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奈何荒唐》 第一章思思此人 “站住,不许走!” 繁荣的街道上一个少女正在疾跑,她正追着前面落荒而逃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手里抱了一个巨大的包裹,带了一个鸭舌帽,一边跑一边踢烂了周围小贩的蔬菜筐,少女踩到烂菜叶差点摔了一跤。 她明日就该去本市最优秀的大学报到,而今天父母特意选择了某饭店为她庆祝,这个时候双亲正焦急的等在包厢里,约好了是11点,此时已经过去了40分钟,包厢的门还没有被推开的迹象。 “前面的,放下你怀里的包,否则我要报警了!” 少女灵敏的鼻子闻到他怀里的包裹是一大包违禁品! 前面逃跑的男人顿了一下,又发疯的开始跑。 七拐八拐后少女进入了未知的胡同,臭气熏天让她的鼻子遭了大罪,她不得不停下一个接一个的打着喷嚏,眼泪充斥整个眼眶,她用力抹了两下。 嘭! 从后面飞速射出的子弹穿透了少女瘦弱的胸膛。 没有听过枪声的小镇依然热闹非凡。 饭店包厢终于被推开,是服务员提醒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如果再不点菜,就必须离开。 他们最后没等到那个令他们骄傲的女儿。 她死在充满泥泞腐烂稀泥的小巷里,眼睛睁着,不可置信。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把她的尸体踢得翻过来嗤笑道: “丫头片子,不知死活!” 少女听不见他的话,她两耳轰隆隆的鸣叫,意识在不断消失,直至完全不见。 历国—— 秋风萧瑟,此时已是午夜,公主府的内院里,所有仆人正在忙进忙出,一声又一声的嘶喊从内院传出,所有的侍女皆是满头大汗。院外跪着八九个太医,交头接耳,面露惶恐。 “公主殿下,您使劲啊,这孩子胎位不正腿先出来了,您再不使劲,孩子怕是要憋死了啊。” “刘妈,我不想生了,元郎已死,我怎可一人独活,莫要管我,让我随元郎去吧!” 这公主口中的元郎乃是驸马,厉国的护国大将军,边陲战事,大将军身先士卒,大破边陲数十万大军,浴血厮杀,战死沙场。 公主怀胎八月,突闻噩耗,惊惧早产,痛不欲生的只想随驸马去了。 刘妈又伤心又着急,只得催着接生婆麻利些,定要母子平安。 “公主,公主使劲啊,您听老奴一句劝,驸马去了,整个历国失了一位将军,举国同悲。可公主您不行,您是厉国的公主,皇室得血脉,需得顾全大局,怎可意气用事,罔顾自己的性命和腹中胎儿的性命!公主!您看开点吧,先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最要紧的,驸马也不希望看着您跟他去,您就别伤了驸马,伤了老奴的心了!” 公主再未回话,眼泪无声的流下,可是却也用了力气,腿无助的乱蹬,她用上了最后一丝力气。整整两个时辰,接生婆才抱出个脸色铁青的婴儿,紧闭双眼,没有哭叫,胸廓也无起伏,已然是断了气了。 脱了力的公主此时也昏睡过去,刘妈忙传了殿外候着的太医,取人参舌下含着,吊着精血,补力气。 抱着怀中毫无生气的稚子刘妈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苦了这孩子,刚一出生便没了气息,埋到后山那片花海里,是个女娃,定会喜欢那里,哎,公主醒来若知自己拼了性命也没能保住她与驸马的孩子,怕是又要伤神了。” 从门外进来一个小太监,用小褥子包好女婴便退出门去了。 后山 夜风呼啸着刮过像是有什么鬼魅在这夜里低声嘶吼。 小太监闷不做声的低头掘土,灯笼忽暗忽明,树影婆娑,面前花海也被吹的摇曳,眼下已挖出可容一女婴的深坑。 转身抱过被褥子包裹的女婴,风一刮,冷不防掀起了褥子,一对黑葡萄般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啊!———————— 少不经事的小太监险些吓破了魂,一脱手女婴便掉进那深坑里。 立时,一声嘹亮的啼哭划破黑暗。 小太监手忙脚乱的将女婴捞出,原本暗青色的脸已然恢复血色,黑葡萄的大眼睛梨花带雨,脸上沾着泥土,她张着嘴,一声又一声的嘹亮哭声传来。 小太监欣喜过望,忙不迭的抱了小婴儿回公主府。 ---------------------------- 公主悠悠转醒,听闻女婴已经胎死腹中,眼睛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没有了,她木木的应了一声,眼泪无声的淌下脸颊。 生命里重要的两个人相继离世,她承受不了更多,只盼老天爷也能收了她这条命。 由远及近的哭声慢慢把她的思绪拉的清明,门外,小太监喜悦的声音似乎穿透了门,穿透了帷帐,穿透了残躯,直接扎进了心底最深处。 “刘妈妈,小姐活过来了,小的刚把小姐抱到后山,小姐便开始啼哭,想来刚才是呛了羊水,小姐眼睛亮极了,小的瞅着像驸马!” “刘妈!刘妈!快抱给我看!” 屋里传来公主急切的声音。 被唤作刘妈的女人急忙打了帘子入了里屋,将怀中的襁褓婴儿小心翼翼的放在公主怀中。 她小心翼翼的抱着,仔仔细细的瞧着。 “眼睛极像元郎,这鼻子像我,这嘴唇像我,刘妈你看,这是我和元郎的孩子。” 抱着这样娇弱的小人儿,她突然充满力量,似乎活着也不是那么难的事。 就活着吧,在没有元郎的世间,抚育他的孩子! 而此时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唯独这婴儿不知。 她想问这里是哪里,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张嘴却是一声声啼哭,她看着屋子里出来进去的人,她想拉住别人,却只是晃了晃小短手。 她想伸手去摸自己的枪伤却发现根本不疼,满屋子的血腥味熏的头疼,越是急,哭的就越响。 自己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紧紧抱着,似要勒断气了。 天亮之前,她终于搞懂了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她应该是穿越了,穿越到不知名朝代成了不知名公主的新生儿。 人生真是滑稽,滑稽,滑天下之大稽。 那之后女婴再没哭过。 公主府上下皆素缟,将军尸体早已就地掩埋,他的盔甲是在第七日才抵达京都,整个京都的百姓自发去城门跪拜,迎大将军的衣冠冢,整个京都哀鸿遍野。 这些事思思倒是一概不知,她陷入了某种尴尬的境地,比如说她不能控制自己发出想发的声音,她想说话,可张嘴却是咿咿呀呀,冷静的想,或许是舌头或者咽喉尚未发育完全。再比如她现在一天到晚的饿上七八次,她不想喝奶,可她又拒绝不了,她现在没有长牙,不能吃任何食物,只能喝又稀又没味的母乳。 她的奶娘是一个三十多岁胖胖的妇人,为了下奶,每天都要吃上许多肉和鱼,不加佐料,想必也好吃不到哪去,元思思总觉得当奶娘是一种什么酷刑。 自从她接受了自己是一个婴儿的事实以后,数不尽的烦恼接踵而至。 她不想尿在尿布上,可她不会走路,啊啊大喊了三五日,奶娘并未理解其中之意,除了憋的膀胱难受其他什么改变也没有,任命的尿在尿布上之后,她只能提高分贝的大叫,就会有人来给她换干净的尿布。 出生第五日,她开始自己翻身,可她发现自己脊柱奇软,毫无支撑自己翻身的力量,一天里有大半天是在跟自己较劲。 这天夜里,她喝过奶之后照常在宽大的床上练习翻身,熹和公主过来了。 她带了一个小小的拨浪鼓,鼓的周围镶了一圈金丝,而那敲鼓的重物是两颗小巧精致的玉石。 熹和公主已修养十余天,身子已经大好,宫里送来的补药早就补好了生产的亏空,可她却还是日渐消瘦,想来是夜夜伤神的缘故。 思思躺在床上,视野并不十分宽阔,她努力的向门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纤弱身影身着素衣,头发没有挽,柔顺的披在肩后,她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眼睛通红,嘴唇紧抿。 这便是熹和公主,自己的娘亲。 思思瞅着她的样子,比自己前世还小上几岁,顿时体内升腾起一些像是大姐姐一样的情感,她知道熹和失了夫婿,此时正是悲痛万分的时候,她只恨自己不能说话,要么她定要拍拍熹和的肩膀,告诉她你还年轻不要着急,好男人以后有的是。 可是她没法说话,吟哦了两声之后,熹和坐在的床沿。 “小宝宝,我给你带了拨浪鼓,你喜不喜欢啊。” 她轻轻在思思眼前摇晃着小巧的拨浪鼓,思思看着金线和玉石眼睛都直了,一个拨浪鼓尚且如此奢靡,啧啧啧,果然是万恶的封建社会。 “公主你看,陛下赏赐得拨浪鼓,郡主喜欢呢。”熹和的身后一个温和的声音柔声说道:“陛下极是重视咱们郡主,特封了长安郡主,希望咱们郡主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呢。” “郡主什么的都是虚名,无甚大用,倒是这长安深得我心,元郎已去,我倒是想的开了些,长安还小,以后还需要我这个娘亲,我定要保她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夜深了,公主看过了就早些回去安置了吧。” 思思还在较着劲,感觉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右手用力抵住床板,小腿蹬了两下使了一下劲没有成功,又试了一下,只听咚的一声,思思终于翻了过来,她跪伏着,四肢着地,艰难的抬起头来。 “呀,公主快看,咱们郡主会翻身了!” 走到门口的熹和忙转过身,思思还在艰难的抬头冷不防被人抱起来劈头盖脸的糊了一脸的口水。 熹和喜极而泣,抱着年幼的思思在她脸上胡乱亲着,这一幕在她心底留下好多年,直到后来思思已经长成和她今日同样年岁,她还是时常提起,夸赞自己真是会生,生了一个又聪明又机灵的女儿。 那时候思思总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翻白眼,幸亏是自己?若真是你的女儿,怕是要比平常儿童再晚些启蒙。 第二章轩辕先生 公主府里的时间并不难熬,旁人小孩呀呀学语时,元思思已经能与人正常对话,旁人小孩蹒跚学步的时候,她已经能上房揭瓦了,她从三岁开始上窜下跳。自己做弹弓打鸟,养三四只小猫,指挥它们去池塘里捉锦鲤。上书院时,别的黄口小儿还在挨先生板子的时候,她已经能吟上两句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之类的诗词讨先生欢心了。 可时间倒也难熬,好歹是21世纪正值青年的少女,如今被困在这三四岁女童的身躯里,她既不会天真烂漫,也不会撒娇可爱,这公主府处处都是规矩体统,连她不想叫娘都遭了先生的训斥,什么孝道,什么尊卑,听的她头疼。 她一直唤熹和的闺名,婉婉。 熹和抗议了七八次,也威逼利诱了几次无果,只得认了,自己唯一的女儿偏不叫自己娘亲,这种孤单寂寞,也只能自己体会。 公主府的内院里都是侍女,寻常男子入不得内院,思思从出生起还一个男子都没遇到过,这天她甩开了跟着自己的大丫环绿饶,踩着小碎步跑出了花园,跑过了前厅,她躲在小小的石狮子后面露出个眼睛小心翼翼的观察。 前院倒是有男人,只不过面上无须,都是太监罢了。 一个端着水盆的太监路过思思,叫了声郡主安好。 思思朝他招手,鬼鬼祟祟。 这小太监忙把水盆放地上,低着头,碎步走到思思身旁。 她从石狮子后面伸出上半身,“附耳过来。” “是,请郡主教诲。” “教诲到没有,就是好奇,你们。。。”思思用眼神向他下体示意“你们,尿尿不耽误吧?” 这事困扰思思挺多年,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能碰见个真太监,她早就想问了。 只见小太监顿时大惊失色,急忙跪下“奴才—奴才—不知郡主何出此问,奴才不敢回答。” 思思顿时觉得有些无趣,这时绿饶也寻声过来,打发走了小太监,她不情不愿的被绿饶抱起,原路返回了内院。 当夜,熹和得知此事,以不知廉耻的罪名打了思思两个手板,又将那小太监多给了银钱,送出了公主府。 思思摸着被打红的手心,心里暗自腹诽,不愧是封建,这么保守,真真无趣,婉婉,太无趣! ______________ 长到六岁的时候,嗅觉日渐灵敏,似乎前世的体质也跟她自己穿越过来,她屋内从不焚香,就是丫环们也不准使用香粉,倒不是思思矫情,只是古代香粉十分刺鼻,院内又丫环众多,大家所用香粉又皆不一样,混合着的味道别提多冲了,连续打了三天喷嚏以后,太医方知根源所在,嘱咐院内一应香料全都禁止,焚香也只能焚佛堂用的檀香,味淡不刺鼻,是思思唯一能闻的惯的,不打喷嚏的。 这天夜里,思思照例和熹和公主用晚膳,熹和多食素,吃的也不多,思思就不一样了,顿顿必须有肉,这是前世就留下的规矩,在体校的时候,训练又多又密集,不吃肉根本顶不住那么辛苦的训练,所以她向来胃口极好,极爱吃肉。 这次也是一样,六岁的思思徒手解决了半只烧鸡,打着饱嗝,想趁着熹和还没吃完,偷溜回房里看前两天出去采买的丫环捎回来画本。 上面画着些剑术,是个什么什么秘笈。 来不及打招呼,趁熹和低头吃菜的功夫,思思一溜烟的就跑了。 开玩笑!等婉婉吃完饭,怕是就要问她功课了,这书院是天天去,功课倒是不怎么样,思思上辈子就这样,虽拳脚上颇有建树,书本知识却一塌糊涂。 “诶,这孩子,又不打招呼就跑,顽猴一般,也不知随谁。” “依老奴看,是有些像将军小时候。”这刘妈是将军的乳母,她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提起将军,熹和的眼睛里又泛起无限的柔情来。 ——————————————————— 回院子的时候,天刚擦黑,夏日里天总是黑的挺晚。思思长到六岁的时候就不再住在熹和的偏殿里了,另外拨了个郁郁葱葱的小院子给她住着,取名‘沉香斋’,离熹和住的院倒也不远。 刚走到门口,她就闻见房间里飘出丝丝缕缕的香味。她推开门,看见一个白须的老人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翻看自己的画本。他身着白衣腰间坠着一个香囊,丝丝缕缕的香气就是从这里飘出。 思思心里一惊,公主府外有禁军护卫,这老头是怎么进来的? 她没在继续往里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想要干什么?” 来自灵魂深处的三连问毫不犹豫就脱口而出。 老人并不看她,只是继续翻着手里的画本,她不动,他也不语。 翻完了最后一页,他随手一扔,“花拳绣腿,着实无用!” “喂,我问你话呢,你这老头,什么来路,不说我可喊了,我娘可是公主,你私闯公主府你就等着杀头吧。” 她仔细评估的目前的形势,她六岁,对方不知年龄,虽须发皆白却腰板笔直,如果对方是来杀自己那么为什么要杀自己?,如果自己喊,喊完了跑,是护院来的快,还是这老头追上自己掐断脖子快? 噫,想到此处她觉得有一些寒凉爬上背脊。 算了豁出去了,吐出一口气刚想大喊,只见那老人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脚尖轻点,嗖的一下,就来到了元思思跟前,动作仅仅一瞬,书桌上的纸张被他衣角掀起,还没等回落的时候,元思思细细的脖颈就已经被抓在了对方的手上。 “嘘,小娃娃,莫要叫,你这一叫,老夫自然吓上一大跳,这手一用劲,你这细脖子还不捏断了?” 他狭促的眯着眼,左手抓着元思思的脖子,右手捋着自己的胡子。 元思思听着自己鼓点一样的心跳,脸慢慢白了,若是正常,自己怕是也能跑得过,只不过看到这老人的动作,是有功夫在身上,不是那种拳脚功夫,是小说里写的那种,电视剧演的那种,是内功,是真气,是轻功,是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的那种! “我不叫,你把我放开,你要什么,钱还是权利,你去找婉婉,她能给你。” “哦~婉婉,婉婉是何人?” “婉婉是我娘,是厉国的公主,你想要的,她都能给你。” “你这女娃倒是聪明,我若是不要这些呢。” 老头依然没有放开思思的脖子,他仔仔细细的端详着思思的脸。 六岁的思思已经展露出美人坯子的样子,眼睛都说像大将军,虽是天真年纪,却十分泠冽,只有思思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体内是一个二十多岁成年人灵魂的缘故。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没褪去的婴儿肥让她两颊鼓鼓的,如同成年人的神情配上稚嫩的小脸,怎么看都不太匹配。 “你这女娃娃长得挺好看,想不想跟我学武功啊,到时候就没人敢掐你脖子了。你倒是能掐别人的脖子。” “你要教我武功?为什么?”元思思虽然头脑较为简单,也不太谨慎,不过此时却很灵光。 “为什么?你不想学?” “不是不想学,想学,但是你这人来路不明,我可不敢跟你学。” “我不是来路不明,扶瑶山你知道么?” “扶瑶山?婉婉房里的刘妈妈给我讲过,说是极为隐秘得存在,没有人找到过扶摇山的入口,刘妈妈说,那是世人哄骗小孩的!” 思思渐渐冷静下来,这老头虽不知是何来路,可他要杀自己易如反掌,现在还没动手,怕是真的不想杀她。 “骗人倒不是,不过确实没有入口,因为扶瑶山在万丈悬崖之上,没有扶瑶山秘传的轻功,当然没人找得到。” “哦~如此秘密,你倒是放心让我知道?” “放心,我便是满京都的嚷嚷你以为便有谁能进得去?”那老头似乎对京都城里的人都极为轻蔑。 “我与你这女娃甚为投缘,怎么样,你给我当乖徒儿,我教你轻功,好不好?” “我凭什么相信你?除非你证明给我看。”元思思眼睛一眯,极不符合年龄的语气让老人颇为惊讶。 他没继续说话,松开左手,脚尖轻点,就倒着向廊下滑去,衣阙轻轻飘了两下,他滑到廊下,再提一口气,向上飞的不见了。 思思急忙追出门去,只见仙风道骨的老人正立在一根竹子之上,白衣飘扬。这竹子是熹和前几年刚刚移植过来,不似外面竹林里的坚硬,可这老人立在竹竿之上,仿佛脚下有胶水粘上一样,竹子没有丝毫被压弯,好像上面根本没有立着一个人! 思思脑袋有点转不过来,这显然不属于物理知识的范畴了,这个世界,自己理解不了的事太多了,她转身,关门,上门闩,动作一气呵成。闷闷的趴在自己的床上,她想不通他是谁,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小院一个人也没有,想不通他为何找上自己,打鼓一样的心跳却出卖了自己,她渐渐感受到了兴奋! 武功真的好酷哦! 那老人看到突然紧闭的房门一阵错愕,想了又想还是消失在了夜色里。 “老夫复姓轩辕,我明日还会再来,你莫要声张,小娃娃,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仿佛是一招传音入室,趴在床上的思思忽闻这声音就在耳边。 与此同时,一阵由远及近的嘈杂声响起。 嘭嘭嘭——— “郡主,郡主你在房里吗,刚才院子里跑出来好些个毒物,可曾伤着郡主?” 元思思蹬蹬蹬的跑过去开门。 “毒物,什么毒物?” “就刚才郡主在用膳的时候,突然由您这卧室爬出的,毒蛇和蝎子,那些个小丫头早吓得四散跑了,奴婢赶忙去前院寻了几个小太监,可是毒物围了我们,一时没赶回来,不知郡主何时回院子的话?可曾看到毒物?” “你看到一老头了嘛?” “老头?什么老头?” 哼,居然是调虎离山,“没事了,我这没什么毒物,回去歇了吧。从今天开始,晚饭后就不用院里留人伺候了,只留一个人入夜在我廊下睡就行,有事我叫她。” “是,郡主。” 元思思关上门,慢吞吞的爬上床,慢吞吞的展开被褥,小身子一拱一拱的钻进被窝。 轻功,不是挺好的吗,这公主府也不能说是安全,有些技艺傍身也不错,若要别人想杀我,也要抓得住我才行! 只是那人可不可靠,明日倒要好好问问。 第三章入宫 早饭照例是在熹和的房内进行。 思思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婉婉,你这公主府是不是有护卫之类的?” “有啊,思思问这干吗?”熹和拿过汤勺,吹一口喂思思一口。 “得得得,你搁那吧,我自己能喝,你别喂我了,吃你自己的吧。” 思思用某种嫌弃的眼神看着熹和执勺的右手。 “婉婉,我觉得你这护卫不怎么样,你还有没有更厉害的了?” “这护卫是宫里来的,按理说应该是最好的,怎么,你想换?” “倒不是,我就琢磨着咱们孤儿寡母的,有危险!你还不得多调派点精兵良将,要么我万一被哪个江湖人士劫持了,你还得拿银子赎我。” 思思嘴里叼着半张葱花饼,她门牙刚刚脱落,新长出来的小牙还没有跟别的牙平齐,但她倒毫不在乎,宽大的袖口被她绕了两绕,用缎带绑住了袖口,六岁的身体时常让她觉得手短脚短,行动不便,偏宽大的衣袖以及拖地的长裙让她更不便,所以她每次都把裙子提起一点扎在腰上,袖子也都缠在胳膊上。 熹和吃过了饭,又瞧了一眼思思身上的装扮。 “今儿,你娘我要进宫,太后老人家病了,要轮番进宫侍疾,可能要去上个十天,思思乖乖在家,等娘回来,领你上街买糖人好不好?” “我可不要糖人,婉婉,我想要去京都最大的酒楼吃它的招牌菜,再去听一场说书,怎么样?” 听到上街,思思眼睛一亮,她还从没有上过街呢! “你这野丫头,好吧,那你这几天上书院乖乖的,别惹祸,尚书大人家的小儿子你可别打他了,我都听你贴身的绿饶说了几次了!” “这个绿饶,感情跑你这嚼舌根,那小子欠揍!他不过年长我两岁,时时以哥哥自居,让我给他端茶磨墨,我揍他两下都轻的,要不是看在他老子的份上,我把他打成猪头!” “那怎么行!你这泼猴,罢了,马车已在府外停着了,思思乖,等娘回来。” “婉婉慢走!” 思思揣着手笑眯眯的站在门口,看走出门外的熹和回头向自己挥了挥手,又回到桌旁,吃了剩下半张饼才晃晃悠悠的回自己的小院。 今日休沐,不用上书院,思思把书桌上一些无甚大用的女诫女徳扒拉到一边,把那本画本端端正正的放在了书桌正中间,郑重其事的翻看起来。 现在是夏天,窗子白日开着,小院里没种花,只有成片的竹林和绿地,屋外飘来淡淡竹香,窗内的少女眉头紧锁,她拄着腮帮子认认真真的翻看画本,凳子很高,她的腿够不到地,悬在空中晃晃荡荡。 一阵风灌进窗户,吹翻了桌角的女徳,翻开的书页恰巧掉进了墨盘,元思思顺手抄起那被墨弄脏的女徳,嗖的一下顺着窗子扔到了外面去! 这世界跟自己存在的世界相同却不同,有着从没听过的历史,而自己所熟悉的历史这里的人却不知,那些古往今来的文人骚客所留下的旷世奇作,这里的人闻所未闻,可这女徳女诫三从四德这一套倒是一模一样,看来,不论是哪个世界,只要是男权,都是男人说了算。 元思思从不在意这些什么劳什子,她来自自由平等的21世纪,这些压榨女人的迂腐思想她向来嗤之以鼻,甚至不惜为此在书院跟先生吵得难分难解最后以她挨十个板子结束也乐此不疲。 她一直觉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要以内心所向,不应因身为女子就示弱,不应被这些世俗所拘束,开心了就笑,难过了就哭,嫉妒了就怒,生气了就骂,上孝顺父母,下教导子女,中间还得对丈夫三从四德,眼睁睁的看着他进了别人的房,上了别人的床,要以思思的个性,她日后丈夫如若这样,自己也不介意做那河东狮! 让男人惧内是种美德,这条路任重而道远,思思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小风吹着吹着倒使她泛起一丝困倦,似乎刚吃过早饭没多久,这会她想再睡个回笼觉。 昨晚做了一夜的梦,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思思仿佛成了天下第一大剑客,飞檐走壁,打家劫舍,阿不对,那叫劫富济贫。 她还跟楚留香一起比轻功,楚留香都出发了她还在原地吹牛:“小楚你看好了,我都让你一柱香,一会我光着脚都追得上你。” 楚留香看不见人影的时候,思思才要出发,真光了脚,走了两步小短腿有点疼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没学会轻功。 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做了半宿的梦,心思着那老头今夜还要前来,还是抓紧时间补眠吧。 —————————— 宫门外的石板路上,马蹄清脆的声音由远及近。 马车里,熹和静静的坐着,脸上一片平和之色。 这皇宫她没住过几日,十二岁之前她都在乡野里长大,无拘无束。可到了这铜墙铁壁一样的皇宫,她那些率真,那些自由就显得极为多余。 这里的人像机器一样,不错一丝一毫。 掀开帘子看着这气派恢弘的建筑,叹了口气。 若非不得已,她是极不愿回这铁笼子的。 到宫门口下了马车换上轿撵,她就只能望见头上这巴掌大的天了。 宫里很安静,来来往往的宫人走路都发出很小的声音。 前面引路的太监是陛下的心腹洪公公。“熹和公主,入了宫咱们先去拜见陛下,再去太后宫里,宫里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了,公主可放心。” “有劳洪公公” 再无人说话,一行人行至大殿的时候,已到了正午,夏日里毒辣的太阳灼的每一块地砖都热气腾腾,远远望去扭曲离奇。 熹和低着头上台阶,这大殿的台阶极多,她歇了两次才慢慢走上去,洪公公已提前上去通报了。 好不容易上了台阶,熹和扶着腰喘气,额上也有薄薄一层汗。 宣,熹和公主进殿! “臣女拜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代!” “平身” “谢陛下” “婉婉,这几年你一个人过的怎么样,可有不方便之处?” “回陛下,并无。长安很乖,臣女不曾劳累,多谢陛下挂念。” “唉,你我父女又何须如此生分,真叫寡人寒心。”历帝精明的眼睛里似乎有些许柔情,熹和看不真切。 “陛下是君,臣女不敢僭越。” “罢了,寡人累了,下去吧,去见见太后,你不常进宫,太后很是挂念你。” “是,臣女告退。” 倒退着出了大殿,熹和才算松一口气,虽说皇帝是自己的父亲,可从小自己跟娘是在宫外长大,从未见过他。小的时候虽羡慕别人有爹,可她也未曾想过自己的爹是皇帝。 伴君如伴虎,她不敢与他过于亲近。或者说,陛下也从未想过与她亲近,到底自己曾是乡野丫头,又如何当得起皇室血脉。 皇后在皇上登基没几年便病逝了。后位空悬多年,后宫里的女人都卯足了劲,可过了三五年,皇上依旧没有策立继后之意,众人暗自揣测圣意,直到熹和十二岁入宫那年,皇上才下旨永不立后,后宫事宜交由纯贵妃处理。 轿撵刚到太后宫门口,便见一雍容华贵之人由众人簇拥着走出来,便是纯贵妃了。 “熹和拜见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凤体康健。” 纯贵妃虽是从太后宫里出来,可并无烦忧之色,整个人看上去喜气洋洋。 “是熹和啊,许久未曾进宫,本宫都快认不出了。这小模样倒是越来越俊俏,本宫看着喜欢着呢。” “劳贵妃娘娘挂念。” “太后老人家刚才还念叨你,快进去吧,本宫还有事要处理,先回宫了,有空到我那喝茶。” 贵妃娘娘浑身珠光宝气,虽地位尊贵但却浮夸又浅显,看上去十分易懂。她一扬衣袖便走了,熹和忙退了一步。 “恭送贵妃娘娘。” 刘妈扶着熹和的手站直,她这些年也有些力不从心,可这进宫的事,她定要在熹和身侧侍奉,替她拿主意才是。 她附耳悄声对熹和说,“这贵妃娘娘看起来很是高兴?太后病着,她就在太后院里这般姿态实在猖狂。” “她有猖狂的资本,她虽是贵妃,可却掌六宫事宜,太后虽不喜她,可这么多年也没把她怎么样了,也许她并不像外表那样让人一看就透,我们公主府不必与她交恶,且做足表面,她也不会故意与我为难。” 在京都这么些年,熹和也有自己的情报网人脉网,对于这宫中局势也有关注,自己若要保思思安康,自然少不了这些心思。 “只是看她这般高兴,太后老人家怕是不成了。” “太后娘娘不成了,纯贵妃怎么如此高兴?公主,此话怎讲?” “刘妈你想,纯贵妃不是皇后,掌管六宫事宜虽言顺但名不正,大事皆要上报太后定夺,她虽掌权却有人垂帘听政,她心里如何痛快?如若此番太后驾鹤西去,后宫可就她一人独大了,她可不美死了,喜悦之情藏都藏不住,这是笃定太后老人家活不了多久了。” “那公主现在怎么看。” “我虽为公主可是却与护国大将军联姻,当时京中尚有多人反对,无非是不想让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公主手握兵权,那是反对的最凶的就是纯贵妃一派了,她有个三皇子,她怕我生个儿子抢了他儿子的皇位。看我生了个女儿,她这些年才对我有所缓和。” “公主,再说下去怕是不妥,咱们还是先拜见太后吧,此事回去再说。” 熹和二人结束了在太后宫门口的窃窃私语,整理一下罗裙,抬腿跨入了太后的寝殿。 “熹和拜见太后,愿太后身体康健,福泽万年。” 第四章梅兰竹菊与五斗米 思思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熹和领了一些人去了宫里,小院子倒冷清下来,女主人不在,一些侍女乐得偷懒,院子里静悄悄的。 推门出去看见绿饶正在廊下低声训斥一个女孩。 这女孩思思认得,是前几日从奴隶市场买回来的,只比自己大上两岁,因为太小了,总是贪玩一些。 “郡主睡着我让你看炉子上的火,现在鸡汤都煮干了,一会郡主醒了要吃你变出来吗?” 绿饶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沉稳老练,她从思思小的时候就服侍她,这么多年什么错都没出过,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跪在绿饶跟前的小女孩低声啜泣求饶,思思隔得远了,听不真切。 “绿饶!”思思出声提醒。 “郡主醒了?可要用膳?”说完不动声色的挪了一步,挡住了身后得女孩。 “那女孩做了什么错事?” “回郡主,只是些小事,奴婢在教导她规矩。” “哦,让她起来吧,地下凉,咱们院子里不搞跪地磕头那一套,以后都站着说话。” “这样岂不是乱了尊卑?”绿饶大惊失色。 “哪有什么尊卑,咱们不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莫非我这脑袋,要比你的大?” “郡主又在胡说了!” 绿饶轻掩着嘴,低低的笑了声。“如此,你便起来吧,群主给你求情,你面子倒大!” 后面的小姑娘委委屈屈的站了起来,胡乱的抹了一把鼻涕。 “你叫什么名字?” “回郡主,奴婢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为什么没名字?” “奴婢。。。不能用之前的名字,恐生事端,跟奴婢一样的,还有四个人没有名字,公主说,等郡主有空,让郡主赐名。” “哦,那我现在有空,你把他们几个都叫来吧。” 小姑娘马上破涕为笑,欢欢喜喜的叫人去了。 “郡主,别对她们那么好,他们是前朝那些官吏家里仆人的家生子,全家都被卖到奴隶市场低价供人挑选,身世不干净。” “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身世,不过是连带的责任而已,咱们又何苦落井下石呢。” —————————————————— 郁郁葱葱的小院子,五个人影并排站着,四个女孩一个男孩,在她们面前的廊下有一个女娃娃坐在摇椅上,正是思思。 “你们几个,都几岁了啊?” 奶声奶气的声音显示着这主人的年纪颇轻,语气却老成。 “回郡主,奴婢们都九岁了” 四个女娃齐声应道。 “回郡主,小的今年10岁” 唯一的男孩子抱拳作揖。 “哦?你是男孩,是太监么?” “回郡主,小的不是太监,小的会些拳脚,都是家父所教,现在在外院和府里护院同住,以后要以保护公主府安全为己任。” “你倒不卑不亢,我很喜欢。壮士不为五斗米折腰,你没有名字,就叫你五斗吧,你别去做那个什么劳什子的护院,你就跟着我,保护我,行不行?” “谢郡主赐名,不过小的是男子,男子怎可入内院?” “要么我把你阉了?” 元思思随口一答,五斗蓦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思思。 “哎哎哎,我说笑的,你小小年纪,我怎么能阉了你,等婉婉回府,我去求她,她定能同意。” “你先下去吧,回你的院子收拾你的东西,回头有人带你去新的住处。” 五斗告退后思思踏着小碎步上前,绕着剩下的四位女孩,看了两圈。 “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家生子,就是长得俊!我瞧着跟四朵花一样,郡主我呢,要给你们起名字,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各抒己见嘛,我很民主的!” 思思笑眯眯的像一个童颜的老佛爷。 四个女孩齐齐的低了头,“但凭郡主做主。” “好吧,既然你们诚心诚意的信任我,我也诚心诚意的想一想。我看你们四个长得娇滴滴,还有默契,要么就留在我这小院伺候,到时候让绿饶培养你们,你们呢就忠心跟着我,到了年纪我呢给你们寻得如意郎君,我这院子没有太多讲究,咱们可以有自主的性格,有意见可以提,受委屈了也可以来找我,我大小是个郡主,定不会让我身边人吃亏,怎么样?”思思一边围着她们四个转圈,一面说。 四个女孩互相看看,面面相觑。 “梅兰竹菊乃是文人所爱。”她用手指着第一个就是那个犯了错被训斥的女孩,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你就叫梅枝吧。” 又依次给了剩下三人赐了兰香,菊酿,竹青。 四人谢过了郡主,微微服了服身,告退了。 思思很高兴,之前熹和一直替她管着院里的人,如今,她自己也能管理,便不需要熹和操心了。 “郡主身边留着这样来历不明的五个人,有失妥当。” “来历不明的人婉婉不会送到我跟前的,放心吧绿饶,我这是在培养我自己的力量,毕竟我不能总靠着公主府过一辈子。” “郡主竟在想如此长远之事,真是聪慧过人!” 思思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翻一个白眼,然后她就翻了。 —————————— 晚餐前来了一个马车,送来了十多件窄袖直袍的衣服,说是公主前几日定的。 思思换上这窄袖的衣服,裙摆也没有之前的长,能露出自己的小小璎珞鞋来。 在铜镜跟前转了两圈,又伸伸胳膊踢踢腿,还是这样的衣服利索。 嘱咐绿饶把衣柜里那些纱啊缦的都收起来,统统挂上这些窄袖劲装。 夜晚如约而至,此时接近子时,今夜是轮值实行的第一天,廊下只有梅枝在昏昏欲睡。 突然窗户无风自开,床上的思思睁开了眼睛迅速起身,她和衣而卧,鞋都没有脱。 轩辕先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室内,廊下的梅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思思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发簪,她本想备一个匕首来的,可惜找遍了公主府也没这玩意。 “小娃娃,你手里的东西伤不到我,你还是扔了吧,老夫真的是来教你武功的,不信你看!” 轩辕先生自怀中掏出三本书。“这里是三本心经,我也不知你练什么能拿手一点,便把这三本都拿来,这有两本真气秘笈,还有一本就是你万一走火入魔的话就翻开这个练的心经,能保性命。” “就只保性命?那我走火入魔会不会七窍出血武功尽失?” “那是自然,只能保命,不保安康,或许还会口歪眼斜,下半生只能缠绵床榻了。” “这么霸道的内功我还要学?”元思思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刚研究出来的内功要我来当小白鼠。” “不不不,这内功很安全,我扶瑶山上下都是习得此等内功。” “得得得,先别说那个,我问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轩辕一捋胡须,“自然是翻墙进来的。” “不对啊,公主府外有禁军巡视,你在墙外鬼鬼祟祟,就没人抓你?” “老夫坦坦荡荡何来鬼祟一说,那些禁军不过是摆设,在他们看不到的时候潜进来简直易如反掌。” “那梅枝呢?你杀了她?” “这梅枝又是哪一个?” “我廊下的侍女。” “哦!那个女娃娃,一点迷药不打紧,明早就醒过来了。” 思思看着面前这老头,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语。 “我问你,之前的毒物是否是你的手笔?” 想到此事思思就一阵鸡皮疙瘩,万一有哪个在她的屋内迷了路,藏在哪个阴暗的小缝隙里,待自己不备之时冲出来咬上一口,自己怕不是就一命呜呼了。 生命不易,且行且珍惜。 轩辕闻言解下腰间的香囊:“乖徒儿,这香囊能驱蚊虫鼠蚁,极为顺手,你若想要,为师便赠与你。” “切,说得好听,你这是赔给我的,才不是赠与我的!” 思思接过香囊还是心中欢喜,这香味自己不排斥,又能驱蚊,不知自己是什么血型,不过夏日里蚊虫袭扰甚为烦躁,如此便可安枕无忧了。 小小的恩惠,思思便能开心,从小到大就极为容易满足,若是能习得高等轻功,自己也能身轻如燕,到时候换上一套白纱的衣裙,好好cos一把人间仙女。 想到此处还有些飘飘然。 第五章丹田与真气 “别说闲话了,老夫今日来教你这内功心法,明日便要出城,你今日学会,等来日老夫回来,考你的功课。” 得,又是一个问功课的! 元思思一直在思考,老师这种职业是不是自己前世今生都摆脱不了了! 小女娃独自叹气,都说少年不知愁滋味,六岁的元思思已经开始发愁了。 席地而坐,翻开心经,先是那本纯阳的,唤作阳炎经,轩辕说此等内功练至顶层,轻则烘干衣物,重能出拳灼伤对方。 “此种内力需瞬间调动浑身阳气,你且试一下气沉丹田。” “等会等会,丹田是哪?沉的是啥气?你不传给我点真气?我自己沉?我怎么沉。” “这。。。每个人体内都有真气,只不过你不知而已,这股真气是为引子,你通过不断的练习,让你体内这股真气原来越多,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深厚,你就越来越厉害,这样你能懂么。至于丹田则在你脐下三指,你闭上眼呼出一口气,感受你小腹之处是否有热气涌动。” “师父,没有,我感觉肚子里冰冰的,我觉得是这地上凉,要么,咱们铺上点什么练吧。” 轩辕无语。 屏息凝神,思思用五脏六腑去感受体内的真气流走,如若极度专心,便能感觉到真气沿着自己的背脊、四肢,缓缓流向心脏,像血液的走向却不似血液的沉重,轻飘飘的,若有若无,是极为舒服的,仿佛能直接睡着,也许是因为凌晨吧,有那么一两秒,思思绝对是睡过去了。 天亮之前,思思终于能领会点真气的浅显之意,只不过那本阳炎经被嫌弃了,似乎是因为思思是个女娃,纯阳的内力她无法掌握,但这至阴的寒冰经已能调动一二,真气所到之处夏日里也觉得酷寒,仿佛血液成冰,汗毛都竖了起来。 鸡叫的时候,廊下的梅枝悠悠转醒,屋内的轩辕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本寒冰经以及那本化解走火入魔之法的轮回经。看着窗子,暗骂这个老头走时居然不关窗。 轮回经思思也翻了翻,没什么了不起,似乎是些强身健体的路数,颇为浅显。 里面有三五招式似乎和瑜伽还有些共通之处,思思合理的将自己体院里热身那一套也加上了,甚至还想加上全国第二套广播体操。思思翻来覆去的去看那本‘轮回经’,终于搞懂它其实是残障人士的复健指南。 用毛笔把那本‘轮回经’的书名涂掉,写上了四个大字,雏鹰起飞。 自此之后,每日夜里思思都苦练内力,她领悟能力极强,这具身体似乎就是为了习武做准备的,内力突飞猛进,炎炎夏日她已经能用内力给自己冰一杯上好的酸梅饮了。 熹和不在府里的十日里,思思白日补眠,或与梅兰竹菊聊些什么自己那一辈子情情爱爱的小八卦,除了菊酿,剩下三人每次都被闹个大红脸,思思致力于把菊酿闹红脸的事业里,甚至不惜搬出琼瑶剧的经典情节,每次菊酿总是一副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思思。 而思思每次都向四人传输诸如三心二意乃是渣男所为,大丈夫顶天立地应一心一意。希望拯救梅兰竹菊于封建社会的水深火热中。 所有人皆嬉笑敷衍,似乎只有竹青明白思思的心中所想。 这年,思思六岁。 十日之后,熹和回府,带回来的是太后发丧的消息,举国上下须得‘禁明火,食冷餐’三日,以慰太后在天之灵。 公主府上上下下也跟着禁食,只不过唯独给思思开了小灶。 那之后轩辕当真从未来过,思思每隔几日便要熬夜等上一等,轩辕没等来,等来了黑眼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三年国丧已过,京都又欣欣向荣了起来。 又过了三年,思思渐渐长大,胳膊腿变得长了一些,自然公主府就圈不住她。 此时她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身后的跟着的五斗也已经抱了好些个盒子。 “郡。。。公子,咱们今日出来的够久了,再不回要被公主发现了,上次被发现罚您一个星期不许吃肉,最后还不是您又去公主那认错说再也不出去了,这回您又好了伤疤忘了疼,要是再吃不了肉,我可不再翻墙出去给您买了。” “你这小子再多嘴,小心我抽你!”思思作势要打他。 思思和五斗一前一后慢慢悠悠的走着,远远看去,这两位公子生的俊俏,前面这位面目俊朗,只是这身形矮小瘦弱了些,而身后这位公子,挺胸抬头,宽背窄腰,步伐稳健,是极上之姿,却亦步亦趋的跟在这小公子身后。 晚膳前回了公主府,照例是从后门旁边的狗洞里钻进去,巡视的禁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没看见。 五斗却不一样,他是从正门进去的,因为此次出府,他是有任务在身。 “刘妈妈,这是公主吩咐买的伤寒药,敢问是公主得了风寒?” “要你来多嘴,做你的差事去吧,告诉郡主,狗洞我明日派人堵上,让她以后绝了此路吧!” “啧啧啧,真不愧是刘妈妈,这您都知道,果然什么事都逃不过刘妈妈的眼!” “你这混小子,油嘴滑舌,快滚吧!” “得嘞!”五斗笑嘻嘻的躲了刘妈挥的拳头。 这么多年,刘妈妈还是很喜欢五斗的,刘妈妈唯一的儿子跟着护国将军在边境战死,五斗这么多年对她多有帮衬,两人也隐隐生出些母子情谊来。 她看着五斗的背影,嘴角也浅浅扬了起来,眼神也柔和许多。 ___________ 那本轮回经已经压入箱底,而寒冰经已经被翻的烂了。口诀心法已经了然于胸,思思有点苦恼。 那轩辕老人再没来过,六年里日日练习,自己似乎陷入的瓶颈,真气充盈,她时常觉得冬日里寒凉难受,夏日倒是舒服,不知自己是不是练错了招数,她曾去旁敲侧击的讯问五斗关于武功的一二,可惜五斗练得是拳脚,是以蛮力取胜。 此时已是冬日,冬日里思思免了廊下的值夜,入了夜小院静悄悄,思思正在房里罚写文章。书院的先常常因为不满思思提出的诸多见解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思思整日与他作对让他十分难受,一来二去先生琢磨出了这公报私仇的办法。 洋洋洒洒的字跃然纸上。 字迹倒不潦草,就是如果你仔仔细细的查看一下会发现缺笔少划,十分敷衍。 正打着呵欠想上床睡觉的时候,忽然闻到一阵很熟悉的香味,窗户依旧无风自开,轩辕正轻轻的掸走落在头发上的雪花。 “师父六年未见,依然学不会走正门,倒是时时翻窗,骨头硬朗的很,徒儿白白记挂了!”思思闷闷的声音传来。 六年前轩辕先生翻窗留下两本真经消失在了夜色里,今日又踏雪前来,时光一晃,竟生出些许恍惚来。 “乖乖徒儿,可是思念为师,这六年为师也是日日记挂徒儿,来给为师看看,是否不如小时候可爱了?” “自然是极可爱的” “内力可否有长进啊?” “长进的太多了,我觉得我都没有进步的空间了!”口出狂言向来是年轻一辈的必做之事,你不狂一下,就会显得很做作。 “哟,为师倒要看看你精进的如何,到我这来” 思思抱着小毯子,慢吞吞的走过来,慢吞吞的展开,慢吞吞的在毯子上盘腿坐下,试着运行真气,房间内地龙瞬间像失去作用一般,两人忽然如同置身地窖。 “这不对啊”轩辕忙用手扶住思思的脉搏,她体内似乎血液都被冻住。“你这是走火入魔了,你自己毫无知觉?” “什么?走火入魔?”思思大吃一惊,虽说没吃过猪肉,但她见过猪跑,那电视里的走火入魔不都是浑身抽搐口吐鲜血,自己也没这个毛病啊。 “扶摇山的内功怎会如此霸道,扶摇山主要修行轻功之术,内力并不需要深厚,你练这真经也应该是潺潺泉水之感,虽然是寒冰经,可练到极致应是清凉,怎会像你这般浑身似被冻住一般!” 轩辕也觉得不可思议,按理来说,她小小年纪,练内功竟深厚至此,寻常人怕是这会早就经脉皆碎,被反噬成冰块了。 “啊~?不能吧,我照着练得还出错?那我会怎么样啊,会不会死啊?” “内功心经各人领悟不同,天赋也不同,不然人人都是旷世奇侠了,不过为师还是觉得,你尚且无事,贸然废去你全身内力也十分凶险,为师现在教你扶摇山的轻功,轻功会耗费真气,你且好好练习,如若你能将这寒冰真气运用在轻功上,说不定能解燃眉之急” 思思现在知道什么叫五雷轰顶,她好像是突然被判了死刑一般。 都怪自己没事闲的非要学什么劳什子的真气,这下可好,弄不好命都会打进去。 她突然很想哭,自己的冲动害了两辈子,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第三辈子,她舍不得死,婉婉还需她来保护,梅兰竹菊还有五斗,他们也肯定舍不得自己。还有这锦衣玉食,最主要的是舍不得锦衣玉食。 她眼泪汪汪,拽过轩辕的衣袖擦了擦眼泪。 思思终于明白,自己就像那周芷若,练了假的九阴白骨爪。 第六章赐婚 “实在是天妒英才!”早晨起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今日元思思早早起床,是要去书院的日子,从被窝里她就开始不情不愿了,昨晚师父拉着她练了半宿的轻功,这会儿只觉得头重脚轻,像要升天一样。 熹和昨日就开始闭门谢客了,刘妈妈派人来传话说是偶感风寒,让思思这几日不要去她的院里用膳了,所以今日的早饭是菊酿到熹和院里提回来的。 冬日里对思思来说最是难捱,可她倒是从未有过什么病,学习轻功的事思思没敢让熹和知道,除了因为轩辕先生不许声张之外,主要是怕熹和加以阻拦。要么现在熹和早就到跟前哭天抹泪了。 菊酿提来了早饭,也带来了消息。这菊酿跟了思思几年,行事也颇为稳妥,梅兰竹菊已经十五岁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古代孩子是要比现代的孩子成熟稳重一些。 “郡主,奴婢刚才去公主院里,听到一个事你要不要听?” 此时的思思正闭着眼睛让竹青往身上套着衣服,让伸手伸手,让低头低头。 “婉婉院里能有什么事啊?” “奴婢听说,好像陛下想把公主许配给吏部尚书家的三公子呢” “什么?就林子清他三哥?” “正是呢,郡主跟吏部尚书家的小儿子在一个书院,此事恐怕他也知情,郡主今日去书院,可千万别再像往常一样了,弄不好以后都是一家人,也不好总是拂了人家面子。” “你快算了,婉婉若是真嫁给那三公子,我就要叫林子清叔叔,你还不如杀了我痛快。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坚决不能让婉婉嫁给林三公子!”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阻止熹和嫁入尚书府! __________ 去书院的马车照常由五斗来赶。 整个京都排的上名号的就三所书院,一个在皇城根脚下,叫做承德书院,是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学习的地方,平时外面重兵把守,一只鸟都飞不过去。 书院的先生是当朝圣上的老师,七十多岁的高龄,承德书院每日上午习武,下午才习文,为的就是照顾这位老先生。这第二个书院在十方街,十方街是一条女人的大街,街上有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的店铺,向来是京都城里富家小姐的心之所向,街道的最里面,开了一所私塾,先生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这女子很是神秘,不知何时来到京都,不知何时开了书院,只知道最开始十方街还不是十方街,是因着京都城里最负盛名的女子书院带动了一整条街,或许,这就是古代一场非常成功的营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元思思不在这两个书院读书,她在离自己家两条街的青藤书院读书,青藤书院是纨绔子弟的摇篮,元思思对此,很是喜欢。 马车在街道上跑的不快,思思在车里昏昏欲睡,每日陪她上书院的丫头也是轮值,今日轮到侍女兰香。 兰香此人颇有些文人气息,给人感觉特别西藏,她比较瘦弱,又身子不太好,虽是丫头,倒有些林黛玉的味道。 陪思思上书院是她最爱干的事,三年里只要是陪思思去书院,她总要打扮的娇嫩些。 思思考虑到她少女怀春,也就放任她自流,思思总是在想,兰香是个聪明人,怕是留不到自己给她寻婆家的时候了。 “郡主,到了!”外面五斗的声音响起。 思思看着五斗一表人才,身量高大,声音又有磁性,真是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家姑娘。 “五斗啊,你日日送我来书院,可曾看上哪家小姐啊。”思思一边下车一边笑眯眯的对五斗说。 试问谁不爱帅哥呢?看着五斗那张脸,思思总想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便宜自家小院的四朵花,内部消化么,肥水不流外人田。 “郡主,您就别整天拿我逗趣了,您若再说,明日我可不来了,我让王二来送您得了,我看王二有些花花肠子,肯定跟您臭味相投!”五斗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拿思思的话放心上。 思思六岁的时候五斗就跟了她,这几年过去了,他们两个一起偷溜出府,一起被抓,五斗替思思挨的打不计其数,思思单方面觉得五斗跟她是革命友谊,五斗却不这么认为,他就是觉得思思累赘,忒累赘。 正要回话的时候,兰香突然从身后挤到前面来,脆生生的喊了一声:“林公子安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府的马车也来了,林子清正一脸清爽的下马车,思思看见他那张脸就很痒,牙根痒。 “呦,这不是长安郡主么,一日不见,我这甚是想念啊,来让叔叔看看,瘦了没有?”林子清先发制人,思思没想到他能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事,一时竟有些语塞。 “林子清我看你真是欠揍,三天不打你真是皮痒!”思思说罢就要上前去踹他。 林子清这么多年遭的毒手够多了,一看思思过来,他下意识的就像躲在小厮的身后。 “好了郡主,一会该晚了”兰香伸手拦住了思思又上前对林子清福了福身子“不如公子先走” 林子清看着兰香眼里满满的秋波不由得挺了挺胸“哎,都说公主府家教严啊,这丫鬟都比主子明事理。” “你!林子清你别走,你跟我打一架!!!!”思思冲着林子清的背影无能狂怒。 五斗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思思回头怒目圆睁,“你还笑,你笑本小姐吃瘪?” “没有没有没有,我哪敢笑您啊,我是想啊,这好像是林子清头一次占上风,郡主您揍了他那么多年,今儿就算了吧。” “唉,主要是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万一真要赐婚,我以后的日子怕不好过喽,到时候林子清就得骑到我脖子上作威作福,要是本小姐今天底气足,定要揍得他满地找牙!” 思思领着兰香进了书院,五斗去找地方停马车了,刚一进院入眼便是一片荷塘,荷花早就凋谢干净了,水面冬日里结了冰落了雪,让人十分想整点什么花样滑冰。 “兰香,你不会喜欢林子清吧”走着走着,思思突然出声问话。 “郡主哪的话,可别取笑奴婢了”兰香低下头,两颊飞上两撇红晕。 看着兰香这般扭捏她已然明白兰香的心意,在心底叹了口气果然纨绔子弟最不缺的就是这莺莺燕燕。 书院的先生是个老学究,平日里总要摇头晃脑的吟上几句酸诗,思思也懂得如何讨好,唐诗宋词这个世界不曾有记载,所以先生若真恼了思思,思思就给他背上几句床前明月光,先生倒知足,两三句诗便研究几日,便对思思顽劣视而不见了。虽说思思总是与他对着干,不过先生生气归生气,罚抄归罚抄,再生气也要厚着脸皮讨要思思的诗词,思思本来也就能背下来那么几首,马上就要‘江郎才尽’了。 书院下午是骑射的课程,达官贵人家的小姐早在午膳之前就离开书院,可思思总是想尽办法留下,她想学骑射,正大光明的学。 可每次都被先生逮到,嘴里叨叨着什么女子该学些女工刺绣,骑射不是女子正道之类,唠唠叨叨,烦的思思耳朵起茧,一来二去,思思倒也懒得触他眉头。 