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妹追夫记》 第一章 大嫁(一) 如今正是九月,炎炎夏日已过,迎来让人舒适的秋风。 今日的北萧关极为喜庆,不论是街道小巷,山川石旁,艳丽的红布从翼闼的殿内铺遍了整个北萧关,每家每户都挂上了红灯笼,今日的街巷不论是卖什么东西的小商铺,门上和车上都挂满了红布。 家家张灯结彩,如此一场盛大的婚礼,非但没有让九宇内的姑娘们羡慕不已,反而是可怜这位美丽的新娘。 是因为新郎长得丑陋吗?不,恰恰相反,这新郎曾是九宇三公子之一,被人尊称雪公子。 雪公子是翼州尊主的第五子,从小以素雅,清冷之气被人记住,曾是所有姑娘心中梦寐以求的对象。 可是后来,雪公子修习邪术,杀兄弑父,夺得翼州尊主之位,救出杀害忠义之士的沈安,并重新封沈安为右副使,任他欺压百姓,结党营私,翼州百姓民不聊生,如同生于火海之中。 雪公子自继尊主之位以来,更是不允许手下人犯一丝错误,一但犯错,必死无疑,且死法千奇百怪,唯一相同的是最后都暴尸街头三日,以儆效尤。 试问嫁给这样的人,谁又不心惊胆战呢。 “她换好喜服了吗?”男人穿着红色西服,长发束起一半,另一半如瀑布般散落在腰间,此人生的极为俊朗,眉宇间皆如鬼斧神工的仙人所造,他并没有因为穿着正红喜服而显得妖艳,而是一如寄往的素雅清冷。 门口婢女吞吞吐吐:“回尊主,锦婳小姐已经换好了。” 男子:“是夫人。” 婢女浑身一阵颤栗:“是奴婢口误,奴婢该死,是夫人,是夫人。” 云澈扔了个红包给婢女 婢女先是一愣,连忙谢过:“谢尊主。” 等云澈进了房间,婢女提着的心终于落下。 推开房门,屋内印眼处皆是红色,红色的蜡烛,红绸缎拉成的布帘,一切皆是红色,与他所想的一样。 梳妆台前几个侍女为一女子梳妆鬓发,女子手指如草芽般柔嫩,肌肤如凝冻的香脂,眉毛弯弯似蚕儿触角细长,美丽动人的双眼自云澈进来再未移开。 云澈的双眼落在白锦婳身上,白锦婳有些生硬的微笑,让气氛显得不那么尴尬。 这一笑,让身旁梳妆的喜婆不禁感叹,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倾国倾城的姑娘,这倾国之容配上这身鲜红色琳琅绸缎裙,犹如仙子一般。 云澈:“都下去吧。” “是。” 下人出去了,云澈没再说话,也没有动,白锦婳不知从何时起,与这人共处时总觉得这样尴尬,率先开口:“拜堂前见新娘,可是很不吉利的。” 云澈:“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我会在乎这些吗。” 白锦婳垂下眼帘,隐去眼底失望,挑选梳妆台上的簪子:“也对,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从来都不怕报应。” 云澈仿佛未听到白锦婳的嘲讽,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直桃花状的白玉簪细细打量。 白锦婳藏在衣袖的手稍有颤抖,抬起头看向云澈,却未从他眼中看出任何不对劲。 隐约间,云澈好像笑了一下:“戴着个。” 白锦婳语气有些吞吐:“木簪金簪都有,为什么要选白玉簪,这颜色……是白色……有些不吉利。” 云澈仿佛未听见她的话,亲手将白玉簪插在白锦婳鬓边。 白锦婳心里如寒风吹过,明明是大喜的日子,他却偏偏做足了不吉利的事,这是有多不在乎这场婚礼,多不在乎她啊。 镜中映射的他们二人。 白锦婳痴痴的望着镜中那人,几个月前,这英俊的少年郎还视自己如珍宝,说着一刻不想分离的情话,可如今,却只是他暖床的工具:“云澈,你可曾爱过我。” 云澈手指一顿,唇齿轻启:“未曾。” 这二字,犹如刀子一般划在白锦婳的心上,虽已猜到,但亲耳听到无疑是一种凌迟。 云澈冰冷的开口:“三书六礼一样不会差你,今夜过后,你只要记得,你是我北萧关的尊主夫人即可。”云澈不在理会白锦婳,毫不犹豫的向门外走。 白锦婳猛然站起身,看着他的背影:“为什么要娶我,你难道不怕我联合其他三大世家在成婚礼上杀了你吗!” 云澈停下脚步,有些嘲讽:“我不想死,又有谁能杀了我,还有,你当真以为我会没有防备吗?” 白锦婳:“你什么意思?” 云澈:“不懂?那我就告诉你,你当真以为我会大费周章的娶一个玩腻了的女人?” 云澈贴近白锦婳的耳朵,幽幽的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与他们里应外合,今日,我就让你亲眼看到,三大世家为了救你,是如何惨死在我手里的。” 白锦婳有些慌乱,更害怕这个云澈:“你要做什么?你不要乱来!” 云澈微微一笑,出了房间。 九月的风吹乱了树枝,不时有树叶稀稀洒洒的落下,迎亲的队伍接到了新娘,吹吹打打甚是热闹,礼炮声从未停歇过。 喜婆欢喜的站在娇外,迎亲的队伍派的老长。 花轿内,白锦婳取下那支桃花簪。 “锦婳,这簪子真的能杀了云澈。” “冰丝弦簪属寒性。” “可云澈也修习水系,未必怕寒。” “他之所以成为北萧关尊主,使世人闻风丧胆,一骑绝尘,只因他是九宇内唯一同时精通火系与水系的人,世人都认为他是鬼才,能将这两大本就相抗衡的系法同时运用,可我觉得,是他体内水系术法太过强大,他只能用火系压制体内的水系。” “所以……” “所以,只要有人能将他体内这种平衡打破,他便会自爆身亡。冰丝弦簪……便是最好的武器。” “可你,真的忍心杀他吗?” 是啊,她真的能杀了他吗?她一直在问自己。 轿撵停下,轿帘掀开,一只修长的手掌伸了进来,白锦婳双手掐的泛白,一旦下了轿,那便没了退路,可她真的会对他下去手吗。 云澈也不急,手臂一直伸着,等着新娘将手递过来。 新娘迟迟未动,喜婆有些急了:“夫人,您再不下来吉时就过了。” 白锦婳没有动,台下观礼的不是北萧关的重臣,便是九宇内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无疑是再给云澈难堪。 第二章 大嫁(二) 白锦婳终是后悔了:“云澈,你放过我吧。” 她的语气不似刚刚的强硬决绝,多了丝祈求。 云澈:“等我玩够了,自然会放了你。” 白锦婳心口像被撕开一样:“你非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吗?” “我并没有很好的耐心哄你,如果不想这台下所有人,包括台上坐着的你爹为你陪葬的话,就乖乖与我成亲,不要坏了我的大事。” 白锦婳笑了起来,那声音很大,却怎么也听不出开心,红盖头下两行泪不停滴落。 白锦婳抹去那两行泪,眼里没了犹豫,:“好,我嫁给你,你不要后悔。” 她将手放在云澈手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云澈并未理会他的话,仿佛根本没放在心上。 云澈与白锦婳携手一步一步登上高台。 走到北萧关最高的章华台上,从这里望下去,整个北萧关一览无余。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 “等等!”一声慵懒的高喊,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声音源处。 只见翼闼殿房顶上半倚个人,此人身着暗红色衣裳,头发高高束起,慵懒的倚靠在瓦片上看着众人。 苏晔眉目含笑:“不好意思啊云尊主,今日你这婚怕是成不了了。” 云澈不以为意:“我倒是不知,焰公子还有捡别人剩的习惯。” 话落,云澈明显感觉到自己牵着的那说小手一紧。 苏晔不怒反笑:“此话差异,婳儿在我眼里可不是别人剩下的,她可比这山川美景,世间珍宝还要珍贵。” 云澈:“所以焰公子今日来是想要抢人了?” “不仅如此。”苏晔笑容收敛,眼中忽然锋利:“我还要杀了你。” 话落,台下一人飞身拔剑刺向苏晔。 虽盖着红盖头,可不用看便知那人是谁:“沈安真是你养的一条好狗。” 云澈看向白锦婳,没有说话。 苏晔丝毫没有躲闪,只见长剑与苏晔只有分毫之间,另一把长剑向沈安刺去。 那人剑锋极快,沈安连忙躲闪两人落在一片屋顶。 沈安看清此人,轻蔑的笑了,明显没看得起这个对手:“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贤侄啊。” 吴云寒恨意的看向沈安:“老贼,今日我就让你为我爹陪葬。” 沈安:“是吗,为你爹陪葬的不一定是谁呢。” 话落,两人齐齐拔剑刺向对方。 白锦婳道:“吴公子从天真烂漫的少年变成如今满眼恨意憎恶这世间,你倒是出了不少力,我没记错,你们曾经是挚友。” 台下观礼席躁动起来,这时忽然有一人站起高喊:“各位,与其坐在这里等候云澈狗贼的处置,不如我们拼死一搏,兴许还能闯出一条生路来。” “没错,我已经受够了让翼闼欺压的日子,我们自己的命凭什么掌握在这狗贼手里!” 一时间台下四起,所有被抓来强制观礼的人都起身,与翼闼弟子抗衡,混乱成一片。 云澈攥紧白锦婳的手,不理会这一片混战,对主婚人平平的说道:“继续。” 主婚人手颤抖的指向台下刀剑相向的人群,鲜血将地面染红,打湿原本鲜红的红毯,看来是吓得不清:“这……这……” “继续。” “是……是……” “夫妻对……啊!” 一颗石子打中主婚人的膝盖,石子带着灵力,主婚人直接从章华台上摔下。 苏晔轻吐口气:“云尊主,我说过您这婚怕是成不了了。” 云澈握着白锦婳的手越来越紧,眼眶泛红,他松开白锦婳的手,九苞凤凰扇出现在手中,冷冰冰的开口:“找死。” 一道鲜红色的身影飞上屋顶,苏晔眼中并无畏惧,迎面对抗。 苏晔修习火术,云澈的九苞凤凰扇属寒性,一但刺伤苏晔,修为大损。 天空两团红色身影打的焦灼,白锦婳一只手拉下红盖头,面色苍白目中无神,整个翼闼鲜血淋漓,每个人挥舞着手中的剑,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她曾幻想过无数次成婚景象,却从未想过是这番模样。 “婳儿。”熟悉的声音在身后。 白锦婳回过头:“爹爹。” 白世峰抚摸她的鬓边,满眼宠爱:“婳儿今日真美,但还是比你阿娘当年差了些。” 白锦婳眼含泪水,带着哭腔:“爹爹。” 白世峰擦掉白锦婳的泪水:“这还是婳儿第一次在爹爹面前委屈的流泪。” 白锦婳抿嘴控制情绪,不想自己哭的更厉害,白世峰将女儿搂如怀中。 白锦婳终是控制不住放声大哭,“爹爹,我该怎么办。” 只要看到那人的张脸,那人的身影,她便怎么也下不去手,可若不杀了他,这里所有人都要死,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白世峰未说话,轻拍白锦婳的背,如哄孩子一般。 忽然一道剑锋印入白世峰眼中,白世峰惊慌,用力推开白锦婳,一把长剑无情的刺进白世峰的心脏。 白锦婳被推到,同时看到与自己同时倒下的爹爹。 大脑一瞬间的空白,周围打打杀杀的声音她听不到了,时间如定格下来,她看到白世峰对着他笑,爹爹的嘴角在流血,心口也在流血,爹爹再对她说话,可为什么她什么也听不到,爹爹……爹爹…… 沈安拔出白世峰心口的长剑,插在地上勉强支撑身体,他身负重伤,身体多处剑伤,他低估了吴云寒。 他目光转向白锦婳,手中长剑再次握紧,恶狠狠的向她走过去。 忽然九苞凤凰扇出现,干脆利落的割下沈安拿剑的手臂,云澈出现在白锦婳身旁。 沈安会杀白世峰,这是云澈怎么也想到的,看向神情恍惚的白锦婳:“对不起。” “为什么。为什么。”白锦婳木然不动,整个人如丢了魂一般。 云澈两只手臂在流血,身上不少剑伤,但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当看到沈安杀白锦婳时,很快甩开了苏晔的纠缠。 苏晔那边有些糟糕,九苞凤凰扇的寒性比他预期的要强,一旦刺中伤口流血不止,催动灵力疗伤,伤口裂开的更大。 这时一个隐卫跌跌撞撞来到云澈身边,那人浑身是血,刀伤遍身:“尊主,守不住了,东函谷、南峣西陵邱三大世家联手,攻破了禁门。” 第三章 大嫁(三) “下去吧。” “尊主,是否要打开……” “不用……下去吧。” 云澈的目光放在白锦婳身上,有些遗憾与无奈,他低下头笑了:“看来今日的拜礼完不成了。” 白锦婳瞳孔放开,眼神空洞,仿佛与尘世隔绝。 云澈拉起白锦婳的手,起身想要飞走。 这时苏晔勉强支撑身体落在两人面前。 云澈:“你不是我的对手,不想死让开!” 苏晔抹去嘴角鲜血,邪魅一笑:“愿意一试。” “不自量力。” 令人意外的是,云澈收起九苞凤凰扇,转而为剑。 苏晔惊讶:火系术法,云澈为何转用火术,这对他来说百害无利。 云澈运转全身火系灵力,手掌剑柄剑身都在透着火光,这一剑下去,即使不触及皮肤,也可是普通人撕成两瓣。 不得不说,不论是火系还是水系,云澈都修习的透彻。 云澈双目赤红,火系术法已用到十成功力,手中的剑蓄势待发。 嘶! 穿心刺骨的寒气穿过心脏,浑身的火焰顿时熄灭,云澈慢慢低下头,一把玉簪从后面刺穿了他的心口,这是早上他亲自为白锦婳挑选戴上的玉簪。 手中的剑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扔掉,云澈慢慢转身。 苏晔见状连忙上前抱住白锦婳,撤退几米之外,以防云澈一怒之下杀了白锦婳。 奇怪的是,云澈收回了自己所有的灵力,他目光不在是从前的清冷与疏远,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白锦婳,眼中没有愤怒,没有埋怨,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白锦婳木然不动,手上还沾这云澈的鲜血。 云澈抬起手伸向白锦婳,最终直直的倒了下去。 白锦婳终于有了反应,推开苏晔接住倒下的云澈。 云澈睁开眼:“值了……一切都值了……。” 白锦婳目光前视,不看他的眼神,眼眶中的泪水打转,却一滴未落下。 云澈知道她在怪他,也对,如果当初他不救出沈安,白世峰不会死,如今她能接住自己,已是自己修来的福气。 云澈伸出手抚摸她那苍白的小脸:“小哑巴。” 话音未落,白锦婳终是没忍住,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掉落。 这是初见时他这样叫她。 他终是伤了她。 一滴蓝色的泪水从云澈眼角滑落,先是滑过白锦婳的手心,又飘入她腰间的玉瓶。 白锦婳错愕的看着那滴泪:翼闼蓝色恶人的悔过泪。 白锦婳道:“为什么现在才知道悔过,为什么杀死七七时不悔过,为什么杀掉我们的孩子时不悔过,为什么害死我爹爹时不悔过,为什么偏偏我杀了你,你才知道悔过,你究竟何时才能放过我。” 她的爱是有多卑微,卑微到明知道他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她都爱惨了眼前这个男人,看到他倒下的瞬间,自己的心也随之倒下。 体内水火灵力相撞,云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云澈呼吸开始不稳:“傻姑娘,你……你从未怀有身孕。” 白锦婳道:“时至今日,你还要骗我吗。” 云澈勉强扯出微笑,果然谎话说多了,真话也会被当做假花,他看着这个傻傻的姑娘:“那是……你体内的死咒,吞噬了你的意志,所以你嗜睡,我怕你察觉到,就骗了你。” 听到死咒那一刻,白锦婳的身体随之僵硬:“死咒?你怎么知道我的死咒……我从没有告诉过你的!” 直到此时,白锦婳好像忽然明白为何一夜间云澈会性情大变,变成冷酷无情的人。 体内两股灵力猛烈相冲,冲断了云澈体内多处筋脉,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爱惜的抚摸白锦婳苍白的脸庞:“已经不重要了。” 白锦婳不知所措的摇头,放:“云澈,你为了我的死咒到底做了什么。” 云澈:“婳儿,你还记得落星湾吗,落星湾,那里经常有流星雨划过,我们曾说过,一起隐居那里,再不问世事,如今,我想葬在那里,可以吗?” 白锦婳慌张的摸去云澈嘴边的鲜血,像是迷失方向的孩子:“云澈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接着,白锦婳倾尽所有灵力输送给云澈 云澈笑看着她:“婳儿……我还欠你个拜堂礼,我曾说过……要许你天下最盛大的婚礼,与你在……天下人的鉴证下……成为……成为……夫……” 终是灵力冲破了五脏六腑,云澈再没了气息。 “云澈……云澈……云澈!!”白锦婳抱紧云澈,她不敢相信,自己爱的人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一滴白色的眼泪流出,停在白锦婳面前:原来死咒解药中的最后一滴泪,竟是自己的绝望泪。 白色泪水飞入白锦婳腰间的玉瓶,与其他三泪混成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 白锦婳抬起头,刚才有红盖头遮着,她没有好好看这场婚礼,此时台下的战争已经停息,有站着的人,有躺着的人,不一样的是,躺下的人各世家的都有,而站着的人没有一个是北萧关的弟子和他的隐卫。 云澈三千隐卫,每一个都是他亲手**出来的,今日因为她,全军覆没。 放眼望去,满天的红布,怀里的人该是多有心啊,才会选择在最高的章华台举行拜堂之礼,从这里望下去,大到山川小到万家窄巷皆是红色,这么多的红布他是从哪里弄的呢,一定是下了不少工服吧。 这婚礼比她想象中要好看几十倍,为什么刚刚她不正眼瞧一眼呢,哪怕一眼便会明白他的心意啊。 苏晔从未见过这样的白锦婳,内心慌张,仿佛下一刻她便随他去了,他轻轻摇晃她:“锦婳,锦婳。” 白锦婳看向苏晔:“苏晔,台下的人在欢呼什么。” 苏晔抿嘴不答。 白锦婳:“你不说我也知道,他们在欢呼云澈死了,可笑的是……是我杀了他。” 第四章 生辰宴(一) “这不是你的错,若不是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你也不会杀了他。”苏晔道。 白锦婳摇头:“不……你不懂,他是为我才变成这样的。” “锦婳。”苏晔双手落在白锦婳的肩膀上,眼神里带着祈求:“跟我回去吧。” “锦婳。”苏晔的声音带着哽咽:“你明明先遇到的人是我。” 白锦婳看向苏晔:“你可知什么是死咒。” 白锦婳:“死咒,是我自出生起边带的魔咒,这咒会在我十六岁生辰之时夺了我的性命,而唯一的解药是人间四泪。” 苏晔:“你十六岁生辰不是已经过了吗。” 白锦婳:“是啊……我至今都还活着,是有人为我下了共生咒,将他的性命与我绑在一起,只为延续我半年的寿命。” 白锦婳扯开云澈的衣领,一块巴掌大的黑印从手臂已经蔓延到心口。 她哭着笑了:“我早该猜到的……我早该猜到的……”白锦婳将白色药丸放在手心:“这便是那四泪凝聚而成的解药,西陵的伤情泪,南峣的断情泪,北萧关恶人的悔过泪,还有东函谷的绝望泪。” 苏晔松了口气:“还好有解药……” 未等苏晔说完,白锦婳握紧拳头,鲜血从指缝间流出,药丸碎了。 恶人的悔过泪……恶人的悔过泪……他曾是那样洁身自傲,心怀天下正义的人,却为了她,变成人人唾弃的人,一切都是为了她…… 苏晔忽然明白,她今日本就是报了必死的心。 喉咙处有隐隐的血腥味,随之一口鲜血涌出,染红了浅绿色的钱袋。 “锦婳!” 白锦婳面色更加苍白无血色,身体也有些不听使唤,她躺在他的身旁,握着他的手,这一刻,是她很久都没感觉到的踏实与满足。 “若有来生,我定会躲着你,还你一世安宁。” 谓生死之别,永无见期,以苦如海水之深,无有底止也。 眼皮越来越沉,耳边苏晔互换自己名字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出去的气多,吸进去的气少,窒息感越来越重,好难受……好难受…… “小姐……小姐……小姐……” 这声音好熟悉,好像是七七的声音…… “小姐……小姐……”这声音带着颤抖,慌张。 一股新鲜空气涌入鼻腔,白锦婳窒息感瞬间全无,猛然惊醒。 七七顿时松了口气:“我说小姐,坐在秋千上您也能睡得这么沉,可真把我吓坏了,你知不知道您再不醒我可就要叫人了,我说您以后别在秋千上睡着了,这万一吹着风受了凉可就麻烦了……” 七七滔滔不绝的讲着,白锦婳错愕的看着她,顿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小……小姐……您没事吧……” 白锦婳好一阵才恢复常态,吐出一口浊气:“我没事。” 白七七担心的问:“您真的没事。。” 白锦婳面色温和的笑着说:“我很像有事吗?” 白七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你从那日醒来,对我又哭又笑开始,就变的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反正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白锦婳不禁失笑,点了一下白七七的额头:“傻丫头,我真的没事,你去忙吧。” 白七七木讷的点头,去一旁做事了。 白锦婳从秋千上下来,若有所思的在院子里闲逛。 这院子是她十五岁之前一直生活的地方,她把这里修饰的极为漂亮,有池塘,荷花,遍地种了各种各样的花草,因为青幽四季如春,所以这里的花永开不败,猛然进入还真以为是进了仙境呢。 白锦婳坐在池塘旁的石头上,水中映出那张娇小稚嫩的脸,她抚摸这个让她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都已经两个月过去了,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没有死,竟然回到七年前,这时候的她仅有九岁,自出生起就被禁足在凝月阁,不许踏出半步,每天能接触的只有白七七和一把古琴,还有这满院的花草树木。 她虽然是青幽的大小姐,可时常羡慕白七七,因为她可以出去,看外面的世界。 白锦婳的手在水里轻轻撩拨:“七七,今天是什么日子,外面好生热闹。” 白七七犹豫了许久说道:“今天……是香菱小姐七岁的……生辰宴。” 白锦婳玩水的动作停下,她依稀记得,她与苏晔相识就在白香菱生辰那日,如果没记错,一会儿青姨会来这里要走白七七前去宴厅帮忙,回来后手被烫伤,随后苏晔会从门口桃花树上掉下来。 前世的她因为被禁足在凝月阁,所以认识的人少之又少,苏晔的忽然出现让她即兴奋又带着胆怯。 可能苏晔见她可怜,便许下日后一定会离开,这是她人生真正开始的日子,也是日后种种事情的开端。 见白锦婳神色恍惚,白七七鼓着腮,气呼呼的为白锦婳打抱不平:“明明都是谷主的女儿,生辰都在同一天,凭什么香菱小姐的生辰宴办的那么热闹,小姐的生辰却没人记得。” 白锦婳拿下白七七手里的扫帚,拉着她一同坐下:“好了,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先坐下歇息一会儿,指不定前厅什么时候忙不过来,就把你调去帮忙了。” “我才不去呢,她二小姐生辰那么多下人伺候,我家大小姐生辰就我一个丫鬟他们还想要走吗……”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踹门声。 两人齐齐看向门口。 青姨带着两名婢女闯了进来。 白七七不满的站起身:“青姨,这里可是大小姐的闺阁,你进来不敲门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踹门,你身为青幽的管事,这点礼数都不懂吗?” 第五章 生辰宴(二) “这不是你的错,若不是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你也不会杀了他。”