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挥岁月》 第一章 入伍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我会去到哪里,会发生什么事,有的,只是对曾经的一切,泉涌的思念”——李文景 ‘一直想写一部小说,写写自己的摸爬滚打,写写自己的苦逼生活,它没有给我主角光环,没有给我成功之路,也没有小说构架中最关键的走向人生巅峰,只是慢慢的教会了我,如何坦然的面对并接受,自己的平庸 人的头脑很复杂,每个人都曾经撒过谎,会在某一个时刻,把自己说成自己想要的那个模样,有的时候,连自己也被自己骗了,撒过的谎,和回忆搅拌在一起,回想起的时候,自己都说不准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写下来的,更加真实’——我说。 我,叫李文景,一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丑不帅的普通小青年,此时,正坐在去齐市的火车上,这是一件说起来带着丝丝荣耀的事,我参军了,马上要为保家卫国贡献自己的力量! 可是只有我内心知道,我没有那么伟大,决定参军也是自己和家里商量后,做出的最无奈的一种选择。 我不是什么好学生,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那种,整个学生生涯中一直没有放弃学习,却又一直没有努力到能出成绩的那个点,所以学习一直不愠不火,高考的成绩出来后,家里就已经决定让我参军了,因为我的成绩连二表b都没有达到。 那个时候家里刚刚动迁没多久,又是一片厂房,可以说父母奋斗了半辈子,终于一下子翻了个大身,“各种拆迁款已到,a6路虎大霸道”这句顺口溜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说的就是我们这一类人,一夜暴富的动迁户。总的来说,当时的家庭条件算是不错,所以父母还是决定给我个机会体验大学生活,我当时报的学校是理工远东学院,江北大学城的一座普通三表大学,工程造价专业。 虽然我的分数线没有到二表b,但完全可以选择一个更好的三表学校,而选择这个学校的理由,说起来比较有意思,我给父母的说法,编的最后我自己都信了,把这个专业夸得天花乱坠,以后的发展说的头头是道。 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报这个学校,只有一个理由,就是王洋报的是这个学校。 王洋是我那时的女朋友,高中最后的半年认识的隔壁班的女生,算是苦逼的高三,督促我按时上课,没有逃学的,最大的动力,她报考的学校,正是理工远东学院,俄语专业。 不过很悲催的是,我考上了,她却没有考上,而是上了次志愿的外国语学院,从她们学校,坐公交车到我们学校,要两个半小时。 所以我们俩头三个月的大学生活,大部分都是在江南江北两地奔波的过程中度过的,我除了每天在自己的学校胡吃海喝,玩玩乐乐,就是去她的学校看她,当时已经知道了自己会在年底入伍,所以我的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只有第一个星期上了满课,之后的三个月内,每个星期只去一两堂课,证明一下,自己在学校,就ok了。 周围人的说说笑笑,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知道,三个多月,醉生梦死的生活已经结束了,重新打量同批入伍的这二十几个人,现在应该称之为战友了,有的人和我一样,满面茫然,还有的人依然双目含泪,看来还是没有消化掉离家的痛苦,有的人却调整的真的很快,已经忘记了离开家的痛苦,从乘务员那里买了一副扑克,大呼小叫的玩了起来,看着他们的笑脸,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茫然的看着车窗外皑皑的白雪,脑子里感觉有万千思绪,回过神的时候,却又不记得刚才自己在想什么。 “到了”带队的军官站起身,整了整着装,对我们这批新兵蛋子说道“拿好自己的行李,排成一队下车。”