今日下学,思思并不似往常一样借机逗留,反而下了学就向外走,冷不丁看见兰香满脸娇羞正望着林子清的背影出神。 思思回头看了看,这林子清正从桌下拉出一把大弓来,他本就瘦弱些,拖着个大弓十分滑稽,思思又看了看兰香,真是不知道这个丫头为什么审美如此残疾。 “回魂了!” 思思冷不丁出声吓了兰香一跳,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跟思思一起出了书院。 而此时公主府称病谢客的熹和也正在为此时头痛。 “公主,依您看,为何宫里忽然传出要赐婚,听说是纯贵妃娘娘亲自去求的陛下。”刘妈妈倒了一杯热茶,递到靠在床上的熹和的手里。 “按道理来说纯贵妃应该不会同意我与六部结交才对,元郎已经去世十二年,我公主府不曾归入哪帮哪派,皇后去世后她的娘家已然衰败,太子虽有根基,可他无依无靠,让位是迟早的事。如今纯贵妃的三皇子和萧妃的六皇子最得圣心,萧妃深得陛下宠爱,六皇子年幼却聪慧过人,陛下龙体康健。他扶持着一个傀儡太子,让太子、三皇子、六皇子互相争斗,陛下作壁上观,不知是何用意。”熹和浅浅的嘬了口茶又淡淡的说“纯贵妃的弟弟如今接替了元郎的将军之位,前途不可限量,如果尚书大人是三皇子的门客那就说得通了。我这里尚有一块虎符,陛下不曾收回,如果三皇子一派想要我手里的虎符,那么联姻只不过是一种手段。” “想不到纯贵妃竟有如此心思,只不过陛下怎肯让她拿捏。” “你说在点子上了,此事虽有风声可这圣旨毕竟没下,且等着吧,不一定怎么回事呢。” 历国是大国,当今陛下治理国家偏重以德服人,赋税很少,国库充盈,百姓安居乐业,周围的小国虽时常骚扰,可总的来说,问题不大。 可陛下毕竟老了,京都各股势力暗潮涌动,仿佛有一张巨大的网在京都城的上方,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心怀鬼胎的人,哪怕是枕边人,也保不齐哪天会害自己。帝王是高危职业,可在古代绝对的权利还是使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皇子们争破了头去当太子,太子日日盼着圣上早死,就算是普普通通的官员也怕自己站错了队,每换一位皇帝就会对朝中局势进行洗牌,为了保证家人的荣华富贵,他们选择铤而走险。 这林尚书,就是一位,赌赢了继续享受荣华富贵,赌输了,就满盘皆输。 封建社会就这点不好,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也一人犯错,全家连坐,九族之内关系必定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七章冬日里 熹和一直称病不见客,连思思也没见,思思惦记着去看了两次,被刘妈妈挡在外面了,说是思思本身就寒凉,怕过了病气。 公主府的仆人向来都是在熹和的眼皮子底下勤快,熹和病着,除了熹和院内和思思院内倒还工整,其余的地方,仆人们偷懒耍滑,几个太监还偷偷溜出府去赌。 这些事熹和不是不知,但她没想管过。府里的人也一直觉得这个失了丈夫的女人懦弱又没有主见,可以欺之压之。 思思也懒得管,她没当过领导不知道怎么管。 熹和伤寒渐渐好了的时候,宫里传来消息说是策立萧妃为淑妃,三个月后在陛下寿辰时行册封礼。 温暖的厢房里,熹和正靠在床边喝茶,刘妈妈搬了个小凳坐在熹和床边。 “这个萧妃升的倒快,依老奴看,陛下如此宠爱萧妃,六皇子怕是有机会。” “你觉得陛下会传位给六皇子?” 淑妃的兄长是谁?是刑部尚书萧大人啊” “萧大人两袖清风刚正不阿,是陛下极喜欢的肱骨之臣,这么多年萧妃眼看着一日日受宠,萧大人的尚书府门庭若市,多少人想做萧大人的门客,可你看他瞧上过谁?这么多年他一直中立,哪怕萧妃是她妹妹,这么多年他也不曾偏帮,对纯贵妃一派也不曾拉踩,为了避嫌,竟从未入宫拜见过萧妃娘娘。” “公主,这事老奴知道,萧家正因如此并不繁茂,反而有颓势,不似纯贵妃的弟弟前途无量,纯贵妃风头正盛,陛下此时升萧妃,似乎是陛下有意提拔萧家。” “看来陛下对纯贵妃一派还是有所忌惮。“”熹和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如墨的长发平铺在瘦弱的肩后,她已不似少女年岁,可容颜却是姣好。说起来,思思已是美人,可照熹和来比,还是差上几分。熹和之美,温婉柔和,多年京都的生活已经让她看不出十二岁之前疯跑撒欢的痕迹了。 —————————————————————————————— 思思现在轻功精进的不错,要不是因为冬日惫懒,也许能更不错。 刘妈妈当真堵了后门的狗洞,思思想溜出去玩却觉得翻墙十分明显,容易被当场抓获。 闲来无事除了在闺房内伸胳膊蹬腿,便是去小竹林里练习轻功。 练功的时候,思思总是躲着梅兰竹菊和五斗,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着轩辕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堂堂郡主竟学匹夫习武,传出去怕要笑掉京都人的大牙。 上次回府,熹和不知如何得知兰香的事,便不再让她陪同去书院了。 兰香趴在榻上哭了两日,第三日顶着核桃眼来服侍的时候思思让她回去歇了。 这委屈自己讨不回,熹和做的决定,八头大马都拉不回来。 似乎过了冬至的样子,天气极冷了,书院都纷纷停课,街上行人都少了许多,京都像被冻起来了一样。 是夜,思思又在偷偷练习轻功。 屋子周围被竹林围绕,院里有几个夏日种睡莲的大缸也结满了冰。院子里的雪被侍女扫起堆在墙角。 思思蹑手蹑脚打开门,廊下的梅枝已经睡的打鼾,廊下生着炭盆,此时火将息未息,梅枝靠在柱子上,睡的小脸红彤彤的。思思心里想着,自己已经免了冬日值班,可刘妈妈还是不放心才又派人在廊下值夜,如此看来,还是应该央求刘妈妈将人撤走。冬日苦寒,该在被窝睡才是正道。 绕到竹林里的时候,雪沾湿了靴子,有些冷,她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 轩辕说扶瑶山的轻功练到顶级踏雪无痕,思思回头看了看竹林里自己的脚印,深感此路漫长。 她已经十二岁,身量倒和竹青相似,没有尺子,思思估摸着,现在这身体,应该比前世自己十二岁时要高大一些。 提一口气,轻点脚尖,思思发动了轻功,真气从脚底冲入头顶,仿佛有一股力量顶着思思让她跳的更高。 轻功这种东西自己以前觉得只是存在小说里,再后来,她试着安慰自己可能是一些人能攀爬高墙,行于房上,古人又善用夸张,一传十十传百就成了今天这样。 可自己真真切切的看见了之后推翻了自己的心中所想,顿时心生向往。可越想练好越练不好。‘人大多都是如此’,思思心里想。 她现在只是比一般人要跳的高些,若想达到轩辕先生的高度,自己怕是有二三十年要练。 练功是为了什么,一开始只是为了好奇,那现在呢?轩辕先生去寻找解开自己内功之谜的办法,自己这条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归西了。 想到此处又有些伤心,竟忍不住想要落泪,感叹自己悲凉的命运,这一辈子自己想当一个衣来伸手的大小姐,这样的梦想是不是太奢侈了?老天爷看不过去自己的纨绔,要把这锦衣玉食的生活收回去? 伤心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思思原路返回。 这冬天真是太冷,如果自己有幸不用再在冬天出门练功,那自己一定要在屋里猫冬,屋内一直生着地龙,暖烘烘的,可着夏日衣衫,想到如此安稳皆是托了梅兰竹菊的福,就感叹自己还是命好。 —————————————————————————————————— 最近五斗经常去找菊酿,也没什么大事,他就想去找她。 五斗不住在内院,熹和到底没同意他住在内院,他虽是思思的护卫,却住在前院,和几个太监住在一起。 一个屋子住四个人,五斗觉得自己快要变态了。 屋内剩余三人都是太监,有一个小太监祥子好像还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总来找机会与亲近,甚至动手动脚。 想及此处,五斗打了个冷颤。 最近五斗没什么事,狗洞堵上了,思思出不了府,自己也无所事事,便来找菊酿。 虽然十次里,八次菊酿都不理他。 这日他又来找菊酿,菊酿正在院里堆一个雪人,思思坐在廊下,披着毯子,指挥着竹青和菊酿把院里的雪堆起来,堆一个雪人。 “五斗,你来的正好,去婉婉的厨房给我偷一根胡萝卜出来。” “郡主,自家厨房还用偷。” “少废话,让你去偷你就去偷,这样显得比较刺激。” 五斗翻了个白眼就出了门,菊酿的手顿了一下就又开始堆了起来。 菊酿和竹青手上戴着的手套,是兰香的手艺。 思思看着冬日里太监丫环扫雪时,都是光着手,每一个冬天都有人手上生冻疮。思思就画了图,让兰香缝了个样子,又把秋日里收集的蒲草棒填充进去。这个世界,没有种出棉花这种东西,听说每年冬天都有人冻死。 “唉,你等一下。”菊酿想了一下还是叫住了要转身的五斗,五斗不明所以,复又返回。她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副手套,递给了五斗,蓝色的手套绣了一朵小小的菊花。 五斗有点高兴,但是他不知道为甚么高兴,反正就是高兴。 思思也高兴,目睹这一切,坏心眼的吹口哨。 菊酿脸都不红,倒是五斗闹了个大红脸。 “我跟兰香学,多了材料,想着给他做一双,院子里每个人的我们都做出了一份。” “呦呦呦,我知道,本郡主吩咐的嘛,人手一双。不过郡主我眼尖,怎么瞧着手套上面有一朵小黄花啊,莫不是菊花吧。” 思思跟梅枝笑作一气。 “郡主看错了,没有菊花。”菊酿还是大气不喘,好像天底下她最堂堂正正。 思思顿时就止了笑,她一直就觉得,菊酿就是太无聊了,逗她一点都没意思,倒显得自己猥琐。 绿饶前年嫁给了庄子上的管事,已经不在府里了,现在院子里的掌事是菊酿,绿饶走前亲自任命的,说是瞧着梅兰竹菊,就菊酿稳妥些。 五斗害羞够了就走了,竹青压根就没参与这场闹剧里,她专心致志的滚雪团,多余的棱角都被磨平了,一个圆滚滚的雪团在她手上滚来滚去,思思远远望着,特别的圆,不愧是强迫症竹青! —————————————————————————————————— 一整个冬天熹和都称病,其实只伤寒了半月,剩下的日子都是躲懒和思思在院里下棋。宫里来了几次太医,她都只让说是身子虚弱须好好将养。太医久在宫中,自然之道有些主子爱称病,老老实实的收了银票闭了嘴。 萧淑妃虽然还没行册封礼不过宫里早就淑妃淑妃的叫开了,她曾给公主府下了请帖说一同品茶,熹和以身子不适拒绝了。 思思问她为何不去,熹和说我现在不是‘病着’,自然要做戏做全套的了。 冬日发生了一则插曲,思思初次来了葵水,在床上疼的打滚,太医的止疼药并不管用,她浑身太过寒凉,药物没有成效,最后只得服用一些安睡的药。 熹和急的掉眼泪,思思疼的精神恍惚,一日里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浑浑噩噩。 太疼了思思意识恍惚,浑身寒凉的真气无法控制,竟慢慢溢出身体,自己躺在床上,榻上搁着数个汤婆子,梅枝隔一会便要换新的,可即便如此,思思的身体周围像是产生了一个什么寒冰似的结界,屋内竟比屋外要冷上几分。 这么多年太医也在试图缓解思思身上的寒凉,无果。 后来太医院统一了口径,说是胎里不足的原因,思思后来知道这事以后翻了两个白眼,反正就是治不好的都说是先天带的。 时间长了思思觉得自己的心智似乎都退化成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自己以前吃过的苦受过的疼远比现在多得多,也许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过多了,她觉得现在吃不了苦,果然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院子里的雪人最后也消融殆尽。 第八章宴会 春雨一天要下两三次,毛毛细雨漫湿了青石板,青苔仿佛一夜之间长出来,有一些卖油纸伞的摊子生意倒红火起来。 书院也都陆陆续续开始上课,这个世界没有春节,却有冬假,最冷的时候书院都停课,宫内也停了早朝。 跟冬日的懒散相比,春天就显得生机勃勃。 今天是当今陛下生辰,午后已经行了淑妃的册封礼,今日是思思第一次进宫。 马车里熹和絮絮叨叨的给思思说宫里的规矩,看见谁要行礼,看见谁要避而远之。 思思一个头两个大,初次进宫的兴奋磨的一点不剩,就剩下麻烦,忒麻烦。 慢腾腾的到皇城跟底下的时候,天都黑了,初春的天气太阳下山后也格外凉,下车的时候,熹和嘱咐竹青给思思披上斗篷。 今天刘妈没来,刘妈身体这些年也一直不太好,开春的时候总是格外难受些,故今日熹和只带了平时照顾起居的夕月。 今日是第一次进宫,思思心里也有点发怵,她庄重了起来,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沉稳一点。 太后去世之后,后宫之事就全权由纯贵妃负责了,此次宫宴也是纯贵妃一手操办。 皇宫自然比公主府气派多了,如果说公主府是婉约派,那么皇宫就是粗旷派的,公主府要是林黛玉,皇宫就是鲁智深。 皇宫是承袭前朝的风格,当今圣上武力并不出众,虽说历国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不过不是当今历帝打的,他是守江山的,守江山不用打打杀杀,他向来以仁德的人设备受世人敬仰。 今日设宴在鹿角台,鹿角台取‘逐鹿中原’之意,是厉国开国皇帝设立,年年在此宴请宾客,以显示历国国运昌盛。 思思跟着熹和的屁股后面偷偷抬眼瞅她,今天熹和穿的格外隆重,一袭淡蓝色纱裙,腰间和颈肩配着同一款式的璎珞,环佩玎珰,十分夺目。她已经嫁人,所以一头青丝一丝不苟的盘成髻,一只金色的步摇插在发髻上。 在马车上思思说这步摇太过夸张华丽不适合她,熹和说这支步摇是陛下所赐,自己虽然不喜欢,可还得带,既然不打算平时带,那这次入宫,必然要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带。思思觉得熹和对于这敷衍之事,颇有见解。 思思时常觉得熹和不似平时表露出来的柔弱,虽然她经常伤寒,每次总要躺上十天半月,院子里最后一片树叶落下也要伤神半天,但是思思总觉得,熹和似乎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独自承受着什么,不动声色。可她从不说,她不说,她也不问。 思思是有点心疼熹和的,她成亲没多久丈夫就外出打仗,初次怀胎十分辛苦,因为年纪小,身子弱,她两次差点流产,最后也是早产生下思思。 思思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熹和的时候,她还在哭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熹和也能站在自己面前遮风挡雨,可靠的像一个母亲。 像一个母亲?思思惊讶于自己脑子里蹦出的想法,虽然自己从未将熹和当作母亲,可熹和确实真真切切的把思思当作女儿,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人间母子,大抵如此。 思思心底泪流满面,把自己感动的够呛。 越快到鹿台越觉得灯火通明,隐隐有丝竹之声传来。 晚上风还是有点凉,思思紧了紧自己的披风,毛茸茸的围领暖和的围在脖子上。 踏上鹿角台的时候才发现多数人已经落座,正在三五聚集攀谈。 由洪公公引着熹和和思思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落座了。 思思这边偷眼瞄来瞄去,自己对面坐着几个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大概是皇子们。自己右面又有些莺莺燕燕,该是嫔妃。靠近门边坐着几个看上去特别严肃的中年人,不知什么身份,今日是家宴,应该没有大臣,大约是嫔妃的家眷。 陛下驾到! 洪公公尖细的嗓音自门外传来,丝竹声戛然而止。思思立刻进入战备状态。 “恭请陛下,陛下洪福齐天,万寿无疆。” “平身” “谢陛下” “都坐吧,今天是家宴,不必多礼。” 思思偷偷抬眼去看,当今陛下看上去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五十来岁的样子,也不穿黄袍,穿了一件暗红色绣暗纹的袍子,并不十分张扬,却尽显低调的奢华,人也并不像小说中写的帝王那样充满威严,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样子。 也许是当皇帝当久了的缘故,腰板总是要直一些,神情也更悠然些。 而皇帝身边的两位就有趣了,一位极尽奢华,一位十分简朴。 “那位华贵得,便是纯贵妃,着白衣的,是萧淑妃。“熹和小声提醒。 思思心里大吃一惊,这萧淑妃今日午后明明刚刚行完册封礼,怎么穿的如此不隆重? “萧淑妃潜心礼佛,并不张扬,今日这般也在意料之中了。”熹和虽不入宫中走动,但一些事还是知道的。 皇上清了清嗓:“先皇庇佑,边陲战事已平,国库充足,百姓安居乐业。所以,寡人在此处设宴,希望日后我历国依旧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众人复又起身附和。 丝竹之声响起,一群穿着清凉的舞姬排着队进入鹿角台,宴会开始了。 觥筹交错的喝了好一会,感觉气氛好了点,几个皇子排着队的献了礼物,乐的皇帝的脸像一朵菊花。 过了一会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长安今日可曾前来?” 熹和忙起身回答:“回陛下,长安今日随臣女入宫了。”说完就轻轻推了推思思的肩膀。 思思施施然走到大殿正中间行了个简单的礼:“长安给陛下请安。” “快,到寡人身前来。” 思思回过头看了看熹和,熹和轻轻点了点头,思思才向前几步。 “你如今几岁啦?” “回陛下,长安今年十三岁。” “小长安,你当叫我皇爷爷。” “是,皇爷爷。” “可曾去过书院?” “回皇爷爷,不过是识几个字罢了。” “琴棋书画可有特长?” “回皇爷爷,并无。”说起来长安并无心此道。 这番话思思说的不卑不亢,可她隐隐听到有嘲笑之声,转过头去望熹和,见她并没有什么不妥的神色。 “哦,那小长安以后想做什么?” “自然是做一个纨绔子弟。” 说到此处,思思还隐隐有些得意的神色。 历帝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有趣!有趣!来来来,皇爷爷把这给你,来日你出府,别人看这物件,必定不敢惹你!” 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这玉佩通体无暇,触手生温,是极好的玉石。 思思当然是推辞着不收嘛,前世她老娘告诉她,别人给她啥她都不能要,这句话一直记到这辈子。 当然,推辞是没用的,皇帝赏赐岂有你拒之不要的道理。 谢了恩回了座,她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收好。 宴会还在继续进行。 太子的祝寿诗被三皇子嘲笑过于浮夸,二皇子的剑舞大受好评,五公主一舞艳压四座,众人也微酣起来。 殿内的空气开始变得浑浊,思思有点难受了。 “婉婉,我出去透透气,太闷了,鼻子难受。” “去吧,别走太远,竹青,跟着你家小姐。” “不必了竹青,你不用跟着,我自己走走就行。” “那怎么行,郡主,奴婢不跟着您,万一您有什么需要怎么办。” “我就是去如厕,这殿内殿外这么多侍女,我还能丢了不成,别跟着了,外面怪冷的。” 还没等竹青再回话,思思说完就悄悄退出殿内。 第九章误打误撞 夜凉如洗,越离开鹿角台人烟越稀少,也越冷,思思抬头望天,心里有点悲凉的情绪。都说宫门一入深似海,这小小的后宫困住了多少自由,这大大的后宫又掩埋了多少寂寞。 鼻子不难受了,人也清净了,信步向前走着,漫无目的的,反正迷路了也有人能将她送回鹿角台。 如今这具躯体已然十三岁了,可她总觉得时间过的慢,漫长的岁月总是让思思忘了前世,仿佛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一股风吹过来,裹了一些丝丝缕缕的甜腥味。 ‘皇宫内怎么有血的味道?’ 思思脑袋这么想的时候,人已经向前蹑手蹑脚的走了。 什么时候能改了这多事的毛病!思思一边躲在假山后,一边恨恨的想。 味道的尽头就是这座假山后,这院子不知是谁的,里面一个太监宫女都没有,风吹到假山的空洞里,传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怪慎人的。 思思穿着白衣,看上去有些醒目,她努力的缩,企图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假山后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事情已经办妥了。” “你盯住了吗,可有人瞧见。” “并无,我亲自去的,不会有疏漏。” “好,此事我会禀告主子,你做的不错,主子定有赏赐。” “你这胳膊?” “没事,翻窗出来吓到了一只猫。” “回去上些药,莫要旁人发现。” 再后来思思也没听到了,反而一个姿势保持太久腿有些发麻,心里打起了拨浪鼓。 “假山那里可有人?” 一道女声传了过来,思思心里一惊,假山后两人似有察觉,思思忙以单手覆面逃跑。 人逼急了上房,狗逼急了跳墙,看着自己竟从如此高的围墙翻下深感压力是成功的催化剂,自己的半吊子轻功竟然一时之间突飞猛进,来不及感叹,她忙催使轻功连续翻了几道墙,却也太高看自己。 这女子家穿的璎珞鞋并不适合跑酷,思思这么想是因为此时她已由高墙坠下,进了个不知名的院子。 脚踝有点疼,怕是不能再运行轻功,思思想了又想还是翻窗进了一间没有点灯的房间。 刚刚脱下袜子想查看脚伤,冷不丁身后响起一道男声。 “你是何人?” 思思心底里深深叹了口气,果然祸不单行。 慢慢转过脸,思思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实在不行就来个你死我活,拼到陛下面前,反正自己也没杀人放火,行得正,坐的端! “你又是何人?” “哦~你进了我的房,倒问我是何人?你信不信我喊一句抓刺客,马上就会有人推门进来抓你去地牢?” “算了算了,我自报家门,我是公主府的侍女。” “哦?公主府的侍女到我这院子有何贵干啊?” “我,我找我家郡主,郡主如厕不见了,我找她。” “今日宴会在鹿角台,你找你家郡主迷路迷到我这淅雨阁,这可离的有点远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路痴,我马上走,马上走。” 思思尴尬的赔着笑,摸不清这人底细,看起来十五六岁,如若是皇子,应该和所有人一样都在鹿角台,如果是不是皇子,在这皇宫里,又是什么人?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人马上推思思藏到床下。 思思将将钻进这个紧窄之出,如果再胖上个两斤,定钻不进去。 “四皇子,打扰了,宫里进了刺客,您这可有异常?” “并无,我在闭目养神,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不知可否让属下进去看一看。” “徐统领,你是不信任我的话?” “属下不敢,只是兹事体大,属下多有得罪了!” 说罢就硬推了门走进来。 思思在床底吓得瑟缩。 “徐统领也看过,并无不妥,请回吧。” “只是这床下衣柜还未查验。” “徐统领是说我窝藏刺客?” “属下不敢,四皇子恕罪!” “你不敢,你有何不敢?,你擅闯淅雨阁怀疑皇子窝藏罪犯,徐傅,你好大的胆子!” 四皇子突然提高声音,徐傅闻声立跪:“四皇子息怒,属下也是一时情急,还望四皇子恕罪,只是属下要务在身,来日定来负荆请罪!” 徐傅虽然跪下可语气并无动摇,仿佛平时也没把这位四皇子放在眼里。 再没听见人说话,只听见关门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才听见一声低低的,“出来吧。” 思思也想出去,试了半天不成功,最后还是四皇子稍微抬了点床,思思才钻出来。 “你真是刺客?” “你是四皇子?” 两个人同时发问。 思思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刺客,我一个弱女子,如何会是刺客?” “哦~弱女子半夜翻男人窗户?” “这件事是我理亏,不过我真的不是刺客,我发誓!” 思思像模像样的举起自己的左手。 “何为发誓?你这手势是何意思?” “意思是我跟上天保证我没骗你,如若骗你,就天打雷劈!” “哈哈哈,我信你。” 四皇子突然爽朗的大笑起来。 “不过四皇子殿下,今夜陛下设宴,所有皇子都去赴宴,殿下为何不去?” “那自然是本殿下不高兴去。不高兴,就不去。” “四皇子有个性!” “这个性又是何物?” “个性就是形容四皇子与众不同!” “你哪来的稀奇古怪的词?” “我家郡主教我的,时候不早了,四殿下,我要回去了。” “如此,便让我家的丫环送你回去,绿荷!送这位小姐回鹿角台。” 思思跟着这位不苟言笑的绿荷,总觉得她跟谁有点像,到了鹿角台她看着绿荷的侧脸一拍大腿,我说谁呢,这不是年长版的菊酿嘛! 菊酿要是再长大五六岁,就会变成这般模样? 远远望鹿角台边能看见有个人影在来回踱步。走近了才发现是竹青,她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郡主,您跑哪去了郡主,奴婢急死了,宴会结束了还不见您回来,公主急死了。” 呵呵,呵呵呵--- 思思偷眼去望绿荷,发现她眼神一错不错。 “你家郡主在花园里看见了四皇子养的猫,玩闹两下不小心崴了脚在殿下的淅雨阁歇息了一会。” “如此,劳姐姐费心了,多谢四皇子殿下”。竹青赶忙道谢。 绿荷福了福身就走了。 只留下一个可怜的思思面对像夜叉一样的竹青讪笑。 淅雨阁的小猫叫了两声。 绿荷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殿下,已经确定了,是公主府的长安郡主。” “哦~竟然是她,这可有意思了。” 抱过小毛球摸了两下,小猫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四皇子的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回城的马车一路行驶的飞快,熹和默不作声,思思也乐得清静,她没有想到今天的变故会像蝴蝶效应一样,影响了她的一生。 第十章变故 回到自己的小院,远远看见梅枝手上掌灯远远眺望。 “郡主可回来了,汤婆子已经灌好了,郡主可吃了酒?” “不曾,梅枝,你和竹青先回去歇了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我困得眼皮睁不开” “郡主早些安置,我和梅枝先走了”竹青说完就拉着梅枝走了。 思思推开门,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梅枝做的极好,屋内温暖又不干燥,极适合安眠。 熹和还没进院便嘱咐夕月今日之事不要乱说,夕月应了之后便下去了。此时接近午夜,刘妈妈早已安置,熹和憋了一肚子的话不知找谁商量,丫鬟进来伺候她卸了首饰净了面就出去了,偌大的房间只剩下自己。 熹和细细回想今日鹿角台一事,心中慌乱不已。 —————— “今日寡人在鹿角台设宴,一是祈求先帝保佑我历国千秋万代,二是希望祖荫庇佑我皇室一族枝繁叶茂。” “这是寡人御赐阖家酿,希望我皇室中人能和和美美,莫要分亲疏远近才好。” 这话说的仿佛有所指,皇帝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熹和,此时思思已不在殿上。 侍女们排列整齐的进入鹿角台,每个人都捧了一个小小的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酒杯,杯身通体透明,又雕刻有花纹,晶莹剔透十分美丽。 “谢陛下赏赐”众人皆站起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六殿下,六殿下您怎么了” 发出声音的是六皇子的侍女,此刻她正跪在地下轻轻摇晃六皇子,而六皇子则双目紧闭,嘴唇煞白的倒在地上。 “我的儿啊!”马上从上首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熹和回头去看,萧淑妃像一只白蝴蝶一样一边叫一边哭一边跑。 而纯贵妃则以袖掩鼻,不知什么表情。 熹和忙向夕月要来入宫前刘妈妈嘱咐带着的银针,小心的试了试自己还未来得及饮下的阖家酿,只见银针尖缓缓变成黑色,熹和又试了试思思那杯,照样是有剧毒。 熹和顿时一阵愤怒,自己无心争斗却总有人要置他于死地,而又向六皇子还有思思下手,如此居心,实在歹毒! “陛下!臣女与长安杯中阖家酿皆被人下了剧毒,若是真有人觉着熹和跟长安碍眼,臣女便再不进宫便是,何必用这歹毒的招数,偏要取我孤儿寡母的性命!” 熹和跪在殿前,腰板挺的笔直,两行清泪自眼角流下,可眼睛却坚定的直视着皇帝! 突遭此番变故,皇帝倒还镇定,先是传了太医又派了禁军将鹿角台团团围住,恐是刺客袭击。 萧淑妃趴在六皇子的身上哭,熹和跪在殿下哭,一时间殿内没有别的声音,只剩下的哭声。 “陛下,老臣有事,不知当不当讲” “爱卿但说无妨” “家妹无甚大本事,才貌也并不出众,承蒙陛下垂怜,还为皇家产下六皇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是有心之人觉得家妹不配这淑妃之位,也应该冲着家妹,冲着老夫来,何苦去伤害一个孩子,稚子何辜啊” 这番话乍一听是做哥哥的心疼妹妹,做大伯的心疼侄子,可这细细一品,这话直指纯贵妃。 纯贵妃自然坐不住,自初生事故,她便一句话不说,就是怕这股火无端端的烧到自己身上,可她想来想去,六皇子遭难,自己肯定难逃嫌疑。 她匆匆走到殿下跪倒熹和身边:“陛下明鉴,臣妾与六皇子往日无怨今日无仇,臣妾如何会去害一个孩子,更别提熹和跟长安了,她们孤儿寡母久居宫外,臣妾时长惦记,长安乖巧,臣妾也很喜欢,怎么会去害他们!” 纯贵妃抬头去望皇帝,眼神如泣如诉。 “臣妾虽往日嚣张跋扈一些,可臣妾心眼不坏,陛下您是知道的,再说这鹿角台的宴会是臣妾看着操办的,若真要下毒,臣妾如何会选在今日啊,这不是让所有人怀疑吗,陛下,难道臣妾真有此等蠢笨的脑子?” 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众人也低头琢磨起来,太子眉头紧锁不知如何想,二皇子也默默不语,五公主更是吓得六神无主,跌坐在凳子上小声啜泣。 六皇子坐在她旁边,她是第一个发现六皇子倒下的,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空酒杯不知是惊还是怕。 三皇子走到殿前一撩宽袍跪下行了个礼:“父皇,母妃此人,孩儿最是知晓,虽往日跋扈,可心眼并不坏,怎会谈笑间取她人性命,这么多年,母妃助您将这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若是有人看中这权势想要往母妃身上扣帽子,母妃如何担待的起,儿臣又如何担待的起!” “三殿下的意思是臣妾用自己孩儿的性命去换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萧淑妃略带哭腔的声音传来“陛下,臣妾虽是您的淑妃,可臣妾也是一个母亲啊,虎毒尚不食子,臣妾如何狠得下心,三殿下此言,实在是剜臣妾的心啊陛下” “够了,你一言我一语,成何体统,都不许哭了,都起来,回你们的座位上,待太医验过在做定夺!” 太医赶来之时,众人已经整理好仪容,只是众人皆面露惊惧,殿内气氛十分尴尬。 张太医细细查验了众人的酒杯,只有熹和思思与六皇子三人的杯内有剧毒,六皇子年幼,只浅浅啜吸一小口,性命无碍。 “回陛下,这杯内确实是剧毒,只是六殿下饮下的很少,并无性命之忧,只需调养几日便可醒来,休养一月便可无碍” 张太医的额角渗出点点汗液“只是。。。” “只是什么,有什么便说,吞吞吐吐成什么样子!”纯贵妃急忙接道。 “这剧毒乃是‘丹红’,整个宫内,只有太医院有此物,此物虽是剧毒,可填在香囊内有避蚊驱虫之效” “张太医是说在宫中就能得到此等毒物?” “回陛下,下官管教太医院失职,请陛下降罪!”张太医诚惶诚恐,跪地请罪。 “回去查查你们太医院的老鼠,做此等腌臜事,是不是嫌九族之内人口太多?” “陛下息怒,下官定好好查验清楚,请陛下一并问罪!” “滚吧!” 殿内又回归平静。 “还有人想说什么,都一并说了。”皇帝似乎有些乏了。 “父皇,儿臣想到一事”太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你说”皇上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起来。 “回父皇,按说今日之事,实在蹊跷,熹和公主与长安郡主常年住在宫外,按理来说朝堂之上应并无仇人,与六皇子应该更没有什么瓜葛,可这下毒之人为何要将这三人至于死地呢?” 皇帝睁眼淡淡的瞟了他一眼:“继续说。” “儿臣得知,三月前淑妃娘娘曾给公主府下了帖说是一同品茶,只不过熹和公主以身子不适为由拒绝了。” “那日本宫确实给公主府下帖,此事人人皆知,我也没有背人,此事有何不妥,又与今日有何关系?”萧淑妃十分不解。 “自然有关,众人皆知元将军死后留有一枚虎符,可调边境十万大军,此等重要之物陛下却未收回,若是有心之人想要得之,自然是不能留他们娘俩活口。” 这件事其实并没有干系,不过太子心里想着,虎符一日在公主府,自己就一日防备,不如借此机会让陛下将这虎符收回,来日自己登基便能顺势继承。 “你的意思,寡人留给她娘俩的护身符反倒成了催命符!”皇帝淡淡开了口,语气虽轻可分量却不轻,众人皆知刚才六皇子中毒没怒,太医院出了老鼠没怒,可太子一番话却让天子发怒了。 太子忙跪下:“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岂敢责怪父皇,是儿臣没有谨言慎行,请父皇降罪!” “你没有谨言慎行,你是历国的太子,既是太子便不是皇帝,你还敢当我的家,质疑我的决定!罚你禁足七日去先皇牌位前好好自省!” 太子顿时哭丧着脸,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自己。 “好了,寡人乏了,此事来日再定,寡人定派人仔仔细细的查证,还各位公道。” 皇帝留下这句话便拂袖离去,留下纯贵妃和萧淑妃面面相觑。 众人窃窃私语,六皇子则由宫人背回寝宫安歇。 禁军也已经撤去,陆陆续续有人离开鹿角台。 竹青在熹和耳边提醒,说郡主还是未归,熹和担心她有危险便要竹青在外等候,郡主回来,立即起驾回府。 所以思思回来的时候才看见一脸焦急的竹青和默默不语的熹和。 当晚之事思思并未知晓太多,熹和没有说,竹青后来又等在殿外。只磕磕巴巴的复述了一段,虽是短短一段,思思也知惊险,如若自己当时在殿上,按照自己的性格此时怕是已经命丧黄泉。 忽然又庆幸起来自己那是不在殿上,只是,自己在院内假山听到的话,不知与此有无关联。 而那四皇子,皇帝全程未提到,众人也没提到,似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第十一章畅来阁 思来想去,思思还是应该将那夜所听告知婉婉,只是这一说就兜不住自己学武功的事,想来想去,这事还是烂在心里。 况且她也不知那两人是谁,贸然提起恐怕也不能有什么帮助。 昨夜有了这么个变故,一大早推开门就看见熹和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一大清早的干什么啊?”思思有点莫名其妙,婉婉不常来她院里,说是给她自主生长的空间,今天一开门看她站在门口梳妆整齐的,吓她一跳。 “今天林三公子约我去吃饭,思思要不要一同?” “林三公子约你吃饭,我为什么要一同?” “自然是因为我不想单独和他吃饭,你也知道,陛下有意撮合我俩,可这圣旨没下,还有转圜余地,我今日就是想跟他商量一下这件事,如果他也犯难正好两人联合上书,把这婚事掐灭在源头上!” 熹和并不想嫁入林府,首先她已是失了丈夫,无心再嫁,其次她也实在不想下嫁给林家的三公子。 吏部尚书林政实在是一个高深莫测的人,林家大公子二公子皆入朝为官,唯独这三公子,醉心山水,他有一红颜知己视为正妻,只不过一直没被承认,逼着他另寻良人,不知为何寻着寻着寻到自己头上。 熹和有自己的算盘,如果她发现林三公子实际是想娶的话,她就让思思出言反对。 思思不同意,那这门亲事就结不得。 思思心里也恼,昨日玉佩不知掉在何处,如果掉在假山处被人稍加推测便知道是自己。 被发现也是时间问题,就算别人不举报她,她丢了陛下御赐的玉佩,还不是一样的杀头,唉,这日子怎么这么难过,日日头别在裤腰带上。 复又关上门梳妆。 今日思思还是照常穿她的窄袖衣服,一身通体白净只在裙角处绣了几只蝴蝶,穿着白色的靴子,看上去又利索又干净。 早饭照例去熹和屋内吃,两人慢慢悠悠的走过去的时候,屋内刘妈妈早已备好了早饭,喷香四溢。 一盆慢火熬煮的肉粥,配上三两个小菜,还有切成薄片的酱牛肉。 早餐食肉这是为了思思准备的。 娘俩落座吃饭,刘妈妈在一边训斥思思,无非就是夜间院内不留下人之类的事。 “要我说刘妈妈您就是操心命”思思用力咽下两片牛肉“您想啊,五斗您当亲儿子一样,他喜欢我院里的菊酿,这菊酿将来就是您儿媳妇啊,我看在您老的份上,我能劳累她么。” 刘妈妈听到这才算露了笑模样,她知道五斗在思思院里有了心上人,一开始她怕他不自量力去喜欢郡主,听到是菊酿就舒心多了。“郡主也别嫌我唠叨,您千金之躯万一有疏漏,您那小院的人可担待不起!”一早听了熹和一席话,如今看来确实有人打他们娘俩的注意,思思夜里院子不放人终是不妥。 “得得得~今晚就恢复以前值夜,从菊酿先开始,刘妈妈这样可行?”思思是真的觉得每天有人睡在自己房门外的地下这件事很尴尬,万一自己说个梦话放个屁,还不都被听了去满府的传做笑柄。 刘妈妈又给思思填了一碗粥:“这粥是老奴起个大早盯着熬了两个时辰,郡主多喝一碗吧。” 午后照常去赴约,熹和穿的简单,就如同在公主府一样,她总偏爱蓝色的衣服,今日也穿了一件蓝色的衣裙,披了件稍微深一些蓝色的宽袍。 思思更懒,衣服都没换的,出门就带了一个竹青。马车照例是五斗来赶,闹市里马车不快,晃晃悠悠倒有些催眠,思思一坐马车就想睡觉。 今日约在了京都最有名的酒楼‘畅来阁’,这酒楼以一道风味烧鸭名满京都,思思早就想来尝尝了。 站在畅来阁楼下,看着大堂坐满了客人,热情的小二招呼着酒水,忽然有一种江湖感。 酒楼除了提供饭食还是一个情报中心,南来北往的人众多,有江湖中人、商人也有政客,除了来这里吃名满京都的烧鸭,更是来交换情报。 “姑娘可有预约?” “林三公子” “楼上雅座,姑娘请!” 顺着窄窄的楼梯上去,二楼不似大堂吵闹却也隐隐有声音传来,在向上走,三楼的装潢明显不一样,处处透露着华贵,显然这是为了京都城的达官贵人准备的雅间。 有一个女孩一直在前引着,十来岁的年纪,行事却稳妥。 “姑娘,就是这间了。”小姑娘低头行了个礼就转身走了。 熹和推开门,在窗边的男子转过头来,向熹和行礼:“见过熹和公主,长安郡主。” 思思观察这林三公子,看上去比熹和小上几岁,谦和有礼,还算可以。 熹和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落了座,思思也紧跟着落座,之后这林三公子才入了座。 “三公子闲情雅致,这‘畅来阁’的三楼可不是日日有座,三公子在此处约我,真是有心了。” “公主哪里的话,小生贸然约公主,公主不曾怪罪还欣然赴约,真是小生之福” 熹和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寒暄,思思就瞪着眼睛看着烧鸭。 “小生不知公主与郡主饮食,故点了这畅来阁的招牌菜,公主与郡主尝尝,可还入得了嘴?” 思思闻言忙夹了一块烧鸭,吃到嘴里,鸭肉肥而不腻,丝毫尝不出鸭子的腥味,皮脆肉又不柴,吃上一口满嘴留香。 “入得了,入得了,这烧鸭不愧名满京都,真真的极好!” “郡主喜欢便好” 林子谦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听说郡主与小弟在一个书院上学,小弟顽劣,郡主却不曾怪罪,十分包容,小生在此代小弟向郡主道谢。” 咳咳咳—— 思思差点没呛到,这个林子清不一定在家中怎么编排自己呢,怎么话在林三公子嘴里绕了一圈便成了自己照顾他,这不是成心磕碜她么! “林三公子,我有话就直说了,陛下有意促成我俩婚事,我听闻公子府上有一美妾十分受宠,我不愿做那打鸳鸯的大棒,如果公子也无心婚事,不如现在就拒了婚事可好?”这才是熹和此次前来的目的,她倒是痛快,开门见山的就说了。 林公子闻言大窘,似乎是不成想自己的私房事传的满京皆知,自己今日来之前,爹还在书房狠狠的教训了自己,说是不可能让美菱做正妻,让自己死了这条心。 三公子自然于熹和无意,不过林政却十分想让他娶熹和。 林子谦既不入朝为官,也不做生意,吃住在家里,别说自己,美菱也是林府在养,他倒是想忤逆林政,可自己没那个本事。 “公主此言真是令小生羞愧难当,小生当年不懂事纳了个妾实在是给林府抹了黑,公主大人大量,还望不要和美菱计较,她虽出身不好,可也算陪小生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府中之事我自然不会计较,三公子此言何意?” “小生素来听闻熹和公主端庄大方,沉静持重,小生早已心生向往,听闻陛下有意指婚,心中欣喜不已,只盼陛下早日下旨好让小生得偿所愿。”他说的深情款款可熹和和思思都看出他眼里毫无情感,他此番话就像是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思思看着生气,熹和虽已三十年纪,可保养极好,她生产时年纪尚小,恢复的也好,跟自己走到街上像姐俩一样,何况还贵为公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倒轮到一个小小吏部尚书的三公子在这里惺惺作态! “我不同意!”思思顿时拍桌站起。 “不知郡主对我有何不满?” “不满多了,你想娶婉婉,便要将你府上姬妾尽数遣散,婉婉贵为一国公主岂能与他人共侍一夫!” “这。。。”林子谦面露难色。 “舍不得了吧,舍不得孩子还套不住狼呢,你连个小妾都舍不得还想娶一国公主,真是让我笑掉大牙!” “长安,不得无礼!”熹和以袖掩鼻微微咳了一下。 思思气呼呼的坐下,想了又想:“你们聊吧,我透透气。” 说完也不等回话,就出了门想去个厕所。 屋内林子谦从怔愣里缓过神来“长安郡主,脾气甚是火爆。。。。” 熹和也很无语,虽然自己与思思事先已有串通,可她没想到她这么说,这话从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口中说出,实在是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三公子,我也直言说了,我没有看上林府,更不会与你结亲,这门亲事,我会亲自找陛下去说,还望三公子海涵。” 三公子也不纠缠,他对党派之争没有什么兴趣,对父亲偏要自己娶熹和公主之事十分不解,如果熹和自己不想嫁,那就好说了,虽然香菱依然没有望成为林三夫人,可这林三夫人若一直为她空缺,她也该高兴了。 “吃菜吃菜”林子清讪笑着哄熹和吃菜。 竹青和夕月互相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思思方便完净了手就想回包房带熹和走,只是推开包房的门,没有看见熹和,却看见一男子在独酌。 “对不起对不起,我走错了,我这就走。” 思思赶忙道歉,她也没看清那人是谁就慌张的想要退出包间。 “长安郡主可是来讨玉佩的?” 思思闻声立即抬头,只见那懒散的男子竟是四皇子,他身着便装,无一人跟随,一边看书,一边独酌,神情好不自在。 提起玉佩,思思忽然想起,或许自己的玉佩是掉在了淅雨阁的床下? 第十二章偶遇 “原来是四殿下,呵呵呵——” “公主府的丫鬟吃得起这么贵的酒楼,你们公主府还真是善待下人。” “嘿嘿,好说好说——” 思思感觉冷汗下来了,这个四皇子笑眯眯的并不严肃,不知道为啥自己就有点怕他。 “小长安,你为什么骗我。” “不是四殿下,谁能成想您是四皇子啊,那我以为你是哪个无关痛痒的路人甲呢。。”唔。。思思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呵呵呵——,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行了,既然你不是丫鬟,那你为什么误打误撞进我的院子,我的侍女说,你是从上墙掉下来的。”四皇子挥手打断她的话。 “啊?有人看见我了啊?我以为你那院子没人呢。你在屋里怎么不点灯啊?” “我若是点了灯,你打算堂堂正正的敲门进来么?” “呵呵呵——,也是,殿下若点了灯,这会我已经被徐统领当成刺客捉住了。” “说起这事我倒奇怪,堂堂郡主竟被人追着跑,你是犯了什么事?” “我一个柔柔弱弱的弱女子我能犯什么事啊,反倒是那徐统领,对女子苦苦相逼,当真非男子汉所为!” 思思背过身,痛心疾首。 “哦~,弱女子倒能翻得了淅雨阁的墙头?那日宫宴之事我有耳闻,你也算是前有狼后有虎,现在端端正正的站在我面前,看来你命也是够硬。” “哪里哪里,都是托了四殿下的福。” 思思心里欲哭无泪,她只想赶紧拿了玉佩走人,不想在这里继续看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每次他看自己都感觉在看一个傻子,自己好像被一眼看穿,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不知殿下可否将玉佩还给我,没了这玉佩,我可是会大难临头的!” “这玉佩乃是父皇之物,我怎可轻易给你?” “四皇子殿下,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这玉佩事你父皇赠与我的,殿下连殿内下毒的事都知道,这个事儿不知道?” 思思真的没什么耐心了,婉婉还跟那个道貌岸然的死人渣在一个屋子,自己再不赶紧回去,婉婉一个人肯定招架不住。 “道理?既然你说道理,那我就跟你讲道理,世间没有不劳而获的道理。你想要回玉佩,我想知道秘密,等价交换,反正玉佩在我手里,怎么办,你自己琢磨吧。” 说完四皇子喝尽了杯子里酒闭目养起神来。 思思在心底暗暗的骂了句‘无耻’。 “好,我告诉你那日发生什么事,其实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思思没法子,只能将当日之事复述一遍。 ———————————————— “你说你偷听到两人谈话,才被人追?声音可是徐统领。” “不是,那两个人说话声音极小,却不是徐统领。” “这么说来,这二人谈话的内容有可能是鹿角台下毒一事。”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此事你可有告知熹和公主?” “没有,我不敢被婉婉知道,要么以后甭想单独行动了,她还不派七个八个人跟着我,那我还有什么自由。” “皇室中人,竟想要自由,不觉得奢侈么?” 四皇子眼睛一眯,仿佛不理解面前这女人心中所想。 “四殿下,您觉得您自由么?您贵为皇子,一举一动皆被人盯着,我不想这样。” “你想法倒天真烂漫,只要是皇室中人,就没人能逃脱的了这种掌控,无论是恶意的还是善意的,我们身边总会聚集很多人,让你身不由已。。。。” “罢了,玉佩你拿走吧,别说今日见过我。” 四皇子说完便将玉佩放在桌上。 确实是思思那一块!暗暗庆幸没有落在假山。 “四殿下自便自便,长安告退。” 行了礼,思思就打算出门了,耽搁了太长时间,熹和肯定急了。 “假山之事,我会去查,如果有消息,我想办法告诉你。” 思思走到门口时,四皇子复又叫下她说了这话。 “如此便谢谢四殿下了。” ———————————————————— 匆匆返回包厢,包厢的气氛很凝重。所有人都盯着门口,思思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你去了何处,耽搁了这么久?” 熹和沉声发问。 “哦哦哦,我回来的时候走错了包厢,有一个小姐正在抚琴,琴声动听,思思听的如痴如醉,这才耽搁了。”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听琴?” 熹和还是有些狐疑。 “呵呵呵,吃饭吃饭。” 思思只能打哈哈岔开这个话题。 饭局在‘欢快友好’的气氛下进行。林子谦做作的给思思夹菜,思思一脸嫌弃。熹和低头喝茶不语。 远远看去,也有些温馨之感。 最后打着饱嗝离开酒楼的时候,思思回过头看了看那扇紧闭的窗户,不知四殿下还在不在里面,这个男人很神秘,身为皇子却不参加皇室的宴会,还能随意出宫,看样子,是比自己自由一些,自己若是能随意出府就好了。 回到自己的沉香斋,思思觉得自己这一下午脑袋飞速运转的快要宕机了。 轻叹一声便唤来了竹青。 “竹青,你明日出府替我办件事。” “郡主吩咐。” “你去裁缝铺,替我做一身黑色的衣裳!” “郡主可是要夜行?” “夜什么行啊,我就觉着白色衣服不如黑色的好看,我就要穿黑色的。” 竹青狐疑的看着思思,仿佛想看透她脑子里有什么毛病。 “行了,下去吧,就这事,别让婉婉知道,要么我就跟她说你是给自己做的,想要夜晚偷会情郎,反正你与我身量一般无二,婉婉定会信我!” 思思洋洋得意的样子让人恨不得抓过来狠狠的拧她几下。 竹青恨的牙根痒痒:“郡主真是够卑鄙的。” “嘿嘿,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即是女子,也是小人,怎么样,去不去吧。” “不过,奴婢如果不帮您做这衣服,您如何去公主那编排奴婢啊?” 竹青也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思思不会那么做,于是坏心眼的想要逗她。 “你这个小竹青,做朋友的,不要那么没义气好嘛,这次就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竹青姐姐。。” 思思一反常态开始撒起娇了,这招最管用,思思一般不轻易拿出来用。 “好好好,奴婢帮您还不成嘛,不过说好了,若是被公主知道,郡主可不能把奴婢供出来。” “一言为定。” 思思信誓旦旦的说。 竹青不知思思要着黑衣做什么,她没想那么复杂,想来想去无非是郡主嫌府里日子无聊,想偷偷变装出去玩。 她真没想到的是,思思竟真用这黑衣夜行。 此时已是深夜,众人都已睡下,初春的夜还是寒凉一些,紧了紧身上的夜行衣,思思鬼鬼祟祟的出了小院,今日月色忽暗忽明,最适合夜行。趁守府的禁军交班之时,思思悄悄的跳上墙壁,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十三章凤牡丹 晚上的京都城内,一个行人都没有,这是古代,连个夜生活都没有,走在街上的除了敲梆子的守夜人,就是思思了。 出了公主府,思思小心翼翼的顺着墙根溜着走,她打算趁夜去一趟林家,看看林氏父子肚子里憋了什么坏水,要扯什么幺蛾子。 林府在何处是从五斗嘴里套来的,这京都城五斗算逛了个遍,达官贵人的府邸他都知道。 思思运用轻功疾行,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已经摸到了林府的后门。 吏部掌管京都人力资源,所有官吏的任职升迁皆由吏部管理,要想拉帮结派,最是方便,历来这个部门的管事都不用后妃的娘家人。 而这个林政乃是吏部尚书,吏部一把手。光看府邸都不一样,后门比一般人家正门都气派,虽不似工部可以中饱私囊,可这捐官买官的银钱似乎也都进了尚书大人的口袋。 悄悄翻上围墙,思思弓着身疾行,她速度极快,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悄悄落在院内唯一一间点着灯的房间上方,慢慢掀起一块瓦,屋内的情形就尽收眼底了。 这间屋子看上去是尚书大人林政的书房,几幅字画散乱的扔在地上,似乎刚刚有人发了脾气。 ‘定是因为三公子没有说服婉婉’思思这么想着,便听见有人敲了两声门。 “进来”林政沉声应答。 “大人,娘娘托人给您稍的信。” “知道了,下去吧” 林政接过信,就这烛光看了起来,思思在梁上用力的眯眼也还是看不见信上内容。 看完后,林政直接将它一把火烧了。 “真是愚不可及!”他似乎非常愤怒,站起身来回踱步。