴手收尾:“最后一事,文献大成的缮书官,俸禄俱发下去了,东宫账面上还有一千七百余两,一分也没少。”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天下竟有这样的大傻子,听别人指手画脚做买卖,赵王想破脑袋,也琢磨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朱瞻墉转头,疑惑道:“父王,是谁污蔑我们父子二人” “瞻墉啊……这件事就别提了。”朱高燧手心全是汗,挪移了朝廷二十万两去买生丝,北平可以换赵王了。 朱棣紧紧蹙着眉峰此刻散去。 宫里若有这太监,他一定会知晓,这祈忠招入宫里当太监,想来也是忠厚老实的人,倒是可惜了。 目光逼仄,向大殿中央的朱高燧投去,眸底警告和不喜意味十足。 朱高燧暗叫倒霉,自从来京城就一直没行过运,此刻却也没甚么可以辩解: “儿臣,也是忧虑百姓。” 江南乃种蚕养桑之地,百姓因为豪强横敛,游惰于市,此举是重农之策,皇祖应当会将功劳算在父王头上。 至于赵王,皇祖会逐渐疏远他吧。 朱瞻墉没落井下石。 朱棣看向朱高燧的表情很不对劲。 这几日,心里装着修建北平皇宫的事,念在不是无的放矢的份上,没有继续深究: “修建北平皇宫,准备如何” 自从陈瑛被处决,吴中为人刚正,又不失圆滑,有时候你都分不清楚他是好官还是奸臣,凭借出色的办事能力,逐渐成为朱棣信重的肱骨之臣。 “诚如圣谕,臣已差人去四川取木材,只不过,而今有一事不能决断。” “何事” “修建皇宫,需大量徭役,这些服役的百姓从何处调取” 徭役伤农事,若抽调一州青壮去修建皇宫,这地方一年的赋税,大抵是收不上来了,谁敢轻易做主,到时户部追赋税谁来交啊。 而且。 修建宫殿规模越大,需要力役越多,地基,金砖,烧瓦,调色,采木,搭建等等,不知需要多少力役。 朱瞻墉知道,朱棣想修多大的皇宫,百姓根本接不下来:“皇祖, 孙儿以为不管抽调哪一府百姓,皆使地方民匮财乏,不如军士和民丁听役,调动河南,山东,山西等布政使司的民丁,和北平府卫所的军士,共同修筑。” 总不能逮着一个地方百姓薅羊毛。 不患寡而患不均。 朱棣觉着可行:“那便如此,拟旨吧。” “臣谨聆圣谕!” 说完,吴中抬头,苦笑着问:“圣上,那民丁军士的月米和工钱” 朱棣算口粮非常厉害,随口就念:“民丁每月米五斗,钞三锭,军士每月米五斗,再按其俸领取军饷。” 要钱当然是当面要,此刻不开口,之后就要求爷爷告奶奶了。 吴中笑容圆润:“陛下,那这些银子” 朱高燧倏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朱棣斟酌片刻,道:“民丁的工钱,由户部拨付,至于军士,用北平府的军饷。” 噗通 嗯好像有人倒下了,朱瞻墉转头,就见朱高燧有些慌了神。 朱棣知道这个儿子的秉性,倏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字一顿:“燧儿,怎么了” 亲切的声音,听在朱高燧耳里宛若惊雷一般。 “儿……儿臣用北平府二十万军饷,采买丝绸,打算等这些丝绸换成钱银,再补上军饷……”朱高燧急忙说出来。 朱棣面色复杂,二十万两银子,这是多少将士的军饷,面上逐渐失去表情管理。 良久后,他一副冷淡的声音:“赵王留下,其他人退下。” 朱高燧抬头望向朱棣,哪知至亲至爱的父皇伸手就是大耳光,旁边小官宦觉着害怕。 终于,不知多少回合之后。 朱棣终于打累了,气也出了大半,也不能杀了他,依旧还沉着脸,厉声大骂:“朕宠溺你过头。 “若今日还放纵你,不知你还要做出何等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来,幸亏你还有些脑子,朕限你十日,将这些银两归还国库,再滚回北平去!” “父皇…十日…” “滚吧!” 朱高燧衣袖蒙着脸出了大殿,幸亏他激灵,在大殿上就坦白了,三日弄到二十万两,只能找二哥了。 另一头。 朱瞻墉和吴中走在左顺门宫廊。 “赵王……唉,幸亏他坦诚,陛下看在父子情分上,不为难他,若他胆敢隐瞒下去,让都察院查出来,只怕,是要废黜了。” 被废黜 传闻朱棣常年骑马征战,而常年骑马对部分男子前列线有损伤,且不论真伪,皇祖都只有三個儿子。 后宫嫔妃虽多,却已不会再生子嗣。 与朱允炆削藩相比,朱棣对朱家藩王算仁慈的,纵然废黜,也有可能召还。 废黜就废黜吧。 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朱瞻墉笑了。 往前走了一段,吴中要去文渊阁,分别之前叮嘱朱瞻墉要好好读书,朱瞻墉自是没听进去,往前走了几步,瞧见丰神俊朗的解缙。 他不是被疏远了吗 此刻入宫定是受皇祖召见,朱瞻墉感觉他有些不同:“本殿听解公闭门,不见客,想透彻了” 解缙朝朱瞻墉作揖:“下官愧,于家中偶有所悟,开门授学,这些时日,门生踏破门庭,少暇进宫。” 百家之鸣落到了解缙身上。 朱瞻墉反应再迟钝,此刻也已经回味过来,京城一直没有动静,原来在解府。 解缙豁达笑笑:“殿下,近来可有好好读书” “当然有。” “读什么” “吕氏春秋” “那就来论论费无忌之事吧。”解缙颇有替女儿一雪前耻之意。 你肯定以为我答不上来。 朱瞻墉垂头深思,一副搜刮学问的样子,开口:“费无忌是楚平王的臣子。 “因忌恨太子健,挑拨父子二人,致使太子健离开楚国,若解公想问这是什么道理,应当是,知并不难,难的是行,君主都知道重用忠臣良将,疏远奸佞小人的道理,真要择善而行,何其难矣” 解缙眸子澄澈,笑了:“下官去陛见了。” 成圣的标准是什么。 门人弟子众多,启蒙新的思想学问,还是对世人影响,亦或者由后人来评判。 孔子成圣。 一来是为政以德,儒学被尊为治国的帝王之术,二来对百姓教化极深,影响之广,至于解缙。 朱瞻墉不知道。 反正应当是落在解缙身上了。 ps:一如既往求追读和票票 第41章 朱瞻墉就藩?(二合一) 朱瞻墉决定去解府看看。 出了午门,沿着长安大街来到解府,府门水泄不通皆是儒生的身影,好像这不是什么私人府邸而是座学院。 府外儒生们在排队递上拜帖和束脩之礼。 而府门里头,原本宽敞的前苑已变成儒生们谈经论道之地,矮几遍地,儒生们席地而坐,那些模样看似正在读书。 真变成书院了…… 洪武年间,老朱杀贪官太多,以至于许多大儒躲在山林之中不敢出来为官,而元朝末年中断科举,导致文脉传承断层。 以至于永乐初年,儒学并不兴盛,百姓是嗜佛的。 朱瞻墉拉住旁边的儒生:“尔等在此读什么” 那儒生笑道:“解公之作,在下从福州府入京,本是要赶考,读到解公近日所出及辨物之学,拜读之下,耳目一新。” 这辩物之学。 看起来像心学,却又有不同,不过王阳明的心学也是从理学衍生出来,解缙为儒学大成者,相似也不奇怪。 这回解缙可真天下闻名了。 要知道,若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解缙大抵要被流放离京,被召回京城后也不受重用,被冻死于雪地之中。 用了百家之鸣后,陷入死局的解缙人生格局已然彻底改变。 朱瞻墉来到后苑。 上次他让琼鼻小千金人前显圣,桃园诗会轰动一片,她应当会怀念那种感觉。 此刻解府后苑。 解霖杏眸浮肿,橘红色裙摆,显出琼鼻小千金的精致和灵动。 “小姐…小姐,瞻墉殿下来了……” 解霖听见这话,蹭一下就站起来。 “哼,他还敢来找我,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啊,小姐你还要见他啊” “我要当面问问,是不是真的只有半首。” 解霖上次在桃园,本已惊艳众人,可桃花庵歌原诗太长,朱瞻墉只给了他半首,害她当众出了丑。 朱瞻墉瞧见,她双手掐着腰,像只艳丽小鹮鸟的琼鼻小千金款款过来,心说这气色……不是挺好的吗 她以微不可查的力道轻哼一声:“殿下怎么来了” 很气,但是还是要给朱瞻墉行礼,但朱瞻墉已从撅起的梨涡中,看出她不满。 “我听说解姑娘哭了。” 哼,人家当她是最好的朋友,她怎么能把人家的秘密说出来嘛。 解霖微微勾着小嘴,现在不想问那首诗歌了,只想转身回闺房去,可又觉得这样败退不甘心。 “哼……我以后不会再哭了。” 她说完,好看的纤纤细手提着裙摆,往庭院走去。 “解姑娘难道不想一雪前耻吗” 解霖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朱瞻墉笑了:“其实,我还有一首诗,这次是完整的,一定能帮解姑娘一雪前耻。” “什…什麽诗” 朱瞻墉笑而不语。 琼鼻小千金回到朱瞻墉面前,小声又诚恳:“好啦好啦,我承认刚才是生你的气了……谁让你只告诉人家半首。” “我只记得半首,并非有意为难解姑娘,这次肯定是完整的。”朱瞻墉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 “那你说吧。” 朱瞻墉不是矫揉造作,有些诗念起来,的确和此情此景有关,走到繁花锦簇的庭院里,转身就念了一首诗。 明初多流行小说,这首诗说不上多惊艳,但拿去诗会也能小出风头了,毕竟解缙等大儒不会去。 朱瞻墉念完问:“解姑娘,我诚意如何这次可真是完整的。” “还不错……” 话虽是如此,可声音里却透着,我很想要。 朱瞻墉是很大方的人,尽快对方刚才风风火火跑来问罪,自己还是免费给她了,没要任何报酬。 朱瞻墉热心提示:“吟这首诗,需在姹紫嫣红之景致中,那样的意境,会有加分的效果,期待解姑娘能报仇雪恨。” “嗯!”解霖点头。 是个没有隔夜仇的姑娘。 她好像忘记了,是来找我报仇的……朱瞻墉暗自腹诽一句,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回到皇宫。 在左顺门,朱瞻墉瞧见御前太监王喜,步子匆匆往十二监而去:“宫里有事吗” 本来已经走过左顺门,见是朱瞻墉。 那王喜又折返回来见礼,笑道:“解大人升官了!奴婢还未见过,从诏狱出来还能升官的,陛下鸿恩,敕封解大人兼任户部尚书,品轶二品,食俸月六十石。” 看来皇祖已经知道解缙的学问。 永乐时,虽然有内阁大学士但品轶都不高,只有正五品,后来兼任六部的尚书,品轶才提高上去。 朱瞻墉却是没想到。 