三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了我们的目的地,齐市。 站起身,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我跟着大部队慢慢走下火车,走出车站。 车站外,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上面挂着“光荣入伍”的红色条幅,早已在这里等着我们这一批人,车门口站着一名老兵,正微笑地看着我们。 “上车吧”老兵朗声喊道,带着军人的洪亮感。 刚下火车,又再次登上汽车,又是两个小时的车程,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离得很远,就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门口的立柱上烫金的大字“齐市武警支队教导大队”,进到院内,鼓声震天,两列老兵排成纵队,正在迎接我们,下车,随队进到大楼里,先是分班环节,我们一起来的二十个新兵站在一侧,之前迎接我们的老兵站在另一侧,被点到名的新兵和老兵一起上楼。 迎接我的,是一位hb昌黎的老兵,也就是我的班长,个子不高,黑瘦的样子,面容冷峻,说话带着hb口音,让我这东北人听着不太习惯,领我来到班后,只是简单交代了一句“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就转身出门,消失不见,留下我一个人在班内。 停下忙碌,打量这个对自己来说未知的环境,跟大学寝室的格局差不多,左右两边共十个床位,中间是以一个大桌子,柜子在门口的角落里,不同的是,这要比大学寝室,干净,规整的多的多的多!这是下午三点多钟,外面的天,由于有二层窗户的缘故,看着昏黄昏黄的,整个操场上放眼望去,全是白雪。 班长不一会,就回到了班级,简单的问了问我的个人情况,递给我一张电话卡,说“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吧,电话在左边第一个柜子里”,随后就又出了门。 找出电话,是最老式的那种,插上电,插入电话卡,赶忙拨通了电话。 “喂?”电话传来一句带着深深疲惫的声音。 “妈,我到了”我答道。 第二章 你勇敢么? 听到我的声音,感觉到老妈瞬间来了精神“多久到的,那边怎么样,冷不冷,中午饭吃了么?” 暗叹一声:儿行千里母担忧啊!老妈连珠炮似的问题,心里暖暖的,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安慰了一下她的情绪,告诉她不用担心,挂断了电话,紧接着,拨通了第二个。 “喂?” 短暂的停顿后,一声惊喜的“老公啊!”就没了下文,我没有答话,隐约的听到了对面嘤嘤的啜泣声。 电话是打给王洋的,只一个字,她就听出了我是谁。可是接通了之后,我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时间,和距离,让我们都非常害怕,害怕我们的未来。 晚上躺在床上,屋里只有我跟班长,我问了他一个问题“刚当兵的时候,想家么”,他只回了我一句话“人之常情,自己调整。”他似乎,不太愿意搭理我,我的直觉。 第二天,这些班长就给我生动的上了一课。 当兵那年,是齐市五十年一遇的大雪,从我们到部队的下午就开始下,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早上起来出门,风口处的雪足足到腰!所以第二天我们的任务就是清雪。 后面的战友还没有到,只有我们二十个哈市的兵,加上六十个班长,八十个人,整个一个大操场,用推雪板反复来回的推,一上午下来,我的腰钻心的疼,长这么大,头一次知道腰疼是什么滋味,二十个新兵蛋子全都是一副哭爹喊娘的状态,而操场,刚刚清理出来一半,再看这六十个班长,一点事都没有,这种工作量,他们早就习惯了。而这种工作量的清雪,整个新兵连下来,足有三十场,平均每三天就会下一场雪。 ‘把整个故事的开头,写在入伍,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只有这里,才算是步入社会,在我看来,当兵,也只是选择了一份工作而已,虽然这份工作,带着一丝荣耀,一丝骄傲,性质与其他的也大有不同,可也只是一份工作,这里,是我步入社会的开始’——我说。 新兵陆陆续续的都到了,ah省,jl省,hb省的战友,一个星期左右,我的状态也基本调整过来了,脸上有笑了,也会跟班长和战友主动沟通了。 部队是整个国家中,最有规矩的地方,所有的事,都有固定的做法,我曾开玩笑,跟家里人说,除了睡觉的姿势随便以外,其他的,都要按照固定的模式来。 战友到齐了,本以为会直接进入训练,不过接下来的生活跟我的想象,有点出入。 整整一个月,我们都没怎么进行训练,部队的第一个科目,不是练体,而是思想教育。 没收你的钱和手机,然后每天做着各种各样的思想调查,然后做思想教育,了解国家,党,政府,部队的思想文化,确定你的思想没有问题。 有一个问卷调查中的题,直到现在我都记得非常清楚“你的心中,是否会经常想起一些坏的说不出口的事” 这个问题,我打的是对号,后来我知道,很多人都会打的对号,这些想法,不会做,也不会说,但是它确确实实出现过。 什么是犯罪?就是有些人会把这些坏的说不出口的事,做出来,我想这可能就是人的两面性,一面天使,一面恶魔吧! 新兵连刚开始没多久,有一件事,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很清楚。 部队是禁烟的,在住宿楼是严格禁止吸烟的,但是抽烟又是很多人戒不掉的东西,所以会在训练的间歇,去大操场的室外厕所吸烟,为了这一口烟,要跑很远很远的路,乐此不疲,事情就发生在大厕所。 一起吸烟的同班战友,撞到了另一个战友,那哥们膀大腰圆啊,回头直接来了一句,“你瞎啊,艹”神态轻蔑至极,我俩却都没有说话,我的同班战友,我是知道的,胆子小,正常,不过我对我自己的印象,倒是有了很大的变化。 或者是《古惑仔》系列的电影影响,或者是生活风气的影响,相信所有男生在校园的时候,都有一个共同话题,一个共同强调的点,就是‘打架’和‘混人缘’,尤其是高中和大学的时候,东北地区这点尤为甚至。如果你这两样做的不错,即使你的人品再差,也会有人愿意和你做朋友。 上学时,我从来没受过任何人欺负,校外有长辈是半个社会人,校内有朋友互相撑腰,打坏人了爹妈赔,挨打了有人帮着找场子,所以单架从没被放倒过,群架从没输过架势。 当时自我感觉,是一个胆子大,不挑事,朋友多,不怕事的人。可是这个事让我发现我错了,我把自己预估的太高了。 如果放在校园,我会站出来,可是在这里,这个离开家,离开当地,纪律严格的部队里,我承认,我不敢。 这次我才发现,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勇敢。 以前那个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仗着家里有人擦屁股,才敢耀武耀威的孩子罢了。 ‘什么是勇敢?十个人在打一个人,你冲上去跟着踢一脚,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跟着大帮走,这不叫勇敢,这叫落井下石,你能过去为那一个人鸣不平,哪怕最后挨打,才能叫勇敢。为了弱者挺身而出,才叫勇敢’——我说。 人那,规律的生活会让你觉得时间飞快,并且毫无回忆,慢慢变得机械重复,新兵连的日子,随着授衔,训练量逐渐加大,身体随着训练科目的变化,痛感神经也在一直变换着不同的部位。 擒敌拳,疼的是后背;战术基本动作,疼的是左侧身体,由肘至胯至膝;体能训练,疼的是胸腹,和腿部肌肉;长跑训练,疼的是脚底板,每天早上站起来,都要先揉一揉,盲目的站起来一定会摔倒。 脸和手被摧残的不像样子,脸上黝黑,都是被风吹的小口子,手因为需要做很多工作和训练,经常性的沾水和伏地,也全是口子,再多的润肤露都无济于事。 第三章 裙带关系与新老交替 《军中绿花》我想大家都听过吧? 这首歌,初中军训的时候,我就学会了,高中军训,大学军训,也一直是教官的必教曲目,可是只有在这里,在部队,我才真正明白这首歌的含义。 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 外边白雪皑皑,一个连里边一百多人,一起在屋子里合唱这首歌,我想,个中滋味,每个当过兵的人,都应该知道。 