“一介妇人实在难成大事,如若不是我辅佐,她哪有今天地位,如今竟然瞒着我做此等事,还让人捉住了把柄”似乎越说越气,林政拿起桌上的茶杯用力摔在地上,开门走了出去。 思思在房上不敢动,感觉他似乎向内院处去了,思思不便久留,便也悄悄原路返回了。 回去的路上思思反反复复回忆林政的话,他似乎与宫内有牵连,只是不知是哪一个。 朝中大臣最忌结党营私,尤其不可勾结后宫妃嫔,这是掉脑袋的大罪,林政明知危险却还要投靠嫔妃的理由是什么,他让三公子求娶熹和的目的又是什么? 慢慢悠悠的低头走着却不知撞上了一堵肉墙,以为这晚上的京都大街空无一人,没想到还有人跟自己一样着夜行衣,鬼鬼祟祟。 思思没有用黑布覆面,忙抬起胳膊遮住自己半张脸。 对面这人似乎是个男人,人高马大,也着黑衣,并以黑布遮面。 那男人迅速用手扼住思思的咽喉:“你是什么人?” “好汉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人眯了眯眼:“你不是那边派过来的?” “什么那边,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你,你快放开我!” 那人放开思思的脖子,思思用力咳了几声。 “小点声!” “那边的,什么人!”几乎就在男子提醒思思的同时,突然不知从何处蹦出来一队禁军,思思不想在此处被抓个正着,她拉住那陌生男子的手就向后方跑。 “我说,你会轻功么?”思思问那男子。 “会一点” “那你抓紧了,我要用真气了!”思思沉气运功,脚下仿佛生风,拉着那男子就像城外跑去。 “城里不知为何多出禁军,我们先去城外,等快要天亮时再回城!” 风从耳边呼啸刮过,思思抓着那男人的手在屋脊,在房檐快速移动,她说的话都被风吹得零零碎碎灌到男子的耳朵里。 那男子在思思身后一言不发。 到了城西的破庙里,思思才将手放开。 “姑娘轻功了得,可是扶摇山的人” “不是不是,小女子只不过是混迹江湖时被一大师指点过一二,说来惭愧,轻功似乎只得如此,无法精进了。” “姑娘过谦了,姑娘看样子年纪并不大,有此等轻功实属难得,今日多谢姑娘搭救,来日有缘,定当报答。” “无妨无妨,你快走吧”笑话,思思岂敢让他报答,别拖自己下水就好。 天色将亮未亮之时思思又独自返回公主府,今日之事差点暴露行踪,还要在府里安生几日才可外出。 早晨的时候兰香去叫思思起床,思思回笼觉睡得正香,根本不想起,兰香没办法只能去熹和的小院禀告,说郡主今日不进早饭了。 熹和醒的很早,此时正在池边喂鱼,这四五条锦鲤是宫里差人送来的,不怕人,熹和站在池边时几条锦鲤争先恐后的跃出水面,逗得熹和低声浅笑。 “公主,郡主说今日早晨不用饭了,这个时候还没醒,恐怕这书院。。。。。。” 兰香硬着头皮禀告熹和,她有些怕这位公主,虽然她总是笑呵呵的样子,但是她总觉得这个公主不简单,就从她再也不许自己陪同郡主去书院这件事情看,这位公主是说一不二的。 熹和喂着鱼,淡淡瞥了一眼兰香:“你家主子既然不爱去书院,以后都不用去了,她志不在此,请一位先生来府上学些女红便可。” 兰香揣着砰砰跳的小心脏返回了沉香斋。 日上三竿的时候,思思悠悠转醒,饿的前胸贴后背,菊酿早已从厨房提来了饭食小心的用火煨着,只等思思醒来便用。 那夜行衣被思思卷了卷塞到了床底下,梅枝进屋打扫的时候看见床上似乎有泥土。 “这床榻上怎会有泥土,定是昨日兰香收拾的不仔细,这个小蹄子,把自己收拾的溜光水滑,郡主的床榻竟如此粗心!” 梅枝气冲冲的去找兰香对峙,此时兰香正和竹青在院子里挑拣桂花,想着午后做些桂花糖糕。 兰香听梅枝说后委委屈屈的去找了思思,思思琢磨着似乎是昨夜那衣服上刮的泥土,自然不能怪罪兰香,可若不怪罪兰香,自己偷跑的事还不被戳穿了,咬了咬牙,思思还是象征的说了兰香几句。 兰香委屈,哭着跑走了,梅枝还是很气,她气兰香狡辩。 思思觉得自己特别卑鄙,特别虚伪,那年她答应她们无论如何不会委屈了她们,可现在,兰香因为自己受了委屈,自己也不能给她昭雪平反。 唉,做人家的领导真的很难,让自己属下背锅,也实在不好受。 不好受,不好受,只能含泪多吃两大碗。 —————————— 下午的时候,教女红的老师进府了。 纤腰丰臀,却是个美妇人。 “这是京都最有名的女红师父,思思且跟着用心学,女子如若诗词上无建树,那这缝纫女红便要擅长些,否则来日寻不到婆家。” 熹和自己为这句话能把思思吓唬住,‘找不到婆家’这得是多严重的事啊。 思思压根不在乎,找不到拉倒,嫁不出去就不嫁呗,公主府锦衣玉食,哪里能比得了这儿。 教女红的师父道上艺名‘凤牡丹’似乎宫内最优秀的绣娘都是她的徒弟,能请到她本人,熹和不知道废了多少力气。 这凤牡丹年轻时声名在外,不管是京都内富庶人家还是达官贵人,都曾想一亲芳泽,可没想到追求者众多的凤牡丹最后却选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思思曾问过她,“这钱和权利你曾经唾手可得,为何却不惜下嫁给一个庄稼汉?” “女人一生不过寻一真爱,相夫教子,要这钱权何用?”眼波流转,万种风情的美妇人脸上流露出少女的神色。 思思撇了撇嘴,若要真爱和钱权相比,自己自然要选钱权,这些身外之物才能给人安全感,‘真爱’虚无缥缈,若能得自然是幸事。若不得也无所谓,人间乐趣又不区区止于此。 女红是古代女人的拿手绝活,不光是做衣服还是刺绣,似乎一个女人的女红好不好直接决定这个人的妇德好不好。 沉香斋女红最好的便是兰香,兰香的母亲以前也是一名挺有名的绣娘,她对女红格外有兴趣,思思知道便要她一同旁听,还给她好布好线让她练习。 多多少少弥补点心中愧疚。 阿弥陀佛。 思思十指扎的全是针眼的时候。 夏天到了。 第十四章三石街 时间长了,思思的刺绣似乎也是那么回事了,在浪费了公主府大量布料之后,思思做出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件文胸,在这之前她都是穿的肚兜,思思觉得肚兜这种东西于情趣来讲有用,于正经八百的托胸来讲,没用。 想着自己日后鼓鼓的胸脯,又想着自己以后是不是需要长期的飞檐走壁,怎么看,做一件牢固的文胸都是大事。 铁丝这种东西这里没有,若是用金线则太软,若要牢固则需很粗的金线,那就太沉,思来想去还是做了没有胸托的版本。 更没有排扣这种东西,她只能把两边的带子做的更长一些,这样可以绕一圈后又在胸前系扣。 做成那天思思拿给凤牡丹看,凤牡丹来来回回的看觉得这种东西简直神奇,又给她改良了许多,于是公主府的姑娘们就都人手一件了。 思思心里盘算着小九九,既然这东西这么方便,那肯定要继续做一批方便方便京都城的小姐,当然也不是白白方便,自然要用银钱行个方便,若是再方便,就让整个大历国的小姐都方便方便,如此,自己就能有一笔不菲的私房钱供自己方便。 照样还是找凤牡丹商量此事,分成是五五,自己不便出面洽谈,便由凤牡丹去谈,一时间京都城里的小姐们悄悄流行起了文胸之潮。 思思得了钱,在十方街盘下了一间店铺,专卖这种文胸。 十方街是女人的街道,自然不用避讳,可以堂而皇之的挂出来卖,经过改良的文胸又舒适又美观,虽然不及二十一世纪的精简,可舒适性还是不错,不仅有小姐们去买,也有夫人们去买,纷纷反馈良好。 思思摇着蒲扇,觉得自己也算做了件聪明的好事,既赚了钱又方便了大家,真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凤牡丹就更高兴了,她没想到自己来公主府教个女红却教出这么多的银钱。对小小年纪就能设计出如此便利衣物的思思十分欣赏。 凤牡丹这个人也是个简单的人,高兴起来是真的高兴,拉着思思要教她毕生所学,思思又志不在此,便要兰香跟着学习,毕竟兰香有基础,学着也不费劲。 思思赚到了钱,悟到了真谛。 自己肯定不可能在公主府呆一辈子,皇家中人没有自由,尤其是女人,以后肯定落一个和亲的命,尤其像婉婉这样没名没分的私生公主,等老皇帝一命呜呼了,定有人容不下她们母女,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 鹿角台的事过了半个月,音信全无。思思都快忘记了那个事,每天在公主府专心致志的享受生活。 这天下午思思坐在院子的竹林里纳凉,五斗心灵手巧的根据思思的复述给她做了一个竹子编的摇椅,思思躺在上面看竹林上方被切割过得天空,又有竹青煮的好茶,日子好不惬意,如果可以思思真的希望一辈子都是夏天。 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闭眼听上去十分催眠,偶尔飞过两只不知名的鸟,盘旋在天上叽叽喳喳。 最近她的乐趣是看五斗和菊酿谈恋爱,五斗明显有意,可菊酿就是装不知道,该干活干活,该吃喝吃喝,就是不理五斗。 五斗心里急啊,就来找思思,思思说你本事大你自己追姑娘啊,又要麻烦我,算什么男子汉。 五斗一想可也是,就乐此不疲的把府外的小玩意带给菊酿,菊酿拒绝不了就只能收下。 思思偷偷问过菊酿为何不接受五斗,菊酿不说话,和面的时候拍的案板震天响。 思思无趣就又想着去逗弄别人。 这几天兰香似乎经常出府。 思思把十方街的店铺交给了兰香打理,熹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兰香每日出府总去上好些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又小脸红扑扑的躲到房间绣些荷包之类的。 梅枝生气,气她明明是个下人倒把自己当个小姐了,每日别说服侍郡主,便是面也不得常见。 思思倒不恼。 思思看五斗日日像个霜打的茄子,决定帮助帮助他。 这日用过早饭,思思叫着五斗说出门看看铺子,熹和见五斗陪着也没拦,就随她去了。 京都城不仅是历国的国都,也是历国时尚的中心,所有好东西都是第一时间流向京都。 思思身着男装,一摇三晃的像个纨绔子弟,身后跟着五斗面黑如炭。 这种事很久都没发生了,郡主又借着由子扮男装来逛男人的街。 今天的风吹着和煦,暖洋洋的照着通天街上行走的路人,有人三五攀谈,有人低头疾行,小贩吆喝的声音混合着谈话的声音,是热热闹闹的京都城。 既然有十方街一样女人的街道,就有男人的街道,三石街与十方街隔着京都正街通天街遥遥相望,街口有几家卖大馅包子的小铺正吆喝着今天的包子。 呼-- 闻起来真香,就着这股香味,思思和五斗大摇大摆的走进了三石街。 今天出来可是有目的的,思思打算给五斗打造成京都第一型男迷得菊酿七荤八素,就不怕五斗不能抱得美人归了。 要说这事,思思也有私心,菊酿最是稳妥,自己粗心大意,生活琐事都是菊酿帮忙打理,如果两人若是能结了亲,那还不两个人一直都能陪在自己身边了? 思思心底的算盘打的啪啪响,所以给五斗打扮打扮花些银钱简直就是血赚。 走入一家成衣铺,马上有热情的店家迎上前来: “两位公子,挑点什么?” 五斗以为思思是要挑衣服,没想到思思把五斗推到前面。 “把你这最好的衣服拿过来,让我这哥哥好好挑挑!” 店主乐得像朵菊花,心想这是来了大客户了,忙上后面掏衣服去了。 “郡。。公子,你耍什么花招” “你看你看你看看,我对你好也不行,我犒劳员工还要被说耍花招,五斗,我在你心里什么形象啊!” “郡主别忘了我替您挨的打,还有您明知道祥子对我那样,您还故意让我跟他睡一间,您说说,您什么形象?” 思思心想祥子虽然是太监,可净身净得早,小脸唇红齿白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怎么着给他屋里还算委屈他了? “郡主,我可是喜欢女人,您玩一出,我可每天睡觉都提心吊胆” “行行行——,白给你个太监伺候你你还不用,有福都不会享。”思思承认调祥子跟五斗一个屋睡是为了满足自己某些恶趣味。 龙阳之好,好。就是没见着。 “公子,后面都准备好了”店家适时的出现了。 给五斗选了合适的衣服,又买了五件包好,思思给银子的时候手都没抖一下,笑眯眯的又挑了两双靴子,甚至还给五斗做了头发。 五斗越来越害怕,这个郡主鬼点子颇多,现在这么对自己,难道是让自己风风光光好上路? 噫—— 三石街的前段为成衣铺,裁缝铺,中间有一家赌场,最尽头则是几家青楼。此时是白天,青楼都不营业,三石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思思看着这条街,心里想若是晚上,这里该有多少人? 最近熹和管自己也不算太严,要不要晚上溜出来去青楼玩玩。 眼睛轱辘的转了两圈,此事就这么定了。 回去的时候一边威胁五斗让他闭嘴,一边安抚他希望他抱得美人归。 五斗看着面前一会严肃一会笑眯眯的思思,考虑这位郡主是不是人格分裂。 回去之后思思去沐浴更衣,出门便看见五斗在菊酿身边摇尾巴。 “五斗,你别在我跟前晃,我头晕,郡主一会沐浴完了要喝酸梅饮,我急着弄。” “嘿嘿,我不晃,我帮你看着火。” “天马上就要黑了,你一个男子在内院成何体统?” “不妨事,郡主许了。” 菊酿也没再看他,五斗又讨了个没趣。 晚上的时候,思思把菊酿叫到跟前,想问她怎么想,若是真没有意,自己也别撮合了,回头再生出怨怼来。 夏日的夜晚有几只蝉趴在树上撕心裂肺的叫,虽然白天梅枝已经带人粘过了,也还有几只漏网之鱼正声嘶力竭。 思思在圆桌前小口的喝着酸梅饮,自己用内力冰了一下,清甜可口。 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对真气的运用也算纯熟,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能活到老死。 菊酿姗姗来迟了。 思思大马金刀的坐在圆凳上,右脚还踩在另一个凳子上,看见菊酿进来,招呼她坐下,并把壶里的酸梅饮,也给菊酿倒了一杯,自然是没冰过得,思思怕穿帮。 “菊酿,我今日是有点私房话要问你,你也不必拘谨。”思思笑眯眯的说。 第十五章揽香楼 菊酿还是像她刚入府时候的老样子,有些木讷,也不爱打扮,虽然天生丽质,但总是板着脸,也就只有五斗这个傻蛋不怕她常年冷着的脸。 “郡主有事便说”她向来是惜字如金。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你看五斗怎么样啊?”思思小心翼翼的讯问,红娘这个活自己几辈子都没干过。 “人很好,老实,勤奋,是个很好的护院。” 菊酿回答的很中肯,挑不出错,可你也不能就凭这三言两语就断定菊酿喜欢他,或者不喜欢他。 思思急的抓耳挠腮。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觉得五斗能不能成为一个好丈夫?”思思又换了一种方法试探。 “那是自然,五斗踏实肯干,以后定能成为一个好丈夫。” 思思彻底崩溃了,菊酿这个死正经,不给直球就听不懂,真是气煞我也! “唉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的意思是五斗喜欢你,我要是想把你指给五斗,你愿不愿意?” 菊酿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思思,张了张嘴,没出什么声音。 “怎么样?”思思决定再添一把火,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我们沉香斋讲究恋爱自由,嫁娶自由,郎有情妾有意是人间佳话,你郡主我乐见其成!” “五斗人很好,可我只是奴隶市场买回来的丫鬟,刘妈妈喜欢五斗,把他当亲儿子,我配不上五斗。。” 菊酿终于低下头闷闷的说出了心里话。 思思听了忽的一下站起来,“别说你是我堂堂长安郡主贴身的丫鬟,就看你这姣好容貌,还有这身段,哪样子配不上那个臭小子,你再妄自菲薄,小心我打你屁股。” 思思向来拿自己这个郡主身份当个大官,倒是根本不在乎熹和的私生身份。 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性当然不理解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也不能接受女人居然把自己看的如此之低,一个丫鬟竟觉得自己配不上一个护院。 思思怒极反笑:“那你觉得五斗如何,可有喜欢?” 菊酿轻轻摇了摇头。 “不喜欢?” “不是!” “那就是喜欢?”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 “得,我答应你,你若出嫁,我定许你不同别人的嫁妆,虽然说我现在没什么大能耐,不过好歹赚些银钱,你们四个的嫁妆我是承担的起,千万不要在自轻自贱。” 思思希望她这四朵金花还有五斗都能好好的,毕竟一起长大的情分始终不一样。 “今日你回去罢,好好想想,如果觉得五斗尚可,就千万别在推开他了,若看五斗无意也无妨,说到底咱们才是亲近的姐妹。” 菊酿告退之后,思思想起了白天想完成的心愿,悄悄闩上门,换了男装翻窗翻墙跑了。 此时天色尚早,虽已入夜可还不到午夜,路上还是有一些熙熙攘攘的行人。 大多数的店铺都已经打烊摘下灯笼,看不见店的轮廓,远处有些灯笼被风吹得摇晃,越往三石街方向,人越多。 多是些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拉帮结派,侃侃而谈。 思思手执折扇大摇大摆,虽说自己年岁尚小,可在古代十五岁便可成亲,十三岁看上去倒也不小。 “呦~这是哪里来的俊公子,快来来来楼上请” 一群涂脂抹粉的女人拽着思思就上了花楼,思思看着这些女人清凉的打扮,叹为观止。 花楼女子向来穿着‘客气’这思思知道,只见面前的人酥胸半露,裸着半截的小臂莲藕似的白生生的,自己看来已然很保守了,可在历国男人眼里‘这谁顶得住啊’。 熏香有些刺鼻,思思稍稍以袖遮面,上到二楼的时候恰巧碰见一人开门出房间。 猝不及防,撞个正着。 来人身穿墨兰锦袍,通体纯色,靴子绣着云纹。腰间别着香囊,看上去就是个随处可见的富家公子。 四皇子看着身着男装的思思,皮笑肉不笑。 思思看着四皇子,冷汗直流。 真是冤家路窄。 “花姨,这位公子是我的客人,你们几个先下去吧” 青楼中人最会察言观色,刚才已经察觉不妥,既然有人发话,自己赶忙领着姑娘们下了楼。 耳边充斥的淫词浪语,思思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两下。 “你不进来,留在门口罚站么?” 四皇子倒是坦然的返回室内,思思在门口探头探脑,生怕床上突然蹦出来一个裸体女人。 “没人,就我自己,进不进来,不进来我派人送你回公主府。” “进进进——” “四皇子真是有闲情雅致啊”思思讪笑两声,尴尬的找话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能在丢脸或者做坏事的时候,碰见他,真是冤家路窄。 “本殿下有雅致也不如郡主有雅致,我竟不知,我堂堂大历国的郡主,竟有如此爱好,实在是百闻不如一见。” 四皇子狭促的打趣着思思,思思更是羞的恨不得钻地缝。 “你你你才是,大晚上的来这种地方,恬不知耻!” “我是男子,为何不可来花楼?” “你是皇子,皇子怎可来这种地方?” “郡主可来,皇子就不可来么” 三句话逼得思思闷不做声了。 过了一会,门被轻轻的拍了两下,“殿下,已经查到了。” “知道了,我一会便来。” 四皇子回答过后,门口的人影便消失不见了。 “怎么样,小长安,我带你看戏,你去不去?” “什么戏?” “自然是那日你在假山处听了一半的戏!” 四皇子说完便牵着思思的手出了房间。 思思总觉得牵手的行为十分暧昧,况且四皇子虽是四皇子,却是自己的‘皇舅舅’,如此就更不对。 暗卫‘影’看到思思的时候也是小小的吃了一惊,不过他只是瞳孔微微一震,面上并无异常。 “殿下,就在此屋内。” 面前虽是一扇紧闭的门,可透过门传来的娇笑声穿透可三个人的耳膜。 啪—— 一把拉开房门,屋内四个男人四个女人一齐回身。 “小萧大人好雅致啊”四皇子慵懒的发声,只见上首怀中抱着美娇娘喝的满脸通红的竟是当朝淑妃的侄子。 “四殿下?四殿下为何在此啊?”萧起顿时汗如雨下,自己和门客在此处喝花酒,怎么就撞上了四殿下。 思思忙往四皇子身后躲,自己虽然已着男装,可万一被认出来捅出来就麻烦了。 思思不计较什么名声,她主要是怕婉婉计较她的名声。 天下之事,不怕自己觉得,就怕你娘觉得。 “萧大人坦荡啊,取人性命之事说做便做了,还能来这喝花酒,实在是颇有雅兴啊” “下官不知殿下何出此言” “不知!,你收买的御膳房太监惊了我院里的猫被抓了个伤口,我细细查过宫里所有人的胳膊,只有御膳房的那位胳膊上有伤,我派人将他拿下,逼问他伤口是何时伤的,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你说我最后把他怎么了?” 四皇子看着面如土色的萧起,在他耳边底底诉说,每一字都像一道道催命符,钉在萧起的脑门让他动弹不得。 “至于你父亲萧大人是否参与其中,以及后宫那位是不是拿了自己的儿子来做苦肉计,咱们就到圣上跟前一一细说吧!” 萧起最后脱力一般跌坐在地,这般突然让他连和父亲串通的机会都没有。 “明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进宫,看好戏”四皇子在思思耳边留下这句就轻飘飘的走了,留下思思一人在原地头脑风暴。 他似乎就是在此处等自己,否则说不通为何自己总能遇上他。 有人迅速进入包厢内扣押了萧起和他一众门客,姑娘们衣衫不整的四散逃跑。 京都的夜,每一晚都不平静。 第十六章宫变(1) 今天不知为何,早晨起来下了点雨,淅淅沥沥的浇湿了竹椅,思思指挥菊酿将竹椅搬到廊下,五斗不知道从哪跳出来,抢着搬了。 思思合理的怀疑五斗整日无事就是在暗中观察自己的沉香斋。 早晨宫里果然来了消息,说是传熹和公主和长安郡主入宫觐见。 思思心里暗爽,四皇子那边成了,说起来自己还算托他的福,改日寻个机会请他吃顿饭,再问问她有无姬妾,送他两套高级一点的文胸聊表心意。 哈哈哈,想象那张总是万年不变的笑脸看见文胸时候裂开一条缝,思思光靠脑补就笑出声了。 凤老师这几日回家去见夫君去了,总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隔上十天半日便要回去一趟。 思思也算带着她发了财,她每次回来都给思思摘一些新鲜的瓜果,思思吃着不错,便在井水中湃过给沉香斋和熹和院里分了分,除了思思吃着闹肚子以外别人吃着都不错,思思就很生气,凭什么!凭什么只有自己拉肚子! 马车在京都城的通天街上行驶,这京都城四四方方,中间一条通天街,两头连接皇宫与北城口,后头又从皇宫后面延伸到南城口。 公主府离皇城不远,其实一开始陛下是想在皇城附近给熹和拨一个院子。可熹和不同意,现在的院子是熹和自己拿私房钱还有大将军的俸禄在京都自己买下的。 熹和一直有意脱离皇室,可当今陛下一直拖着不放,时时召见,阴魂不散。 思思根据以往拜读宫斗小说的经验,深知今天是一场大戏。 雨过天却未晴,空气里夹杂着湿漉漉的泥土气味,闻上去格外清新。 思思走在熹和身后,两个人都默默不语。 今日的主场在陛下的龙卧殿,刚一进门思思就感觉到了殿内严肃的气氛,几位皇子后妃正襟危坐,殿下跪着的是昨日被突击抓获的小萧大人和一个不认识的男子,冷眼看上去是个太监,估计是四皇子口中那位御膳房人。 思思迅速的扫视了众人一圈,六皇子看上去身子好了一些,只是脸色还是很白,萧淑妃脸色就更白了,看着殿下跪着的侄子,不知所措。 纯贵妃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镇定自若的喝着茶水,几位皇子公主也都闭紧了嘴巴,只留着眼睛看来看去。 思思也看来看去,冷不丁和五公主的视线交汇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低下了头。 行过了礼赐了座,好戏才算刚刚开始。 四皇子站起身像皇帝拱了拱手: “父皇,这几日儿臣有些忙碌,疏忽了对父皇的请安,还请父皇赎罪,只是儿臣几日也没有白忙,竟抓出一只老鼠想要谋害皇室性命,萧起,你可认罪?” “陛下,陛下,臣冤枉,臣冤枉。”萧起本就是个纨绔子弟,哪见过这个阵仗,只怕再说几句便要尿裤子了。 皇帝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四皇子。 “萧大人这些年深得陛下信赖,小萧大人这些年也是风生水起,淑妃娘娘又深得陛下宠爱,你说你为什么想不开,放着大好的前程不顾,去。。去。。唉。。。”四皇子痛心疾首的样子颇为做作,思思看在眼里,然后偷偷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四皇子看上去明显就是腹黑挂的,偏要整这一出,思思觉得胃部都翻腾了两下。 “回陛下,微臣真的没有。。” 萧起跪伏在地下浑身颤抖。 “看来小萧大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四皇子果然收起了痛心疾首的表情话锋一转“小顺子你说。” 四皇子用脚踢了一下一边跪伏的太监,太监瑟缩了一下,张了张嘴,抖的牙齿打颤,什么也没说。 “放心大胆的说,还会有人敢在陛下的面前威胁你么?” 那跪着的太监抬头看了一眼四皇子,嘴唇嗫嚅了两下,似下定决心一般磕了三个响头。 “回陛下,奴才,奴才是御膳房的小。。小顺子,那天。。。是萧大人。。萧大人身边的王央来寻奴才。。。说若是帮他办成这事。。。保奴才半生荣华。。奴才。。奴才鬼迷心窍。。。请陛下降罪。” 他断断续续的说完又偷着抬眼看了一眼四皇子,紧接着把头磕的震天响。 “那日王央还允诺小顺子,说是事成之后便动用淑妃娘娘的关系让他升到御膳房的掌事,敢问萧大人,是也不是?” 四皇子啪的一声合起了手里的折扇吓得趴在地上的萧起又一阵瑟缩。 萧淑妃坐在凳子上,手抓着桌角攥的青紫,她抿着嘴什么也没说,她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萧起没有回话,堂上众人也没有发出声音,萧淑妃瞪的血红的眼睛和纯贵妃看好戏一样的眼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纯贵妃抓紧一切时间打压萧淑妃,今天也不例外。如此机会让她看笑话,喜悦之情不掩面怕是遮不住了。 皇帝之前一直未回话,他喝了一口茶,抿了抿,茶有些冷,洪公公马上领了眼色端下去换了杯新茶。 “传王央!” 王央入殿的时候,思思看的真切,萧起给他递了眼神。他弓着身低着头,跪到殿前。 “小的参见陛下,陛下福寿万年。” “王央,这小顺子说那日是你去寻他,同他谋划投毒一事,你可招认?”四皇子似乎没料到王央会突然出现在殿上,自己抓了他多日,一直毫无音讯,却没想今日他自己出现了。 “回四皇子殿下,小的招认,只是这一切皆是淑妃娘娘指使,小的不过听命行事” 萧淑妃闻言大惊:“你是何人,竟敢诬陷本宫。” 皇帝抬手示意萧淑妃闭嘴,众人也不知何意,只见皇帝复又抬起右手,指了指殿下的王央,顿了顿。 “你,是说淑妃也参与其中。” “回陛下,小人不敢欺瞒陛下,皇宫重地小的如何能出入自如”王央显然知道了其中法门,推脱起责任来不管四六。 皇帝手指一转,又指了指四皇子。 “此事,你怎知内情?” 四皇子自然料到会有如此一问,自己当然不能供出小长安,那说辞当然早就想好了。 “回父皇,父皇知道儿臣养了一只狸猫儿唤做‘豆子’,由儿臣的婢女绿荷看管,那天晚上‘豆子’又去御膳房偷吃的,小顺子鬼鬼祟祟被‘豆子’挠了一下,绿荷远远瞧见了,便想抱‘豆子’回来,可‘豆子’像发了狂一样,还冲撞了在御花园散步的长安郡主,害得郡主崴了脚,被我那婢女扶回淅雨阁歇息。” “哦,长安,可有此事啊?” 众人都转头看向长安,连熹和都看着自己,接收到四皇子的眼神信号,思思只能讪笑着答是。 “可是此事与投毒一事有何关系啊?” “陛下莫急,且听儿臣慢慢说。绿荷见有人被‘豆子’抓伤便托人询问,第二天托问了一圈,便知那日并不是此人当值,他无端端出现在御膳房甚是可疑,联想到鹿角台之事更显蹊跷,儿臣便叫绿荷去那小顺子房中询问,只见小顺子正往包袱皮里塞着金银细软,绿荷一见数额巨大,当即压到我院里细细审问,这才知此事端倪。” 四皇子看了看思思一脸不知发生什么事一样的表情,便暗暗扯了扯嘴角。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才实在不知那是毒药,王央只告知奴才那是让人跑肚之物,并非毒药,王央说淑妃娘娘曾给公主府下帖,公主未曾赴宴,贵妃娘娘怀恨在心,便要公主与郡主在宴会上出丑,奴才实在是不知那药是害人性命的,陛下!” “放肆,区区奴才竟敢攀污主子,还不来人给我撕烂他的嘴!” 听到小顺子句句皆指认自己,萧淑妃如何能坐得住,只是她过于情急,忘记了祸从口出。 纯贵妃自然不会放过一丝一毫的机会拉踩淑贵妃。 “上天有好生之德,淑妃常年侍奉佛祖,竟也说出撕烂他人的嘴这种残忍之话,只怕是岁月静好都是虚有其表罢了。”纯贵妃嗤声道。 她明白此时不踩上一脚让她翻不了身,来日她羽翼丰满,便更不能奈她何了。 思思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仿佛置身‘甄嬛传’里,这后宫女人的腥风血雨真是到哪里都是如此。 “咳咳,父皇,儿臣相信母妃不会做这种事,况且还拉儿臣下水,更是不可能之事,还请父皇三思。” 六皇子着急为母妃辩护,没有恢复好的身体格外虚弱,说上两句便咳嗽不止。 “送六皇子回寝殿,不许他再去落英宫”皇帝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六皇子眼睛睁了睁,最终什么话都没说,任由洪公公扶着走出了卧龙殿。 萧淑妃看着六皇子的背影,竟落下一滴泪来,今日之后,自己如何尚不得知,只不过这儿子,该是最后一面了。 第十七章宫变(2) 趴在殿下的萧起忽然福至心灵一般不停的磕头。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是淑妃娘娘诓骗下臣说此物并不致命,否则下臣如何敢在皇子的饮食中下毒,淑妃娘娘说,给六皇子殿下少用一点便能减轻嫌疑,也不损伤健康,陛下,这都是淑妃娘娘指使!” 萧淑妃不可置信的睁大眼,无论下人如何攀诬自己,自己也不怕,可她没想到自己疼爱的侄子也这么说。她张了张嘴不知说些什么,天下真有如此荒唐的事! “萧起,你小时候本宫待你不薄,如若不是本宫,你早被兄长大人打的皮开肉绽多次,事到如今,你怎可如此对本宫,你抬起头!看看本宫!你看着本宫说!是本宫指使你做的吗?” 萧起不抬头,缩的更紧了。 “淑妃娘娘,侄子如果不是相信淑妃娘娘怎会将自己置于这险地,淑妃娘娘就招认了吧,也免得连累萧家!” 萧起搬出了萧家,似乎是想提醒萧淑妃。 萧淑妃岂能坐以待毙,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蹊跷,自己哪怕是做了鬼,也不能做那不明不白的冤死鬼! 刚想说话的当口,殿外刑部尚书萧敬之求见了。 思思到此处似乎是脑袋转不过弯了,她用眼神询问四皇子,四皇子也只是用眼神安抚他。 萧敬之大步步入内殿,草草行过礼后,大巴掌劈头盖脸的打在了萧起的脸上。 “混账东西,你可知罪!” “爹,爹你救救我。。。爹,姑姑、姑姑她不肯承认,爹,陛下会杀了我的。。。” 萧起见萧敬之来了,底气似乎也足了,哭的更大声了。 萧淑妃走到殿下跪倒在地哭的梨花带雨。自己哥哥来了,她定是为自己求情而来,陛下宠爱自己,今日也定会平安无事。 “陛下,臣妾没有做,请陛下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没有做。” “淑妃娘娘是要舍弃自己的侄子来保全您这淑妃之位了?” 没想到萧敬之竟如此说。“起儿还小,自然唯你这个姑姑的命是从,然而东窗事发,淑妃娘娘竟想明哲保身,将侄儿当作弃子丢掉吗!” 萧敬之这番话,掷地有声,殿上众人似乎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萧淑妃如此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纵使有八张嘴,自己亲哥哥都这么说,还会有谁相信她? 萧淑妃蓦然怔忡,她抱着萧敬之的大腿,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摇头。 “兄长怎会如此说,兄长也不相信小妹了么?,这件事肯定有误会,求求兄长向陛下说说情,此事定有误会的。” 萧淑妃到此时便已知大势已去了。 她只是不解,自己从来都为萧家满门鞠躬尽瘁,努力保住萧家满门荣华,她一直以为自己与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未想过有一天萧家会弃她于不顾。更何况自己生下六皇子,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可她还是能被人轻易舍弃。 萧敬之腰板溜直,眼神都不曾偏看一下。 “陛下,犬子虽铸成大错,可看在微臣老来得子的面子上从轻发落,微臣从未有求于陛下,这次,求陛下心疼一位可怜的父亲吧!” 萧敬之跪地向皇帝磕头,又转头向熹和赔罪。 “公主殿下,看在公主与郡主贵体无恙的份上,饶恕犬子吧。” 说完向熹和连磕了三个头,思思吓了一跳忙在凳子上悄悄拧着屁股侧了侧身。 乖乖,这么大岁数的人给自己磕头,这如何受得起?这还不得折寿啊!! 熹和忙上前去扶萧敬之。 “萧大人快快请起,此时还需陛下定夺,萧大人莫要如此。” “本宫竟不知道在这卧龙殿却是要萧大人说了算么,萧大人是当陛下不存在么?” 纯贵妃风凉话一般的声音似乎毒蛇一般,向来无孔不入。 “贵妃娘娘莫怪,微臣自是知道此是须得陛下定夺,微臣不再多言便是。” 萧敬之还真就退到一边,一句话不说了。 皇上沉吟两声,看着殿下跪坐着的心如死灰的萧淑妃还有趴伏成一团的萧起皱了皱眉。 他伸出两指,指了指萧起。 “念在萧爱卿劳苦功劳,这萧起你便领回去吧,只是削了官职,来日再不许至仕,去吧,领回去吧。” 皇上似乎也累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萧起大喜过望,手脚并用的向前爬着叩首谢恩,看都没看萧淑妃一眼就跟着萧敬之回家去了。那般姿态用屁滚尿流来形容毫不为过。 殿上又是一阵沉默,只听得见萧淑妃低声啜泣的声音。 “淑妃,谋害皇嗣,褫夺封号,着降为才人,囚于落英殿,无召不得出。” 淑贵妃跌坐在冰冷的地面,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皇帝复又拿起茶杯,杯子里的水又冷掉了,他放下茶杯,用手捻动了两下手里的扳指,便打算先行离开。跨过大殿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一眼四皇子。 “这两个人,杖杀!” 仿佛千斤重的话从帝王的嘴中说出竟是如此的轻飘飘。 殿上立即响起告饶的声音。 目睹了一切的思思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抬起头看五公主也一样打了个冷颤。 “儿臣恭送陛下!” “臣妾恭送陛下!” 皇帝走了之后,立刻有几个太监架起倒在地上尚未反应过来的萧才人退出去了。 “四弟今日风光啊。” 三皇子旁观一场却没说一句话,说的头一句便是和四皇子说的这句。 “三哥说笑了,四弟哪有什么好风光的。” 三皇子没再说什么,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走了。 思思也尾随着熹和走出内殿。揉了揉自己做的僵硬的屁股,悄悄踢了踢腿。 “今日多谢四皇子殿下,如若不是四皇子,我孤儿寡母还不知是谁要害自己。”熹和是真心实意的感谢李云澈,这个‘四弟’虽并不惹人注意,平时也常常见不到,却是不知为何今日帮了自己,既然是帮忙,便要好好道谢。“来日有空,到我公主府来,我定以好茶好酒招待。” “熹和公主严重了,这是臣弟应该做的。” 说完不动声色的向思思手中塞了个什么玩意。 思思下意识的握紧。 出门的时候,思思和五公主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五公主什么都没说,出了殿门便召开了远处站着的侍女回宫去了。 这个五公主有趣了,自己虽然不知道她是哪宫的,母妃是谁,不过自己却颇为喜欢她。在殿上时,这个五公主似乎极为同情萧淑妃,可她也知自己身份,几次欲言又止,可终究也是什么也没说。 四皇子送熹和和思思去宫门口做马车,此时已雨过天晴,地面的水汽都蒸腾了起来,一扫来时的沉闷,可思思的心却依然开心不起来,虽然害自己的人得到了惩罚,可思思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他又想不明白,手里紧紧捏着那个纸团,下意识的搓圆揉扁。 竹青靠在马车旁打盹,远远望去,就好像另一个思思。 思思一直感叹,是不是仆随主人,自己和竹青真的是长得越来越像。 思思大大咧咧的走上马车,竹青看到四皇子,用眼神询问思思。 “竹青,见过四皇子殿下。”思思打着呵欠,撂下这句便钻到马车里了。 竹青也向四皇子行了礼,四皇子又和熹和寒暄了几句,马车终于又行驶在宽阔的通天路上。 这宫里,真是让人浑身不舒服。 思思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进宫了,不过那五公主倒是与自己投缘,如果她要是想逃离这个铁笼子,自己说不定还能帮她一把。 想着想着,不禁有些困乏,思思永远改不了在马车上睡觉的毛病。 有风轻微撩起马车的窗帘,雨后的街道也渐渐热闹起来。鼻子里钻进肉包子的味道,思思知道这是路过了三石街。 京都的城里似乎每时每刻都热闹非凡,无人知道刚才的宫里发生了什么样的巨变,小儿依旧哭闹、书院依旧上课、哪怕是自己的店里也依旧人满为患。只有思思她们知道,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在她恩宠最盛之时被画地为牢,余生似乎也没可能重见天日了。 后宫中昨日笑,今日哭,明日不知何时死。在这铁笼子里面,帝王要你生,你求死不能,帝王要你死,你活不到五更。 如此刀尖上日子,如果给自己过,自己又能否过得像纯贵妃一样体面,或者像萧淑妃一样,稍有不慎便会跌下万丈深渊。 曾经以为和蔼并不可怕的皇帝也能挥挥手轻易取人性命,自己或许真的是小瞧了这个世界。 第十八章纸条 回公主府的时候才将将是要摆午饭的时候,思思还有些困倦想直接回沉香斋补眠,熹和肯定不同意啊,思思正在长身体,少吃一顿怎么行,亲自拖着她来自己的小院子。 熹和的院子是和元将军大婚时的院子,名字是熹和取的,元将军亲笔所书‘淡幽居’。 院子里种了些郁郁葱葱的低矮灌木,思思不喜花香,熹和便没用种,思思表示过无所谓,种也挺好看的,自己不碍事,可是熹和依然没种。 院子里的灌木一直有专人修建,看上去十分整齐。思思看着这些灌木也能生出些怀念之感,前世的学校里,就种着这样的低矮灌木,自己领了通知书后,悄悄去看过。可她没有在那里上课的福气,看看熹和,又想起自己前世的父母来。 其实有很多记忆有些模糊了,有很多脸渐渐和公主府的面孔重叠,有的时候思思想,是不是前世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 刘妈妈身子最近不太爽利,熹和其实也没怎么用她伺候过自己,刘妈妈是元将军的奶妈,熹和也拿他当自己的奶妈。 午饭后,思思指挥‘淡幽居’的侍女将摇椅搬到院子里的树荫下,想要在这纳凉顺便向熹和讨杯茶吃。 阳光已经将地上的水迹照的干了,躺在摇椅上从树下向上看,从树叶里漏出来的阳光像细碎的宝石一样。 这样的日子真是极舒适的,只要这具身体不长大,似乎烦恼总也不会到来。 熹和也指挥人将摇椅搬到了思思身边,餍足一般叹了口气躺下了。 两人都没说话,静静的享受着一场宫斗后的岁月静好。 思思将睡未睡的时候听见熹和说:“思思,你说,你我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为何有人如此容不下我们。”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其实思思想的挺开,熹和多亏生的是女儿,否则不知今天会落到何等惨地呢。 “你说的有道理,若是我没有这块虎符,是不是就没这些糟心的事了” “想得美!只要你我活着一天就会有人想要我们性命,虎符还是好好留着吧,虎符留在手里一日,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 “可你我死里逃生。” “这也是我所奇怪的,萧淑妃要害我们总要有理由,难道真如王央所说仅仅出于恼羞成怒?或者如同太子所说是想要虎符?”思思仔仔细细的回想了殿上一切,诸多地方透着古怪,虽然说这地方人命如草芥,可公主与郡主岂能说想杀便想杀,何等猖狂。 “我曾经在山水间自由奔跑,不曾想余生却要困在这京都城了。”熹和没有回答思思的疑问,她闭起眼,像在回忆,声音也飘忽起来。 思思也闭起了眼,只回忆起了似乎四皇子给她塞了个字条,别在腰间。 她‘呼’的一下起身下了熹和一大跳。 “怎么了?” “没事没事,就是忽然觉得身上黏腻难受,想要沐浴更衣。”乖乖,马车上睡一觉竟把这事忘了。 匆忙告辞返回沉香斋,思思坐在梳妆台前展开了手中的字条。 子时三石街揽香楼 这个李云澈,居然又约自己去花楼。 说起来上次自己上次逛花楼被迫半途而废,就是因为李云澈。 把字条焚烧了以后,思思便招来梅枝想要沐浴,夏日里还要穿着长衣长裙,若不是思思‘寒冰护体’,只怕思思会提出整日泡在浴桶里的请求。 沉香斋的浴房里几个小太监忙着将手里提着的水倒进思思着人打造的浴缸里,此浴缸和府中旁人的都不一样,额。。。就是现代的那种形状。 因着思思不太喜欢香味,所以并未以花瓣入浴。思思洗澡的时候也不喜欢别人在房里伺候,只是让梅枝站在门外,以备自己的不时之需。 站在铜镜前小心翼翼的摘下头饰脱下外袍便露出凤牡丹精心制作的文胸,看着自己可怜干瘪的身材,思思只能叹一口气。 舒舒服服的泡澡算是奢求,思思向来不在享受方面吝啬,该享受的时候,一刻不落。 泡到头昏脑涨的时候,思思被梅枝捞了出来,泡上澡就不顾时辰,梅兰竹菊这些年也都懂,到了时间就进去捞人。 夕阳染红了整个京都城的天空,远远望去像新娘子的霞披。 “很久没看见这么美的夕阳了”思思不禁感慨。 她小心翼翼的擦自己的长发,自从出生就没有剪过的长发,有些卷曲却很柔顺,思思理解现在的自己应该是个黄毛丫头不应奢求太多。可声音又脆生生的,脸蛋又娇嫩嫩,黄毛丫头也有黄毛丫头的好处。 ‘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她望着远处的红霞。 “郡主,兰香又出府去了” 竹青见思思出浴急忙来报。 “出去多久了?” “有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兰香每日出府大约多少时辰?” “少说两三个时辰。” 虽说十方街的店铺是交给兰香打理了,可她只需每日去取账本便可,也用不上这么长时间,莫不是在外面有了情哥哥? 忽然一丝八卦的味道袭来。 “竹青,你且盯着兰香回来,咱们抓她个正着!” 晚饭前思思与竹青在公主府的后门堵了偷偷归来的兰香。 兰香今日穿了一件娇嫩的粉色款裙,又穿了粉色璎珞鞋,颈间坠着的项链是前几日思思赏的,晚霞一照,流光溢彩。 她脸上挂着未消散的红晕,容貌迤逦,顾盼生姿。 见到负手而立的思思与竹青,她吓了一跳,急忙将手里的东西塞进袖里。 思思三步并两步跨到兰香跟前,细细的闻了闻:“嗯,香。我虽不喜香粉,可这香料是好的,闻着让人心生向往。” 又围着兰香转了两转:“嗯,美,我若是个公子,定要拜倒在兰香的石榴裙下了!” 兰香又羞又忿,眼睛紧紧看着一言不发的竹青,给她递眼神,想让她救自己。 竹青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兰香。 “郡主您就别取笑我了,哪有什么公子”求救无果,兰香只能自救。 “没有公子?,那你把你袖中藏着的玉佩拿出来,我都看见了,翠绿的。” “郡主!”兰香似是急了,跺了跺脚不知如何办。 “告诉我是哪家的公子,我去同他说,让他上府提亲!”思思笑眯眯的又像个老佛爷了。 兰香不说话,羞愤的跑开了。 思思看着兰香的背影大喊:“恋爱自由,嫁娶自由!” 兰香顿了顿,就又跑开了。 思思回头嘱咐竹青,让她打探是哪家的公子,自己也给她相看相看,别让些个陈世美之类给诓骗了。 夜色如墨泼下来,今天下过雨,没几颗星星,月亮也似被雾蒙住一般。 当院子里的建筑只剩下轮廓之时,沉香斋也开始掌灯了。 廊下的油灯被风吹得忽暗忽明,映着屋内的灯火通明。 思思照着镜子解下白日里穿的外衣,她偏爱白色,窄袖的上衣穿上去不似少女柔美,多了些侠义之感,下身的裙子也无大摆,利利索索的垂到脚踝。 思思身量每年的在长高,虽没有尺子,思思觉得自己大概一米六要多了,这就让十三岁的身体有了足够的优势,看上去像个成年人。 女子十五岁及笄,自己还有两年的快活日子。 将如墨的长发束起,铜镜里就映出个俊俏公子的样子了。 思思长相颇硬气,眉眼间距很窄,低头向上看时有凌厉之感,熹和长相就十分柔美,低眉顺眼的,跟思思一点不一样。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思思挑了挑眉。 巳时的梆子刚敲过一声,便有一道黑影掠过高墙,消失在了黑夜里。 第十九章解惑 揽香楼里一片歌舞升平。 昨日萧起等人被押下丝毫不影响今日的生意,被叫做‘花姨’的女人忙上忙下照顾着贵客,偶尔有猥琐贱笑的男人摸上一把腰,拍两下屁股,她都娇笑着不置可否。 揽香楼的一楼搭了一个大大的台子,每隔一月花魁便要登台表演,这里的花魁抚琴京都一绝,若是花魁表演的日子,京都城里的公子哥便都要来揽香楼一掷千金了。 二楼便相对清静一些,大大小小的厢有十几个,从二楼的包厢处便也能看见一楼的花台。 李元澈便在这揽香楼的二楼等思思。 李元澈又在独酌,面前的桌上有上好的竹叶青,三两样下酒小菜,他正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出神。 今日他也没有带人,只跟了一个暗卫,出门在外他也没有打扮的很花哨,一件墨蓝色暗纹劲装,袖口用金线滚了边,头发半束半披,几绺头发散落在肩上,看上去十分慵懒。 思思进门的时候看见李元澈正一个人皱眉。 看到思思的同时眉眼间阴郁一扫而光,又如同往日神色。 “思思见过四殿下,四殿下安好 思思笑眯眯的作揖,自己束着发,李元澈却披着,如此看来,倒是自己像男子多一些。 “小长安,你来啦。” “殿下约我子时来花楼一叙,如此行事真是别具一格啊。” “哈哈哈,这个时间还在营业的除了花楼就是赌场,你若不喜这里,我们去赌场散散心?” 李元澈似乎看见思思就心情极好。 思思连忙摆手,拒绝黄拒绝赌拒绝黄赌毒,赌场进不得。 自己这仨瓜俩枣还不一夜输光,思思还不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纨绔子弟,毕竟她还是挺在意钱从何处来,花到哪里去的。 说起来今日是来找李元澈解惑的,就先直奔主题吧。 “四殿下今日约我可是告知卧龙殿上的事?” “自然,虽说已过去半月有余,不过好歹我给你办成了此事,小长安,你怎么谢我?” “嘿嘿,好说,这不,我给你带了礼物。” 思思忙递上手里的包裹。 “这是何物?” “这是女子的贴身之物,送给殿下宫里的姬妾。” 李元澈将手中包袱展开,之间两件精致的文胸映入眼帘。 轻缦薄纱,十分迤逦。 李元澈眯了眯眼。 “你怎知我宫里就有姬妾?” “殿下看上去十七八岁,还未纳妾?” “并无姬妾。” 思思心里十分同情,怪不得总往花楼跑,难怪了。 思思拍了拍李元澈的肩膀,点了点头。 李元澈顿觉好笑,这个丫头,居然还表现出了同情。 “你这谢礼我且留着,只不过我并不满意,我就算你欠我一件事,来日我想好在找你讨,如何?” “如此也可,提前说好,不许要钱,啥都好说。” 想不到小小年纪竟视财如命令李元澈哭笑不得。 “四殿下,我有一事不知,既然您早已抓到小顺子,为了拖了这些时日?” “那日在畅来阁与你偶遇,得知假山之事,我回去派人偷偷查了,那日确实有这回事,我在殿上也并非全说的假话,宫内只我一人养猫,如此倒好分辨些,猫爪的痕迹不好伪造,只是小顺子并没有马上招认。” “那他后来为何又招认了?” “我派人去寻他的家人,可惜一直没有找到,他没有家人顾虑,自然闭嘴不言,可后来我找到了他的家人。” “城郊的破茅草房子,却是肖起身边的王央购置,我去威胁小顺子若是他不说实话,我就将他家人杀了,如果他说实话,我便保他家人安康。” “然后他就说了?” “不然呢,那可是他家人的性命!” 思思撇了撇嘴,她一直不理解为何有的人可以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全家的性命,却不能一开始的时候就考虑全家性命而不做危险之事。 到头来还是贪心,人心不足蛇吞象,一切后果也应承担了。 “可王央不是没抓到?” “是,我一直派人打探王央的踪迹,可萧府压根没有这人,我之前一直怀疑是小顺子欺骗我,可是他信誓旦旦的说就是王央,我没法子,只得先抓了萧起。” “所以你觉得是萧淑妃想害公主府?” “一开始我是这么想,可后来卧龙殿一事我又觉得她不知情。” “那你为何不出言阻拦?” 李元澈不可置信的看着思思。 “我为何阻拦?” “因为不是她要害公主府啊,为何要她来顶罪?” “要她来顶罪的不是我,是萧敬和父皇。” 思思颓然坐在椅子上。 只是因为是女人吧,无足轻重,说顶罪便顶罪了。 思思自嘲的笑了笑,或者我有一天也被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反正在这皇宫也不需要真相可言。 李元澈也默不作声了。 “可是不对啊,若不是萧淑妃还是谁呢,公主府与萧家无冤无仇,总不是萧起对婉婉因爱生恨吧!” “萧起不过是个纨绔,还不敢觊觎公主,只是下毒一事需要宫里接应,否则很难行事,可萧家除了宫里有一个萧淑妃,难道还有别人给他通风报信?” “说不通啊,有萧淑妃这么方便的人不用,去动用别人,说不通。” 李元澈看着思思烦恼的样子不禁莞尔,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李元澈将酒杯向前推了推。 “今夜与我饮一会酒,别想那么多弯弯绕了,你这脑袋,直的像那通天街,这些事,就让我来想吧。” 思思苦恼的将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佳人当饮三杯酒,谈笑莫问尘世烦。” 李元澈心情很好的哈哈大笑,看思思辣的吐着舌头。 “四殿下,我觉得你特别厉害,这么晚了还想出宫便出宫。” “你觉得是为什么?” “定是陛下十分宠爱四殿下,给了您出宫的令牌!” 李元澈闻言斜了思思一眼 “皇宫大内便是有令牌也不可随意出入。” “那殿下是如何出宫?” “自然是翻墙,所以莫要说在宫外见过我,” 思思连忙捂住嘴,“不说不说,肯定不说。” 三两杯酒下肚,思思觉得晕乎乎的,眼前的李元澈似乎成了两个,不对,三个。 呵呵呵—— 思思傻笑着仰头又喝尽了杯里的酒。 一楼响起了口哨声,是舞姬开始起舞了,透过朦胧的眼帘能看见四个身着轻幔的女子手提着长长的裙摆,行步间小腿若隐若现,竟是没有穿鞋。 众人在起哄,台上的女子莞尔一笑,翩翩起舞。 舞蹈是胡族那边的舞蹈,大胆奔放,踏着欢快的鼓点,女人柔弱的身体拧成妩媚的波浪,眼角发梢都是勾人的风情。 思思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向下望。 “真好看。”思思捧着脸痴痴的望着台下的舞姬。 李元澈望着思思娇嫩的脸上有不自然的红晕,醉眼微闭,愣愣怔怔的甚是可爱。 李元澈忽觉欢喜。 十八年宫中的每一日都不及今日欢喜。 “今日晚了,我送你回府。” 走出揽香楼的时候,客人已经四散的查不多,思思歪歪斜斜的在前面走,李元澈信步跟在她身后。 “四殿下,我竟不知,酒是这等好东西,我现在觉得自己能飘起来。” 思思在前面欢快的蹦跳,喝醉的样子甚是娇憨可爱。 李元澈也微微笑起来:“你慢点别摔着,否则我可没法像你娘交代。” 。。。。。。。。。 走到公主府的后门处,思思打了个酒嗝。 “嗝,四殿下,小女子就此别过。” “这么晚了,可有下人给你留门?” “怎么可能,我也是翻墙进的!”思思忽然靠近李元澈的耳边,细微的呼吸间还能闻到竹叶青的清香。 “四殿下,有缘再一起喝酒!” 思思恭恭敬敬的抱拳给李元澈行了礼,夜色下,那双眼睛极亮。 转身翻上墙壁,李元澈听到墙的那边低呼一声。 “发生什么事?” “没事,险些崴了脚,四殿下早些安置,我要睡了。” 声音越飘越远了。 李元澈低低笑了声,信步向皇宫方向走去了。 第二十章兰香 思思早晨起来的时候似被马车轧过一般浑身酸痛,晃了晃僵硬的肩膀,思思嗅了嗅身上有没有酒味。 昨夜回到房内倒头便睡,思思却是不知,这竹叶青后劲十足,让人头疼欲裂。 早晨起来听说熹和进宫退婚去了。 梅枝伺候思思净了面,就坐在梳妆台前老老实实的梳头发了。 思思不喜欢太过华丽的首饰,发簪多为简单大方的款式,没有那么多叮叮当当的挂饰。 