随手用掉的国祚气运点,竟让解缙升官了。 回到那座偏殿。 还有待誊抄的历代农事,皇祖最重视文献大成,虽然他从京城来已初步站稳脚跟,但仍有许多无法预测之事。 答应了便会编修完,更遑论此事大功一件。 不过朱瞻墉却不打算再整理,让老朱在洪武完成,他去狩场取。 张輗期盼狩猎许久了,兴奋地问: “殿下,这次我们狩什麽” 侯二代们压抑很久,再不充值,好像会消退他们对我的忠诚。 朱瞻墉浅思片刻后,道:“这次野猪吧,禁猎期过了,现在能打大型的猎物,把陈昭他们都叫来吧。” 张輗兴奋跑去。 听说要打野猪,陈昭他们都带了最好的装备,富昌伯的儿子房通达,还牵来了一条狂吠不知黑犬。 朱瞻墉问:“怎么把狗牵来了” “俺听张輗说,今天打野猪,就把狗牵来了啊……殿下你不知道,野猪可会跑了,今天找野猪的任务就让俺来吧。”房通达拍着胸脯。 陈昭几人不觉技痒,想今天打一头大野猪,在长安大街上游行一圈。 “那行,走吧。”朱瞻墉苦笑起来。 侯二代狩猎小队向东苑进发,轻车路熟,到了东苑入口不必朱瞻墉吩咐,由于野猪皮糙肉厚,今天他们打算合猎。 皇太爷爷要给我什么 朱瞻墉正疑惑,便见一辆马车货物赶来,那人看似文官儒生,他从未见过此人。 打开,翻阅,是记录西周至元的农事。 “这些农籍,涵盖稻种,稻宜,麦,菽,麻,水利等耕作,乃洪武二十六年,高皇帝秘密命人所修,草民任昭新,乃前礼部尚书任亨泰的长子。”那儒生自道身份。 想必皇太爷爷听到他抱怨,命人修撰的,值得一提的是,明以前除虫鼠的农药,竟是砒霜,将砒霜泡在种子里。 朱瞻墉翻阅几卷,字迹清晰工整,能直接入库的质量,看模样认真编修过。 手从毛笔字中解放出来。 还能上交邀功。 而就在这时,张輗骑着快马奔袭过来。 “殿下……不好…有人想抢狩场……” “是谁”朱瞻墉问。 张輗道:“赵王,虽然那个家伙戴着面具,但是他的随从没戴。” 三皇叔 估计被皇祖揍的不敢见人了,那日被留在奉天殿中,听说三皇叔离开时,像黄花大闺女羞与见人。 陈昭他们几个也来了。 “殿下……俺都快狩到野猪了,不能空手回去啊,俺还带了弩来,要不偷偷给他来一发”房通达拿出作弊工具。 陈昭立即鄙视:“入你娘的,房通达,老子就说你最近怎么射艺大涨,合着是拔下弩箭,再插上弓箭。” 武康伯家公子徐桢声音愤然:“殿下,怎么办” “咱们好不容易狩一次,赵王又如何,不能让他!”张輗大叫着。 朱瞻墉悻悻道:“走吧,下次我们再来。” 张輗等人听完就炸毛了,他们可不是懂得忍让的人,由于父辈的关系,也知晓太子和赵王的关系。 “殿下,你要是不敢揍他,俺来……” “假装不认识他。” “对,他戴着面具,咱们没认出来很正常的吧” 朱瞻墉却拿出老大的气势,让他们走了。 他不怕朱高燧,狩场也能满混过去,但出宫跑来打猎,怎么说都理亏,而且,有可能狩场会被皇室征用,不见朱高燧是最明智的选择。 张輗等人见朱瞻墉发话,虽然心里很不爽,但还是乖乖地跟着朱瞻墉离开了。 朱瞻墉从狩场东面下山,绕道离开。 另一头。 被勒令凑足二十万两纹银。 朱高燧太憋屈,想出来打猎散心,本想命人找个野狩的山林,无意中寻到这处狩场,乍看和寻常山林无区别。 潺潺的溪水长流,汨汨的清泉不分冬夏,雁、雉、野鸭、山鸡啼于林间,獐、鹿、狐、兔成群结队,俨然一片江南景致。 不奇怪。 京城乃天下首富之地,豪绅庄园大的吓死人,如同汉王府,那是百姓想象不到的奢华。 只要不侵占百姓土地,朝廷不管士绅做什么。 朱高燧有把狩场买下的想法,可传到他父皇耳中,恐怕会彻查他银子的来路,得不偿失。 “丝绸卖出去了吗” “赵王殿下,采买的丝绸太多了,京城本就不缺丝绸,如若不然借汉王殿下的银两,等送到茶马易市交易后,再还给汉王殿下。”属官小声出主意。 朱高燧冷哼一声:“这些都是用军饷买的,父皇能让本王送去北平降两万两出售,这两万两,用本王的银两补上,入他娘的!心疼死本王了!” “王爷,我们就这样回京城” “当然不会!” 朱高燧给至亲至爱的侄儿准备了一份大礼。 几天过后,含泪卖完二十万两丝绸,待脸上浮肿消退一些,朱高燧终于进宫,来到文渊阁。 此刻文渊阁中,陪同在朱棣身后,有朱高炽,解缙,吴中,张辅和丘福,听闻农事已完全编成,不敢置信,特意来看。 “皇祖,上回孙臣修撰了稻种,现在麦、菽、粱、麻的耕种之法,时令,虫害也全编修出来了。”朱瞻墉道。 朱棣翻看几本典册。 他给朱高炽三年,但如今一年下来,最重要的农事就编修完成了,地方百姓亟需这样的典册。 其实,永乐大典编修很快,只是需一遍遍修订,最终才定稿,才耗费六年。 朱棣合上册本,疑惑抬头:“你编修的” 这也太快了。 解缙几人也面面相觑,需知一天写上五千字便算多了,往往彻夜勤耕不辍,官员才能写出一篇万言疏奏。 “不是,孙臣补足了文渊阁的空缺之处,唐、汉、宋有工部司农官修撰,孙臣只是补上先秦、元、明的,整合成一册。”朱瞻墉坦诚,查漏补缺花费几日功夫。 朱棣侧头看向朱高炽:“此事办的不错。” 吴中长松一口气,文渊阁缮书官听到也是同样的心情。 朱瞻墉对着朱棣道:“那孙臣告退了。” 朱棣点点头,朱瞻墉在百官的目光下退出文渊阁。 朱高燧神色复杂。 这几日在狩场狩猎得很尽兴,猎了大半花鹿,终于收拾起晦暗的心情,心思变得清晰起来: “父皇,百姓不晓得耕种的时令,以致收成不足抵纳税赋,饥民流窜,儿臣听河南百姓旧租未了,新债又添,无奈之下,只好卖黄犊,甚至卖儿……如此,天下亟需推农令!如何推自然需劝农书来教化百姓,瞻墉竟编撰出农事,这小子油滑得很,将来有出息。” 朱高燧躬身,继续道:“不如封瞻墉为郡王,治理河南” 吴中愣住了。 虽然猜到朱高燧不甘离开京城,可替朱瞻墉请封,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无从挑剔,人家给你请赏总不能说人家有坏心思吧 可问题出就出在这里,若朱瞻墉是真封了河南郡王,就要离京去就封。 朱高燧躬身:“父皇,河南百姓肥沃之田,一年只种一季稻苗,很少有人种麦,却地方广袤,在山乡陆地,岂不是还能种麦、豆、桑、麻,百姓勤劳有余,不肯空闲,却不懂治田,儿臣也看不过去了,瞻墉能修撰农事典册,河南正需要这样的人治理啊!” 瞻墉还这般小,老二几十岁的人了,还赖在京城呢,他娘的,怎么也轮不到瞻墉头上。 “父皇……” 朱高炽正欲说话,却被旁边的吴中拉了拉袖子。 疏奏上屡屡传来,河南不是旱灾便是虫灾,朱高燧所言俱是事实,主要是黄河常泛滥,元末时朝廷曾组织百姓疏通黄河,河没疏浚,却逼反了天下百姓。 此后,朱元璋和朱棣也不敢轻言疏浚黄河。 屡屡被淹。 流民难户日积月累,也渐渐多了起来。 此时,需一人站出来替朱瞻墉说话。 “臣窃以为,河南百姓根结不在于此,陛下也知晓,凡丰收之际便是黄河泛滥之时,旱入涝出,河水灌田,纵然是派瞻墉殿下去,也无济于事。”声音清朗。 众人循声望去。 发现说话的人,是英国公张辅,张辅躬身:“臣虽不治郡县,可听手下的将领说起过那里,朝廷以百姓为根本,百姓又以粮食为性命,关键不在于瞻墉殿下啊。” 第42章 一雪前耻(二合一) 张辅一個武官,思路却如文官般清晰,就连丘福此时也不知该说什麽了。 百官期盼地看着朱棣,不过,最后朱棣下了一道命令,让朱高燧即刻滚回北平。 “二哥,我回京城了,以后这种事别叫我……”朱高燧面上晦涩阴郁。 “三弟啊……” 朱高煦有种难以言语的感觉,张了张嘴:“二哥早就告诉你,他油滑的很……回北平府也好,你执掌北平府政务,等时机成熟,父皇总是要迁京的……” “二哥,那三万两”朱高燧面色严肃。 “你先回北平府,我后脚就命人送到。”朱高煦道。 朱高燧来京城做什麽 当然是联手除掉朱高炽,虽然同为兄弟,但在皇位面前,兄弟反而成了反目的原因。 朱高燧道:“二哥不会赖账吧我也并非没帮上忙,我听说他去应天府衙门送银两,订立契书,采买丝农三年的生丝,二哥若想扳倒太子,可以再探查探查,我先回北平了。” “三弟打算作罢”朱高煦问。 “嗯,父皇盯着我,我想老老实实呆在北平府。” 朱高煦不信,三弟吃了如此大亏,被父皇数落不说,还亏去三万两,以他的持宠骄纵,绝无可能咽下这口气。 但也并未多问:“三弟去了北平府,记得常给二哥修书啊。” ………… 等了十五日,解霖终于盼来京城的诗会。 “小姐,今天好多人啊”丫鬟低着头,表情窃喜。 “哼,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有什么好奇怪的”解霖满意地进了桃园,人不多怎么一雪前耻。 她小嘴抹着红色的脂膏,一身盛装,貌若国色的脸蛋儿,甫一入园,惊艳桃园中的士子们。 “解姑娘的胸衣好看。” “堪称极品!” “俗不可耐,诗会是清白之地,岂敢说这样的秽语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不过,芙蓉如面柳如眉,若解小姐是天上仙子,我愿为躬耕南阳的农户,给解小姐做牛做马。” “你下贱!” “呸!” 桃园中,花木扶疏,秀丽雅静,此刻依水环绕的青石游廊上,挤满表情亢奋的士子,也有凑热闹的落魄读书人。 “小姐,我们坐哪呀”丫鬟压低声音。 诗会主持愣住了,问道:“解姑娘,今天可有佳作” “有呀。”解霖抬起光洁的下巴,傲娇且自信轻哼一声,不过她还有事要办完,才能念诗,连忙招呼:“阿福,香香,快把我做的糕点搬上来,在座的每个人,都给一块。” 诗会主持皱眉:“解姑娘,这不太好吧,要公平。” “有什么不好的我这次真的带了一首佳作来了,你们仔细听着。”解霖按朱瞻墉的提议,站在珠围翠绕,水木清华的漂亮景致中,轻声吟道: “故园三径吐幽从,一夜玄霜坠碧空。” “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 全场细细品味。 直到念完最后一字。 呼…… 有人望而兴叹,有人自愧弗如,有人沉浸在意境中,不能自拔…… 离得近的一个读书人,摇头兴叹,好诗!女子无才便是德,能吟出这样一首佳作,可见解姑娘才气。 站在他旁边的读书人,丝毫不掩饰眸中的崇拜和倾慕。 解霖屏住呼吸,拳头微微拽紧起来,大骗子没骗我,这首诗果然是完整的,她能感受到这种被百万人瞻仰的目光。 她以前也写过诗,绞尽脑汁,绣花鞋都抠破了,也只是引起稀稀落落的回应,大骗子给她一首诗,轻易就赢得满堂喝彩。 