新兵连过半,我们也迎来了在部队的第一个新年。 每个在外的游子都了解,这种佳节倍思亲的感觉,无论你是在外当兵,经商,打工。只不过每个人表现的不同而已。 比如我面前的这群人,大年二十九这天,一起窝在洗漱间里,每个人抱着部队的插卡电话,有的或哭或笑,有的沉默不语,有的开始感慨人生,我呢,这三个都有吧。 在部队的大年三十,确实不太好过,不过生活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无论好过不好过,都会推着你往前走,直到你想起来的时候,不再计较苦与乐,只是一段经历而已。 思想教育随着时间慢慢减少,训练量只增不减,我们离下连队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下连,是对于新兵来说,比较悲伤的一个词,虽然相处只有四个月的时间,但是荣辱与共的感觉要比同学情来的更浓烈,而下连,所有的事情都是未知的,朝夕相处的战友没有人会说一定会在一起。 只有我知道,我会留在这个地方,大家都会走,为了留在这里,家里还付出了三千大洋。 新兵连的日子,我和班长的关系从最初的看不惯到最后的最喜欢,感情很好,我不想离开班长和我的战友,四个月的日子结下了很深的感情。 可是没有办法,因为我要考学,所以需要听从家里的安排,留在一个更适合的岗位,考学,是对于家里来说,我当兵的全部意义。 就这样,我成了班里唯一留在教导队的人,没有跟着班长一起下连队,而是留在这个熟悉环境陌生人的地方,教导大队下属十中队,离别一样很伤感,而在部队这种地方,这种离别又很普遍,有一句话说得好,‘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说的就是我们。 有人会好奇,三千块钱给了谁?就是我面前这个黑黑的,身高还不及我鼻梁的老军官。 这个人是我们教导大队的大队长,巩金才,蒙古人,今年四十二岁,比我爸小两岁,可不要因为他的身高和长相而小看他,他是我们新兵训练的总教官,我曾亲眼见过他表演擒敌拳,因为一位年轻班长带兵不利,亲自上前演示,一个侧踹,脚直接抬到了那个班长的头上!不凭借家庭,不凭借背景,完全凭借军事素质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老兵,正营级,二杠二。 凭我自己这个小新兵蛋子,当然没资格跟他搭话,是家里动用了一些关系。 刚刚下连,我就被他的通信兵叫到办公室,此时他正严肃的看着我,问道“你就是李文景?” 我敬了一个军礼,朗声回答道“是的,大队长!” “新兵连结束了,你就留在十中队吧。”他没有在跟我多废话,一句话把我打发走,当初也是他一句话,决定了我的去留,三千块钱,也落入了他的腰包。 这段时间热播的电视剧《人民的名义》我一集不落的看完了,倒是很有共鸣,这也是部队领导层办事的一个缩影啊!在部队流传着一句话“给我拿瓶酒,你就可以走,再来两条烟,能多呆两天。”这句话,是部队形容找领导请假的一句顺口溜,由此可见一斑。 在部队,任何想要逾越规则的东西,都是要花钱的!请假,调动,换岗位,换环境,学习,这些统统都是。 举个例子,哈市来到齐市当兵的二十个人中,六个人的体重超标,还有七个近视眼,这些对于入伍的规则来说,都是不允许的,可是我们都来了,为什么?我想我不说,大家也都明白,平均两万块钱一个人入伍,至于钱到了谁的手,那就各有不同了,裙带关系的社会,你是谁的‘裙带’,钱就到了哪里。 难道当兵就非要花钱么?当然不是,可以不花钱的,那地方呢?至少横跨一个省,xj,xc,gs,你去么?退伍后我曾了解到,有的人自愿报了xc的武警,武装部部长派人去家里亲自迎接入伍,生怕反悔! 这就是当兵的行情,对于哈市来说,齐市在本省,地理位置近,天气环境差不多,所以非常抢手,自然就需要多点‘意思’。 闲话不多说,说说我的下连生活吧! 与新兵连最大的不同就是,你要开始跟老兵接触了,就是这些比我们早当一年的‘两道杠’把所有刚刚下连的新兵和老兵全部打散,重新分班,混在一起。 部队中的新老交融,任何人应该都听说过各种版本,每个版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欺负与被欺负,其实不然。 