苏晔道。 白锦婳摇头:“不……你不懂,他是为我才变成这样的。” “锦婳。”苏晔双手落在白锦婳的肩膀上,眼神里带着祈求:“跟我回去吧。” “锦婳。”苏晔的声音带着哽咽:“你明明先遇到的人是我。” 白锦婳看向苏晔:“你可知什么是死咒。” 白锦婳:“死咒,是我自出生起边带的魔咒,这咒会在我十六岁生辰之时夺了我的性命,而唯一的解药是人间四泪。” 苏晔:“你十六岁生辰不是已经过了吗。” 白锦婳:“是啊……我至今都还活着,是有人为我下了共生咒,将他的性命与我绑在一起,只为延续我半年的寿命。” 白锦婳扯开云澈的衣领,一块巴掌大的黑印从手臂已经蔓延到心口。 她哭着笑了:“我早该猜到的……我早该猜到的……”白锦婳将白色药丸放在手心:“这便是那四泪凝聚而成的解药,西陵的伤情泪,南峣的断情泪,北萧关恶人的悔过泪,还有东函谷的绝望泪。” 苏晔松了口气:“还好有解药……” 未等苏晔说完,白锦婳握紧拳头,鲜血从指缝间流出,药丸碎了。 恶人的悔过泪……恶人的悔过泪……他曾是那样洁身自傲,心怀天下正义的人,却为了她,变成人人唾弃的人,一切都是为了她…… 苏晔忽然明白,她今日本就是报了必死的心。 喉咙处有隐隐的血腥味,随之一口鲜血涌出,染红了浅绿色的钱袋。 “锦婳!” 白锦婳面色更加苍白无血色,身体也有些不听使唤,她躺在他的身旁,握着他的手,这一刻,是她很久都没感觉到的踏实与满足。 “若有来生,我定会躲着你,还你一世安宁。” 谓生死之别,永无见期,以苦如海水之深,无有底止也。 眼皮越来越沉,耳边苏晔互换自己名字的声音越来越小,呼出去的气多,吸进去的气少,窒息感越来越重,好难受……好难受…… “小姐……小姐……小姐……” 这声音好熟悉,好像是七七的声音…… “小姐……小姐……”这声音带着颤抖,慌张。 一股新鲜空气涌入鼻腔,白锦婳窒息感瞬间全无,猛然惊醒。 七七顿时松了口气:“我说小姐,坐在秋千上您也能睡得这么沉,可真把我吓坏了,你知不知道您再不醒我可就要叫人了,我说您以后别在秋千上睡着了,这万一吹着风受了凉可就麻烦了……” 七七滔滔不绝的讲着,白锦婳错愕的看着她,顿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小……小姐……您没事吧……” 白锦婳好一阵才恢复常态,吐出一口浊气:“我没事。” 白七七担心的问:“您真的没事。。” 白锦婳面色温和的笑着说:“我很像有事吗?” 白七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你从那日醒来,对我又哭又笑开始,就变的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 “说不上来,反正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白锦婳不禁失笑,点了一下白七七的额头:“傻丫头,我真的没事,你去忙吧。” 白七七木讷的点头,去一旁做事了。 白锦婳从秋千上下来,若有所思的在院子里闲逛。 这院子是她十五岁之前一直生活的地方,她把这里修饰的极为漂亮,有池塘,荷花,遍地种了各种各样的花草,因为青幽四季如春,所以这里的花永开不败,猛然进入还真以为是进了仙境呢。 白锦婳坐在池塘旁的石头上,水中映出那张娇小稚嫩的脸,她抚摸这个让她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都已经两个月过去了,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没有死,竟然回到七年前,这时候的她仅有九岁,自出生起就被禁足在凝月阁,不许踏出半步,每天能接触的只有白七七和一把古琴,还有这满院的花草树木。 她虽然是青幽的大小姐,可时常羡慕白七七,因为她可以出去,看外面的世界。 白锦婳的手在水里轻轻撩拨:“七七,今天是什么日子,外面好生热闹。” 白七七犹豫了许久说道:“今天……是香菱小姐七岁的……生辰宴。” 白锦婳玩水的动作停下,她依稀记得,她与苏晔相识就在白香菱生辰那日,如果没记错,一会儿青姨会来这里要走白七七前去宴厅帮忙,回来后手被烫伤,随后苏晔会从门口桃花树上掉下来。 前世的她因为被禁足在凝月阁,所以认识的人少之又少,苏晔的忽然出现让她即兴奋又带着胆怯。 可能苏晔见她可怜,便许下日后一定会离开,这是她人生真正开始的日子,也是日后种种事情的开端。 见白锦婳神色恍惚,白七七鼓着腮,气呼呼的为白锦婳打抱不平:“明明都是谷主的女儿,生辰都在同一天,凭什么香菱小姐的生辰宴办的那么热闹,小姐的生辰却没人记得。” 白锦婳拿下白七七手里的扫帚,拉着她一同坐下:“好了,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先坐下歇息一会儿,指不定前厅什么时候忙不过来,就把你调去帮忙了。” “我才不去呢,她二小姐生辰那么多下人伺候,我家大小姐生辰就我一个丫鬟他们还想要走吗……”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踹门声。 两人齐齐看向门口。 青姨带着两名婢女闯了进来。 白七七不满的站起身:“青姨,这里可是大小姐的闺阁,你进来不敲门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踹门,你身为青幽的管事,这点礼数都不懂吗?” 第六章 生辰宴(三) 白锦婳:“哦~原谅是这样啊。” 苏晔脸上发热:“我又不是不还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白锦婳:“可我这里概不赊账。” 苏晔:“你……你……你故意的是吧。” 白锦婳:“这么明显吗?” “很明显!” 白锦婳:“要不然……抵债如何。” 苏晔收紧衣领,一副良家妇女被调戏的模样:“我宁死不拿身体抵债。” “想的美。” 苏晔耸了耸肩:“那我就放心了。” 白锦婳手指门口,面上没了刚刚的戏谑:“现在从这里出去,忘掉在这里看到的一切,权当没来过。” 苏晔:“就这么简单?” 白锦婳:“就这么简单。” 前世她在他面前露出最真实的一面,他心生怜悯决定日后带她离开,七年后他的师父亲自来青幽替他求亲,爹爹虽有犹豫但还是同意了,北萧关的尊主那时还是云澈的父亲云赤,他得知此事也前来求亲,求的是云澈与她妹妹白香菱的婚事。 那时的云澈虽与苏晔同称九宇三公子,但却是最不可能继承尊主之位的儿子;而苏晔却不一样,南峣督主尉迟封膝下无子,将来督主之位必定是大弟子苏嵘与二弟子苏晔其中一人的,再加上苏晔那些年在外名声很大,白香菱的母亲林月娇心生贪念,将她毒哑顶替白香菱送到了北萧关云澈的府里,而白香菱顶替自己去了南峣。 可苏晔是什么人,不出两月便知道白香菱是假的,并毫不留情的派人将她送回了青幽,临走时还要回了聘礼,路上到处施舍穷人,回到南峣时就剩他一人,连骑过去的马也让他送人了。 苏晔来北萧关寻她,听人说云澈对这未过门的夫人极好,想寻个机会与她见上一面问她愿意留在云澈身边,还是跟他走,可没想到再见她时,终是没舍得走。 前世苏晔放弃云游,守护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今世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他重蹈覆辙,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爱,那便放过他这一世。 苏晔仿佛没听到逐客令,上半身趴在石桌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师母告诉我相识便是缘,你连口水都不给,就着急赶我走。” 白锦婳倒了杯水放到苏晔面前。 苏晔撇撇嘴:“还真是无情。” 白锦婳心道:并非我无情,只是不想你动情。 苏晔拿起茶杯,细细打量:“都说青幽白谷主对大女儿不闻不问,任她自生自灭,生活的院子破败不堪,连桌子都只剩三条腿,可今日一见,青幽怕是找不出比凝月阁还美的院子了,再说说这茶杯,懂点行情的人都能看出来,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可见传言真不能信。” 白锦婳:“说完了?” 苏晔:“呃……我还没喝完。” 白锦婳:“赶紧喝。” 苏晔:“急什么,我这不得等凉……” 话未说完,白锦婳夺过苏晔手中的茶杯,灌进苏晔嘴里。 眼前女子动作虽然粗鲁,却别有一番韵味。 白锦婳:“你该离开了。” 苏晔傻乎乎的对白锦婳笑道:“你太客气了。” 白锦婳又说了一遍:“你该离开了。” 苏晔抓住白锦婳的手:“你可想离开这里,不再受束缚的活着。” 白锦婳看向苏晔,他眼神中没了戏谑,多了真诚。 白锦婳拨开苏晔的手:“我从来都没有受束缚,只是不想离开罢了。” “喂,我可从没说过肉麻的话,要不……考虑考虑呢。”苏晔向白锦婳抛去大大的飞眼。 白锦婳冷冷的看向他,未答话。 “算了算了,瞧你那是什么眼神。”苏晔摘下腰间的玉佩丢给白锦婳:“日后有什么难事,尽管拿这个来找我。” 白锦婳:“看这玉佩做工精细,应该能值几个钱,我收下了。” 苏晔:“眼光不错,那可是小爷亲自刻的。” “小晔……小晔……” 外面的呼唤声由远及近,苏晔从石桌上下来,抚平了让他压皱的衣袖:“我得走了,有缘再见。” 苏晔飞身上刚来时的桃树上 白锦婳:最好无缘 苏晔停在树枝上,笑对白锦婳:“无缘的话我来找你。” 话落便没了人影,桃树上又折了一枝。 苏晔走了,白锦婳看向手里的玉佩,不禁笑道:前世她将冰丝弦簪送给他作为信物,这一世他送给了她的玉佩。 白锦婳把玉佩放入衣袖内:“希望我们此生不见。” “小晔……小晔……” “哇⊙?⊙!”苏晔头朝下吊在树上,忽然出现在苏嵘面前,一脸的得意:“怎么样师兄,有没有被吓到。” 苏嵘一脸的平静:“你说呢。” (苏嵘:比苏晔年长一岁,虽与苏晔师出同门,但两人性格恰恰相反,一人热情似火,一人温文尔雅,清冷如水。) 苏晔觉得没劲,爬起来继续躺在树叉上,懒懒的说:“师兄啊,我才出来这么一小会儿,你就别急着让我回去了。” 苏嵘:“不是我叫你回去,是师傅让我来找你。” 一听师傅二字,苏晔急忙从树上跳下来:“什么?!师傅知道我跑出来了?师兄你看你,我让你帮我托住师傅一会儿,你怎么连他都看不住呢。” 苏嵘不答反问:“你能托住师傅?” 苏晔缩回脖子:“我哪有那胆儿啊。” 苏嵘:“小晔,我们此次参加宴礼是代表焰都,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焰都的礼仪。”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注意言行好不好。”苏晔道。 苏嵘放心的点头,两人离开,苏晔走在前面,苏嵘跟在后面,忽然觉得苏晔腰间少了点东西:“小晔……你的玉佩呢。” 苏晔不以为意:“送人了。” 苏嵘:“我记得那你最喜欢的配饰。” 苏晔:“是吗?你不说我倒忘了。” 苏嵘认为他是又看到了乞丐之类的人,便说道:“你总这样济贫,真怕有一天你会**的回焰都。” 苏晔摆摆手:“不会,怎么我也要留一层亵衣。” 苏嵘无奈的摇摇头。 苏晔:“对了师兄,一会儿师傅要是要打我,你可要拦着点。” 苏嵘:“好。” 第七章 三年之约(一) 傍晚,屋内摇曳着微弱的烛光,纸窗上映出两少年女子的人影。 白锦婳坐在桌前为白七七涂药,本以为会让白七七躲过烫伤,结果还是被烫了,整只右手鼓着水灵灵的大泡。 白七七:“小姐你别担心,这点儿疼我还是能忍的,嘶………” 白锦婳:“疼了就说出来,别逞强。” 白七七点了点头:“确实有点疼。” 白锦婳:“这是你不小心弄的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白七七道:“自己弄得呗,您也知道我做事毛躁。” 白七七的语气倒不像是假话,白锦婳这才放心。 噔噔噔…… 门口传来敲门声,伴随着柔声的呼唤:“婳儿,睡了吗?” “爹爹!” “谷主?!” (白世峰:青幽谷主,白锦婳父亲,今年三十二,为人温和,样貌不凡。) 白锦婳与白七七相视,白七七连忙将桌上的东西收入药箱拿走。 白锦婳去开门,走到门口手指却停在空中,她眼神中有激动,有思念,有万千种情绪。 白世峰等半天没有开门,以为睡下了,可房间的烛光未灭,又觉得白锦婳还没睡,在门口又试探的问了句:“婳儿,睡了吗。” 这一声比刚刚要轻一些,好像怕吵醒屋内的人。 见未答话,白世峰叹了口气,转身正欲离开。这时,门从里面打开。 白世峰眼中失落顿时消失,转身看向门口。 白锦婳眼含泪水的站在门口,看见白世峰的瞬间上前抱住他。 这时的白锦婳只有九岁,只到白世峰的腰间。 前世,白锦婳虽然从未说出口过,但内心也怀疑过爹爹是否真正爱过阿娘,是否把她当做女儿看待,可当沈安的剑刺过来时,爹爹想也没想的推开她,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那一刻她才明白,爹爹爱她胜过爱自己。 白世峰:“婳儿这是怎么了,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白锦婳脸浸在白世峰腰间,摇摇头。 白世峰:“婳儿可从来没对爹爹这样撒过娇,难道是想爹爹了?” 白锦婳点头。 白世峰蹲下身,擦去白锦婳的泪水:“那爹爹常来好不好。” 白锦婳乖巧的点头。 白世峰笑着说道:“难道婳儿不请爹爹去里面坐坐?” 白锦婳这才意识到爹爹被自己堵在门口,连忙侧开身:“爹爹请进。” 白世峰走进去,屋内干净整洁,全是素雅之气。 白世峰:“你与青子不同,她总是把房间装饰的五颜六色。” (妙青子:白锦婳生母,本是江湖女侠客,遇白世峰前喜欢云游江湖,以天为被地为床,是个不喜过拘束生活的女子,有一身好功夫,灵力颇深,世人都说她知天命;后遇白世峰,两人一见钟情,妙青子甘心长居于青幽,后生下白锦婳,不出一月病逝,年二十。) 白锦婳:“爹爹请坐,我已经让七七给您泡茶了。” 白世峰点头坐下:“婳儿也坐下吧。” 白锦婳坐下,白世峰从袖子里拿出一袋点心,放到白锦婳面前:“这是婳儿最爱吃的芒果酥。” 白锦婳面色微变,立刻又恢复了常态:“谢谢爹爹。” 隔着袋子,白锦婳都能感觉到里面散发出来的热气,不用说也知道是现做的。 白世峰道:“不用拘谨,快吃吧,过一阵子就凉了。” 白锦婳点点头,轻轻抿了一口。 白世峰:“味道如何。” “一如既往的好。”白锦婳将整个芒果酥吃下。 这味道她确实好久没吃过了。 见白锦婳如此爱吃,白世峰也欣慰的笑了。 白七七泡好了茶,端到白世峰面前:“谷主请用。” 白世峰:“七七,你先去休息吧。” “是。”白七七退出房间。 白世峰轻抿口茶,不禁赞叹道:“这青幽的茶道中,还数婳儿这里的最为地道。” “若爹爹喜欢喝,我让七七给您送去一些。”白锦婳道。 白世峰道:“不用麻烦了,爹爹想喝的时候,自会来你这里讨一杯吃。” 白锦婳也没有强塞,花茶味道虽好,但还是清淡了些,爹爹是男子,喜欢的是绿茶与红茶的气味。 “婳儿……”白世峰欲言又止。 白锦婳:“怎么了爹爹。” 白世峰:“你近日可有专心练琴?” 白锦婳目光一滞,心道:前世爹爹也是这样问的,那时我如实回答,告诉爹爹每日都会专心练两个时辰,爹爹又问可有何异样,我说感觉丹田内有些异样,试探性的问爹爹是否是灵力,爹爹点头的瞬间于我而言无异于是五雷轰顶,青幽家规中,最严紧的一条:女子不可习武修灵力,凡违家规者,轻则家法处置,重则赶出青幽。可出奇的是,爹爹并没有怪自己修习术法,而是告诉自己继续修炼且不能在任何人面前使用,最不能在青幽境内使用灵力。 白世峰:“婳儿。” 白锦婳思绪回转,语气平平道:“有些时日没练了。” 白世峰:“为何,是……有什么异吗?” 白锦婳:“并无异样,只是近些日子经常头痛,所以没再练琴。” 白世峰眼里有些失落:“明日我让医师过来给你看看我。” “不必麻烦医师了,前些日子在夜里睡觉受了凉,如今已经好了。”白锦婳道。 白世峰:“那便好……” 白世峰手指磨砂这杯子,似在思索着什么。 白锦婳:“《有寒》是娘亲留给我的琴谱,女儿明日起定会勤加练习,不会辜负爹爹和阿娘的期望。” (有寒:妙青子所创术法,一是琴谱,是普通人修习灵力最好的灵谱,完整《有寒》的杀伤力极大,不过到白锦婳手里时已经丢失七页,二是冰丝弦琴,被妙青子幻化成桃花簪形态,戴在白锦婳身上,簪上有封印,自妙青子病逝,再无人解开。) 白世峰并未答话,只是有些勉强一笑。 白锦婳心道:如果一直瞒着爹爹,爹爹会不会认为自己没有修习术法的天赋,一直失落下去,现在想来,前世爹爹知道自己体内有灵力时,那眼神中没有责备还带着难以掩盖的激动,但自己不明白的是,爹爹一生都遵守家规,为何这一次偏偏做了家规中的大忌。 第八章 三年之约(二) 白世峰走到窗前,看着满院景色黯然伤神:“凝月阁是你阿娘生前所居的地方,这院子里的每一寸花草都是她所种下,她虽逝去多年,可这些花草染了她的灵气,所以与他处不同。” 这就是凝月阁泡出来的茶有独特之处的原因。 这些年来,白世峰偶尔来看白锦婳,可待的时间并不久,少坐片刻就离开,在白锦婳面前,更是很少提到妙青子,对娘亲的了解,也仅限于白七七在外面说书先生的口中与娘亲留下的书卷中,去了解这个奇女子。 白世峰道:“青子有一双灵动的大眼,一颦一笑好像幽山的清水,回味甘甜,她是众多世家公子,江湖豪杰青睐的对象,她喜爱自由,与我相识前从未想过要定居在哪里,她宁愿漂泊江湖,风餐露宿,也不愿关在深院锦衣玉食。” 白锦婳走到窗边:“那爹爹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让娘亲愿意留在青幽这深院中。” 白世峰没有说话,父女二人静静的站在窗前,树上的知了声叫的极欢快,明亮的月光将二人笼罩。 白锦婳微笑的对白世峰说道:“爹爹你看。” 白世峰不明所以的看着女儿,白锦婳袖子轻轻一挥,一股寒气瞬间将桌上的蜡烛熄灭。 白世峰眼神中不可置信:“婳儿你……怎么会用……” 白锦婳:“灵力吗?” 白世峰:“对。” 白锦婳道:“爹爹,您先回答我的问题可以吗?” 她前世有太多不解,今世一定要问明白。 白世峰:“好”。 白锦婳:“《有寒》丢失七页,爹爹可知道。” 白世峰点头:“知道”。 白锦婳:“爹爹可知去向。” 白世峰思索后道:“青子交给我时,那七页已经丢失了。” 娘亲留下《有寒》就是让她修习术法的,为什么却要给她留下残页,并且冰丝弦琴封印的解除方法也没有留下。 白世峰:“现在婳儿可以告诉爹爹了吗。” 白锦婳道:“《有寒》不是琴谱,是修习灵力的秘籍。” 白世峰未说话,白锦婳继续说道:“在凝月阁禁足这些年,悟出了许多,所以会运用,不足为奇。” 白世峰恍然点头。 白锦婳道:“爹爹我需要三年时间静修,不许任何人打扰。” 白世峰:“好。” 白锦婳:“三年后,请爹爹解了女儿的禁足。” 白世峰:“禁足你的本意就是修习灵力。” 两人又说了些话,见时间不早了,白世峰便离开了。 白世峰走后,白七七连忙提着药箱过来,一边卷白锦婳的袖子一边说道:“小姐对芒果过敏,就应该早点告诉谷主,谷主以为你喜欢,每次来凝月阁都会带芒果酥,可走后小姐就会出一身的疹……疹子呢?!” 白七七像烙饼一样翻完正面翻背面,来回确认,有撸起白锦婳的另一只胳膊,白白净净没有一个疹子,不敢相信的看向白锦婳。 白锦婳在与白世峰聊天时,就已经用灵力治疗了疹子。 白锦婳放下袖口:“可能过了过敏的年纪,就不过敏了。” 白七七懵懵的道:“还有这个说法吗?” 白锦婳点头:“是啊,还有,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爹爹,我对芒果过敏吗?” 白七七:“为什么。” 白锦婳:“因为今日接近黄昏时,我看到爹爹在厨房内,亲自做的芒果酥。” 那一刻,她很感谢上天能给她重新活一次的机会,不然她永远不知道,爹爹为自己做了多少。 “谷主做的!”白七七也变得兴奋:“小姐我可听说自夫人去世后,谷主再没给任何人下过厨,就连现在的林夫人也没吃过谷……你说什么!你今天出去了!唔唔……唔唔……” 白锦婳连忙捂住这丫头的嘴,这一声河东狮吼,差点让整个东函谷都听见。 白锦婳道:“嘘!你小声点。” 白七七:“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白七七支支吾吾的乱说,白锦婳一字也没听不说,她明显感觉手心有些湿润了。 许久过后白七七终于停止唔唔,也可能是说累了。 白锦婳正要拿走手,白七七又开始唔唔上了,白锦婳又重新扣上。 白七七又唔唔了一会儿,手指着被捂住的嘴。 白锦婳道:“你不喊了我就把手拿开。” 白七七如捣蒜般的点头。 白锦婳把手拿开,甩了甩手上的口水。 “小姐你……”白七七看了眼四周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小姐你怎么能出去乱跑呢,这万一被林夫人撞见了,又该责备您了。” 白锦婳道:“放心,我跑出去没人看到的。” 白七七:“这次算是侥幸,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白锦婳非常痛苦的答应了。 深夜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因为从小都是白七七陪着她,她们两个算是一同长大,小孩子尤其白锦婳缺少关爱的孩子,内心主仆的观念很少,她把白七七当做妹妹一样看待。 白锦婳没有睡,躺在床上盘算着事情,身旁的白七七翻来翻去。 白锦婳道:“你怎么了。” 白七七因为忙了一天,疲倦的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我手疼。” 烫伤的疼痛不像其他,犹如成千上万个针刺着伤口。 白锦婳坐起身,指尖对着白七七的手,一股寒流慢慢笼罩白七七的手,白七七紧锁的眉头展开,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看来是真困了。 第二天清晨白七七醒来,发现手背不疼了,挑破水泡的地方已经结痂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白锦婳每日专心在凝月阁修习术法,白世峰探望她的次数也变得频繁了许多,白七七不知怎么,总觉得白锦婳和以前不一样了,却说不上是哪里,经常呆呆的看白锦婳练琴出了神。 白锦婳九岁的身躯灵力低,她计划三年达到前世的灵力,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两年九个月时便达到了,不过《有寒》缺失七页,冰丝弦琴没有解除封印,使她的灵力运用有限。 第九章 北萧关(一) 五年后…… 白世峰书房内…… 林夫人道:“谷主,我听说北萧关的尊主要举办五十岁寿宴,邀请了我们白家。” 白世峰写着作业,未答话。 林夫人面上有些尴尬,继续说道:“听说这次寿宴云尊主也邀请了其他两大世家,焰都派去了二弟子苏晔,西陵派去了少主南芜城……” 白世峰放下笔:“你想说什么。” 林夫人道:“妾身不想说什么,只是想问问谷主,咱们青幽会派谁去。” 林氏其实早打好了算盘,这一次各家族的世家子弟都在,派去参加宴礼的都是各世家中的佼佼者,若此次能让白香菱参加宴礼,一是证明她在白家的地位,二是为白香菱谋取一个好的夫君。 白世峰又怎不知她心里的小九九,继续提笔写字:“我已经通知让婳儿去了。” “什么?!”