这就是当才女感觉吗 诗会主持问:“解姑娘,这首诗是你作的吗,它叫什么……解姑娘……解姑娘……” 解霖浸在幸福的眩晕中,迷迷糊糊的:“…嗯…” “诗名叫什么” “…菊花……” “此诗可入桃圆!” 江南桃园有个规矩,这里作出的好诗,能镌刻在桃园的名帖上,凡榜上有名者,在京城算小有名气了。 诗会主持笑起来:“解姑娘才气纵横,中秋诗会一定要来。” “啊……还来”解霖渐渐从木讷转醒过来。 诗会主持面色变得古怪:“解姑娘,这不会是……” “当然不是,好啦好啦,来就来嘛……” 完了,怎么办…… 解霖忽然想起了朱瞻墉。 而就在此刻,朱瞻墉和侯二代们在东苑的狩场,那朱高燧在时,一直没有来过,侯二代们愤然发现,这里的猎物竟比之前少了一半。 陈昭大骂:“入他娘的朱高燧!” 朱瞻墉瞥了陈昭一眼,陈昭立即改口:“啊,殿下,我忘了他跟你同族。” “怎么办,猎物少了一半”房通达愁着脸,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模样。 朱瞻墉来到山谷小湖。 张輗几人发现朱高燧打的数量,比他们几次加起来都多,暗暗把朱高燧十八代长辈问候一遍又一遍。 以前鹿足奔如过江之鲫,鹤眸闭如锦簇盛开,现在已经很少瞧见成群结队的野味出没了。 张輗道:“我负责买花鹿。” “那我负责买野猪吧。”陈昭道。 “我负责买野兔和獐子。”房通达见状,也赶紧说道。 朱瞻墉问:“你们知道这些走兽作价几何吗” “殿下你不用担心,我们都有银两的,就算再贵,我们也要让它恢复如初。我爹去西北卫所镇守了,临行前,陛下还赐了好多玉器哩。”房通达抢先说。 其实,朱瞻墉只是想提醒他们,别光买公的,要买一公一母。 这几人,俨然把这狩场当成自己家的。 商议一番,准备从狩场回京城,各自回府筹备银两,武康伯的儿子徐桢也愿意出银两,条件是下次要带他弟弟一同来。 朱瞻墉还能说什么,当然答应了。 在洪武朝的朱元璋见到这一幕,心中愤怒和疼惜,这里放了不少皇家猎场的野兽,竟被射掠成这副模样。 壹:“你不用狩场的银两” 朱瞻墉:“我知晓太祖的好意,不过,每次狩猎损耗,岂能都用孙臣的银两,更遑论,若我不答应,他们还以为我不拿他们当兄弟呢,太祖你说呢” 壹:“哈哈哈,咱怎有你这样的太孙,猎户打来的野兽,皆有伤疾,你能买来形形色色的野兽” 朱瞻墉想给老朱讲讲,朱厚照建豹房的轶事。 朱瞻墉:“京城乃天下首聚,聚集天下商货,这里有形形色色的各域商人,只要银子到位,管它什么麒麟貔貅,都能弄来。” 陆最近想要出使献宝,声音提高几分。 陆:“貔貅真的吗” 朱瞻墉:“在南方,黑白双色,似熊,好食铜铁……陆你若是想献宝,可以去西南的荒域找找。” “殿下,我们回府了。” 回到京城,朱瞻墉骑在马上,瞧见张輗几人急不可耐地回家取银两,他点点头,路过了长安大街,想去解府看看。 不知有没有人前显圣 朱瞻墉自问,那首菊花虽然立意普通,可遣词在文坛凋敝的明初,算有才气了,明初也就解缙还写诗,至于风格,各式都有。 调皮潇洒的如春雨,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滑倒解学士,笑坏一群牛。 估计琼鼻小千金拿不出手。 才找他的。 此刻解府,栽满花草的庭院,只见一个清澈见底的小池边上,楚楚动人的解霖儿,在水面上荡着脚丫。 “…不行不行,解霖儿你怎么还有脸找他嘛……可是,呜呜呜……” “小姐小姐……” 正当解霖发愁时,侍女踩着轻快的碎步跑来:“小姐…快起来,瞻墉殿下来了呢。” 朱瞻墉瞧见,穿着蓬松的鹅黄色衣袍,姣好的脸蛋妆容轻微,周身透着一股芳华灵动的气息,只是见到他脸色微红,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 朱瞻墉问:“我给解姑娘的诗,没有一鸣惊人吗” “不是啦……我按你嘱咐的,还给他们送了糕点呢……诗被录入了桃园名帖,可是…可是他们又让我中秋时节作一首诗……” 眼看就要成为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江南才女。 可是。 她想了半天,也没写出几个字来,至于她爹解缙,那是个不会拐弯的刚直男人,完全不答应给她写诗。 若找朱瞻墉再要诗,她觉得占了朱瞻墉的大便宜。 可若不去,才一雪前耻的她又会跌落诗坛,重新褪变为绣花枕头、好看花瓶的丑小鸭。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首……”她支支吾吾。 如同预料中一样啊。 高端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形态出现。 朱瞻墉摇头:“不行,我已经给过解姑娘一首了。” 说完朱瞻墉便转身离开。 只留下在风中凌乱的解霖,眼圈渐渐通红,可很快又吸了吸鼻子,装作镇定的模样,直到朱瞻墉离开。 “哼,不给就不给,本小姐去找真正的才女……” 离开解府,解霖坐上马车,来到英国公府上。 “枝露姐姐,怎么办……我也没想到,瞻墉殿下给我的诗真是完整的,呜呜呜……还有十几天就是中秋诗会了,早知道我就不去桃园了……” 李枝露嗯了一声,不急不缓倒了一杯茶:“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故意的” “啊……什么故意的” 李枝露瞥了眼秀发高挽、脸蛋好看的解霖儿,算了,跟她说也听不懂…………瞻墉殿下明知她不会写诗,还让她去出风头……我怎么会有这样的闺蜜。 “枝露姐姐,你给我写一首嘛……”解霖儿摇着好姐妹的芊芊素手。 李枝露漫不经心道:“不行,你已作了一首,与我风格迥异,若我写,他人定能看出来,不要小瞧桃园的儒林士子……放心吧,他会给你的。” 此刻在京城另一头, 朱瞻墉出了解府,便来到老祈的布坊,见面第一句话就问: “收了多少契书” 老祈这几日一直在按手印,大拇指都按秃噜皮了,不过想到替皇孙办事,他也没叫苦: “呵呵,奴婢把应天府下辖的上元县,句容县,溧阳县和六合县跑遍了,除了不愿订立契约的几百户,共计有七千多份吧……顾大人还让我把布坊也卖了,再多签一千户。” “为何百姓不愿签订”朱瞻墉问。 老祈轻叹一口气:“他们想等等,总觉得还能卖更好的价钱……前些日子,丝绸不是涨价了吗”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百姓便算了,可有新收的生丝”朱瞻墉关注地问。 “有收上来一千多匹生丝,作价比苏湖丝行低上许多,朝廷推广殿下修撰的《蚕桑篇》,现在许多丝农晓得如何养蚕,那蚕又大又肥,吐丝多,成色也好……英国公府的李姑娘信守承诺,给奴婢安排了两讲极大的仓库……殿下,咱们要囤到何时”老祈不确定问。 “这你就不必管了。” 朱瞻墉也不确定,郑和什麽时候返航,毕竟宝船被他改过,能出深海,可能会提前回来,可能会晚回来。 在布坊办完事。 朱瞻墉回到宫中。 进入西直门,朱瞻墉来到东宫,就被宦官拦住。 “殿下,稍后再进去……” 见朱瞻墉面上不耐烦,那老太监又连忙多说几句:“户部、淇国公和大学士都来了,太子殿下正与他们商议呢……” 淇国公丘福 丘福说不上坏,不过他是拥护汉王最忠诚的铁粉,如同解缙,立场不同罢了。 二叔老实了许久。 自从三叔从北平府来,二叔仿佛重新做人了般,不过朱瞻墉并不这么认为,两个藩王明目张胆走到一起,疯了不成 就算皇祖眼睛瞎了,百官也会弹劾,所以,不过是为了避嫌罢了。 淇国公是二叔的人,一定是代汉王来的,不知又起什麽风 朱瞻墉想进去瞧瞧。 “殿下……殿下……”宦官见拦不住,希望太子能听见。 朱瞻墉走进东宫大殿。 抬眼,老宦官说的人都在,众人甚至未回头理会他,似是被什么事难住了,他站在侧旁。 朱高炽皱眉:“限期一月,欲将五十万石漕粮运到北平府,黄淮之水多泥沙,以致大运河多段堵塞,开国至今,也未疏浚,只能水陆交杂运输,还需过各府各州闸关……纵然我现在下令,召集运粮的漕工也需时日,黄卿家,算下来,一個月,万万到不了京城啊!” 朱高炽常搞后勤,门儿清,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难处。 第43章 承粮 “陛下将户部的政务,交给太子处置,臣自然来问太子。”户部侍郎黄福躬着身。 解缙疑惑问:“谁上的疏奏,为何亟需押运如此多漕粮” 黄福侧头:“赵王,陛下请召民丁和军士,修建北平皇宫,他们已经动身前往北平了,这些人的月米” 赵王 朱高燧在京城吃了亏,还亏了三万两,难怪,不过他仿佛恢复了智商般,此事闹到陛下面前,也挑不出毛病。 黄福催促:“难不成让这些民丁和军士饿死还请太子殿下快些操办吧。” “户部的事,与臣无关,臣来只是禀报太子殿下,五军都督府急报,如今调用的是北平军粮,若如期不到,边陲也会告急。”淇国公丘福抱拳,补充一句。 两人说完躬身退了出去。 来到宫外, 丘福问:“一個月,会不会太长” “放心,纵然再给太子一個月,也绝无可能送到!” 黄福笑起来:“淇国公有所不知,漕运需召集百姓,而百姓又需自带口粮,许多百姓不愿意参与,征召起来便极难。而且,夏秋正是运输之时,各省都依赖这一条运河,河中有许多官船、民船,常常拥堵。鉴于河道淤塞,还需改陆路,需准备马车,一定到不了!” “如此说来,这些民丁和军士要饿死了,去告诉汉王吧。”丘福神色没什么变化。 此刻东宫内, 朱高炽眉头愈深:“拥堵的河段是何处” “苏北、淮南段淤塞吃紧,不止这两处,河南久旱,水位下降,恐怕吃水不深,承载不了多少漕粮。”解缙同样忧虑。 朱高炽问:“若我请父皇下旨疏浚呢” “殿下可知为何各府州不请旨疏浚徭役太重会积压民怨,且只怕也来不及,短着十几日,快着数月,所需人力,物力和财力,不可估量。北平府的民丁和军士,要吃饭,要发月米。这次恐怕真让汉王得逞了。”解缙轻叹一口气。 这时候,朱高炽才注意到旁边的朱瞻墉。 “瞻墉啊,你先出去吧。” 一個月 肯定到不了,这不是单纯运输时间,还包括准备漕船,召集漕运的百姓,等百姓从各地赶来,大半月都过去了。 朱瞻墉出了宫,找到老祈,让他找来经常走北方的商人,于是,一个穿着华丽绸缎、身上贴着秋膘的富态商人出现。 “在下陶富贵,字金盆,听说你想见在下”他拱手作揖。 朱瞻墉试探问:“你是儒生” “落榜几次,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如今陶某只是个商贾。”陶金盆笑呵呵,丝毫没有因为“堕落”为商而感到羞耻。 到了永乐朝,商人地位并没有想象中低,出现弃儒从商之风,眼前这的陶金盆,就是成千上万弃儒从商的缩影。 朱瞻墉问:“三個月内,你去过北方吗” “去过,不知你想做什么买卖”陶富贵看朱瞻墉年纪,有些轻视,但他晓得祈忠的家底,一听祈忠说这是自己少爷,瞬间不敢怠慢了。 朱瞻墉道:“我不做买卖,想问一些事。” 商人消息比朝廷灵通。 常年走南闯北,一听哪里发生紧缺,便运货去走商,有些闭塞地方甚至是通过商人来传递消息的。 听说想打听行情,陶金盆笑意渐浓:“不打紧不打紧,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想问什么,陶某知无不言。” “北方的粮价如何” “比京城稍低一些。” “米面可充盈” “当然,山东本就是北方粮仓。”陶金盆似是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小东家,若想买断北方的米面,控制粮价,在下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如此, 漕运的难题可解了, 朱瞻墉没细听陶富贵后头说什麽。 ……………… 回到东宫, 朱高炽和解缙还在思索对策。 朱瞻墉道:“父王,米就是米,到哪里都一样,赵王只说要五十万石粮,可没说要南粮还是北粮,父王派人带上足够的银两,迅速北上,在山东,河北和天津等地采办粮食,押送到北平府,此事就完成了!” 朱瞻墉继续道:“漕运需动用许多百姓,要兴徭役,要自带口粮,劳民伤财,百姓若离开家乡,田地便无法耕种,此举不仅安抚百姓,还能替朝廷节省一大批银两。” 朱高炽如梦放醒,狠狠地一拍大腿。 对啊,一个月之内,带上银子,走官道十几日再慢也到山东了,再从山东采买粮食,山东北上走官道就快了。 还不用疏浚河道。 “瞻墉,真是良策啊!”朱高炽瞬间,有种我怎么生出如此聪明的儿子的感觉。 解缙听完点点头:“将银两运到山东,快马走官道,肯定比漕运快。” 朱高炽长长舒一口气:“我去户部要银两。” 朱瞻墉拦着他:“父王慢,此行还需一個能够委以重任的人。” 朱瞻墉拦住朱高炽。 而朱高炽和解缙也冷静下来,五十万石粮食,折算成银子大抵是二十多万两,如此大一批银两运输,需要值得信任的人。 此人还需睿智灵活, 忠心但木讷的文官,不行,因为路上不知会发生何等状况,到了山东,若粮食无法凑齐,又该如何变通 “瞻墉啊,你有人选吗”朱高炽还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开始依赖这个儿子。 朱瞻墉心中有一個人选,但没有急着说出来。 …………… 京城英灵坊, 这是京城毫不起眼的小街道,朝廷五品六品芝麻官,以及一些不入流的士绅,多会住在这条街道上。 杨士奇手里领着半只烧鸡,此时的他还只是左春坊左中允,俸禄不多,能吃上一只烧鸡便是幸福的事。 “酸死个人,快帮老爷我捏捏。” “你每天进宫做什么,天天回家要死不活的,多久没宠我了。”美妇人嘴上幽怨,手还是轻揉肩膀。 近日做什么 当然是在修撰文献大成,每天躬腰俯首写几千字,手都快抄断了,但杨士奇回家从不谈朝政。 以至于这段时间旷工,刘氏还以为他在外头寻了欢好。 “好啦好啦,老爷我就懈怠这几个月。”杨士奇无奈苦笑。 “哼,你说话算话” 杨士奇深以为然点点头,心里却想去哪里住几天,他关切地问:“稷儿呢” “去谁家府上读书了吧。”美妇人回答。 而正在这时,京城太平北街。 朱瞻墉骑在马上等候。 知道太孙要找的人,朱元璋不禁好奇。 壹:“既是左春坊中允,应当为洪武年间的科举进士,咱怎么没听说杨士奇” 朱瞻墉:“太祖,此人特殊,既非进士,也非举人,是一介白身,乃由人举荐当上翰林编修,他的智慧和太祖一样,是游历坊间学来的。” 杨士奇自幼丧父,好不容易母亲改嫁官员,但那官员受他人牵连,被朱元璋下令流放……杨士奇如同朱元璋一样,自幼开始在坊间讨生活,但他热爱读书,以给学生当教授糊口。 壹:“你如何知道他” 朱瞻墉:“杨先生是左春坊左中允,教过我六经,此人虽有才能,但是……很苟。” 苟并非贬义,反而是深思熟虑的意思,不会轻易表态。 事实亦然, 解缙满腹经纶,却死在朱高炽和朱高煦的争斗中,杨士奇智慧尤在他之上,历经五朝,任内阁首辅四十余年。 只在关键时刻出手,寻常时压根看不出来,他是偏向太子还是汉王,就如朱瞻墉看过那些苟道流小说的主角。 朱元璋等人不同苟为何意,联系其‘苟且’,似乎能一知半解。 叁:“那你寻他儿子作甚” 杨稷,杨士奇的爱子,是个暴戾恣睢的纨绔,尤其是杨士奇当上大官后,他杀了十几条人命,以此为乐。 杨士奇并不知晓,等他知晓时已经晚了,只能含泪引咎辞官,要不然首辅还能再当几年。 朱瞻墉:“诸位一会儿就知道了。” 伍:“小子,你还是个卖关子的,我平生最受不了的,就是你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有趣,有趣。” 朱瞻墉收敛心神。 因为散出去的侯二代们,已经有人跑回来了,陈昭邀功似地兴奋道:“殿下殿下,人我找到了!” “去叫上张輗他们。”朱瞻墉吩咐。 很快,张輗几个也来了。 在一条僻静小巷。 “我……我告诉你们,我爹是朝廷的命官……去翠月楼不用给银子,家中豪府三进三出,你们这些士绅子弟……敢和官斗吗”杨稷丝毫不怕对方人多,大叫起来。 民不与官斗。 再殷实的士绅也斗不过朝廷明官,说自己罪行,很聪明,其实就是我不好惹,一定会报复你们的。 只是…… “他竟然说自己是这带有名的纨绔。”房通达兴奋地看向张輗。 张輗和陈昭等人,平日都是无恶不作的纨绔膏腴,在内城很有名,此刻听到杨稷的话,不禁笑起来,仿佛找到新鲜好玩的事一样。 张輗问:“那你知道张混世吗” 杨稷恍恍惚惚摇头。 “陈小阎王呢”陈昭问。 杨稷摇头。 “房恶来呢”房通达问。 杨稷还是摇头。 “啊,你连我们都不知道,就敢称纨绔”陈昭满脸惊讶和不解的模样。 朱瞻墉看向那个被殴打未遂的年轻人,旁边被打得遍体鳞伤,吓得面如土色的老者,似是他的爹。 “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快点离开吧。” 那年轻人和老者点头,仓皇离去。 张輗回眸之间,看向朱瞻墉:“殿……哥,接下来咋办” “打他!” 张輗几人一拥而上,拳拳到肉,脚脚生风。 按朱瞻墉的经历,不该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法,理应和他讲道理,可道理大抵是说不通的,还是打吧。 就如同人站在无法跨越的巨峰脚下,才会感觉自己渺小,并不是无所不能。 杨稷被打得蜷缩在地上。 张輗看向朱瞻墉,兴奋地问:“我采买了十几只花鹿,去狩猎吧。” “带上他。”朱瞻墉同意了。 来到东苑狩场, 杨稷才知道何谓纨绔膏腴,水光潋滟的小湖,丰美的苇草,水鸟野鸭不时从野草中惊起,成群的花鹿和獐子隐没在山林间……好大好漂亮一片狩场。 杨稷不傻。 很快就猜想他们的身份,难怪自己威胁他们时,对方不仅没有惊慌,甚至觉得好笑。 此刻, 杨稷优越感荡然无存,他也想骑,但没有马,只能羡慕地看着刚才打过他的人,攘臂而起的纵马狂奔。 这一刻,杨稷也想加入他们,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可是, 这些人竟有带甲的随从,显然是公候子弟,他爹虽然是朝廷官员,可在午门随便抛一块砖,就能砸死一片五品官员。 此刻杨稷重新定义纨绔。 张輗放了十几头花鹿,陈昭放了几头獐子和十几只兔子,兔子太多会影响生态,还得买些鹰来……野兽还是缺少许多。 不过,张輗等人在一只花鹿上做了标记,群起而猎,相互追逐,猎得此鹿者为胜,玩得颇为尽兴。 最后,房通达射得这头鹿。 纨绔首领朱瞻墉看差不多了,看向杨稷:“你想加入我们吗” 杨稷手足无措,但又期待。 朱瞻墉指着眼前的张輗等人:“他们也在京城为非作歹,他叫张混世,但他对老弱伤残的军士很好,他叫陈小阎王,不会凌暴比自己弱小的人,他叫房恶来,从不欺骗良家妇女……他们父辈都是很勇猛的人,想加入我们,就要遵守我的规矩!懂了吗” 第44章 盐运司有银子! 朱瞻墉并没管他,策马从东苑回京,任由杨稷从东苑走回来。 回到京城时, 快宵禁了,杨稷脸上,身上,脚上都有紫红浮肿,被打出来的淤伤,经过长时徒步,变得雪上加霜。 “稷儿,爹等你良久了,过来用膳。”杨士奇抬头,瞥了眼庭院中的儿子,面上严肃,语气却是关切的。 杨稷没继续往前走:“爹让人……送到我房里来吧。” 说完,碎步,往庭院左边走去,杨士奇坐下,虽是生气但也没往深处想,美妇刘氏盛给他一碗肉汤: “老爷,稷儿似是有心事。” 杨士奇轻轻嘬一口肉汤:“他连童生也未考,能有什麽心思,八成是银子用完了,怕我责骂他。” “他以前见了你,都不畏忌。”刘氏总觉儿子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变化。 杨士奇凝眉深思,也觉得没伸手要银两,怪怪的,来到杨稷厢房外,推门却见门梢扣上。 “爹……我在沐身呢。” “嗯。” 杨稷吸了几口凉气,露出淤青的身躯,爬上卧榻,次日清晨起来,开门差点撞到杨士奇怀里。 杨士奇背负手,有些痛心地问:“谁把你打成这副模样” “爹……我……我不认得他们。”杨稷低头。 幼年丧父,自幼在坊间讨生活的人,大抵对亲情有种执念,老朱如此,杨士奇亦如此。 见到儿子这副模样,杨士奇深吸一口气:“下回他们再找上门时,你带爹去。” 下回并未隔多久,杨稷出门就被人挟带走了,在清凉门汇合,见朱瞻墉等人,杨稷急忙让人回家报信。 杨士奇气愤赶来,见状,却是愣住了。 朱瞻墉见到他却是不意外,笑道:“杨先生好啊!” “啊,我们打的是杨先生的儿子……”张輗反应过来,都是文楼的学生,他们认得左春坊的杨先生。 