部队的老兵,从性格上分,有两种。 第一种,他知道新兵被老兵欺负,玩弄的痛苦,深知同样的痛苦不要再强加到下一届的身上,这种老兵都会比较和善,也比较好相处,只要你不去强行忤逆他的意思,还是可以相处的很融洽的。 第二种,占少数,却每届都有,他一样知道新兵被老兵欺负,玩弄的痛苦,而今,他终于站起来了,可以肆意的欺负新兵了,这种成就感,对他们来说舒服,这种人,每届都有。“新兵下连,老兵过年”说的,就是这一类人。 第一种,存在的意义,是相处,第二种,存在的意义,是震慑,两种老兵缺一不可,维持着部队新老交替中可怕的平衡。 对我们新兵来说,难伺候的,不是第一种类型,而是第二种类型。 第四章 打骂体罚 结交领导的能力强与否,无外乎四个字,“投其所好”,这里的领导,可以是任何人,也包括我们的老兵,无论是在部队,还是社会,这都是生存法则,唯一不同的是,在社会,比较隐晦,在部队,相对透明。 部队有一句话,叫做“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形容的就是老兵对新兵的处理方式,无论你是勤是懒,都能有生存空间,但你若是没有“眼里尖”,那我敢肯定在部队你会混的非常惨。 “眼里尖”这个东西,说来很微妙,它是结交领导的核心技术,有些人的“眼里尖”是天生,有些人是后天练出来的,有些人使出浑身解数,也学不明白,最后闹个画蛇添足,反而给自己减分。 对于这一点,我一直很有自信,新兵连在班长,排长,包括连长眼中,都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这更增加了我的自信,所以说跟老兵的相处中,我没有感到太多的不适,很容易就在老兵心中留下了“自己人”这个印象。 军事素质考核前五,日常工作认真仔细,思想积极向上,为人圆滑,再加上我刻意培养的“呆萌新人”的形象,让我在下连队后没多久就脱颖而出,成为下连新兵中的“排头兵”,三个月的下连时间,全连队的表扬有好几次。 从新兵连四个月,到下连三个月,我没挨过一次骂,没受过一次打,所有带过我的领导对我都是赞赏,当时的我,称得上是一个好兵,同期的战友,没有一个像我一样,对我来说,除了训练艰苦一些,在人际关系上,没有太多虐心的事。 记得我退伍之后,有段时间网上出现了一个很火的视频,内蒙老兵打新兵事件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那个视频,让所有人义愤填膺的站出来,为新兵鸣不平,各种谴责的声音传来,也着实让部队的基层工作有了一次很大的清洗,彻查打骂体罚事件,搞得沸沸扬扬,在这里,我倒是想冒着挨骂的风险,来为老兵说几句话。 首先,我必须承认他的惩罚方式,以大多数人的眼光来看,是不对的,这属于践踏人的自尊。但是没有人想过为什么他会这么做。在部队,所有的打骂体罚,都没有无缘无故的。 入伍的新兵,社会阅历各有不同,像我属于校园兵,相对来说,最好管理的一种,有的人在家做生意,上班,混社会,结婚生子,经历各不相同,可以称得上三教九流!而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总有人会天真的以为靠着“和颜悦色”的“语言沟通”就可以驯服这群三教九流的社会人员,拜托,别闹了,你觉得可能么? 部队在两千零五年,就已经搬出条文禁止打骂体罚了,可是直到我退伍,这种现象都依然存在着,只不过所有的打骂体罚都做的隐晦了,在领导层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事,至于理由,我想我不说大家也知道,军人,要的是服从,没时间跟你“谈”服从,只能“打罚”到你服从,国家的部队里,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挑战上级的权威!打骂体罚,以前有,现在有,以后也肯定会有,有几个军人,敢说自己在役的时候,没有挨过打,一个团内,都不超过五个人。 帮我安排分配的大队长巩金才,如果不出事的话,也应该是副团级了,就是因为他当年在正连职的时候,打了一位副连级的排长,据说还打伤了,才被掉了衔,导致现在只是正营级。 