林夫人虽大吃一惊,却还要装作平静,这五年她倒是学精了不少,如今白世峰对白锦婳不似从前的不闻不问了,但要白锦婳去参宴,那便是对九宇的人承认白锦婳在白家的地位,这她当然不愿意,道:“紫初为长子,理应前去参宴,妾身知道世峰担心紫初的身子所以未叫他去,锦婳虽为长女,可这三年里三天两天往外面跑,一出去少则两天多则半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样在外面乱跑,已经惹来了不少闲话,若让锦婳去赴宴,恐怕不合适吧?” 白世峰道:“婳儿的事你倒是很上心。” 白世峰意有所指。 “我是青幽主母,自然要关心一下女儿,她虽不是我出,但这些年我也当她是亲身女儿看待的。”林夫人道。 白世峰道:“你能这样想是好事。” 林氏道:“今日香菱对我说,她很羡慕姐姐能够不受拘束的四处游玩,想时刻跟在姐姐后面。” 白世峰道:“香菱的性子何时变了,从前她不是最不喜跟婳儿玩耍吗。” 林氏道:“瞧您说的,那不过是小孩子玩耍闹脾气罢了,自家姐姐哪有不亲近的道理,我想世峰也想看到她们相亲相爱的样子吧。” 白世峰抬起头:“若她们能快乐的相处,自然是我愿看到的。” 林夫人道:“世峰,那这次的参宴能否让香菱一起跟去。” “香菱才十三岁,年纪尚小,沿途劳累奔波,只怕身子会受不住。”白世峰道。 林夫人道:“受得住,世峰,我知道你疼爱香菱,可她毕竟要成长的啊,此次一去一是当做历练历练她,如今您把她养成温室的花朵,日后走出去怕是会吃亏,二是让她跟着锦婳,好好学习学习,增进一下姐妹感情,相互有个照应……” 白世峰道:“你真的舍得香菱去?” 林氏摸了两把眼泪:“妾身当然不舍的,可总要给香菱成长的机会。” 白世峰叹了口气道:“好吧……你让香菱收拾一下,一月后前往赴宴。” 北萧关地处偏北,四季分明,如今正是四月末,正是初夏的季节。 云赤的五十岁的寿宴订于六月初六,不过江湖各世家都以早早到来。 今日北萧关格外的热闹,街道上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茶馆酒楼早已满了人。 尤其茶肆更加热闹,中间最好的地方坐着几位身份不凡的公子。 青幽的队伍进入北萧关,白七七拿出一件外套为白锦婳穿上:“虽然快到五月,可这北萧关不比青幽,小姐小心受凉。” 白锦婳道:“七七,这北萧关还真是热闹啊。” 青幽多以山川为主,故青幽本土的居民从骨子里吐露出淡雅之气,很少会像北萧关街道这般热闹。 白七七道:“可不是嘛,这一路上我打听了许多,小姐要不要听听?” 白锦婳绕有兴致的点头。 白七七道:“九宇内四大世家,以东部为首就是我们东函谷青幽,西部为首西陵紫塞,南部为首南峣焰都,北部为首北萧关翼闼,这次其他三大世家都会过来,我听说南峣派来的是苏晔,他是九宇三公子之一——焰公子。” 苏晔没正样的靠在椅子上,左手瓜子右手花生,暗红色的衣裳着身,身形修长,皮肤白皙,嘴角含笑,高高的辫子竖起,对着台上的说书人说道:“先生,您讲的不对,我在话本上看到的这一段,可比您讲的刺激多了。” 说书人呵呵一笑:“公子有所不知,这一个价钱讲一个故事,您给的钱,我自然讲的是删减版的。” 白七七道:“南峣在我们青幽的南边,地处炎热,一般人都受不了那种气候,不过热也有热的好处,南峣有一岩浆池,里面有一种特殊的物质,生产这九宇内流通的钱币。” 苏晔笑道:“小爷何时缺过钱,只要先生讲的好。”苏晔拿出一定银子放在桌上:“这便是先生的。” 说书先生嘿嘿一笑:“好嘞,包君满意。” 白七七道:“西陵派来的是紫塞塞主唯一的儿子——南芜城,他与苏晔公子同是九宇三公子之一,世人都唤他毒公子。” 白锦婳道:“毒公子?” 白七七道:“西陵早年是西域,后才被如今的塞主占领,改为紫塞,虽把名字改了,却习性未改,这紫塞的人最善毒和上古咒之类的,南芜城三岁识书,五岁入毒,七岁时便精通了所有毒术,有外界传言,南塞主至今只有他这么个儿子,恐怕是毒公子早早为他父亲后院的女人下了药。” 苏晔座位旁边,一个身着紫色长裙的男人,双目深蓝,狂傲不羁又带着邪魅,手指敲打着桌子,:“没想到晔兄喜好这口,我那里还有好多这样的话本,不知晔兄是否有兴趣。” 苏晔随手扔过去一粒花生,南芜城轻松接住,苏晔歪头一笑:“谢了。” 白七七道:“这北萧关的世家子弟中,还数云尊主左副使家的独子吴云寒最为有趣,这吴云寒品相好,人品也不差,不论是修为和头脑都是奇才,不过可惜的是他偏偏生来耳朵不好使,若谁说话声音小了些,他只不一定打岔打在哪了。” 吴云寒坐在椅子上捧腹大笑,旁边人惊愕的目光投来,旁边男子皱眉:“寒兄,你可听出此段的意思了?” 吴云寒点头,大声的笑道:“听出了,太精彩了。” 男子不再言语。 白七七道:“吴云寒有一挚友,名叫云澈,是九宇三公子最后一位——雪公子,雪公子是云尊主的五公子,居在寒院,都说这寒院的澈公子,风度翩翩,英俊潇洒,长的那更叫一个一表人才,唯独就是高冷了许些。他总是着如雪的衣裳,白色丝带漫不经心的系在头上,一半散落的发丝犹如黑色的瀑布,带着与生俱来的淡定与从容不迫的气度。” 旁边的小厮实在看不下去,在吴云寒耳边说道:“公子,这段所说是两个断袖床爱之事啊。” 吴云寒表情瞬间凝固,笑容戛然而止,手抵着额头,恨不得将脸浸在桌子滴在,咬牙说道:“澈兄!你怎么不提醒我!” 云澈道:“寒兄方才说,听懂了。” 一男子嗤笑道:“左副使的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白锦婳道:“云司深?” 白七七道:“云司琛是云尊主的二公子,据说此人蛮横霸道,阴险至极,与云星舒一同争翼闼少主之位。” 云星舒道:“二哥所言确实不错,论射箭北萧关真真无人能及云寒。” 白七七道:“吴公子的父亲是翼闼七公子云星舒政党,但这一点丝毫不影响他与雪公子的感情。”白七七叹出口气:“可惜了。” “可惜什么?”白锦婳道。 白七七道:“不论才华谋略还是修养,雪公子丝毫不比其他两位公子差,只可惜雪公子的生母是丫鬟出身,不比其他两位公子生母出生金贵,与这少主之位呀有缘无分。” “世事无常,仅凭当下,如何判知未来。”白锦婳心道:前世虽无人助他,没能坐上少主之位,可终究他以自己的方式,坐上了北萧关最至高无上的尊主之位。 醒木重重敲在桌上,故事结束,台下掌声一片。 苏晔站起身对云司琛道:“今日多谢二公子的邀请。” “焰公子客气了。”云司琛道。 苏晔对其他几人行礼,:“在下先行告辞了。” 其他几人回礼。 苏晔走到门口停下,正巧南芜城从里面出来:“晔兄再看什么。” 苏晔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迎来的两辆马车:“此次参加宴礼的各世家中,还有哪家没来,这阵仗不像小世家。” 云澈不知何时出来的,幽幽道:“青幽白家。” 青幽的两座轿撵一前一后从茶肆前缓缓走过,微风扶来,吹起帘子,白锦婳无意间看向窗外,一人的脸深深映入眼帘。 白锦婳身体如被钉住一般不得动弹,泪水瞬间包围眼眶:是他! 云澈仿佛感受到她灼热的视线,看向轿子中的人,正巧风停,帘子落下,马车驶过茶肆。 云星舒眼神被吸引,不禁赞叹道:“倒不知是哪家的小姐,竟生的如此好样貌。” 苏晔默默低语:“这姑娘好熟悉啊。。青幽。。难道是她。。。” 吴云寒调侃道:“我听说晔兄这些年在外招惹了不少桃花债,难不成晔兄认得这来自青幽的小姐。” 苏晔笑道:“寒兄,传言不可信,不可信。”他在五年前便学会了这个道理。 云澈对吴云寒道:“即是青幽的客人,又是女客,不可随意调侃。” 吴云寒挠头呲笑:“我就随便说着玩的。” 云澈道:“不可。” 吴云寒对云澈行礼,一副认真认错的态度:“是,雪公子说的对。” “小姐小姐,这几位公子好俊俏啊。”丫鬟痴痴的说道。 “真没见过世面,青幽好看的男子还少吗。”白香菱不耐的拨开帘子,正巧她的马车经过茶肆,眼神瞬间亮了,痴痴的望着茶肆门口的几人。 白香菱连忙落下帘子,快速整理一番又拉开帘子,用她一贯吸引男子的动作,故作羞涩的掩口而笑,望向几人。 南芜城顿时觉得恶心,丢下一句“辣眼睛”扬长而去,云澈自始至终都未看白香菱一眼,也离开了,见云澈走,吴云寒也没有留下的兴趣,跟剩下几人道别跟着离开。 白锦婳手指冰冷,微微颤抖。 白锦婳掀开后面的帘子,注视云澈离开的身影,泪水顺着眼眶划出,云澈身子忽然一顿,白锦婳呼吸一滞,吴云寒道:“澈兄,你怎么了。。” 云澈摇摇头:“无事。”继续前行。 白香菱的动作一直摆到茶肆门口几人都散了才放下,眼中依旧带着痴迷,对着外面的丫头说道:“我刚才美不美。” 小丫头扯动嘴角:“美。二小姐怎样都美。” “那还用你说。”白香菱高傲的扬了扬下巴,放下帘子,暗自窃喜。 忽然一阵风吹过,白锦婳感觉轿帘被人掀开,定睛一看,苏晔已经悠哉的半躺在轿子内。 苏晔道:“小丫头,好久不见呀。” “下去。” “干嘛那么无情嘛。” “再不下去我喊人了。” 苏晔指着马车的四周说道:“这让我用灵力封住了,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哒。” 白锦婳闭上眼睛深呼口气,睁开眼睛:“那请问晔公子想做什么呢。” 苏晔正起身子,凑近白锦婳:“丫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记得我没告诉过你呀。” 白锦婳立即抿上嘴,眼神有些慌张,她竟忘了此事。。 “哦~”苏晔笑眼眯起抢先回答:“你在偷偷关注我。对不对。” 白锦婳先是一怔,随即迎合道:“嗯。对。没错。” “哈哈哈。。。”苏晔捧腹大笑。 白锦婳:“你笑什么?” 苏晔眼角笑出眼泪:“你这丫头真有趣。” 白锦婳一脚毫不犹豫的踢在苏晔腿上,苏晔吃痛的哀嚎一声。 苏晔正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清了清嗓,很认真的道:“苏晔。” 白锦婳也正经起来:“白锦婳。” “我们就算正式认识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苏晔不似刚才的戏弄,而是很认真的说。顿了顿,苏晔继续说道:“今日未经允许闯进婳儿的轿子,还请莫怪,因为……我还会再闯的!哈哈哈。。” 果然正经不过三秒,话落,苏晔像一阵风的闪了出去,从始至终轿外的人未发现一丝异常。 白锦婳手抵额头:重生回来,她怎么觉得苏晔精神越发不正常了。 第十章 北萧关(二) 翼闼城门外,一群人已等候多时,看到青幽的两座轿子,领头人正了正衣冠优雅的走了过去。 “李斯恭迎青幽两位小姐。” 这李斯如今是云赤身边的红人,云赤见他聪明机智,勤奋有加便将琐事都交由他处理,这李斯也没让云赤失望,只要经过他手之事,定会办的妥妥当当。 白锦婳挑开轿帘,经人搀扶下了轿子,对李斯行礼:“多谢先生在此等候,辛苦了。” 李斯还礼笑道:“小姐客气了,这本是小人分内之事。” 这时白香菱从轿子内探出头,不耐烦的说道:“啰嗦够了没有,坐了五天的轿子骨头都要散架了。” 李斯连忙说道:“说完了说完了,住所已经帮你备好,请随我来。” 这一行虽是来参宴,实则是巩固几大世家的关系,若此次前来使两家出现嫌隙,那便得不偿失了,李斯是云赤身边的红人,这人万不可得罪。 白锦婳拿出一锭银两塞道李斯手中:“家妹尚小不懂礼数,还望先生不要放在心上,等候辛苦了。” 李斯微微一笑,将银两还了回去:“大小姐言重了,二小姐是不拘小节之人,沿途辛苦,有些小情绪是应该的,无心的话小人自不会放在心上,两位小姐请随我来。” 李斯与一群护卫在前面带头,青幽的两幅轿子在后面跟着。 白锦婳这一路坐在里面也是无聊,便下来与李斯聊了起来。 白锦婳道:“请问先生,各世家中青幽可是最后抵达的。” “是的。”李斯道:“各世家来参宴的皆是男子,各家公子武功不凡,骑马的骑马,御剑的御剑,自然是要快些。不过姑娘也不必担心,九宇内皆知青幽女子不习武,能够沿途奔波不辞辛苦的前来,已是不易,无人会觉得失了礼数。” “那便好。”白锦婳道。 李斯道:“大小姐可是第一次来北萧关。” 白锦婳道:“先生叫我锦婳便好。” “是,锦婳姑娘。”李斯道。 想来其实北萧关并不是她第一次来,相反,她最为熟悉的地方便是北萧关,前世她无聊时,云澈经常带她出来逛一逛。 “锦婳姑娘?” 白锦婳思绪回转道:“第一次来。” 李斯道:“北萧关景色虽不比青幽怡人,但也有许多值得一逛的地方,夜晚的街道会出许多小商贩,有卖胭脂水粉的,各种特色小吃的,还有皮影杂技之类的,每逢佳节更为热闹,锦婳姑娘闲来无事可以去逛逛。” “先生说的如此精彩,有机会一定会去逛一逛。”白锦婳道。 李斯道:“何时姑娘想去知会李斯一声,我好派几人过去,保护姑娘的安全。” “先生有心了。”白锦婳道。 白锦婳道:“先生可去过青幽。” 李斯道:“早些年去过一次,初去时真真惊艳到了,我从未见过哪个世家像青幽那样美,不过那时有要事在身,没来的急好好欣赏一番便匆匆离开了。” 白锦婳道:“先生不必惋惜,青幽一直在那里,何时先生闲下来了,重游一次便是。” 李斯无奈的笑道:“一直有此想法,只是翼闼琐事繁多啊。” “虽劳累,但我想先生心里也是开心的。” “姑娘所说极是,我本是贫民出身,还谢尊主赏识,才能有我施展才华的机会。”李斯道。 从李斯的眼中,白锦婳倒是看出了不掺杂任何东西的真诚谢意。 李斯将二人安顿在一处别苑,这里环境优雅,干净整洁,一看便知是精心打扫过的。 这里是翼闼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其他世家的公子也在这附近。 白香菱如此挑剔之人来到此也没说什么,下了轿子带着自己的丫鬟直接奔正房去了。 李斯命人将东西从轿子上搬下来,当把东西送入正房时却被白香菱的丫鬟拦下:“我们家小姐不喜欢与旁人同睡一间屋子,除了我家小姐的东西,都不能搬进来。” “这。。。”小厮们不知如何,看向李斯。 李斯客气的笑道:“既然二小姐不愿与人同睡,那便将大小姐的东西搬至旁边的别苑吧。锦婳姑娘,等我命人收拾一下,您再过去。” “多谢先生好意,不过不必麻烦了。”白锦婳对小厮说道:“麻烦各位将东西搬在厢房就行了。” “这怎可,若让尊主知道,定会怪我怠慢了姑娘。”李斯不愿道。 “若尊主提起,先生便说我不愿离妹妹太远,自愿住下的。”白锦婳道。 “好吧。”李斯道:“若姑娘有何不适,定要告知在下。” “多谢先生。” 李斯将这里的事情整理的差不多,有事便匆匆离开,送走李斯,白锦婳回到院子。 白香菱站在正房的门口伸了伸懒腰,白了一眼白锦婳大步流星的进了房间。 白七七气愤的要冲上去理论,让白锦婳拦了下来:“小姐,您是长姐,凭什么要将厢房让给她。” 白锦婳道:“我们此次赴宴代表了整个青幽,有许多双眼睛在看着,这些小事能过则过,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白七七道:“恐怕只有您会这样想,二小姐恐怕不会这样想。” 白锦婳道:“她怎样想是她的事,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两人进了厢房,虽是厢房但除了采光外一点也不必正房差。 两人开始收拾东西,白七七道:“小姐,刚刚李先生说换一处别苑,您怎么回绝了,我觉得就算你与二小姐分开两个院子住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白锦婳道:“临行前爹爹嘱咐过要照顾好香菱,不要让她惹出什么事来,我若走了她指不定会作出什么事来。” 白七七撇撇嘴:“谷主也真是的,怎么就同意二小姐跟来了。” “都是爹爹的女儿,没有什么不妥的。”白锦婳道。 白七七烧了壶水,从口袋里掏出从青幽带过来的花茶:“小姐先别收拾了,过来喝点茶吧。” “好。” 白锦婳净了净手,坐了下来:“你也坐吧,这里没有外人,一起喝。” “好。” 白七七喝了一口,皱着眉头:“翼闼的水泡出来的茶没有青幽的甘甜。” 白锦婳轻轻敲了一下白七七的脑门:“你这小丫头,嘴怎么比我还挑。” 白七七笑嘻嘻没有说话两人安静的喝茶。 闲来无事,白七七觉得无趣继续问到:“小姐,今日你为何与李斯聊了那么多,不怕被别人说闲话吗。” 白锦婳放下茶杯,前世她入翼闼直至身陨,都未见过此人,心生好奇便多聊了几句:“七七,其实我很喜欢和李斯这样的人聊天,虽然他出身低微,但言语谈吐之间都是大家风范,这样的人他不会认为自己高人一等,若你想问些他什么,他会不厌其烦的细细讲给你听,比起虚情假意的阿谀奉承,我倒是更喜欢跟李斯这样的人交谈。” 两人喝过茶继续收拾,因为云赤的寿宴订于六月初六,所以在翼闼要住上近两个月,拿的东西相对多一些,两人忙活了许久才收拾完。 暮色渐黑,李斯的话深深吸引了闲不住的白七七,她蹲在白锦婳跟前,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她。 白锦婳正绣着手帕,余光已经发现她看她好久了,嘴角含笑:“七七,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像一直小狗。” 第十一章 春华(一) 白七七两只手扒在白锦婳腿上,像小狗对主人讨吃的一般:“那小狗想出去了怎么办。” 白锦婳道:“现在?” 白七七面如捣蒜的点头。 “去吧,路上小心些。”七七天生好动,今天李斯那样说,她能闲着才怪。 白七七没有立刻起来,还是趴在白锦婳的腿上:“小姐不去吗?” 白锦婳道:“颠簸了几日,想早点休息。” “好吧。”白七七有点小失落,不过根本不影响她玩的心情,拍拍屁股就跑了出去。 白七七一走,整间房里忽然空荡荡的,白锦婳放下手里的刺绣,背上琴出了别苑。 重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六年,她已经六年没有来过翼闼,虽说前世她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可过了这么久好多地方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脑子里只剩下潦草的画面。 夜色虽深,可翼闼境内十米一个灯笼,将这里的每一处照的如白昼。 白锦婳走到一片草林里,寻了一颗大树坐下,将琴放在腿上,手指轻轻拨动琴弦。 夜的静让琴音打破,此曲悠扬悦耳,婉转连绵。 风起,将树叶吹的沙沙作响,一曲毕,白锦婳紧了紧衣襟,她没有走,无力的靠在树上,目光紧紧的盯着那最高的章华台,就在那里,她与云澈行了拜堂礼,爹爹命陨,她亲手杀了云澈,那时刀剑刺在身上的声音,满地哀嚎声仿佛在还在耳畔。 云澈…即使到最后一刻…你都不曾恨我…这是我这些年最无法释怀的…… 身上忽然沉了一下,白锦婳下意识的去看,呼吸瞬间一滞,满眼藏不住的欣喜,激动的看向那人:“云!”看清来人,脸上的欣喜变成了失落:“……公子。” 云星舒惊喜的笑了:“姑娘还记得我!” 白锦婳看向这个男人,云星舒,云赤七公子,为人正直又不失浪漫,与云司琛相争少主之位,其母是云赤二夫人,后来他成功的当上了少主,可不久后便逝了,随后云澈登上了尊主之位,所以传言云星舒的死是云澈一手设计。 白锦婳站起身道:“记……记得。” 虽然不知道云星舒是何时见过她,但他这样说了,那就顺着回答下去好了,省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云星舒继续说道:“我以为姑娘会忘记在茶肆门口的一面之缘,没想到姑娘竟然记得,不过……姑娘怎知我姓云的?” 白锦婳指着刚刚他披在她身上的衣服:“校服,图纹。” 每个世家都有自己独特的校服,即便不穿校服,衣服上也需有特定的图纹,云家是云状图纹,白家是水波纹,南峣是火焰,西陵是族兽。 云星舒恍然大悟,有些害羞的夸赞道:“姑娘真是聪明。” 云星舒对白锦婳行礼:“再下云星舒,翼闼七公子。” 白锦婳回礼:“青幽,白锦婳。” “白锦婳……锦婳……以后我能叫你锦婳吗?”云星舒道。 “可以。” “姑娘为何在此处弹琴。”云星舒道。 “闲来无事,出来逛逛。七公子为何在此处?”白锦婳道。 云星舒道:“我刚从母亲哪里回来,听到这边有琴音,好奇过来瞧瞧,不过我听姑娘曲声有些悲凉,可是受人欺负了?” 白锦婳连忙摇头:“只是思念爹爹了。” 白锦婳脱下披着的外衣,还给他:“多谢七公子。” “无妨,你先穿着,翼闼不比青幽暖和,你还是女儿家容易受凉。”云星舒道。 “若我穿着公子的衣服回去,明日怕是会传的满城风雨,我这人怕麻烦,不喜欢解释,还是把衣服还给公子,省去了麻烦。” 白锦婳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坚决的话,若云星舒不把衣服拿回去,那明显是弃白锦婳的清白于不顾。 云星舒有些失落的接过衣服:“是在下考虑不周了。” 白锦婳道:“夜深了,锦婳该回去了。” 云星舒想要挽留,却又不知说什么:“……要不我送姑娘回去吧。” “不必了,多谢七公子好意。”白锦婳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疏远。 云星舒:“那姑娘注意安全。” 第二日午后,李斯差人送来了信,明天中午将会在翼殿举办宴席,迎接各世家子弟。 白锦婳吃过晚饭后出了翼闼,来街上转转。一是闲着没事做出来溜溜食,二是白香菱成日里叽叽喳喳个不停,不是打骂这个下人就是打骂那个下人,听的她头疼。 夜晚的街道非常热闹,尤其是茶社和酒楼,门外的灯笼照的极亮。 路边的小商贩高喊自己的商品,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客人,微风吹来,虽略带凉意但并不刺骨,吹的人倒是有些舒坦。 来来回回穿梭的人,有人像她一样闲来无事出来走走,有人忙忙碌碌奔波,无心观赏这片繁华。 白锦婳今日穿的是青色的绮罗裙,在人群中行走惹来了不少男子爱慕的目光,但她却浑然不知。 白锦婳走到一个首饰车前停下。 小贩道:“姑娘,要挑选什么样的首饰。” 白锦婳道:“我只是随便看看。” 小贩道:“我们这都是新进的首饰,你瞧这手链,做工精致,大气十足,再看看这项链,简直就是鬼斧神工啊。” 白锦婳客气的笑了一下。 小贩道:“怎么,姑娘没相中?看来我得拿出我压箱之宝了。” 小贩当真如他所说,从车子下面的箱子里掏出一对耳环:“姑娘您看。” 白锦婳敷衍的笑道:“做工……确实不错。” “那是自然。”小贩忽然凑近,四下张望神秘兮兮的道:“你知道妙青子吗?” 白锦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直冲天灵盖,小贩紧接着说道:“这可是她以前带过的,怎么样,宝贝吧。” 白锦婳道:“宝贝。。宝贝。。” 虽然她出生不久妙青子便离世了,但有一点她还是清楚的,娘亲从不带耳饰,爹爹说娘亲嫌麻烦,跟人打架时耳链总是会占到头发上,所以从来不戴这些琐碎,这小贩坑人时也不知道提前补习一下功课,也不知道顶着娘亲的美名骗了多少钱。 白锦婳道:“师傅,您拿回去让银匠修补一下,这里都掉漆了。” 小贩不乐意的拿回来:“你个小丫头懂什么,不买赶紧走,别在这儿耽误我做生意。” 忽然指尖有丝滑的触感,一人也来到首饰车前,站在白锦婳的旁边。 小贩重新喜笑颜开的营业:“这位公子想要点什么?” 男子拿起一枚桃花玉佩:“这个。” 白锦婳正欲离开,听到此人开口脸上的笑容凝固,双腿如注入泥浆动弹不得,泪水瞬间打眼眶转,她慢慢转头看向那人,那人的眼睛却丝毫未看她。 