打人时朱瞻墉没说明,此刻俱都僵住了。 难怪能下得去如此重手……杨士奇深吸一口气,躬身作揖:“见过瞻墉殿下,不知豚儿何处招惹殿下,要下如此重手。” “杨稷,当街霸凌百姓,险些将人打死,我只是还施彼身。”朱瞻墉眯着眼睛。 杨士奇转头,见儿子低下头去,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杨公自己看看,这是什么”朱瞻墉坦然递过一本奏册,这是左副都御史吴中写的奏本,里面记录杨稷的累累罪行。 杨士奇翻开,看完。 他猛然转身,一巴掌扇在杨稷脸上。 旋即转身作揖:“多谢殿下,不然……还要酿成大祸。” “疏奏就送给杨公了,我有一件事想委托杨公。”朱瞻墉让张輗等人先去狩场,待只剩杨士奇一人时,才开口说。 朱瞻墉抓紧时间道:“几万民丁和军士,已前往北平府,需运五十石漕粮北上,但运河淤塞,一個月万万到不了北平府,于是,我父王便想押送银两到山东,在山东采买五十万石粮运输至北平,此行,想请杨公负责押送。” 杨士奇目光微闪。 听说过此事,也能猜到缘由,漕运一個月是万万到不了北平府的,也只能押送银两,他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朱瞻墉又从怀中拿出那本大学:“杨公,这个签一下。” 杨士奇满脑子问号。 “殿下……这是什麽” “啊,这个啊,这是我父王所批注的经书,若杨大人……”朱瞻墉坦诚地最初对解缙说的话,说了一遍,当然,签不签是杨士奇的选择。 杨士奇的选择是,不签。 朱瞻墉也预料到了,没为难他,回到东宫,找到他父王朱高炽:“父王,有人选了。” 听说是杨士奇,朱高炽面上僵硬,缺乏表情,因为杨士奇没经历过科举,好像缺少什么一样,而且此人在左春坊任中允官,只是辅官,并无出色的才能。 “二十多万两,瞻墉……你说让杨中允押送” 因为太苟,以至于让人瞧不起……朱瞻墉确定以及肯定的语气:“父王,朝中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大抵是出于对朱瞻墉的信任,朱高炽咬咬牙,仿佛下了大决心:“行行行,那父王现在就召杨中允来……” 朱高炽派宦官去请杨士奇,以礼贤下士的礼仪对待他,而后,留朱瞻墉和杨士奇在东宫,自己则去户部要银两。 是时候和他们摊牌了! 来到户部,朱高炽递过账册和奏本,户部侍郎黄福本以为朱高炽放弃了,未料竟想到这样的办法。 他面上僵硬片刻,勉强又挤出笑:“太子殿下,朝廷没这么多银两。” “不是刚收了夏税吗” “夏税,收的都是米、面、丝绢和布匹,且还要发放百官俸禄,宝钞倒是可以印一些。”黄福笑吟吟地道。 入他母的。 朱高炽此刻忍不住,好不容易想出这样的法子,本以为能顺利解决漕粮……宝钞这玩意儿擦屁股都嫌硌。 他翻看账簿,兵部和工部的账簿也递来了,就等着夏税,好像算着日子要银两一样,拨了银两。 朱瞻墉正准备要走。 却不妨间,瞧见朱高炽悻悻朝这边走来,那表情,好似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突然有种预感。 “父王,没要到银两吗” “夏税交纳多为米,面,丝绢和布匹,百姓连银子都没见过,哪里有银两交税仅纳的一些,被兵部和工部支走了……朝廷也没有银两啊。”朱高炽轻舒一口气。 “不,朝廷有银两,在盐运司,朝廷改盐法为缴纳银两,如今试行一年有余,盐运司拿出二十万两,绰绰有余。” 此时,声音不徐不缓响起,转头看去,是站在侧旁的杨士奇。 猛然间,朱高炽感觉,这个人,能用。 京城的盐运司,年终才会结算账目,此刻要调银两只能陛见,于是朱高炽来到奉天殿,消息也传到汉王府。 而就在这时, 东榭西楼隔湖相望的汉王府内院,无情无义朱高煦走在桥上。 “办法是好办法,不过户部没有银两,漕粮定然无法抵京,汉王殿下就放心吧……”陌生的男子说道。 朱高煦嗯了一声,疾步的管事匆忙来到桥上,深深地看了眼陌生男子,缓了缓神:“太子要到银两了。” 朱高煦微微皱眉,看了管事一样,便问:“哪里来的银两” “盐……盐运司。” 这一开口,朱高煦便愣住了。 盐运司盐运司有银两吗自从盐法在江南试行后,许多事都算漏了……盐他娘的,盐运司真有银两。 “备马备马,去淇国公府……” 紫禁城,奉天殿。 银两定下,还需要护送的人,朱棣看着大殿中的淇国公丘福,又看了眼英国公张辅,护送二十万两并非小数目。 “陛下也晓得,河南正闹干旱,那一带常有盘踞在山林的匪盗……就让京营的骑兵,护送银两北上吧。”淇国公说道。 英国公张辅笑吟吟道:“老将军就不必争了,这份功劳,就让我来吧,臣的副将朱荣正要奉旨北上操练边军,可以护送。” 朱棣眯着眼睛,认真问:“太子以为呢” 一边是淇国公,一边是英国公,朱高炽晓得怎么选,英国公什麽也没承诺,但应当不会坑害他。 “父皇,朱将军顺路,就不徒增靡费了,就朱将军吧。”朱高炽躬身拱手。 如此一来。 漕粮的事,就彻底定了下来,盐运司调拨银两需要一日,杨士奇正好完成自己的承诺,临行前,还叮嘱杨稷不能胡来。 朱高炽心里高兴,叫来朱瞻墉,面上带着笑容:“再过几日,便中秋了,你皇祖在华盖殿设小宴,爹与你饮一杯,畅快畅快” 朱瞻墉想起那道身影。 不知道, 她把诗作出来没有 解府, 乌黑秀发宛若草鸡窝的解姑娘,姣好的容貌,痛苦地咬着狼豪笔,地面上满是墨哒哒的纸团。 “…呼库库,人家该写什麽样的诗嘛……” “小姐…小姐…” 被唤作香香的侍女,蹦蹦跳跳跑进来:“小姐,瞻墉殿下他……” “不见不见,就说我生病了。” 解霖觉得,这个中秋是没法好好赏月了,甚至可能还会有阴影。 “可是…”侍女手里攥着信。 “快出去快出去……我要作诗了……”在成为才女的路上,解霖是认真的,可有些人天生便没有才气,尽管她很努力。 晃眼几日过去, 到了中秋,今日是皇宫设小宴的日子,朱瞻墉来到华盖殿,如同上次一样,宴请皇孙皇女和朱高煦一脉的子嗣。 嫡长孙朱瞻基仍坐在徐皇后侧旁。 朝廷下令休沐半日,可朱棣并不歇息,待宴席开始,才姗姗从奉天殿过来,嘴上不说,但眸底的严肃正悄然融化。 朱瞻墉倏然想起朱元璋,不过……老朱下线了。 唐朝便开始过中秋,宫中兴许会设宴,但并非每年,看皇帝的心情……老朱定然是晓得的。 …………… 洪武二十六年。 渐入夜, 奉天宝殿中,朱元璋写到最后,竟连握笔的心思都没了,阖上奏本,转头望向旁边宦官:“中秋将至了吧” 马皇后薨逝后,疼爱的太子也跟着走了,陛下孤家寡人最不喜欢过中秋,因此,老宦官通常不会准备……可陛下今日却主动问起。 老宦官心中一凛:“陛下,尚且还有五日……奴婢叫尚膳监好好准备陛下您许久也没过中秋了,您以前最喜欢吃烧饼的,奴婢再从宫外,请两个烧饼淮西师傅,让您和允文殿下……” 老朱脱口而出:“不必了,传咱的旨意,中秋满朝官员休沐一日。” “是。” “老四回北平府了吗” “回了。” “退下吧,咱眯一会儿。” “陛下,那晚膳” “晚些时候,再送过来。” 朱元璋在洪武朝上线,眼前的景象已经不是华盖殿,而是华盖殿外的宫廊,只听太孙朱瞻墉的嗓音响起。 朱瞻墉:“皇祖也快过中秋了吧” 壹:“咱忙于朝政,只有昏庸的皇帝,才过中秋。” 朱瞻墉:“皇祖走到大殿外。” 壹:“作什么” 良久也听不到有声音传来。 朱瞻墉似是算好了时间:“虽然太祖在洪武朝,但我们看到的,是同一轮月亮。” 朱元璋面上笑出声来,这油滑的小崽子,虽然知道有拍马屁的成分,可心理依旧止不住的高兴。 永乐朝的月亮也这般圆吗 过了中秋,天气有些清凉,大清早,睡了一觉精神抖擞的朱瞻墉起床。 懂得自己穿衣裳。 漱口, 牙膏是一种牙粉,成分大抵是盐末、姜汁、薄荷、石膏、当归。 用天工造物发明牙膏 朱瞻墉觉得,这种天然无添加纯中药的牙粉,流落到后世,说不定还会受上流人士青睐,发明牙膏,纯属反向操作。 牙刷可以考虑。 榆木枝、柳木枝在嘴巴里捅来捅去,实在太伤牙齿。 皇宫的宫禁早,安静,所以也起得也早,老朱这时候也起了,瞧见朱瞻墉熟练的让他心疼,才觉得寝宫冷清呢。 为何不让张九伺候 这厮是朱瞻墉唯一的太监,白天上白班,晚上上夜班,此刻不知躲在哪里打盹呢,朱瞻墉觉得他还是太心善了。 对于出宫这件事,朱高炽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瞻墉去狩场,召集张輗几人,当然还有杨稷,杨稷憋红着脸,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可以给我一匹马吗” 马是受朝廷管控的战略物资。 上好的战马极难弄到,杨士奇的官威在京城还溅不起水花,别说杨稷没银子,有银子也难弄到上等好马,张輗这些勋侯子弟才有办法。 “会骑吗”朱瞻墉问。 “当然会,我爹教过我的。”杨稷优越感浮现,很快又荡然无存。 朱瞻墉沉默了片刻,嘱咐:“张輗,你回去弄一匹马来,记住不要刚驯的,也不要驽马,骑过一年的便成,再弄个好马鞍,我们在这里等你。” “啊,又是我”张輗对这样的安排不满意,朱瞻墉骑的马也是他的。 “以后狩场的管治,交给你。”朱瞻墉道。 “行,哈哈哈,我这就回去……” “殿下,我家府上也有马的。” “张輗这个混蛋,肯定会监守自盗!” “对,不能给他!” “……” 第45章 不与民争利 英国公府, 张輗偷马的事像一阵龙卷风传开,很快到李枝露耳中,晓得狩场的位置,可却不知是谁的。 穿着素色雪白的罗裙,李枝露光洁玉额下的美眸颤了下:“他还拿了什么” “小姐,他还拿了些银两,小人派人查了,是雇佣猎户抓花鹿和狍子。”管家站在侧旁小声嘀咕。 张辅感慨道:“只怕又是朱瞻墉吩咐的。” 李枝露臻首微垂,抬头看了眼深思的张辅:“长兄,他今后总是要蒙受义父恩荫的,张輗他,油滑机灵,倒是长兄你,虽然未明示拥持太子,可这次命朱将军北上,汉王也无法不正视长兄了。” “修缮北平府皇宫的军士中,有许多我爹的旧部,伤疾缠身,我不能坐视他们妻小饿肚子。”张辅待下属极好,如同张玉,所以冲锋陷阵时,将士才会豁出性命跟在他后方。 他顿了顿,继续说:“汉王现在也顾不上我,南方关隘卫所来报,此时诸多外朝使臣随着御史进贡,郑和要回京了。” 郑和,他会率领船队在广州府补给,先派遣使者走驿道到应天,先一步通报皇帝,由皇帝考虑可否派使者迎接,这些需时日筹办。 