简单的挽了个髻,梅枝挑了一只掐丝梅花的发钗插在思思的发髻上。 不带耳饰颈饰,只用发簪固定头发,从小的时候思思就是如此。 倒不是有多勤俭节约,只是不喜头上累赘。 今天不用惦记着出门,吃了早饭便把凤牡丹走时留下的绣品拿出来想继续绣。 天气不错,清风徐徐吹来,在这炎热的夏日却不显暑气,院里几缸睡莲这几日开了花,思思虽然不喜欢花花草草,倒对这几缸睡莲感兴趣,托五斗去集市上买了几条红的黄的小鱼,随意养在缸里,倒是悠然自得。 思思指挥着兰香将绷好的绣架抬到公主府花园的亭子里。 亭子依水而建,是给思思纳凉用的,夏日里思思多在此处与梅兰竹菊打几把马吊或与五斗钓一会鱼。 亭子里菊酿早已摆好了瓜果点心,思思信步走来,心情愉悦。 昨夜的宿醉并没有持续多久,思思又能投入到‘怎么学也学不会怎么看也看不懂’的刺绣大业里了。 凤牡丹走之前说回来便要验收成果。 思思看着自己绣的不甚美观的鸳鸯竟连鸭子都不像,像什么?像四不像! 早就说不想学这个什么刺绣了,自己又不是这块料,凤牡丹说女子出嫁的嫁妆都是要自己绣的,喜服和枕头,褥单和被面,绣功如何一打眼便要看穿,若绣的不好,来日婆母定不会将家交给一个连鸳鸯都绣不好的媳妇。 思思一直就怀疑,凤牡丹是不是被谁洗了脑,怎么张嘴闭嘴就是妇道。 说起来她这次回去的日子是有些久了。 “郡主,林尚书家的公子求见。” 一个前厅的侍女向思思禀告。 “是哪个林公子?” “回郡主,是四公子。” “林子清,他来干什么?” 思思心里犯了嘀咕,一旁站着的兰香脸却蓦地红起来。 不多时侍女便领着一位年轻的公子来到庭前。 这位公子身量不十分高又瘦弱,宽大的衣袍穿在身上似偷盗来的一般。 正是林子清。 思思站在亭内叉腰指着林子清: “你来干什么?” “回郡主,子清当然是看郡主许久不去书院,怕郡主荒废了学业,特意前来慰问。” 林子清圆圆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 “你少给我扯淡,我不上书院又不是一天两天。” 思思向来不惯着这个林子清,小的时候他不懂事,时常嘲笑思思的功课,又以自己年长为由,让思思给他磨墨。 孩童时思思不知自己可以拿郡主的身份压他,实在生气了,就打他一顿,这么多年,林子清本就瘦弱的身板被思思揍的压根没发育起来。 兰香羞红了脸,看林子清的眼神含羞带臊。 最坏的想法忽然在思思心里浮现。 兰香外面的情哥哥,不会就是林子清吧! 不可能不可能,你看他那猥琐的样子,怎么可能。 “听说公主殿下今晨进宫面圣了,是说与家兄婚事?” “是,怎么着?你有什么想说!” “子清恳请郡主劝劝公主殿下吧,家兄自从上次被公主殿下所拒之后,日日茶饭不思,竟是害了相思病!如果公主殿下去求陛下收回赐婚的旨意,我那可怜的三哥便要可怜死了。” 林子清作势擦了几下不存在的眼泪。 思思不知他这一出是什么章程,此等迷惑操作又不知为何。 “且不说陛下还未下旨,便是已经下旨,此事也不是你来求我便能更改,我说的清楚,除非你三哥遣尽府中姬妾,否则想也别想!” “如此便是了,我三哥已将府中姬妾送出了府,一心只想迎娶公主殿下。” “林子清,你三哥没事吧,婉婉没说要嫁,你那三哥还真把府里小妾给送走了?” “正是!” “不是,这事怎么说也轮不到你跟我来商量啊,我最后还是要看婉婉的决定,又不是你娶亲,你来公主府凑什么热闹?” 思思斜着眼看着做小伏低的林子清。 “子清今日来自然还有别的事请求。” 思思一脸狐疑的将他望着。 他又一脸真诚的将思思望着。 “子清希望来日公主殿下嫁入我林府,可以将兰香带上,我。。。。” 林子清忽然羞红了脸,看上去恶心极了。 兰香忽然娇声跺了下脚,捂脸跑开了。 林子清在原地将自己扭成了麻花。 “不行!” 思思忽然大声说。 “为何不行?” 林子清也疑惑,不过是个侍女,说要来也不过分,怎的就不行? “兰香是我房里的得力助手,怎得随随便便便宜了你?你若喜欢兰香,便要带着聘礼,上公主府来提亲,如此我才将兰香许配给你!” “郡主殿下,这要求恐怕有些过分吧,兰香不过是个婢女,我怎可以明媒正娶之礼迎她?她若为郡主殿下所用,大不了我再赔给殿下一个侍女,殿下也不要太强人所难了。” “我强人所难?好好的大姑娘你凭什么一声不响拐了去,竟要名不正言不顺的?我不同意,此事我再与兰香商量,她若不愿意,你休想让她过门。” 林子清一脑门子官司,这个元思思没病吧,不过一个婢女,要她是看得起她,搞得像自己非她不可一样。 走出公主府的时候,他还在嘀咕,回头看了看公主府的牌匾。 心想,这牌匾马上就要摘了。 思思越想越觉得生气,这个林子清果然跟林家老老少少一样惹人讨厌。 “把这庭前都洒水打扫一遍,真是晦气!” 再也无心绣花,思思气冲冲的回了沉香斋。 兰香正靠在院里的水缸旁出神,她一边揪着缸里睡莲的花瓣,一边低声浅笑,脸涨的红扑扑的,娇俏动人。 “莫要揪了,好好地花揪的细碎!” 思思有些没好气,兰香缓过神连忙放开手中无辜的睡莲。 “我问你,你之前出府,可是去见他?” 兰香扭捏了两下,还是低低应了声。 “你喜欢林子清?” 还是点头。 思思恨铁不成钢“那个林子清有什么好,又瘦又矮还很猥琐,你看上他什么了?” “郡主莫要如此说,林公子,他很好。” 思思看着兰香娇羞的样子,真想把她的脑子开了瓢,看看里面装着怎样畸形的审美。 “林公子夸我长得美,赞我的诗写的好。” 兰香说起林子清的好处,如数家珍。 “林公子说从未见过我这样清新脱俗的女子,他愿意许我后半生安稳。” “这就是渣男啊,我之前都白给你讲了!” 思思简直肺都要气炸了,还我从未遇见你这样清新脱俗的女子?呸,骗子! “你知他刚才如何对我讲?他说你不过一个婢女,他不可能下聘过礼来娶你!” “兰香知道,兰香不过是一个小小婢女,能得林公子垂怜已是奢望,怎还敢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兰香突然后退一步,郑重的跪在了思思的面前。 “求郡主看在兰香这么多年伺候的份上,成全奴婢吧!” 思思看着兰香这样,一时竟不知如何说,对自己而言,林子清要人的行为无疑是在给思思没脸,自己大可臭骂他一顿将他赶出府去,可兰香如此,自己怎么能罔顾她的心思。 情情爱爱,最蒙人心。 连兰香这么聪明的女孩子也不能免了被爱情摆弄。 兰香跪在地下打着自己的算盘,如果自己能入得了林府,虽不说飞上枝头,可好歹脱了奴籍,再不济成了通房,运气好就是姨娘,来日生下一儿半女,后半生就有指望了。 她将头低的更低,“求郡主成全!” “唉,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等婉婉回府再做定夺吧。” 第二十一章菊酿 一直在门口一言不发的菊酿此时上前,轻扶着思思进了屋子。 屋外的兰香眼眶红了红还是没再说什么便下去了。 菊酿扶着思思坐在梳妆台前,将头发解了,用小木梳一点一点的帮思思篦头发。 思思昨晚宿醉,又生了这一通气,头疼的要裂了,菊酿轻轻揉着思思的太阳穴,一言不发。 思思闭着眼睛也不想说话,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问。 “我对你们几个不好么?” “郡主对我们几个是极好的。” “可你看兰香,唉。” “郡主也别伤神,人各有志,她若要如此便如此吧。” 菊酿向来不管这些琐事,她除了照顾思思的起居,别的事她从不考虑。 思思让菊酿揉的极舒服,瞌睡爬到了脸上。 躺回床上想睡一个回笼觉,菊酿轻轻将床帷放下遮挡阳光,打点妥当以后便退出了屋子。 那缸被兰香揪的只剩下花梗的睡莲是不成了,菊酿将缸内清了干净,又移了一颗新的睡莲。 刘妈身子越发不行了,怕是挺不过今年了。开春时感染了风寒,拖了这些时日都未见好,熹和将自己珍藏的人参也拿出来给刘妈妈熬了汤药,却也不见如何起效。 五斗这几日也未来沉香斋,想来是日日守在刘妈妈床前。 菊酿想着趁思思熟睡,她好得空熬点粥给五斗送去。 砂锅上煨着的粥正在噗噗的冒着泡,菊酿利索的将瘦肉切成小丁丢进砂锅里。 看着瘦肉在砂锅里翻滚变色,菊酿出了神。 今日看兰香如此为自己的婚姻大事争取,自己是不是也要为了以后考虑?五斗心意自己是知晓的,若是他求了郡主赐婚,自己就托付给他如何? 菊酿没什么大志向,也无心情爱,她只想踏踏实实的度过这一生,小的时候她娘跟她说,女人,就怕嫁错了男人。 菊酿那时尚且五岁,对母亲的话一知半解,父亲还如往常一样,入了夜便出去,子时才归,一身酒气。白日里,母亲要去大夫人房里伺候,自己就趴在花园玩,从假山的缝隙里看身为管家的父亲拉了大姑娘房里丫鬟的手。 那个时候,菊酿大概能懂母亲的意思了。后来母亲得了大夫人的器重,赏赐变得多了,父亲就一声不吭的将那些赏赐变卖拿去赌,母亲的哭喊并没有换回父亲的收敛,反而换回了迎着脑袋砸下来的拳头。 菊酿睡在里屋的床上,四下一片漆黑,能听见的只有拳头砸在骨头上的声音和母亲的哭喊声。 黑夜里,菊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懂了母亲说的话。 后来府里被抄了家,母亲废了大力气才将自己送出了府,辗转流落在人贩子的手里。听说,府里男人女眷都发配了流州,家仆都灭了口。 肉粥噗噗两下没过砂锅浇在火上。 呀—— 菊酿才回过神,赶忙将砂锅端离了炉子。 利索的盛出了一罐,又在厨房挑拣了几样小菜,菊酿挎着小篮子走出了厨房。 这厨房是专给下人做饭的厨房,平时她们几个想自己熬个粥炒个菜就到这里来自己动手。 梅兰竹菊是郡主院里得力的丫头,在公主府有些脸面,除了‘淡幽居’的夕月,菊酿也算公主府的红人,走到哪都有人叫一声菊酿姐姐。 刚一出门冷不防的碰上了迎面走来的祥子。 祥子是前厅的扫洒太监,平日里帮着抬个花盆或者搬个箱子什么的。公主府没有小厮,除了护院外,就是太监,太监都是宫里送过来的,年纪小好调教,因着熹和不常管教下人,所以公主府的下人,性子也不似在宫里的那般圆滑,又还挺保留个性的。 像祥子这样的不单单一个。 祥子净身早,喉结都没有,说话轻声细语的。因为某种思思的恶趣味,他现在跟五斗住在一间,五斗高大英俊,祥子又没见过什么像样的男人,就悄悄对五斗芳心暗许了。连着几日的献殷勤,五斗吓得浑身汗毛倒竖,心思这哥们什么路数? 后来知道五斗倾心菊酿姐姐,祥子失恋了。 这两日五斗衣不解带的照顾刘妈妈,祥子想着给五斗送点吃食,就在厨房碰见了刚要跨门槛的菊酿。 “菊酿姐姐好” 祥子先向菊酿问了好。 菊酿只微微点了点头,就又向前走了。 祥子回头看了看菊酿的背影,消瘦的肩膀直角一样,虽不似兰香般长相娇艳,可性子温润,气质恬静,又是自己如何比得了的。 唉——,祥子叹了口气,为了自己过早夭折的‘兄弟’,也为了无疾而终的爱情。 早晨熹和走之前去看了刘妈妈,前几日还不太能说话,今日早晨还让五斗扶起靠着床头向熹和行了个礼。 “老奴怕是不中用了,公主殿下以后自己小心吧。” “刘妈妈快别这么说,安心养好身子,不要操心别的。” 早晨醒过来后就导致中午一直在睡,五斗不敢离开,怕她突然醒过来要喝水。 刘妈妈的身子好像忽然一下就不行了,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在与她顽笑,今日她便躺在这说不出话了。 五斗有些心焦,他站起身绞了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刘妈妈的手。 菊酿进来的时候,五斗正在给刘妈妈擦脸。 “五斗,刘妈妈今日怎么样。” “早晨醒了陪公主殿下说了两句话,又睡下了。”五斗这几日衣不解带,面上胡须都已经长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又颓又丧。 “我给你熬了粥,你吃一点,这就交给我吧。”菊酿从五斗手里接过了手帕轻轻的给刘妈擦脸。 刘妈眼睛微睁一下,见是菊酿,就又陷入了无边的睡眠,她隐约觉得自己熬不过这个夏天了。 “若是刘妈挺不过去,你当如何。” “刘妈拿我当亲儿子,我自然要给她披麻戴孝。” “如此,等刘妈身子好一些,你便去郡主跟前求了恩典吧。” 菊酿闷声说。 五斗好像没反应过来,呼噜呼噜的喝了一碗粥,突然福至心灵。 “你是说,你愿意跟我。。。!” 五斗不知该说什么好,混沌的眼睛都又泛起光亮,他将碗放下,向前几步握住菊酿的手。 菊酿轻轻挣了挣:“松手,我还要给刘妈擦脸呢,你这傻儿子,如此便忘了你老娘了,我还要尽孝道呢!” 五斗就傻笑着松开手。 菊酿低着头仔仔细细的擦着,屋里再没人说话。 菊酿想得开了,她想留在公主府,她想跟着郡主。绿饶那年嫁去庄子之前就跟菊酿说过,郡主是顶顶好的主子,来日定不会亏待了她。 可今日看着兰香如此,菊酿又想,自己才不要走上兰香的路,她不要荣华只要安稳,她从九岁就来到公主府,她不想走,不想像兰香一样嫁给贵人做妾,也不想像绿饶一样嫁到庄子上。想来想去只有五斗合适,他又喜欢自己,最是适合。 她不需要什么爱情,想起父亲,她觉得自己比娘有福气。 “你吃吧,我要走了,一会郡主醒了不知要有什么吩咐。” 菊酿又挎着空篮子回来了。 回院子的时候思思没醒,她又回到房间里,思思不太用人伺候,大多数的时候,梅兰竹菊都在房间里各自做些事情。 回来的时候看见兰香一个人在房里,不见了梅枝和竹青。 “她们二人呢?” “梅枝说怕一会郡主醒了想要沐浴,竹青跟着一道去烧水了。” 兰香红着眼睛抽抽搭搭。 “你,没事吧?”菊酿不太会安慰人,她大多时候都很木讷,有话也不说。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兰香梗着脖子,头偏向一侧,眼泪轻轻滑落。 “你也别怪郡主多事,她是为你好。” “为了我好?郡主明明知道我倾心林公子,她一直横加阻拦,公主更是都不让我陪同去书院,如何说是为了我好!” 不说还好,一说兰香也觉得一肚子的气。 第二十二章御花园 “郡主自有她的考量,你莫要与郡主置气。” “我如何敢与郡主置气,只是希望郡主看我可怜,成全了我的心愿。” “你说不与郡主置气,可你看你满嘴埋怨,还说不是置气!”梅枝忽然回来了,站在门口冲着兰香:“你当到林府去是好事情么?林家男人哪个不是花言巧语,郡主为着你好,你倒好,狼心狗肺!” 梅枝一直不喜欢心气儿高的兰香,她从小就觉得兰香不安分,掐半个眼珠看不上她。 兰香睁大眼睛与梅枝狡辩:“梅枝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何时埋怨了郡主,郡主待我们几个好,兰香如何不知,郡主教我识字,让我看书,我是何等感激郡主。” “你才伺候了郡主几年便急吼吼的要出嫁,我竟不知感谢郡主是如此报恩的?” “行了。”菊酿出言阻拦:“一会郡主便醒了,是要看着你们在这里逞口舌之快么?这事如何还得看郡主怎么说,你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能争论出个什么?” 梅枝呼的一下扭头走了,菊酿也不说旁的,看了看兰香也推门出去了。 熹和早晨去看了刘妈妈便拉着夕月去宫里了,五斗守在刘妈妈床旁,所以今日赶车的是王二。 “公主殿下,您觉着这马车晃不晃,用不用小人再赶的慢一些。” “不用,这个速度就行,我急着进宫。” “好嘞!” 夕月跟熹和坐在马车里,马车颠簸,熹和额边的流苏钗晃来晃去打的脸疼。 “公主,奴婢将您这发钗取下吧,一会下马车再带上。” “这样也好,打的脸疼。” “公主向来是如此,受委屈了也不吭声,倒显得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粗心了。” 夕月也算跟了熹和挺久了,知道熹和的脾气,偶尔也跟熹和打趣两声。 熹和院里一直没有个掌事的丫环,自己论能力还是能当得起掌事丫环的责任的,若是刘妈妈真的熬不住了,自己说接起来,也便能接起来。 “我房里的丫头当属你最贴心了,你若还叫粗心,怕是沉香斋里那几个小丫头都该遣散了。” 熹和以袖掩鼻轻笑,提起思思便难掩愉悦。 “公主殿下善待下人连郡主院里都是一样呢,奴婢听说郡主院里的兰香,像个小主子一样,穿红戴绿呢!” “思思最是惯着她房里的那些个,时不常的赏赐写穿的带的,倒是她自己,郡主不像个郡主,倒像个不知哪里来的泼猴一般。” “公主殿下说笑了,郡主自小便漂亮着呢,穿的又白净,脾气又好,夕月能在公主府伺候真是夕月的福气呢。” “唉,也不知这公主府的牌匾什么时候便就要摘了。” 熹和忽然叹了口气。 “公主别这样说,咱们公主府的牌匾是陛下御赐的,怎么能说摘就给摘了呢。” “公主,到了。” 门帘外传来王二的声音,自己又来到这皇城根下了。 今日不是传召,宫门口也没有轿辇来接,自袖中拿出腰牌给宫门口的侍卫看了看,这才被放行进了宫门。 历国的皇宫叫做‘太行宫’,熹和进的这个门便是南门‘万朝门’。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开启,有风从门缝吹过来,吹乱了鬓角的头发,才忽然想起忘记了将发钗别回去。 “夕月,我的钗。” “诶呀,都怪奴婢,竟给忘了。” 夕月急急忙忙从袖中掏出一个的发钗,仔仔细细的将熹和鬓角的碎发别住。 这个时辰陛下应当是刚下了朝在卧龙殿批折子,自然不便打扰。 今日也不是来寻陛下,说来赐婚之事是纯贵妃牵线搭桥,解铃还需系铃人,退婚之事也该找纯贵妃商讨才是。 从万朝门一直向前走,左拐便是御花园,从御花园在往左走,便是纯贵妃的‘颐香宫’。 说的轻轻松松,走起来困难重重。 夏日的上午虽不似正午的阳光毒辣,可走在日头底下还是出了些汗。 走一会停一会,到御花园的时候,眼看着前面有一个凉亭,熹和快步上前,想乘一会凉,歇一歇脚。 走了这么远,一个宫人都没看到,熹和抽出腰间別着的手帕擦了擦汗。 凉亭里有人负手而立,走得近了就看出是四皇子。 李元澈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转过身便看见了热的面色潮红的熹和公主。 “元澈见过熹和公主。” “见过四殿下。” 不想在这遇见了,两个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不一会便有宫人奉上了一盏茶。 熹和有些踟蹰。 “公主莫疑,这茶是干净的。” 李元澈自然之道熹和心中疑虑。 “说来惭愧,自那日鹿角台一事之后,我便对这宫中不信了,四殿下莫怪。” “元澈理解公主心中所想,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泡茶的水是冬日里梅花上的雪,我让绿荷存了两大翁,夏日里煮茶最是合适,公主不妨试试。” 熹和右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用盖撇了撇茶叶闻了闻。 “嗯,闻着是今年的新茶,清新之余又能闻到梅花淡淡的芳香,果然是极好的茶。” 浅浅喝上一口,新茶不似陈茶醇香,却别有一丝清新之感。 “公主今日入宫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熹和将茶杯放在桌上,随手拈了一颗话梅扔进嘴里,顿时酸的牙齿打架。 “四殿下依旧钟爱这盐渍话梅,我是无福消受,倒是思思,肉食吃得多,需要这梅子消滞,不知我能否向殿下讨一些带走。” “当然可以,郡主爱吃,便是这梅子的福气了”李元澈向一边的太监使了眼色,那太监便恭敬的退下去包梅子了。 “公主是想去拜见贵妃娘娘?” “正是呢。” “巧了,贵妃娘娘此时不得空呢。” “此话怎讲?” “萧才人囚禁在落英宫,贵妃娘娘每日这个时辰该是在落英宫。” “她去落英宫干什么?” “自然是去落井下石了。” 李元澈手拿一把折扇在胸前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熹和也站起身走到李元澈的身边。 “这牡丹花是内务府培育的新品种,这花开着真好看,将那之前的品种都给比过了,这御花园到处都看不到了,可这牡丹开时如何明艳动人也终究有谢的一天,到那天咱们也都别上去糟践,说不定什么时候,宫里又摆出来之前的牡丹了呢。” 熹和随手揪下一朵,摘了花瓣填在腰间的香囊里。 小太监去而复返,手里拿着用油纸包好的蜜饯交给可夕月。 “四殿下自便,我先走了。” “公主慢走。” 李元澈微微弯了弯腰。 熹和服了服身转身便带着夕月走了。 喵—— 花丛里钻出一只白色的小猫,小猫通体纯白,眼睛却是异瞳。 “豆子快来!” 李元澈将小猫抱在腿上温柔的抚摸两下。 “去哪打滚了弄的这一身脏。” 轻柔的将豆子毛发里沾着的合欢花摘下。 宫里只一处种着合欢树。 花无百日红,曾经落英宫的合欢陛下最是喜欢,可什么时候开始宫里尽是些牡丹了? “小长安,你娘这是在让我帮萧才人呢。她懂制衡的道理,陛下何尝不懂,若是陛下自己放了她出来,倒不如我来卖一个好,是不是呀小长安?” 李元澈晃着豆子的小爪子,似对它说,又似自言自语。 豆子挣脱了李元澈的手,灵巧的跳上圆桌打了个呵欠,团成一团闭起了眼。 第二十三章颐香宫 熹和也经过了‘落英宫’,院里的合欢树长过了高墙,院外的地上有大片的合欢花落了满地。 无人打扫,或许这里都无人过来。 熹和抬起头,两只乌鸦叫了两声飞走了,除此之外就是寂静。 明明离御花园如此近,却是格外的寂静。 太阳有些毒辣了,熹和不想耽搁,快步向前走去。 ‘颐香宫’的大门开着,几个宫女忙进忙出的挪着宫里的牡丹,其中不乏几盆极其名贵的。 这里的宫人全部一声不吱手上却一刻不歇。 几个路过的宫女匆匆向熹和行了礼。 “熹和公主来了,公主里面请,这些个丫头手脚不利索,仔细伤着公主。” 来人是纯贵妃宫里头的掌事嬷嬷,穿金带银甚是华贵。 ‘颐香宫’里上上下下都透着金贵,就如同那位主位纯贵妃一样。 “张麽麽,请通报贵妃娘娘一声说是熹和求见。” “呦,真是不巧了,贵妃娘娘出去了,眼看着便是祭天的日子,贵妃娘娘这几日忙的茶饭不思,都瘦了。” 张麽麽亲亲热热的拉着熹和的胳膊把她往偏殿领。 “公主殿下莫及,在这喝一会子茶,老奴约莫贵妃娘娘也快回来了。” “如此便有劳张嬷嬷了。” “哎呀,公主真是折煞老奴了,说什么劳烦,贵妃娘娘一会回来,公主可得帮老奴好好劝劝贵妃娘娘,让她好歹吃些点心,老奴说话娘娘她不听,是老奴要劳烦公主殿下了。” “贵妃娘娘不辞辛劳,真乃我历国幸事。” 张嬷嬷听罢便喜滋滋的退出去了,不一会便有宫女奉了茶和点心。 熹和边喝茶边环顾这偏殿的陈设。 这是一间会客用的偏厅,可桌椅板凳皆是上好的木头,烟炉焚着上好的香料,桌上陈设的珐琅花瓶精致华贵,更别提这偏殿里头隔着的屏风,都是用金线绣的游鱼,活灵活现,处处透漏着这位贵妃喜爱奢华。 “公主殿下,贵妃娘娘的宫里真是漂亮,又精致又奢华。” 夕月第一次来纯贵妃的宫里,这瞧瞧,那看看,金碧辉煌羡慕的不行。 “嘘,人在宫中须得谨言慎行。” “哦!” 夕月心虚的低下头,吐了吐舌头。 “张嬷嬷跟我说是熹和来了,真是稀客稀客。” 纯贵妃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熹和马上起身去门口,看见纯贵妃风风火火的跨进偏殿。 “熹和请贵妃娘娘安。” “快快免礼!今儿怎么想着到我宫里来”纯贵妃很高兴的样子,又向熹和身后看了看“长安可曾一同?” “回娘娘话,长安顽劣,怕冲撞了娘娘。” “哪里的话,长安聪慧,本宫甚是喜欢呢”纯贵妃亲热的拉起了熹和的手:“别站着说话,快坐!” 纯贵妃坐在上首,她穿的衣服都是宫内手艺最好的,料子都是西域进贡,阳光一照,流光溢彩。飘轻的衣袖却并未扬起,老老实实的垂在身侧,微微露出的脖颈显示出主人的皮肤白皙,她头上带着的步摇是陛下所赐,一步三晃,夸张又金贵。 染着凤仙花指甲的纤纤手指轻巧的端起茶杯,杯内的水不冷不热,是特意时时备着的。 熹和坐在下首,看着纯贵妃硕大的头饰和一张一合鲜红的嘴。 “近日常听陛下念叨长安,说是娇憨可爱,都想养在宫中呢。” “贵妃娘娘谬赞了,长安顽劣,若在宫中冲撞了贵人可怎么好。” “五公主与长安一般大呢,这宫里也没个年纪相仿的姐妹,陛下膝下福薄,只你和小五两位公主,小五六七岁的时候,徐才人就过身了,一直养在本宫身边,你也知道,老三是个顽劣的,又大小五这些年岁,若是有长安同小五一起玩耍,小五定欢喜呢!” 这徐才人原是‘颐香宫’的侍女,年岁到了便做了通房,陛下随意给了个才人的位分不轻不重的,徐才人一直仰仗着纯贵妃,只敢生下一个女儿。 “五公主年纪轻轻便舞艺惊人,想来是贵妃娘娘培养的好,思思爱动,怕是与五公主的恬静性子不和。” 熹和与纯贵妃一来一去的打着太极,纯贵妃似乎有意想让思思入宫住些时日,瞧不出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熹和只能打着哈哈。 “那日鹿角台,本宫瞧着长安是个懂事的,陛下欢喜本宫也欢喜,来日你出嫁,她定能善解人意,听说公主府寻了‘凤牡丹’教长安女红?” 话题绕来绕去终于绕回到点子上,纯贵妃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 “回贵妃娘娘,长安脾气急做事又没耐心,我招了‘凤牡丹’教她刺绣是想磨磨性子。” “要说磨性子,本宫看谁人都不及我们熹和公主呢,公主刚入宫时也是呆不住的整日撒欢,便是陛下身边的洪公公,公主也照样戏耍一番,现在再看看我们熹和公主,端庄持重,秀外慧中,这才是磨了性子呢。” 纯贵妃娇笑着回忆熹和刚入宫的时候,便是洪公公阻拦,熹和动辄拳打脚踢,御花园的宫人,哪一个没被熹和踢打过。 刚入宫时的熹和无数次的想要逃走被抓回,自己瘦弱的拳头并没有给这个铜墙铁壁般的皇宫一点伤害,那些被她踢打过得宫人揉揉屁股就又能跟在自己的身后。 后来熹和才觉得无趣,也觉得无奈。 “长安也大了,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婚姻大事,若是长安成了亲,你难不成要自个儿一个人过?” 纯贵妃‘苦口婆心’劝熹和的样子就像一个‘逼良为娼’的老鸨。 “有劳贵妃娘娘挂念了,思思现在还小,我也不想考虑自己的婚事。” “你也别怪本宫多事,你年岁也不小了,若是再不抓紧,这京都城里好的便都被那些个侯府小姐挑拣了去,你贵为一国公主,也不可去给人做填房,本宫瞧着林尚书家的三公子文质彬彬的,林家家风严谨,是个顶好的人家。” 熹和无意识的绕了绕手中的手帕,纯贵妃上身微微前倾做出关爱后辈的慈祥样子,看在眼里实在扎眼。 “贵妃娘娘可能不知,这三公子林子谦府上有一美妾,二人浓情蜜意羡煞旁人,熹和无意插入二人之间去棒打鸳鸯,贵妃娘娘美意熹和心领了。” 看来这婚也不是那么好推,自己在这扯三扯四的,纯贵妃却一门心思的想让自己嫁进林家,若是她枕头风一吹,陛下真赐了婚,那便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扭转的局面了。 “哎呀,不过一个姬妾,你若大度,就将她送到庄子上。若是看了碍眼,多给些银钱赶出府就是了。林三公子是明白人,如何会在此处给公主难堪呢。” “贵妃娘娘赎罪,熹和实在不愿与林府结亲,不知陛下是否有此意愿,熹和恳请娘娘去陛下跟前讨个恩典,熹和不想嫁人,只想守着长安老老实实的过日子,恳请贵妃娘娘成全!” 既然迂回战术不得效果,熹和只能采用下跪战术了。 “快快请起,公主这是为何,若公主真不愿,陛下又哪能逼迫了你?待本宫得空便去陛下跟前求了旨意便可。” “谢贵妃娘娘成全!” 想来自己如此强硬便是贵妃娘娘也不好给自己没脸,虽说她不一定放弃这个事,但是好歹她也不能让她太容易就成了这个事。 第二十四章淡幽居 “今日叨扰贵妃娘娘多时,熹和听闻贵妃娘娘这几日忙于祭天大典,茶饭不思,娘娘凤体安泰乃是大事,望娘娘以凤体为重,熹和今日便告退了。” “别呀,待会本宫的小厨房做几道可口小菜,公主就留在我这用膳!” “谢贵妃娘娘美意,只是熹和不敢打扰贵妃娘娘,还是请娘娘多多休息,熹和来日再来拜见。” “如此本宫便不留你了,张嬷嬷,备轿辇送公主出宫。” 望着熹和的辇轿消失在了‘颐香宫’门前的长廊里,张嬷嬷从鼻子里嗤了一口气:“贵妃娘娘如此抬举她,她倒不领情,一个带着拖油瓶的老女人,还想当自己是黄花姑娘一般可劲挑不成?” “她是信不着本宫。”纯贵妃拉长了口气:“她总以为本宫惦记她的虎符。” “贵妃娘娘,安大人在西北驻扎,便是不要这虎符又有何不妥,娘娘何必费尽心思的要熹和公主手里的虎符。” “你不懂,若这虎符在本宫手里,本宫用与不用全看本宫说了算,若是再她手里,安淮便束手束脚,本宫便寝食难安。” 纯贵妃将手举到面前,仔仔细细的瞧着新染得指甲。 “你瞧着吧,虎符早晚就是本宫的!” 思思醒了的时候熹和还未归,梅枝给思思捧过来这个月店里的账本,思思细细翻阅着。 “这个月似乎没有上个月卖的多” 思思随口问站在一旁的梅枝。 “想来是小姐们穿腻了老样子,郡主,不如咱们在设计点别的样子,郡主设计的款式舒服又方便,只是样子刺绣少了些。” “说的也是,也不知凤老师如今身在何处呢,也不说给府上来个信件,我想找她商量也不知如何去寻。” “凤先生定是有急事了,要么这几日早该回府了。” 思思低着头看了看天书一样的账本。 “兰香如何了?” 提起兰香梅枝就气不打一处来:“能如何,哭天抹泪呗,好像咱们郡主欺负了她。” “她要哭便哭吧,不必管她”思思也生气,自己从小就给她们灌输新世界的爱情观,谁成想被封建洗了脑的兰香油盐不进,好好人家的正妻不当,偏要去给人家做妾,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说来自小你便对兰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如何招惹你了?” 思思一直好奇,是兰香天生带着嘲讽光环还是怎么的,梅枝怎么就看不上她。 “奴婢就是看不上她那个不安分的样子,小的时候她就偷着带郡主的头饰,被奴婢撞见几回,她总是想着往外面跑,就好似公主府装不下她一般,看见林公子就扭扭妮妮的,奴婢看不惯。” 小的时候梅枝总是贪玩些,绿饶总是提着耳朵训斥,兰香却从来都没被绿饶训斥过,她惯会撒娇卖好,哄得绿饶开心,绿饶便把轻巧的活都给兰香做,给梅枝她们剩下的不是脏活就是累活。 梅枝是个直性子,想到什么便说了,若姐妹几个生了口角,兰香便哭哭啼啼的告到绿饶那里,于是便以梅枝领了责骂告终,如此长久以往,梅枝自然生了怨气。 思思那时候也没心思管她们姐妹之间的琐碎,都是女孩子自然琐碎麻烦些,绿饶代自己操了心,自己就乐得清静,梅枝她们也一次都没有告到思思这里,一直以来,思思都以为她们四人感情不错。 如此看来,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自己真是一个不称职的领导。 “郡主,公主回府了。” 竹青自外面掀了帘子走进屋里。 “郡主可要喝些酸梅饮,公主殿下从宫里新得了腌渍的酸梅子,刚刚夕月姐姐送来的。” “真是来得及时,你多煮一些分给院子里的下人,夏日燥热,仔细中暑,酸梅最是生津止渴。” “那我就替大家谢谢郡主殿下了。” 竹青欢欢喜喜的打了帘子出去了。 思思惦记着婚约的事,心思着去熹和院里问问,顺便打听打听萧才人的事,自从知道那日主使可能不是萧才人之后,思思心里隐隐的有了一丝愧疚。 说到底是让她顶了罪,若是自己能寻着法子,还是希望能拉她一下才好。 熹和刚从宫里回来,此刻正在沐浴,思思来的时候撞了个没人,只得在院子里瞧熹和养的锦鲤。 从夕月手里接过鱼食撒到池子里,锦鲤并没有游过来。 “这锦鲤怕是不认识郡主殿下呢。” 夕月掩着嘴和思思打趣,思思闹了个没脸也不急不恼,就围着池子边来来回回的吸引锦鲤的注意力。 她绕到这头,锦鲤便游到那头,绕到那头,锦鲤便游到这头。 熹和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她和这一池子的锦鲤较劲。 刚刚出浴的熹和只穿了一件家居的素蓝色锦袍,头发未挽柔顺的披在身后,洗掉脂粉的干净面庞一丝皱纹也没有,涨的红扑扑的甚是明艳动人。 “你这泼猴又去逗弄我的锦鲤,这公主府是不能养什么活物,否则都让你给逗弄的生了脾气!” “我哪有逗弄,这几条小小锦鲤竟不拜见本郡主,我要绕路看它,它便游到另一边,我看是它逗弄我!” 思思不知,她和熹和说话的时候,每每都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你小时候养的那几只猫,还不是都让你摸的炸了毛,趁着夜黑风高跑掉了,我看呀你是顶不招动物的待见了” 熹和轻轻笑了起来,看着思思双手插着腰的样子,就一刻也不希望思思长大,思思若长大了,自己便老了,能陪她的时日就不多了。 “你可曾去看过刘妈妈?” “刚去见过了,五斗说刚醒了,吃了点粥,看着气色好了点,我打发菊酿去伺候了,让五斗回去好好睡一觉,他都几天没好好合眼了。” “刘妈妈这么多年为公主府劳心劳力,公主府自然要给她养老送终的。” 熹和叹了口气。 “对了,刚才问夕月你进宫怎么样,这个夕月嘴巴紧着呢,竟是一点也不告知给我!” “还能如何,便是皇命难违啊” “什么?皇帝老儿硬逼着你嫁了?”思思撸了撸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休得胡说!”熹和忙打断思思的话,用眼神警告她。 “陛下没有下旨,是贵妃娘娘的意思,依我看,退婚的希望不大。” “今天林子清那个蠢蛋居然来借着赐婚的由子说要讨了兰香去做妾,被我骂了一通。” “四公子竟做出如此事?此事林尚书可知情?” “必然是不知情的,若是知情,林子清的腿这会怕是要断了。” 思思想起来林子清就来气,恨不得自己亲自打断他的腿。 “贵妃娘娘非要促成林三公子与我的婚事,不知所意为何,三公子一不至仕二不从军,怎么也难说是贵妃娘娘的人,若是林政大人,可终究中间隔着一道,贵妃娘娘还能把手伸到林府的后院里?” “反正我看那个什么纯贵妃没安什么好心,她若是逼你下嫁,我便闹她‘颐香宫’” 思思说到做到,她是真的敢,初生牛犊不怕虎,生了十三年的思思照样不怕! 便是要问罪,也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牛不喝水强摁头,强行赐婚思思就不信这个纯贵妃能占的住理,说的出花! 第二十五章睡前 到底谁才是真真正正想要灭公主府的人,这才是思思顶顶关心的。 现在敌人在暗自己在明,吃一口饭,喝一口水都觉得心惊肉跳。昨天跟熹和在院子里逗了会子锦鲤便回了‘沉香斋’,睡前又跟竹青聊了会子天。 竹青有自己的规划,什么时辰巡查,什么时辰灭灯皆一板一眼,她不太会灵活变通,若是有人要她随意行事,她便束手束脚,毫无对策。 她虽然没主意,却是个执行差事的好手。除非太过严重的事,否则思思要她做什么事她都老实去做,便是上次要她去外面买夜行衣回来,这事现在熹和都不知,竹青是个嘴严的。 所以有什么事,思思都愿意跟竹青商量。 府里的丫头都到了十五六的年纪,按理说是可以婚配了,不过大户人家的丫鬟若得力,都是晚些年岁再放出府去,若是府里善待,便可得一大笔银子做遣散;若是府里不善待,便是要二三十岁也不许婚配只得老老实实的伺候。 思思琢磨着问问她们的意思,若是有想要出府的想法,便成全了她们,都是大姑娘了,虽说签了卖身契,思思也没太当回事,她就拿这个当雇佣关系,每个月除去熹和给她们发的月钱,思思都会掏腰包再给梅兰竹菊和五斗额外的银钱。 这不是店铺赚了点钱嘛,她雇了个店长给她看管,日日将进项都送去钱庄换成银票,思思都攒着呢,将来用做云游江湖的资本。 反正自己没想着在公主府靠上一辈子,自己现在也没能力浪迹天涯,她也舍不得这些公主府的家人。 竹青说嫁人的事她倒是没想,四个姐妹只有兰香恨嫁了,思思想着实在不行就随她去了,女大不中留,说的深了再生了怨怼。 “郡主不必忧虑,若是非要留兰香谅她也不敢说个不子。” 竹青都没想着郡主能想的这么多,一个奴婢还想要什么人权么,来去不过主子一句话的事,便是要你死也不过是上嘴皮碰下嘴皮,兰香都是让郡主惯坏了,竟生了小姐脾气。 “我倒不是忧虑,若林子清真是个好的,兰香便是给他做妾也不是冤的,可你看他那个样子,都不是我瞧不上林家。” 林家原是‘莫山县’的县官,一个县令传了三四代,竟没出一个有出息的,好不容易到了林政这吧,本就不富裕的家还破落了,他娘卖了祖宅供林政进京赶考,这才从个小小县城迁到京都来。 要说林政也是厉害的人物,年纪轻轻,又是探花郎,撩拨得京都城的小姐们都动了凡心,最后还是被‘平远侯’家的大小姐相中,入赘到了侯府。 老侯爷对这女婿十分看重,苦心栽培,竟也成了吏部尚书,老侯爷去了之后他便自立了门户,这么多年也算对夫人情深义重,只纳了两个小妾。 夫人柳氏养在深闺,对权术之事不甚了解,出阁之前仰仗父亲,现在仰仗官人,给林政生了四个大儿子,这林子清是老来得子,与上一个儿子差了十岁,便格外疼爱一些。 也不知是不是林子清福薄,生出来便瘦弱,几个奶娘不知吃了多少金贵的补品可还是没补上先天的亏空,直到现在也十分瘦弱矮小,看上去不堪一击。 虽然书院上午习文下午习武,可这个林子清文不成武不就的,除了风花雪月,也无甚大志向。 不知为何,兰香偏好这一口。 若说林子清有什么优点,大概就是能扯鬼话,三两句哄得人乐乐呵呵,就把兰香哄骗到手了。 兰香也是个眼皮子浅的。 林政靠着女人发了家,他们家的基因,思思看不上。更别提纯贵妃还想把婉婉给他们老林家。 说起这事思思就生气。 “竹青你说纯贵妃是不是欺负婉婉是个私生的,若是正经八百的公主,她敢如此么,陛下能饶了她?” “主子的事奴婢不敢妄议,不过这么些年奴婢瞧着陛下还是疼爱咱们公主的,毕竟这么多年也让咱们公主自己管着府上,也没让咱们进宫去,也没来府里横插一杠。” “宫里的事咱们了解的还是太少,若是有人能给我细细讲讲就好了,这宫闱秘事是顶级的八卦,听上一段便能费半斤瓜子一壶茶。” 她倒是真的心痒痒,主要她想知道四皇子是怎么回事,在宫里那么没有存在感,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四皇子这块肉就不痛不痒的呢。 “郡主早些安置吧,到了时辰了。” “别那么死板嘛,再聊半盏茶。” “不可,到了奴婢睡觉的时辰了。” 思思真的很想撬开竹青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齿轮。 梦里是白茫茫一片的大雪,自己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大雪从衣领子往里灌,每走一步都是一个雪窝子,自己就这么走啊走啊,看不见尽头。 醒了的时候发现被子被踢掉下了床,隔着床幔看竹青推门进来,将脸盆放在了架子上。 “郡主起了么” “起了起了,外面可是要下雨,这天气闷得难受。” 捞起被子甩到床的里侧,思思双手覆面用力的搓了搓脸。 “看着像是要下雨,外面乌云压下来了,今日闷热,郡主可还到淡幽居用饭?” 竹青利索的将毛巾备好便来掀思思的帘子。 “今日不出门了,你让菊酿去婉婉院里提了早饭回来吃吧,天气闷热,一走动就出一身汗。” 这天气思思也不敢动用真气降温,若是出层薄汗再运真气,怕伤寒。 在这个地方伤寒可不是个小事,中药来得慢,再小的伤寒也要皮肉疼痛,头晕脑胀个四五日。思思特惜命,向来爱惜自己身体。 不紧不慢的净了面,挑了身轻便的衣裳套好,思思琢磨着今天安排点什么事打发一下时间。 最近她总琢磨着是不是再扩大一下经营规模。 思思的文胸店叫做‘圣女秘事’,取自‘维多利亚的秘密’,店铺的经营和运作思思不太知晓,之前都是‘凤牡丹’在打理,她已经回家多日未归了,思思想着下午若没事,应该给她修书一封讯问一下,若是有事,自己也好帮衬一二。 若想扩大规模思思想着便不能再在十方街开店,若是要开,该是开到三石街的花楼旁,生意定会火爆。 做生意嘛,最重要的是找准市场。 菊酿提来了早饭,是煎的肉饼和鸡蛋,再用馒头夹着,是思思教厨房做的‘土汉堡’。思思偶尔也很怀念只有那个年代才能吃到的美食,公主府的厨师也是个狠角色,思思描述一遍,她便能依样给你做出来。 在试吃过炸鸡,汉堡以及薯条以后,思思竖着大拇指,给厨师点了个赞。 于是厨师的月银便翻了一番。 正打着饱嗝,梅枝打了帘子进来,说是让到前厅去,宫里来了旨意。 第二十六章圣旨 匆忙赶到前厅的时候,洪公公正在喝茶,看思思来了,他忙撂下茶杯。 “公主殿下,郡主殿下到了,咱家这就宣旨了。” “有劳洪公公。” 熹和领着思思跪到了厅里,一众丫鬟婆子也都跟着跪下了。 洪公公清了清嗓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寡人之女熹和,年三十,品貌出众,端庄持重,寡人甚慰。今吏部尚书林政三子林子谦,容貌品行皆为上乘,当与汝成佳人一对,望日后二人相互扶持,琴瑟和鸣,举案齐眉。一切事宜皆由礼部操办。 钦此。 思思跪在后面眼睛都要着了火,这个纯贵妃不知吹了什么枕头风,竟真的让熹和下嫁给了林子谦。 “臣女叩谢陛下隆恩!” 熹和五体投地的行了一个大礼。 “公主殿下快请起吧,咱家先提前恭喜公主殿下了。”洪公公笑呵呵的将手中的圣旨卷好,交到了熹和的手里“婚期定在中秋以后,公主殿下紧着置办嫁妆吧。” “有劳洪公公传旨了,这些东西不成敬意,还望公公笑纳。”熹和将手里的一锭银子塞到洪公公的手里。 “呦,公主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洪公公假意推辞,实际根本没用力推熹和的手。 虽说爬到洪公公这样的位置对银钱是不太在乎,可是谁又嫌钱多,送上门的也不好给退回去不是? “不过是个茶水钱,公公快别推辞。” “那咱家就谢谢公主殿下了。”洪公公将银子揣进袖口里“那咱家这就回宫复命去了,公主殿下就早些准备着吧。” “夕月!送洪公公出府。” 看着洪公公出了前厅,熹和脱力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这个安潋滟欺人太甚了,让她去求陛下收回旨意,她可好,这圣旨无端端的就提前下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给陛下吹得枕头风!” 思思肺管子都快气炸了,在前厅里来来回回的暴走,她插着腰站在会客厅的门口冲着皇宫的方向大喊: “你愿意嫁自己嫁啊,好么央儿的惹一身气,真嫌日子过得太平了!” 熹和倒淡定许多,她昨天去宫里回来就知道最后是这个局面,只不过没想到来的这样快,她昨夜已做好打算,若是非要如此,便叫林子谦入赘到公主府来,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 “莫要跟着我生气了,再气坏了身子,回头还是我担心” 熹和想得开了自然也就不气,她看着气到暴走的思思,还是欣慰的,自己这个女儿也是舍不得自己的。 “我不跟着你操心生气还有谁能跟着你操心生气?你就这么将这旨意接下了也不辩驳几句?” “陛下若是容我辩驳便会将我叫到宫里宣旨,陛下让洪公公来我府上宣旨,这是摆明了不容异议。” 圣旨这东西难搞就难搞在出了旨意便不能收回,如同覆水一般,皇帝如此行事便是要熹和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真不知道林府给了安潋滟什么好处,倒让她为公主的终身大事奔波” 思思还是杵倔横丧的没什么好气。 “休要再直呼贵妃娘娘名讳!若是有心人听了去,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嘁——” 前厅的丫鬟婆子皆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窗外事。 母女俩闹也闹累了,还是得商量起来对策。 “婚期定在中秋后,满打满算还有三个月,便是日日绣嫁妆也绣不完,还需我们郡主帮忙呀!”熹和笑眯眯的将思思望着。 每年元将军的忌日熹和都要焚香祝祷,若是她嫁了人,便不能再给元将军上坟了。 思思看着这样笑眯眯的熹和,心里一阵酸楚,不知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 “那是自然,婉婉的盖头须得我来绣,这喜被和枕头都是要最好的料子!”思思憋着心里的酸楚,语调也有些颤抖。 红了红眼睛,思思一溜烟的跑走了。 若是再待一会,怕是要哭出声。 回了沉香斋,梅兰竹菊都翘首盼着呢,追着问怎么了怎么了。 思思撂了话就将自己锁进房里给婉婉绣嫁妆去了。 梅枝和竹青转了两圈想敲敲门却忍下了,只有兰香抿了抿嘴。 还没到摆午饭的时候,忽然就起了风,院子里的小竹林被狂风吹得左摇右晃,不一会便雷声大作,顷刻间豆大的雨滴便砸在窗棱上,噼里啪啦的。屋檐下的雨水马上连成了串儿,这雨定是要下上一阵。 屋子里暗了下来,菊酿推门进来点了灯又退了出去,思思在圆桌前一手拄着脸发起了呆。 脑袋里转了几个弯的想着对策,思来想去还是该去贵妃宫里闹上一闹,便是要她知道,公主府也不是随意让她搓圆揉扁的。 可若是惹怒了天威可怎么好? 罢了,真是怒了又如何,自己仰仗着婉婉才得衣食无忧,若是怕了那个贵妃便缩手缩脚,自己如何对得起婉婉多年的恩情。 思虑着明天须得进宫一趟,思思翻开箱子找明日进宫穿的华服,却翻出那本已经压了好多年的‘轮回经’。 她仔细研究过这本真经,若是心烦意乱之时闭眼按照书中伸展,便可清空大脑,使人进入到冥想的境界里,用来静心最是不错。 自打上次鹿角台一事,思思的轻功进度也算是一日千里,想来之前是钻进了死胡同,经此一逼,豁然开朗,连带着对真气的掌控都纯熟许多,现在的思思虽说称不上个武林高手,可也不是个无名小辈了。 照着本子上的图抻了抻腿,思思用一种诡异的姿势在床上闭眼冥想。 心静自然凉爽,刚下暴走带来的黏腻感消失不见了,心脏跳动的速度慢了下来,思思感觉自己随时都能睡着。 然后她就真睡着了。 毕竟早晨起的早,又发了一通火,脑袋都乏氧了,又累又困。 起来的时候雨都停了,外面乌云还没散,约莫晚上还得下上一场。 熹和也睡了个回笼觉,醒了之后神清气爽,招呼着夕月备纸磨墨,想写嫁妆的单子。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虽说自己打算让林子谦来大婚后公主府居住,可这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嫁妆也要送到林府走个过场,再悄悄的送回公主府。 “公主殿下,是否另辟出个院子来” “那是自然,你着手办一下,需要什么去账房领了银子添置了,我就不过问了。” 公主府除了这么多年熹和攒下的家当还有元将军生前之物。 元将军无父无母,死后给熹和留下的只一个孩子和几箱银钱而已。 其实元将军并不爱熹和,熹和也知道,当初自己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其实是害了他。 驸马就是驸马,做了驸马便不能再做将军,谁知身为将军的最后一战竟客死异乡了,如此也好,到临终了,也是将军。 陛下让元将军迎娶公主也不过是为了削了他手上的兵权而已,说起来,元将军是该怨熹和的,可这个男人终是隐忍着,对熹和以礼相待。 熹和成了亲不过两个月元将军便上了战场,一去就再没有归来。 熹和一直想要的和元郎的举案齐眉,也不过仅仅两个月。 眼看着肚子一天一天的变大,熹和都没有等来一封来自边疆的家书,她脑袋里的风花雪月,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熹和盯着面前的纸出了神,自嘲的笑了笑。 第二十七章强留 昨夜下了一场雨,早晨起来的时候空气格外的清新,前几日蒙尘一般的屋檐也都被雨水浇了个透亮,廊下的地板浸了点水,几个小丫头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擦着水迹。 思思推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锦衣华裳了。此番进宫一定要穿金戴银的壮壮场面。 她身穿一席拖地桃红色广袖流仙裙,内衬是今年京都城时兴的料子,虽薄却不显透,胸前绣了个梅花的花样,腰间系着陛下赏赐的玉佩又搭了串流苏禁步,走起路来环佩玎珰。 额前的刘海梳的整整齐齐,头发挽成双平髻,两边各坠了蝶贝和淡水珍珠做的小钗,阳光一晃光彩照人的。 “去让王二将马车赶到后门,本郡主要进宫去!” 菊酿忙上前阻拦:“郡主为何要今日进宫去,还是该和公主商议一下好,不要私自行动了。” 还未来得及说话,梅枝匆匆来了,说是宫里下了帖子。 “是谁下的帖子?” “是五公主下的。” 自己与五公主又无交情,她怎么想着今日叫自己进宫里去? 反正自己本来也是要进宫的,便是不管宫里有什么豺狼虎豹,自己也也是要去走上一遭。 菊酿惦记着刘妈妈走不开,思思便带了竹青一同去了。 早晨没吃早饭,思思肚子有点咕咕叫。 又路过三石街,闻到了包子的香味,便央王二停下马车买上两个。 包子皮薄馅大还十分便宜挡饿,思思自己吃着也不忘了王二和竹青,三个人将马车赶到路边,吃起了包子。 思思坐在马车上,将帘子掀了来,将裙子往马车内拢了拢,她微微倾身,大口大口的咬着包子。 王二看见思思如此便笑着打趣道:“郡主不愧是女中豪杰,一个大包子三两口便下了肚,便是咱们男子也是不得行呢。” “快吃快吃,吃过了好上路,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思思利利索索的解决了两个大包子,舒心的打着饱嗝。王二一扬马鞭,马车便又行驶起来。 早晨的京都城十分热闹,小贩的吆喝声时不常的钻到马车里,思思很是怀念这市井的感觉。 也能看见几个马车匆匆忙忙的向相反的方向行驶,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还是公子急着去书院。 马车四平八稳的行驶,不多时便到了万朝门,下马车之前思思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贵气一些。 竹青在思思之前下了马车,掀着帘子等着思思仪态万千的下马车。 万朝门前站了很多侍卫,目不斜视的站着岗,这个时节燥热难耐,可士兵都是身穿盔甲,竟一晃不晃,耐力非同一般。 有人自门口走过来,刚一出声,思思就认出了这是大内统领徐傅。 “来人可是长安郡主?” “正是呢。”竹青将五公主的帖子交给徐傅细细查看。 “徐傅拜见郡主殿下,殿下快进吧,门口轿辇已经备下了。” 徐傅说的恭恭敬敬,并不似那日自己在床底下听他说话那边满嘴带着鄙夷的口气。 思思望着宫门口垂手的太监宫女,又望了望徐傅,抬腿便跨上了辇轿。 轿辇却抬着思思四平八稳的进了纯贵妃的颐香宫。 “不是说去五公主房里,怎么抬这来了?”思思有点狐疑。 张嬷嬷早就候在门口了,见思思下了轿,忙不迭的上前问安:“郡主殿下,咱们贵妃娘娘在宫里等您呢。” 思思拿鼻孔瞅着那张嬷嬷,理都没理抬脚便跨进了颐香宫。 张嬷嬷也不生气,两三步小跑赶上前面的思思,引着她去了偏厅,果然纯贵妃已在此等候了。 “长安来了,快来给本宫看看,可长高了?” 思思翻了个白眼,这个安潋滟怕是个智障,上次见他不过一月有余,能长高到哪里去,真的是客套的话都不会挑拣着说。 “长安给贵妃娘娘请安”思思快速的蹲了一下就当这礼是行过了。 纯贵妃也不生气,只是招呼着上茶。 “不是说五公主殿下找长安有事,怎么不见她?” “小五一大早便去了书院了,该是中午才回。” “皇子们的书院不是上午习武?” “正是呢,小五对骑射颇有兴趣,这几日缠着他四哥教她呢。” 真好,思思隐隐羡慕了,自己也想学骑射,不知去求李元澈,他会不会也教教自己。 “长安今日进宫是本宫的主意,你母亲要备嫁,无心看管你,本宫便央求陛下将你接进宫里,又可跟小五作伴,你今日便住下,宫里东西一应齐全,若是怕宫里伺候的不周到,本宫再派人到公主府接了郡主得力的侍女过来伺候也可。” 这才是纯贵妃的本意,要在熹和出嫁之前将思思牢牢看住,免得她坏了大事。 “贵妃娘娘抬爱了,我本是长在宫外,宫内规矩太严,长安遵守不了,怕是要闹笑话,还是宫外自在一些。” “郡主哪里的话,郡主是陛下的孙女,自然是这宫里的人,住在宫里就像是回了家,如何不自在呢?” 纯贵妃今天也是如此的杠精。 “宫内一切老奴都已打点好了,保证跟公主府一模一样!”张嬷嬷突然插了嘴。 思思一听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仿佛断定了今天必然留得住她。 她呼的一下站起来,额边的小钗都晃了三晃:“贵妃娘娘这是要强留了,若是长安非要出宫呢!” 她气呼呼的直视着纯贵妃,纯贵妃也直视着思思,顿了顿。 “这是怎么了,好么央的怎么发了脾气,是不是不愿住在这老婆子的宫里,如此便挪去‘点翠斋’同小五一去住,也好做个伴,长安,你看这样可好。” 纯贵妃其实也隐隐有怒气,她没成想这个长安郡主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自己还不怎么摆弄怎么是,怎容她有意见。 “不好!我公主府干净雅致,在那我才睡得着觉”思思一步都不让,紧紧盯着纯贵妃。 “老奴收拾的也干净呢,宫里丫头仔细,便是那床下的地,那也是擦了三遍的。”张嬷嬷又是出声辩驳了两句。 思思斜着眼睛瞪了一眼张嬷嬷:“本殿同贵妃娘娘讲话,哪里容的下你这个下人插嘴,还插了两次,你若再出声,我便让我手下的竹青,掌你的嘴!” 这番话出口,不但撂了张嬷嬷的面子,更好像一巴掌扇在了纯贵妃的脸上! 