小贩道:“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力,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好货,我刚刚才拿出来,就被公子看上了,你看着桃花簪的色泽……” 小贩的声音在白锦婳的世界里越来越小,整个街道喧嚷的声音也消失不见,只见得云澈一袭白衣,端正优雅的站在她面前,虽触手可及,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云澈清冷的声音开口:“多少钱。” 小贩道:“平时买一百文钱,我见公子生的不错,就来个友情价七十文钱吧。” “不用了。”云澈拿出钱给了小贩。 小贩脸上可是乐开了花,头一次遇上不用讲价的主:“公子可是送给心仪姑娘的?若是送姑娘的,我免费帮你包装一下。” 小贩的话将白锦婳的思绪拉回来,内心忽然慌张起来,看向云澈。 “好。” 一个好字,犹如一把刀狠狠划在白锦婳的心口,心仪的姑娘,难道如今的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姑娘?姑娘?”小贩手在白锦婳面前晃了晃。 白锦婳回过神。 小贩道:“别看了,那位公子已经走了。” 走了?白锦婳这才意识到云澈已经走了。 小贩语气有些刻薄:“现在的姑娘啊,看到英俊的公子眼睛就跟长人家身上似的,也不知道收敛收敛。” 白锦婳:“他走多久了。” 小贩:“刚走,我说姑娘,别怪我多嘴,虽然您长得也漂亮,可那位公子一看便知不是多情的人,既然人家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您就死了这条心吧,有句话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白锦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翼闼,怎么回的别苑,白七七见她回来如失了魂一般,百般询问白锦婳也是勉强笑着说没事,然后躺回床榻上,白七七见此出了房门,等白七七一走,白锦婳的便低声哭泣。 重生回来,她忍受的住重新修习灵力的艰苦,忍受的住再次受到旁人的冷言冷语,却独独听不得他的名字,听到一次,像是被利器狠狠的划在心口,虽然说着要远离他,可每一次他的出现带给她的皆是惊喜,让她忍不住去靠近,这几年她一直寻找死咒的解咒方法,死咒一但解除,她便毫无顾忌的能跟他在一起,可如今,就在刚刚,她一切的幻想都已经破灭,她最初的动力也消失不见了。。 第十二章 春华(二) 第二日中午,翼殿内大摆宴席,十分热闹,各家派来参加宴礼的宾客相继入场。 白锦婳原本早些到场,却不想白香菱出门前换了五套衣裳,不是这个袖子短,就是那个领子高,再不然颜色太老土,反正蒸腾了许久停在外面的轿子等急了,换上了个花红柳绿的衣裳才上的轿。 白锦婳今日也好好收拾了一番,画上了淡妆,此次是她第一次代表青幽去参宴,内心紧张无比,她可不能让青幽丢了颜面。 白锦婳道:“七七,你看我今日穿的紫纱轻裙可得当。” “得当,小姐穿什么都好看。”白七七道。 白锦婳:“贫嘴,我在认真的问你。” 白七七:“小姐,我也是认真的回答,紫纱轻裙将您的身型衬托的玲珑有致,既大方又得体,绝对适合今日的场合。” 白锦婳这才放心。 白锦婳与白香菱等人到达翼殿时,各家宾客几乎都已落座。 李斯正在忙,见到白锦婳交代了一声其他人走了过去:“锦婳姑娘。” 白锦婳道:“先生。” 李斯:“已经为二位姑娘留了坐席,请随我来。” 白锦婳:“多谢先生。” 青幽是四大世家之一,位置也比较靠前,在李斯带领下,白锦婳与白香菱落了坐。 “小锦婳。。小锦婳。。”幽幽的声音传来。 白锦婳好像听到有人叫她,像左边看去,苏晔手支着头,笑眯眯的看着她。 白锦婳道:“何事。” 苏晔:“你这丫头,没事就不能叫你吗?” 白锦婳转过头,不理会他。 苏晔继续说道:“小锦婳,你怎么才来呀,我坐在这儿都无聊死了。” 白锦婳:“焰公子可不像是会无聊死的主。” 苏晔是什么人,上至八十老叟,下至两岁婴儿,只要他想聊,没有他不能聊的,记得前世,他喝醉酒,拉着外面流浪的阿猫阿狗讲两个时辰,最后猫咪没熬的过他,在他脸上留了两条印子骄傲的走了,第二天醒来,他非说这是有人暗算他,对他趁机报复。 苏晔嘿嘿笑道:“还是锦婳了解我。” 白香菱坐在白锦婳的后面,一直看着白锦婳与这个英俊的少年聊天,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白香菱润了润嗓子道:“姐姐好像与这位公子很熟的样子啊。” 这声姐姐叫的白锦婳浑身起鸡皮疙瘩,平时只有在爹爹面前白香菱才叫她姐姐,但像如今这么嗲的叫,还是第一次。 不过她也成功吸引来苏晔的目光,不过不是惊艳的目光。 苏晔惊愕道:“这是你妹妹啊。” 白锦婳虽然不想承认,但这是在外面,不能丢了青幽的脸,点了点头。 苏晔僵硬的挤出笑容,对白香菱打了声招呼:“嗨。” 白香菱忽然害羞的底下头,捂着嘴娇羞的笑,这动作吓了苏晔一跳,要不是两人之间有两米的距离,他都以为自己轻薄了她。 苏晔再一次向白锦婳确认:“她真是你妹妹?” 白锦婳目不斜视:“不然呢。” 苏晔吞了口水:“长得。。。可真够鲜艳的。” 除了鲜艳苏晔也想不出别的词了,这姑娘一件衣服,红黄蓝绿都占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染缸里出来似的,还有这妆容,化的还没有怡红院老鸨子好看。 “小锦婳,你刚来不久,一定没逛过北萧关吧,等宴会结束之后,我带你好好玩一玩。”苏晔道。 白锦婳:“不去。” 苏晔不乐意的问:“为什么。” “你不靠谱。” “我哪里不靠谱了,你随便逮个小丫头问问,谁不愿意跟我一起去玩,就你最能冷落我。”苏晔不满道。 白锦婳:“既然那么多小丫头愿意跟你玩,你又何必逮着我不放呢。” 苏晔身体向白锦婳凑近,嘴角坏笑:“咦~小锦婳,你是不是吃醋了。” 白锦婳白了他一眼:“想的美。” 刚刚空余的几个坐席相继坐满,白锦婳对面的几个座位上迟迟没有来人。 不久后,云澈带着一名女子低调出现在人群中,可云澈这样的人,即便不言不语只站在那里,便会引来众人的目光,何况一向不近女色的他带了一个姑娘参加宴席呢。 那女子身形窈窕,面色恬静,也着一身白衣,举止间皆小心翼翼,挑不出任何毛病,好似名门大家闺秀中透露这仙气。 也不知是谁排的座位,很巧的是云澈的位置在白锦婳的对面,那名女子坐在云澈的后面。 白锦婳看着他们一路走来,那女子好像身体不大好,时不时的咳嗽几声,云澈会低声询问几句,女子笑着摇摇头,举止间透露着关系亲密。 喉咙处隐隐作痛,白锦婳咽了下去,她的目光不再看他,低下头饮了口酒。 苏晔意味不明的看了眼二人道:“有趣。” 关于云澈的事情,白锦婳忍不住的想问问:“有趣什么。” “你还小,不用懂这些事。”苏晔端起酒杯对白锦婳比了一下饮尽,算是跟她碰杯。 苏晔话中有话,却并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云司琛与云星舒也来了,云星舒看到白锦婳,没有急着入座,先是到白锦婳这里来。 “锦婳姑娘。”云星舒道。 白锦婳站起身:“七公子。” 云星舒:“锦婳姑娘今日一身装扮,很美。” 白锦婳:“谢七公子。” 云星舒道:“今日宴席过后,能否请锦婳姑娘一同听戏,北萧关近日新来了戏班,听说。。。” 云星舒话未说完,苏晔站起身插口道:“恐怕要让七公子失望了,小锦婳刚答应我宴礼过后陪我去钓鱼,是不是,小锦婳。” 云星舒:“钓鱼?我自小生在北萧关,可没听说这里有鱼塘。” “谁说要出去,那多危险,翼闼里不是有片小池塘嘛。”苏晔道。 云星舒:“那片池塘是父尊差人从青幽运回来的莲花,池中的鱼也是从青幽运回来的,焰公子这样做恐怕不合适吧。” 苏晔不在乎的回答:“这有什么的,尊主花了多少钱运回来的,我如数赔就是了,反正我焰都从来不差钱。” 云星舒:“池塘的鱼剩下的不多,焰公子恐怕钓不到几条,何必大费周章。” 苏晔:“钓不到鱼我就钓蝌蚪,蝌蚪钓不到我钓莲花。” “你!” 苏晔道:“我?我怎么了?” 云星舒气的攥紧拳头,奈何苏晔是贵宾,不能得罪,最后气愤的甩开拂袖离开。 苏晔对白锦婳挑眉:“坐。” 白锦婳坐下:“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去钓鱼了。” 苏晔:“还不是怕你不好意思拒绝,那只能我当恶人喽。” 白锦婳道:“谢谢。” “客气了。” 翼殿忽然静了下来,众人齐齐站起身:“拜见尊主。” 来者皆是各家小辈,这一拜云赤还是受得起的。 云赤从翼殿红毯中走来,身后跟着大夫人与二夫人。 四大世家中,要数风流非云赤莫属了。 云赤走到高台,对台下的客人道:“此番来北萧关,沿途奔波,今日之席,为众君所设,诸位不必拘谨。” 众人:“谢尊主。” 云赤与两位夫人落座,其他众人也都坐下。 宴席开始,先是一段悠扬的舞蹈作为开场,台上舞伎舞姿轻盈,身轻如燕,加之乐曲的伴奏,使开场舞更加精彩。 一舞结束,云赤道:“今日相聚不易,到场的各位,皆是各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云某人虽有些老了,但也想认识一下诸位。” 话落,台下人安静下来,一穿着紫色衣裳的男子端起酒杯走到中央:“紫塞南芜城,敬尊主。” 云赤点头:“听闻西陵少主南芜城英姿飒爽,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南芜城饮下酒坐回座位,接着苏晔端起酒杯走到中央:“焰都苏晔,敬尊主。” 第十三章 春华(三) 云赤:“都说焰公子喜好酒,不知北萧关的酒可和胃口。” “甚好甚好,就是不知酒劲大不大,我这人有个毛病,一喝多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灵力,若烧了尊主几样东西,酒醒后一定要来找我讨个说法。”苏晔笑道。 云赤就喜欢这种自来熟的性子,道:“无妨,焰公子敞开了喝,众位中自会有水系术法的人,能克得了你的火。” 苏晔哈哈大笑,痛快的饮下酒回了座位,四大世家中已经说了两家,云家是东道主,无人不识自然不用介绍,接下来的就是青幽了。 白锦婳拿起酒杯,会意白香菱,白香菱也拿起酒杯,两人一同走上前。 白锦婳正要敬酒,却被白香菱抢了先:“青幽白香菱,敬尊主。” 话落,台下先是鸦雀无声,众人惊讶不已,随后开始纷纷议论。 “白香菱?貌似是白世峰的幺女吧。” “应该是吧,看二人的身形应该就是幺女。” “这敬酒不该是长姐先敬吗?怎么幺女先敬了。” “我听说白谷主特别宠幺女,如今宠的已经不知礼数了。” “都说青幽家教严格,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白香菱此举不仅使青幽丢近脸面,更是给白锦婳难堪。 怕是林夫人指使的,想借白香菱的手,告诉世人,她在青幽的地位。 台下人纷纷小声议论,云赤为控制场面,给了李斯一个眼神,李斯上前说道:“云家二小姐娇小可爱,性子直率,长大了一定会迷倒众家公子。” 李斯的这句‘长大了’明显是在帮青幽打圆场,告诉众人白香菱此举只是因为年纪小不懂礼数,并非家教原因。 可白香菱倒好,当真以为李斯在夸她,得意的不得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撇了一眼白锦婳傲娇的回了座位席,给定了让白锦婳难堪。 这下将李斯所给的台阶生生打断,丝毫没有给李斯面子,也没有给白锦婳的面子,场上众人都替白锦婳尴尬,都看白锦婳如何化解能使宴礼继续进行。 白香菱回了座位,白锦婳确定她不会再站出来整幺蛾子,才举起酒杯,道:“青幽白锦婳,敬尊主。” 她面色冷静,好像丝毫未受方才的影响。 确实,不做多解释有时会比解释更让人舒心。 云赤投来赞许的目光,临危不乱,倒是有名门的风采,道:“即是女儿,就不要饮酒了,李斯,换上果浆。” 李斯:“是。” 李斯命人为白锦婳换上果浆,白锦婳抬起头道:“谢尊主。” 从座位到中央,白锦婳目视前方并没有与云赤对视过,因为刚刚白香菱闹的那一出,云赤也没有正眼瞧白锦婳。 白锦婳这一抬头,云赤瞳孔忽然放大,手中的酒杯未拿稳失去重心落地,啪的一声在偌大的翼殿却显得格外清晰。 云赤满眼的不可思议,嘴里喃喃道:“像,太像了。” 此番各世家小辈是第一次代表整个世家参加宴礼,本来经验就少,忽然遇上这种情况,纷纷低下头,以为云赤对青幽有不满,才使云赤如此失态。 苏晔略有深意的望向云赤,心道:是何缘故能让云赤见到锦婳如此失态,瞧他的眼神不像是愤怒,倒像是震惊。 云星舒则想:父尊千万不要将白香菱的不敬记在锦婳姑娘的头上。 云司琛露出狡黠的笑容。 一直与宴席如两个世界的云澈也抬起头看向白锦婳。 大夫人见状,在一旁低声提醒:“尊主。。尊主。。。” 云赤回过神,李斯已经重新拿来一杯酒递到云赤手里,下人们很快讲地上的残渣收拾干净。 白锦婳敬完正要离开,却被一人叫住。 “白姑娘请留步。”云司琛站起身,对云赤道:“父尊,儿臣早就听闻白姑娘琴艺精湛,今日大家齐聚一堂,刚刚的舞蹈太过妖艳,浮躁了大家的心,不如让白姑娘展现一曲,为大家倾心舒缓可好。” 云赤并没有反对,询问白锦婳:“白姑娘可愿意。” 云司琛在众人面前让白锦婳弹琴,虽然让人捉摸不透用意,但白锦婳知道,定没有好事。 如今各世家宾客都在看着,若她拒绝那便是不给云家面子,给青幽留下话柄。 白锦婳道:“即如此,锦婳就献丑了。” 小厮们很快将琴抬了上来,白锦婳坐下,调试了音色开始弹奏。 曲声悠扬婉转,众人的目光深深被这个抚琴女子所吸引,人群中,白锦婳仿佛如仙子一般,一身紫纱轻裙,从鬓发到脸庞到妆容,美得都无可挑剔,认真抚琴的她仿佛与琴融合为一体。 云澈看向白锦婳,这琴声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却又不记得在哪里。。。 “等等。”云司琛忽然打断白锦婳,硬生生的将众人从美妙的世界里拉回。 云赤有些不满道:“琛儿又有何事。” 云司琛道:“白姑娘琴音悠扬悦耳,婉转连绵,只是儿臣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云赤:“缺什么?” “自古琴箫合璧便是人间妙曲,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听到。”云司琛道。 云星舒听不下去了,插话道:“世人都知道北萧关父尊最善箫,难道二哥今日想要父尊为你吹箫不成。” 云司琛:“七弟可能忘了,你五哥云澈可是镜羽仙师门下弟子,而镜羽仙师的灵器便是箫,五弟,你说呢。” 云司琛将目光转向云澈,云澈看了眼云司琛,冷冷的道:“不错。” 云星舒:“镜羽仙师善箫,未必五哥就要习,众所周知五哥的灵器是九苞凤凰扇。” “到底会不会箫,不是你我说的算,还是要听五弟说说,不是吗。” 众人的目光转向云澈,等待云澈的回答。 云澈:“不会。” 白锦婳指尖一颤,不小心拨动了一根琴丝,声音极其刺耳,与刚才的音简直天差地别。 “还是第一次听说雪公子有不会的东西?” “嗨,估计是雪公子洁身自好避嫌罢了。” “本以为白姑娘这样倾国之色能够吸引到澈公子,现在看来是没看上她罢了。” “你看他今日可是带了姑娘来参加的宴席的,这可是史无前例的,怕是为了避嫌。” 云澈说他不会箫,可这首曲子,是他们二人一同所创,那时他吹箫,她抚琴,他的箫声更是引来无数的飞鸟,如今他说自己不会,分明就是不愿罢了。 “二公子,镜羽仙师的徒弟可不只雪公子一人,你只问他不问我与晔兄,是何意。”久不做声的南芜城开口。 这时台下有人说道:“对呀,毒公子与焰公子也是镜羽仙师的徒弟,雪公子不会,不代表其他两位公子不会啊。” 南芜城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所以当他开口的时候,是云司琛怎么也没想到的。 云司琛:“云澈是我弟弟,凡事我自然会先想到他,若有冒犯二位的地方,还请担待。” 云司琛是大夫人的儿子,自小蛮横惯了,若今日不是云赤在场,他都不屑说这句话。 苏晔对南芜城眨眨眼,小声说道:“师父的箫吹的跟紧箍咒似的,我连听都懒得听,哪里会吹箫啊。” 南芜城撇了他一眼:“你不会不代表我不会。” 这场宴席**味渐渐升起,台下的小世家紧张起来,四大世家的矛盾,谁敢开口啊,得罪谁家都惹不起。 这时坐在台上的二夫人开口打圆场:“既然南少主这般说,想必箫艺自然了得,尊主,不妨让南少主吹来听听,也是一件雅事。” 云赤认同的点头:“即如此,甚好。” 大夫人狠狠瞪了二夫人一眼,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多嘴。” 二夫人禁了声。 南芜城走到白锦婳跟前,白锦婳道:“南少主,可否换一曲。” “好,这首确实不适合你我二人。”即懂音律,当然能听出曲中之意,这可能就是云澈不愿上来的原因,南芜城询问白锦婳:“可会《大悲咒》。” 白锦婳有些错愕的点头:“会。” 南芜城继续说道:“既然二公子想清心,不如我们二人合奏《大悲咒》如何。” 第十四章 春华(四) 苏晔一口酒顺着鼻腔涌出来,拼了命的憋笑:南芜城毒公子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不光会下毒,这嘴更毒,这天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曲子比《大悲咒》还清心的了吧。 白锦婳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笑仿佛如二月的春风,在人的心头浅浅的抓了一下,众人不禁感叹白家大小姐的美。 南芜城点头示意,箫抵在嘴边,白锦婳手抚琴,开始合奏,二人虽第一次合作,却将《大悲咒》配合的完美至极。 耳朵里听着佛教的《大悲咒》,筷子里夹着大鱼大肉,这气氛怎么想怎么不对,大家都不知该不该动筷。 云澈听到一半便离场,曲毕,南芜城独独对云司琛说道:“二公子可还满意。” 云司琛咬牙笑道:“满意,非常好。” 整场宴会下来,气氛一直怪怪的,白锦婳对面的桌上一直空着。 宴会结束后,大家纷纷退场,白锦婳出了翼殿,叫住了南芜城。 南芜城:“何事。” 白锦婳道:“今天多谢南少主。” 南芜城说了句“不客气”便离开。 苏晔从白锦婳身后过来,说了句“再会。”就去追南芜城。 苏晔道:“今日之所为不像毒公子的做事风格啊。” 南芜城:“那晔兄说说我做事风格是什么样的。” 苏晔:“狂傲不羁,不屑理会纷争之事。” 南芜城停下来道:“我只是看不过一些小人为了达到目的,把一个无辜的姑娘推到风口浪尖。” 苏晔与南芜城离开后,白锦婳对身后还沉浸在刚才喜悦之中的白香菱道:“跟我回别苑。” 白香菱玩着手里的丝带:“凭什么,刚刚李小公子约我去……” 白锦婳:“跟我回去,别让我说第二次。” 白香菱虽然平时咋咋呼呼,但是吃软怕硬的主,但碍于面子还是不耐烦的道:“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白锦婳上了马车,白香菱跟着进去。 “云师兄,你是看白家小姐吗?”说话的女子正是云澈带进翼殿的女子,名叫澜夕,是镜羽仙师唯一的女弟子。 云澈收回目光:“流影,将师妹送回去。” 流影:“是。” 澜夕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被流影扶上马车回去了。 翼殿内,云赤顺手掏来的物件摔在云司琛的面前:“瞧瞧你做的好事。” 大夫人在旁边打圆场:“尊主您消消气,司琛还小不懂事,您就别跟他一般见识,司琛,还不跟你父尊道歉!” “还小?”云赤愤怒的指着云司琛:“他今年十九岁了,院子里的女人都快组出一个军队了,他还小吗!” “那是我们司琛身体好,不像某些人,”大夫人撇了眼台下的云星舒,继续说道:“今年十七了,院子里除了丫鬟连像样的女人都没有。” 云赤一听更生气了:“你还骄傲上了,你瞧瞧你生的儿子把今天的宴席搞成什么样了,舒儿一直劝阻他,他听了吗!” 大夫人谄媚的附和道:“是是是,尊主您消消气,其实司琛也没有错,错就错在忽然跑出来的南芜城,非要吹什么《大悲咒》。” 云赤:“你到现在还怪别人,今天能有资格与白家小姐一同合奏的,只有四大世家的公子,若今天南芜城不站出来,出了翼殿白家小姐便会从此落下话柄,三大世家公子不愿同白家小姐一同合奏,这话若是传到青幽,北萧关与青幽百年交好从此出现嫌隙你能负责的起吗!你能吗!” 大夫人一时没忍住,小声说的:“不就是因为那姑娘是妙青子的女儿您才……” “闭嘴!”云赤眼神紧张呵斥道。 见云赤一如训下人的姿态训斥自己的母亲,云司琛站出来道:“对不起父尊,今日是儿臣考虑不周,丢了父尊的脸,还请父尊责罚。” 这时默不作声的二夫人开口的:“尊主,琛儿一时贪玩,也是无心之举。” 大夫人道:“我的儿子用不着你求情。” 二夫人退后了两步,低下头:“姐姐教训的是,妹妹只是不想二公子再受责罚而已。” 云赤:“人家替你求情,你还责怪人家,朽木不可雕!” 云赤气愤拂袖而去,离开翼殿,大夫人走上前毫不留情的打了二夫人一巴掌:“贱人!你除了在尊主面前装可怜,还会什么!” 云星舒见状站在二夫人前面,对大夫人道:“大夫人,有什么事冲我来,别拿我娘撒气。” “贱人之子!”大夫人又甩出一巴掌,这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云星舒的脸上。 大夫人使出了在云赤那里憋着的所有气,云星舒白皙的脸上顿时出现五个巴掌印。 大夫人这才解气,拉着云司琛离开。 大夫人走后,二夫人心疼的看着云星舒:“疼吧,是娘没用。” 云星舒摇头,抓着二夫人的手,眼神坚定:“今日之辱,儿子一定让她们付出代价。” 马车停到别苑门口,白锦婳进了院子,白香菱停在门口不进去。 白锦婳:“进来。”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白香菱不服气的站在门口,跟她回来已经是在给她面子,还真把当自己是大小姐了。 白锦婳:“我再说一次,进来。” 从始至终,白锦婳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偏偏这样,白香菱心底不由的发慌。 白香菱身边的丫鬟也害怕了白锦婳的气场,对白香菱道:“小姐,我们进去吧,外面有风,小心着凉。” 白香菱眼神飘忽不定,走了进来,边走边说:“我是怕外面风太大才进来的。” 白香菱本想直接进正房,躲避白锦婳,却不想被白锦婳堵住去路:“你干什么。” 白锦婳:“七七,把大门关上。” 白七七连忙去关门,白香菱不由的心慌,但还是撞着胆:“关门干什么,你以为你是……” “啪!” 手掌与肉皮接触的声音格外的响,白香菱蒙了,她没想到白锦婳会打她,确切的说是没想到白锦婳敢打她。 白锦婳面若冰霜:“第一个巴掌,是我作为长姐,你对我不敬打的。” 白香菱捂着脸颊,不敢相信的看着白锦婳,边说边要冲上去还手:“你敢打我,娘亲都没打过。。。” “啪!” 话未说完,第二个巴掌又落在白香菱的脸上,这一巴掌直接把白香菱打坐在地上。 白香菱的丫鬟与白七七身体一阵颤栗,白锦婳生气起来真的好吓人,这两巴掌光看着就疼。 白锦婳道:“第二巴掌,我是替爹,为你今日毫无教养之所为打的。” 白香菱疯了一样的站起身:“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啪!” 这一下白锦婳动用了灵力,白香菱直接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新衣服挂上了土,头发凌乱不堪。 