在我看来,这件事只有一个错,就是有个人把这段视频传到了网上,把本来心照不宣的阴暗面,暴露在了阳光下,引起了后续的社会舆论。 所以我很庆幸,受过的所有体罚,都是跟战友“吃锅烙”,在新兵连和基层连队的时候,没有挨过一次打。 可是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直到发生了一件事,让我离开基层连队。 那是一班晚岗,营门自卫哨,十点到十二点,是最容易发困的一班岗,跟我一起的战友叫老曲,同届兵。 整个操场都非常安静,齐市这种地方,不如xjxc等地,治安非常好,所以营门自卫哨更多的是白天大门口的接待工作,晚上属于一个屁事没有的岗位。 我坐在岗哨里昏昏欲睡,老曲更直接,将帽子拿下,躺在了岗哨的地上。 情节到这里可能会让大家很失望,这里并没有电影里的营门袭击,遭突袭之类的梗,不过对我们来说,可怕程度不亚于遭到袭击。 十一点多,大队长在外边“应酬”回来了,就是我之前提到的巩金才,正好看到我们俩的状态。 他走到岗哨前,拉开岗哨的门,我俩迅速挣扎站起,脸上冷汗直流,知道这回是完了。 咣!一记窝心脚将老曲踹的一趔趄,撞到后面的岗哨玻璃上。回身又是一记窝心脚向我踹来,我才感觉到他脚上的力量,一样的向后仰去,不愧是军事干部,虽然喝了点酒,这脚劲一样足,这一脚,也是我在部队唯一挨过的一次打。 “你俩,给我出来!”伸手一指我们俩,老巩喊道。 我俩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岗哨,耷拉着脑袋,站在台阶下。 “你,叫什么名?”伸手一指老曲,老巩问道。 “曲莫洋” 老巩回头看向了我,道“你呢” “李文景” 咣,又是一记窝心脚,将老曲直接踹的站立不住,坐在了地上,却没有向我踹来,可能是当初那三千大洋起了作用,他认出了我,也免了我这一脚。 犀利的目光注视着我们,我俩根本不敢与他对视,他没有再多说话,向大楼走去,走出去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指着我们俩喊道“明天,你们俩,一个泰来,一个老莱,自己选吧!” 泰来,老莱,是齐市两个县的名字,也是齐市武警支队,条件最艰苦的两个县,这一句话,彻底把我俩吓蒙了。 第五章 大队部 第二天,中队长知道了,中队点名批评,不过却没有调走我们俩,后来从老兵那里才了解到,老巩也好,或者部队的任何一位领导也好,干你和处理你,只会二选一,如果你挨打了,那就不会被处理,领导想要处理你,是不会打你的,怕惹得一身闲事。 也是在第二天的晚上,老巩把我喊到了大队部,却没有提昨晚的事。 “你,明天,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搬到大队部来。”此时的老巩,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看着我,命令道。 “是!大队长!”我回答道。 “行了,你回去吧!”老巩瞟了我一眼,说道,便不再看我。 “是!”我转身走到门口,又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昨晚的事,回过头,说道“队长,昨天......我......” 这一招,就是多年在校园养成的‘本领了’,犯错误之后,在面对任何老师的时候,只要你低下头,支支吾吾的承认错误,配上痛改前非的表情,老师肯定会原谅你,百试不爽。 不过这一次,在部队,这招明显不灵了,老巩轻蔑的看了我一眼,摆了摆手,“少跟我说那个,赶紧走!”留我一脸懵逼,怎么就不好使了呢? 大队部,就是家里人近期‘运作’的方向,在部队里,有几个单位,是‘关系兵’聚集地,其中包括警通(警卫)中队(负责机关单位的站岗接待工作),车勤中队(给部队领导开车),各大队大队部(大队的后勤保障工作),这样的单位,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少训练,或不训练。 从下连开始,这就是家里的思路,给我送到大队部,去做领导的通信兵,这样可以留出富余的时间复习。 就这样,第二天,我收拾自己的行李搬出了二楼的中队,来到了六楼的大队部。 