纯贵妃强忍着怒气,水葱似的指甲掐进白生生的掌心里,她深吸一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想留思思在宫里,除了怕她坏事,也想拿她当个要挟逼着熹和就范,所以今日她是铁定要将这个郡主留在颐香宫的。 “你先退下吧,好好的惹郡主生气,自去领了板子,休要在郡主跟前碍眼。” 思思明白欺软怕硬的道理,自己硬气,敌人必定畏首畏尾,听到纯贵妃如此说,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转身就想走。 “郡主留步!”纯贵妃急忙起身想拦思思,她没成想思思转身就走了,语调都变得尖锐。 思思看着院里来来往往的宫人,虽手里有活计可都眼神向这边瞟着。听到这话大家都不动了,眼睛都看着自己。 “贵妃娘娘这是硬要留我了!” 思思不成想,自己竟主动钻了狼窝,怕是走不出去了,贵妃娘娘抬爱让你住在宫里,你若是不留岂不是不给贵妃娘娘的面子,说出去定会被人诟病说公主府家教不严,给婉婉惹上一身的非议。 正僵持着,忽听外面一声通传,说是四皇子到了。 纯贵妃慌了神:坏了,这个李元澈今日怎么回的这样早,他若是横插一杠,自己今日铁定留不下长安郡主了! 第二十八章搭救 “贵妃娘娘怎的如此兴师动众啊!” 未见其人,李元澈的声音便从门外大声传来。 思思心里落了底,这个四皇子虽说不知目的,可好歹帮过自己一次,自己还是有点相信他的,再看他跟纯贵妃和萧才人也没什么勾结,便断定他能站在自己这一边。 宫人们复又低下头,李元澈撩了长袍,大马金刀的跨进这颐香宫来。 “元澈今日怎么过来了。” 纯贵妃像没事人一样,又堆着笑了,她向来对人都是笑着的,可那笑又没感情,让人看了浑身不舒服。 “儿臣拜见贵妃娘娘,今日教骑射的先生告了假,回宫的时候路过御花园,听见这里热闹,便想来讨一杯茶吃。” 李元澈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悄悄的给思思使了个眼色。 思思立马接收到信号:“不知四殿下可与五公主一同归来,公主今日给我府上下帖说是到‘点翠斋’一叙。” “小五已经先回了‘点翠斋’,郡主可自行前去。” 纯贵妃见思思和李元澈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将岔打了过去,自己如何沉得住气。 “瑶儿房里简单,不似颐香宫敞亮,她们二人若一同住怕是拥挤,不如到本宫这里,偏殿又大又宽敞,两个女孩子也方便些。” “回贵妃娘娘,长安想去五公主的房里,这‘颐香宫’虽华贵,可长安却无福消受!”思思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 “小五的宫人拿走了我的弓,我正要去讨要,郡主可要一同前去?”李元澈随口想了个法子就要带思思一同走。 “一同一同!” 真是天降救星,二人匆匆行了礼就一前一后的出了颐香宫。 再拦也无意义,纯贵妃只能咬着牙放行。 “长安多谢四皇子搭救”思思出了颐香宫便向四皇子道谢。 “举手之劳,郡主不必挂怀。”李元澈心情不错,今日他刚到书院,绿荷便托人来告知思思进了宫,怕有麻烦,他马不停蹄的便赶了回来,还拖着五公主李玉瑶一起回来。 什么先生告假都是扯谎,三皇子这会还在射箭呢。 “听说陛下已经下了旨了。”两人一面走着,李元澈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昨儿个来了旨意,贵妃娘娘今日就想将我困在宫里,不知道她是害怕什么。” “你一个郡主如何掀得起风浪?”这个安潋滟倒真不似平日里那般粗心,只是她竟想要软禁长安,不知陛下是否知情。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就走到了点翠斋。而五公主早已在门口焦急的等待。 五公主芳名李玉瑶,因为年岁小,也没有封号,大家就五公主五公主的叫着。五公主的生母原是颐香宫的通房丫鬟,怀了孕陛下便给了个才人的位分,让住在颐香宫的偏殿里。 徐才人大着肚子也要去伺候纯贵妃,直到临盆才得歇,纯贵妃一直用这件事打压着徐才人,让她不要忘本,谨记自己奴婢的身份。 孕期没有好好休息,徐才人生产后身子一直不大好,五公主五岁那年便撒手去了,幼年时候的五公主便一直养在纯贵妃的宫里,直到过了十岁,才另外拨了个小院子给她住。 幼年时期的李玉瑶一直寄人篱下,纯贵妃只有个儿子,皇帝又偏偏宠爱女儿,她便让人教五公主习舞,萧淑妃得宠时她经常让宫人去卧龙殿请陛下,说是来颐香宫看玉瑶新学的舞,借此分宠。 那天在鹿角台,她看见思思跟陛下说话不卑不亢,想想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挺直腰板过,如此便对思思心生向往。 虽然纯贵妃拿了自己的名义去请思思她实在不愿,可若真能和这位闲散的郡主交朋友,自己也是欢喜的。 自从自己长大了不似幼年时招人喜爱,纯贵妃似乎也无心用她邀宠,便渐渐的遗忘了,她院里的吃食时常被些个捧高踩低的宫人克扣,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倒是四皇子一直帮衬着,玉瑶十分感激,因此对四皇子就格外信任亲近些。 远远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信步走来,便知道是成了。 自己不能明着与纯贵妃作对,所以才没有与四皇子一同去,而是先回了点翠斋,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见人来了,她忙上前两步抓住思思的手上上下下的看了两圈:“没受了什么委屈才好,如此我便安心了。” 思思本来就觉得这位五公主面善,看她这般为自己着急,也生出感动来。 自己到这个世界没有朋友,梅兰竹菊都自觉地位低,不与她交心,能交一个朋友是思思一直以来愿望。 “长安拜见五公主。”思思作势要行礼。 “快免礼,我这院里不兴行礼这一套呢。” 如此便更合思思心意了,望着眼前的女子,她穿了件青绿色罗裙,纤腰不盈一握,身量跟自己比是清瘦一些,是常年习舞的缘由。 “五公主身量纤纤,倒显得我膀大腰圆!”思思捂着嘴与玉瑶打趣,两人顿时就成了姐妹一般。 “进屋说话吧”玉瑶引着思思和李元澈进了自己的小院。 院里只有两个扫洒的宫女,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地,看上去没什么活力。思思用眼神讯问五公主,她只是叹了口气:“这都是好的了,旁的早就自己谋了出路,她们愿意留下已经是不错的。” 思思就又觉得有点心疼,她是正经八百的公主,日子却过得跟熹和这个私生公主都不如。 古代皇宫里的皇子公主也不是人人都地位尊贵,虽然说母凭子贵,可也说子凭母贵。想五公主这样生母只是一个奴婢爬上来的才人,还早早就薨逝了,留下一个五公主,日子又如何能过得坦荡了,等到及了笄,最后也不过一个政治联姻的宿命。 四皇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他微笑着,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私房话。 思思回过头看见一脸浅笑的四皇子,逆着光,竟然觉得有几分谪仙之姿。 自己的脑袋怕是秀逗了,竟然觉得这位腹黑的四皇子长得帅。 突然想起纯贵妃说李元澈教玉瑶骑射的事,便问四皇子:“听说殿下教五公主骑射,不知能否教教我?” “教骑射的是宫里出去的前任侍卫统领,我不过是跟着小五身边指点一二,郡主若不嫌弃,我也可指点郡主一二。” 李元澈知道这位郡主是有真气在身上的,可她不说,他也不点破,那日揽香楼两人醉酒,思思无意的展露了轻功,不知她是否喝醉忘记了。 “那可太好了,长安先谢过四殿下了!” 点翠斋的会客厅跟纯贵妃的一比简直像茅房。 没什么像样的陈设,很难想象这竟是在宫里。 掌事的大丫鬟亲自的端了茶出来,更看得出这小院能干活的是真没有几个人。 “这是四哥前几日送来的茶,郡主快尝尝。” 第二十九章会谈 思思不太懂茶,反正能解得了渴就行,自己早晨吃了两个大包子,这会在胃里涨的难受,急需一杯茶压一压。 这厅里摆了四把椅子,两两对着。 思思坐在右边第一把,李元澈一撩袍子,坐在了她旁边。五公主则坐在了对面。 热茶有有些烫,思思小口小口的啜吸着。 “那日鹿角台,长安有幸得看五公主仙人之姿,便觉得甚美。” 这彩虹屁张嘴就来,思思若是得意谁,那小嘴甜着呢。 五公主羞红了脸:“莫要打趣我,长安若觉得好看,我便教你如何?” 思思哪能学得了这个,前世自己是个体育生,跑长跑的,这辈子也没托生成一个筋骨软的,跳舞级别太高了,自己可学不了。 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不是这块料子。” “诶,郡主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李元澈也出言打趣思思。 最后给思思逗弄的恼了,拿过杯将茶水一饮而尽,烫的吐了吐小舌头,换回李元澈低声浅笑。 “言归正传,今日我到你这来是要商议对策。”调笑也调笑够了,该是说正经事的时候了。 “四哥你说。” “纯贵妃今日如此跋扈竟要强行留下小长安,我们是不是要反思一下,纯贵妃是不是风头太盛了?” 原先宫里是平分秋色,现在却是一枝独秀了。 后宫嫔妃本就没有多少,死的死,疯的疯,能分得了纯贵妃宠的除了已经被降了位份的萧才人,就是二皇子的生母柳淑仪,柳淑仪是‘平远侯’的嫡长女,说起来,还算是林子谦的姨母。 只不过老侯爷死后,柳家便没落了,虽说宫里有个柳淑仪,可处处被纯贵妃压上一头,也不那么得宠。 “如此看来,是不是该将落英宫那位救出来。”五公主常年在宫中,自然也懂得制衡的道理,如果能帮落英宫那位复了宠,那么纯贵妃便会元气大伤。 如今后宫没了争斗,她自然将算盘打到了别人身上。若是萧才人受宠,她便是自身难保,又如何有闲心管公主府的琐事。 看着面前二人从刚才的调笑中忽然一本正经起来,思思深觉自己脑子转的慢了。 “只是陛下下旨说是萧才人囚于落英宫,非召不得出,咱们有什么办法。” 玉瑶对这件事还是不太乐观。 “说不让出,又没说不让入!”思思突然大声的说:“咱们想办法把陛下弄去落英宫不就得了” “这到可行,可要是达成却并不容易。”四皇子了解当今圣上的脾气,若不是他自己想去,别人如何让他去,他都不会去的。 “这好办,不过我们要先知道如何才能让萧才人复宠,只是委委屈屈的诉说衷肠就行了么!”思思自椅子上站起来,在面前的空地饶了两圈:“啊!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说来听听”李元澈一边喝茶一边说,茶杯挡住了他的脸,声音闷闷的。 “我们可以让她跳舞!”思思手舞足蹈的比划,“不是那种仪态万千的,是那种奔放的,性感的,扭来扭去的!” 五公主眼前一亮:“哦~世间竟有如此舞蹈?真想开开眼界。” 思思忽然一脸神秘的凑近玉瑶的耳边悄声与她说:“你若是想看,便去央求四皇子,让他带你去看,若是他不带,你便与他撒娇,我想,他定是招架不住。” 只是悄悄话说的却不悄悄,内容都被李元澈听了去:“郡主若能耐,自己带小五去啊,何必拖我下水。” “四殿下,你还想不想救萧才人了,我可是想救她,我既知道不是她要害公主府,便要救她这一把!” “你有理由救她,我却是没有理由冒险,若是被父皇知道我私自带了小五出宫,你可知后果?” 其实李元澈也不是非要不答应,他就是坏心眼的想逗思思,看着思思急的小脸红扑扑的,他就高兴。 “四殿下今日出手相救,思思知道殿下定是个心肠软的,何况之前殿下也救过思思。”思思一脸期待的看着李元澈,眼泪汪汪得:“思思求求四殿下了!” 五公主也一脸期许的将自己望着,四皇子无法,只得答应了。 女人这撒娇的本领便是世间最好的武功,三两招下去便只能软了心肠败下阵来。 三人的会议圆满的完成了,思思哼着小曲走在出宫的路上。 快到宫门的时候,思思看见竹青正抻着脖子眺望,,刚才若一个不顺利,竹青今天便等不到自己了。 “郡主怎么回的这样晚,奴婢急死了。” 竹青之前一直在宫门口等着,四皇子打马回来的时候认出她是公主府的侍女,便问了她思思去了多久了,竹青刚回了话,四皇子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竹青便害怕起来,等着思思的心也揪起来了,如今看着思思平平安安的出了宫,连头发丝都不曾乱一根,才放下心来。 “走走走,快出宫。”思思一刻也不想呆,她想着赶紧回府好考量今日商讨的大事呢。 一个小小安潋滟,你若非要给公主府不痛快,那你也别痛快了! 思思阴仄仄的笑了两声,竹青听了打了个冷战,一脸惊恐。 “郡主可是撞了邪?”竹青关心的问。 “撞什么邪啊,快走!” 思思带着竹青出了宫,路过徐统领的时候还拿鼻子哼了声。 徐傅一脑门官司,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这位郡主了? 思思还惦记着自己被他追的事呢,这个徐傅,不知道是聪明还是蠢笨,下毒的人抓不到,倒是追着她这个弱女子满宫跑。 真真气死个人! 王二趴在马车上打瞌睡,竹青快步走上前去轻踢了他一下,使了个眼神。 王二忙打了帘子让思思钻进马车里,思思想着回府之前该是绕路去一趟店里,便嘱咐王二将马车赶到十方街上。 马车在街口停下,思思和竹青钻出了马车。 思思想好好逛逛十方街,便不坐马车,而是改为步行。 历国的民风十分淳朴,虽不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吧,不过对女子还是十分宽容,最起码它允许十方街这样只为女人服务的商业街存在。 男人是不准走入十方街的,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来来往往的行人有大户人家的丫鬟,有妇人,还有贵人小姐,街上甚至都看不见一个男童。 啊!天堂! 思思大摇大摆的在街上闲逛,既不用带斗笠,也不用以扇遮面,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爽了!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新奇,思思这看看,那摸摸,都是自己没见过的玩意。 有香粉铺子让思思熏得转了向,也有绸缎庄子让思思迷了眼,不知不觉竹青的手上便提满了东西。 “郡主,咱们还是把东西先送到铺子里吧,奴婢手里拿不下了。”竹青叫苦不迭。 “也好,咱们先送到铺子上,让她们找了马车送到公主府。” 两个人便快走了两步,想先到铺子里面去。 第三十章从天而降 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前面一阵骚乱。 思思爱看热闹,忙上前想探个究竟。只见一男子竟从天而降,随后跟着个女子穷追不舍。 两人都有功夫在身上,一时间竟打的难分难舍。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在一旁跳着脚喊:“别打了,小姐别打了。” 思思一脸贱笑的挤到那姑娘身旁:“小妹妹,打架的那位姑娘是你什么人啊?” 小丫头警惕的望了一眼思思,没理她,继续哭喊。 只见那女子穿了一身大红色窄袖长裙,却没穿女人家穿的璎珞小鞋,而是穿了靴子,她轻功也十分了得,十招之内不落下风。 至于为何不落下风,思思想着是因为那男子是扶摇山的人把。 扶摇山的轻功思思太熟悉了,那男子从天而降时的轻点地面便是最好的证据,扶摇山不追求内力深厚,自然武功也不出色,只有这个轻功才算是上数。 思思手搭凉棚的向上望去,便见那男子十分想摆脱这缠人的女子逃跑,而那女子却偏要与他缠斗,连续出了几掌,逼得男子无处遁逃,只能从房顶落到了地面。 他一边闪躲一边解释:“姑娘误会了,在下不是淫贼。” “你这淫贼还敢狡辩,我分明抓到你手伸向本小姐的腰,还说你不是淫贼!” 少女一点也不扭捏,就这么大庭广众的宣读出来。 男子叫苦不迭:“姑娘,在下跟你解释很多遍,是在下看到有人偷了姑娘的钱包,在下是在还姑娘钱包呢!” “你若堂堂正正,为何不敢与我讲清,偏要鬼祟行事,我看,你就是淫贼。” 少女说完飞起一脚便直中男子的胸口,男子被踢了个正着,翻滚了两圈,落在思思脚下。 思思蹲下身看见这被打的男子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的。 那女子依旧穷追不舍,想要继续对男子施暴,旁边哭唧唧的小丫鬟这时也赶忙跑到了她家小姐身后。 “小姐,别打了,若被老爷知道小姐这样当街行凶,怕是又要挨板子了!”小丫鬟声音极小却被思思听了去。 “这位姑娘,你看这位公子已被打的剩了半条命,姑娘便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思思出言劝阻,怕这女人没轻没重的伤了这位公子粉嘟的小脸。 男子斜趴在地上,用手捂住胸口,驴一样的用力喘气,听上去马上就要不行了的样子。 “你是什么人!”那女子见有人阻拦,只能放下举起来的拳头。 “姑娘不必知道我是什么人,姑娘怀疑这位公子是淫贼,便要拿出证据来”思思也不是想多管闲事,只是这人是扶摇山的人,就算他真的是淫贼,自己也要保他这一把。 “姑娘,我都说了,我是想要还你钱包,在下不善与人交际,想着姑娘被偷钱包都不知情,还回去也定然发现不了,这才冒昧了,还望姑娘海涵。” 男子终于喘匀了气,便又急忙辩解到。 “你!”女子忽然闹了个红脸“你这淫贼是说本姑娘连一个小偷都发现不了嘛” 哎呦喂—— 思思想扶额了,这女子什么脑回路,怎么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来日若嫁人,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捡了这样的媳妇。 怕是洞房花烛都要气的当场吐血。 周围的人围起来对着思思几人指指点点。 “小姐,快走吧,别闹了,再闹下去老爷就真知道了!”小丫鬟适时的解了围。 男子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给女子赔了礼,她终于不情不愿的哼了声,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男子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对思思道谢。 思思眯着眼看他,男子被思思盯得毛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怎么这么多的女变态! 长到十七岁好不容易大师兄允许自己下了山,可没想到山下的女人竟然都是老虎!!! 还是那种表面文弱,实际凶狠的那种! “敢问公子贵姓。”思思把人家盯得毛了,又要问人家的芳名。 男子一脸的戒备“在下谢云帆。” “不知公子可有觉得不适,用不用去医馆。” “无妨。”说完便一瘸一拐的向前走。 周围的女人们都直勾勾的盯着他,谢云帆内心惊惧万分,不知这历国的姑娘们都有人什么疾病,偏要直勾勾的盯着男子。 他并不知道他误入了女人的街道,这些女人正在无声的驱逐。 思思不疾不徐的跟在谢云帆身后,竹青悄悄扯了扯思思的衣角,思思也只是捏了捏竹青让她稍安勿躁。 谢云帆走了两步回头看思思还跟在自己身后,他狐疑的问“姑娘还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只是看你这衣服脏了,公子下榻的客栈是哪一家,我可以派人送公子回去。” 谢云帆是扶摇山的人,扶摇山的人皆穿白衣,只在腰间用青色的腰带缠住,此刻谢云帆身上的白衣黑了一大片,手臂上也挂了彩,行李不知刚才被自己甩到哪里去。 “谢姑娘好意,只是在下不能平白受姑娘的恩惠。” “没事嘛,本姑娘是慈善家,就是那种没事就施粥放粮,扶老奶奶过马路那种。” 竹青翻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了,这位郡主真是瞎话张嘴就来,根本不用打草稿。 “那在下麻烦姑娘能否送我到‘云来客栈’,在下多谢了。” “云来客栈嘛,好说好说”三人走到十方街的出口时,那群盯着谢云帆的女人才各自散去。 王二一脑门子官司,怎么自己家郡主逛个女人街还能带回来个男人? 马车太小,装得了谢云帆就装不了竹青,竹青没办法,只能去跟王二挤一挤了。 等到竹青走后,思思快速向前倾身在谢云帆的耳边低声道:“公子可是扶摇山的人?” 谢云帆瞪大了眼睛:“姑娘如何得知?” “实不相瞒,小女子也是扶摇山的人。” 思思用手抓住谢云帆的肩膀,催动内力,顿时谢云帆就打了个激灵。 “是‘寒冰经’,姑娘是长安郡主!”谢云帆惊喜的说道。早听师父说收了个关门的女弟子在京都城里,没想到自己刚下山就遇见了,真是缘分。 “你小点声!她们不知道。”思思一把手捂住谢云帆的嘴,谢云帆用眼神示意自己不会乱喊,思思才把手放下来。 “郡主定是认出在下是扶摇山的人才出手相救的。”谢云帆很是欣慰,自己虽然倒霉,可遇见思思,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无人之时便叫我师妹吧,师兄。”思思甜甜一笑。 终于看见除了轩辕以外的第二个扶摇山的人了,否则自己真的要怀疑这世界到底有没有扶摇山这个什么的组织存在! 第三十一章再聚揽香楼 将谢云帆好生送到了云来客栈,又听说他丢了行李,便悄悄给他留了两锭银子。 他是真的倒霉,为了还钱袋,结果被人家打得丢了自己的钱袋。 谢云帆有些羞愧难当。思思又在店主那给他留了半个月的房费,嘱咐改日再来看他。 出门的时候又让王二去三石街给他买几件白色长袍送回来。 王二将思思二人送进了府,就忙着去买了。 思思嘱咐竹青此事不得说出去,竹青表示不说不说坚决不说! 回去吃吃饭换身衣服,夜晚如约而至了。 惦记着白天与四皇子和五公主的约定,思思早早的便闩了房门跳墙跑了出去。 刚回府的时候熹和问了宫里的事,思思如实回答了,只是省略了三人要救萧才人的事,毕竟教一个年近四十岁的女人跳艳舞,这事不是谁都能接受的了得。 熹和听说纯贵妃竟想将思思软禁在宫中不禁一阵一阵的后怕,突然就幡然醒悟了,自己如果不按照纯贵妃的意思行事,那么她便要把心思打到思思身上来。 熹和不想那样,可斗倒纯贵妃这事太难,想来想去还是服了软罢,她愿意如何摆弄,便随了她去。 她可没成想,思思伙同四皇子五公主正在悄悄密谋想要斗倒纯贵妃呢。 今日揽香楼简直人声鼎沸,乌央乌央的一大群人挤在一楼,思思挤来挤去的才上了二楼,李元澈和李玉瑶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元澈还想以往一样穿着低调的像个平常的富贵公子,可玉瑶就不一样了。 她穿着件大红色的抹胸长裙,外罩着同样红色的小衫,鲜红似火,格格不入。 思思捂住肚子狂笑,玉瑶的脸红的都快滴出血来。 “四殿下怎么没和五公主说咱们是要来青楼啊。” 思思笑的都快直不起腰了,思思越笑,玉瑶的脸就越红,最后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别殿下殿下的叫了,人多嘴杂,别被有心人听了去,你便叫我二人名讳吧。” 玉瑶从打到楼下的时候便打起了退堂鼓,最后还是想看思思嘴里说的风情舞蹈,她才咬了咬牙上了楼。 “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这样多人。”思思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向下望。 “今天是花魁每月献舞的日子。” “怪不得这男人都乌央乌央的,竟是都来一睹芳容的!” 花姨带着几个姑娘挨个包厢的敬酒,敬到思思这个屋的时候看着屋内两位男子一位女子气氛尴尬,便直接绕过了这个屋,去了下一个屋。 思思哭笑不得:“玉瑶你快好好的吧,一会别让老板以为咱们是来砸场子的,将咱们赶了出去。” 玉瑶还趴在桌子上兀自害羞,闻言抬起了红扑扑的小脸看思思。 思思小脸不红不白,竟无一丝害羞之色。 刚想称赞思思,便听到丝竹之声响起,一楼的台子上垂下两股绸缎来。 这绸缎的料子极好,看上去就能想象出柔顺丝滑的触感,台下的男人都吹起了口哨。 忽然从绸缎的上方滑落下了一个美人。 这揽香楼中间的舞台上方是通天的格局,绸缎垂下来有大概十米的样子,这般滑下来却轻飘飘的,这位姑娘也不是等闲之辈。 美人以薄纱覆面,却露着小巧的肚脐与精致的锁骨,她没有穿鞋,一双玉足轻轻挂在绸缎上,十个晶莹剔透的脚趾上染着红红的凤仙花汁。 看着台上女人大胆的装扮,玉瑶更是惊掉了下巴。 思思是见过世面的,自然不觉得如何,只是李元澈竟也不动声色。 “你竟不惊讶,是以前看过?” “不曾,第一次见。” “那你为何没有露出欣赏之色?” “为何非要露出欣赏之色?” “男人不是都喜欢这种女子?” “谁说的,也不是天下男人都追逐同一种女子吧,天下的女子又不是只这一种,就如同天下女子里竟还有一个女子喜爱着男装,还爱看美人跳舞。” 说话间台上的花魁从绸缎上下来接过一旁有人递给她的花篮。 哗啦—— 花篮里的花瓣被随意的洒在舞台上,古琴的声音响了起来,花魁开始舞蹈了。 玉瑶死死的盯着那花魁起舞,只见花魁举手投足都是柔媚入骨,更别提以纱覆面之后便更显神秘风情的眼角眉梢。 纤腰轻摆,思思看出了点民族舞的意味,看来这历国也算是个多元化的国都,有胡族的热情奔放,也有这样的柔情似水。 她又回到了绸缎旁,轻巧的翻身上去,丝滑的绸缎却听话的缠在脚上,让花魁摆出不一样的柔软姿势。 大红的绸缎中,白肉若隐若现,真真的勾人魂魄。 玉瑶看的呆了,这舞蹈丝毫不低俗,只能看见满满的风情。 宫里不兴这个,若是萧才人能学会这样的舞蹈,定能让陛下回心转意,更何况萧才人之前经常身着素衣,也不喜奢华打扮,若是真能有所改变,搞不好风头还要超了纯贵妃。 “怎么样,我就说可行吧,明日晚点我进宫,你们二人在宫内接应我,我们偷偷的去萧才人的落英宫,咱们速战速决的争取在婉婉大婚之前把萧才人从那‘冷宫’里拉出来,再把那个安潋滟推到地狱里去!” 思思胸有成竹的说道。 三人虽各自有自己的谱,可目的是一样的,便是不能让纯贵妃一人独大。 思思给这个联盟取名叫‘复仇者联盟’,对,就是剽窃,大张旗鼓那种! 花魁一舞完毕便有小厮挨个房间来收赏钱,思思丢进去了一锭银子看见那小厮捧着的木盒里竟有金元宝。 不知是哪位才子为了佳人一掷千金了。 舞也看了,钱也花了,思思便打算回府准备着了,三人在揽香楼门口分道扬镳。 回府的时候思思瞧着好像有一道影子一晃不见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夜深了,也有可能是野猫什么的。 今天她免了院里的值夜,所以这时候小院静悄悄的,只有月光下隐隐看见的轮廓。 思思夜视的能力还行,怕点灯太过明显,她悄悄的摸回房间,走的时候是闩了门从窗户跳出去的,回来的时候自然也是从窗子翻回去。 在屋里落定的时候,思思忽然想起了轩辕先生,不知他忙些什么,已经许久没来看过自己了。 又想了想今天在十方街上遇见的扶摇山师兄,思思心里不禁愉快起来。 这个师兄有点意思! 不知他此次下山所为何事,同是扶摇山的人,若是能帮,思思还是想帮上一帮。 一边想着一边进入了梦乡。 托这几天劳累的福,思思好几夜都无梦了,一觉到天亮。 第三十二章夜探落英宫 这几天熹和都没工夫搭理思思,是以思思的三餐问题皆要自己解决。 菊酿日日去淡幽居的厨房提饭,顺便去看刘妈妈,刘妈妈这几日好了许多,也能下地溜达几圈,饭也吃得多了,熹和和思思都高兴,算是这段时间的唯一好事了吧。 今天是约好的去落英宫的日子,思思早早的就为晚上进宫做准备了。 因为是秘密行动,还是将五斗叫了来,刘妈妈身体好了些,他也算得了空,晚上只跟梅兰竹菊说是进宫与五公主同住,便一个人都没带进了宫。 宫门已经下钥了,禁军正在轮班巡视,思思远远的望了望,不知如何进去。 她不想被纯贵妃知道自己进宫,可若是自己老老实实的交了腰牌进宫,那天一亮肯定传到纯贵妃的耳朵里。 正纠结着,思思听见一声细微的呼声,微微转头便看见宫墙的背侧探出了个头,禁军刚刚巡视了那个地方,若要在巡到那个位置,大概要五分钟。 思思估算了一下距离,若是用轻功,能否不招人眼的窜到那个位置。 那个李元澈探出头的位置。 思思一直都是身体力行的人,脑子还没怎么转,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她发动轻功,快步疾走着,扶摇山的轻功虽没练到顶级,可这隐踪灭迹的本领还是可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思思平安的到达了李元澈的身边。 “四殿下与我不谋而合了。”思思没想到李元澈也不打算正经八百的让思思从大门进来。 这个地方是李元澈夜夜翻墙的地方,禁军何时轮换,何时巡查,李元澈一清二楚。 轻巧的翻上宫墙,李元澈还是忍不住赞叹:“虽然知道你轻功了得,却不知如此了得。” 宫墙并不矮,四皇子的功夫已经是十分不错的了,可他翻墙也稍显吃力,不如思思一般轻飘飘的。 思思心里想,若是让自己穿了合适的鞋子,那日根本不会从淅雨阁的墙上落下来。 晚上的御花园与宫道照样有人巡视,二人猫着腰,在宫墙上快速的行走。 宫人提着灯笼只能看到眼下的青石板,若是发现思思二人,定要抬起灯笼,何况二人还根本没发出声音。 思思觉得这个宫里的安保还是不十分严格,也多亏了民风淳朴,否则这种强度的安保,历帝老儿的脑袋不知要搬家多少次。 二人轻巧的落在御花园的树下,李玉瑶早早到达,正在树下隐匿身形。 忽听上方树叶哗啦两声,便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轻飘飘的落了地。 玉瑶看见思思,惊得下巴掉了地:“我竟不知,郡主有如此好的功夫!” “嘘,这事保密”思思回头悄声的跟玉瑶说。 三人鬼鬼祟祟的到达落英宫的边上,还似之前的那个样子,合欢花落了一地,无人打扫。 听上去宫内也十分寂静的样子,宫门紧闭,没有光亮。 四皇子率先翻上了墙,院内空无一人,扫帚和拖把散落一地。 主卧一片漆黑,想是萧才人已经入睡。 他翻到地上,悄悄的开了宫门,怕声音太大,只开了小小的缝隙,容思思和玉瑶侧身钻了进来。 “这宫内真是凄凉”思思看着满目疮痍想起了这个女人的命运,不禁有些怆然。 “宫里已经没有宫人了。” 突然有人出了声,三人吓了一跳。 只见一白衣女子披着发赤着脚从廊下走出来。 思思用力的捏紧了李元澈,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大叫出来。 李元澈闷哼了一声,玉瑶直接就吓得晕了。 来人继续说着话:“你们三人为何来这落英宫。”她将头发拢了拢,便看一苍白面孔,毫无血色,正是萧才人。 对于三人的到来,她似乎并不吃惊,或者是,她其实已经丧失了感情,现在只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娘娘恕罪,那日卧龙殿之事。。。。。” 李元澈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觉得苍白,就算一开始他没打算拖萧才人下水,可他也打算拖萧家下水了。 “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萧才人轻声说了声,便转过头想要返回殿里。 思思忙上前几步拉住了萧才人的手:“娘娘莫走,我们是来救你的。” 思思看着眼前消瘦的萧才人,眼眶和脸颊深陷,头发干枯如草,不似那日在卧龙殿里,虽不明艳,却打扮的大方得体。 眼前这人,似乎是另一个人一般。 李元澈扶着晕过去的李玉瑶坐到廊下。 萧才人出了声:“你们如何救得了本宫,就是因为你们,本宫才被囚到了这里,你们又何必来假惺惺呢。” 她说话声音极轻,仿佛嘴唇只是嗡动了几下,虽是仇恨的话,可说出来也是轻飘飘,是绝望后的脱力感。 思思扶着萧才人:“娘娘此言差矣,经过卧龙殿一事,我们都知道娘娘是被迫顶了罪,虽说萧家是你的娘家,可他们却那么狠心的将娘娘推了出来,我虽怨恨萧家,却不怨恨娘娘,而娘娘也不必怨恨我们。” 萧才人的双眼空洞的望了望思思,思思眼睛里的光亮极为诚恳。 “既说要帮,你如何帮。”萧才人虽是不信思思,可她也不想余生都被囚禁在这落英宫,吃着纯贵妃施舍过来的馊饭剩菜。 安潋滟遣散了她宫里所有的宫人,不许有人伺候她,她才落的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得样子。 “娘娘如今想要翻身,势必要重新获得陛下的荣宠,后宫的女人唯有依仗陛下的荣宠才能无忧。” 宫斗的小说思思看得多了,虽说让她来斗她未必斗的过,可她见过猪跑啊。 “我也给娘娘交个底,我说帮娘娘,却不是出于恻隐之心,而是希望娘娘复宠,打压安贵妃。”思思直直的看着萧才人,她知道,后宫的女人不信你的同情,唯有利益才能让她相信。 思思如此一说,一是让萧才人相信自己,二是唤起萧才人的愤怒和不甘。 果然萧才人的眼里隐隐透出仇恨的光亮。 自从她被囚禁,安贵妃没少到她跟前冷嘲热讽,更是遣散她的宫人,变卖了她的贴身宫女,不允许六皇子探视。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将成为点燃萧才人仇恨的火把。 终于萧才人点了点头:“我跟你们联手!” 思思笑了:“那就提前恭喜淑妃娘娘了。” 李元澈看着面前这个让他不可思议的女人,虽年仅十三,一派天真的年纪,却能说动萧才人,更是知道戳哪里痛,真是不能小觑了这个女子。 “若说复宠又谈何容易,本宫早已人老珠黄”萧才人摸了摸脸,双手瘦的像两条干枯的树枝。 还没碰到脸,她又将手放下,自嘲的笑了笑:“本宫本不如贵妃娘娘貌美,如何斗得过她。” “既然美貌斗不过,就要气质斗得过!纯贵妃虽张扬华丽,可好歹是大户人家养在深闺的女儿,我们有她没有的王牌!” “此话怎讲?” “便是要委屈娘娘降下身段,去学花楼女子伺候人的手段!” 第三十三章达成共识 “你要堂堂一宫嫔妃去学青楼女子的下贱手段?”萧才人简直想不到这个小小的郡主竟如此的语出惊人。 李元澈觉得此事他一个男子不便掺和,便自觉的走到宫门口放哨。 “娘娘莫急,不是让娘娘去学那腌臜的手段,只是让娘娘学会讨好和献媚。” 思思忙着解释,真是的,又不是让她学那些曲意逢迎,辗转承欢的路数,怎么忽然提高了嗓音,吓自己一跳。 “长安听闻娘娘一直侍奉佛祖,又无心打扮,多穿着素衣,这怎么行,陛下虽嘴上不说,可娘娘若日日这般,岂不是灭了人欲,陛下又如何痛快。”思思苦口婆心的教导着萧才人:“便看那安贵妃也是穿着娇媚,娘娘又如何不可?” “安贵妃年轻,本宫年岁大了,穿那些衣服不成体统。” 萧才人虽不说是什么世家,可家风倒是保守,入宫到现在打扮一直非常得体,从不越雷池半步,一点脖颈与小臂都不曾露过。 思思忙晃了晃还在一旁昏迷的玉瑶,这个玉瑶,进宫了就一直晕在廊下靠着,这会还不得醒。 用力摇醒了玉瑶,思思忙以手覆住玉瑶的嘴,只见玉瑶悠悠转醒,便瞪大眼睛想要尖叫,只是嘴被捂住,最后也之发出了几声杀猪一般的嚎叫,被思思堵在了嘴里。 眼看着玉瑶终于恢复了理智,思思把她推到了萧才人的面前:“五公主已经学会里路数,舞技又出神入化,娘娘简单学些舞蹈,我在从宫外弄回来艳丽的服装,娘娘就用心的练,我保证娘娘复宠!” 玉瑶跟在一旁用力的点头,萧才人半信半疑。 “今日之事还望娘娘深思熟虑,夜探落英宫,思思不便耽搁太久,这便告辞了,我会找机会给娘娘送些补品,娘娘先将身子养好了罢。” 思思看着天色不早了,便想告辞,此时需得从长计议,思思打算跟李元澈还有玉瑶再开个会。 三人回了四皇子的淅雨阁,这地方四皇子放心,都是自己人,若是点翠斋,不知会不会有纯贵妃的眼线。 晚上的淅雨阁也依旧点灯,绿荷恭敬的等在门口,看见思思与玉瑶丝毫不惊讶,将他们引到会客的偏厅,便下去沏茶了。 思思环顾了一遍淅雨阁的陈设,与公主府一般无二,想来这位皇子虽不得宠,可好歹没人欺负。 三人此次会议的主题主要是分工,分工明确才好成事。 “玉瑶你便每晚去教娘娘跳舞,我明日从宫外买些补品,你也一便带过去,先让她补好身子再说。” “四殿下须得费些功夫,我们需要一些舆论支持。” “何为舆论?” “就是捕风捉影的话却要让人人得信。” 思思打算散出去些流言,让人无时无刻的暗示皇帝,好让他钻进圈套里。 “这事好办,只是还需我细细斟酌,你便交给我吧。” 思思分配下去任务,人就困倦许多,这几日日日熬夜,眼袋都熬出来了。 告辞之后,思思原路返回,天已经蒙蒙亮了,思思匆匆返回公主府。 跟五斗说是去五公主宫里住,所以五斗将马车赶了回去,思思来时就打算自己回去了。 轻飘飘的落到沉香斋的院子里,思思才觉得到了家。 自己每次出去都是翻窗翻墙,回来也是翻窗翻墙,明明是自己家,却搞得像做贼,真是心累。 早晨根本没人来叫思思,都以为她还在宫里没回来呢。 思思自己开门出来的时候吓了门口的兰香一大跳。 思思眯着眼看打扮的娇俏可爱的兰香:“你这般打扮,是要干嘛去?” “郡主不是在宫里,何时回来的?”兰香十分心虚的往后退了退。 “昨晚回的,宫里床硬,睡着不爽利便回了,你既打扮好了,我便要交给你个任务。” 兰香一直管着帮思思去十方街取账本的事,如此便让她去取两件像样的文胸,娇俏动人那种,一并捎到宫里去。 “你去取账本的时候,给我包两件好的回来,我要送人。” 兰香便领了命退下了。 思思又唤来了五斗,让他去街上买了好些补品。 掏的是思思自己的私房钱,没有去公主府的账房领,这样麻烦少些。 五斗将东西买好又将兰香取回的东西一并包好,驾着马车送到了畅来阁。 到了地方便有人来接应,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思思这几日劳心劳力,终于能过几天安生的日子了。 前几日送到凤牡丹家中的信有了回复,说是突然发现有孕,手忙脚乱的忘了给公主府送信。 思思看了大喜,忙让菊酿挑了挑公主府的小玩意,包了一包嘱咐了人送到凤牡丹的家中。 吃过了饭,思思看了会杂书便坐到桌旁绣熹和的嫁妆。 自己绣工实在难登大雅,便要更加认真的绣才行。 一个盖头,样子绣了三四遍拆了三四遍,思思内心十分的烦闷。 她惦记着宫里的事,惦记着熹和的事,都惦记,烦心。 于是便到床上去睡,眼睛一闭,烦恼统统都清空。 过了几日,宫里就有一些风言风语传了出来,:历国的后宫有冤屈,致使珍珠蒙尘,若不缓解,终成灾祸。 思思喝着茶看着李元澈传来的纸条。 流言已经散出 且等陛下作为 思思顺手便烧了那纸条。 这做法虽说跟思思想的差上许多,可总体来说是一个路数,思思本打算是让朝臣在前朝传出萧才人的贤良淑德,在从后宫散出纯贵妃妒忌萧才人的风言风语来,如此便让陛下生疑是纯贵妃因为嫉妒而构陷她。 本来鹿角台那次的事陛下没有深究,不然不会这么草草了事,他对萧才人是否是幕后主使之事也是二意思思。 不过宫中的事自己不了解也不便插手,便由着四皇子去,四皇子的消息里并未提及萧才人近况,看来是进展的顺利,毕竟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昨日林府将聘礼送了过来,又随礼附送了一张礼单,思思看着那礼单还不如熹和的嫁妆单子一半的长。 竟还说大婚后不入赘公主府,而是希望熹和可以随他住到林府去。 思思不晓得林府的男人是怎么培养的,既要依靠女人,还要断了流言,真是什么便宜都让他占了。 当初陛下亲笔书写公主府的匾额送到这,就是因为不想挂上将军府的牌子。 元将军虽不愿意,可既是陛下的意思,便也只能这般,元将军尚且没有异议,一个小小的林子谦还敢有异议。 熹和看了看礼单又看了看信,不置可否。 时间过得也很快。 转眼。 祭天的日子到了。 第三十四章祭天 一早天刚蒙蒙亮,鸡还未叫,一队马车就已经行驶在出城的路上。 今天是祭天的日子,一大早众人就从京都城出发,沿着官道向南,希望在天亮之前到达皇室祭天的所在地。 天坛。 太阳将要出来之前最是黑暗,马车排着队的行驶,远远望去只看见两排摇摇晃晃的灯笼飘在这山间小道,一派诡异之感。 这里是官道,十分的安全,宫人们趟着淅沥的草叶,昨夜下了点小雨,小草上裹了露水,道路也稍微有些泥泞,可以清晰的闻到树木和花草的气味。 队伍的最前头是身穿盔甲的三皇子,今天的祭天大典他负责整支队伍的安全。 三皇子的母亲是纯贵妃,他虽不是太子,可因着母亲的缘故从一众的皇子里脱颖而出。 三皇子去年才刚刚娶亲,一派血气方刚,骑马和射箭都是上乘,是纯贵妃引以为傲的皇子。 皇后已去世多年,众人一开始纷纷力挺太子一派,可如今,太子一派岌岌可危,反倒是三皇子出类拔萃,是为可造之材。 陛下对三皇子李元胜也是十分的喜欢,小时候便时常召在身边陪伴圣驾,因此众多皇子皆心中有妒,却敢怒不敢言。 “三皇子殿下,奴才算着再有半个时辰便可到了。” 随行的太监轻声在三皇子跟前提醒。 三皇子坐在高头大马上,手拿一柄红缨长枪,威风凛凛。 “去问问父皇,山路颠簸,可需要休息片刻。” 一旁的宫人领了名便向队伍的中间有去了。 当今陛下的马车又大又宽敞,车内铺着兽皮垫着软枕十分舒适。 穿着明黄色朝服的皇帝正歪着身子靠在软枕上假寐。 “洪公公,三殿下问陛下是否需要修正一下,再有半个时辰便可到了。” 年轻的小太监对洪公公说道。 洪公公看了看天色尚早,便隔着帘子问皇帝:“陛下,三殿下派人来说还有半个时辰便可到天坛了,问问殿下需不需要休息一会,奴才瞧着天色尚早,便是休息一会也无妨。” 皇帝眼睛都没睁一下:“如此便休息一下,寡人的爱妃也该累了。” 皇帝爱妃的马车在皇帝的马车后,只稍稍小了一圈,马车内也是绫罗绸缎,十分舒适。 今日是祭天大典,众人穿的都十分隆重,纯贵妃虽不是皇后,可她穿的却丝毫不逊于皇后的宫制。 马车的队伍停了下来,一些宫人们借着月色四处寻找地方方便。 接近末尾的马车里,一位妙龄少女打了帘子钻了出来。 按说祭天的日子熹和公主是必须到场的,可因为公主正在备嫁,长安郡主便代公主府出席此次的祭天。 几乎一整夜都没有睡,她们半夜便在京都城内出发,马车走的山路,坎坷晃荡的不行,思思一路上快被颠的散了架。 多亏早晨菊酿给她梳了轻便利索的髻,也没带什么夸张的头饰,只在头发上插了一圈淡水珍珠制成的小钗,零散的插在发髻上,俏皮又不失稳重,颈间带的是红色玛瑙串成的珠串,腰间也坠着同色的禁步,如此便更显得身上穿着的罗裙更显洁白。 看思思钻出马车,梅枝便问了声:“郡主,可是要喝水?” 今天让梅枝跟着是熹和的主意,梅枝身体好,这样的长途跋涉只有她能跟得上伺候。 梅枝拿来随身带着的牛皮水袋,轻轻拔开木塞便递到思思嘴边。 “不渴不渴,这荒郊野岭的喝多了水没处方便,我只是颠得骨头痛,下车来松松筋骨。” 思思岔开双腿,做了两个扩胸运动,又抻了个懒腰,这才觉得身子活泛了一些。 早晨竹青将她从被窝里捞出来,思思哭着喊着不愿起,竹青根本没惯着她,强摁到梳妆台上净了面。 洗脸水是竹青从井里打的,冰凉冰凉的,水刚一沾脸,思思的瞌睡就被冰的干净了。 许是因为身子寒,思思便格外珍惜温暖。 前头的马车是五公主的,这时五公主也掀了帘子下了马车。 妙龄得少女总是穿什么都好看,李玉瑶无需什么花哨的打扮,一席水绿色轻薄罗襦裙,头发只微微挽了下,松垮的垂在肩膀一测,窄腰削肩,似西施一般。 思思看着如弱柳扶风一般的李玉瑶,掐了掐自己的腰。 是不是自己该减减肥了? 那怎么能行,发育期的女孩子若是吃的少,回头胸脯发育不起来,孰轻孰重自己可得好好掂量。 虽然很想问李玉瑶落英宫那位的近况,可这里人多眼杂,说不上话。 夜色又让她看不太清细微的表情,她隔着马车递过去询问的眼神,玉瑶只是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看来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可惜不能跟李元澈见上一面,不知他那边怎么样了。 马车停下后,李元澈也下了马车,他四下环顾了一下,看不清表情。 皇子的马车是在队伍的前头,他前面停着二皇子与太子的马车。 “这路怎么这么颠簸,坐在马车上骨头都巅得散了,三弟选了半天怎么选了这条路。” “太子殿下您忍忍吧,马上就快到了,小声些,别被陛下听了去。” 前面太子与他的随身太监正低声抱怨着。 太子自小便被立为储君,虽运气有余可实力不足,自从皇后娘娘死后他也不懂的收敛,娇生惯养的秉性时常暴露,文不如二皇子,武不如三皇子,陛下顾念着与已故皇后的夫妻恩情,才对太子百般的纵容,可即使如此,这位太子依旧看不清如今的局势,只一味的蛮横,实在是一个蠢货。 李元澈摇了摇头。 众人休息够了便又各自钻回马车,天就快亮了,众人又向山下进发了。 这天坛是历国开国的皇帝下葬之处,历国历代的君王都在此祭天,祭天的规矩是祖上留下的,一年一次的祭天大典必须万无一失。 翻过这座山便能远远的看到一座大鼎立在一块空地上。 这里被群山环绕,是片开阔的洼地。 思思下了马车瞅着四周群起连绵的山,不知为何把开国的皇帝葬在这。 这洼地聚集雨水,也不怕将墓地灌了。 这个年代的风水之说果然令人匪夷所思。 天完全亮了,众人都从马车中钻出来,马车整齐的停在山腰处,众人须在此处下马车,步行到达山下的祭坛。 思思提着小裙子,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脚下的泥污。 一眼望去便看见纯贵妃夸张的头饰: 镂空的金钿十分华丽,镶嵌着上好东珠,又用点翠的工艺做整体的雕花覆盖,分明就是皇后的派头。 她跟皇帝落了半个身子,过于华丽的服饰让她行走十分吃力,可她也尽量维持着优雅的派头,不曾歪斜一下。 皇帝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她的头饰没有吭声。 第三十五章祭天2 早在一旁等候的巫女上前给皇帝行礼。 历国崇尚巫术,巫觋一迈在历国地位崇高,是比僧人都要地位高的一只流派。 宫里养着专为皇室祭祀的巫女,由他们自行传承,世代皆为皇室服务。 历国人认为巫女可通上天接受神的旨意,所以世世代代的巫女看上去都神神叨叨。 面前的巫女披散着头发,脸上用颜料涂抹了几块,看不清本来的长相,她们都低着头,从发丝的缝隙向上看,神态阴森又恐怖。 身上穿的也一言难尽,黑色的长袍外又用五颜六色的布条编成带子,围在腰的周围,长长的黑袍拖在地下,沾满了泥污。 为首的的女巫面向皇帝弯了腰: 恭迎陛下 思思听不见她说什么,她的声音极小,只见她直起了身子向纯贵妃的方向望了一眼,摇了摇头: 妖异 纯贵妃脸色大变:“不知巫女何出言。” 巫女再懒得抬一下眼皮,转身便向神坛走去,她身后又跟了几个同样的巫女,随着她一起来到了神坛旁。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八月份的天还是十分热的,水汽被晒的干的,众人走到神坛前,那有许多摆好的蒲团。 思思一看又要跪,不禁皱了皱眉。 拿眼睛去瞟四皇子,只见他面色一派如常,不知他有何打算。 小太监们将祭品摆放整齐后便退到了一边。 祭先帝! 女巫忽然高声道。 众人以皇帝为首各个跪在蒲团上虔心的磕了三个头。 巫女站在众人的斜侧方,闭着眼睛。 思思不懂祭祀的礼仪,只是众人跪她也跪,众人叩首,她也叩首。 轻抬眼皮观察着众人,各个都十分虔诚。 思思是不信这些的,皇室祈求祖先的庇佑,可这些庇佑他们的祖先生前不也是求他人的庇佑。 人真的是奇怪的生物,你若活着,他便榨干你;你死了,他便要你保佑他。 让你做人做鬼都不得安宁。 纯贵妃因为之前巫女的那句话惴惴不安,陛下虽然没有表态,可最近宫里传出的风言风语不知传没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自己派人去查了查,却没人查出流言起在何处。 起初她怀疑是落英宫在背后搞鬼,想来想去,如此流言必定是萧才人受益,若是不是萧才人,她真想不通还有谁。 可连着盯了两日,落英宫并没有动静,说到底陛下囚禁了萧才人,自己又将她的宫人全部遣散,事到如今她还有谁能倚仗,还有谁会替她办事。 她自家的兄长都未曾向殿下求情,还有谁能替她说话。 后来她又想到柳淑仪,她最近风头比以前盛些,她才貌皆算不上上品,可陛下念着她温婉可人,最近时常去她宫里。 当今陛下并不好女色,后宫中也没有太多莺莺燕燕,就这几个人她已经了解的不能再透彻。 柳淑仪谨小慎微,何曾敢与自己抗衡? 可除了他们,还会是谁呢。 正低头沉思间,众人已叩首完毕起身,她因为头饰过于重,起来时踉跄一下。 皇帝忙伸手将她扶住,纯贵妃抬头含情脉脉的望着陛下: 凭它流言如何纷飞,陛下爱我敬我,便是谁也不可动摇本宫分毫! 上敬了天地,又敬了祖先,繁琐的祭祀仪式已经使思思的膝盖十分酸痛,早知今日须得跪这么久,她定要学那小燕子,做上几副‘跪的容易’。 思思想趁着今天的日子好好看看后宫里的嫔妃,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自己也不能说是就扶持了萧才人,她想的明白,从林府的事情来看,真是宫里有人好办事,若是自己和宫里的哪位妃嫔搞好关系,便不说有她在陛下跟前美言,只说宫里有了风吹草动她来通风报信,便让思思烧了高香。 宫里没有眼睛实在处处不便。 最前头的蒲团跪着当今圣上,在他右侧错半个身子的位置跪着纯贵妃,第二排跪着三位女人,该是陛下的三位妃嫔。 思思从背影看上去,三位女人都十分婀娜。 左边这位穿着深蓝色的礼服,看不清前面,只能看见歪坠着个堕马的髻,点缀着翠绿的翡翠步摇,耳式也是合规制的翡翠耳坠,侧面望过去,女子鼻子高耸,面颊丰满红润,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 这人应该是柳淑仪,不愧是侯府出身,举手投足大方得体又合身份,思思在心里给她点了个赞,忽然又想起她是柳氏的妹妹,是林子清的姨母。 看着面前的美妇人,又想想那尖嘴猴腮的林子清,怎么看怎么不像。 林子清得了林府所有的宠爱,可却没遗传柳氏与林政外貌上的一点优点,真真是让人觉得可惜的想笑。 只是为何林政有柳淑仪这样的亲戚,却还要去投靠纯贵妃,正想不出个所以然,那边巫女却又开始进行下一项了。 从皇帝开始,众人皆要到神坛上香。 巫女站在神坛边上,半闭着眼睛,神在在的样子,陛下手里拿着的香十分的粗,跟平时熹和给元将军的上的不一样。 越靠近神坛,思思鼻子越不舒服,这地方是个洼地,风吹不进来,香又十分的沉,飘不上去便困在这台子周围。 思思本来就鼻子灵敏,此番可是遭了大罪。 心里念叨着千万别打喷嚏,千万别打喷嚏。 好不容易到了自己,心思着赶紧上完香好离开这个地方。 小心翼翼的走到坛前,一直半闭着眼睛的女巫却忽然抬头,两眼直视元思思! 那女巫的双眼诡谲,竟是琥珀色的竖瞳! 思思吓了一跳,一个没绷住打了一个巨响无比的喷嚏,神坛的灰都被她吹的扬起,她吓了一跳,紧紧的捂住了嘴,一动不敢动。 皇帝大惊失色,不知此事是何预兆。 思思也很慌张,完了完了这下完了,这下脑袋要搬家了。 搞砸了陛下的祭天大典,自己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得。 自从目睹了皇帝轻飘飘的处死了小顺子与王央,自己对这个皇帝便十分的害怕,担心哪天自己一个不小心,便被他拉去午门,一刀咔嚓了。 “敢问这位贵人是?” 那位巫女盯着思思,一字一顿的问。 思思心里发毛,可只得老老实实回答: “小女子是长安郡主。” 巫女便闭了眼睛叨咕了两声,复又睁开眼对思思说:“郡主以后,前途无量。” 思思还想问她何出此言,却之见那巫女又闭了眼睛,和之前的神态一样了。 纯贵妃记挂着之前颐香宫思思的顶撞,便想定思思个不敬祖先的罪名,她大声呵斥思思:“如此失仪,难保祖先不会怪罪,还请陛下责罚长安郡主,以慰先祖在天之灵!” 第三十六章祭天3 思思的指甲掐进了掌心,这个纯贵妃没想到如此的以权谋私。 “郡主此举实属无意,何况巫女也并未说不妥,贵妃娘娘何苦咄咄逼人!” 思思想不到竟是李元澈为她出了头,她脑袋里还没转出办法,李元澈却马上出声阻拦,一旁的李玉瑶也嗫嚅两下,轻轻微微的说了句:“臣女求陛下饶恕郡主无心之失。” 思思没想到连玉瑶都为她求情,内心十分感动,自己也算交下了过命的友谊了,她单方面宣布她们三人从此有福一起享,有难一起当。 玉瑶从小便仰仗纯贵妃,今日为思思求情便是告诉纯贵妃自己站在了与她对立的立场里,说起来此举并不明智,可情谊难得。 思思目光含泪的像玉瑶点了点头。 “不过一个喷嚏,无妨,不要小题大做了。” 因为巫女并未说不妥,皇帝又何必与思思为难,他本就喜欢思思,又怎么会因此就责罚她。 虽然她差点吹灭了神坛里的香。 可即便如此,陛下也不会责罚她。 纯贵妃不懂这个道理,思思也不懂。 有些事只有陛下自己知道。 一切礼毕后众人按照原来的队伍排列看巫女做法。 几个巫女围着神坛旁燃起的火堆一边跳不知名的舞蹈,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火堆内燃烧着祭品,一时间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思思怕再打出喷嚏,忙以袖掩鼻。 而巫女们摇头晃脑手拿着铃铃作响的神奇,右手执一黑色的碗,只见她喝了一口便向火队喷吐出来。 一时间冲天的火光轰隆一下,思思吓了一跳。 还没等缓过神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立刻响彻了山谷。 