白锦婳走向白香菱,白香菱连捂着脸的空余都没有,吓的直向后退,脸上已经肿成了馒头一样高。 白锦婳:“这一巴掌,是你在各世家面前丢进我青幽颜面打的。” 白香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向下流,直往后退:“姐姐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白锦婳:“你可长记性了。” “长了长了,姐姐我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白香菱哭着求到。 白锦婳停下脚步,身子转到另一边:“小慧,把二小姐扶回房,好好休息,三天不能出来。” 小慧颤颤巍巍的道:“是。。” 第十五章 误入桃院(一) 小慧扶起白香菱,白香菱绕着白锦婳进了房,进房后开始嚎啕大哭,刚要摔东西被小慧拦下:“小姐使不得,大小姐如今还在外面。” 白香菱一听立刻放下:“她是!”顿了顿将声音降低了几个度,继续呼喊,这是这次的声音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她是什么东西,她竟然敢打我,她以为她是谁,禁我的足,等回了青幽,我一定让我娘弄死她,我要把她大卸八块,我要把她碎尸万段,我要把她。。。” “噔噔噔。。。” 敲门声把白香菱吓得缩进被子里,小慧去开门。 敲门人是白七七:“这是凝露,有活血化瘀,消肿的功效。” 小慧接过:“谢谢。” 小慧关上门,白七七刚走没两步,就听到里面摔东西,还有白香菱的谩骂。 白七七重新走了回去,这次没有敲门也没进去,就站在外面对屋里的人说:“这是小姐亲自调制出来的凝露,皮外伤敷上第二日便会好,二小姐若是想第三日能出门了还顶着那张脸,尽管扔了便是。” 说完白七七离开,嘴里还不忘吐槽一句:好心当驴肝肺。 白香菱:“看什么看!还不去给我捡起来,你真想我顶着这张猪头脸吗。” 小慧连滚带爬的捡起来给她敷,只要轻轻碰她一下,她就疼的龇牙咧嘴,然后打骂小慧,但也不敢太大声,怕把白锦婳再次招来。 第二日,李斯又来了别苑。 李斯是云赤的管事,若没有要事他不会亲自前来。 白锦婳道:“先生有何事。” 李斯:“尊主说今日天气甚好,想要带两位姑娘出去走走。” 白七七看向正房,白香菱虽然敷了凝露,但也仅过了一天,这脸恐怕还没消肿。 白锦婳道:“妹妹今日身体不适,恐怕不能出门。” “谁说我不能出门!”白香菱从里面冲出来,头没梳脸没洗的模样,与街上的乞丐倒是没什么两样,好像一夜未睡,黑眼圈异常明显,她抓住李斯的手,疯了一般的说道:“你看到我的脸没,她打的,这个女人打的,她是个疯子,不能信她的话!”白锦婳道:“小慧,带二小姐回房。” “是。是。。”小慧上前想要拉开白香菱,但白香菱的力气格外的大,死抓着李斯的手不放开,无奈之下,白锦婳一掌批在白香菱的脖颈,白香菱昏倒。 “七七,帮着把二小姐抬回去。”白锦婳道。 “是。” “是。” 白锦婳:“让先生见笑了,家妹有些不懂事。” 李斯道:“姑娘客气了,今日奉尊主之名,来接两位小姐,只不过二小姐身体不适,不便出行而已。” 李斯是个聪明人,什么事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他心里很清楚。 白锦婳道:“除了我姐妹二人,尊主还叫了何人。” 李斯道:“二夫人与七公子。” 这是云家的春游,叫她一个外人做什么。 白锦婳道:“那……雪公子可在。” 李斯道:“雪公子自小孤僻,很少参与这些事情,昨日能出席宴席,也是众人意料之外之事。” 白锦婳眼神飘过一丝失落:“先生稍等,我去换件衣服。” 李斯道:“好。” 白锦婳坐上马车,李斯将她带到一片荷塘前。 云赤五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白锦婳下了马车:“尊主,二夫人,七公子。” 云星舒:“白姑娘。” 二夫人道:“昨日大殿人多,未看清白姑娘,今日一见,没想到生的如此好看。” 白锦婳道:“谢二夫人夸奖。” 二夫人走来握着白锦婳的手,笑道:“在翼闼住的可还习惯。” 白锦婳道:“习惯。” 云星舒道:“北萧关气候不必青幽,锦婳姑娘下次出门多穿些,不要着凉了。” “谢七公子挂念。” 白锦婳一早被稀里糊涂的叫过来,来了之后一顿嘘寒问暖,弄得白锦婳一头雾水:这家人是想干什么。 看出白锦婳的不自在,云赤道:“白谷主膝下无男丁,此次能让女儿前来赴宴,让我十分感动。” 二夫人接过话:“尊主看今日天气温和,想着白姑娘在别苑里待着闷,就出来逛逛。” 白锦婳道:“多谢尊主抬爱。” 云星舒跟在白锦婳身边,边走边给她讲这里叫什么,那里是做什么用的,这里可以经常来玩,那里危险不能去。 云赤道:“白谷主近日可好。” 白锦婳:“谢尊主挂念,家父身体很好。” 云赤道:“想当年白谷主也是翩翩公子,俘获了众多女子的放心啊。” 二夫人道:“虽未见过白谷主,但能生出锦婳姑娘这般的样貌的女子,白谷主的样貌自然不差。” 云赤摇头叹息:“夫人这倒是说错了,锦婳姑娘的样貌与当年的青子倒是如出一辙。” “尊主认识我娘亲。”而且从云赤的口中,好像他与娘亲相熟,不然也不会叫出青子。 云赤:“当年没有习武的女子,忽然有一天她出现了,且武功丝毫不亚于男子,就连我与她也只能打成平手,因此她就成为星河中最耀眼的星。” “娘亲竟然这般厉害。”白锦婳心里越来越为有这样的娘骄傲了。 “锦婳姑娘不知此事吗?”云赤问。 白锦婳道:“爹爹每次提起娘亲都很伤心,所以他不说,我便不问。” 云赤的一笑:“今日是我话多了。” 白锦婳立即道:“不是的,锦婳没有那个意思,相反,我想知道更多娘的事情。” 云赤摇摇头:“有点老了,记不得了,下次想起时,在讲给姑娘听吧。” 很明显,云赤不想在讲下去,白锦婳虽然想知道,但也不问了。 几人转了有一个时辰,云赤被李斯叫走,应该是有什么要事,叫人把白锦婳送回去,但被白锦婳婉拒了,理由是她想在观赏观赏。 云星舒本想跟着白锦婳一同去,也被白锦婳婉拒了。 二夫人走累了,云星舒扶着她进了凉亭。 二夫人:“舒儿,昨天大夫人说的没错,你已经十七了,是该娶个姑娘了。” 云星舒也坐下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低声道:“不急。” 二夫人笑着说道:“我看锦婳姑娘就很不错。” 被二夫人看出心思,云星舒也不遮掩,道:“阿娘,您真觉得她很不错。” 二夫人:“聪明伶俐,识大体,遇事沉稳,这样的姑娘不好找。” 云星舒道:“就是因为她这般好,儿子才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二夫人道:“你是翼闼公子,他是青幽小姐,正是般配。” 云星舒道:“可是。。我怕她不喜欢我。” 二夫人道:“你不去争取怎么会知道她喜不喜欢你呢。” 云星舒:“那娘的意思。。。” “白姑娘还没走远,舒儿把她追回来,就说我非常喜欢她,想请锦婳姑娘到我院子里坐一坐。”二夫人道。 “好。” 二夫人看到云星舒欢喜的离开,一改平日里的温婉,对旁边的嬷嬷道:“我们回去吧。” 嬷嬷道:“二夫人,你当初不是想让七公子娶白家二小姐吗,怎么如今。。。” “都说白世峰宠爱幺女,可见了才知他蒙骗了世人,舒儿若是娶了白锦婳,那才是真正得到青幽的支持,这以后尊主的位置,自然归舒儿莫属。”二夫人道。 白锦婳没有目的性的走着,也没有赏风景,就一直在走,走到哪里也没有想过。 忽然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是一男一女,好像在吵架。 白锦婳不是爱偷听别人墙角的人,打算离开避免让人家发现尴尬,但那女子好像更生气了,甩开男人就要走,这一动作将两个人的脸完全露了出来。 白锦婳立即躲在石墩后面。 男子是云司琛,那女子看着好生眼熟,好像。。是云澈宴席那日带过去的女子。 白锦婳伸出脑袋又看了一眼,果然,真是那女子,不过。。他们两个怎么在一起,宴席那日没见他们两个人有交集。 白锦婳侧耳偷听,使她听的更真切些。 云司琛情绪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也特别大。 云司琛:“不论是出身还是权位,哪一点不比云澈强!” 澜夕:“师兄除了出身和权位,哪一点都比你强。” 师兄?云澈和这名女子竟是师兄妹,怎么以前没听云澈提起过。 云司琛:“你满嘴都是你的师兄!他不过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带你去宴席参礼不过是为了刺激我!” 澜夕道:“比起你的阴险狡诈,师兄的薄情寡义算得了什么。昨日,你为了试探你心中所疑,故意将白家小姐推到风口浪尖,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云司琛:“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小人?” 澜夕:“难道不是吗,师兄天生洁身自好,定然不会与毫不相干的女子有任何瓜葛;你料定他不会上台,所以正好试探你的父亲到底对这个。。。” 一只猫忽然经过,白锦婳被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折了旁边的树枝。 云司琛立即捂住澜夕的嘴,从腰间拿出常用的匕首,眼睛猩红的走向石墩。 澜夕拦住他:“你要做什么。” “不关你的事。” 云司琛甩开澜夕。 白锦婳见状撒腿就跑,云司琛也加快了速度去追。 白锦婳慌乱之中看到一处桃花院,想也没想的跑了进去。 云司琛也跟着闯了进去。 白锦婳躲到一枝桃树后面,手里攥着冰丝弦簪。 这里桃树众多,若平时躲在树后面一个人根本不会发现,可现在偏偏是落花的季节,一排排清晰的脚印到一颗桃树处消失。 云司琛露出可怕的笑容,手里的匕首蓄势待发,向那颗桃树逼近。 脚步声越来越近,白锦婳如豆大的汗顺着额头留下,手里的冰丝弦簪紧紧握着,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以她前世对云司琛的了解,这人就是个变态,即便知道她是青幽小姐,也会不择手段的杀了她,偏偏她的内力不及云司琛,这时候只能拼死一搏还有一线生机。 “站住。” 清冷的声音打破这片宁静,说话人不是提醒,是命令。 “二哥手持匕首闯我桃院,何意。”云澈道。 第十六章 误闯桃园(二) 云司琛收起匕首,敷衍的笑道:“方才见一个小偷溜进了桃院,担忧五弟的安危追进来看看。” 云澈:“我并未看到。” 云司琛:“许是五弟没看清,二哥帮你查看一番。” 话落,云司琛便要像那颗桃树走。 云澈身子轻轻一转,拦住云司琛的去路:“我并未看到。”语气里多了分威胁。 云司琛笑容凝固,凝视道:“五弟是真没有看到,还是有意包藏呢。” 云澈肃然不动。 云司琛凑近云澈,声音压低了几分:“贱婢之子,还是要好好掂量一下自己,小心逞一时英雄,引火烧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拍了拍云澈的肩膀,直径像前走,将云澈撞开。 一只脚刚落地,另一只脚还未抬起,忽然感觉一股疾风呼啸而来,云司琛疾步后退,九苞凤凰扇从颈前驶过,之间的距离只剩分毫,再迟疑一步,今天云司琛就交待在桃院了。 云司琛怒喊道:“云澈!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是弑兄!” 九苞凤凰扇已回到云澈手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云司琛:“你是想打架不成!” 云澈:“愿意一试。” “你!”云司深手握拳头,脸气的发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与云澈一决高下,他走到云澈面前:“我们走着瞧。”话落愤怒的离开桃院。 持刀闯入桃院,有许多小厮丫鬟看到,与云澈在桃院发生争执,这话传到云赤耳里,怎样他都讨不到好果子吃。 听到云司琛离开,白锦婳松了口气,还好云澈没发现她也闯进来,不然她就是一对二 “出来。” 冰冷的两个字让白锦婳瞬间石化。 云澈又重复了一遍:“出来。” 白锦婳心虚的从桃树后面走出来:“好巧啊,云。。”澈在嘴边白锦婳生生咽了回去:“云……公子。” 云澈站在原地没有接话,也没有看她,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却能感受的冰冷的气场。 没有得到回应,白锦婳硬着头皮道:“那…我就……不打扰云公子了。” 话音未落,云澈忽然向她走来,随着风飘动的白色发带,面色清冷如初,眼神注视着她,白锦婳呼吸一滞,随着他向前的一步,她向后退一步,莫名紧张到心跳在了嗓子眼,直到脚后跟抵在桃树上,不能再后退,停下来。 云澈一步步逼近,白锦婳慌乱的眼神不知所措,索性闭上眼睛:“云公子!” 云澈停到她面前,忽然将视线转移,半躺在她身边的桃花树下,一只手支着头,闭上了眼睛。 白锦婳没听到动静,也没感受到云澈的下一步动作,睁开一只眼睛,人呢?又睁开另一只,这才看到他已经闭目休息了。 白锦婳:“云……公子?” 。。。。。 回答白锦婳的是一片寂静。 白锦婳反省了自己,确定没有得罪过云澈,除了昨日宴席上算是正式见面,今天才第二次见面,难道他对陌生的女子都是这般模样吗。 云澈的呼吸渐渐均匀,白锦婳暗自庆幸却又带着几分失落,她脚步轻轻的离开。 白锦婳按原路返回,路径之处,桃花皆盛开,也不知道云澈是怎么养的它们,竟然没有一支有枯萎之态,不知不觉竟走了许久,好像端倪出异样,初入时桃树与桃树间距离很大,可现在越走路越窄,树越来越密。 白锦婳走累了,找了个树下歇息,片刻后,白锦婳站起身继续向前走,眼前的一切惊到了她。 她竟然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云澈半倚在树下,与她离开时姿势一样,白锦婳环顾了一周,确实如此。 白锦婳换了个方向,不出片刻她又回到了原点,白锦婳又换了个方向,还是回到了原点。 白锦婳又试了几次依旧如此,索性就不走了,走再多还是会回到这里。 她侧头注视云澈:她走时他就是这个姿势,已经半个时辰过去了,他的胳膊不酸吗。 一阵风吹过,满院的桃花飘落,像是下了一场桃花雨一般。 树下静静熟睡的男人,如话本中走出的仙子一般,白锦婳鬼使神差的走到云澈身边,蹲下身。 这是重生回来,她第一次明目张胆的看他,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他,云澈的侧颜真的好看,可能是睡着的缘故,他面上少了疏远,少了冷冰冰,多了分秀气与素雅。 白锦婳蹲在云澈面前,眉眼弯弯的看着他,手指轻轻触摸云澈浓密的睫毛。 刚开始她只是试探的碰两下,见云澈没有醒的架势,白锦婳就大胆了些,拨弄起来。 忽然云澈睁开双眼,白锦婳这一生都无法忘记,四目相对时她的尴尬,恨不得攥近地缝里。 白锦婳立刻站起身,紧张的吞吞吐吐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该怎么解释。 云澈目光一顿,轻咳一声,眼神有些不自然,坐了起来:“怎么还没走。” 白锦婳:“我……迷路了。” 怕云澈继续再问下去,问一些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白锦婳道:“我这就离开。” 话落转身就要离开,忽然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手腕。 白锦婳手臂微微颤抖一下,此时她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云澈松开她的手,站起身:“跟我来。” 白锦婳明显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好。” 白锦婳跟在他身后。 云澈带着白锦婳走出了桃院:“去哪里。” 白锦婳:“嗯?” 云澈又问了一句:“去哪里。” 白锦婳这才明白过来,道:“回别苑。” 云澈不再问,继续向前走,白锦婳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云澈:他这是要。。。 见白锦婳没跟上来,云澈回头:“跟上。” 话落,云澈继续前行。 白锦婳嘴角忍不住的上扬,迈出的脚步也比刚刚轻盈了许多,跟在他后面。 云澈走的不快,白锦婳能轻轻松松的跟在后面,脸上不禁浮现出难以掩盖的笑容,这笑容不似看到美食时的笑容,不似得到赞许时的笑容,好似忽然告知她中了大奖,足以买下任何的笑容。 他并没有因为在树下小憩,弄乱了洁白的衣裳,发丝如瀑布一般散落下来。白锦婳眼尖的看到他的袖口沾到一片树叶。 她忍不住上前摘下,云澈停下脚步,白锦婳赶紧把手背在身后。 云澈:“有事?” 白锦婳摇摇头:“没事。” 云澈没有多问,继续向前走。 一路上,时不时有丫鬟小厮经过,等他们走过后,都纷纷议论。 白锦婳一边走一边想:她倒是不怕别人的议论,但是这样会不会影响云澈的声誉啊。 白锦婳越走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云澈察觉到异样,停了下来。 白锦婳看向云澈,云澈却没有看她,他侧着身子,没有问她为什么停下来,只是站着,好像是在等她。 白锦婳心道:那些人议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她能听到,云澈自然也能听到,如今看云澈的模样,好像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既然他不在乎,她还有什么怕的。 白锦婳迈出一步,云澈继续向前走,白锦婳嘴角忍不住的上扬,云赤说的确实很对,今天天气很好,连风都是甜的,正适合出来走走。 云澈的院子在西边,白锦婳的院子在东边,原本一个时辰的路,今天走的好像格外的快。 眼看拐个弯就到别苑门口了,白锦婳不禁放慢脚步:怎么办,不想这么快回别苑,这次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这样独处,现在的云澈已经不是前世的他,不是什么时候想见就能见了。 云澈走到拐弯处忽然退后了一步,转过身停下来。 白锦婳想的出神,还没意识到停下,结结实实的撞进云澈怀里,白玉兰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 白锦婳身体一个踉跄:“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云澈:“你与七弟很熟?” 第十七章 误入桃院(三) “七弟?”白锦婳想了想:“你是说七公子,云星舒吧。” 云澈头略微轻点了一下。 白锦婳:“不熟,只是见过两次,说过两次话,怎么了。” 云澈没说话,向来时的方向走。 白锦婳迟疑片刻道:“谢谢你。”谢谢你送我回来,谢谢你没有把我交给云司琛。 云澈身子一顿。 白锦婳笑看他,虽然这一路云澈没看她几眼,但能将她送到这里,她已经很知足了。 白锦婳转身离开。 “站住。” 白锦婳迈出去的脚没落地,立刻收回来。 云澈:“过来。” 白锦婳笑着说道:“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云澈说什么她都爱听,就连命令的话,白锦婳都爱听。 云澈走到一处凉亭里,坐下,他用眼神示意白锦婳,白锦婳坐了下来。 白锦婳:云澈这是累了,所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吗? “澈兄!澈兄!!”声音可以用响彻天际来形容了。 吴云寒跑过来,正好看到空余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对云澈道:“澈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让我好找啊!” 白锦婳耳朵被震的生疼,吴云寒自小有耳疾,他听不清别人说的话,便以为别人听不清他说话,每次说话都是扯着嗓门喊。 倒也是奇怪,云澈那么喜欢安静的人,却与吴云寒的关系最好,可能是性格上的互补吧。 吴云寒继续说道:“我刚刚问了你院子里的下人!她们说你往东边来了!我还以为我听错了!问了好几遍!那丫头也是个急性子!把手指割破了给我写了下来!我觉得这姑娘心里肯定有些毛病!也对,你手底下的人没有点病也受不住你这性子!” 白锦婳默默的心疼了那丫头几秒,就吴云寒这大嗓门,指定是把人家姑娘逼急了才做出这样的事。 云澈:“什么事。” 吴云寒嘿嘿一笑:“昨天我有事没去上宴席,我回来就听其他公子哥说了你的事情。” 吴云寒手拍云澈的肩膀:“我听说你带了个姑娘去参加宴席!是不是你师妹澜夕?” 云澈没有否认,恍惚间好像看了白锦婳一眼。 吴云寒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赶紧凑近白锦婳,道:“你就是澈兄的小师妹澜夕吧,我跟你说小师妹,澈兄可从来没有带过女子出席宴礼,你可是第一个。” 白锦婳尴尬一笑:“是嘛。” 这样一看澜夕对云澈确实很重要,那日的桃花玉佩想必也是送给澜夕的吧。 吴云寒道:“不仅如此,我还听说澈兄当众拒绝了与青幽大小姐一同合奏,都说白家小姐貌美如花,也不知道澈兄是何定力,竟然能没被她的美色迷住,你看看这样的好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吧!” 白锦婳:“寒公子,我姓白。” 吴云寒:“澜?” 白锦婳:“白。” 吴云寒:“澜?” 云澈:“白。” 吴云寒:“白?!” 白锦婳:“嗯。” 吴云寒并没有反应过来白锦婳就是青幽的大小姐,尴尬一笑:“没关系,姓白也挺好,好听。好听。” 白锦婳觉得再聊下去可能场面有些乱了,站起身,对二人到了个别离开,回了别苑。 白锦婳走后,云澈道:“你来找我,就为了这件事,是吗。” 吴云寒:“当然不是,我从外地带回来了酒,带你去品一品。” 云澈:“好。” 吴云寒:“这么痛快!” 云澈:“走。” 白锦婳走到别苑的门口,云星舒正站在门口,白香菱也在,两人似在交谈。 见白锦婳回来,白香菱立刻躲在云星舒的身后,像是受了惊吓的模样:“姐姐,我什么都没说,我真的什么也没说。” 白香菱蓬头垢面,说话时带着哭腔,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 白七七也站在门口,对白锦婳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拦住。 云星舒道:“锦婳姑娘去了哪里。” 白锦婳道:“逛了一会儿。” “七公子怎么会在这里。有事吗。”白锦婳道。 “没事。没事。” 云星舒的态度与早上明显不同。 云星舒看白锦婳的眼神很复杂,白锦婳道:“七七,把二小姐扶回去。” “是。”白七七走过来:“二小姐,你病刚好,回去吧。” 白香菱一边走一边喃喃道:“姐姐,我真的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说。” 白香菱回了房间,云星舒说话稍有吞吐:“二小姐……并没有和我说什么。” 白锦婳道:“就算说了什么也没关系,她还小,心直口快如果说了冒犯您的话,我带她向您赔个不是。” 云星舒:“没有…没有…二小姐并没有冒犯我。” 