这几天,郑和就要抵京了。 朱瞻墉从狩场回来,发现京城涌入诸多番商,猜到郑和要回来了,丝绸作价要大涨 老祈脸色蜡黄,猜到朱瞻墉的用意:“殿下,丝绸价钱没涨……” 朱瞻墉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個误区。 丝绸的交易,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在大明采购,第二个阶段是运输到英伦等外邦贩卖,第一阶段运输成本没发生,所以不会涨价。 涨价的是第二步! 番商还不断打压丝绸的价格,番商也不傻,越低价收购利润越高,总有些没骨头的商人会卖,丝绸的价钱反而被打下来。 完了。 五万两要亏光 朱瞻墉本以为。 郑和回京会导致丝绸价钱大涨,与丝农订立三年契约,未成想……番商个个精明,此刻朱元璋目睹这一幕,知晓前因后果。 声音显得关切。 壹:“京城七千多户丝农,若不能拨予银两,此事定然有御史上弹章,闹到老四那儿去。” 貳叁肆伍陆俱都在各自朝代上线。 他们虽各有本事。 但诚然,也在朱瞻墉的身上学到了许多。 陆还是不明白。 陆:“当初你为何囤积生丝” 朱瞻墉:“诶,是我被误导了,以为番商来天朝采办,丝绸会涨价,可他们以低价收走丝绸,番商回到番国,又以六七倍,甚至十几倍的价钱贩售。” 这回陆也听懂了。 更遑论叁伍。 丝绸嘛,自汉时张骞出使西域,这玩意儿价钱就堪比黄金。 可如今,番商也晓得压价,由于没骨头的商人存在,真的压下来了,朱瞻墉当初以抬高一成的价钱售卖,别说明年和后年的丝银,还会赔一大笔银两。 叁关切地问:“你想如何筹谋” 这回还真把朱瞻墉问住了。 老朱此刻一言不发,若今后当上皇帝不顺遂的事,岂止一桩,他此刻表情,一脸未动的神色,想看太孙如何处置 若士绅都不卖,番商也没办法。 所以,当务之急……寻找那几个没骨头的丝商。 朱瞻墉心思急转,命老祈找来消息灵通的商贾,老熟人,正是上次的金盆,正是那个有些像财神爷的富态儒商。 听完朱瞻墉的打算,陶富贵笑起来:“小东家,你想联合那些丝商稳住价钱做不到,就是太子来也做不到,因为汉王……也卖了。” 说到最后,他凑近几下。 “大金盆!” 张輗惊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语气似是与陶富贵是熟人,后者见了他宛若兔子见了鹰一样,僵住了。 “殿下,你找他作甚,这家伙是個骗子。” “国公府又如何,天子脚下,国公也要讲道理!”陶富贵梗着脖子,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张輗大叫:“信不信揍你!” “打就打,大不了老子再寒窗苦读十年,等我中第,再弹劾英国公!”陶富贵抱着头,趴伏在地上,一副你打吧的模样。 这家伙竟还有弃商从儒的想法。 铁骨铮铮陶金盆 此刻,朱瞻墉把丝价的事,暂时放到一边,对着张輗道:“你认得他” “这家伙啊,这家伙是个骗子,别看他穿得光鲜亮丽,其实不做买卖,有一回他骗到我头上,被我阿姊识破了。” 原来,陶金盆落榜后,摆摊,卖笔具,找了十几個百姓排队,称能写出笔势雄健的字,自然吸引了张輗这个纨绔注意,陶金盆让他先拿回家用几天,不要钱,结果张輗没写两字,笔就断了,过意不去,赔给陶金盆十几两银子。 朱瞻墉听完。 ,这是個人才啊。 “哼!在下只说借给你试试,又没说卖给你,那是我的爱笔,考上秀才的!值这个钱,再说……在下一定会高价赎回来的。”声音已经弱不可闻,宛若在街道的尽头。 陶金盆想在京城立足,但苦于没有机会,那十几两,都用来置办那身华丽衣裳了,身无分文,可他还是乐于助人,他相信,在京城这地界,总有一天会碰见贵人。 张輗转过头,看向朱瞻墉:“殿下,他真是骗子。” “嗯…” 朱瞻墉未多言,转身回了皇宫。 ………… 奉天殿, 藩国的使节和番商,初次向大明朝贡,没有路引,只能跟着郑和船队的御史,一路从广州府北上,此刻已禀报礼部。 此刻大殿中,除了朱棣,还有六部和东阁大学士,等一众官员。 “陛下,琉球中山、满加剌、小葛兰、苏门答剌、山南、婆罗、阿鲁的使臣朝贡,礼部安置在鸿胪寺,按时日算,郑和应当快到京城了。” 礼部尚书郑赐大声说道,由于是第一次进贡,他把名字都一一念出来,好教陛下知晓有哪些藩国进贡。 朱棣心情复杂,既有高兴,又有惊喜,没想到郑和真能回来,青史头一回啊!天朝派大船巡访各国,宣示天朝国威! 朕做到了! 只这一壮举,就足载入史册! 朱棣笑起来,向来不苟言笑的他,沉默了片刻,连声道:“好好好!待郑和的船到松江府,礼部替朕去迎接他。” 郑赐显得迟疑,可陛下开口了,他只能应承:“臣遵旨,只是陛下,使节带了许多番商来京城,他们打压丝价。” “朝廷不与民争利。”户部侍郎黄福反驳。 “黄大人,此事与朝廷也有关系,丝贱伤农,番商压价采买,普遍从六两一匹压到三两,商人又以更低的价钱,收取百姓的生丝,那朝廷的丝税”郑赐反问。 “不是有丝商承揽了百姓三年的丝钱先垫付银子,后收生丝,郑大人担忧什么”黄福一副淡然的声音。 朱棣沉着脸,久在边陲,知道丝绸卖给蛮族价钱能涨四五倍,岂能容番商用百姓的血汗,去赚如此多银两。 解缙抬头,似是看出朱棣的心思,顾虑道:“陛下,此举的确可恶,可是,律曰,不可期货而居,哄抬物价,却未说不能压价,如今使臣已经入京,若打压太狠,只怕明年不敢来了。” 朱棣轻哼,暂时放弃拟定新律的念头。 朱高炽则面显忧色,凭政治素养,能猜到这件事最后会落到谁头上,还能是谁当然是他儿子朱瞻墉。 绝不能亏本! 这就是朱瞻墉此刻的想法,他来到宫里的尚衣监,随后,又去各地进贡丝绸的甲字库,终于确认一事。 朱元璋好奇。 壹:“找什么” 朱瞻墉:“洪武时,太祖恢复衣冠制,商贾只能穿褐色、灰色的粗麻衣裳,妇人只能用绿色、桃红……百姓对色彩认识薄瘠,限于青色,褐色,深灰,红,紫,黑,绿,橙等,并无太多高贵的颜色。” 陆所在战国,并无多少色彩。 陆:“颜色也分贵贱吗” 朱瞻墉:“这个自然,士绅贵族和商人,喜欢穿色彩绚丽的丝绸,这便是想在身份和地位上区别贫民百姓,衣着是身份最直白的体现。” 壹:“瞻墉说得不错。” 朱瞻墉继续:“丝绸材质的细腻光泽,配上高贵的颜色……” 能卖高价吗 朱瞻墉不知道,用天工造物造出来才知道,却发现肆并未上线,时间走过两天,肆终于上线了。 肆嗓音透露出疲倦。 似是有事卡在喉咙中,可他并未开口。 朱瞻墉问:“肆我等你两天了,你去哪儿” 肆满怀歉意笑笑,并未多解释,晓得找他何事,连忙道:“在…在下这就借给你。” 朱瞻墉回到布坊。 “殿下,你想要苏木”张輗疑惑看着朱瞻墉,总觉得后者眼神变得很专注。 “快去弄来。” 朱瞻墉嘴角若思索的弧度,他需调制全新的颜色,材料老祈布坊里没有,找东西张輗比老祈更快,他则留下不断搅拌身前的靛缸。 “奴婢来吧”老祈道。 朱瞻墉摇头且认真道:“看似容易,实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稍有不慎调制出来的色浆千差万别。” 待靛缸中染成浅蓝色,张輗已将苏木取回,朱瞻墉命老祈熬制出水,加入靛缸中,再倒入使颜色均匀的媒染剂,以及固定颜色的白矾。 “丝布不能用黄茧丝,必须用绝顶的京城白丝。”朱瞻墉不满道。 反复浸染三次,晾置在阴凉敞风的仓房,朱瞻墉如法炮制,着手调配另一种全新的颜色,不过这次用的材料,芦木!连张輗都没找到。 “我回宫里看看。” 回到宫里,碰上到处寻他的朱高炽,把他拖到宫廊角落里:“跟父王说,你小子是不是在捣鼓生丝呢” “番商压价,想稳住价钱的丝商,反而遭受冷落和挤兑,他们手里的丝绸卖不出去,丝农手里的新丝就会积压成旧丝,价钱就会被压得更低,百姓给桑树培土,施肥,洗涮蚕簟蚕架,若连本都收不回,谁还会养蚕呢,难道父王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吗”朱瞻墉问。 朱高炽重重叹了一口气:“瞻墉啊,父王知道错了,可是……” “皇祖如何说”朱瞻墉直接挑明。 朱高炽轻叹一口气:“唉,这些番商为皇室采办,不可硬来…… “若我能抬高丝价呢” 朱高炽眼前一亮,对啊,他还有这個聪慧的儿子,不自觉间他已经不将朱瞻墉后辈,怕拍肩膀,爽朗坚定的声音: “咱岂能眼睁睁看着百姓的血汗,落入那些番商钱袋里!瞻墉啊,若你能抬高丝价,父王当然高兴,你回宫里找什么” “苏木。” 朱高炽叫来老宦官,老宦官将他们带到偏僻的丁字库,木头整整齐齐累满半座大殿,朱瞻墉定眼一看,这么多苏木…… 丁字库记账太监以为是来查账的,小声抱怨:“也不知是哪个藩国,年年进贡送这种木材,烧也不好烧……” 你知道在大明已找不到苏木了吗…… 朱瞻墉腹诽一句,吩咐道:“以后它便是宝贝了,不许烧,父王,你派些人送去英国公府吧。” 他自己弄不出去。 来回折腾,总会惊动皇祖,搬去张輗家随取随用。 朱高炽脸上露出迟疑:“瞻墉啊,要苏木做什么” 当然是调配另一种全新的颜色。 朱高炽命东宫几個宦官悄悄安排,送给张輗后,朱瞻墉用苏木熬水,如法炮制,最终将湿哒哒的第二批丝绸送去仓房,阴干,锁门。 殿下做什么 忙活一通的张輗和祈忠,不知朱瞻墉想干啥,待第二天清晨推开门。 丝绸的细腻光泽,配上从未见过的颜色,不禁由心底生出一股庄重,优雅,却又极奢侈高级的感觉。 淡淡的青色,却又透着光泽,淡淡的白色,却又不是白色。 天青色! 另一种是象牙白。 “我滴娘!好漂亮的缎子!”祈忠摸又摸,手感细腻光滑,丝绸按丝质和颜色分品质,更遑论从未见过这种颜色,以他的眼光判断,一定不会亏本。 朱瞻墉却不急,他想赚完那些番商带来的银两。 第46章 郑和归京 英国公府, “阿姊,给我做两身衣裳。”张輗将两匹丝绸,放在案上。 李枝露妙眸一颤,丝绸固然珍贵,但见惯青色、红色和绿色等凡俗丝绸,便习以为常,再看这两匹丝绸,一眼就喜欢上了,自然不可能是张輗做出来的。 “在何处买的” “阿姊喜欢,那就送给阿姊了,阿姊记得帮我做一身新衣。”张輗凑了几下过来:“对了阿姊,那个大金盆住哪儿啊” 当陶金盆被带到朱瞻墉面前时,还生着闷气。 朱瞻墉问:“你想在京城做什么” “干你何事!”