三皇子浑身燃烧了起来,火势非常迅猛,一瞬间,整个人便都被火光笼罩了。 思思吓得后退,李元澈忙一把将思思拉到的身后,伸出一只胳膊护着。 众人乱作一团。 三皇子疼的在地下打滚,纯贵妃吓得变了音调,好在这里是洼地,风势不大,三皇子就地打了几个滚,火便灭了。 火势虽看着吓人,可三皇子身穿盔甲,并未受太重的伤。 只是也是皮肤发红,头发卷曲。 众人惊魂未定,三皇子更是吓得失了魂魄。 “妖异,这是妖异之兆!” 一直没有说话的太子此师突然大喊起来,他之前一直与二皇子在一起,因为离皇帝太近,他不敢发牢骚,硬着头皮跪拜,此刻早已耐心全无。 却忽然出了这档子事,他肯定要踩上三皇子一通。 跟那种只愿舞舞剑读读书的二皇子不同,三皇子无异于是太子的劲敌,必然是要除之而后快的。 可惜皇后死后他一直无人辅佐,终成了现在的傻蛋模样。 就如同此时一般,巫女并未说什么,你一个太子却说自己的兄弟为妖异之物。 果然,皇帝抬眼威严的看了他一眼。 他自觉心虚,往后退了退。 “你这巫女安的什么心肠,我皇家供养你是为了宗庙祭祀,不是让你来伤害皇室的血脉!” 纯贵妃目眦欲裂,三皇子不但是她的儿子,更是她荣华富贵的保证,后半生的依靠,她怎容许有任何人伤害到三皇子的安全。 从头到尾,巫女没有任何言语,她只是闭着眼,一动不动。 众人从惊慌中缓了过来,思思也拍着胸脯理顺了气。 纯贵妃此言陛下并没有阻拦,诚然他是相信巫女,可元胜到底是他的孩子,也不该不明不白的被一把火烧了却没有说法。 半晌,巫女睁开眼睛,扫视了一圈神态各异的众人: “三皇子身有异象,却不是我所为。” 她从火堆的后方走到前头来,看了看跌坐在地的李元胜和在一旁扶住他的纯贵妃。 纯贵妃心心系三皇子,额前的发饰歪了,一缕秀发露了出来。 “纯贵妃虽为贵妃却着皇后的服制,想来是先祖不愿了。” 巫女站在纯贵妃身边,可话却是对着陛下说的。 纯贵妃双目通红:“你信口雌黄,你就是失了手,就推到本宫身上来,若按你所说,为何本宫身上不起火,却要我儿身上起火!” “贵妃娘娘,当时我喷火之时,二皇子殿下与三皇子殿下身在一处,二皇子殿下尚且安然无恙,为何偏偏三皇子殿下身上着了火?何况一点火星便引起瞬间燃烧,这是人力所不可为的。” 巫女平时本不多言,可纯贵妃纠缠不清:“祖先怪罪自然不会怪罪到你一个外姓嫔妃头上,这是李氏一族的祖先,便要惩罚,也惩罚不到贵妃娘娘的头上。” 巫女的意思是,你一个给人家做妾的,死后都入不了皇陵,别在这加戏了,你不配。 思思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打着算盘,不知是真的还是人为。 若是真的也太玄乎了,若是人为,又是何人所为。 皇帝一直没有说话。 巫女跪在皇帝面前,抬头看着皇帝,诡谲的瞳孔呈现妖异的亮光:“我所言属实,请陛下定夺。” 皇帝沉吟两声,思考了一小会:“贵妃安氏,服饰僭越,不敬先后,于先祖灵前失德,此等德行鄢能于六宫主位,着,降为安妃,回宫之后,日夜抄写佛经送到先帝灵前,后宫诸事,便先由柳淑仪管着吧。” 柳淑仪从刚才开始便眼观鼻,鼻观心,听到皇帝如此下旨,这便是个烫手的山芋,自己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跪下接了口谕,她便又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纯贵妃十分不服,她站起身指着巫女破口大骂:“你这小人,本宫竟不知何时招惹了你,你便要如此编排本宫!” “贵妃娘娘言重了,我不过是代上天传话,怎会带上一己之见,说到底我与娘娘不过寥寥数面之交,我又如何会害你!”巫女又说到:“去年祭天大典,娘娘服饰循规蹈矩,祭奠安然无恙,娘娘还不服气吗?” 纯贵妃还想辩解,皇帝出言阻止:“先祖灵前,休要再出言不逊!” 既祭天大典已经完毕,众人便可散去,皇帝看也不看纯贵妃一眼,兀自上山去了。 思思一行人也跟着上山,宫人们都等在半山腰。 思思抬头看着翘首望着这边的梅枝便匆忙和四皇子五公主道了谢,急匆匆的返回了马车。 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诡异,思思心里十分的慌乱。 梅枝看思思面色不好忙问:“郡主脸色不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他们的马车是在队伍的末尾,因此贵妃什么样子梅枝并没有见到。 思思也只说一句回府再说,便再也没有掀开帘子。 回程的马车队是四皇子带的,三皇子被人扶到马车里,惊魂未定,他刚从阎罗殿里头滚了一遭,三魂七魄吓没了一半,纯贵妃如何他也没心情管了,他现在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后怕里。 马车一路没有停顿的返回京都城。 天坛旁,巫女还没有离开,她望着思思离开的方向,嘴角诡异得上扬。 长安郡主。 你真的是长安郡主么? 第三十七章三皇子 祭天那日已经过去了好久,安妃日日在宫中抄录佛经,陛下褫夺了她的封号,降了她的位份,她虽生气,却懂隐忍。 安潋滟不过一介武将之女,做到今天的位置,可以看出她并不是一个愚蠢的人。 三皇子那日之后便有些谨小慎微,宫里传了些流言蜚语,说是纯贵妃在祖先面前大不敬,先祖便惩罚到三皇子的身上,还说三皇子被鬼怪附了体,活不过三年。还有说三皇子是因为知晓母妃僭越,自愿替母受过。 总之,怎么说的都有。 那日之后他有日子没去书院,日日缩在府邸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三皇子的府邸是去年成亲之时陛下亲赐的,虽赐了府邸,可却并未给三皇子封王封爵,只是让他住着。 三皇妃是部落里的公主,送来与历国和亲的。 历国周围大大小小的国家和部落有十几个,有些国家过于弱小,为免战争袭扰或被历国吞并,不但年年要向历国进贡,更有的国家还会向历国进献美人,以求得百年同好。 当今陛下并不贪恋美色,后宫嫔妃只寥寥几人,他也知自己年岁已大,不便再收年轻的嫔妃,所以送来和亲的公主便都指给了皇子。 三皇妃是历国西北部游牧民族‘哈查族’的公主。 哈查族前任族长十分剽悍,不与历国交好,可族长过世之后,新的族长却不认为他应该继续抵抗历国,反而献上自己宝贵的公主,希望历国不要再扩充疆土,让他们的族群有地方放牧。 草原上长大的哈查族公主很得武将之女纯贵妃的喜欢,就央求了陛下赐给了三皇子。 虽是政治上的联姻,可三皇子对三皇妃也很敬重,他年纪尚轻,才刚刚成亲一年,虽血气方刚,可除了皇妃外却并无侍妾,可见二人情谊之深。 三皇子这几日日日躺在床上,他身上有几处烫起了水泡,又破溃了,躺在床上将养,三皇妃日夜陪在床边伺候,喝茶换药,二人感情又加深了许多。 “妾身这样力道,殿下可觉得疼?” 三皇妃正掐着扁头的药匙在李元胜的伤口上细细的涂着药膏。 夏日炎热,若伤口不好的快些便会溃烂发炎,所以三皇妃每日都会给他换上几次药膏,祈求伤口能好的快些。 烧伤的位置在肩膀的侧方,没有被盔甲包围的位置丝丝渗出血迹,三皇子疼的呲牙咧嘴。 “辛苦伶儿了。” 三皇子虽然呲牙咧嘴,可对待皇妃却不会表露出来。 伶儿一边温温柔柔的吹着伤口一边跟三皇子扯着闲话:“殿下如今受了伤,等过几日伤好了,便去宫中替母妃向陛下求情吧。” “我不去,母妃犯了浑,竟敢不敬先后,僭越之心溢于言表,我若去求情,陛下定会重重责罚。” “可殿下若不求情,母妃何时能免了责罚?” 说到底是落伶惦记着怕纯贵妃失势,自己还想有朝一日当上太子妃再当上皇后呢,若是纯贵妃倒了,自己的后半辈子也倒了。 她当然不能直截了当的说,便拿好听的话去哄李元胜去求情。 “父皇正在气头上,若是我被连累了关了禁闭可怎么好。” 李元胜是真的听信了巫女的话,他将自己遭这番罪都归到了纯贵妃身上,此时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让他给纯贵妃求情,他如何愿意。 三皇子小时候,皇后还没有去世,纯贵妃处处比不上皇后,又夸张艳丽爱出风头,皇后处处压制她,教训她,让她恨的牙痒痒。 三四岁的李元胜并没有得到过太多来自母亲的关爱,他小的时候听到的都是母亲的怨恨和抱怨。 安潋滟不知道,自己在皇后那受了委屈便回宫对着三皇子发泄的这个事,三皇子一直都记着,她以为他小,不懂。 他以为她嫌弃自己不够招父皇的喜爱。 后来长大了,皇后与太后相继薨逝,再也没有人能压制纯贵妃了,她也再没有冲着三皇子发泄怨气的时候了。 可午夜梦回,李元胜多少次都能梦到安潋滟鲜红的指甲和狰狞的神色。 小时候落下的坎没迈过去,这辈子都迈不过去了。 他知道自己与母妃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具损的关系,可他却不愿搭上自己为她求情。 那日鹿角台,是因为纯贵妃和萧淑妃二人皆有嫌疑,他可以给纯贵妃求情,可如今是板上钉钉的事,岂容他辩护。 落伶不知道三皇子幼年时期发生过什么,她只知道,他是纯贵妃的儿子,不会不管她,他只是吓到了,过几日便好了。 想到这,也不急于一时,便莞尔一笑:“殿下还是先好好养伤,养好身子才是大事,其他的事便放一放。” 李元胜看着笑的娇俏的落伶,不由得心头一暖,有此美妻,夫复何求! “伶儿辛苦,有你在,我便心安。” 他握着落伶的手,深情款款的说。 落伶避开伤口,轻轻靠在李元胜的胸膛:“殿下是妾身的天,妾身无论何时都会陪在殿下身边的。” 无需过多的言语,只需双目相对,便能生出满室的桃色来。 三皇子二人在调情,皇帝那边可就没有佳人在侧了。 卧龙殿里,皇帝的眉头紧锁,他面前摊着四五本折子,都是给纯贵妃求情。 无一不是说纯贵妃多年执掌后宫,虽无皇后名分,可却如皇后般为了陛下尽心尽力,后宫的管理,节日的准备,无一不是费劲了心力,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陛下能念在纯贵妃伴驾多年的份上,恢复贵妃的封号和位份。 洪公公从殿外走进来,手里端了一碗百合绿豆糖水,说是夏日燥热,怕陛下火气太大伤了身子,柳淑仪亲自熬煮了两个多时辰,又亲自送来了卧龙殿,却没打扰陛下就回去了。 洪公公跟着皇帝多年了,皇帝的想法虽不知十成十,却也揣测的七七八八。 看陛下眉头紧锁,他也没多说什么,放下了糖水便垂首立到一旁给皇帝磨墨。 皇帝眼皮也没抬一下,连着看了三四本奏折,越来越生气,最后哗啦一声,将剩下的奏折都扫到了地上: “前朝的大臣是都无事可做了?一个个来关心寡人后宫之事。” 他站起来绕到了桌子前面,扫了一眼放着的百合绿豆糖水,却拿起一旁的茶水猛灌了一口。 第三十八章求情 洪公公见陛下龙颜震怒不知如何,只能将头垂的更低。 “你说说,他们一个个,工部也有,礼部也有,竟都上书给安氏求情,你说说!他们安的什么心!” 皇帝一把将奏折扔在地方,声音大的,惊得殿内的几个宫女太监都瑟缩了一下。 洪公公想着这也逃不过啊,只能迎着来了,碎步上前,扶住皇帝坐下,又将地下的奏折捡起。 奏折乃是机密,不是他一个奴才可以看的,所以他拣起的时候,目不斜视,拢了拢便放在了陛下的案台上。 “陛下息怒,依奴才看,各位大人也是怕乱了后宫的纪律,毕竟这么多年都是贵妃娘娘掌管,若是突然换人,大人们怕是觉得不稳妥。” “不稳妥!我看是他安潋滟这些年太稳妥,竟让她生了如此尊卑不分之心!” 皇帝还是气不过,气不过后宫与前朝勾结,也气自己这么多年疏于对后宫的管理,竟让除了安氏之外,一时竟想不起还有谁能接了这一摊。 洪公公轻轻给皇帝锤着肩膀说道:“陛下前几日托奴才询问的事有了眉目,奴才派人去天坛附近打听,说是巫女之前没有见过旁人,除了祭天那天下山去,其余的时候,都在山上呆着。” 皇帝闻言闭上了眼睛:“巫女是我历国的神使,寡人自然是相信,只是这次之事实在是太蹊跷了,寡人只能如此,既已证实了,便可消寡人心中疑虑了。” 洪公公一边捏着皇帝的肩膀,一边轻轻的说:“陛下忧虑也是对的,兹事体大,必要细细查证,如此才不算污了娘娘清白。” “安氏有何清白可言,她的服制如何,当日在场众人看的清楚,寡人平日里对她轻纵,她便恃宠而骄,如若因为她惹怒了先皇,寡人将来有何脸面去面见先皇!” “她平日喜奢,不违背宫规寡人也随她去了,可她欲壑难填,实在是不足以担当大任。” 先皇后是皇帝还在封地称郡王的时候便嫁入王府,二人琴瑟和鸣十分恩爱,皇后体弱,生了太子后便不能在生,皇帝为了安抚她,便将他俩的孩子立为太子,说起来,太子既是长子也是嫡子,也算是名正言顺。 皇后薨逝,皇帝无心再立后,便升了嫔妃安氏为贵妃,赐封号纯,希望她能代替先皇后管理后宫。 可没成想她竟是如此管理,不但大肆铺张,而且勾结前朝。 这才是皇帝真正处罚她的原因。 宫里在祭天之前便有流言传出,说是纯贵妃独断使明珠蒙尘,皇帝思来想去便觉得说的是萧氏。 萧氏被囚禁在落英宫数月不曾有消息传出,似乎宫里没了这样的宫殿,也没了这样的嫔妃一样。 正思虑着,殿外六皇子求见了。 祭天大典的时候,六皇子称病没去,鹿角台下毒一事让六皇子的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养了好些日子。 行过了礼,六皇子咳嗽了几声站了起来。 皇帝召唤洪公公给六皇子赐了座,二人这才一人一句的说起话来。 “素儿近日身子可还好了一些?” “回父皇,前几日见了好,这几日午后有些燥热烦闷,传了太医来看,说是无碍,劳父皇费心了。” 六皇子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可说话却老成。 “既身子还未好,便不要出宫走动。” 皇帝对这个六皇子十分的喜爱,六皇子沉稳内敛,皇帝觉得这些儿子里,元素与他最为相似。 “儿臣许久不曾向父皇请安,听说父皇在卧龙殿批奏折,便来请安,却没成想在殿外听见父皇大发雷霆,可是为了贵妃娘娘的事。” 洪公公闻言抬了下眼皮看了一眼六皇子,不知这位皇子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朝臣们纷纷上书,希望寡人恢复安氏的封号和位份,还有说希望寡人立后,说是后位空悬多年,使朝廷社稷不稳,唯有尽早立后才能使历国国运昌盛。” 皇帝冷笑一声,不过是一妇人尔,如何能影响得了江山社稷,无非是给他施压,逼他就犯而已。 皇帝的权利虽是至高无上的,可却也不是证明皇帝便可以随心所欲的为所欲为。 自古文死柬,武死战,总有那不怕死的言官给你提诸多意见,让你寝食难安,烦不胜烦。 “儿臣今日也是因此事来见父皇,请父皇免除对贵妃娘娘的责罚。” 六皇子跪在地上,十分诚恳地说。 皇帝不知他为何替安氏求情,于情于理不和,自然要问上一问:“你母亲被责罚你都没有求情,今日又为何为安氏求情。” 六皇子深深的磕了一个头:“儿臣看父皇左右为难,心中不忍,父皇责罚母亲,是母亲的错,儿臣怎可因为是儿臣的母亲便要让父皇从轻发落,可贵妃娘娘毕竟多年来为父皇尽心,贵妃娘娘的弟弟安将军又在西北驻扎,若是此事传到安将军的耳朵里,怕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皇帝看着跪在下首的六皇子,小小的身子孱弱消瘦,如他母亲一般面无表情,却透着沉稳。 他又说“贵妃娘娘一直替父皇管理六宫诸事,最是辛劳,若说犯些错,也该是小惩大戒,父皇罚娘娘手抄经书以示处罚,娘娘这些日也日日不落,好歹娘娘入宫多年,三哥又已经建府完婚,虽然还未封爵,可京都的臣民都看着呢,父皇又何必给娘娘没脸呢。” 洪公公惊讶于六皇子小小年纪便逻辑缜密,将这利弊一分析,陛下该如何做,他自是明白了。 “难为你想这样多,有时间去看看你母亲,她有数月未曾见你,定是想你了。” 皇帝没有正面回答六皇子的话,却松口让他去见萧才人。 “母亲犯了错,儿臣不敢替母亲求情,母亲一于社稷无功,却心里糊涂铸成大错,儿臣。。。。” “罢了,当日之事并未造成后果,你母亲也真心悔过,过几日就是你母亲的生辰,你便去看看她吧。” “下去吧,寡人自己静静。” 六皇子叩谢了隆恩便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卧龙殿。 皇帝问洪公公:“你说安氏已经贵为贵妃,她一母同胞的胞弟又是寡人的西北大将军,她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他又似乎像是自问自答,喃喃的说:“是啊,她又有什么可不知足的呢。” 洪公公见势便端了那碗糖水送到皇帝的面前:“陛下歇会吧,柳淑仪亲自熬的糖水,这会儿温着呢,殿下喝一口吧。” 第三十九章复宠 入了夜,宫里各处都静悄悄的,安妃被罚抄佛经,也安生了些,这些日子二皇子马上要放出宫去立府,柳淑仪正坐在案上拟随行的宫人。 柳淑仪年纪轻轻便生了二皇子,虽然年纪没有安妃大,生的儿子却比三皇子大一岁。 “本宫瞧着元恒宫里也没个可心人儿,他那侍妾也姿色平平,没有家世,当个侧房都勉勉强强,若是给恒儿找媳妇儿,自然是要才貌皆为上乘者。” 她一边拿着笔写着,一边嘴里叨叨咕咕。 有一个宫女从外面进来,抱了一件外衫。 “娘娘,入了夜天便凉了,娘娘熬着夜为咱们二皇子惦记立府的事,也要顾念自己的身子。” 宫女轻轻将外衫披在了柳淑仪的身上,又将烛火拨亮了些。 “烛光暗了,娘娘仔细伤着眼,还是早些安置吧。” 柳淑仪听言便把笔搁到了一旁的架子上,松了松筋骨。 宫女扶着她慢慢起身,她头发已经解了一半,首饰都褪干静了,脸上没什么多余的神色。 走出房间,窗外的月亮很亮,稳稳地挂在天上。 “快要入秋了,萧氏的生辰快到了,这天啊,又要变了。” 紧了紧身上的外衫,似乎天气真的变冷了。 六皇子身子大好了,一大早的便来给皇帝请安,在门口听洪公公说,陛下今天心情不好,还是请六皇子改日再来。 六皇子想了想,便向洪公公拜了拜,说是改日再来。 卧龙殿上,皇帝正发着脾气。 “这个安淮,亏了寡人如此信任他,他竟闯下如此大祸!” 他将奏折扔在地上:“寡人要他镇守西北,他却在那强抢民女,寻欢作乐。还让邻国钻了空子,烧了他半营的粮草,他的姐姐在宫里不敬先后,他在边陲惹事生非!真是气死寡人了!” 洪公公忙进了内殿,洪公公心里苦啊,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贵妃娘娘刚叫降了位份,她弟弟便在边陲惹事,陛下好容易思虑了明白,想复了她的位份,这下子可好,西北的信一送到,怕是复位一事不提,还要治安将军的罪。 这几日卧龙殿一直都是低气压,洪公公当值当的也是心惊肉跳。 “陛下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 除此之外,洪公公也不知道说什么。 “把这信,送到颐香宫,让她看看,她有个什么样的好弟弟!” 殿外马上进来了一位垂着首的小太监,恭恭敬敬的端着奏章下去了。 “寡人定要治他的罪!” 说罢便走回案前撰写圣旨了。 颐香宫里还如往常一样,纯贵妃虽然降成了安妃,可该她吃的燕窝一日没落,该她饮的琼浆玉液也是一顿没少。 她只是不再出宫招摇了。 新来的小宫女正站在桌前抄写着佛经,安妃百无聊赖的歪在贵妃榻上假寐。 马上要入秋了,天气不像之前炎热,风从门外徐徐吹来,吹到脸上十分自在。 小宫女倒是受了苦,她已经在这里连续抄了两三个时辰了,长时间的站立使她的双腿似灌了铅,她努力的站直,怕一个不小心歪了一下,碰坏了娘娘桌上的陈设。 她是替安妃在抄佛经。 那日祭天之后,她便每天在这里抄个一上午,下午还要回去做活,上午做不完的活便要晚上做,她有好几日都没有好好睡觉了。 啪— 小宫女身子一歪,竟是睡着了倒在了地上,毛笔啪的一声磕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啊?”安妃皱着眉醒过来,不耐烦的样子。 小宫女吓得跪了地:“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小宫女吓得惨了,自己磕了贵妃娘娘的玉笔,便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门外张嬷嬷慌慌张张的打了帘子进来。 “什么事啊慌慌张张,天塌下来了不成?” 安妃真的是憋了一肚子的起床气。 “娘娘不好了,安大人出事了!” “安淮!他出什么事了?” 安妃忙从榻上坐了起来,没看见屋内跪着的小宫女。 “小李子从卧龙殿送来了奏折,说是陛下吩咐了送来,小李子还说,陛下龙颜震怒,说是要治安大人的罪呢!” 张嬷嬷忙上前将手里的奏折递给安妃,安妃看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这个安淮,真会找时候给本宫上眼药,只是本宫如今尚且自身难保,如何救的了他!” 安妃如今又气又急,自己弟弟的为人她不是不知,只是以往都是小来小去,最严重不过是抢了良家的妇女,这次竟然在军中设宴,让女子作陪,喝的不省人事让敌军钻了空子,烧了半营的粮草。 她真是恨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弟弟,如此的不堪重任,让陛下心寒! “张嬷嬷,快,我们去卧龙殿求陛下,走,走!” 这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陛下处置了安淮,若是安淮被撤了职,自己就更别想翻身了。 安妃摘了身上的珠饰,只穿了一件素白的衣服,一点也不像以往跋扈的安氏。 她匆忙来了卧龙殿,庆幸陛下只是罚了她抄写,降了她位份,却没有禁她的足。 “娘娘回吧,陛下说了,谁也不见。” 洪公公早早的就在殿外等候了,他就知道,安妃一定会来。 皇帝此时无心见她,打发了洪公公撵她走。 而此时他就歪在卧龙殿的榻上想事情。 门外安氏的哭声震天的响。 皇帝心烦,便召来洪公公,让他赶紧将她打发了。 洪公公只得对安妃说:“娘娘请回吧,陛下正在气头上,谁说的话也不听,娘娘何必此时来触霉头,先回了吧,回头赶上陛下心情好了再来。” 安妃没办法,只能回宫去了。 回去时候,小宫女还在那跪着。 张嬷嬷打发了小宫女下去,小宫女感恩戴德的退出了殿门。 “陛下,安妃娘娘回去了。” 洪公公大声都不敢出的回禀了皇帝。 “洪福,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陛下,今天是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今天是卿卿的生辰。” “回陛下,今日正是萧才人的生辰呢。” “才人,才人。。。” 皇帝自在那叨咕几句。 这边洪公公便派人传了午膳。 淅雨阁 绿荷隔着门传话:“四殿下,卧龙殿那边得了消息,说是安妃娘娘去脱簪请罪了。” “知道了。” 李元澈正小心翼翼得给‘豆子’梳理毛发,小猫躺在李元澈的腿上,餍足的打着哈欠。 今日是七月十五,不出意外的话,皇帝必会去落英宫,何况今日又来了安氏这一出。 “你让人去五公主处,说是时候到了,就在今晚。” 绿荷领了命下去了。 李元澈又晃了晃豆子的小爪子:“小长安,该是看结果得时候了。” 第四十章复宠2 今天是七月十五,月亮早早的挂在了天上,玉盘似的,照的宫里通亮的。 却似乎照不进落英宫里。 空旷的院子里,只有一条案子摆在中央,一女子身着红衣坐在案边,面前是一壶酒,两碟小菜。 一只素手自红袖中伸出,端了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脸上未施脂粉,只是因醉了酒红彤彤的。 她望了望天上的明月,又望了望紧闭的宫门。 自嘲的笑了笑。 今日是她的生辰,她在等,等那个人。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常相见 她嘴里呢喃的是前几日思思稍到宫里的诗,说是听闻一市井妇人所作,便觉得写的极好,稍到宫里来,请自己看看。 岁岁常相见,岁岁常相见。 萧才人叹了一口气,朴素的愿望却难得,而自己,便要与陛下不复相见了么? 仰头,又是一杯酒一饮而尽。 门外 陛下的辇轿在宫门口落了地,看着散落了一地的合欢花,他的心揪了一下。 从前,他何时来落英宫时,落英宫如今日般凄凉了? 推开了门,门吱呀了一声,皇帝没有让人通报,自己进了落英宫。 无人来迎接他,院子的中央,只有一红衣女子在自饮自酌。 看着是萧才人,只是她从不着这样的红衣。 “爱妃为何独饮?” “呦,是陛下来了!” 萧才人想挣扎着见礼,却双腿无力“陛下莫怪,臣妾不知陛下今日大驾光临,臣妾失礼了。” 皇帝看着月光下的萧才人,她穿着平日不曾穿过的轻薄红衣,头发未挽成髻,只在身后用一条红色的缎带系住。 她不施脂粉,脸色潮红,也未穿鞋。 “陛下怎么想着今日来看臣妾了,臣妾以为,陛下忘了臣妾了。” 双目霎时间充满了泪水,看在皇帝的心里针扎一样的疼。 “卿卿,寡人来看你了,今日是你的生辰,寡人如何会忘了?” 皇帝走上前,在案子的对面坐下了。 “陛下来看臣妾,臣妾心中欢喜。”她将手里的酒杯举起“臣妾敬陛下。” 袖口滑落,漏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来。 “爱妃平日不常饮酒,还是不要喝了。” “陛下错了,臣妾早不是陛下的爱妃了。” 萧才人盈盈一笑。 “陛下怨臣妾,不相信臣妾没有做那样的事,将臣妾拘在着落英宫。”她将手扬了一下“你看,这宫里最后就剩了臣妾一个人。” 皇帝一进门便察觉了落英宫的萧条,想来是主子糟了难,宫人们都四散了。 “卿卿可是怨寡人。”皇帝捉住了萧才人乱扬的小手。 “臣妾不敢怨恨陛下,臣妾只是恨自己无能,不能给陛下分忧,还要陛下为臣妾伤身。” 萧才人醉的双眼朦胧,更平添了娇媚之感。 “陛下可有烦心之事?”纤纤素手抚上了皇帝的眉间。 那里一直蹙着,似乎未曾有过舒心之时。 “臣妾给陛下跳舞可好。” 说完,萧才人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的青石板地上,红色的纱织轻缦透着白白的玉足。 她嘴里哼着曲转着圈,秀发乌黑似墨泼洒,素手挽着花样,面若桃花。 皇帝看的呆了。 “寡人的卿卿从未有过今日之姿,甚美。” 一个趔趄,皇帝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 “爱妃谪仙之姿,寡人看的呆了。” “陛下!” 萧才人似羞怯似娇嗔的轻唤了一声。 皇帝便将她拦腰抱起,走到内殿去了。 安妃还在想着应对之策,她招来这张嬷嬷: “快,将这信件飞鸽传书到西北,再着人用快马急送,务必送到安将军手中!” 张嬷嬷将事情吩咐了下去便来给安妃按摩:“娘娘,您不必忧虑,安大人这么多年一直得陛下重用赏识,此番必不会重罚,倒是娘娘您,陛下误会了娘娘,娘娘也不辩解,若是陛下真厌弃了娘娘可怎么好,娘娘还是抓紧时间想着复宠才是啊。” “本宫又何尝不知,只是若没有安淮这事,复宠也还好办,只是现在,却是不好说了。” “娘娘,娘娘,卧龙殿的眼线回来了,说是陛下去了落英宫。” 门在宫人焦急的禀报,她一有了消息便马上来禀报了,一刻也没耽误。 “什么?” 安妃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这个萧卿卿竟是死灰复燃了?” “娘娘,今儿是七月十五呢。” 张嬷嬷忽然想了起来。 “什么?今儿是那贱人的生辰,你为何不要跟我说!” 啪的一声,一嘴巴便打在了张嬷嬷的脸上,贴进耳侧的位置又被护甲刮了个不深不浅的伤口。 “娘娘息怒,老奴也是跟着安大人的事情着急,实在是刚刚才想起。” 张嬷嬷马上跪了地,又打了自己几巴掌。 “罢了,既是早就预防了又怎么样,她的生辰,陛下是一定会去看她的。便由着他去,等来日本宫脱了着困境,便依旧能将她从上面拉下来。” 萧才人自是不知安氏是如何在他背后嚼她的舌根,她此刻正忙着与陛下卿卿我我。 虽说做了长久的夫妻,可二人今天却都似头一回一般,二人竟都生了羞,还是萧才人先提了话头。 “陛下,您看臣妾老了吗?” “寡人的卿卿如何会老?” “那臣妾今天美吗?” “自然是极美。” 皇帝倒不是拿话晃她,她今天是真的极美,似从白梨花,一夜开成了红芍药。 罗襦轻解,内里穿的是思思送的大红色的文胸。 款式大胆质地丝滑。 “爱妃,这是?” 萧才人娇笑:“陛下喜欢吗?” 自是喜欢的,谁不喜欢?虽说萧才人三十多岁了,可风韵犹存啊,该有的地方一点不差,又肤白胜雪,平时将衣襟都拉到脖子上,今日这般实在是与平时大不一样。 所以,若要吸引男子,还是要有一定的反差萌,这事儿是思思亲自教学,言之凿凿的逼着萧才人这么干的。 如此一看,成果倒也颇为显著。 落英宫内殿便春色满室,被翻红浪了。 第二日一大早,给萧才人复位得消息便不径自走了。 思思手里拿着李元澈飞鸽传书来的信件十分高兴。 不但萧才人复宠又成了萧淑妃,而且安氏的弟弟竟然给陛下惹了如此大的祸端,这下子她可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只要安氏一生祸,思思就高兴,高兴就要吃:“竹青,给我弄半只烧鸡来!” 竹青已经习惯了思思动不动就袭来的食欲,连话都没问就去准备了。 思思在桌前老老实实得给四皇子回信。 烦请畅来阁中解惑 信上没有提及人名,但是在畅来阁,李元澈必定会带上五公主。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也算告一段落了。 第四十一章房上 许久不曾出府的思思坐不住了,再过一月便是中秋节,婉婉便要出嫁了,林家的烂摊子不知收拾的怎么样,怎么说也要在去上一趟林府。 没成想在林府的主宅上碰见了熟人。 “师兄好走闲情雅致,竟半夜上人家的房?” 思思看到了一身黑衣覆着面的谢云帆深感好奇,他应该与这京都城没有关联,又为何三更半夜的来爬林府的墙。 “嘘,师妹小点声,这是生意!” 谢云帆丢了行李,失了银钱,别说在京都城活不下去,便是回扶瑶山也是没有盘缠。 纠结了几天,他找上了畅来阁,揽了个替人收集八卦的活计。 “一文钱逼倒英雄汉,这不是没办法么。” 畅来阁是京都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除了这了人来人往,还有就是他专门养着像谢云帆这样的人替他们网罗消息。 畅来阁的消息又都分出等级,价钱不一,只需奉上银子便能知道消息。 畅来阁的背后老板是一位很神秘的人,无人知道他的身份。 “师兄缺钱为何不来找我,难道是不信任我?” 这个谢云帆还挺有意思,没钱了不来找自己要,竟然打起了工。 “这怎么好意思,咱们扶瑶山就你这一个小师妹,我怎能在你面前丢脸。” 谢云帆竟忸怩了起来。 两人蹲在林家大院的正中间房子上,正大光明的聊起天来。 “所以师妹今日为何前来?” “婉婉过几日便要娶了林府的三公子,我今天再来给她相看相看。” 谢云帆一副见到鬼的样子看思思,果然,公主府的女人都剽悍十足。 “师兄是来探听什么消息的?” “也不是来探听,只是各处的宅子都看一看,若是有无伤大雅的消息便卖一卖。” 二人正说话间的功夫,有人从院子外面走进来,是一年轻女子,大着肚子,不太方便的样子。 思思心想,这个林政,老不正经的,那么大岁数还让这么年轻的姑娘怀孕,简直没羞没臊。 正腹诽着,后头跟着钻进来个人,正是林子谦。 “美菱,晚上风大,你快回屋去吧。” 靠! 竟然是三公子的侍妾! 思思恨得牙根痒痒,林子清来府里说他三哥把姬妾都遣散了,若是自己不知,只怕他想来个先斩后奏。 这女人肚子都这样大了,看上去能有七八个月了,他说想等着两人大婚的时候,找接生婆来等她临盆么? 然后她拖个孩子,婉婉如何忍得下心将她赶出府去? 这个林子谦,打得一手好算盘! “师妹,这位便是公主要嫁之人?” 谢云帆将林子谦上上下下看了两遍:“公主所嫁之人,实非良人。” “不过是一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思思本瞧不上林府上下,更是不知陛下怎么就如同被猪油蒙了心一般。 “他今日被我撞个正着,便别想如此轻巧的就将婉婉娶回家门!” 既然林子谦敢让侍妾大着肚子的时候迎娶公主,那他就要做好让她大着肚子伺候当家主母的打算。 不然就将侍妾留在林府,也不要带上了,到时候看他还乐不乐意! 两个人蹲着的屋子是林政的书房,之前思思曾来过一次。 果然脚底下门嘎吱一声,林政推门走了出来。 林子谦二人本想赶紧撸过书房门口回内院,不成长,竟被林政撞了个正着。 这个三儿子,虽相貌堂堂却无心政事,整日与小妇厮混在一处,难登大雅之堂。 自己虽然不喜,可若是要娶熹和公主,还得要他来。 “既是大着肚子便不要到处招摇,免得惹了旁人的眼!” 他训斥起林子谦的侍妾就如同训斥一个不起眼的奴婢。 而他们二人也敢怒不敢言。 “谦儿来我房里,我有话跟你说。” 林政说完也没等他回答,便转身又推门进屋了。 美菱捧着肚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林子谦也只能拍拍她的手安抚。 又有什么办法,二人都要仰仗林府,如何能出言忤逆呢。 林子谦推门进了书房,谢云帆轻轻的掀开了一片瓦,便正好能看见二人身形了。 美菱独自捧着肚子一点一点挪回内院,虽大着肚子,可背影依旧单薄。 室内烛火通明,林政端坐在桌前,桌上摊开了一本书,隔得远了思思看不清。 谢云帆却说:“这林大人在看诗词,看来也是个风雅之人。” “你竟能看到桌上是何书?” 那本书字极其小,又是翻开,看不见书名,谢云帆竟然知道那是一本诗集。 “我从小眼睛就好,听闻小师妹鼻子也很精明,如此便是绝配呢!” 他用三角巾覆面,只留下一条眼睛,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思思,两眼闪着光亮。 “林政是探花,学识自然是上乘的。” 思思没看见谢云帆眼底的光亮,只当他发现了个开心的事。 她忙着看屋内的二人说话呢。 “父亲,可是有事叮嘱儿子。” 林子谦没坐,弓着身子站在桌边。 “让你那个侍妾别再大着肚子出去招摇,眼看着是迎公主入府的日子,别有了差池。” “是,儿子知道了。” “你提前准备着,若是公主提出让你入赘到她府上,你定不能同意。” “儿子知道,只是公主强势,儿子未必说得上话,若是公主不肯,又该如何。” 林政瞅了瞅他这个三儿子,不知道他脑子里能不能装有一点有用之事。 “她若不同意你便想法子让她同意了,娶一个寡妇还要让她拐了我林府的儿子去?何况她算不得什么公主。” 思思听他说话,恨不得冲下去给林政两个嘴巴! 这个老不死,看着文质彬彬,怎么说起话来便想让人扇他嘴巴,什么寡妇,张嘴就来,既看不上,还非要娶回家干嘛,真是又当又立! 谢云帆忙一把拉住了思思,压低了嗓子对她说:“师妹莫急,你这般突兀的下了去,如何分辨?还是再听一会吧。” “父亲此言何意?” “熹和公主入宫那年你年纪小,定是记不得了,当时陛下只说是在宫外养了个公主,成年了便接回了宫,却没人知道熹和公主的母亲是谁。” “京都城里有传言,说是公主是当今圣上还在封地称王之时与一江湖女子所生。” “这只是传言,还有人说熹和公主是陛下的故人所托,如今身份尚不明朗。” 林政端过茶杯喝了一口。 林子谦便更不解了。 “此事熹和公主自己可知情?” “应该是不知,公主一直不喜欢皇室拘束,若是知道自己不是当今圣上之子,便是无论如何都要逃出宫去的,只是不管如何,陛下都认熹和公主是他的女儿,虽没有排她的位份,可她和五公主一样,都是历国的公主。” 第四十二章偷听 思思一直没有思考过为何熹和明明是一个公主却未有人当面叫她皇姐。 她比太子还要年长些年岁,若是要排,她才是皇帝的长女,太子该排到第二位去。 可现在宫里宫外的人都认太子为长子,并不承认熹和公主的身份。 如今这般事实却从林政的嘴里说出,林家明显是带着目的来的,野心勃勃。 “师妹,你若是想知道公主的身份,我可以帮你查一下。” 谢云帆看出了端倪,便要帮着思思查一查,想来她也不会拒绝,若是公主不是皇帝真正的女儿,也好早早断了皇室的牵绊。 林政还在嘱咐林子谦,让他以熹和公主为重,侍妾以后有的是,不要眼皮子浅的被美菱拿住。 若是不能平衡妻子与侍妾之间的关系,就会家宅不宁。 这事林政肯定有话语权,他的妻子柳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深闺妇人,可既是妇人却也让他的两个侍妾没能生出儿子来。 “女人的想法也并不如咱们想的那么简单,美菱那边,你也要好好安抚,别让她生出事来。” 林政拍了拍林子谦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教诲他。 谢云帆看思思面色凝重,便劝她还是先走吧。 二人一先一后的跳下了林府的院墙。 “师妹也莫要多想,这林大人也说事实如何他并不得知,也许这事只有陛下才能知道。” “我不会多想,只是这事还需调查一下,我也回去问一问婉婉。” 二人便在林府后门分道扬镳了。 此时已是深夜,街上已经没有行人,空荡荡的。 道路两头摆着百天小贩卖菜时的菜架子,晚上将菜篮收起来,便显得街道也宽阔了些。 信步朝前走着,脑袋里却在想着刚才林政说的话。 如果婉婉不是一个公主,那皇帝非要将她捆在身边的意义是什么,如果婉婉确实是一个公主,为何不正大光明的将她列进宗族里。 她灵巧的翻上公主府后院的墙,轻巧的落地,回头却看见一脸严肃的竹青。 “吓我一跳,这大晚上的在这干嘛?” 没想到能看到竹青,思思心里漏了一拍,狂跳不止。 竹青不懂什么武功,她看着思思身上的夜行衣,眯了眯眼。 “郡主还说要这衣服不是夜行,如今却被奴婢抓了个正着。” “嘘,小点声,别让婉婉知道了,你大半夜的守在这,就是为了抓我的嘛?” 思思跳着脚的跑道竹青的身边,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竹青使劲的挣了挣,没有挣开。 忽然后门嘎吱了一声,二人连忙蹲在了树荫下。 悄悄探出头去看,思思松开了捂住竹青的嘴。 借着月光,能看到门外进来的是兰香,她一边走一边摸着着领口的扣子,不知是想解开还是想系上。 她四下看了看,吓得思思与竹青忙向下躲了一下,发现周围没什么动静,兰香匆匆的离开了后门,应该是回了内院。 “奴婢不是在此处堵郡主,而是堵兰香。”竹青压低了嗓子说。 今天也是轮到兰香当值,晚上虽在思思院里,可思思晚上从来没叫过她们。 今天晚上也是一样,思思早就闩了门跑了出去,兰香当然不会去敲思思的门,她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便从后门溜走了。 竹青惦记着这几日天气有些冷,便打算去思思院子里寻兰香,想给她换床被子,可左找右寻都不见人,这才生了疑虑。 可没成想,竟意外抓到了翻墙的郡主。 “郡主翻墙如此熟练,想必不是第一次了吧。” 思思尴尬的笑了两声:“别说我了,快说说兰香怎么回事。” “不知,我只是今天才知她半夜出去,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若是半夜去找林子清,有没有这个可能?”思思大胆猜测了下。 竹青睁大双眼捂住嘴,逼着自己压低声音:“不能吧,她敢这么大胆?” “哼,女人为了爱情什么做不出来。” 主仆两人在后门嘁嘁喳喳的商量了一会便各自蹑手蹑脚的回屋去了。 一早晨兰香进来服侍思思洗脸,只见她面若桃花,腮上两抹红晕,目含春色,十成十的一副沉浸在爱情里得样子。 思思状似无意地问:“昨儿晚上喊了你两声并未回话,可是睡的熟了?” 兰香闻言微不可见得颤抖了一下:“哪儿能呢,怕是那会去方便了吧。” “哦,那倒真是巧了。” 兰香不敢看思思,躲闪着她的目光,给思思梳妆。 “没几日婉婉便要成亲,这些日子府里事情繁杂,你们几个也要多去婉婉院里帮衬着,另外刘妈妈身体不好,菊酿也心焦,你素来心细,这院子里的大小事,拿不定主意的,便报到我这,我给你们解决,不要什么事情都自作主张。” 这话是意有所指,可兰香只是咬了咬唇,回了句是。 这几日天气照着往常冷了些。 熹和这几日也备完了嫁妆,倒也不必日日关在屋子里,思思也将给熹和大婚用的被面和盖头绣好了,让兰香抱着,二人去了熹和的院里。 路上碰见了祥子,他正跟着几个人往院里抬着箱子。 几个小太监看思思远远的走过来,便都撂下了手里的活给思思请安。 “你们搬这箱子到哪去啊?” “回郡主话,公主殿下吩咐了将这些空箱子抬到内院去,说是装东西。” 这些都是空箱子,熹和前几日跟城里的木匠店里定的红底描金漆的大箱子,装嫁妆用。 一早店里便陆陆续续的送来,他们几个便一个一个的抬到淡幽居去。 思思跟着这几个太监一道跨进了淡幽居,便看见夕月站在主屋的台阶上指挥。 “那边那边,小心点,别磕了碰了。” 自从刘妈妈病了,她便将院里的事捡起来管着,倒也井井有条。 “郡主过来啦,快请快请,公主殿下还念叨着呢,说是郡主几日都没来了。” 她看见了思思,便从台阶上下来迎她。 思思笑了笑道:“夕月姐姐如今做掌事的姑娘越来越顺手了。” “郡主莫要调笑奴婢,快进去啊,殿下在里头呢。” 不与夕月再多调笑,思思领着兰香抬脚跨进屋里。 熹和没有梳发,只穿了一件中衣,她在圆桌前拿着毛笔写写画画。 听见了动静抬头看见了思思,这才笑了出来:“你来啦,快来坐。” 第四十三章往事 “婉婉怎么还未梳妆,这都日上三杆了。” 思思也笑着与熹和打趣。 “这不是一早晨起来夕月便忙着,我这院里又不如你院里,有几个细心服侍,等夕月忙完了,便来替我梳妆。” 熹和本来就不愿贴身伺候的人多,除了夕月,剩下都是些粗使的丫鬟婆子。 “那你说你瞧上了我院里的哪一个,我便指来与你作伴。” “你院里的丫头都被你宠成了二小姐,我如何指使的了。”熹和看着兰香的打扮“你看看兰香打扮的,比寻常家的小姐还要娇俏些。” 说着接过了兰香手里的东西。 “思思的绣功我是知道的,这鸳鸯绣的这样好,定是让兰香帮忙了吧。” 兰香闻言红了脸,思思倒是不红不白:“这鸳鸯虽说兰香修改了许多,可这底子是我打下的,便就是我绣的。” “你出门与夕月一起忙活忙活,我有话和婉婉说。”思思对着一旁的兰香说道。 兰香对着熹和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思思将熹和摁到梳妆台前,拿了一把梳子细细的梳着头发。 熹和得头发乌黑浓密,披在肩头更显得肤白胜雪。 “婉婉,过几日你便要嫁人,你真的甘心嫁一个不爱的人?” “爱与不爱这时候已经不甚要紧了,皇室里,有许多事是不能由心而行的。”婉婉谈了一口气。 “可你若不入宫,是否就能免除了这些纷扰人事?” “我若不入宫,自然也就不能认识元郎,嫁给元郎。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不后悔。” “元将军,他,是什么样的人?” 说起来思思似乎并没有问过熹和关于元将军与她的事。 “他是你父亲,是我的夫君。”熹和面色温和,似乎是陷在了回忆里:“那年我才十二岁,再山上自由的疯跑,忽然他出现了,带着一队人,对着我跪下,叫我公主。那时母亲已经离开多日了,走之前她告诉我,等她回来她便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后来我却没等到她回来。” “你是说外婆,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是个自由散漫之人,你得性子跟她差不多,那时我们住在山上,她经常丢下我,消失些日子,那次我也以为她只是普通往常一样,过几日便会回来,可她再没有回来。” “外婆,她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她死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年我初见元郎,便得知了我母亲的死讯。” 熹和的目光变得飘忽,想起了很久之前的往事。 被雨洗的绿油油的山上,一个少女正挎着小筐,筐里是她刚刚采摘的蘑菇。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三个,嗯,这些可以炒上一盘,在挖两个山芋,晚饭便有着落了。” 少女踩着轻快的步子在山路上跑跳。 这里是她生活了十二年的翠峦山。 她穿着麻布做成的衣裳,下身的裙子已经有点旧了,可虽旧,却很干净。 她跑到屋后的地里,刨了两颗山芋。 出了些汗,脸上有些细细密密的汗珠,她不在乎的抹了一把,脸上就沾了些泥土。 将挖出来的山芋放进小篮子里,她才蹦蹦跳跳的跑进院子里。 山不算陡峭,坡便平缓,这院子就建在半山腰上。 推开门,院子里打扫的干净整洁,院子里的杆子上,挂了几件颜色并不鲜艳的衣服,正在滴水。 一切的一切都显示出这样一座与城镇离得如此远,几乎与世隔绝的翠峦山上,真的有人居住。 “娘走了几日,也该回来了。” 小女孩一边咕哝写,一边将山芋倒在了盆子里。 利索的洗净蒸熟,蘑菇也清炒了下。 正要送进嘴里,忽然听到外头一阵马蹄声。 少女忙放下筷子起身查看,便见一男子推开了门。 “这人便是父亲?”思思打断。 “你别打岔,听我说。” 男子身穿甲胄,手里拿着马鞭。 “你是。。。何人?”少女率先发问。 “姑娘可是住在这?”那男子却并未回话,而是紧接着问了她这个问题。 “我跟我娘住在这里,请问公子有什么事情?”少女虽未见过旁人,却是不怕。 那男子听言缺跪下了,叫了声:“公主殿下,陛下让臣接您回宫!” “回宫?回什么宫?” “自然是回公主殿下的家里。” 可她家就住在这里,屋内还有刚做好却没来得及吃的饭菜,她能去哪里? “我娘呢?” “属下不知。” “你知道什么?” “属下知道,我定能平安送公主殿下回京都。” 那年熹和十二岁,元将军还不是将军,他只有十七岁。 “后来呢?”思思又问。 “后来我便随他回了京都,得知了我的父亲是当今圣上,而我的母亲也已经去世了。” “这是陛下告诉你的?” “是,我既回了京都,元郎便要离去,那时他只不过是一个因为忠言逆耳而被禁军头领调到宫门口当值的一个小小的护卫。” “那最后陛下怎么会给你们二人赐婚了呢。”这才是思思关心的事。 “我那时不想在宫内,便多次想要逃跑,最后都是元郎将我找回,那时我便觉得这人好生可恶,他将我从那自由之地拘到这铜墙铁壁里,又一次一次的阻止我逃走,真是冤家。后来他便自请上了战场,又立下了奇功,之前的老将军十分赏识她,便向陛下举荐了他,他便做了将军。” 看来这个元将军还是励志挂的,思思以为他是有什么复杂的背景呢。 “他回京那日我去宫门口看他,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那时我便想,世间竟有如此好男儿,若来日婚配时能嫁一如此如意郎君,也算不枉费了人间一遭。” “最后如你所愿了,陛下不是亲自指婚了嘛!我猜,是父亲向陛下求了你来。”思思模仿着男人的声音“臣恳请陛下将熹和公主许配给臣!” 熹和看着思思搞怪的表情不禁莞尔。 “才不是你想的,元郎那时战功赫赫,京中多少闺阁小姐对他芳心暗许,哪里轮得到我一个乡野的丫头。” 熹和直到今日都不曾觉得自己能够配得上元郎。 “谁说的,婉婉肤白胜雪又温柔又漂亮,我看,凭他如何厉害,婉婉也是配得上的!”思思赶忙的否了熹和的自卑心思。 “他军功显赫,于朝中却无依无托,这种孤臣陛下必将收为己用,便将我指给了他。” “陛下此举可有过问你的意思?” “不曾,陛下行事何须顾虑任何人的意思?不过是想做便做了罢。元郎敬我怜我,我也不曾受了委屈。” 思思闻言撇了撇嘴,到底是皇帝,指婚这个事,说指就指了,来日自己若看上那个良家贵公子,定要去陛下跟前讨份懿旨,如此便可强抢良家妇男了。 第四十四章出嫁前 思思只顾着自己腹诽,竟没注意到熹和,抬头时她已泪流满面。 “婉婉,你哭了?”思思吓了一跳。 “无事,大约是想起了些往事,心中动容了吧。” 思思心疼婉婉,想到了林政的话,就更心疼,不过思思却听出了婉婉话里的信息。 那就是,她知道自己是皇帝的孩子,并深信不疑。 那如果这事无异议,又怎么传到了林政耳朵里。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公主殿下,外面箱子齐了,您看看咱们是不是就往里装了?” 门外夕月的声音传了进来。 熹和抹了抹脸,便披了件外衫出去了。 院子里大大小小二十几个箱子正码得整整齐齐。 夕月手里拿了个小册字,正叼着毛笔清点。 “公主你看,有些东西反正还是会抬回公主府,大件的咱就不拿了。” “也好,少些东西,也少些招摇。” 虽说历国不在乎二婚如何,常有夫妇和离再另行嫁娶之事,可说到底一国公主,还是不要太招摇了,何况又是那么个身份。 “那奴婢就自己照量着办了。” 说完夕月便指挥者人将那些绫罗绸缎瓶瓶罐罐装进箱子里。 兰香站在廊下雀跃,婚期将近了,自己也离入四公子院里不远了。 思思想着前几日林府送来的聘礼,十分的寒酸,就问熹和:“前几日林府送来的聘礼你可有过目,我看十分寒酸,不知林府如何送的出手。” “林府本就男子多,他家大公子二公子又都已经娶妻了,也许轮到三公子这里,东西便少了,想来他不过一尚书府,也不是什么大官。” 熹和向来看轻这些身外俗物,只盼着来日林三公子不要处处与她计较,也要敬她才好。 她倒真没希望林子谦能爱上她,可就算是做做面子的夫妻,也要和睦些,互相尊敬些。 “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成天惦记着旁人的聘礼做什么,来日你要出嫁,我必定不会让旁人委屈了你,虽不说是金山银山,却也要十里红妆,风风光光。” “算了吧,我还没想着嫁人呢,我还要赖在公主府二三十年呢。” 思思笑着与熹和打趣。 “那还不成了老姑娘了?” “老姑娘才好,我要是嫁人,也要当那家中的母老虎。” “它日若哪位公子倒霉娶了你这么位好妻子,那可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呢。” 二人闲话了一会家常,思思变带着兰香回去了。 兰香回去便回了屋子里收拾自己的小包袱。 竹青问她:“你收拾包袱干什么?” 兰香说:“再有半个多月公主便要嫁入林府了,我得跟着公主一起去。” 竹青乐了:“你跟着去?你是公主的侍女吗你还要跟着去。” 兰香急了,与竹青分辨:“郡主都答应了让我去,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她气的小脸绯红,竹青看了生了揄揶之心:“郡主说了,咱们公主不是嫁给林三公子,而是将林三公子娶到咱们公主府来,公主都不挪窝,你怎么去林府啊?” “你!”兰香气急败坏“我不同你说了!” 兰香再不与竹青废话,只是紧着收拾自己的包袱。 思思却上了门。 她现在门口张望问道:“菊酿呢?” “菊酿去看了刘妈妈。”竹青忙答道。 思思看了一眼兰香,兰香忙把包袱藏到了身后。 “兰香一会来我房里,我有话说。”说完就扬长而去了。 兰香心里打鼓,不知道这时候思思找她能有什么事做。 沉香斋的主屋里,思思正小口小口的喝着热茶,这茶是四皇子从宫里捎过来的,十分清香。 “郡主,你找我?”兰香小心翼翼的扒在门框上向里望。 “来,坐。”思思笑眯眯的招呼她。 兰香挪了两步,轻轻的坐在了思思对面的椅子上。 “婉婉就快要成婚了,我想问问你的意思,是走是留。” 思思一来便切入了主题。 “郡主知道,兰香一直心系四公子,若是郡主能成全,奴婢感激涕零。” 兰香做势要跪,被思思一把手拉住了。 “你我主仆多年情分,你应当知道我拦着你是为你好。”思思叹了一口气,话说三遍淡如水,到今天再说,也不过是说服自己罢了。 “兰香知道郡主关爱,可凤老师说女人一生唯有得一真心喜欢的之人才算不白来一遭。” 思思这个时候也不怪兰香被洗脑了,试问这个时代还有谁不被洗脑呢,这就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人唯有嫁一个丈夫,生一个孩子,才算是功德圆满。 “罢了,婉婉成亲之后,你便去林府吧,你我主仆多年,我也会为你准备嫁妆,只是来日过的不好,或受委屈想要回来,便是也回不来了。” 思思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什么圣人,兰香此举说好听的叫追寻真爱,说难听的叫暗度陈仓,生生背叛了她们二人的主仆情份,如此,既是断了,便修不好,回不去了。 “兰香知道,兰香谢郡主成全。” 兰香跪在思思面前,庄重的给她行了个礼,就如同她刚进府,思思赐她名字时那般行礼。 “罢了,你下去吧,这几日不用来伺候了,我这有竹青看着就行。” 思思也累了,眼睛闭上,再不说话了。 兰香也眼含热泪的退下去了。 兰香刚出门,梅枝就打屋外进来了,显然刚才说的话都被她听在了耳里。 “你有什么想说的。”思思眼睛都没睁,她能闻出来,进来的是梅枝。 “奴婢没什么想说的。”梅枝竟一反常态的平和。 “奴婢也是跟兰香一起长大的情分,她若能好,我自是高兴的。” 只是她此番入林府,也不知能不能过上她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思思心想:自己也别以貌取人,林家盛产痴情种,虽说这林子清尖嘴猴腮,可万一真的对兰香从一而终呢。 到底自己与林子清是从小打到大的情分,虽然是思思单方面的殴打。 不如就相信他能做个好人? “奴婢服侍郡主午睡吧。” 思思本来也想着睡一下,昨夜又熬了个夜,今天又起了个早,补眠妥妥的。 梅枝将思思的床帏放下后,便出了屋。 回到四人的寝室,兰香还在收拾自己的包袱,竹青背过身睡着。 