白锦婳道:“如果七公子没什么事,那锦婳就回去了。” “锦婳姑娘。”云星舒叫住白锦婳。 白锦婳:“怎么了。” “没什么,之前可能有冒犯锦婳姑娘的地方,还请见谅。”云星舒道。 白锦婳行了礼,回了房。 云星舒回到二夫人的院子。 二夫人见他一人回来,上前问道:“白家小姐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是没找到还是让人家拒了。” “阿娘好好休息吧,她不来了。”云星舒说罢要走。 二夫人拦下:“怎么不来了,是给你拒了吗,不应该呀,以我的名义请她过来,她不该拒的啊。” 云星舒摇摇头:“是我没说,阿娘,白姑娘与我并不适合,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云星舒落寞的离开。 白锦婳回了房间,呆呆的坐在桌前时不时的发出笑声,白七七看了奇怪,过了许久忍不住上前询问:“小姐,是有什么好事吗。” 白锦婳收起笑容:“没有啊。” “那您怎么这么高兴。” 白锦婳:“有吗?” “有。”白七七坚定的点头:“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您笑的这么开心呢,是刚刚七公子吗。” “小丫头想什么呢。”白锦婳弹了白七七的额头。 白七七道:“七公子在门外等了您两个时辰,请他进来他说说等您回来。” 两个时辰,算算时间,那就是她刚走不久云星舒就追来了:“应该没有什么事吧,不然不会这么匆匆离开的。” 五月中旬的天气已经暖和了许多,白七七也变得懒了许多,经常睡过了头,白锦婳出了翼闼,并没有带白七七。 白锦婳来到一家酒楼,要了间包厢。 白锦婳推开房门,里面已坐了一人。 白锦婳:“颜叔叔。” (颜如玉:年龄三十三,是妙青子故友。) 颜如玉:“坐吧,婳儿。” 白锦婳坐下,颜如玉将一封信递到她面前。 白锦婳拆开细看:“所说属实。” 颜如玉:“一开始我也不敢确定,就去查看一番,确实如此。” 白锦婳喃喃道:“古力村与秦家村。。。” 颜如玉:“这两个村子虽在北萧关的边界上,但也是归翼闼所管。” “虽然南峣生产钱币,但多数都是被送到翼闼,翼闼并不缺钱,可为何这两个村庄会穷困至此。”白锦婳道。 颜如玉:“钱币倒是小事,主要的是粮食问题。其实我并没有敢真正进村,而是躲在远处观望,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只要有人倒下,其余的村民仿佛像看到粮食一般冲上去抢夺,一个人,没过多久就剩下一堆白骨了。” 白锦婳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这两个村庄是以农业为生,怎么会缺少粮食。” 颜如玉:“这两个村庄方圆几里都以无人烟,想找人打探一下的机会都没有,这事儿恐怕只有翼闼知道了。” 白锦婳摇头:“恐怕云赤并不知情。” 颜如玉点头:“北萧关各个地区都有相应的人去管辖,很有可能问题出现在管辖人的手中。” 第十八章 灯会(一) 白锦婳:“颜叔叔可知是何人管辖。” 颜如玉摇头:“我对翼闼也并不是很熟悉,还需时日查看。” “辛苦您了。” 颜如玉:“对了婳儿,不论何时,你都要离云赤远些。” 虽然不知道颜如玉为什么突然会说这个,但总归是为了她好。 白锦婳点头:“他不召见我,我不会去找他。” 颜如玉:“他经常召见你?” 白锦婳:“不是经常,偶尔。” 颜如玉:“召你何事。” 白锦婳:“自我在宴礼上弹奏过一曲,云尊主便会召我去弹琴,说是缓解头痛。” “然后呢?” 白锦婳:“弹完便派人送我回去了。颜叔叔。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颜如玉沉思后道:“当年云赤与你母亲有些过节,日后他再召你去弹琴,能拒了一定要拒。” “好。” 白锦婳看了眼时辰:“颜叔叔,我该走了。” 颜如玉:“有事我再联系你。” “好。” “等等。” 白锦婳:“颜叔叔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近日我在茶坊,恍惚间好像看到二小姐与一男子同行,举止间有些不一般。” 白锦婳道:“颜叔叔说的是白香菱?” “我也不敢确定,那时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颜如玉道。 “我知道了,谢颜叔叔的提醒。” 白锦婳出了酒楼,没有再去其他地方,直接回了翼闼。 进了别苑,白七七趴在院子中央的桌子上悠哉的晒太阳,见白锦婳进来,才不舍的起来。 白锦婳道:“回屋。” 白七七无精打采的跟了进去。 白锦婳坐在桌前:“你最近怎么了,连个精气神都没有。” 白七七趴在桌子上:“可能是水土不服,也有可能是天气转暖,总是睡不醒。” 白锦婳:“我带你去看看医师。” 白七七摆摆手:“不用,若是让医师知道,我是因为睡多了看病,那真是要笑死个人了。”顿了顿:“北萧关气候干燥,最近太阳照的暖和,院子外面的狗都排成排的瘫在地上睡了,跟他们比起来,我已经好多了。” 白锦婳没有强求:“如果你又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白七七竖起三根手指:“遵命。” 白锦婳这才放心:“对了七七,香菱最近怎么样。” 白香菱最近确实老实了不少,经颜叔叔的提醒,她才反应过来,这几日白香菱老实的过分,有些不像她了。 提到白香菱,白七七直起了腰板:“您也发现不对劲了?” 白锦婳点头。 白七七:“那日您被尊主召去弹琴,我有事也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发现二小姐刚从我们房里出来,我上前询问,她出奇的没有对我喊或者骂,而是说来找您,您却不在。” 白锦婳:“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这事。” 白七七挠挠头:“我这不是忘了嘛,而且当时我说您马上会回来,到时她再来,不过她却说不用了,我也就并没有放在心上。” 白香菱蹦蹦跳跳的从外面回来,心情看上去极好。 “香菱。” 白香菱停下:“姐姐叫我什么事。” 忽然白香菱用平常人的语气与她交谈,白锦婳倒是有些不自在了。 白锦婳道:“你最近在做什么。” 白香菱:“北萧关这么大,好不容易来一次,出去玩玩放松心情,长长见识啊。” 这话说的确实没毛病。 白锦婳:“最近你是不是交了新的朋友。” 白香菱丝毫没有否认:“是啊,我记得之前与姐姐说过的。” 白锦婳回想,:“是……李小公子?” 白香菱点头。 白锦婳正要说些什么,被白香菱打断:“我困了,有什么问题姐姐改日再问吧。” 话落白香菱回了房间。 白七七:“二小姐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香菱今年十三了,也该长大了。”白锦婳。 黄昏时刻,白锦婳坐在桌前绣着手帕,一颗石子滚进房间。 白锦婳未理会,又一颗石子滚进来,接下来一颗有一颗的石子滚进来,白锦婳放下手帕,出了房间。 正不巧,刚一出房门一颗石子直冲脑门,白锦婳没来的急躲闪,正中脑门,白皙的额头顿时红了一块。 “哈哈哈……”屋顶上传出某人捧腹大笑的声音。 白锦婳倚靠在房门口:“焰公子真是好雅致。” “还好还好。”苏晔坐起来:“今夜是北萧关的灯会,外面特别热闹,要不要一起去。” 白锦婳:“为什么要叫我。” “谁愿意跟一帮大老爷们玩啊,有个姑娘陪着多有意思啊。”苏晔又道:“小锦婳,今天外面真的很热闹,你不想去看看吗。” 白锦婳:“有多热闹说来听听。” “嗯。。。怎么说呢,反正翼闼已经没什么人了,都去看灯会了。”苏晔道。 “好。” 苏晔飞身下来搂住白锦婳的腰肢,飞出别苑。 白锦婳在半空中挣扎,苏晔道:“我的内力可不深,你要是在乱动,我们从这么高掉下去,直接就回老家了。” 白锦婳:“我们走路不是更好吗?” “太慢了,等你走到了灯会都结束了。”苏晔道。 两人出了翼闼,来到北萧关的正街,苏晔放开白锦婳。 苏晔活动活动肩膀:“小丫头看着挺瘦,还挺沉,该减肥了。” 白锦婳用力踩在苏晔的脚上:“用你管!” 苏晔:“别生气啊,我开玩笑的。” 北萧关的花灯会极为热闹,每条街由各样的花灯相连,人也比往常多了许多,就连以前精密无人的街巷,也挂上了灯笼。 白锦婳道:“你好像对北萧关很了解。” 苏晔:“我从小就是闲不下的主,从小到大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北萧关早都让我摸的轻车熟路了。” 白锦婳:“有多了解。” 苏晔:“北萧关有七处花楼,三十二处酒楼,五十三间茶肆,九十二处,”苏晔忽然凑近,低声道:“还有三处青衣舍。” 白锦婳:“青衣舍?这是什么地方。” 苏晔忽然大笑,对白锦婳只笑不答。 青衣舍,那是翼闼有名的风花雪月场所,为什么会叫做青衣呢,是因为那里全是男妓,有怜香惜玉型的,有楚楚可怜型的,有满身肌肉型的,还有风情万种型的,正是验证了一句话,男人柔美起来,可真就没有姑娘们什么事了。 见苏晔那表情,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本来想从他这里打听些什么,看来是没戏了。 苏晔拉着白锦婳的手腕:“走,去那边看看。” 一群人围着一处高台,高台的灯笼上写着灯谜。 台上的小哥喊道:“猜灯谜需按顺序猜,前一个灯笼被摘下猜对,下一个人才能够猜,猜对的人有礼物,从箱子里任意抽取即可。” “不就是个灯谜嘛,搞的这么麻烦,谁想猜哪个就猜哪个不行吗,若第一个灯笼不被猜出,下面还不继续了呗。”一人道。 那小哥回答:“不错。” “这什么破规矩!谁定的!” 小哥回答:“我们胡庄主定的,若这位公子不满,大可以不必参与。” “切,不就是个灯谜吗,谁稀罕你那点东西。”男子甩袖离开人群。 其他人纷纷议论道:“一看刚才那人就是外地来的。” “是呗,胡庄主的规矩一向如此。” 白锦婳听闻道:“那若真是像刚才那位公子所说,如果没有人能猜到,这游戏岂不是进行不下去了。” “不会的姑娘,若真是那样,大伙都会齐心协力的去猜那道题。” 白锦婳道:“看来胡庄主送的的礼物,真不是个小数目。” “每年胡庄主搞这个灯会,一是为了热闹,二是为了做善事,答对一题,胡庄主就会以那人的名义捐赠银两给贫民,是实打实的好人啊。” “对啊,这才是灯会吸引人的一处,既过了花灯节,又做了善事。” 苏晔问道:“要不要猜一个。” “好。”白锦婳道。 第十九章 灯会(二) 第一个灯笼:元宵过后柳吐芽。(打一成语) 人们一窝蜂的去抢,先抢到的人举起灯笼喊道:“节外生枝!” 男子从箱子中抽取一张字条,交给刚刚那位小哥,小哥高喊道:“恭喜这位公子,获捐赠云溪村三十两白银名义。” 第二个灯虎上:品尝杜康樽半空(打一花名) 有一人连滚带爬的冲上台取下高喊:“棣棠!” 接着一个个灯虎被疯抢似的人摘下,苏晔与白锦婳没来的急去抢就被人拿走了,一开始俩人还站在中间的位置,不一会儿就被人流冲散。 苏晔被挤在了最前面,想出出不来,因为白锦婳力气不抵那些男子,被人轻轻一推就推到了人群外面。 白锦婳对里面的苏晔喊道:“你先猜着,我在外面等你。” 苏晔看四周人群众多出不去,就答应下来:“你就在那里等我,我想办法出去。” 白锦婳站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苏晔还是没有出来。 忽然一个小女孩从她面前飞快跑过,人多不小心将小女孩撞到。 一男子扶起小女孩:“小姑娘,没事吧。” 小女孩拍拍身上的灰:“没事的。” 男子挽起女孩的裤腿,膝盖处高高肿起来,被石子刮破了皮,男子问:“疼不疼。” 小女孩摇摇头。 男子道:“摔成这样还不疼。” 小女孩笑嘻嘻的道:“我娘说了,女孩子活成男孩子一样才招人喜欢。” 男子笑着摇头:“小姑娘,我以一个男人的角度告诉你,会撒娇的女人命才好。” 小女孩:“真的吗?” 男子认真点头。 女孩张开双臂:“言修,那你抱我回去。” 男子没有拒绝,抱起小女孩:“没大没小,是师叔。” “不要,是言修。” 男子与女孩消失在人群中。 白锦婳喃喃道:“撒娇的女人命才好?” 台上的灯谜让人摘了又摘,也不见苏晔出来。 忽然一小厮跑到台上,在小哥耳边低语,小哥点头退下了台。 白锦婳一直注视着台上,见小哥行色匆匆的离开,好奇心的驱使下跟了过去。 小哥从台后面离开,走进一处精密无人漆黑的深巷,最后近了一处府邸。 门外有修士把守,没有通行牌的不能入内。 白锦婳躲在角落里,门上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胡庄 看来这里的主人就是灯会的胡庄主。 门内出来两名修士,换下方才的那两名,不论是那两个修士,他们面上严肃,眼神皆带有杀气,显然不是普通的修士。 虽在北萧关时日不多,但见如此戒备看守的,好像只有翼闼的禁门了。 白锦婳爬上一处低墙,潜入进去。 府内要比白锦婳想象中的大,不过修饰的如平常人家一般,只是太过安静,丫鬟小厮们行走间面无表情皆无交流,仿佛如行尸走肉一般。 这院子从里到外都透露着诡异。 那小哥走进一间院子,近了正房。 白锦婳跳上房顶掀开瓦片,只能见小哥一人鞠躬背影,另一人只看到了一双靴子。 从靴子的颜色与图文布料看,正主的身份不一般,再从这间院子在整个府邸的位置,应该就是胡庄主。 小哥与那人交谈的声音极小,白锦婳在房顶上只能听的只言片语,连不成句。 没多久小哥走出来,只是这时手里拿着如卷宗的东西。 小哥脚步匆匆,忽然停下,好像察觉出不对劲,朝墙上看去。 见他回头,白锦婳慌忙躲闪,脚下打滑一不小心从高墙上掉下。 耳边疾风驶过,白锦婳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她尽力让自己轻盈些,一旦跌落出声,恐怕会惊动了这里的修士。 忽然一双手抱住她的腰肢,随后平稳的落地。 该来的疼痛没有到来,白锦婳睁开双眼,云澈的脸好巧不巧的出现在眼前。 此刻仿佛风停了,时间停了,白锦婳目不转睛的看着云澈。 云澈并没有穿着一贯白色的衣裳,而是黑色的夜行服,衣服非常合身,一看便知是精心定做的,他的头发全部束起,与她记忆里的云澈,完全不同。 云澈将白锦婳放下,忽然有脚步声走近。他猛然将白锦婳抵在墙上,整个人将她笼罩在怀下。 修长的手指抵在白锦婳的柔软的唇上,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白锦婳一动不敢动,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只能感觉冰凉的手指抵在嘴边。 脚步声由远到近再到远。是两名丫鬟正好经过。 白锦婳盯着云澈:“已经……走……走了。” 云澈后退一步,白锦婳这才松了口气,方才的距离,实在让人不能呼吸。 两人站在黑夜里,谁都没有动,白锦婳想去追脚却不听使唤。 白锦婳道:“谢谢你。” 云澈没有说话,黑夜里看不清云澈的脸,不知道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白锦婳心道:“会不会因为天黑,云澈根本没认出她是谁,又或者,他根本不记得她是谁了。” 云澈忽然向她走过来:“为什么在这里。” 白锦婳道:“我…我迷……” 云澈:“说实话。” 白锦婳抿上嘴:“我觉得奇怪,就跟了过来。” 云澈的声音从头顶幽幽传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白锦婳低下头不答。 云澈:“下不为例。” 话落,云澈离开。 白锦婳撇撇嘴,心道:你还不是一样,偷偷摸摸的潜入别人的府邸,不过偷偷摸摸这四个字,用在云澈身上虽有不搭,但却别有一番韵味。 云澈重新返了回来:“要我抱你才肯走?” 白锦婳先是一怔,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可以跟上。” 原来云澈的‘下不为例’是让她跟着他走。 云澈对这里好像十分熟悉,带白锦婳躲避了众多修士隐卫。 揽过白锦婳的腰肢,飞身一跃跳到一处高墙暗藏。 若有似无的梨花香在鼻尖萦绕,但她依稀记得,云澈喜欢的是铃兰,白锦婳这么想也这么问了:“你喜欢梨花香?” 云澈:“嗯。” 白锦婳:“铃兰呢。” 云澈:“不喜欢。” 不喜欢?怎么会呢,前世他的每件衣服上都会熏铃兰香,也问过他,他也承认过的。 云澈:“怎么了。” 白锦婳:“没事,我随便问问。” 小哥从院子里的房间出来,手里的卷宗已经不见,临走时对守门的两人交代了几句。 这间院子门口有两名持刀的隐卫,面部憎恨,一只手放在剑身,书房的门口有两名佩剑的修士把手。 整个府邸,属这一处的戒备最森严,不仅如此,小哥出来后房门被立刻锁上。 云澈从怀中掏出两件物件,射向书房门口的修士。 修士反应极快,拔出剑将两团物件劈开,烟雾顿时从里面散开,修士呼吸一滞倒下。 门口的两名隐卫发现异常,拔刀而入,也被烟雾熏倒在地。 “屏住呼吸。”云澈道。 云澈带白锦婳从墙上下来,到一修士旁边,拿下腰间的一串钥匙。 第二十章 灯会(三) 白锦婳看向那几个倒下的人,他们面色正常,像是睡着了一般,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 云澈手里的物件到底是什么,竟然能够让这四个经过特殊训练的人,连放信号弹的机会都没有。 云澈:“过来。” 白锦婳:“哦。” 云澈打开门,白锦婳跟了进去。门内内别有洞天,与外面朴素的装修相比,这里可以用金币辉煌来形容。 这里摆放成千上万的竹卷,有珍贵的藏书,也有账本之类的东西。书籍虽多,但却不染一丝灰尘,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 白锦婳翻开一本有一本卷宗,里面记录的都是日常的琐碎,且日常开销都很节俭,输出的银两不像是能支撑起这么大的胡庄。 白锦婳接着翻找,忽然有一卷宗从高处掉下,直击白锦婳的头顶。 云澈眼疾手快抓住了那本卷宗:“小心一点。” 云澈的声音一改往日的清冷,好像多了些温柔。 白锦婳:“谢…谢谢。” 云澈将卷宗放在白锦婳的手心,继续寻找。 白锦婳躲在书架后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云澈。 她只见过云澈穿白色与蓝色两种颜色的衣裳,本以为他只适合这两种,没想到这一身黑衣束在身上,将他身型衬的更加修长,皮肤更加白皙,眉宇间一股难以掩盖的英气,一双黎明似的眼眸,像夜空一样深邃、神秘。挺鼻如峰下两瓣唇紧紧闭着,恰巧喉结滚动了一下。 云澈眼中闪过一丝羞涩,随后肃然道:“为什么这样看我。” 偷看被人家抓了个正着,白锦婳面色染上红晕:“就是觉得,你与我印象中的不大一样。” 云澈:“有何不同。” 白锦婳:“都说雪公子冰清玉洁,襟怀坦荡……”接下来的话白锦婳没敢说:如今躲躲藏藏,私闯民宅,偷鸡摸狗…… 云澈隐隐带着笑意:“彼此……彼此……” 彼此是什么意思…… 白锦婳继续翻看卷宗,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但总觉得这里能解开她心里的不对劲。 胡庄有规定的换班时间,下一班的修士过来换班,发现四人倒在地上,拔剑出窍,对一人说道:“通知庄主。” 云澈发现不对劲看向白锦婳,白锦婳也发现异常,正看着他。 云澈走向门口,透过纸窗,外面几人正慢慢逼近。 如今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一是如今不是暴露身份的时机,二是她不会武功,若真打起来,恐怕照顾不到她。 云澈走到白锦婳跟前,钳着她的手腕,向藏书阁的里面走。 一般这种房间的布局,最少两面有窗,除却采光外,最主要的是防潮,有些书卷是纸质的,有些是竹质的,不论那种,都怕潮湿发霉。两人向里面寻找,却都是墙,且墙壁厚实,像是一种特殊材质构成。 这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何况是他们两个大活人。 门外几名修士的影子印在了纸窗上,提剑的姿势如与虎搏斗,正慢慢逼近。 两人已经走到了尽头,白锦婳望向云澈,急道:“怎么办。” 云澈松开白锦婳的手:“别怕,去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云澈怕与修士搏斗时照顾不到她,可这里除了摆放整齐的书架,没有其他可以隐身的东西了。 前世那场横尸遍野的婚礼都没有怕过,如今与他站在一处又怎能害怕。 白锦婳:“好。” 虽然答应下来,但白锦婳并没有躲起来,而是四处在寻找,不是敲敲这里,就是敲敲哪里。 云澈:“在找什么?” 白锦婳:“我想这里会有暗格。”越保密的地方越会设有暗格,青幽也有,不仅青幽有,翼闼也会有的。通常暗格的机关设在灯盏,座椅的扶手或者墙面。 白锦婳拍打墙面,每一处都是实心的,心道:这家伙不会变态到把暗格装在地……“啊!”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身体失重般的向下坠。 见状,云澈毫不犹豫,连忙去捞白锦婳,却不想被一同带了下去,空缺的地板迅速合上。 这是个斜坡,一段很长的斜坡,斜坡表面光滑,停不住任何物件,每一段斜坡的尽头设有弯道,从上而下的冲击力撞在弯道的墙壁上,非死即伤。 没有一点防备,白锦婳先撞在了墙壁上,喉咙出隐隐有血腥味涌出,鲜血吐了出来,云澈见状连忙抱紧白锦婳,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接下来的几处弯道,云澈都用自己的身体撞了上去,白锦婳撞在云澈的身体。 也不知道滚了多久,终于到达最后一个斜坡。 两人抱成团滚落下去,顺着斜坡一直滚,直到滚在地上,不知是什么类的东西卡住才停下。 旋转时间太过长久,睁开双眼天旋地转,身体如散架一般,就连一根手指都能感受到疼痛。 恶臭发霉的味道充斥在鼻腔,云澈艰难的坐起来,白锦婳却没有任何动静。 黑暗中云澈摸索着,找到白锦婳,轻摇肩膀,却没有反应。 云澈立刻坐在白锦婳的身边,手指轻轻拍打白锦婳的脸:“白姑娘……白姑娘……” 白锦婳依旧没有反应,云澈微微颤抖的试探她的鼻息,还好,气息虽然微薄但好在还有。 云澈打坐,从那么高的地方跌落下来,对本身就有极大的损伤,加之撞击墙壁的几下,本应该需要静坐调息疗伤,云澈却运转灵力传输到白锦婳的体内。 云澈额头渐渐涌上一层薄汗,面色苍白,黑色的发丝一根根垂落在额间,看上去有些许凌乱,闻名天下的雪公子从没像如今这样狼狈过。 持续了许久,直到再提不起灵力。 地下太过黑暗,看不清白锦婳的面容,只听得她的呼吸渐渐平稳。 云澈轻声呼唤:“白姑娘……白姑娘……醒醒……锦婳姑娘……锦妹……” 白锦婳吐出口浊气,咳嗽起来。 见醒来,云澈松了口气。 白锦婳支着身体坐起来,手捂着鼻子:“这里是哪里,怎么这么黑。” 第二十一章 密室 云澈拿出一只火折子,掀开盖,轻轻一吹燃起火光。 原本眼前漆黑一片,随着火折子的燃起变得明亮,云澈那张脸浮现在眼前。 方才漆黑看不到,此时借着微弱的光,云澈的侧脸就映在面前,不到三寸的距离,他的一只手支在自己的身侧,另一只手拿着火折子,整个人的身体是笼罩白锦婳的姿态。 此时他面色严肃凝视前方,喉结随之滚动,白锦婳随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啊!!!”白锦婳立即用手遮上双眼,身体瑟瑟发抖,仿佛灵魂出窍后被打到魂飞魄散。 望眼处皆是森森白骨,堆积成山,穿着不同种类的服装,有普通人的衣服,有胡庄的校服。