说说我在基层连队留下的伤病吧。 最严重的是脚踝,下连一个半月后,我的脚就伤了筋,不是简单的疲劳伤,而是确实崴到了。但是部队有一个说法,叫‘轻伤不下火线’,所以在刚刚伤了筋的时候,所有的训练科目我都是无法避免的,每周中队内会有一次五公里考核,伤了筋之后的第一次考核,我从中队前五名,直接掉到了二十几名,下了考核场,脚根本不敢落地了,就这样,我调理了一个星期,到第二次考核的时候,好的差不多了,却没痊愈,再次被排长强行推到训练场,考核完毕,又肿了起来,再次不敢落地,继续调理,养伤,直到下一星期的考核,班长看不过去了,去中队给我申请,被驳回,继续上场,反反复复,一个多月的时间,不停的好了伤,伤了好,导致我来到大队,直到退伍这一年半里,脚踝处,每次走路,都会发出清脆的‘嘎嘣嘎嘣’的声音。 退伍之后,没留下点伤病,都不算当过兵。 我的生活随着我来到大队部,全变了,也颠覆了我对部队,对自己的一些看法,老巩,击垮了我在基层这半年内,建立起来的全部自信。 我特别想问大家一句话,你被别人伤过自尊么? 不是工作中,简简单单的批评,在我眼里,甚至连挨骂都不算是,而是那种真真切切的被别人践踏了你的尊严。 老巩这个人,在新兵连的时候,就在我们所有的战友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军事素质过硬,作风严谨,为人正直,脾气不好,很严厉,是一个非常正面的老军人形象,新训时期,从底层新兵,到四个中队的中队长指导员,没有不怕他的,他发起脾气来,同级都敢骂,对他的印象,是由衷的恐惧,更多的是尊敬。 我的新岗位,就是做他的通信兵,在他身边的这半年,我感觉把这辈子所有的骂都受了。 在任何一份工作中,你犯下的错误,领导在批评你的时候,都会留一线,而且大部分都是就事论事,不排除有的领导情绪化,不过这样的领导,你可以选择反抗,选择离开,无外乎换份工作,在部队可不一样,老巩,只看心情,我在基层连队学到的所有一切,在他身上都行不通,而且,我不能选择。 只有在他身边的那半年,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他在生气的时候,视线所及,所有人都要挨骂,不需要理由,而我的工作,是离他最近的那个位置。 带我的通信兵,是一个一期第三年的士官,半个月交接工作,他就休假回家了,留下我一个人负责老巩的生活起居类的工作,闲下来的时间,看看书,发发呆,生活比基层轻松很多,心情却比基层沉重很多,他给你的压力,完全来自于精神上。 这里,还要在隆重的介绍一个人,算是我的眼中钉,他叫赵泽邦,是我的同届兵。 新兵连的时候,我就对他印象很深,同是哈市过来的‘关系兵’,他太容易给别人留下‘深刻印象’了,惨白的脸色,配上黑黑的眼圈,再加上不到一百的体重,这个人看上去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常年熬夜,要么,就是吸毒。 我来到大队部的一个月后,他曾经中队的指导员,带着他背着行李来报道,因为他的到来,我隔着两个屋,都听到了老巩愤怒的咆哮声“这特么谁给这么个玩意安排到这的?!” 紧接着,又听到了了指导员的赔笑声“巩大队,我们也没办法,政委的兵,李政委给安排到这的。”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大概也知道一些,这个小赵,在新兵连的时候,不想参加训练,偷着用手机,不服班长管理,你要是敢打他,他就报伤病,然后举报你,活生生一个‘滚刀肉’,给整个新训的管理层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给老巩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此时,我和小赵同志正在队长办公室对面的炊事班里,大眼瞪小眼。 “哥们,我认识你,你也哈尔滨的吧!”小赵先开口了。 “是......”我回答道。 “以后我就在教导队了,咱都是一起的战友了!”小赵说道,看样子,他挺高兴。 “嗯......”我又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