梅枝走到自己的小柜子里,拿出来个挺好的簪子。 簪子通体纯银,做成兰花的形状。 “本来想着你嫁人的时候送你,现在是时候了。” 梅枝走到兰香面前,将簪子递给了她。 兰香伸出手接过,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竹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看着嚎啕大哭的兰香手里攥着的簪子,竹青忽然就懂了。 第四十五章房上月下 晚饭前思思醒过来却是竹青来服侍的。 思思纳闷:“今儿不是梅枝当值,你怎么在这儿?” “梅枝眼睛肿了,在屋歇着。” “眼睛怎么肿了,让谁打了?”思思不解。 “唉,梅枝也是个面冷心热的。”竹青又答非所问。 “你说什么呐,什么玩意?” “郡主不必知晓。”竹青掏出手绢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真是姐妹情深。” 思思看着竹青这副样子,便不想与她的废话,忙打发她去提晚膳。 看着竹青扭哒扭哒的背影,思思叹了口气:“神经!” 晚上思思沐浴过后坐在屋顶上看月亮。 月亮马上就要圆了,预示着思思即将拥有一个后爹。 月光清冷的洒下来,照着院里的几口大缸。 思思在高处看,忽然就觉得小院空旷,谁家闺中小姐的院里还不是兰呀草呀的栽上一片,花红柳绿的好看。 自己被一个鼻子拖累的从不曾享受过花海簇拥的感觉。 说起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还是被花熏的醒了过来。 醒来便落到了土坑里,差点被活埋。 坐在屋顶上想往事,让思思不禁笑出了声。 忽然闻到一阵异香。 “公主府可没有情报值得卖,师兄半夜怎么跑这儿来?” 思思头都没回便知有人来。 来人悄无声息却带着熟悉的香味。 回过头果然见一身白衣的谢云帆,腰间挂着香囊。 “师妹鼻子果然灵敏,这几日秋蚊子厉害的很,我便把这香囊又挂了出来。” 谢云帆今天没打算潜进来,他正大光明的穿着白衣翻进来的。 说起来公主府外的禁军是真的没用,无论是自己还是轩辕还是谢云帆,他们都不曾发现,以为自己驻守天衣无缝,实际处处漏洞。 “师妹好雅致,残月也赏得津津有味。” “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思思叹了口气。“不知师兄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倒没什么事,只是想找师妹谈谈心。” “既是谈心为何两手空空?好歹也该带点花生两壶酒吧!” 思思坐在屋脊上,扭过头看站在那挺拔的跟个小白杨一样的谢云帆。 “师妹也知我囊中羞涩。”谢云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满脸通红。 “师父很想念你。”谢云帆看着思思的眼睛,“他有事情很忙,他若是得空,定会来京都看你。” “那个老头都快把我忘了!我小时候他自说自话的教我武功,又说我走火入魔,然后消失不见了,若不是你,我只当他是江湖骗子了!”说起这个事思思可就有话说了。 “那老头一共露过几面,在我闺房放毒物,迷晕我的侍女,待他来日上门,我定要与他算账。” “师父他老人家几年没回过山上了,我也不知他的行踪,大师兄说师父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们做徒儿的,只要在外不给师父抹黑便可。” “那你还在十方街被一女子打得落花流水?” 思思笑着揄揶他。 “那是。。。那是那位姑娘不讲道理,我是男子,怎可对女人出手。” 谢云帆看思思笑话他,便又不自在的红了脸,手足无措的出言辩解。 “师兄还真是怜香惜玉!”思思看他脸红便更想着逗弄。 “若是有一天我去扶瑶山,定要和师兄们说说你这英雄事迹!”思思咯咯的娇笑着,声音也大了些。 谢云帆被逗弄的急了,便去拉思思的胳膊:“师妹莫要打趣我!” 房顶的瓦片不平,思思一个趔趄,没掌握好平衡,便要头向栽下房去。 谢云帆忙伸手去捞,思思双手胡乱抓了两把,捞到了谢云帆的手。 动作几乎一瞬,思思便被谢云帆抱在了怀里。 男人身上清新的味道和着香囊的香味顿时充满了思思的鼻息。 登时,二人闹了个大红脸。 思思前世今生加一起也是头一回被男人抱在怀里,不由得小鹿乱撞。 这是生理反应。 思思安慰自己。 “师妹可要小心,这要摔下去可如何是好。” 谢云帆也害羞,可也是做人师兄的,要害羞也得回头偷偷害,面上可不敢表露出来。 “师兄来拉我,却要怪我自己不小心,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好师妹,这次是师兄错了,你千万别和别的师兄们说我武功竟不如女子,否则以后大师兄都不会让我下山了。” 这是大事,谢云帆忙抱拳向思思作揖。 “罢了,不过是我逗师兄玩的。”思思狭促的吐了吐舌头。 “师兄可还要赏月?我可是要就寝了。” 思思施施然行了个礼,谢云帆也回了她一个。 她便轻巧的落在了院里。 院里静悄悄的。 落在院里再回头看房上,便没有什么白衣男子了。 打着呵欠进了屋,思思将自己的小箱子翻了出来。 里头净是些小玩意,除了宫里赏得便是这些年自己攒的了,这是自己的私房钱。 翻了翻箱子,思思掏出来一个拨浪鼓。 这鼓她记得,说是皇上赏得,那年婉婉拿来送她的。 这东西小时候看该挺大一个,如今看来竟是如此的袖珍,自己也已经长这么大了。 捡了几样自己没带过几次的首饰,又拿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 这首饰是好的,只不过有些华丽,思思不喜,便都包了给兰香吧。 那年自己答应她们会给她们嫁妆,今天该是兑现的日子了。 翻出公主府的谢云帆忽然察觉手臂有些痛。 拿到眼前细看却见手腕处被抓了个血道子。 想来是刚才思思不慎抓伤的。 叹息着自己为何总被女人无情的伤害,谢云帆踏着屋脊回了客栈。 而这个时候,安妃派出去的信鸽与快马已经上了路。 西北又传来了消息,说是哈查族与我历国驻军起了摩擦,死了一位哈查族的王子。 皇帝看着手里的折子心中忧虑。 自己是想揪着上次的事惩罚安淮,可如今西北恐有战事,此时不能动他,再怎么说安淮驻扎在西北多年了,此时贸然派去一位将军接管,怕是不妥,还是先将这次的战事平定了再说。 况且也算给他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好歹是贵妃的弟弟,自己也不好太不给他的面子,反倒让朝臣看笑话。 当皇帝当到这个份上也算是能屈能伸。 安氏虽跋扈,可总有一天自己得恢复了她的位份,若是那时她的弟弟戴罪立功,自己也算是给复位一个借口。 皇帝在心里小心的盘算着。 第四十六章公主出嫁 今儿是八月十五,公主出嫁的日子。 天气渐渐凉了,竹青一早便将思思从被窝里捞出来。 照样是打了井水来净面,竹青打算今天给思思好好打扮一番。 今儿是喜庆日子,思思也穿了红,只不过是桃红色的齐胸襦裙。 竹青怕她冷,又给她搭了个薄斗篷。 一大早公主府便喜气洋洋,丫鬟婆子和太监们都穿了新衣,一大早便到熹和院里领了赏钱。 院子里大大小小的箱子码了一溜。 思思打着呵欠寻上了熹和的门。 熹和公主今日极美,平日不施脂粉的她今天略略铺了一层香粉,又用胭脂涂了两腮,眉毛是两弯新月眉,衬的双目含星。 她正坐在铜镜前涂口脂,透过镜子看到了思思进来。 “思思来了,我今儿忙,便顾不得你,你须得自己顾自己了。” “我都这么大了,如何顾不好自己,倒是你早上可曾用饭?” 思思知道女子结婚时大抵是没时间吃饭的,特意嘱咐厨房做了些一口一个的核桃酥。 “这核桃酥是我昨日吩咐备下的,你吃几个,不会弄花了口脂的。” 熹和走到桌前,用手拈起一块送去口中。 酥脆的口感配上核桃的香味。 “这核桃酥味道极好,我的乖女儿有心了。” 日子都过了这么久,二人也都淡然了些。 反正又不是见不到了。 思思心想,不就是二婚么,别的不看,林子谦也算一表人才,又比婉婉小上几岁,如此安慰自己,倒也想的开了。 “驸马到了!” 外面有一妇人的声音响起来,话音刚落,人就进了里屋。 这人长得胖胖墩墩,嘴边一颗大痣提醒着思思这人是个媒婆。 不是思思瞎猜。 主要这个特征太明显了。 “呦,这便是长安郡主吧,小小年纪出落的可真水灵。” 媒婆穿的喜庆,嗓门也亮。 “公主殿下,咱们该上轿了,可别误了时辰!” 她又忙着张罗盖盖头,搀着熹和出去了。 风风火火,不等别人说一句话。 林子谦骑着高头白马,穿着一身喜服,他拱着手,正向周围人道谢。 “同喜同喜,同喜同喜。” 熹和由媒婆搀着,小心翼翼的做到轿子里。 门口热闹着,院子里就显得冷清了。 思思淡淡出声:“去收拾收拾跟婉婉去吧,这次便不用再回了。” 话是对兰香说的。 兰香霎时红了眼眶,犹犹豫豫,不肯离去。 “去吧,好好过日子。” 兰香再也忍不住,小跑着出了院子。 门外媒婆大喊一声:“吉时到!” 吹吹打打的声音便紧接着响起。 林子谦骑着马在前面,八抬的轿子在后面,一路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思思和梅枝跟在后头,隐没在人群里,慢慢朝林府走着。 林府与公主府相隔不过四五条街,只是须得穿过通天街。 通天街行人多,又有许多看热闹的,如此一来车队便走的缓慢。 思思慢慢低头走着,忽然感觉有一人与自己并排,抬眼去看,是四皇子。 “殿下怎么没直接去林府?” “没,我想绕路来看你。” “殿下看我做什么,今日又不是我成亲?” “我看你有没有因为舍不得娘亲而哭鼻子。” 两人的话淹没在人群的喊叫里。 “反正婉婉不过是在林府过一晚明日便会回府了。” “长安可知为何殿下一定要让三公子娶熹和公主么?” “难道不是因为怕把婉婉留成老姑娘?” “非也,你这脑袋里整天心思什么奇奇怪怪,陛下此举是想拴住公主而已,这么多年陛下都怕熹和公主如儿时一般跑掉。” “你是说,陛下想用京都城的羁绊拴住婉婉,可是这些年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做法啊,为何现在?” 思思十分不解,按说二嫁也犯不上非等到现在。 “之前你还小,还是羁绊,如今你年岁渐大了,若是之后你不留在京都,或是和亲或是给你指了封地,熹和公主自然要与你一同。” “这是陛下说的?” “不是,是我猜的。” 李元澈摇了摇手里的折扇。 说话间二人便来到了林府的大门。 林政红光满面的在大门口迎接着前来祝贺的政客和商人。 隔着老远他便看到了李元澈,可等李元澈到了跟前,他才出声。 “四殿下今日前来,敝府蓬荜生辉。” “好说。” 李元澈锛都没打便要拉着思思进府。 林政忙拉住思思。 “郡主须得去内院,众多女眷都在内院。” 思思点了个头便走,看见林政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就恶心。 好在林子谦除了胆子小点又好风雪,本质并不算坏,要么自己无论如何毁了这亲事。 思思与李元澈在入内院之前告了别。 李元澈转身的时候听见门口林政的声音:“老臣恭请二皇子三皇子!” 李元澈嗤笑一声便走了。 这边二皇子李元恒三皇子李元胜结伴同行,两人都在宫外建了府,又离得不远,便一起来了。 “还请姨夫代我恭喜子谦,想必他今日是极忙,怕是没有机会说得上话。” 二皇子李元恒亲亲热热的拉着林政的手。 “老臣代犬子谢过二殿下!” “诶,你我亲戚何须生分。” “二殿下三殿下,快快请进吧。” 今日太子没来,他既瞧不起熹和,又看不上二三皇子,故称病没来。 不多时,吹吹打打的生音便到了林府的门口,林子谦潇洒的由马背上跨下,便在轿旁等着熹和。 熹和由着媒婆将她扶下了轿子,一路上八人抬的轿子也算平稳。 埋过了火盆和马鞍,新人们才入了厅堂。 正厅的上首坐着林政与柳氏,柳氏喜极而泣正偷偷的抹泪。 厅里站着的都是林氏一族的族人,地位最高的族长站出来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熹和从盖头下只能看着一小块地面,由着媒婆拉着她左转右转。 给婆母敬茶! 熹和微微伸手接过一旁媒人递过来的茶杯,触手生温,并不滚烫,想来之前就已备下了。 媒人扶着熹和一步一挪的到柳氏跟前,熹和是公主,不需要跪,只蹲了蹲身子: “婆母喝茶。” 柳氏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后塞给了熹和一对玉镯。 “这玉镯是我成亲时的嫁妆,如今给你了!” 其实看得出来,柳氏还是挺喜欢熹和公主的。 一切礼毕,众人便簇拥着新娘子入了洞房。 () 第四十七章公主出嫁2 熹和端坐在镂花的床上,床上洒满了花生和桂圆, 这婚礼的事宜是柳氏亲自办的,不会疏漏。 婚房的正门一进来对着一张案台,摆了两只喜烛,烛火一跳一跳,这是要燃到明日一早。 林子谦被几个妇人推搡着到了熹和的跟前。 接过媒婆手里递过来的称杆,轻轻的挑起了盖头。 “这才叫称心如意!” 媒婆大声的说。 盖头下的熹和双颊绯红眼睛却亮。 林子谦看得呆了。 熹和本就是容颜姣好,气质又是上乘,如今又一身红衣含羞带臊。 真是极美。 “新郎官看的呆喽!” “新娘子真是好看!” 屋内的妇人又都起着哄。 媒婆又端来了一碗饺子让熹和吃。 熹和小小的咬了一口。 “公主殿下生不生?” “生的。” 众人便又笑起来。 林子谦也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挠着头,不时用眼睛偷偷的去瞟熹和。 “得了,礼成了,新郎官该去外面跟跟宾客喝酒,新娘子便在此处静候着吧。” “等咱们驸马晚上回来洞房!” 媒婆真的是吃这口饭的,从头到尾喜气洋洋。 她们又簇拥着林子谦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的熹和一个人。 门外的喧哗声好像挺远,又好像挺近的。 熹和摘了发冠放在桌上,又抻了抻胳膊。 这发冠极重,压的脖子难受。 环顾了一圈屋子里得陈设,柳氏真是有心了。 元将军无父无母,嫁娶之事不甚了解,也不像林氏一样,有庞大的族人。 她和元将军的婚礼是冷清的。 和今日不一样。 自己也曾梦到和元郎有这样的婚礼,可没想到,最后却是林子谦。 人生在世,不到死那一刻都不知有什么变故。 林子谦,被妇人们又推到了前厅,那里早已喝的热热闹闹。 二皇子三皇子还有四皇子与林政几人围在一桌。 看林子谦出来,众人又起哄: “新郎官出来喽!” 大家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容与林子谦调笑。 众人的眼光都聚在林子谦的身上,没人听见四皇子与三皇子的对话。 “三哥可知安将军的事?” “大喜的日子说这个做什么。” 三皇子不知为何他如此扫兴。 “陛下心系朝政,便是公主大喜的日子也不曾放松,我们做皇子的,不求能为父皇分忧,也应不给父皇添乱才好。” “李元澈,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李元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三皇子心里犯了嘀咕,这个老四什么意思?是说自己不能为父皇分忧了,还是说他母家给父皇添烦了? 李元澈看着三皇子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似笑非笑的说:“自然是二者都是。” 三皇子心中大惊,这人怎么好像能读懂自己的心思? 正想出声,却余光瞥到林子谦来敬酒了。 他喝的满面红光,步伐虚浮。 “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大驾光临,不甚荣幸,今晚可要尽兴啊!” 他喝的舌头都直了,声音也大了些。 “三表哥怎么如此说,三表哥与熹和公主成亲,我们来是再正常不过了。” 二皇子笑着说道。 “二皇子快别这样说,您是皇子,怎可自降身价与犬子称兄道弟。” 林政看二皇子如是说,出言提醒。 “诶,姨夫怎么如此说,我们是亲戚,今日又是家宴,称兄道弟又有何妨啊?” “二皇子不拘小节,乃大丈夫也。” 三皇子凉凉说道。 二皇子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这个时候,思思正被一群女眷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铺天盖地的脂粉香熏的思思直打晃。 尖细的嗓音不绝于耳。 “郡主真是美人坯子,不知将来许给哪位好儿郎!” “郡主谪仙之姿丝毫不输给公主殿下呢!” “我听说静国公府的六公子快到了婚嫁的年纪,不知与郡主能否相配呢!” “郡主可有中意的人家?” 一群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思思不得安宁。 她只想着老老实实的吃过了饭,待宾客都走光了,她也回府睡上一觉。 她今日被逼着吃了两三杯酒,本来就不胜酒力又显得晕晕乎乎。 鼻子实在受不了了,她跟柳氏告了辞,说是去院子里醒醒酒。 女眷们与男宾只是隔了一道屏风,门却在男宾这边。 李元澈余光瞥见思思摇摇晃晃的出门去了。 此时已经入了秋,又是晚上,凉风吹来格外的醒脑。 林府的院子自己从房上看了几次,知道哪边是花园,哪边是内院。 前厅坐满了宾客,她便朝花园走去。 廊下房檐下都挂了大红的绸子与灯笼,风一吹摇摇晃晃。 忘了披斗篷出来了,都怪在屋里被那群妇人聒噪的! 又一阵秋风吹过来,元思思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哆嗦,彻底的酒醒了。 隐隐约约听见有微弱的抽泣之声。 闲着也是闲着,思思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花园深处有一凉亭,远远瞧见一女子独自抽噎,甚为面熟。 思思一边走一边心思,这是谁啊,怎么这么面熟。 酒精让思思的脑子变得不那么活泛,直到她绕道那女子的前面才看清这女子便是林子谦的侍妾。 徐美菱 她也穿了件红色的软纱衣,捧着肚子独自啜泣。 “这位便是三公子的侍妾了吧!” 思思抱着手臂,在徐美菱的头上凉凉的说。 正认真哭泣的徐美菱听见有人出声,抬起头来。 先看见一双白色小巧的圆口绣花鞋,鞋尖坠着璎珞。 再向上看,桃色的齐胸襦裙料子极好。 少女圆睁双目,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这位姑娘是?” “还不拜见郡住殿下!”思思阴阳怪气的说。 美菱大惊失色,浑身颤抖了一下,随即艰难的起身拖着肚子向思思行了个礼。 豆大的眼泪砸进泥土里。 思思看着柔柔弱弱的徐美菱也觉得自己做的过了,她也是个可怜人。 只是。。。 “不知你为何在这花园中哭泣?” 对,这才是关键所在。 思思差点被自己的恻隐之心给蒙了眼。 林府虽然不像皇宫那么大,可若是在今日藏住一个侍妾又不是什么难事,为何她偏偏选择今日,这个时辰,在花园这种宾客都能随意进出的地方独自垂泪? 她是何居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林府虽不大却也能容得下一个尚在孕中的侍妾。”思思朝着她眯了眯眼睛:“徐姨娘何必在大喜的日子如此扫兴,还是回内院去吧,这里风大,天黑又路滑,若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滑了胎可怎么好?” () 第四十八章调戏 美菱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不过十三四岁,尚且天真年纪,出口却是赤裸裸的警告。 “郡主说的是,可如今,这林府已经没有我们孤儿寡母的落脚之处了。”徐美菱悲戚戚的说。 “哦?那我做主给你安置到府外的庄子上如何?山又灵水又清,是休闲娱乐安胎生子的好去处。” 徐美菱眼睛微微闪烁了两下:“不劳郡主费心了,妾身去留如何还是要子谦定夺。” 她脸上微微显出娇羞之色,看在思思眼里却十分扎眼。 “三公子大婚后便要去公主府生活,当然,我们公主府没那么多闲人,也养不了那么多主子。林大人心慈,定会护住你们孤儿寡母的!” 思思这番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别再缠着林子谦,公主府不欢迎你。 “郡主为何如此对妾身敌视,可是妾身有所得罪?”美菱忽然又开始垂泪,我见犹怜。 思思最对付不了这种娇娇弱弱的白莲花,不由得头皮发麻。 “你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哭,我又不是林子谦,不可能心疼你的!” “郡主这是厌恶了妾身,妾身明日定会去子谦那里求得解脱,便是天高海阔,再不入京都城了!” 说完便捧着肚子一步一挪的回后院去了。 思思耸了耸肩。 从黑暗里走出来一个人。 深蓝色长袍,黑色的靴子。 是李元澈。 “郡主好口才,我自愧不如!” “殿下别打趣了,我头疼。” 思思烦躁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这有甚好头疼?你都逼得人家要出京都城了,这时候你又头疼,那你怎么不头疼?让她一尸两命?” “四殿下何时学了听墙角的功夫?” 思思斜眼去看他。 “自然是跟小长安学的,小长安假山偷听,我凉亭偷听,这叫活学活用。” 李元澈也斜眼去看思思。 “四殿下真是毒舌。” “毒舌何意?” “就是一句话把我撞南墙上,抠都抠不下来。”思思端着身子,抱着手臂。 “哈哈哈哈哈”李元澈一阵爽朗的大笑。 思思看着仰头笑的李元澈,下颌线十分明显,他侧着身,喉结滚动了两下。 思思咽了口吐沫。 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满院大红绸子的缘故。 她竟觉得他有点好看。 虽然李元澈一直都挺好看。 他才十八的年纪,却已经长得十分高大,宽肩窄腰了。 侧脸看上去,鼻子极挺,嘴唇也薄。 一副薄情郎的长相。 当然人也不可貌相,虽然思思看上去长了一张聪明的脸,可有的时候也总干不聪明的事, 比如说现在。 “殿下的喉结。。。”她鬼使神差的伸出食指戳了戳李元澈的喉结。 她的动作极慢,所以伸出手的时候李元澈就有所准备。 可不成想她却摸上了他的喉结。 李元澈的眼神暗了暗,在夜色里不甚真切。 “我的喉结怎么了?”他出声。 手指传来了细密的震动,思思没有听出李元澈的声音哑了哑。 触电般缩回手,思思脸上烧的滚烫。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情况,自己真的是喝大了,命都不要了,竟然调戏自己的‘四皇舅’! 虽然说自己是偷了别人的身体,与李元澈算不上是舅甥,可血液里依旧是舅甥! 可怕可怕! 李元澈显然不懂这种可怕,他还在追问?“你说啊?我喉结怎么了。” 一派天真无邪。 思思恨不得咬舌自尽,刚才升腾起的酒精旖旎瞬间化为泡影。 “你就当我刚才鬼上身!”元思思落荒而逃。 望着元思思提着裙落荒而逃的身影,李元澈低头浅笑,却见地下有一什么东西,遂弯腰捡起。 匆忙返回前厅的元思思见宾客已经散了大半,三皇子正在自饮自酌。 思思草草福了福身,也没管三皇子看没看到。 “郡主怎么脸这么红啊?” 刚一落座柳氏便问。 “许是风吹的,呵呵,呵呵。”思思尴尬的笑了两声。 来不及等客散,思思跌跌撞撞的逃出了公主府。 路过李元澈的时候还听他低低的笑了声。 到门口的时候却看见停着一辆马车,一女子自马车上掀了帘子跳下来。 她盘着的头发证明她已嫁做人妇,可看年纪却不过二八。 “想必这位便是长安郡主了!” 那人主动与思思打招呼。 思思刚想问这人是谁,便听见身后一声: “落伶,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吗,怎的这么晚了还是过来了?” 声音油腻做作,令思思想将今日所吃食物全部呕出来。 思思不用回头都知道说话这人是三皇子。 你能想象吗,铁汉也柔情。 三皇子是骑射挂的,一身腱子肉,但是却和皇妃撒娇,简直令人恶寒! 思思浑身发抖。 “原来是三皇妃啊,刚才我竟没认出来,三皇子与皇妃真是伉俪情深!” 落伶小心的将三皇子扶入马车里回头对思思灿烂一笑。 “郡主才真是貌似天仙,让妾身不敢认呢。” “皇妃快回府去吧,改日长安登门拜访!” 在听见了马车里一声疑似娇嗔得声音之后,思思再不敢和三皇妃多说一句话,赶紧让他回家。 乖乖,三皇子醉酒也太可怕了吧。 搁在现代,就是一个浑身腱子肉的小奶狗。 你说可怕不可怕。 公主府的马车也在门口候着了,自己是走着过来的,走之前叮嘱五斗看着差不多了,便来林府等自己。 此时五斗已经等的躺在马车里睡了两觉了。 “醒醒,醒醒。”思思拍了拍五斗的脸。 “嗯?祥子?什么时辰了?”五斗眼皮都没睁。 想是这段时间累坏了。 虽然思思很想让他睡,可她不会赶马车,最后只能将五斗摇起来。 快到公主府的时候,思思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隐隐约约看到门口有人提着灯笼。 到近了才看清是竹青。 她已经提着灯笼,等了半天了。 “郡主怎么回的这样晚?”她伸手将思思扶下了马车。 “郡主的斗篷呢,怎么不披着?”看着思思身上的桃红色襦裙,竹青明明记得郡主早晨走的时候披了件斗篷来的。 思思暗骂糟了,走的慌张,竟没想起斗篷的事。 “落在林府了,无妨,明日再去取就好,反正我们明日也要去接婉婉回府。” 思思与竹青五斗先后进了公主府。 () 第四十九章又生病了 他们是从后门回来的,后门离思思的住处近,这时候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今天公主大婚,府里除了思思院里的,都去吃酒了。 “兰香可走了?”思思问竹青。 “走了。”竹青答:“夕月姐姐跟着嫁妆一起去的林府,兰香跟她一道去了。” “我说的,今日在林府没见到她,也没见到林子清。” 思思一直同女眷们呆在一起,谁也没看到,只看到一群不知道是谁家的妇人,嘁嘁喳喳。 “郡主可吃了酒?脸红着呢”竹青担忧的看着思思。 “叫人烧点水吧,我想沐浴。” “可是这样晚了,沐浴若是伤了寒可怎么好?” “无妨,去吧,我想沐浴。” 思思捏了捏鼻梁。 梦里都是旖旎的春色。 莫非自己这老树开了花了? 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这样的扪心自问。 用力晃了晃混沌的脑袋,感觉晃完了以后更沉重了。 “竹青,竹青你在门外么?”呼叫声几不可闻。 然而竹青还是听到了:“郡主可起了?” 思思躺在床上,头昏昏沉沉,她用力拨开床帏:“我头好晕,肚子疼。” 竹青极忙掀了帷帐去看思思,掀开被子一看,思思惨白着小脸,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呀,郡主是来了葵水了呀!”竹青看见了褥子上那一点红,又摸了摸思思的额头:“郡主该是发烧了,额头烫得很。” 思思揪着小被子眼泪汪汪,自己昨天吃了酒又受了风,回来还沐浴了,好巧不巧又来了葵水,思思觉得自己小肚子里有一台织布机正在‘嘎达嘎哒’的织布,搅着劲儿的疼。 “这可怎么好,郡主今儿不是说去林府接公主殿下回来么,如今这样,怕是没个三五日下不了床了。” 竹青利利索索的帮思思准备月经带,帮她换褥子,将思思轱辘到床里头去,再将褥子铺上,又将思思轱辘回来。 思思闭着眼睛天旋地转,任由竹青将自己身上脏污了的寝衣换下。 “今儿不去了,你让梅枝去林府递个信儿,婉婉自己便回来了。” 思思说要这句话又翻到里头去睡。 她刚觉得有点冷,便有一床柔软的被子铺到身上了。 “郡主睡着,奴婢去给郡主熬药,一会醒来便喝了,捂在被窝里热热乎乎的睡一觉发发汗,明儿便能好不少。” 竹青给思思掖好了被角,听她微弱的嗯了一声,便拿了床边脏污的褥子和衣服出去了。 回房的时候看菊酿醒着,便跟她说自己出门去抓药,又嘱咐梅枝去送口信。 菊酿也是刚刚睡醒,这几日刘妈妈又不太好,她和五斗轮番照顾着,昨儿她看顾了半宿。 “你去吧,我这洗个脸便去给郡主熬碗浓姜汁祛寒,你快去快回。” 竹青听得了,便和梅枝两人出了府。 “我往这边去抓药,你去林府送了信儿就赶紧回府,菊酿一个人看顾不过来。” 竹青嘱咐了梅枝一声便往旁边拐了。 一早晨的京都城才刚刚苏醒,小店正忙着开门,伙计挂上了门口的幌子,跑堂的抽打着手里的毛巾吆喝。 道路两边,小摊一个接一个的支起来了,卖菜的卖鱼的都吆喝着新鲜,竹青加快了脚步。 她要去巷尾的药房,那儿的当家之前也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名医,后来不知为何便不再给人看病,却卖起了药。 他的药好用又便宜,公主府一直在这里抓药。 “大夫,我家小姐又病了,来抓两包药!”竹青进门便喊。 “师妹!” 突然有人自身后拍了拍自己。 转过身却见一白袍男子,睁着鹿眼,亮晶晶的。 竹青狐疑,我不认识这人啊? “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谢云帆大囧,竹青转过身来他就发现自己认错人了,脸涨的绯红,两手疯狂在胸前乱摆:“不。。。不好意思。。在下认错人了!” 说完也没等竹青回话,风风火火的跑了。 竹青看着谢云帆的背影想着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人。 “在哪呢,哪呢。。。”脑袋里空空如也。 “姑娘,药抓好了,一贯钱。” 店家的声音拉回了竹青的思路。 “诶,给你!”她自袖口掏出一贯钱。 手里拎着四五个油纸麻绳捆好的药,竹青紧着回府了。 那边梅枝出了府便紧着往林府走,惦记着思思难受,她便走的更快了。 她是奴婢,一般都走后门,敲了敲林府后门上的铁环,梅枝绷紧袖子擦了擦汗。 门吱呀一声。 “我是公主府的,郡主打发我来传信儿。”见有人开门,梅枝便好声好气的说。 “什么事儿啊,跟我说吧,我帮你传。” 开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穿着一件紫色的麻布衣裳,神态十分不悦。 “这位姑姑,郡主叮嘱我务必要递话儿给夕月姐姐,烦请姑姑带路。”梅枝还在好声好气的陪着笑脸。 “什么夕月啊,不认识!你若不必传话,我这就关了门了。”那妇人翻了个白眼。 梅枝攥着拳头隐忍着怒气:“夕月姐姐是公主殿下身边的掌事姑娘,还请姑姑让路,我传了话儿就走。” “哦,三少奶奶身边儿的啊,快去吧,我当是谁呢。”妇人扔下这话便回身进院了。 “三,三少奶奶?!”梅枝不敢置信。 那妇人扔下话就走了,也没人给自己带个路,梅枝走在陌生的花园里心生忐忑。 走了两步也没看见旁人,她只能大概猜一下内院在哪,便挑了个方向一头扎过去了。 穿过回廊,她感觉自己应该是进了内院了。 这里的屋子各处都挂着红绸,一时间梅枝也分不清哪一间是婚房。 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两人小声交谈的声音。 “诶,你听说了吗,昨儿晚三少奶奶没让三公子进门,听说早早闩了房门睡了,宾客散了之后三少爷回去敲了半天也没动静,去徐姨娘房里睡的。” “你小点声!再说怎么能叫三少奶奶,那位是公主,怎么能随着三少爷叫!你活腻了不是?” 二人攀谈着疾步快走,转过个弯儿便撞到了梅枝的怀里。 “姐姐看着面生,是哪个房里的?”一个小丫头揉着额头问梅枝。 梅枝斜了斜二人,淡定的说:“公主府的!” 两个小丫头顿时捂住了嘴,脸颊也涨的通红。 “姐姐可是来找公主殿下,这边儿是徐姨娘的院儿,姐姐走错了!”小丫头说的极快,又被旁边那位拉了拉衣角。 “姐姐跟我这边来,我带姐姐去公主殿下院儿里。” () 第五十章是公主娶亲? 梅枝淡定的跟着两个小丫头走,又转过两个弯,便看见了院子里站着训话的夕月。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儿,公主殿下早晨要净面,你们水也不烧,怠慢公主殿下,我看你们是皮子紧了!” “夕月姑娘恕罪啊,早晨徐姨娘起来了三少爷要热水净面,咱们小的心思先紧着三少爷,回头再给咱们殿下烧一壶,可谁知殿下这会儿便醒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厮正点头哈腰的给夕月赔不是。 “我看你们就是偷懒耍滑!”夕月不依不饶。 小厮汗如雨下。 “夕月姐姐!”梅枝远远喊了一声。 两个小丫鬟送到了人,便悄悄地下去了。 夕月插着腰抬头看是梅枝:“怎么一大早的过来了,可是郡主有了吩咐?” 她往这边迎梅枝,路过小厮的时候柳眉倒竖:“下次若再让我抓到你们怠慢,便禀了公主打发你们到庄子上去!快走吧!” 小厮告了饶擦着汗离开了。 “夕月姐姐好生厉害!” “厉害什么呀,不过是在林府替殿下立立威,别回头什么阿猫阿狗都欺负到咱们殿下头上来。”夕月叹了一口气。 “姐姐心思真细。”梅枝是由衷的赞叹,她就没有这些玲珑的心思。 “郡主打发你来什么事儿啊,殿下才刚起来。” “哦,对,差点忘了正事,郡主打发奴婢来告诉公主殿下一声,郡主病了,今日不能来接殿下了。” “郡主殿下病了?昨儿不是好好的?” “昨吃了酒回去又沐浴,早晨又来了葵水,这会儿在床上发汗呢,竹青去抓药了,想来不会有大事。” “没事就好,我这就禀了公主。” 说完夕月就推开镂花的门进里屋去了。 不到片刻便出来:“梅枝你先回吧,殿下说知道了,嘱咐郡主好好养着別凉着,她这边自有打算。” 梅枝便得了信儿回去了。 “夕月,来给我梳头发。”屋里传来了熹和慵懒的声音。 昨天她倒是睡的挺好,半夜隐约听见有人敲门,她都没理,折腾了一天,她睡眠极熟。 早晨夕月却来回禀说敲了大半夜门的是林子谦。 “那他昨儿宿在哪了?”熹和一边净面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还能是哪,去了柳氏那个狐狸精屋里呗,听说了殿下不给三公子开门,巴巴的捧着肚子来接的!”夕月一脸嫌弃的样子。 “休得无礼!”熹和低声呵斥一句。 夕月吐了吐舌头。 她就是个泼辣性子,心直口快,雷厉风行。 “思思怎么样,刚听梅枝过来了?” “说是郡主昨日受了凉染了风寒,说是无大碍。” 夕月从嫁妆的箱子里找出一件红色的褙子,又给熹和梳了个堕马髻。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熹和准备去正厅给林政和柳氏敬茶。 到了正厅了,林子谦还没来。 夕月小声在熹和耳边提醒:“说是三公子还未醒呢,徐姨娘拦着不让叫。” 熹和了然于心,抬头望向厅里黑着脸的林政和同样看上去不怎么痛快的柳氏。 “媳妇给公公婆婆敬茶!” 茶是从自己院里由夕月端过来的,水都是温温的了。 就怕柳氏或者林政‘一不小心’弄撒在自己的手上。 “这茶怎么都不烫手了?”柳氏摸着茶杯,面色不悦,和昨天仿佛两个人。 “我一早等着子谦睡醒,便耽搁了,婆母可是要怪罪?”熹和面上不露神色,心平气和。 柳氏虽然不悦昨夜熹和不给她儿子开门,可公主毕竟是公主,又来自己面前自称媳妇,又叫自己婆母。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规矩足,你也挑不出错。 何况这时候都不早了,林子谦还没现身呢。 熹和兀自坐在了一旁的凳上,余光瞥见门口一个小丫头悄悄退下去了。 熹和不动声色。 “公主殿下一大早便来我这院里敬茶,可见昨晚上睡的极好,我这座小庙也算容了您这座大佛了。”林政不出声则已,一出声就让人生气,挺大个老爷们儿,说话阴阳怪气。 “公公哪儿的话,婆母上心,媳妇肯定舒心啊。”熹和也跟他一起阴阳怪气。 林政头別过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又过了半盏茶,林子谦才姗姗来迟了。 还穿着昨天的喜服。 熹和淡淡地瞥了一眼。 刚才那个退下去的小丫鬟又回来了,显然她刚才是去叫林子谦去了。 林子谦看着堂上的三人,不知是什么气氛。 正对着门口的高坐上,林政和柳氏一边一个。 熹和淡定的坐在右侧下面的靠椅上,见他来了屁股都没抬一下。 “父亲,母亲。”他先向高堂行了礼。 “成亲的日子不宿在妻子的房里却宿在侍妾的房里,成何体统!” 林政终于能发泄他的怒气了。 熹和依旧淡定的喝茶,不准备搭话。 “回父亲,是。。。公主殿下没给儿子开门,儿子没法子,才去了美菱的屋里。”林子谦挠了挠头,好像挺不好意思的样子。 林政却斜了斜熹和:“公主殿下怎会不给夫君开门,你休要拿话晃我!” 这话虽是对着林子谦说的,却是说给熹和听的。 熹和终于喝没了她剩下的半盏茶,将茶杯稳稳的放在方桌上悠悠开口了:“昨儿是我没给夫君开门,是媳妇的不对了。” 她清了清嗓子又说:“媳妇身子弱些,闻了酒气便会浑身发痒,夫君昨夜吃了酒,我怕自己身上起疹子,便想着让夫君去旁的屋睡,竟没成想偌大的林府,还就徐姨娘的房里剩下了半张床。” 林子谦闻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美菱担心我,殿下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哦?”熹和抚了抚袖子站起:“我咄咄逼人了吗?徐姨娘既是伺候夫君多年,定是十分贴心,公公婆母想来也是满意之极,只是。。。”她顿了顿“只是徐姨娘如今大着肚子,便安心养胎,也不易乘马车。” “茶也敬了,姨娘也安顿了。”熹和抬头直直的看向了林子谦的眼睛“驸马便随我一同回公主府吧!” 林子谦不知为何吸了一口气。 而林政和柳氏也听到了熹和嘴里的称呼将夫君换成了驸马。 “公主殿下既嫁入了林府,自然要在林府生活。”林政气的握紧了椅子的把手。 “林尚书怕是搞错了,此番是公主娶亲,却不是公主嫁人,此中差别,还望林尚书能懂。” 林子谦愣愣的看着熹和:“所以,美菱不能跟着我一起?” 熹和看着林子谦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不!能!” () 第五十一章美菱的招数 林子谦好像还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柳氏也不敢搭话了,她突然想起来了,熹和是公主,自己如何能给她使脸色。 “公主殿下还请三思,女子与男子成亲,定是要去男方府上居住,这是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林政沉沉说道。 熹和抬头瞥了一眼:“尚书这话说的不对,您说的是寻常的女子,我却不是,自古公主成亲都要另府而居,尚书大人难道不知么?” 林政被噎的说不出话,给林子谦递了个眼神。 林子谦虽看到却不知如何接话:“公主殿下既然答应了赐婚,便是同意了入林府,怎么如今却又反悔了?” 林子谦也没什么正经八百的理由,他之前确实与纯贵妃提过一嘴,他以为纯贵妃会劝熹和同意。 可惜,纯贵妃已经不是贵妃,他的提议也没有说出嘴。 熹和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何时做过如此承诺?想来是三公子记错了。” 林子谦急忙争辩:“便是真的入赘到公主府倒是也无妨,只是美菱肚子大了,我怎能留她一人在林府?” 熹和却没回答他的问话,反而问林子谦:“子谦向陛下求娶,是真心否?” “自然,公主何出此问?” 熹和抚了抚褙子上的褶皱:“既是想求娶公主,便知道驸马是不能纳妾的,徐美菱若只是个侍妾倒也无妨,生了孩子养到我的膝下便好,可她却被抬了姨娘。” 熹和向前走了两步,执起了林子谦的手:“三公子曾在畅来阁诉说衷肠,如今一看,所言是为虚啊。” 啧啧啧,熹和惋惜的摇了摇头。 “可那时候公主殿下拒绝了小生,小生也以为不会与公主殿下成亲,美菱又有了身孕,我不是薄情寡义之人,如何能看着美菱无名无份!” 熹和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林子谦说:“如此,倒显得我薄情寡义,我不容人了。” 林子谦脸涨的通红,护着美菱的时候,他从来软弱。 “胡闹!怎可为了一个侍妾与公主殿下争辩!”林政出言打断了二人的对话。 堂上便又僵持住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哭声。 “徐姨娘留步,厅里老爷和三少爷们正在谈话。” 小丫鬟的声音也紧跟着传入了耳朵里。 熹和挑了挑眉。 “子谦!子谦!妾身是来告别的,妾身不能陪子谦白头是妾身没福气,子谦不要因为妾身与公主殿下争辩!” 厅外传来了徐美菱凄凄惨惨的声音。 “还不赶紧将她拉下去!”林政一看徐美菱出来了,更显得林府在劣势,便想赶紧将徐美菱拖下去。 “爹!” 林子谦大喊一声,是警告,也是求饶。 说完不等谁回话,忙推了门出去。 门外的徐美菱被小丫鬟拉着,弱柳一般的身子仿佛随时都可以倒地的样子。 “不是叫你不要过来么,快进来坐!” 林子谦小心翼翼的扶着徐美菱进了屋,又将她扶到椅子上坐。 美菱路过熹和的时候,蹙着眉微微行了个礼,双目含泪,我见犹怜。 熹和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出。 “妾身给老爷和夫人请安。”她艰难的行了个礼。 美菱的肚子看着不小,而且快要八个月了越发的坠着难受。 林政别过头哼了一声没有言语。 柳氏终于开口了:“既怀着孩子便不要整日的哭哭啼啼,无端的累的孩子跟你遭罪!” 徐美菱柔弱的靠在林子谦的怀里:“夫人教训的是,是美菱福薄,累的孩子托生到妾身的肚子里。” 林子谦急忙说:“美菱何出此言,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第一个孩子,我是何等的重视!” “子谦!”徐美菱听了这话马上就破涕为笑了。 一转头却看见熹和冷冷的看着自己,忽然又想起了昨夜长安郡主的警告,悲从中来。 “美菱是来给与子谦道别的,昨夜郡主说了,要妾身到庄子上去,还说不许妾身再回京都城。”她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瞥熹和,看她如何回应。 可她没成想,熹和压根就没回应。 反而是林子谦不淡定了:“长安郡主怎么如此狠心,美菱大着肚子,不到两月便会生产,如今郡主却要给撵到庄子上去?郡主好狠的心。” “你就不心狠么?我堂堂公主成亲,入了府第一天便看到了八个月孕肚的侍妾,林子谦,你未免太霸道了些!” 说谁都可以,说思思不行,那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谁也说不得分毫。 这时候夕月在门外出声了:“公主殿下,王二到了,马车就停在门前。” 熹和听了便朝门外走:“我在马车上等着驸马。” 说完就施施然的走了。 留下林府的众人面面相觑。 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来报:“老爷,夫人,公主殿下的嫁妆就在刚才已经开始往公主府抬了!” 显然熹和是有备而来,昨天嫁妆都没入库房。 徐美菱顿了一顿:“子谦怜惜妾身,不愿妾身受苦,妾身也不想离开子谦,可郡主殿下厌恶妾身,公主殿下容不下妾身,妾身又怎能给子谦增添烦忧,还是请子谦送我去庄子上罢,只当美菱伺候子谦一场,如此也无憾了!” 林子谦见美菱这么说,更是心疼的直抽抽。 柳氏可知道美菱这一出是何意思:“子谦岂是你一个姨娘所叫?况且老爷在这,你又此般做作为何?难道我们林府就真的养活不了你一个姨娘?还是你一心想要去公主府做个没名没份的侍妾?” 徐美菱看柳氏如此的疾言厉色,豆大的泪珠扑簌簌的落,掉在地上,砸在林子谦心上。 “母亲又何必如此疾言厉色,美菱爱儿子,想跟儿子在一起,又怎是她的错处?要说错处也是儿子的错处,儿子不该求娶公主殿下,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这意思倒是在怪为父?”林政已是不悦。 “儿子不敢!”林子谦的后背瞬间被汗洇湿,他仿佛忽然之间想起,自己还是在林府,自己说了不算。 “去吧,先去公主府吧,你这姨娘先在林府安胎,来日生下孩子,是走是留在做打算。” 林政想的通透,要不是看在徐美菱肚子的份上,怎允许她恃宠而骄到这步田地,竟在成亲第二日公然挑衅正室。 是,她此举就是挑衅,是以退为进。 她所说如何想走,如何告别,都是要引起林子谦生怜。 堂上众人又何尝不知。 林子谦又何尝不知,其实他也有些不悦,如此一来倒是美菱逼他做选择,沉不住气,倒让公主恼了自己。 “一切听父亲安排。” 无视了徐美菱哀怨的眼神,林子谦咬着牙步履沉重的走出林府。 () 第五十二章舍不得孩子 颐香宫 “娘娘,卧龙殿的回来了,说是陛下驳了弹劾安将军的奏折,让他带罪立功。” 张嬷嬷附在安氏的耳朵边轻声说。 “是吗,那真是极好了!” 安潋滟正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听她这么一说就放心了。 “西北那边,哈查族向来与我历国交好,如何会进犯历国国土呢?娘娘,您说这事蹊跷不蹊跷。” “本宫管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进犯历国,便是上天都向着我们安家,只是这哈查族的公主却是本宫的儿媳,如今忽然破坏盟约,是想置他的女儿为何地?” 安潋滟斜靠在贵妃榻上,她怕冷,宫里早早的用了炭盆,虽说刚刚入秋,天还不大冷,可她却是受不住。 此刻,她正望着微微火光的炭盆出神。 “娘娘,西北的鸽子回来了。”门外有一低低的男声。 “快给本宫拿进来!”安潋滟忙紧了紧衣服坐了起来。 西北战事乃亡羊补牢,还望长姐施以援手 问长姐安 安潋滟掐着手里的字条不住的发抖,这个安淮在西北驻扎多年,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不知他是什么模样了,也不知他何时变成了如今的冷血模样。 他说西北的战事是亡羊补牢,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如陛下怪罪他便拉着哈查族一起下水,逼哈查族起兵,再用一举歼灭哈查族来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他不管胜儿与落伶如何恩爱,他只想着他自己。 而自己呢,又该怎么办? 安潋滟十分头痛。 一面是儿媳,一面是弟弟,虽然头痛,可亲疏远近一眼便明了。 “张嬷嬷,你派人去宫外,说是本宫要见三皇子和皇妃,让他们明日来见本宫。” 吩咐下去之后忽然又想“哈查族的事不知落伶知不知道,正赶上公主成亲,京中有些混乱,她该是不知的,否则早就求到本宫跟前了。” 陛下依旧没有复她的位份,这佛经也日日抄着,自己与安淮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若此次安淮不如此行事,那么两人一起下马,此番再看,没有不帮安淮的道理。 陛下现在整日下了朝便到萧淑妃的落英宫里去,连带着柳淑仪都跟着沾了光,她本是在宫里靠着生了一个二皇子才有了立足之地,如今竟也到陛下面前得了脸面。 “一群没用的东西!” 安潋滟气急了。 落英宫里萧卿卿正在练字。 她端坐在书案上抄写着一本佛经。 字是簪花小楷,整整齐齐。 忽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淑妃娘娘,奴婢去打听过了,说是郡主殿下病了,不宜进宫。” 说话的是落英宫新来的侍女采莲。 落英宫之前的老人都被安潋滟遣散干净了,萧卿卿现在也算是步履维艰。 身边没有信得住的人,就像没有双腿双臂一般。 这个新来的采莲还算稳妥,便先用着。 “哦?郡主竟病了,可知是怎么回事?” 萧卿卿将笔搁在架子上,用嘴吹着未干的书页。 “奴婢去问了,公主府的丫头说郡主吃酒回来吹了风,郡主殿下身子本来就寒,风再一吹第二天竟起不来床。” “快去我库房里拿那年太后赏给本宫的人参,给公主府送去吧。” 采莲一见萧淑妃竟要送如此名贵的药材不由咂舌:“娘娘!郡主殿下是伤了风,何须用到如此名贵的药材,娘娘还是自个儿留着才好。” “不过是只人参,本宫也用不到,放在库房里落了灰,便拿来送个人情,也不算寒酸。” 萧卿卿是想要笼络思思,她琢磨着思思代表着公主府,若自己与公主府交好,陛下也会高兴,况且不论为什么目的,思思好歹帮过她一次,如此也算还个人情。 “对了,昨日送给熹和公主的礼你可有送到?” “回娘娘,送到了,今日奴婢去公主府,看见府里正往回搬东西,听说公主带着驸马回公主府居住了。” 到底是小姑娘,忍不住八卦的心思。 “公主成亲自然另府而居,这是正常,不然总不能住到林府里头去,林政还有个四公子和两位小姐没有嫁娶,林政的小庙,可容不下熹和公主这尊大佛。” 好不容易吹干了纸,萧卿卿将那本手抄的佛经恭恭敬敬的放到托盘里。 “阿弥陀佛,采莲,将这本本宫亲自抄写的佛经送到万佛殿,为我历国祈福。” 她双手合十,嘴里念了一段佛经。 “陛下驾到!” 门外小太监高声通传。 “寡人来看看卿卿,顺道在你这落英宫用午膳了!” 未见其人,门外便传出了皇帝的声音。 采莲扶着萧淑妃起身迎接陛下。 “陛下今儿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臣妾还没梳妆呢,让陛下看了笑话!” 萧卿卿现在完全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如果说她以前是清净的气质,那如今她更像一个食人间烟火的普通人了。 也穿翠绿宝蓝,也着红宝石的珠串。 也红脸,也媚眼。 皇帝受用的很。 “寡人在朝上便忽然想起爱妃小厨房里的一道猪肚鸡汤,御膳房的没有你这小厨房做的好吃。” 皇帝一如平常一样伸手拉住了萧卿卿的手,两个人一起走到小榻上落了座。 “陛下忘了,臣妾宫里之前的宫人都遣散了。” 萧卿卿刚一坐下便拿了桌上的橘子扒来给皇帝吃。 “这种事以后交给下人来做,多伤指甲!” 皇帝看着萧卿卿扒橘子的指尖上染了黄黄的印子,便有些心疼了:“寡人忘记了你宫里的人都走了,新人怎么样?用的可还舒心?” “采莲机灵,臣妾用着极舒心。” “如此便好。” 这就是落英宫里每天都会上演的日常了,皇帝本就不太好新人,宫里已经长久的都没有新人进来了,就这么几个,都是从皇帝登基以后就在的了。除了几个福薄的妃嫔已逝,剩下的位份都不低,也都能混得上脸面。 可要说皇帝最喜欢谁,却也没个定数,无非就是萧氏与安氏平分秋色。 而如今安氏又被皇帝恼了,连带着掌管后宫的权利都交给了柳淑仪。 萧氏复位以后,皇帝不是没有想过将这掌管后宫的权利交给萧淑妃。 可她不愿。 她说:“陛下厚爱,妾身不敢承受,妾身自知无能,便不能担此大任。” 她确实无心权利之争,只是想在这深宫里,安稳一生。 () 第五十三章套不着狼 一大早思思便觉得好受了些,太医这么多年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京都城里一个普通的药房却解决了。 早晨的时候,菊酿来伺候了,她抱了两个汤婆子塞到了思思的被窝里。 扶着思思微坐起身,靠在床上净了面漱了口。 “郡主,昨儿宫里差人来送了一颗人参,说是淑妃娘娘多年珍藏。” “既送来了就好生收着。” 思思还是觉得身子不大爽利,虽说这伤寒之症好了许多,可小腹依旧坠痛难忍。 “公主殿下昨儿就回了,回了夕月姐姐老早之前备下的小院,郡主昨天一直睡着,奴婢就没来禀报。” “哦?回来了,那个徐美菱跟着没有?” 思思虽然身体不济,可这重要之事却是一件不落的都要问一个遍。 “徐美菱?是说驸马的侍妾?不曾看到。” 也不知她是留在了林府还是送到了庄子,思思决定效仿前人,无论如何让徐美菱生下孩子之后送到公主府来养,至于她自己,便给些银钱铺子打发了吧。 不是思思心狠,她就不希望婉婉受委屈。 若是日日看着林子谦与徐美菱在一起卿卿我我,怕是不气死也要呕死了。 “郡主可起了?” 梅枝端了碗药进了屋。 “我不想喝这苦药,快倒了!” 思思一看见汤药就犯愁,她能接受西药的药丸,顺着水便咽下去了,可这中药的苦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胃里,吃多少蜜饯都不管用。 “郡主可别犯诨,公主殿下叮嘱了,便是郡主不喝也要掐着嘴巴灌进去。” 梅枝大刀阔斧的站在床前,一副思思不喝她不走的架势。 “婉婉可真是亲娘,真舍得如此对我。” 思思悲悲戚戚,药,还是得喝。 捏着鼻子任命的往嘴里灌,本想趁着药不注意便咽下了,可谁知舌头也如此灵敏,思思小脸立刻就皱在了一起。 “苦死了!” 这边刚撂下药碗,那边菊酿便递来了蜜饯。 吃到嘴里又酸的直倒牙。 “嘶” “郡主吃着不好么,这是四殿下打宫里送来的。”梅枝看思思酸出了口水捂着嘴咯咯的笑。 “这是什么新世纪的主仆关系哦,你们一个一个都欺负到郡主的头上来了!”思思状似生气,眉毛却扬着,十分开心的样子。 “郡主拿咱们几个当姐妹,这便是笑笑了好一会思思便想起一件事。 “如今婉婉又成了亲,先别说能不能和那个林三公子过的长久,就说现在他俩互相尊敬的话,我也不便再去她院里掺合,这公主府终究不是只有我和婉婉二人了。” 思思叹了口气:“我琢磨着这几日在我这小院里弄个小厨房算了,将那片竹林砍了吧,我本就不喜这些。” “那竹林生的挺好怎么能砍了呢,再说那也是公主殿下的心意。” 