尸体腐烂的程度皆不同,死状千奇百怪,还没有彻底腐烂的面部狰狞。她收回刚刚那句横尸遍野都不曾怕过的话,那时不怕,一是那时她在章华台上,打斗在台下,所以距离很远看不太清;二是那时心碎欲裂,哪有心思考虑怕不怕的事情了。 可如今近在咫尺夹杂着腐臭味摆在面前,简直是要了半条命。 云澈手负在她背后,将她身子向自己拉进几分,道:“闭上眼睛,跟我走。” 白锦婳胡乱的点头,跟着他站起来,他向前走一步,她就跟一步,虽然看不清前面的路,可负在她后背的手臂力量十足,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某个东西’拌的踉跄。 惊吓过后,白锦婳心情平复了许多,睁开眼,看向前方,云澈以为这样的姿势她不舒服,道:“忍一忍,一会儿再看。”将她的头扳回在他的胸膛。 白锦婳没有拒绝,毕竟那样的画面看一次就够了,若是看上第二次,怕是止不住要吐出来,也不知道云澈这样的人是怎么忍下眼看的。 走了一会儿,白锦婳忽然停下,身体僵硬颤栗,云澈低下头,以为她是看到什么了,可她的眼是闭着的。 云澈:“怎么了。” 白锦婳微微昂首,说话的声音带着颤抖,不由得咽下口水:“有东西……” 白锦婳向下看,云澈顺着她的视线一探究竟,火折子照在她的腿上,一直血淋淋的手徒然抓住她的脚踝,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迎了上来。 云澈脊背瞬间涌上一股凉气,瞳孔逐然放大,腰间九苞凤凰扇握在手中,干脆利落的将那只手割下来,鲜血四溅,一脚将那个东西踢飞。 别说是白锦婳,就连云澈现在也惊慌失措,这种场面,他确实是第一次遇到。 云澈拍着白锦婳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救…我……救…我……” 声音微小沙哑,是方才那个东西发出的声音。 白锦婳定了神道:“是…人?” 云澈:“嗯。” 火折子朝向那人,那人瘦骨嶙峋,眼眶凹陷,头发如干柴一般蓬松,说完两句“救我……”就没了声音。 白锦婳:“他穿的不是胡庄校服。” “站在这里等我。”云澈走到跟前,手指放在那人的鼻子处。 白锦婳:“怎么样。” “死了。”云澈扒开那人的头发,面容虽然凄惨但还是能看出,是个十七八岁的男人,他的穿着虽算不上上品,但也绝不是小厮或者贫苦人家出生,应该是个有权但又不大的人家,这样的人家丢了儿子,都没有人去找吗。 白锦婳走到断手前,断手的大拇指带着扳指,将扳指取下放入口袋里。 云澈又去查看其他‘人’,再没有活口,他从几人的衣服上割下来几块不了,装了起来。 第三个灯虎:无边落森萧萧下(打一诗句) 这下可难道了台下众人,苏晔一股风的跑上台摘下,举起灯笼道:“山山黄叶飞。” 小哥:“恭喜这位公子答对。” 苏晔走到礼物箱中抽取出一张递给小哥,小哥打开念道:“这位公子获得耳饰一对,并获得资助古力村一百两白银名义。” 苏晔:“这耳饰不错,到时候送给小锦婳,她一定会喜欢。” 小哥:“公子,请留下您的姓名与住址,倒是我们会派人联系您,让你亲眼鉴证捐赠时刻。” 苏晔提起笔,迟疑了一下,心道:这些年我在外面济贫已经打出了名声,这次的机会就让给小锦婳吧,让她也感受感受这种快乐。 ‘白锦婳’三个大字落在纸上,苏晔不禁赞叹道:“铿锵有力,多好的字。” 小哥:“还有住址,方便到时通知您。” 苏晔摆摆手:“不用了,以她的名义捐赠即可。” 住址怎可随意告知他人,更何况还是个女孩子,若这是骗人的,随意将小锦婳的住址暴露了,那岂不是很危险。 小哥:“这……不合规矩……” “既然不符规矩那就算了。”苏晔将纸折起来,打算收回怀中。 小哥:“公子且慢,凡事都有先例,到时我会亲自跟庄主说,庄主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应该会允许的。” “好吧。”苏晔将纸还给小哥。 下了台,却不见白锦婳的身影,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询问周边的小商贩,可今夜花灯节,人多嘴杂又怎么会记得一个姑娘的去处。 苏晔以为是等急了回来翼闼,当他返回翼闼,来到别苑时,还是他们走时的模样,询问白七七后,白七七也说没有回来,顿时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云澈找了处相对干净的地方,扯下一块衣角放在地上:“坐吧。” 白锦婳坐下,云澈将火折子盖上,周围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在白锦婳的旁边坐了下来。 漆黑的密室里顿时安静起来,云澈的呼吸声很浅,有时会让白锦婳觉得这里这有她一人,心里不禁害怕。 云澈忽然开口道:“这里是密室,空气不流通,火折子消耗空气,会引起窒息。” 白锦婳道:“那我们是要摸黑找出口吗。” 云澈:“没有。” 没有?没有是什么意思。 白锦婳没了声音,云澈重新说道:“除了掉下来的地方,没有出口。” 白锦婳:“入口的地方先是一段坠落,再是光滑的斜坡,只能下不能上,只能进不能出,所以那里一定不是出口,可密室不都该有出口的吗?” 云澈:“为什么一定要设出口。” 白锦婳:“方便设密室的人出入。” 云澈:“那如果他根本不进入呢。” “不进入他为什么要……”话未说完,白锦婳忽然明白云澈的意思了。 第二十二章 密室(二) 云澈低声道:“密室分很多种,有的是为了藏身,有的是为了藏财,有的是秘密交谈,而这间密室,藏的却是尸体,这里恐怕是胡庄秘密杀人的刑场。” 白锦婳:“这里尸骨堆积如山,臭不可挡,这样乌烟瘴气的地方,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有人自愿下来。” 云澈那处传来衣服稀稀疏疏的声音,好像是身子向后靠了靠,抵在墙上,虽然他没有说,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应该受了不轻的伤。 白锦婳道:“为什么救我。” 若云澈不去拉她,凭他的武功打败那几个修士逃出去还是不难的。 云澈:“见死不救,非君子所为。” 白锦婳沉声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救我。” 云澈:“随心罢了。” 苏晔来到南芜城的别苑,此时南芜城已经睡下,硬让苏晔拉起来。 南芜城睡眼朦胧:“什么事。” 苏晔:“我把小锦婳弄丢了。” 南芜城:“丢了?!” 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白锦婳以为那几名修士下来了,不想漆黑的密室忽然有了光亮,是一根火棒,紧接着两根三根……数不清的火棒从上面掉下来。 火棒碰上尸体,尸体上有衣服和油脂,马上被点燃,火焰升高,一具两具,一堆两堆的尸体被点燃,整间密室被照的通亮,烟雾缭绕。 白锦婳立即起身摇晃云澈:“云澈……云澈……” 云澈静静地靠在床脚不动,在火光的照射下,他胸口大片的血迹显现出来。刚刚只以为他在休息,却不想是昏迷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好几次他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墙壁缓解她的冲击,受了这么重的伤却不曾开口。 尸体燃烧的极快,整间屋子被黑烟笼罩,呛得白锦婳直咳嗽,云澈虽在昏迷,也被呛出了声。 白锦婳摇晃云澈:“云澈……醒醒……云澈……醒醒……咳咳…咳咳咳…” 火焰忽然向两人袭来,白锦婳立刻用身体挡在云澈前面,一股热气扑向她,忽然腰间九苞凤凰扇跃出抵在白锦婳身前,如一道屏障,将火焰拒在屏障之外,进不到里面。 九苞凤凰扇属寒,有灵性,在云澈有危险的时刻会自主去保护他,但没有云澈灵力的加持,挺不了多久。 白锦婳恍然,九宇之内最寒的东西莫过于它了,白锦婳取下头上的冰丝弦簪放在身前,运转灵力注入簪中,冰丝弦簪发出刺眼的白光,接着九苞凤凰扇屏障以外的地方,不仅火焰熄灭,开始结冰。 南芜城:“在哪走散的。” 苏晔道:“在这里,我被挤到了里面,她就在外面等我。” 此时灯会以散,人流变得稀疏,路边的小商贩多数已经收摊。整条街道冷清了许多。 苏晔急道:“我挨家挨户敲门去找,就不信找不到了。” 南芜城拦下来:“不行,周边民宿这么多,你挨家挨户敲会引起民愤不说,也浪费时间。” 苏晔:“那你说怎么办。” 南芜城:“白姑娘在北萧关可有熟人。” 苏晔:“这我哪知道,我们也没见几次面。” 南芜城叹息口气:“这姑娘也是缺心眼,对你不知根知底,敢与你一同出来勇气可加。” 苏晔:“你要是想不出办法,我就去敲门了。” 办法虽然笨,但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南芜城道:“我去东边,你去西边。” 苏晔:“好。” “不好了!走水了!” 一声响亮慌张的声音,清冷的街道顿时涌上来人,一同张望声音的源头,火焰烧的极高,染红了半边天,站在千米开外火苗清晰可加。 “快看!那不是胡庄嘛!” “没错没错,就是胡庄。” “哎,胡庄主原本就节俭持家,这下够他上火的了。” “可不是,可怜胡庄主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就祈求人能没事吧。” 苏晔道:“如今不是天干物燥的季节,怎么会突然走水呢。” 南芜城道:“火烧的太高太快,不像失误走水。” 两人都觉得有问题。 苏晔道:“去看看。” 两人穿过人群,向火焰方向跑,跑到小巷,胡庄门口的修士肃然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走水惊慌之色。 两人躲在暗处,迟疑看向对方,考虑怎样进去,忽然身后传来微弱声音。 两人立即回头,谨慎的向巷深处走,苏晔手掌燃出火焰,朦胧间有一人依靠在墙角,只露背影。 苏晔定睛一看:“是锦婳!。” 虽没看到脸,但这身衣服他认得。 苏晔疾步到白锦婳跟前,被烟熏过的黝黑小脸让苏晔差点没认出来,身上夹杂着恶臭发霉和烧焦的味道。 苏晔神色担忧道:“她这是去了哪里。” 南芜城:“先别管那么多,把她带回去要紧。” 苏晔:“嗯。” 等二人离开,两名男子现身在小巷。 流影架着云澈:“公子,我们回去吧。” 云澈咳嗽了两声,虚弱的道:“好。” 苏晔并没有带白锦婳回别苑,而是来到南芜城的住处。 南芜城的父亲一生都在研究咒,而南芜城所专研的是毒,药和毒其实是不分家的,一个医师可以是制度高手,一个毒师心情好的时候也可以医人。而南芜城的医术,在九宇内也能排上前三。 苏晔将白锦婳放到软榻上,依旧昏迷未醒,呼吸很浅,几乎不闻。 南芜城:“让洛月给她换件衣服。” 苏晔急忙道:“先看看她有没有事,弄脏了你的软榻,我赔给你。” 南芜城:“你若信不过我,就带她到别处。” 苏晔担忧的看了眼白锦婳,抿了抿唇,出了门,南芜城交代了洛月一句,也退出了房门。 没过多久,一群小厮搬来了浴桶和水。 苏晔正要开口,南芜城道:“药浴,治疗皮外伤。” 苏晔禁了声。 南芜城:“胡庄失火,她恰好失踪,这件事你怎么看。” 苏晔道:“锦婳失踪,胡庄突然失火,她刚好出现在附近,又是烟熏过的样子,两者若没有联系,那也太过巧合。” 南芜城道:“你知道她身上的味道,是什么东西染上的吗?” 苏晔道:“什么东西。” 南芜城沉声道:“尸体。” 第二十三章 醉花楼 苏晔震惊:“尸体!” 南芜城:“而且是腐烂已久的尸体。” 苏晔:“胡庄也真是够变态的,人死了早日入土为安的好,竟然还留起来了。” 南芜城:“你们分开多久。” 苏晔道:“一个半时辰。” 南芜城深思道:“若只有一两个尸体,一个半时辰身上不会沾上这么重的气味,恐怕她误闯了人家的禁地,差点被杀人灭口。” 洛月从屋里出来,对南芜城道:“少主,已经换好。” 南芜城与苏晔进去,药味扑鼻而来,白锦婳全身泡在浴桶里,只露脖子与头,脸上的灰已经不见,干净的露在外面。 洛月将她的手从浴桶里拿出来,南芜城为她把脉:“气虚,灵力损耗过度导致的昏迷。” 苏晔:“灵力?青幽不是禁止女子修习灵力的吗?” 南芜城:“你该问她,不该问我。”对洛月道:“身上还有其他伤吗。” 洛月道:“有从高空坠落的痕迹,但并没有伤及肺腑要害,身上有多处擦伤,静养两日便可痊愈。” 苏晔道:“你看仔细了吗?” 南芜城:“她自小跟着我,不会出错的。” 苏晔松了口气:“那就好,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南芜城:“明日。” 寒院。 流影扶着云澈,门口的丫鬟疾步过来:“公子,他来了。” 云澈:“他来多久了。” 丫鬟道:“半个时辰。” 云澈推开流影,走了进去。 丫鬟道:“公子怎么会伤成这样。” 流影:“若不是有人给公子渡了灵力,恐怕现在已经不能站着说话了。” 丫鬟道:“是谁救的公子。” 流影欲言又止:“你还是自己问公子吧。” 三日后醉花楼。 醉花楼是翼闼最有名的青楼,楼内歌舞升平,香烟缭绕,给人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 这种烟花之地,聚集了各样风情万种的女子,个个千娇百媚。 一穿着白衣,头戴帷帽的女子背负琴走进来,与这里的其他女子,显得格格不入。 醉酒男子摇晃着肥硕的身躯走过来:“小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呀。”边说边伸出粗壮的臂膀搂白锦婳,侧身躲开:“客官认错人了。” 男子不怒反笑,吃惯了上赶的女子更喜欢这种欲拒还迎:“你不认识爷。” 白锦婳摇头。 男子猥琐笑道:“不要紧,我们现在就认识认识。”说罢一只手就要搂白锦婳。 还未碰到,一只罗扇拦下那只手,这女子身子曼妙,一身紫衣束身,穿着暴露,眉眼间皆是风情万种:“今天是刮的什么风,终于把陆爷吹来了。” 陆爷嘿嘿一笑,肥手推开罗扇抚摸纤纤玉手,顺势滑到她的肩膀,来回揉捏:“最近家里婆娘管的紧,这不才让出来,我就赶紧来醉花楼了。” 牡丹嫣然一笑,身子微微一动,巧妙的躲开,对身后的女伎道:“海棠,还不好生招待陆爷。” 海棠扭动身子走过来,揽着陆爷的胳膊,在各边低语几句,陆爷放声大笑:“好好,今儿个都听你的。”两人向一间房走去。 牡丹转而对白锦婳嫌弃道:“怎么才来,惹怒了里面的两位爷,我要你好看。” 白锦婳:“抱歉。” 牡丹:“行了行了,别站在这儿了,还不跟我进来。” 白锦婳跟了上去,走到一间包厢前,牡丹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应允推开门,谄媚笑道:“让两位爷久等了,琴师来了。” 白锦婳走到屏风后面,放下琴,开始弹奏。 牡丹:“有什么需要爷尽管吩咐。” 流影:“姑娘客气了,我家公子没有其他吩咐。” 牡丹识趣的退出房间。 房间内除了琴音再无他音,云澈靠在软榻上,手支着头,香炉里飘出阵阵香气,配上悠扬温润的琴音,令人心旷神怡闭。 须臾,门外有敲门声,流影前去开门,一黑衣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走到云澈面前:“公子。” 云澈睁开双眼,姿势却未动。 男子道:“胡庄对外称,花灯节那日有盗贼潜入书阁,盗取金银无数,临走时放火烧了书阁,烧毁了诸多账本,胡庄的下人也死伤无数。胡庄贴了告示,若谁先捉到盗贼,重重有赏。这些年胡庄在外做尽善事,深得民心,不出两日便捉到了‘盗贼’。但那‘盗贼’却早已将金银财宝藏了起来,捉住后见逃不掉,便咬舌自尽了。丢失的金银便没了下落。” 云澈:“知道了。另一件事查的。” 男子道:“也查到了,白锦婳是青幽的大小姐,生母是妙青子,不过在她出生不足一岁便仙逝了。” 屏风后的琴音稍有不稳,白锦婳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能在偷听云澈墙角时听到自己的名字,云澈为什么要调查她。 男子继续说道:“白锦婳从小禁足在闺阁,在十二岁时才被解了禁足,此后经常离开青幽,听人说这些年在外她一直行善,所以结识了不少的人,但都是一些老弱妇孺,没有名门世家。此次来北萧关,是受了白世峰的命来赴宴,应该是她第一次踏入北萧关。” “还有吗。”云澈道。 男子道:“目前只查到这些。” 云澈从软榻漫不经心的下来,漫步走向屏风,琴音从方才的轻快忽然变得生硬。 云澈走到屏风后,站在抚琴人面前:“你查的可不够仔细。”面上似笑非笑,手中九苞凤凰扇轻轻挑起帷帽上的薄绢,白锦婳慌张站起身向后退,压低声音道:“公子请自重。” 云澈仿佛未听到一般,向前逼近:“醉花楼何时对男人立下自重的规矩了。” 白锦婳直到脚跟碰到墙角,没有后退的余地停下,吞吞吐吐道:“我只是琴师,并非…并非……” 云澈:“并非什么?” 白锦婳:“并非烟花女子!” 云澈在与她一指的距离停下:“听到了吗?” 男子本就被云澈今日所举震惊到了,这还是那个洁身自好,高风亮节的雪公子吗,忽然被问话,还没有反应过来,木讷的点头:“听到了。。” “回去领罚。” “是。是。” 九苞凤凰扇挑起薄绢,露出白锦婳紧张不知所措的面容。 “白姑娘?!”流影不禁喊出声。 对比流影的惊讶,云澈到显得从容的多。 白锦婳抿嘴:“澈公子。” 云澈:“出去。” 白锦婳:“是。” 正欲离开,一只手臂挡在身前,云澈脸颊微微倾斜:“出去。” 第二十四章 醉花楼(二) 流影这才明白,这声出去说的是他二人,赶忙拉着惊魂未定的男子离开。 房间内只剩二人,云澈:“是青幽的大小姐不受谷主宠爱,沦落到在青楼卖艺为生,还是青幽对翼闼很感兴趣,不是闯入胡庄就是偷听云某人的密谈。” 白锦婳连忙摇头:“都没有……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是否安好。” 云澈:“我很好。”收回手,走出屏风。 白锦婳也走出来:“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你说呢。” “琴音?” “。。。” “进门?” “嗯。” 明明进门就知道是她,那调查她的话怎么不回避一下,如今倒让她觉得尴尬,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点亏心之意。 云澈倒了杯茶,放在白锦婳面前,空气忽然安静下来,云澈安静端正的坐着,并没有说话的意思,见白锦婳喝完,又为她续上,一举一动间皆透着优雅。 白锦婳:“我刚刚……听到你们的对话了。” 云澈:“嗯。” 重生回来,白锦婳慢慢发现,她对云澈并不是很了解,如今连他的一句话也拿不定是什么意思。两只握着茶杯的手不自然的拢紧。 云澈:“然后呢?” 白锦婳明显一愣,云澈又说了一遍:“然后呢。” 白锦婳:“我看过胡庄的账本,有些奇怪,进账里记载了庄内这些年在外开的钱庄、商铺所赚取的银两,随着每年新的商铺增多,进账数额在逐年增长,庄内过得清减,支出的数目必然会减少,庄内资金流动本该绰绰有余,但胡庄这些年对外做善事,所以庄内开销便增多。”话未说完白锦婳从衣襟里拿出一叠纸,递到云澈面前。 云澈打开纸卷:“地契?你怎么会有这个。” 白锦婳脸微微一红:“那日在藏书阁临走时顺手拿的。” 云澈别有含义道:“我以为你会问我另一件事。” 白锦婳:“虽然既要供应每日开销又要对外捐款,但每年的积蓄也剩余不少,完全可以支起整个胡庄三五年的开销,两年前胡庄的账目忽然出现异常,所有积蓄全无,此后开始大量变卖商铺钱庄都没有填上资金上的空缺。” 云澈打断白锦婳:“我记得白姑娘来北萧关是参加父尊的寿宴的,怎么如今对我北萧关的内务开始上心了。” 白锦婳语结,一时疏忽竟忘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无意间看到的账目……恰巧那日在胡庄遇见公子,便觉得应该告诉你……如今说完了,就不打扰雪公子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白锦婳脚步匆忙的向门口走,正要开门,云澈道:“姑娘的帷帽和琴不要了?” 白锦婳返回拿了琴戴上帷帽出了门。 不一会儿,流影就进来了。 云澈道:“她走了?” 流影点头,茫然道:“白姑娘走的好像挺急。” 云澈岔开话题:“方才在外面,你可听清了?” 习武之人耳朵灵敏,刚才白锦婳的话也没有刻意的隐藏,流影自然会听到。 流影道:“公子,我哪敢偷听您的墙角啊,您放心,我把耳朵堵上了,一个字都没听着。”语气里透露出自豪。 云澈:“流影,禁室多久没去过了。” 禁室是寒院修习的密室,只有云澈亲信才能进入,虽在里面修为增长迅速,但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里面除了水池石壁更是什么东西也没有,无聊至极,一般不是受了云澈的罚,没人会自愿进去。 流影细想道:“一个月了。” 云澈:“嗯,那就一个月。” 流影一听,这是又要把他关进禁室的意思,急道:“别啊公子,我真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两个月。” “公子……您听我……” “三个月。” “遵命。” 云澈道:“白姑娘方才说……” “等一下公子!我听了不会罚四个月吧,那我出来可就直接入秋了!”流影道。 云澈冰冷的目光投向流影,流影嘿嘿一笑:“您继续……入冬我也愿意。” 云澈道:“她看过胡庄的账目,如今的胡庄外表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内心已经是个空壳。” 流影褪去玩笑,认真道:“胡庄的收入不止商铺的收入,翼闼每年会下发银两,不仅会给胡庄,也会给其他庄。每年年底各庄主会将全年账目送往翼闼,以表忠心,而审核这份工作刚好落在您的身上。” 云澈:“胡庄的账目我查过,没有她说的那些问题。” 流影:“但公子也觉得不对劲,才暗查胡庄不是吗?” 云澈:“没错。” 流影:“白姑娘的话可信吗?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她是青幽的小姐,这么关心北萧关的事确实让人容易遐想,若说她一点目的都没有,我想不仅只有我不信,您也可能不会信。” 云澈不做声,流影明白的道理他自然会懂。 流影继续说道:“不过我认为白姑娘没有说谎。” 云澈:“怎讲。” 流影:“胡庄对外称有盗贼潜入偷了金银烧了书阁,我们都知道胡庄说了谎,但又不能说出来,毕竟您私闯胡庄的事情让其他庄主知道了,一定会引起一场不必要的波动。胡庄贴出告示捉住所谓的‘盗贼’,而后咬舌自尽而亡,金银财宝下落不明,好一个死无对证,胡庄的财库亏空刚好可以赖在‘盗贼’的身上。不过胡庄也不是小庄,怎么会亏空呢?” 云澈:“我从尸房里带出来的衣料,查到了吗?” 流影:“那些衣料不是门派中的校服,也不是上等材料,集市里穿这种材料的人一抓一大把,不太好查。” 云澈:“这件事先放一放,彻查胡庄这两年都发生过什么。” 流影:“是。” 白锦婳从醉花楼出来没有去其他地方回了翼闼。 李斯来了别苑,司天监观测天象,明日夜晚会有流星雨,邀各世家子弟前往青河岸观赏。李斯送来了信与白锦婳浅谈两句便离开了。 白锦婳来到白香菱的门口:“香菱,我可以进吗。” 白香菱:“进来吧。” 白锦婳走进去,白香菱从床榻上起来:“姐姐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白锦婳:“嗯,司天监测出明日亥时会有一场流星雨,尊主邀请了我们,我答应下来了,来询问一下你的意思,要不要去。” 