陶金盆当然是想赚银两。 “五百两帮我办一件事。”朱瞻墉直接使用能力。 “咳咳!” 陶金盆立即换上笑容,拉着朱瞻墉的手:“公子太谦虚了,陶某没发财,就是命中缺公子这样的人,上一次,因为对国公府的张少爷心存芥蒂……其实,陶某对公子的人缘是极好的。” 能屈能伸陶金盆 朱瞻墉直言道:“机遇难得,我希望陶总能抓住这次机遇。” “公子想要我做什么”陶金盆一副“在下随时可以”的样子。 朱瞻墉直言:“其实,我是真腊国的三王子,你是我的仆从,我听京城丝商低价贩售,想收他们所有丝绸,而你,是我的仆人,懂了吗” “在下会被人打死吧”陶金盆倒是秒懂,但他不信站在眼前的,是真腊王子。 “那算了。”朱瞻墉深表惋惜。 “除非加一百两。” 朱瞻墉返身,用“活该你发财”的目光看着他:“成交!” “咳咳!陶某可不是贪一百两,哼,这些可恶的奸商帮番人压榨百姓,在下忧国忧民,不过,事后在下在京城就待不下去了,一百两,不多,在下是看公子实诚,才愿意交朋友的。”陶金盆赶紧辩解。 “我相信,那就从阜安丝坊开始吧。”朱瞻墉笑起来。 朱瞻墉不能去,需给陶金盆找几个番人,普通番人还不行,需住在鸿胪寺里的,还不能惊动朝廷。 张輗办不了,这事得找机智狡猾、又会自己擦屁股的吴大人。 “殿下要番人做什么”吴中笑眯眯地盯着朱瞻墉。 朱瞻墉先用老朱教的胡语说了一串,又用肆教的琉球中山话说了一串:“本皇孙新学的,如何” “原来殿下是想学番话。”吴中松了一口气,笑道:“翰苑有当编修的番人,殿下找他们便成,若殿下不愿意,下官可以给殿下找几个番人脚夫,使节那是万万不能的。” “行。” 吴中去鸿胪寺借了几個轿夫,在布坊,朱瞻墉给他们挂上张輗弄来的金饰,再戴上番人的提花头巾。 ……… 阜安丝坊, 阜安丝坊是京城前五大丝坊,所用材料为湖丝,从四川府到江浙都产丝绸,但以杭嘉湖之地的蚕丝最优,优中又以湖丝最优。 “东家东家……有贵客来了!” 王有龄气定神闲吹了一口茶沫,眼神暗怪小厮不稳重,大声教训:“聒噪!老爷开门做八方生意,什么客人没见过!” “可那人……是真蜡三王子的使者。”小厮弱弱地道。 这下轮到王有龄不淡定了。 陶富贵进入阜安丝坊,身后跟着几个高大的番人,一副考察的模样,独到的眼光瞥过王有龄。 “你就是阜安丝坊的东家” 王有龄张着嘴,这一句把他问住了。 “是我,你是……” 陶富贵在丝坊里转悠,捏了捏这个,又拿了拿那个,很张扬地说道:“这是杂叶茧子,这是苏北茧子,这是太湖南岸的白丝,这是北岸的,这是杭州桑地产的蚕茧,王东家,你这不是只卖湖州丝绸吗” 说到这里,如果陶富贵足够聪明就应该明白他为何落榜了,他天生就是商人。 王有龄震惊,全被他说中了。 “果然有见识!阁下是番商雇来验丝的吧比我这几日见的验货师厉害,不错,这些的确不是湖丝,寻常人看蚕茧的成色,分不清它们的档次,既然您看出来了,我也不瞒您,这几位是”王有龄眼神示意四个衣着华丽的番人。 “我家王子的护卫。” “哪位……王子” 陶富贵一副“凭你也配知道我家王子”的眼色。 那王有龄见状秒懂,忙道:“是是是,鄙人不该多问,贵王子有何事” “我家王子,代真腊王室来大明采办丝绸,听说贵坊丝绸的质地,在京城数一数二”陶富贵坐下来,气定神闲端起茶盏,嘬一小口,也不去看他。 “可鄙人已经说好,要卖给番商了。”王有龄半狐疑半为难。 “区区番商,岂能比得上王室,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陶金盆放下茶盏:“那个番商给多少我家王子,一匹给六两银子!” 王有龄受宠若惊,这下真遇上财神爷了,那个番商将价格压到一匹三两银子,此刻说他不动心是假的。 但王有龄并未急于表态:“嘿嘿,可鄙人签了契书,实在不好退啊。” 陶轻哼一声:“将那番商的酒楼给我,只要不是使臣,什么番商不得给我家王子面子,王东家先考虑考虑吧” 重重地将茶盏砸在案上,头也不回走了。 王有龄反应过来,指着旁边机灵的二掌柜:“快!跟上!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来我的丝坊撒野!” “老爷,不会是假的吧”二掌柜怀疑。 “少啰嗦!快跟上!” 那二掌柜急匆匆跑出去,跟到了鸿胪寺,等那四个番人走进去后,二掌柜急忙跑上去,掏出二两银子递给门吏:“官爷,那四位是” “是番国使臣的护卫。”门吏高兴收下银两。 ………… 王有龄来回踱步,六两银子诱惑极大,能赚多少银子 早年王有龄只是湖州的生丝商,靠倒卖生丝在湖州赚了不少银两,可后来发现,入他母的,每担生丝一两多银子,一匹丝绸却能卖到三四两银子。 一担能织多少匹 这些该死的吸血商人,干脆!他也做丝绸生意,凭借湖丝的质地和织造手艺在京城站稳脚跟,好景却不长。 京城有许多丝行,生意并不好做,正愁生意惨淡,这几日使臣进贡带来了一批番商,王有龄趁机做了一笔大买卖。 稳定丝价 只有那些墨守成规的丝商会跟银子作对,他可不傻,一年才一次机会,而且,丝绸卖二两银子就有利润空间。 但也为此得罪许多同行。 所以,看到陶富贵的一瞬间。 他怀疑是同行。 毕竟同行是冤家,陶富贵打听番商的价钱时,他保密,就怕同行派人来打探消息。 “东家东家,小的看见他们进了鸿胪寺!那官爷说是使臣的护卫!鸿胪寺,那不是朝廷接待外邦使节的地方吗,谁敢假冒,可是……为何他愿出六两银子”那二掌柜问。 王有龄轻哼一声:“你晓得丝绸到番国能卖多少吗,四到六倍,那就是三十六两,他一匹还赚三十两呢!” “他为何要找咱们” “应当是王室采办甚巨。”王有龄再受不了六两诱惑,催促道:“快快快,那個狗腿子住哪儿准备一些厚礼,老爷要拿下这笔大买卖!” 京城丝绸生意竞争激烈。 不止他一家丝坊,错过就真错过了,就如同他愿意压价出手,就是怕番商买了别人的。 听说陶富贵住京城最好的江东楼。 王有龄更笃定几分,匆忙来到江东楼,整理衣冠,轻轻敲了敲房门:“打扰,敢问贵客方才是不是去过阜安丝坊” “王东家竟找到这里来了。”陶富贵很不满的模样。 王有龄透过人缝瞥了眼,屋内竟摆了几千匹丝绸,快无处落脚了,幸亏,幸亏他追来了,心说不愧是王室,采买就是多。 “在下想清楚了,那位真蜡王子殿下要多少” “我家王子是替王室采办,真腊周围的小国没来进贡,王室采买,也并非全用于王室……多嘴了。”陶富贵道。 好家伙,这王子还做周遭小国的买卖,王有龄为难道:“鄙人愿意卖,它究竟是什么个章程” “哦,这番商的银子也不是好拿的。”陶富贵很为对方着想的模样:“先交货王东家有损失,王东家先将丝绸织出来,一個月后我家王子交付货款。” 王有龄想想,也没有什麽损失。 主要是鸿胪寺的使臣护卫,意味着有朝廷担保,从三两变成六两,王有龄感觉他要发财了! “鄙人成交的那个番商” 陶富贵拍着胸脯,发狠道:“把那番商落脚的客栈给我,真腊王子出面!在下保证,他一定不敢去找你麻烦!” 陶富贵前脚拿到住所,后脚就客客气气将那番商请到祈记布坊。 那番商瞥见镶嵌金边的象牙白丝绸,笃定这就是番国王室的审美,温暖、优雅、高贵!这是此刻他的第一反应。 那些该死的王室,肯定愿意用它来做里衣,甚至华丽的外服。 这种象牙白丝绸运回藩国,能翻十几倍,或许有价无市,这个番商是个精明的商人,只愿出六两。 朱瞻墉笑起来:“二十两!此乃京城绝无仅有的颜色,用的是京城最好的白丝,就算在京城作价十二两也不贵,阁下可以作废阜安丝坊的买卖,用所有银两采买这种丝绸,回到藩国定然大赚,我只卖阁下一人,阁下回去想想” 二十两 陶富贵和祈安震惊,足足是普通丝绸的三四五六……七倍 刚出现能卖这个价,等有人能调配出来后,就卖不了了,其实普通丝绸卖到番国,也能翻到十几二十两,这是绝对不会亏本的。 更遑论,他决定翻十倍! 那番商没犹豫太久,当即决定押下所有银两,要应天府衙门立字据! 这回朱瞻墉也不会亏本。 还有那些丝农百姓,依旧可以用高一成的丝价,采买他们手里的丝绸。 陶富贵用相同的方法,又把其他几家大丝坊的番商忽悠来。 ………… 这些番商急不可耐的送银两来,都预定象牙白丝绸,只能说朱瞻墉的审美押对了,本身就是卖给贵族王室,高贵的气质,哪个贵族不喜欢呢 别人都有你没有。 那就显得你被上流社会挤出去了。 “这是我答应你的六百两,再多给一百两,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朱瞻墉从老祈手里,递过一个钱囊。 “以前没发现……在下就是命中缺了公子啊。”陶富贵含泪数着银两,嘴上却止不住笑起来。 张輗不舍得,这几日下来他发现还是挺喜欢大金盆的:“殿下,我把他藏到国公府吧” “不行!”朱瞻墉制止。 张輗不屑:“我爹是荣国公,我大兄是英国公,谁敢来府上闹事” “虽然没犯明律,但此事传到言官耳中,难免弹劾。”朱瞻墉不想在陶金盆面前,给他分析英国公和汉王的利害关系。 陶金盆不知去哪儿。 朱瞻墉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去松江府,那里停靠郑和的船队,任凭谁也没想到,陶金盆会藏身在郑和的宝船上。 京城丝价发生变化。 有几家大丝坊抵制番商压价,而那几家愿压价出售的丝坊,他们的番商买了象牙白,而他们自己则在等那位真蜡王子付银子。 一部分不愿意被压价,一部分有了大客户,丝价有了上涨的趋势。 而番商们见丝价有上涨趋势,不敢再迟疑,纷纷采买,大丝坊以为抵制起了效果,殊不知,某位不知名的真蜡王子稳住了丝价。 番商到了大明压价丝绸,有商贾抵制,有商贾顺从,这便是永乐初年,郑和第一次从西洋带回来大批番商的缩影。 郑和回来了! 在松江府停船,改陆路回到京城。 ps:昨天忘记设定发布时间了,虽然每天都只有一章,但都是二合一的,这也是为了提高追读的无奈之举,不知道为啥,在推荐上不咋涨收,下了推荐反而涨,求一求推荐票呀 第47章 你就是真蜡王子(二合一) 紫禁城,奉天殿。 随着登阶的脚步声,面色沉稳的朱棣坐上高位,目光扫掠过精神矍铄的群臣后,空旷巍丽的大殿中回响起浑厚见礼声。 老宦官传唱。 郑和盛装进入大殿中,跪下大声:“臣不负厚望,此行西洋抵达占城,满加剌,苏门答腊,锡兰山,小葛兰,柯枝……古里,在苏门答腊时,臣尝试继续往南行驶,发现往南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汪洋,臣所带干粮不足,行了七日便返航,在苏门答腊补足辎重后,返回天朝。” 