菊酿第一个出声反驳了。 “既是心意便找人做些竹榻,我自有用处。” 菊酿是身体力行的那种,当即领了命出去找人砍竹子了。 思思看着天色还早,便想着再睡一觉。 “我今日不用早膳了,感觉困乏,便再睡一觉,你下去吧,这里不用留人伺候。” 她叮嘱了菊酿便翻身朝里睡了。 颐香宫里,安妃正在关心她的儿子与儿媳。 “胜儿如今也不来宫里看本宫,是否是恼了本宫?” 安潋滟靠在靠窗的小榻上,三皇子与皇妃在她对面坐着。 如今安氏也学乖了些,收起了华贵的首饰,只简单的带了几只素釵。 她也没穿什么绫罗绸缎,只穿了件绣着格桑花得褙子。 “母妃恕罪,儿臣之前疏于骑射,身子骨都僵了,在马场上拉了几天的弓才活泛了,所以这几日才没入宫。” 三皇子找你有了皇妃之后,确实比之前惫懒了许多。 “来时可拜见了你父皇?” “未曾,张嬷嬷派人来传话,说是母妃要见儿臣与王妃,儿臣一早便来了,还未来得及去陛下宫中问安。” “哦,那一会出宫之前便去你父皇那里给她请个安,你再不去陛下跟前露脸,只怕陛下快要忘了我们母子俩了。” 说罢还悲戚了起来。 落伶从一进门便没说话,听到安妃如此说,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得周身不自在了些。 “伶儿肚子可有动静?”安妃又转头去问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落伶。 “回母妃,太医说儿臣年纪小,不宜过早生产。。。” 落伶脸腾的红了。 “既是没有孩子,也要张罗着给夫君纳几个侍妾,皇家最重开枝散叶,胜儿也不小了。” 落伶听着安妃的话,咬了咬嘴唇不知如何答。 “母妃,不是伶儿善妒,是儿臣自己不愿!” 李元胜出言维护了他自己的皇妃。 “看着你们夫妻伉俪,本宫心甚慰,只是本宫这几日宫中寂寞,便要伶儿给母妃作伴几日可好?” 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一时间三皇子也没想好怎么拒绝。 “伶儿是本宫自己挑的皇妃,难道还能委屈了她不成?” 看着二意思思的李元胜,安妃柳眉倒竖。 “那便要伶儿在母妃这小住些日子。” 李元胜握了握落伶的手安抚,落伶也回以一个安心的微笑。 “那今日伶儿便在本宫这里住下吧。” 安妃欢欢喜喜的招呼了张嬷嬷带落伶下去安置了。 “你也去你父皇那边吧,本宫乏了,想再歪一会。” 说完就歪在榻上闭了眼。 李元胜便出了颐香宫,往卧龙殿去。 往卧龙殿的方向有一条幽静小道,尽头是四皇子的淅雨阁,四皇子的住处。 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有一人正在爬树。 是四皇子 “四弟好有雅兴,在这里爬树。” 李元胜站在树下向上去喊。 李元澈一低头见是三皇子,便几下利索的跳下了树。 “三哥何时进宫的?” “没多大一会,你这是做什么?” “哦,”李元澈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又抚了抚衣袍上的印子:“豆子爬上了树,我怕他摔着,便想着爬上去抱他下来。” 李元胜嗤笑一声:“哦?堂堂皇子爬树救猫岂非自降身份?不是三哥说你,你年岁也到了,该向陛下讨份懿旨成亲了。” “三哥与三嫂夫妻伉俪,四弟羡慕却也只没那个福气。” 李元澈对着李元胜做了一揖,李元胜还挺了挺胸好像十分受用。 “三哥可是去见陛下?” “诶呀,亏了你提醒,竟忘了正事,我先走了。” 说完李元胜就匆匆走了。 豆子喵了两声从树上跳了下来,窜到了李元澈的怀里。 看着李元胜急匆匆的背影。 夫妻伉俪么?怕是以后没机会了。 () 第五十四章不舍得呢? 卧龙殿里,皇帝正捏着鼻子头痛。 历国与哈查族不说交好,也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新任的族长更是将他的宝贝女儿送到历国和亲,可如今,唉。。。。 西北来报说是因为历国被烧了半营的粮草,哈查族趁虚而入,妄图烧掉剩下的粮草,想让驻军饿死。 补充的粮草正缓慢的开往西北,到也该是一个月以后的事。 如果粮草真的被烧,粮草没有到达的这一个月里,驻军早就饿死了。 所以安淮当机立断的斩杀了带队的哈查族王子。 而两方也结下了仇怨。 哈查族是西北游牧民族,民风剽悍,兵强马壮,他们这么多年无心劲犯是因为他们一不喜欢中原的气候,二不想离开草原。 况且之前的族长虽然不喜欢历国,可因为元将军处处压制他,他也没掀起过风浪。 如今安淮在西北驻扎,这哈查族如何想不开,竟想要找历国的麻烦。 三皇子进殿的时候,皇帝正看着奏折沉思。 “儿臣叩见陛下。” 三皇子老老实实行了个叩见的礼。 刚才洪公公在门外通报了一声,皇帝没有听到,这会抬起头来,又吓了一跳。 “胜儿何时进殿?寡人竟没有注意!” “陛下为国事烦忧,儿臣不敢打扰,请过了安,儿臣这便走了!” 皇帝隐隐有怒意外眼角眉间,李元胜怕他殃及自己这个无辜。 “既是皇子,便须为皇室分忧!” 皇帝将奏折扔在案上,抬起了头看着下方跪着的李元胜。 这个儿子不喜欢朝堂政事,只喜欢骑马射箭,指望他来分担国事,是在是不甚对路。 李元胜低着头脸上一阵苦相,自己被母妃累得受了好些个明里暗里的讥讽,如今伤势刚痊愈不久,母妃便推自己到陛下跟前求情了。 “胜儿身体可大好了?” 皇帝一边叫他平了身,一边随意询问。 李元胜知道他是在问那时的烧伤,便回:“王妃伺候的妥帖,已经大好了。” “胜儿与王妃伉俪,寡人心甚慰。” 皇帝瞅了瞅李元胜身边:“王妃不曾一同?” “回父皇,伶儿在颐香宫,母妃说宫里整日的寂寞,便要伶儿陪她几日。” 李元胜有些踟蹰,可想着若是母妃复宠,便可叫落伶回府。 他就只能暗示陛下几句,也不好深说。 “胜儿可知哈查族之事?” 皇帝却没有接他的话茬,反而问及哈查族之事。 “儿臣不知,伶儿的母族在我大历国的边境,互相为佑,能有何事。” “哈查族无故进犯我历国驻军,一个哈查族的王子被安淮杀掉了。” “什么!”李元胜猛的抬头:“哈查族一直与我历国井水不犯河水,况且如今哈查族的公主在历国为皇妃,他们想着各种缘由,如何能公然与历国做对!” 他说的又快又急,音量也不自觉的拔高了许多。 “哈查族的族长想派人烧掉粮草,被安淮当场擒住击杀。” “什么?舅舅为何如此?若是其中有误会也该细细询问,怎可直接击杀?” 李元胜急了,若是旁人也就算了,杀伶儿哥哥的是自己的舅舅,如果伶儿知道实情,一定会埋冤自己。 李元胜对落伶那可是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若是叫落伶伤心,那他是一点儿也不愿意的。 “安淮的战报说是当时夜黑风高,眼看着人影攒动,便一箭射了出去,等拿着火把到跟前,却看到是哈查族的王子,箭射穿了心脏,无力回天了。” 李元胜知道自己舅舅的骑射是何等厉害,自己小时候是舅舅一点一点的教自己骑马射箭,他的骑射,李元胜深信不疑。 “陛下,无论哈查族如何行事,也和落伶没有关系,哈查族狼子野心,可落伶只不过是一个女子,还请陛下不要牵连到她!” 李元胜又跪下给皇帝磕头给落伶求情。 皇帝无声的叹了口气。 三皇子勇武有余却于政事无济。 大局面前,一个小小的皇妃如何能重要得过边境的军队。 如果哈查族真的焚烧了剩余的粮草,驻军被饿死,他又如何保得下落伶? “不过一介妇人,于大局无用,杀之留之皆可,她既是人在宫中,便是安全。” 李元胜放下了心。 皇帝此话之意便是不会连累到落伶。 “谢陛下!” 李元胜也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回去吧,寡人听说你如今骑射颇懈怠,娶了亲也不要忘了自己身为皇子的责任!” 皇帝又去叮嘱他,希望他能懂得,身为皇子该心系历国,不要总与小妇厮守,成不了大用。 三皇子出了卧龙殿便看到六皇子正束手而立。 “三哥今日进宫,六弟竟不知,没去给三哥问安实在不该!” “六弟身子好了也少出来走动,免得吹着些凉风。” 说完便扬长而去。 李元素在后面恭敬的鞠了一躬:“谢三哥关怀。” 然后他便进了卧龙殿。 “素儿来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金安。” 李元素是皇帝的贴心小棉袄,他一来,皇帝也能舒心一会。 “素儿可穿的有些薄了。” 看着六皇子身上的单衣,皇帝十分担心他的身子。 “温暖使人意志软弱,儿臣这是居安思危。” 他既指自己,也指三皇子。 皇帝却没听出来,只是夸赞:“寡人的六皇子小小年纪便有次想法,真是难得。” “儿臣看刚才三哥走时神情忧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臣虽无能,却也想为三哥分忧!” 小小的个子,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 “寡人的素儿长大了,也想着为兄分忧了。”皇帝一阵欣慰“只是这事儿却是你不能帮的。” 听着皇帝的复述,李元素的眉毛拧成了疙瘩。 “此事确实有些棘手,如今宫里尚未传开,此事三嫂还不知晓,否则定会求到父皇很少的。” “她如今在安妃娘娘宫里,既安全又没有瞎嚼舌头的人,待事情平定之后,三哥再去接,事情已成定局,三嫂识大体,定是不会埋冤三哥!” 李元素向来会分析局势,识大体,这才是皇帝喜欢的皇子。 “父皇无需为此事烦忧,免得伤了身体,安将军戍守西北这么多年,自有他自己的打算和办法,父皇只需等着他的捷报便可了。” 试问,这样一个又识大体,又关心皇帝身体的皇子谁不喜欢呢? 皇帝顿时内心化成了一滩水。 寡人的卿卿在后宫温婉可人,他的儿子也能为寡人排忧解烦。 有此二人便是寡人之幸。 “儿臣还是请父皇复了安妃娘娘的位份,哈查族再怎么说也是民风剽悍,很难抵御。若是父皇复了安妃娘娘的位份,也能给远在千里之外的安将军慰藉,鼓舞大军的意志。” () 第五十五章舍得也舍得 “娘娘,卧龙殿的来报说三皇子已经出宫了,脸色不太好。” 张嬷嬷附在安潋滟的耳边悄声地说。 “想必陛下定是和本宫一样的心思,只是这心思要让胜儿不痛快了。” 安潋滟刚才正在闭眼假寐,她将头发都散了下来,只穿了一件桃红的中衣。 “娘娘,他还说六皇子求见了陛下。” “李元素这个时候去看陛下,是什么心思?” 安潋滟一直就摸不准这个李元素,之前听说他给自己求情,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他是萧卿卿的儿子,萧卿卿与自己又是死对头,安潋滟知道,萧卿卿肯定记着自己遣散她宫人的事。 她虽然现在没有报仇,不代表她以后不报仇。 糟了,万一他是想给自己不痛快求陛下派人去西北督军可怎么好? 有些事不能再慢慢来了。 “三皇妃现在何处?” “回娘娘,三皇妃宿在咱们颐香宫的偏殿里。” “快!快!带我去见她!” ____________ 卧龙殿 “安妃复位的事不用你来操心,若安淮办事得力,自然少不得他安家好处,倒是难为了你,安氏又不是你的母妃,你却三番五次替他求情,实在是难得。” “父皇看中母妃,喜爱儿臣,儿臣知道,正是如此,儿臣才不忍父皇烦忧!” “素儿有心了,只是安氏不敬先皇后,寡人与先皇后生同衾死同椁,如何会不顾及她的脸面。” 皇帝叹了口气。 先皇后一脉已经衰败,如今朝中剩下的,不过几个芝麻小官,这事是没有人能在前朝上书的,正因如此,安氏才敢跋扈。 先皇后是一个身子很差,脾气也很差的人。 安氏年轻的时候,皇后还没去世,那个时候萧氏和柳氏都很温婉和顺,唯有安氏同她一样火爆脾气,两人争了些年,先皇后撒手去了,能踩在先皇后上头已经成了安潋滟的执念了。 “素儿仁厚,寡人十分欣慰。” 李元素憨憨的笑了声。 ___________ 这边安潋滟虚扶着太监江保申的手,急匆匆的去了偏殿。 “我跟你说啊,一会你在门外听着动静,东西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娘娘,您放心吧!” 江保申是颐香宫的掌事太监,安潋滟对他十分放心。 轻轻推开雕花木门,屋里静悄悄的。 “伶儿在吗?本宫跟你说会话!” 安潋滟没看见落伶,里头的屏风影影绰绰。 “母妃,儿臣在更衣,还请母妃稍等片刻!” 里面传来了落伶稍微提高音调的声音。 安潋滟抚了下胸口,给江保申使了个眼色。 江保申得了眼色出门,掩上了雕花木门。 过了一会落伶施施然的出来了。 “怎么不叫下人伺候着,堂堂皇子妃,竟自己更衣,说出去还不说我这个做婆母的,苛待儿媳?” “回母妃,儿臣在草原上生活了那么些年,草原不比历国规矩多,都是自己更衣的。” 落伶跟安潋滟二人坐在小榻上,隔着桌子一人一句的说话。 “说起这事。。”安潋滟做作的抽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陛下同我说了件事儿。。。哎呀。。。”她一副说不出口的样子。 “什么事儿啊,母妃你说吧,儿臣听着呢。” “你父亲。。不知为何竟突然进犯历国,带队的是你哥哥,已经死在战场上了。” “什么?!”落伶不由得提高了语调,她呼的一下起身“我去问陛下!” 安潋滟急忙拉住她“你别去!你这个时候去顶什么用啊!你哥哥难道能死而复生吗?你难道就不会被牵连怪罪吗?” “母妃,那你说,儿臣怎么办啊?!” 到底是二八年纪的小姑娘,如何听的了这样的事,呜呜的哭了起来。 “陛下说要让边境的军队击垮你们哈查族,说是不能助长这样的歪风邪气!”安潋滟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陛下此举也是无奈,可若是不打,来日别的部落,别的小城也来骚扰历国的边疆,陛下如何梦舒心啊!” “母妃,那您说,您说儿臣要怎么办才能救儿臣的父兄?!” “这事儿,恐怕不好办。”安潋滟咬了咬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母妃您说,要儿臣做什么都行,儿臣的父兄糊涂,可那也是儿臣的父兄,还有儿臣的母亲,哈查族整个族人,儿臣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消灭啊!” 落伶跪在地上,不住的给安潋滟磕头。 “快别磕了!”安潋滟扶起落伶“你这孩子!你的父兄进犯我历国都没考虑到你,你却设身处地的为你的父兄着想,你这孩子,忒懂事了!” “这次的事儿是大事,不是说本宫一两句话便能劝阻得了的,如今,怕是要二选一了!” 安潋滟一副为了大局舍身取义的样子,实际上心里乐的开了花,这个落伶竟如此愚蠢,真是想怎么摆弄,便怎么摆弄。 “母妃的意思是,儿臣与儿臣的父兄,只能活一个?” 落伶跌坐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豆大的眼泪滚落,她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本宫也是不想,你是本宫的儿媳,本宫如何舍得,可刚才工人来报,陛下大发雷霆,斥责了胜儿,胜儿为了保你的父兄,被陛下厌弃,如今这里没有外人,本宫就跟你如实说了,太子资质平庸,那位置吃药就是胜儿的,可如今若因为这件事被他父皇厌弃,他这辈子也难咽这口气啊!” 安潋滟将落伶从地上扶起,扶着她又坐在了小榻上。 “本宫知道你是好孩子,不忍心让胜儿犯难,况且陛下也不想做的如此决绝,可若不让哈查族有些损伤,又岂能起到警示之用啊!” “母妃说的事,儿臣的命不算什么,元胜待儿臣亲厚,儿臣如何能看他至此?更何况儿臣的父兄,母妃,儿臣想开了,只是还需母妃帮着劝说陛下!” 说着说着她又落了泪,声音也凄厉起来“伶儿以后不能伺候夫君了,是伶儿没福,来生,伶儿还嫁给夫君!” 说完心一横,跌跌撞撞的跑了两步朝撞了墙。 她嗓子里只短短的呼出两声,便咽了气。 额角上的血流下来,流进未闭上的眼睛里。 江保申推门进来了。 “娘娘,您叫奴才准备的鸩酒与白绫,也未用得上啊!” 安潋滟看着死不瞑目的落伶,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是个性子烈的!” 说完又抚住了自己的头“是本宫对不住你了。。” “娘娘?您怎么了。” “没事,去告诉陛下,三皇妃殁了。” () 第五十六章不舍得也得舍得 三皇妃死了。 在颐香宫。 听说是因为不知道哪个宫人说漏了嘴让皇妃听了去。 她觉得自己是历国和哈查族的罪人。 遂触壁自尽了。 三皇子是第二天得到的消息,安氏劝他节哀。 可怜的三皇子竟不知昨日一别已是天人永隔。 “你说过,她在你宫里无碍,你是怎么做的,她自尽了,你第二天早晨才知道,你是怎么当的一宫主位!!” 李元胜眼睛瞪的血红,冲着安氏怒吼。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尊卑礼仪,他只知道他最心爱的王妃,已经撒手人寰了。 “本宫怎知她知道了这事儿,昨晚睡前还见她好好的,还与本宫说了会话,谁能成想她一大早就没了气息,胜儿这也要怪本宫吗?” 安氏一脸泪水涟涟,痛心疾首。 “我昨天好好将她送到你宫里,今天我怎么就只能接回她的尸首了呢!你说!这等机密的事,你宫里的人怎么就乱嚼舌头呢!!” “本宫也是今日才知晓此事得,这事儿陛下瞒得紧,本宫如何知道我宫里竟进了老鼠!将这般重要之事告诉皇妃,实在是居心叵测!” 她当然不能说自己与西北常年飞鸽传书,这在宫中是大忌,哪怕安淮是自己的亲弟弟也不行。 最后她只能将莫须有的罪名安到宫人的身上。 若说狠毒,安氏姐弟是一等一的。 李元胜赤红着眼坐在榻上喘着粗气,安氏坐在一旁小声的啜泣。 张嬷嬷在门口徘徊了两圈,还是咬了咬牙进屋里来了。 “娘娘,陛下请三皇子去卧龙殿。” 未免殃及到自己,张嬷嬷传完了口谕便出去了。 李元胜还在呼哧呼哧得喘气,也不起身。 “你快去吧,如今你父皇召见你,定是有要紧的事儿!” “我不去!伶儿后事还没办,我要带她回府!” 李元胜大手一扬,扭头冲着里侧,不再看安氏的脸。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听劝,伶儿去了,本宫也痛心,可你忘了这皇宫如今谁当家,陛下召见你,你不去,你这是抗旨,你想你自己,再连带着我与安家满门都脑袋搬家,给尼查尔布落伶陪葬吗!” 安氏也拔高了语调,李元胜身形晃了晃,没有出言反驳。 “如今既是伶儿已死,我们与哈查族的姻亲算是断了,你舅舅顾及着伶儿,在西北身处下风,不知何时便会丧命。那里是哈查族的地盘,你舅舅如屡薄冰,可如今大不一样了,他也可放开了手脚了。” “舅舅顾念伶儿也要保重自己!” 李元胜没好气的搭腔。 “你不知西北何等险恶,哈查族民风剽悍,兵强马壮,草原上生长的汉子那是吃肉长大的!我们历国的兵吃的是粮食,马吃的是干草,如何能与他们相比?我很担心安淮的安危!” 安氏又打起了亲情牌,李元胜本来就脑袋不十分灵光,如今被安氏一唬也连带的憎恶起了尼查尔布。 “这个尼查尔布简直胡闹!他与我历国井水不犯河水,为何非要与我历国做对啊!” 李元胜急的跺脚,后悔此事竟没有早些知晓,没有好好保护好落伶,让她一个人面对了这些。 “我去见陛下了,母妃歇了吧,您也累了。” 李元胜如忽然泄气一般。 “你父皇也有你父皇的难处,无论他说什么,你还得理解他。” 走前,安氏如此嘱托。 李元胜出了颐香宫往卧龙殿走,路上遇见了整装的太子李元成。 “太子殿下安。” 李元胜不想跟他多废话,问了好便想走。 “三弟这是要去哪儿啊?” 李元成大腹便便,险些撑的腰带都扣不上。 李元胜看了看他‘紧张’的腹部,不太乐意的回:“父皇召见,我去卧龙殿。” “巧了,本宫也去卧龙殿,不如一起?” “却之不恭!” 三皇子现在心情极差,所以看见洋洋自得的太子就十分的头痛。 这个太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偏偏在爱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怎么没见到弟妹,没和你一同入宫么?” 李元胜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脸上涨的通红。 他现在就特别想揍太子一顿。 李元成见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疑惑的问:“三弟,你怎么停下了?” “没事!快走吧。” 到底也真的不能打到太子的头上,就算他再无能,他也是太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卧龙殿的时候,就看见洪公公一脸苦相。 “呦,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你们可来了,陛下正发脾气呢,老奴劝不住啊。” 洪福手里拿着拂尘,腰微微弓着,太监都是这个样子,没站直过身子。 “这个尼查尔布欺人太甚,他是不是以为我历国不能踏平他的部落!” 屋里传来皇帝生气的怒吼。 太子听了眼珠一转。 “三弟,我记得这个尼查尔布是你岳丈,怎么惹得父皇如此生气?” 李元胜只是转过头看了一眼太子,便上前走了两步: “儿臣李元胜受召前来觐见!” 太子也忙着跟了一步:“儿臣李元成拜见父皇!” _______ “你看看你的好岳丈!” 一进殿,劈头一本奏章砸过来,李元胜下意识的接住了。 “西北那边一天三道诏书送过来,哈查族正纠集部队,想要正面强攻我们历国,本就是他们偷袭再先死了王子,如今竟然还敢将这过错推到我们历国身上,简直欺人太甚!他就不在乎他的女儿在历国安危吗?” 皇帝大发雷霆,堂堂历国竟被一个蛮荒部落挑衅,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陛下息怒,伶儿她,早晨已经殁了。” 李元胜咬着后槽牙才讲将句话说得完整。 “什么?弟妹竟畏罪自戕?” “什么畏罪,太子殿下嘴里放干净些!” 落伶已经没了,别人却还在用恶毒的语言伤害她,这是李元胜所不能容忍的。 “三弟,你可知现在西北战事如何?弟妹如果不是自戕,是要杀之祭军得!” 太子依旧不依不饶。 “你!”李元胜瞪着太子,眼睛血红血红的:“伶儿是臣弟的皇妃,她既然已经加入历国,就是我历国之人!” “若那么说和亲又有何用?既是和亲便是盟约,哈查族轻易破坏盟约,弟妹作为与哈查族交好的见证,自然不该在存在了。” 皇帝看着殿下的两兄弟,默不作声。 太子忽然转身面对皇帝行礼: “儿臣恳请陛下将尼查尔布落伶尸身悬挂于历国城门楼上,以儆效尤!” () 第五十七章督军 “你说什么!” 李元胜简直不敢相信。 “三弟,这个时候你要为大局着想,区区一妇人尔,如何割舍不得?三弟还是要拎得清才好!” 李元成苦口婆心的劝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逼着李元胜就范。 “伶儿生前我没有保护好他,死后我还要去糟蹋她的尸身吗!” 李元胜用力推搡着太子,抓着他的领子不松手。 李元成被勒的直翻白眼,两条胳膊无力的捶打李元胜的手臂。 “好了!不要胡闹!” 看不下去眼前的闹剧,皇帝出声阻止。 “你们两个一个是太子,一个是三皇子,这么大的人了,竟为了一个小妇厮打在一起,传出去让不让人笑话!” 铿锵的声音一字一句的砸在李元胜的心上。 他说落伶是小妇。 “陛下!儿臣求您不要将伶儿的尸身悬挂在城墙上,她怕冷,她承受不了这个罪啊陛下!” 李元胜终于还是哭了,趴在地上,涕泗横流。 “胜儿,你觉得我们历国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李元胜继续哭,没有回答。 “我们历国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是我们祖先一点一点扩充的领土!” “虽然现在我们已经稳固,可是,我们不能忘了,我们的家国是如何来的!” “兵!养兵千日不怕,寡人就算要一直养着这些兵,也不希望看见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哈查族破坏了我们百年的和平!西北地区一直是我们最远的防区,运送粮草极其不便!那里的士兵每日所食不多,不如哈查族的勇士强壮!真的打起来,我们历国身处弱势!” “而你!京都城里娇生惯养的皇子如何知道边境苦寒?你只知道她是你的皇妃,可你有没有想过她是哈查族的公主,她也姓尼查尔布!对于在西北阵亡的士兵来说,她也是仇人!他也要恨!对于在京都城里等着孩子归来的父母来讲,她更是仇人!” “所以!你还要护着一个已死之人的尸身!罔顾我大历国的士兵和子民吗?” 皇帝的话让李元胜不住瑟缩,他痛苦的捂住头,无声的哭泣。 “元成!” “儿臣在!” “寡人派你去西北督军,一来帮助一下西北,二来。。。西北那边太远,难保安淮不会生出花花肠子来。” 皇帝抚了抚衣袍,看着还在痛苦的李元胜。 “寡人知道你为难,等这件事平定之后,寡人给你封王封爵!” 李元胜双眼空洞无神,抬头看了看,又低下去,轻轻叩了礼便转身走了。 身形晃荡,摇摇欲坠。 皇帝叹了口气。 “儿臣定不辱父皇使命!” 太子挺着肥厚的肚皮,郑重的点了点头。 颐香宫的消息一直是很快的。 她的眼线进不去卧龙殿,只是殿外的一个扫洒太监。 所以消息都是一知半解。 可今天却得来了准确的消息。 太子要去西北督军了,今日收拾,明日启程。 “这可怎么办好!”安潋滟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太子明显与自己不对付,此次派他去督军无非就是因为他与安淮又不是一党,而且它身为太子,也该做出点成绩。 还有就是皇帝已经不再信任安淮。 “张嬷嬷,快给我拿信鸽!” 张嬷嬷自门外进来,先说落伶的尸身已经被卧龙殿的接走。 复又抱来了信鸽,拿来了笔墨。 太子督军已经上路,万望小心行事。 扑楞楞—— 信鸽展开了洁白的翅膀飞走了。 这里是太行宫,信鸽是十分显眼的,平日都是晚上才放,今日安潋滟也不管不顾了。 还望快些到达才好。 安潋滟掐着鼻梁,不知怎么,今年格外艰难些。 皇宫里虽然正在上演一场大变,可公主府依然如往常一样。 林子谦这几日总想寻着由子给元思思示好,可思思并不吃他那一套。 虽说人都有喜爱之物,只要投其所好,就能增进感情。 可思思一不好诗书,二不好名画,三不好绫罗绸缎,四不好胭脂香粉。 这样一个无欲无求的女子唯一所求就是银子。 白花花得银子,银票也行。 林子谦自认是儒雅之士,视金钱如俗物如粪土,他不想用钱来讨好元思思。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没钱。 他没赚过一分钱。 以前林府负责他的吃穿用度,现在则由公主府负责。 思思葵水走了,伤寒也痊愈了。 她正张罗着收拾些礼物去看望孕中的凤牡丹。 凤牡丹既是自己的老师也是自己的商业合作伙伴。 于情于理都该去看上一看。 凤牡丹已经三十多岁了,早些年一直忙碌着‘发扬刺绣文化’而没有怀上,如今好不容易有孕,当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胎了。 “竹青,你把前几日宫里赏的那几匹料子拿过来一并包好了!” 思思嘴里说的料子是从西域来的,染成明黄色,翠绿色。 在这里能染出这么鲜艳的颜色很不容易。 历国的女人也只有那么几个颜色可以穿,明黄色和翠绿色十分的难得。 这两个颜色他们多用鹅黄和淡青色代替。 除了红色,历国就染不出那么饱和的颜色。 思思瞧着是个商机,便心思送到凤牡丹跟前,让她孕中研究研究。 “郡主,咱们要不要给凤老师送去你库房里的那匹白色软纱一并送去?” 库房里传来竹青的声音。 “那个不行!那个我只有一匹,舍不得裁衣裳,留的跟宝贝一样,你还要给我送人!” 思思连忙拒绝。 竹青从库房出来的时候,正赶上林子谦来小院里。 “郡主忙着呢?” 他小心翼翼的问。 “你有什么事儿啊?” “也没什么事儿,来问问郡主身子怎么样。” “挺好的,回吧啊,婉婉那边你弄明白了就行,你不用非要来讨好我,你俩过日子,我早晚是要离开公主府的。” 思思一边帮着竹青往外折腾布料,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林子谦想说什么也张不开嘴,讪笑两声走了。 思思没注意他,只是看着自己手里的事。 “这几匹料子再加上首饰,咱们再送点银钱,这就该够了。” 她嘴里嘟嘟囔囔得盘算。 梅枝进了院,看思思在院里捣腾。 “外面风大,郡主进屋去吧,这里有我跟竹青忙活就行了。” 思思一看可也成。 拍了拍手,掸了掸裙子。 进屋去了。 () 第五十八章去瞧瞧凤牡丹 思思又是被竹青从床上捞起来得。 天越冷,思思起床越困难。 竹青在首饰盒子里扒拉来扒拉去。 “郡主,上次给您戴的珍珠小钗怎么少了一只?” “什么时候戴的啊?” 思思在床上闭着眼睛穿衣服,刚醒过来的嗓音有些沙哑。 “就上次公主殿下成亲那天带的啊!” 竹青还在继续翻找,嘴里咕哝:“不对啊,明明那天早晨带的是六只啊,怎么少了一只。” “算了,不过一只钗,丢了就丢了吧。” 思思一点不在意。 “那怎么能行,这是六只钗,左边三个右边三个,少了一只这钗就不能带了啊!” 竹青吧,有点小毛病。 就是强迫症。 “不能带就收起来,不带就不带,不是还有别的么?别说我穷的就剩下这一套钗了!” 梅枝端来了茶水,思思漱了漱口。 用自制的‘牙刷’沾了些盐,刷了刷牙。 “嘶——,咸!” “郡主每次都说咸为何还要这么做?” 梅枝不太了解,她们都是漱漱嘴就算了,有专门的漱口茶。 “盐杀菌,到老了没一口好牙遭罪啊,到时候什么都吃不了,身子骨还差,那怎么办?我这叫未雨绸缪!” 思思得意洋洋的跟梅枝讲。 “公主快来梳头吧,我们上午去看凤老师,赶上下午回来郡主还能睡一觉!” 竹青将时间安排的特别好,上午拜访下午回府睡觉,晚饭之前醒过来,吃过晚饭沐浴。 井井有条。 “郡主,马车装好了。” 菊酿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知道啦!” 思思大声的回应。 梅枝伺候思思洗漱完就将她交给了梳妆的竹青,她去挑衣服去了。 “郡主,今儿天气凉,是不是披件披风?” “就披那件黑色的吧,摸着厚实。” 好不容易拾捯完了,瞌睡也醒了。 菊酿也把早饭提回来了。 “这两天你就上街看看,有没有好的厨子,身份干净的,找一个,咱们自己院里弄一个厨房。” 思思一面往嘴里塞,一面含糊不清的说。 五斗将马车停在了后门。 思思嘱咐菊酿跟竹青看家。 带着梅枝去了。 梅枝帮思思掀开帘子坐进了马车,然后她也钻进了马车。 五斗一扬马鞭,马车便行驶在宽阔的通天街上了。 凤牡丹的家在京都城外。 五斗之前给他家送过东西,认得路。 梅枝在马车上看着又昏昏欲睡的思思说:“郡主别睡,天凉又该冻着了。” 思思眼睛半闭未闭:“我没睡,我就是放松一下眼皮。” 梅枝瘪瘪嘴:“郡主,我觉得咱们去看凤老师怎么没带点小孩子的玩意?” “我们是去看凤老师,又没去看小孩子。” “那不对啊,凤老师如今怀着孕,不日便会生产,咱们怎么能一点儿小东西也没拿啊?” “你当我不想啊!那小孩穿的虎头帽虎头鞋,我也不会做啊,兰香又出门子了。。。” 思思顿了顿“算了,想必凤老师自己能做,这东西不缺。” 马车出了城又继续向前走,道路变得唠嗑起来。 思思洋洋得意的说:“多亏没让竹青给我带那个流苏的钗,要么现在早甩我一脸了!” “郡主,奴婢就发现你怎么那么不像个大家闺秀呢” 梅枝语气略带无奈。 “怎么就不是闺秀啦?我跟你说,瞧着吧,你家郡主以后就能引领一波新世纪的大家闺秀!” 梅枝翻了翻白眼没接她话茬。 沉香斋的侍女有各自的性格脾气。 梅枝就属于那种特别直的人,有什么说什么。 思思欣赏梅枝的耿直,可她却也做不了太过精细的活,收首饰这种活她就做不了。 她不像竹青一样把思思有几只钗几对耳环都能如数家珍。 所以出远门的时候思思一般带着梅枝。 在府里她也多做一些收拾床铺之类的。 思思沾沾自喜,自己也算会分配工作了,这么多年,也成了个合格的领导。 哐当一声。 思思和梅枝都一个趔趄。 马车停下了。 “到了郡主!”五斗跳下了马车掀开帘子。 入目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篱笆墙整整齐齐的,透过大门的缝隙可以看见院里虽然是土地,却也打扫的干净。 一个妇人推门走了出来,她扶着肚子,在门口拿了簸箕走到屋子的右侧。 那里围了一个小栅栏,养了些鸡。 “凤老师!”思思冲着院里大喊。 喂鸡的女人转过头,愣了一下,也欣喜的喊: “郡主殿下!” 她加快脚步来到闩着的大门前,刚打开门,思思就像游鱼一样,一下子钻了进来。 梅枝跟五斗把马车上的礼物卸下来,一样一样往院子里搬。 “凤老师你看,这是给你送的布料子,还有这个首饰,这首饰是翠芳斋的新样子,还有这些零七八碎的茶具花瓶,平时也用用。” 思思轻轻扶着凤牡丹的胳膊,慢慢朝屋里走。 “郡主,你说你来就来,还带那么多东西,我们这农户人家,用不得这么名贵的!” “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老师也知道,我没钱嘛!” 两个女人亲亲热热的拉着手进了屋。 屋子里还是挺大的,同样打扫的整齐。 刚一进屋的方厅里得大桌子空空得。 “你看,这里就空的吧,将我带的花瓶摆上,在去折几只花,这屋里不就好看了!” 思思吩咐梅枝照做,又跟着凤牡丹进了里屋。 炕上搁着绣框,筐里有几个没完工的肚兜。 “你看,我就知道你这东西肯定自己准备着呢,梅枝还怪我没送,旁人送的,哪有自己亲娘做的熨贴!” 思思将那肚兜拿过来看,大红的布料上绣着活灵活现的小老虎。 “还是凤老师的绣功漂亮,谁都比不上!” 思思高兴极了,她与凤牡丹许久未见了,今日一来有种老朋友重逢之感。 “郡主清瘦了不少。” “是吗?没感觉瘦啊?大概是个子高了,就显得瘦了!” “对了,你当家的不在?” 凤牡丹听见思思问她,慢慢坐在了炕沿上:“那个死鬼,不知又去哪浪荡,已经好几日都没回家了!” 思思一听,这是怎么回事,凤老师不是与他的夫君格外的恩爱吗? “老师,何出此言呢?” 凤牡丹豆大的眼泪却一颗接一颗的落下来,思思手足无措: “你别哭,你先别哭,跟我说说怎么回事,若他要是委屈了你,我定不让他网: 第五十九章负心汉 凤牡丹是突然出现在京都城的,那年她十八岁,姣好的容貌和身段让她被京都城的公子争相追捧。 她既不会唱曲儿也不会跳舞,拿得出手的是一幅幅活灵活现的绣品。 凤牡丹的绣品有一段时间使‘京都布贵’。 闺中的小姐和宫里的绣娘都时兴绣她的花样。 京都人人都说,凤牡丹绣的鸟能飞,鱼能游,落花掉在水里头。 这样的‘绣界奇才’让公子哥儿们魂牵梦萦,但是因为她没个体面的身世,也没人给她个好的归宿,她也不愿去大户人家做小。 就这样等到了二十五岁,才等到了一门姻缘。 凤牡丹十分的珍惜,二人也十分恩爱。 凤牡丹的丈夫是一个庄稼汉,在京都城外种果树的。 王成跟凤牡丹说:“我是种地的,不会花花肠子,但是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可自从凤牡丹怀孕后,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一开始也回来,醉醺醺的,后来就不回来了。”凤牡丹坐在炕上抹眼泪。 “那他去哪了?” “不知道,兴许是去了花楼里头了,我怀孕了,不能伺候他。。。他。。。” 凤牡丹掩面痛哭。 元思思火冒三丈:“这个王成,我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一开始他也是对我好的,我说东,他不敢往西去!后来日子好了,他就变了样子!” “凤老师,你别哭了,对孩子不好!” 思思也跟着急啊,好说歹说的劝,才止住了哭声。 “如果王成真的欺负你,我就打烂他的狗头!” “别别别,也是我不好,他也是没办法。” “没办法!?”思思真的是受不了凤牡丹的脑回路了。 “你说他没办法?他是赚钱没办法,还是伺候孕妇没办法?我看!他有的是办法!他有办法玩,有办法浪,还有办法去青楼!” 思思若是上来了气,嗓门就收不住。 掐着腰骂了王成祖宗十八代! “别那么说,女人不就是守家待地伺候夫君么,我怀着孕,也没说给他找个小的,他能不出去找么!” 凤牡丹还想着法的给王成狡辩。 气的思思头嗡嗡的疼。 早知道凤牡丹是传统又封建的女人,没想到封建成这个样。 是! 这里就是封建社会! 可你王成的承诺呢! 你指望凤牡丹帮你盖房子发家的时候可没想着找小吧! “凤老师,你就是太仁慈,男人!一天不管教他就反了天!你还想着给他找小?真是惯的他毛病!” 一不注意就把前世那一套搬出来了。 思思也觉得不太对路。 看着哭啼啼的凤牡丹,心里焦的难受。 “那我能怎么办!这过日子不就是靠男人,他就是知道我脾气好!” 其实王成出去找,凤牡丹也没太生气,她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她就生气他一去就不回来了。 留她一个人挺着肚子,还要养院子里的鸡鸭鹅狗。 “那你怎么想,要么一会我去城里给他抓回来?” “你别!” 思思看着她左右为难的样子,就恨不得敲开她脑袋看看里头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 “要么你合离吧,我再给你找个住处!” 凤牡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和离?那怎么行!” “王成就是个负心汉,你不跟他和离,难道还要跟他过下去吗?他今天看你怀孕在外面喝花酒,明天就能打到你身上,你自己看着办吧!” 思思气不过,呼的一下就走了。 走出屋子的时候,五斗还在院子里归拢礼品。 梅枝抱着花瓶从院子外面走进来: “郡主,你来的正好,这天气上哪儿弄花花草草?要么折两个树枝子算了。” 思思气呼呼的看了一眼梅枝:“东西放下,我们回家!” 五斗跟梅枝二人不明所以,思思已经大步流星的出院了。 思思在马车上掀开帘子。 那扇门终究没开。 凤牡丹也没有追出来。 唉—— 不是自己非要与她生气夺门而去,只是若自己再不走,不定要骂出多难听的话来。 她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可这个闲事管得不好,却也不是那么回事。 烦躁的跺了跺脚,拄着腮帮子。 “郡主,你怎么啦,这才多大会儿就急着走!” 梅枝冲着马车里大声嚷嚷。 “哎呀!別聒噪了!上车!抓人!” 梅枝连忙上了车,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郡主,抓谁啊!”她鬼鬼祟祟的问。 五斗也掀开帘子问:“是啊郡主,抓谁啊,我去帮你抓,一抓一个准!” “抓谁?抓王成!” “诶呀!抓凤老师男人做什么!郡主,朋友妻不可欺,老师的男人不能抢!” 。。。。。。。 思思很想撕烂了梅枝的嘴。 “你再胡说我把你养在屋后的兔子扒皮炖了。” 思思阴仄仄的说。 “哎呀!郡主,你怎么知道那两只兔子!?” 梅枝大惊失色,前段时间趁思思出门,她从外面捣腾了两只兔子,在竹林边上养着。 “那兔子那么大味,第一天我就闻到了。” 思思翻了个白眼。 梅枝自觉理亏不吱声了,五斗也沉默着赶车。 思思思考者对策。 以目前局势来看,凤牡丹不想和离,既然不想和离,那就必须要挽回这个事实,最重要的一条首先是让王成回家。 果园已经不需要王成亲自管理,闲来无事的他整日流连在三石街。 这种事就是要各个击破! 思思计上心来。 忽然一阵颠簸,马也长嘶了一声。 “发生什么事?”梅枝问外面的五斗。 “郡主,前面聚集了一大堆人,咱们马车过不去!” 五斗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思思掀开帘子去看,黑压压的一片。 “郡主你看!” 顺着梅枝手指的方向,思思看见一个人。 一个死人。 一个悬挂在城门楼以上的死人。 绳索穿过腋下,将她吊在了‘京都城’这三个字的旁边。 那尸体低着头,思思瞧不见脸。 “哎,你听说没有,那是三皇妃!” “什么!三皇妃,不能吧!金枝玉叶的能挂到这来?” “听说是叛国通敌。。啧啧啧。。。作孽呦。。。” 几个老汉在人群里讨论。 那城楼上的,竟是三皇妃? 什么情况? 宫里又出什么事了? 前几天婉婉成亲的时候不是还看见她了? 她才二八的年纪,到底犯了什么大错至于被挂在城门楼子上示众!? 思思大脑宕机了。 人群还在沸沸扬扬的吵闹,思思低着头想着,冷不丁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也忘了在哪闻过。 就是十分熟悉。 只听人群中忽然有人尖叫。 梅枝也在叫:“郡主,快闪开点!” 忽然一阵劲风袭来,身后飞出了一个人。 一个穿了一身夜行衣,蒙着面的人! () 第六十章故人 这人从身后飞来,踩着前面几个人的脑袋,就要飞身上前。 “啊啊啊啊啊!他要抢皇妃的尸身!” 人群中爆发出喊叫。 思思捂住耳朵往上头望,这个人的身影极为熟悉。 蹩脚的轻功让他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 人群惊叫着四散。 一队禁军从远处跑来。 “你是什么人!赶快束手就擒!” 她们一边跑还一边喊。 思思在原地思考“谁来的,谁来的,这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身影也很熟悉,谁来的。。。” 人群将梅枝和思思冲散,梅枝跳着脚的叫: “郡主!快回来!那里危险!” 思思听到了梅枝的喊叫转过头去寻,却撞上了男人宽阔的胸膛。 “五斗,你没事长那么一身腱子肉做什么!撞死我了!” “郡主,这会还娇气什么,一会人群给你踩成肉饼!” 五斗不由分说的拉着思思往马车那里走。 刚才梅枝与思思去凑热闹,他琢磨着问呢能将马车赶过去,一个没注意,两人就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境地。 “郡主,那人是不是要抢那城墙上的尸首啊?” 梅枝大声问思思。 思思被震的两耳嗡嗡的:“你小点声,我能听到!” 梅枝委委屈屈的闭了嘴。 思思坐上马车,撩开帘子去看,黑衣人始终无法上去城墙。 人潮往城里涌,拦着禁军出不来。 周围没有人,只有思思的马车停在不远的城外。 那人见收尸不得只能另寻他法,若是被禁军抓住可就没有机会了。 五斗催着马车向前,想跟着人流一起入成。 那人却飞身上了马车! 只见一抹寒光,匕首就抵在了思思的脖子上。 思思心里大惊却强忍着自己不动声色,自己掐的大腿生疼。 梅枝大惊失色忙伸手去拽。 “你干什么!你快松开我家郡主!” 梅枝急的哭叫。 五斗急忙停下马车。 那人一手扼住梅枝的脖子一手拿着匕首抵着思思的脖子。 马儿突然被勒的急停烦躁不安的踢着前蹄,嘴里哧出白气。 五斗也不敢轻举妄动。 蒙着面的男人眼睛一眯:“哦?竟是郡主么?” 思思真的很想扶额,这个梅枝,纯纯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败! “公子忘了我?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思思试探性的说。 那人露出狐疑的神色。 “城西!破庙!”思思有接了一句。 这会儿轮到梅枝露出狐疑的神色了。 那人却恍然大悟:“原来是姑娘!” 对,这人是思思第一次去林府回来在城里撞上的男子。 他连忙收起匕首,松开了扼住梅枝的手。 梅枝刚想大叫,被思思示意闭嘴。 那人掀开帘子看了看,禁军马上就要突破了人群。 “郡主,我今日是在着急,还请群主让这位小兄弟驾马车,我们先逃离这里,我必定知无不言!” 思思早就想如此打算,听他这么一说,直接吩咐五斗架着马车掉头,往城外去! 五斗虽然心里疑惑着,可还是丝毫没停顿的驱车掉头。 马车里有一个大男人就显得有些窄。 男子缩手缩脚的怕碰到车内的两位女子。 梅枝翻了个白眼不吭声,实际气的拳头都攥了起来。 思思倒还是很淡定,不过背上也出了一层薄汗。 若他进了马车直接抹脖,这会自己怕是已经在排队喝汤了。 “郡主如何识得我?我记得那日我也是蒙面,今日也是蒙面,莫不是郡主殿下有什么非凡的能力?” “也不是什么非凡的能力,不过就是鼻子好使,你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花香十分奇怪,我在京都城里还没闻到过这种花香。” 男子摘去了覆面的黑布,一张脸与京都人十分不一样。 这人剑眉星目却长得十分粗旷。 他从胸前拿出一个香囊:“这是我家乡生长的一种花,名叫‘星满地’,我一直拿着这种花做的香囊,就好像还在家乡一样。” 男子用手摩挲着香囊,十分的眷恋。 “敢问兄台贵姓?”思思出言询问。 “我叫乌布,来自草原。” “草原?你是哈查族的?” 联想到他一心想要三皇妃的尸体这一举动,他又说他是草原上的,不难想到他是哈查族的人。 梅枝虽然生气她掐自己的脖子,这会儿也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对,我是哈查族。” 乌布垂着头,泄了气的样子。 “我不知道落伶犯了什么错,他不该被挂在这里示众!”他十分激动,拳头也握了起来。 “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其实怕他一冲动捶坏了自己的马车。 “郡主殿下,敢问你知不知道,落伶她做了什么事?” 思思也不知道,自己出个城,回来就碰见这么个事。 “我不知道三皇妃发生了什么事,这属于他们皇室的内部矛盾。。。” 思思挠挠头,如果说婉婉还有点心思打探一下皇室的消息的话,那思思就属于那种对皇室毫无兴趣的那种。 乌布不说话了,窝在那里,看着马车帘子出神。 思思和梅枝用眼神无声交流了一番,谁也没看明白谁想表达什么。 五斗问思思:“郡主,咱们往哪边去?” 思思想了又想,走远了不可,自己天黑之前还要回城,走近了也不行,容易被禁军抓到。 “去凤老师家吧!” “啊?”梅枝咧着嘴“咱不刚从那出来,还回去啊?” “不回那回哪?先把乌布安顿好,咱们好赶紧回城啊。” 五斗闷声赶马车,车里也再无人说话了。 “吁——” 马车又稳稳的停在凤牡丹家门前。 “走走走!先进屋再说!” 思思恐有追兵,赶忙拽着乌布下了马车。 “五斗,你将这马车继续向前赶,约莫差不多再折返回来接我。” 吩咐好了五斗,思思三人又敲开了凤牡丹的门。 “怎么回来了?”凤牡丹在屋里伸出了一个脑袋。 乌布侧着身子避嫌。 “回去路上发生点意外,老师,我求你件事。” “你说?” “我得将这位大哥,藏到你家来!” “啊?” “什么?” 除了思思,剩下三人都不可置信。 “那怎么行,凤老师一个女子,怎能收留一个大男人!” “对啊,我夫君回来。。。也始终是不妥。” “郡主,你的美意我心领了,可这实在是不便啊!”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出声反驳。 “只不过是解今日之急,又不是常住!明天我就把他运会京都城里!” () 第六十一章三皇妃的过去 三个女人坐在了炕沿上,乌布搬了个小凳儿坐在对面。 “郡主想知道什么,我必定知无不言,可我恳请郡主,帮我把落伶的尸首放下来,她嫁来了这么远的地方,还死在了这,我不能看着她挂在那上头,我得送她回草原!” 乌布这个时候凭借自己得力量已经不能完成了,他希望思思可以帮他。 “如果郡主帮我这一遭,我这条命就是郡主的,往后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就算让我去上刀山,我乌布不会眨一下眼!” 思思其实也挺想帮他,无论出于善心还是人道主义精神,她都不认为一个小女孩死了还要挂在城门楼子上是对的。 不知道陛下这一波是什么操作,思思也不太好判断自己该怎么做。 真是为难!她现在急需要直到真相! 思思问乌布:“我数月之前就见过你,那时你是在做什么?” 乌布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那天是我第一天来京都,我想去见一见落伶。” “三皇妃是你什么人?”思思紧接着问。 “她既然已经死了,也不算什么三皇妃了,郡主该是叫她的名字吧。”乌布苦着脸说。 “好吧,落伶,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的爱人。” 平地一声大雷,三个女人都睁圆了眼睛。 “她是你爱人你还让她与皇室和亲?” 说话的是凤牡丹,在她心里,真爱可抵千军万马。 “和亲之事我阻拦不了,她的父亲要把她嫁给历国的皇子,这件事情族里很多人都说不可,可他执意如此,落伶也只能认了。” 乌布慢慢的说起了往事。 他是哈查的力士,草原上,最勇猛的力士才有资格迎娶公主,为了这个目标,他苦练了十三年。 “我比落伶大几岁,小的时候她就那么漂亮,是我们草原上当之无愧的公主,我们晚上的时候要唱歌跳舞,节日的时候要杀牛宰羊,草原上那么多女子都围在一起跳舞,没有人能及得上她漂亮。” 落伶还小的时候,她还不是公主,老族长有三个儿子,落伶的父亲那会根本排不到族长的继承。 落伶像一个普通的草原女孩一样长大。 她从小就认识乌布,二人青梅竹马。 “后来不知道谁说,族长有意让尼查尔布??提卡当族长。” “这个提卡就是现在的哈查族族长?”思思出言打断了。 “对,现在的族长就是提卡,落伶的父亲。” 知道提卡有望当上族长之后,乌布就开始训练了。 他想要娶落伶为妻,可是提卡当上族长之后,落伶就是公主,想娶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天晚上,落伶抱着一怀的‘星满地’来找我,说她要去历国和亲了。” 那天晚上在满天的星光映衬下,少女抱着花束,哭的梨花带泪。 “我说我不让她去,历国那种地方不是她能生存的了的,那里哪有草原上自由。” “可她还是拒绝了你,是吗?” “是,她说,这是她的宿命,她得承受,如果历国永无止境的扩充疆土,我们的牛羊就会没地方吃草,我们是游牧民族,牛跟羊是我们族群的希望。” 少女将手里的花束塞到少年的怀里,跑掉了。 “我去求族长,希望他不要将落伶嫁去历国,可他严厉斥责了我,还将我关起来,怕我生事!” 乌布的拳头攥的紧紧的,那天的事还历历在目。 “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落伶已经被送走了。我没有马,一路辗转来到京都,已是半年之后了。” “所以那天我遇见你,你是想去三皇子府上?” “是,我刚来到京都,人生地不熟,我不知道三皇子的府邸在哪,打算夜里每条街每条巷都走一遍,却遇见了郡主。” 梅枝耳朵却突然竖了起来:“你说你晚上见过我家郡主?” 思思十分尴尬:“这个事儿回头再说。” “那怎么行,郡主半夜偷溜出府竟没人知道,这可怎么好!” 思思心想,出府的时候属梅枝睡的最熟,她这会儿到责怪起别人了。 “这个事儿以后再说!”思思呵斥了梅枝。 “乌布,你接着说。” “后来我曾远远见过她一次,在公主大婚的晚上。。。。” “等会等会?你说,婉婉成亲那晚,你在?” 思思简直不敢相信。 “我在很远的地方,跟着她的马车一路到林府,我看她。。。。与三皇子恩爱,也打消了我的心思了,我就想着,她能过得好就行,我没关系。” 乌布的声音十分凄凉。 思思也很动容,凤牡丹更是直接泣不成声。 “这位公子!没想到你是这样有情有义之人,听我的,你就在我这住下,我给你收拾出一间厢房来,等你什么时候办妥了事再走!” 凤牡丹的突然转变让思思更坚定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谢这位夫人美意!” 乌布做了一揖。 “这样吧,入了夜我帮你去救落伶!” 思思一拍胸脯的打了保票。 “什么?”梅枝第一个炸了庙:“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郡主怎可如此涉险,若真是有了意外,你这是要了奴婢的命啊!” “行了行了!別嚎了,你能不能盼你家主子点好啊?”思思简直受够了梅枝的大嗓门,感觉震的屋子都抖了三抖。 梅枝拧着身子坐到一边,委委屈屈的掉眼泪。 凤牡丹赶忙拍着背哄她:“你说你也是!梅枝担心你还不对啊?你是个郡主,怎么就偏学那毛头小子?” “怎么啦,我有这个能力救她,放心吧,我不会涉险的!” 梅枝和凤牡丹表示一脸怀疑。 乌布却见识过思思的轻功。 如果她能从外墙飞刀割断绳索,自己在下面接应,肯定不是问题。 “梅枝一会你先回城,跟婉婉说我今晚留宿在凤老师这里。” 既然决定救,思思就赶忙的将各自任务布置下去。 “回去把嘴闭严了,不许跟竹青菊酿嚼舌头,这个事传出去就是掉脑袋的大罪!听到了吗!” “哦!”梅枝委委屈屈。 思思又安慰她:“你若办得好,我给你的兔子做一个大笼子,让你正大光明的养!” “真的啊!”梅枝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凤牡丹看时候不早了:“我去炒两个菜,该吃饭了。” 三人表示不能让一个孕妇做菜,遂站在锅台边上研究。 研究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凤牡丹炒的菜。 没办法,剩下三人是真的不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