郑和第一次下西洋,是不会在苏门答腊往南行驶的,朱瞻墉改了大船,使得船能出深海,郑和也是想确认,才如此尝试。 他继续禀报:“臣见了诸国的国王,昭彰陛下圣恩,赐给他们天朝的赏赐,并将使臣带回大明,觐见陛下!” 他发现陛下面色舒畅,但舒畅目光中又带着一丝隐忧。 郑和还不知。 京城丝价因他回来,发生了一轮怎样的变化,此刻,一直关心坊间丝价的郑赐站出来,沉声道:“陛下,京城的丝价稳住了。” “稳住了”朱棣愕然看过去,仿佛三日没看邸报。 “嗯!”郑赐示意宦官拿上来,礼部掌管礼乐,对服饰很看重,拿过今日早朝带进宫的两匹丝绸,一匹天青色,一匹象牙白。 朱瞻墉不知晓,这两种颜色出现于明中还是明后,但明初无如此绚丽的颜色。 朱棣不喜欢奢侈,但只一眼,就被象牙白丝绸吸引住了,皇后看见肯定喜欢。 文官们则是看向天青色,可以用来做儒裳。 “这是京城近日流传出的新丝绸,不知是谁调配的经此一物,京城近日丝绸价钱,涨了一两银子。”郑赐禀报。 朱高炽猛然想到朱瞻墉。 …………… 朱瞻墉回到皇宫。 壹貳叁肆伍陆原原本本目睹这一幕。 老朱不懂经济,可他不傻,只是眼见受限于历史的格局,此刻从朱瞻墉身上体会,不必那些文官提醒,他就能从一匹丝绸溯源每个环节的利害关系。 丝绸商,生丝商,丝农,朝廷,几分纹银如何在丝商手中变成十几两银子,老朱很生气,仿佛他便是那个丝农。 更遑论,还不是大明的商人。 壹:“这些番商,还是赚许多银两!” 朱瞻墉决定疏通老朱,不然够老爷子气几天了:“太祖,孙臣恐怕做不到不让番商赚银两,况且,他们赚的也是番国王室贵族的银两。” 不让番商赚银两 他们就不会倒卖丝绸,对大明反而得不偿失,朱瞻墉无法让丝绸卖出海外的价钱,让百姓不被压价已是尽头,想在番商身上赚回这笔银子 大抵需等到大明战船,在西洋千帆过境。 叁也做过买卖。 叁:“呵,一月之后,他们寻真蜡王子,只怕恨不能把你枭首。” 朱瞻墉:“不会,他们只会想着如何把手中的丝绸卖出,待那时,番商已经随郑和离开大明了。” 这次多亏肆的天工造物。 就当他准备润物无声赞美肆时,肆急切嗓音响起:“有件事我想请教各位” 使用天工造物最多,对于肆的事,朱瞻墉还是上心的。 “肆你说”朱瞻墉道。 肆嗓音刻不容缓:“在下已经赶至京城,可听闻,那抗金将军,已被下狱,如今在下还未见到圣上,打点了官员许多银两,却无人肯引见呀” 在座众人中,只有朱瞻墉清楚肆的处境,甚至比肆自己更清楚,崇祯虽杀了魏忠贤,但魏忠贤的余党仍占据朝中,君臣离心,为何让你见 因为朱瞻墉的缘故,老朱对肆的关系极好,于是愤慨的嗓音传来。 壹:“这些狗官,只晓得收银两!” 叁的思路很符合他所在朝代的特点。 叁:“可否用美人计送一個美艳秀色的女子,让她笼络这些大臣,替你传话” 想法是好的,但来不及了…… 此时的陆说出越王勾践送美女给夫差的轶事,赞同叁的主意,至于贰和伍,似乎并不擅长如何觐见皇帝这种话题。 朱瞻墉轻叹一口气,看来只有他能给肆出主意了,崇祯身边有个宦官,名王承恩,他一定会替肆引荐崇祯。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相互的。 若他不帮肆,肆下次也不会痛快把天工造物借给他,更遑论,肆从来没推诿过。 朱瞻墉说:“皇帝身边必然有宠幸的人。” 肆有点明白但又不全然明白,问:“瞻墉你是说” 朱瞻墉说:“若文官不成,便找宦官,打听皇帝身边最宠幸的太监是谁,西直门每日有出宫采买的太监,切忌,不能说是想见皇帝,免得引人怀疑,就说初来京城营商,想认识认识宫里的大人物。” 崇祯宠幸的太监只有一个,王承恩,只要是太监都知道。 肆这回懂了:“瞻墉多谢了!” 啊……肆你太客气了,朱瞻墉用“我们都是一家人”的语气说道:“若不成,你再来找我。” 老朱暗叹,咱这太孙比泥鳅滑…… ……… 崇祯三年,七月。 京城长安大街,一座客人来往的酒楼中,坐在角落的儒生悄然睁开眼眸,仿佛早已想好接下来做什麽,匆匆往西直门走去。 焦急等了一个时辰。 才瞧见三個小宦官赶着马车,不徐不缓,朝西直门而来,肆连忙堆起笑容:“公公留步,小人是从江南来的行商。” 那赶马小太监正想大喝驱赶,却瞧见,对方迎面便是十两银子递过来:“说吧想求咱办什么” 肆按朱瞻墉说的,说道:“小人想打听,如今陛下身边宠幸的人是谁” “嗯” 肆连忙道:“唉,如今辽东的局势公公也清楚,天下人心惶惶,做买卖的谁不怕巧取豪夺小人就是想尽快找个靠山!” 那小太监眸中警惕悄然散去:“若说陛下宠信,非王公公莫属。” “还请公公通传一声,见与不见,这些都是公公的。”肆很润地递过钱囊,里头有上百两。 小太监满意地驾车离去。 直到两天后。 王承恩是崇祯的肱骨心腹,自魏忠贤被除掉,崇祯召回各地镇守太监,王承恩助其剪除魏忠贤的党羽。 王承恩正忙着帮崇祯批红,却听端茶进来的小太监怯生道:“爷,前些日子奴婢出宫采办,有个江南来的士绅打听爷。” “他说了什么” “想见爷。” 王承恩摸着下巴,似是陷入沉思,陛下正为辽东的军饷发愁,士绅他当下便有了主意。 第56章 王承恩见了肆,却听到了不一样的事。 此人并非想巴结他。 王承恩也拿不定主意,决定禀报崇祯,由崇祯自行决定。 奉天殿, 崇祯皇帝朱由检如同贤君端坐在御案前,他每天鸡鸣便起身,到了夜里亥时还不睡,从未懈怠批阅疏奏,空暇就学习儒家经籍,熬更守夜,试图挽救大明的危机,十九岁便流露出成人的勤敏。 “陛下,有個商人从江南挟粮而来,欲资九边军饷,恳请觐见陛下。”王承恩对着朱由检小声道。 朱由检抬起头。 “此人曾在崇祯元年,参加朝廷会试,落榜后遂绝科举之念,在江南做起了买卖,奴婢觉得是個清直的人,陛下想召见他吗”王承恩问。 浊世将至,天下涌现方正之士,不愿做亡国之民,崇祯心中感叹:“他叫什么” “宋应星。” 宋应星跟随宦官进午门,穿过金水桥,至于见到皇帝,朱瞻墉教过他怎么才能救出袁崇焕。 踏入奉天殿,见礼,缓缓地抬头。 “学生听,金贼接连攻破永平、遵化,陛下诏天下勤王,捐资济响,所以学生裹粮前来。” 下诏后响应寥寥,崇祯皇帝疑惑:“你为何愿意捐粮” “若金军破了京城,学生就是亡国之民,学生的田地,家产和妻儿,都归金人所用,自大明开朝以来,汉人和金人冲突不断,学生不相信,金人会善待我等亡国之民。”宋应星在朱瞻墉身上学到了些,他原本并不擅长谈锋。 崇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先生拘介之士!不知先生裹挟多少军饷入京” “学生有個请求,请陛下赦免袁崇焕。”宋应星说出此行目的。 “朕已下令处死他了!” 崇祯目光闪烁,袁崇焕先斩后奏杀了毛文龙,又擅自与金贼议和,朝中纷纷弹劾袁崇焕和金贼有勾结。 “袁将军本在宁远,可听后金大汗皇太极率领数十万大军,突破大安口长城关隘后,星夜兼程,率大军援救京师,敢问陛下,若袁将军真投靠后金,为何要回来援救”宋应星道。 崇祯愣住了。 他发现自己没法回答这個问题。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若袁将军被处死,得益的是金军!” 宋应星大声起来,道:“学生是来向陛下献策的!” “听到袁将军死讯,皇太极定然会率兵进攻京师,陛下不如将计就计,于狱中处死袁将军,趁机抓住通风报信的人,再暗中派袁将军阻击皇太极的大军,若真没有通风报信的人,再处死袁将军也不迟。” 崇祯眼神动摇。 “此事也不难,那通风报信的人,定然在劝谏陛下处死袁将军的人当中!”宋应星笃定,在牢中秘密处死,消息要经人通传,皇太极才会知道。 崇祯深吸一口气,大明进入小冰河期,粮食欠收,各地闹灾荒揭竿而起,各自为战,朝廷内还有魏党余孽,辽东又不断催促军饷,内忧外患,这些政务等他处置,他实在没有心思琢磨其中的利害,此刻幡然清醒过来。 “传朕旨意,给袁崇焕赐一壶酒!” ………… 如今,是永乐五年。 宋应星此刻化身为肆。 若没见过朱瞻墉,他或许会隐居在江南,过上捣鼓捣鼓工艺的生活,可自从见过朱瞻墉的一系列操作后,他觉得大丈夫可以有另一种选择。 而此刻,朱瞻墉也察觉到肆在明末上线了。 朱瞻墉问:“肆你解决了吗” 肆由衷道:“陛下已秘密处死袁将军,只待那细作给金人通风报信,就能抓出奸臣,在下兴许能不当亡国奴!” 太祖和贰叁伍陆不在明末,很难体会他的心情。 明末到处都是火。 若没有惊天大挂很难扭转局势,因为事情并非一件接着一件,而是同时发生。 小冰河期致使天下闹灾荒。 等这边派人去平定叛乱,那边金军就攻城门了,缺粮、魏党余孽同时在酝酿,稍不留神,便酿成大乱。 崇祯三年,希望肆还有时间吧。 朱瞻墉问:“你招募的乡勇护卫如何了朝廷虽然严禁,但可以收治有壮丁的农户,作为庄子的佃户,一旦遇上兵兆,这些人皆可为兵!” 老朱听后不禁点头,当初郭子兴恰是聚集田户中的青壮,这些人农忙时能耕地,战时可为兵,还能避免朝廷清查。 壹:“咱太孙说得不错!” 祖孙二人给他指点。 肆仿佛脑子上开了一个新的大门。 叁也开口:“若手中钱粮足够,可以铸造铁器了,若真等到战时,价钱不可同日而沽,何况还难以获得!” 朱瞻墉收敛了心神。 你们这群干啥啥不行,武装第一名的家伙……朱瞻墉心里吐槽几句,便想起京城的丝价,时间走过大半个月。 能卖多少丝绸 丝商们发疯似的,往湖州、杭州、苏州的乡下跑,田野上,成片的桑林,光秃秃的无叶枝条,一连走访几户人家,居然都卖没了。 朱瞻墉承揽了京城的丝农,生丝还算充裕。 “殿下要番人护卫做什麽”甫一出大门,吴中就把朱瞻墉拐到角落,而后笑眯眯看着他。 “出事了”朱瞻墉问。 “阜安丝坊和苏杭两家丝坊,状告到应天府衙门,说有個真蜡王子订了他们的丝绸。”吴中眼神仿佛在说,别装了,你就是真蜡王子。 应天府府尹顾佐,也痛恶这些泼皮奸商,将他们赶出去。 “二叔也卖了许多丝绸,然否”朱瞻墉反问。 “汉王在京城有许多皇店和庄子,陛下对他赏赐颇为丰厚,这个自然!”吴中四下瞥了眼,小声对朱瞻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