第二十五章 婳儿 白香菱思考片刻:“七七会跟去吧。” 白锦婳:“嗯。” 这种人多热闹的事情不用问白七七一定会去的。 白锦婳:“怎么了?” “没怎么,我去。”白香菱道。 翌日戌时,翼闼的马车停在了别苑门口。 白锦婳对白七七道:“去叫二小姐。” 白七七:“是。” 白香菱从房间里出来,穿着依旧很招摇,身边却不见平时的贴身丫鬟。 白锦婳道:“小慧呢?” 白香菱:“呃……她身体不舒服,就不叫她了,姐姐不是带了七七嘛,让她休息吧。” 白七七怎么看都觉得白香菱不大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道:“白天我见小慧还好好的啊。” 白香菱:“她是忽然不舒服的。” 白七七:“哦。” 白香菱递给白锦婳一个香包:“这是百合香包,有宁心安神的功效,见姐姐近日面色苍白,想必换了地方睡不踏实,今日经过芙蓉巷,刚好碰见,就买了下来。” 白锦婳有些受宠若惊,接过香包放在鼻尖:“花香清淡幽雅,我很喜欢,谢谢妹妹。” 白香菱:“姐姐喜欢就好。” 青河岸是一片草地与河岸的交汇处,在翼闼外,陆陆续续的马车停在河岸的外围,因为今日搞的这场流星观赏席,青河岸原本漆黑的河岸挂上了五彩斑斓的灯笼,铺上了地毯与宴几。云赤坐在正上方,各家宾客相继落了坐。 白锦婳望向对面的空宴几,已经开席半个时辰了,云澈还没有来。 “小锦婳,你身体怎么样了。”苏晔还是坐在她的旁边。 白锦婳:“没事了。” 苏晔:“今天不要瞎跑了,万一再想上次那样失踪,怪吓人的…不过那天你到底跑哪去了。” 白锦婳:“晔公子,再不吃菜都凉了。。” 苏晔失望的叹气道:“又不告诉我,我这不是担心你才问你的嘛。” 白锦婳举起酒杯:“苏晔,谢谢你。”这句谢谢不掺杂任何玩笑,是由心而发的谢谢,她与苏晔非亲非故,苏晔却总是在照顾她帮助她,世间无欲无求对她好的人已经不多了。 苏晔举起酒杯:“客气了。” 两人一饮而尽。 “对了锦婳,我准备了个惊喜给你。”苏晔神秘道。 白锦婳饶有兴趣:“什么惊喜。” 苏晔:“先不告诉你。” 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红毯上轻歌曼舞,歌舞升平。 白锦婳对面的宴几上依旧无人,想必云澈不会来了,李斯说过,他很少参加热闹的场合。 无人注意下,白锦婳默默离开,沿着河岸一直向前漫步,夏季的晚风吹在身上也温柔了许多,空气也比白天清澈许多。不知不觉走的很远,此时已经远离了宴席的喧嚣,周围只剩知了声与河里鱼时不时跳出水面的声音。 白锦婳没有打算长待的意思,出来太久七七找不到她,一定会慌得,静静地待了片刻,便转身离开。 “婳儿。” 一句轻声呼唤,白锦婳瞬间止步,双眼写满了思念,带着忐忑和抑制不住的欢喜慢慢转身,见到那人眼中的不可置信变成的肯定,喜悦扑面而来:“云澈……” 云澈一袭红袍站在水中央,是他们大婚那日他穿着的喜服,一该往日的清冷,眉眼含笑,向她招手:“婳儿,过来。” 白锦婳眼含泪水:“云澈……” 云澈:“婳儿,我们说过要一起去落星湾看流星,还记得吗?” 白锦婳:“记得……我一直都记得……” 白锦婳迈出脚步,河水一点一点浸湿她的靴子、脚踝、膝盖。却完全不自知。 白锦婳伸出手,与云澈的手只有一步之遥,忽然传来幽幽的箫声,那旋律虽然好听,却吹的白锦婳头痛欲裂,拼命的捂住耳朵,痛苦道:“不要吹了。不要再吹了。” 萧声有一瞬间的迟疑,却只是一瞬间,而后变本加厉,吹的更加起劲。眼前云澈的身影越来越模糊,白锦婳不顾头痛伸手去抓,忽然箫声戛然而止,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一个用力制止住她扑向河中央,随着手腕上的力道白锦婳被迫转过身,只觉腰间一紧,有人搂住了她,将她固定在怀里不能动弹。 耳边箫声不见,头痛感也渐渐消退,白锦婳抬起头定了神,云澈的脸伏在面前,有一瞬间的错愕。 白锦婳:“云澈?” 云澈:“嗯。” 白锦婳看向刚才的方向,水面平静无波,‘云澈’的身影消失不见,脚下踩的是河岸的边缘,再向前一步便掉入河中,回过头,云澈面色凝重的看着她,他穿这冰蓝丝绸罗袍,腰系玉带,一只手钳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环在她腰间,手里还持着象牙白的折扇,并不是方才的红袍喜服,恍然间才明白过来,那个‘云澈’已经死了。 云澈轻轻的在白锦婳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一股灵力送入进去,白锦婳回过神,捂住额头,茫然的看向云澈。 云澈露出浅浅微乎极微的笑容:“还疼吗?” 白锦婳:“嗯?” 云澈:“头还疼吗?” 白锦婳这才明白云澈的意思,摇摇头:“不疼了。” 刚才没觉得,现在才感觉到自己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很不舒服,云澈仿佛读懂她的意思,带她上了岸。 白锦婳有些愧疚道:“你的衣服湿了。” 云澈:“没事。” 见白锦婳湿了半个身子,云澈将自己的长袍脱下披在白锦婳的身上。 白锦婳有点受宠若惊,推脱道:“不…不用了,我不冷。” “小姑娘,不能着凉。” 云澈态度坚决不容拒绝,白锦婳道:“谢谢。” 月光下,河岸旁,两人相对而立,女子攥着身上宽大的长袍,头微微低着,男子着白色长衣,背脊挺直仿佛与生俱来带着的高贵气息,他微微低头注视着女子。 白锦婳颔首,四目相对:“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参加观赏宴的吗?” 云澈:“我不喜欢喧闹的地方。” 白锦婳:“那你为什么会出在这里?” 云澈眉宇微扬:“我倒是想问问你,一个小姑娘,前来参加观宴,为什么中途跑到这种静谧无人的地方来,不知道很危险吗。” 第二十六章 婳儿(二) 白锦婳脸颊微红,总不能说没见他去连坐在那里的心情都没了吧。思绪急转道:“观宴有些无趣,出来走走。” 云澈:“无趣?” 白锦婳顿住,这场观宴是云家准备的,她冒然说无趣,会不会显得没礼貌,解释道:“也不是无聊,只是有些坐不住了……” 云澈:“我也觉得没意思。走吧。” 白锦婳道:“去哪里?” “跟我来。” 两人并肩向河岸外走去。 白锦婳道:“对了,刚刚的箫声是不是你吹的。” 云澈没有否认,点了头。 白锦婳嘴角浅笑,走到云澈前面转过身,一边后退的向前走一边说道:“我记得那日在翼殿,你说自己不会吹箫。” 云澈:“嗯,所以学了。” 学了?应该是为了掩饰尴尬故意这样的吧。 云澈将她的身子扳回来,面朝前方:“好好走路,当心摔到。” 白锦婳虽然身子朝着前方,脸却还在朝向云澈:“你的衣服也湿了,又把长袍给了我,不冷吗。” “冷。”云澈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过你的衣服我穿不下。”话落,继续前行。 白锦婳懵懵的站在原地:她的意思是把衣服还给云澈,而云澈好像曲解了她的意思……一想到云澈的意思,胸口的小心脏好像在扑通扑通的乱跳,面上不由的发烫。 见白锦婳还立在原地,云澈停下道:“跟上。” 白锦婳立刻跟了上去。 云澈:“你的脸……” “有点热!”白锦婳连忙打断他的话,就怕他说出些什么。 云澈不再说话,两人来到芙蓉巷,此时还是人声鼎沸的时刻,正是热闹。 云澈带她来到一间衣铺门口,正欲进去,白锦婳却停在了外边。 怎么办,她没带钱,今天是跟七七出来的,所以银两都在七七身上。 云澈见她停下,问道:“怎么了?” “没怎么。” 云澈进了店,白锦婳心道,进去不买就好了,跟进去。 刚一进店,老板娘便迎了上来:“两位想要点什么,我们这里新进了布料和绸缎,可以为您量身定做。价格也公道实惠。” 云澈:“有没有已经做好的。” 老板娘:“有有有,您是要看什么款式的呀。” 云澈将身后的白锦婳拉到前面来:“适合她穿的有没有。” 老板娘:“有的有的。” 白锦婳一听连忙摆手:“不用了麻烦了,我不买。” “这……”老板娘看向云澈。 云澈:“店家若是没有,我们换一家便是。” 老板娘连忙说道:“有的有的,小娘子身材曼妙,合适的衣服多的事,您看这件羽纱衣裳如何。” 云澈摇头:“太薄了。” 老板娘:“这件百花曳地裙如何?” 云澈:“太艳了。” 老板娘:“那这件月牙凤尾罗裙怎么样?” 云澈:“太短了。” 老板娘满脸疑惑:“公子是不是看错了,这件罗裙是长裙,小娘子身高刚好,不会短的。” 云澈瞟了眼衣服的衣襟,老板娘顿时意会,道:“我们家有意见面料上好,薄厚适中又保守的裙子,不过就是有些老气,不似姑娘这般年纪穿的,公子是否要看一下。” 白锦婳插口道:“既然没有合适的,我们就走吧。” 云澈对老板娘道:“好。”完全无事白锦婳的话。 老板娘走进库房,好像翻出了陈年老底才照出来,衣服确实老气,呈暗灰色,好像过去十几年前盛行的样式,但布料摸起来柔软亲肤,像是最近两年生产的面料。 白锦婳默默退后两步,满脸写着拒绝。 老板娘:“公子觉得这件怎么样。” 白锦婳心道:“这要是他说好,那云澈的眼睛一定是有问题。” 云澈:“甚好。” 什么?白锦婳错愕的看着云澈,他会不会是在整她。。。 老板娘终于松了口气,就怕云澈再返回说不,拉着白锦婳就进了试衣间。 一开始老板娘也跟了进去,说是帮她,但白锦婳脸小不好意思,便让她出去了。 看着又土又老的衣服,虽然不喜欢,但也总比湿衣服舒服,况且是云澈挑的。 白锦婳换下衣服走了出来,老板娘道:“瞧瞧小娘子的身形,穿着刚刚好。” 白锦婳扯动嘴角:“我们不是夫妻。” 老板娘恍然:“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都带着一股子青涩呢,当初我和我家那位没成婚前,也是你们这样。” 白锦婳没心思做过多解释,道:“老板娘,我今日没带银两,您看我明日给你送来如何,我将这个抵押在您……” 老板娘打断白锦婳的话:“不用,那位公子已经给过了。” 白锦婳:“他给过了?什么时候给的。” 老板娘:“就在您进去换衣服的时候。” 云澈竟然给过了。 出了试衣间,云澈在外面等候,此时他也换上了一件新衣服,与她的土气不同,他所穿的是白色罗袍,花纹虽很普通,但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极为优雅。 云澈走到白锦婳面前,满意的道:“很合适。” 白锦婳忍不住想要抽到嘴角:“谢谢。” 云澈:“走吧。” 出了衣铺,云澈又带白锦婳去了鞋店,终于全身没有一块湿的地方。 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行走在巷子里,白锦婳忍不住道:“你对这里很熟系?” 云澈:“从小生在这里,自然熟悉。”不过却是第一次进店。 白锦婳:“今天你替我付的钱,我会还给你的。” 云澈漠然道:“虽然我在翼闼不得势,但也从来没有缺过钱。” 白锦婳感受出云澈的气场忽然冷下来,猜出可能生气了,立刻转移了话题:“那里有卖香包的,我们去看看吧。” 来到香包铺,老板道:“二位想选什么样的香包。” 白锦婳拿出被水浸湿的香包,递给老板:“与这个一模一样的有吗?” 云澈:“喜欢这个味道?” 白锦婳:“也不是,这是我妹妹送我的,不想她认为我怠慢了她的礼物,所以先找个一样的戴上,她说是在芙蓉巷买的,我想应该能找到一样的。” 云澈意会,便没有再说话。 第二十七章 月下共赏 老板仔细端详:“与这同样花色是有的。”放在鼻尖闻了闻,忽然面色一沉,又放在鼻尖闻了闻,面色更是严肃几分。 白锦婳疑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老板道:“姑娘可知里面是何花香。” 白锦婳:“百合。” 老板微微一笑,将香包还给白锦婳:“我劝姑娘还是把它丢了吧。” 白锦婳:“为何。” 云澈道:“店家有话,不妨直言。” 老板捋了捋胡子道:“有一种花,花香清淡幽雅,在黑夜里与百合极为相似,名为——曼陀罗。此花全草有毒,轻则使人产生幻觉,重则在十二个时辰后进入昏睡、痉挛,最后……” 白锦婳:“最后怎样。” 云澈:“在昏迷中死亡。” 老板道:“不错。” 白锦婳身体踉跄,云澈扶住她。 白锦婳不敢相信,急道:“老板,你是不是弄错了,怎么可能是曼陀罗呢。” 老板不乐意了:“若是不信,大可以继续佩戴。” 云澈拿过白锦婳手中的香包,对老板道:“多谢。”放下一定银子带着白锦婳离开。 白锦婳的情绪忽然跌落下来,从小便知道白香菱对她有偏见,本以为这次来了翼闼,她态度的转变是终于接受了这个姐姐,却没想到她会送自己一个毒香包,白香菱那副迫不及待看她戴上的神情,涌现在眼前,所以也证实了今晚,她为什么能看到那个的‘云澈’。 云澈道:“店家所说,曼陀罗夜里与百合花极为相似,许是采花之人将二者混淆,也不一定。” 虽然是安慰的话,白锦婳的脸上还是多了几分希望,云澈说的有道理,若是那样的话就怪不得香菱了,毕竟她又不懂毒和香。 旁边传来小孩的哭声,一男子拿着糖葫芦哄到:“宝儿不哭,你看爹爹给你买了什么。” 小孩看到糖葫芦果然不再哭了。 云澈止住脚步,对白锦婳道:“在这里等我。” 白锦婳不知何故,站在原地等待,没过多久云澈手里拿着一窜糖葫芦缓缓走来,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出场。 白锦婳即欢喜又诧异:“给我的?” 云澈:“嗯。” 白锦婳失笑,云澈:“笑什么?” 白锦婳摇头:“没什么,为什么要送这个。” 云澈:“你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白锦婳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甚是好吃,顿时将刚才的事情抛在九霄云外。 云澈:“怎么样。” 白锦婳笑道:“很好,谢谢。” 闲逛了一会儿,白锦婳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了,得赶在观宴结束前回去,不然七七会担心,道:“我得回去了。” 云澈:“我送你。” 白锦婳没有拒绝。 走到青河岸外,云澈停下:“去吧。” 白锦婳:“你不进去吗?” 云澈:“不了。” 也对,他们两人一同回去,势必会引起诸多人的猜测误会。 白锦婳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今天……谢谢你。” 云澈:“你已经谢过了。” 确实,今天她说了很多句谢谢,不过除了谢谢,她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我走了,再会……”白锦婳不舍的迈出脚步。 云澈:“听说今夜有流星雨,不如一起赏了再回去。” 白锦婳顿住脚,转过身,笑着说道:“好。” 两人站在树下望着天空,谁也没说话,享受这份安静。忽然漆黑的夜空一摸光芒划过,白锦婳面露喜色,流星转瞬即逝,白锦婳以为自己看错了,看向云澈。云澈望着天,一双双眼隐隐有些期待,月光的照射下将他的棱角照的更加分明,白皙。 云澈忽然开口的:“流星雨来了。” 白锦婳目光转向天空,无数颗流行划破天空,如雨落下,刹那间周围多了许多人的欢呼声。 白锦婳双手相扣,闭上双眼,对着流行许愿:愿云澈此生平安喜乐。 白锦婳睁开双眼:“你许愿了吗。” 云澈:“嗯。” 云澈这样的人也迷信,倒是让人意外,白锦婳绕有兴趣的问道:“许了什么?” 云澈挑眉反问:“你许了什么。” 白锦婳:“说出来就不准了。” 话落,白锦婳惭愧一笑,是自己傻了。 云澈:“去吧。” 众人的目光都在天空中的流星雨上,白锦婳悄悄的落了坐。 刚一坐下,旁边就传来某人的捧腹大笑。 苏晔:“我说你这出去一会儿怎么换了件衣裳,就这身装扮,我师母都不会穿,别说师母了,焰都的嬷嬷都不会穿的。哈哈哈……” 苏晔的话非常欠揍,却让白锦婳无力反驳,这件衣服丑是事实。 白锦婳将脸别过一边,苏晔见她好像不开心,转口道:“小锦婳,我错了,虽然这衣服丑,但你生的好看不就足够了吗。” 白锦婳看向苏晔:“真的吗?” 苏晔见状赶紧把脸扭到另一边,白锦婳便看到苏晔颤抖的身躯,时不时发出‘吱吱’的笑声。 不一会儿苏晔又转回来:“你会有这样的衣服,我着实是没想到。” 流星过后已是亥时,都已困倦,云赤离场后,各世家子弟也纷纷离场。 洛月来到白锦婳的马车旁:“白姑娘。” 白锦婳对她有印象,是南芜城身边的女医。 洛月拿出一张白色手帕,里面包着东西:“这是那日从姑娘身上发现的,你走的急,没来的急给你。” 白锦婳:“谢谢,有时间定会登门道谢。” 洛月:“姑娘客气了。” 回了别苑,白锦婳打开手帕,翠绿色的扳指映在眼中,是那日从密室里那个人手上摘下来的。那时灯光昏暗,看不太清,此时看来,虽算不得玉中极品,但也算的上上品了,根据这枚扳指,兴许能找出它的主人。 白锦婳将它放在梳妆台前,入侵后,玉扳指隐隐发了两次光,暗了下来。 热风拂面,街道两旁的空地上的小商贩开始支上了大伞。 街上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景色的。 这样热的天气最适合下河摸鱼了,可北萧关临近翼闼的河流稀少,青河一带早被四五岁的孩子们霸占,像苏晔这样十七八岁的‘大孩子’只能躲在茶肆里,喝着冰茶,听着小曲,心静自然凉了。 第二十八章 月下共赏(二) 南芜城站在阁楼的窗前,望向街道,饶有兴趣的说道:“她是谁?” 苏晔走过来,看向南芜城所说的方向,人群众多的街道上,一名女子身着纯黑色锦衣,手持绣春刀,腰系鸾春带,头发干净利落的竖起,体态纤瘦,虽眉目清秀,但面色威严,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苏晔道:“呦,她你都不认识?” 南芜城反问道:“你认得?” “不认得。” 苏晔:“哈哈,逗你的,一看你就不来北萧关吧,这里谁不认识罂粟啊。” 话音未落,站在街道上的罂粟忽然抬起头,凝视窥视她的两人。 苏晔倒是没皮没脸惯了,非但没有躲闪还跟人家招了招手,罂粟撇了他一眼冷漠的离开。 南芜城不禁赞叹道:“警觉性很强。” 苏晔:“能不强吗,武功与澈不相上下的。” 别说北萧关,九宇内能够和云澈武功不相上下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苏晔又道:“你知道沈安吗?” 南芜城思索道:“云尊主的右副使?” 苏晔:“没错,就是那个不男不女的老妖怪,罂粟是他一手**出来的,论打架杀人这一方面,我没服过谁,就服她,从来没怯过场,取人性命果断狠辣,比男儿有过之而不及。你看她走路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条街都是她家开的。” 南芜城:“倒是一届花木兰。” 苏晔嫌弃道:“注意言辞,花木兰是保家卫国,她那是助纣为虐。也不知沈安给了她什么好处,这些年如此为他卖命。” 酒楼 白锦婳将一枚物件放在桌上,道:“颜叔叔,这是那日我在胡庄暗格里的一具尸体上摘下来的,您看看能否帮我找到它的主人。” “好。”颜如玉伸手去接扳指,手指刚触上扳指表面,像被电流击中一般,被迫收回手。 白锦婳:“怎么了?” 颜如玉愣了下神,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道:“没事。”再一次尝试触碰,刚触上扳指表面,有一股电流袭来,比刚才的要强许多。 白锦婳这才看出不对劲:“怎么会这样。” 颜如玉道:“它好像在拒绝我。” 白锦婳尝试触碰,扳指没有丝毫反应。 颜如玉叫来店小二,店小二不知所以的跟着碰了一下,扳指反应比之前还有强烈一些。 颜如玉:“婳儿,这东西有些邪乎,还是不要留在身边为好。” 白锦婳:“可这是我从密室里带回的唯一有用的东西。” 颜如玉道:“把它交给云公子吧。毕竟这本就是他们翼闼的事情。你毕竟是青幽的人,插手北萧关的事情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不论是胡庄还是古力村与秦家村,她最终目的不过是想知道这些事情是不是沈安所为,她想将沈安与云司琛前世的勾当早日公之于众,前世的杀父之仇,不可不报。 见白锦婳不说话,颜如玉有道:“婳儿曾问我要的玉瓶,我还是没能炼出来,婳儿确定,青子留给你的书信里,是找我来寻?” 那玉瓶是承载四泪的容器,是娘亲告知她十五岁时,到颜叔叔那里求取,可经颜如玉这么说,她忽然想起这是她在前世娘亲留给她的书信中看到的,今世她根本没有找到那封书信,她曾一直以为是无意间弄丢了,可现在看来,完全有可能娘亲根本没有留那封信,难道前世与今生这两个空间中存在了差异…… 见白锦婳久久未说话,颜如玉道:“婳儿……婳儿……” 白锦婳回神,勉强一笑:“颜叔叔不必再炼制了,可能是我记错了,也有可能我把现实与梦境弄混了。” 云澈有个习惯,不论夜里何时入睡翌日卯时之前都会准时醒来,因此也成了整个寒院的早起时间。每日醒来先会在院子里舞扇运功,使体内的灵力运转全身,然后再去用早饭。 流影风尘仆仆的回来,浑身带着凉气,明显是一晚上都在外面,问了院子里的丫鬟,去了后院。 流影来时,云澈刚舞完扇,额上还带着层薄汗。 一旁的丫鬟递过来手帕,云澈道:“你先下去吧。” “是。”丫鬟走后,流影道:“公子,查到了。” 云澈:“做的不错。” 虽然一夜未睡,但得到云澈的夸奖,瞬间精神了百倍,说起话来都有力气了:“胡庄主膝下有一子,名叫胡康,据说他是一个很乖很善良的孩子,一直以来胡庄主对他期望都很大,毕竟胡康日后是要继承胡庄的人。不过三年前,胡康染上了吃喝嫖赌的恶习,胡庄主曾把他关起来严家管教,虽然嘴上说着悔改,可出来后又继续赌博,对胡庄主的话是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即便冷鞭刺身,也无济于事。无奈之下胡庄主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就生那么一个儿子,真打死他也不舍得。起初胡康收敛了一点,只调戏庄内的丫鬟,可时间久了胡庄便不再满足他的欲望,劫持良家妇女,成日里待着赌场,以赌为生,开始他是赢过的,所以越玩越大,以致于后来越输越多,胡康不停的从家里拿银两,银两不够就拿物件抵押,我大致的算了一下,这两年胡康输的钱足以抵一个胡庄了。” 云澈道:“所以,她说的是真的。” 流影愣了一下,没想到云澈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回过神道:“不错,白姑娘说的已经含蓄很多了。” 云澈:“可如今的胡庄,过得依旧如初。” 流影:“这也是我所疑惑的,本该已经倾家荡产,但如今好像丝毫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与我们调查的结果是向背的。况且他们哪里还有闲钱去接济贫民呢。” 云澈:“接济?” 流影解释道:“哦,是这样的,胡庄每年都会举办灯会,他们会以猜对灯谜人的名义,拿出一笔钱接济给贫民,已做奖励。” 云澈:“每年都是如此?” 流影道:“从未停过。” 云澈低声道:“查一下,那些钱具体去了哪里。是否真有落实。” 流影:“是。” 第二十九章 偶遇澜夕 正巧来了名小厮,小厮行色匆忙,好像很急,因云澈喜静,注重举止言谈,所以寒院上下的人不论做什么事,都会透露出稳重端庄,小心翼翼,极少出现这样的情况。 流影急道:“何事如此慌张。” 小厮喘了口气道:“外面来了个姑娘,说是找公子。” 流影:“就为这事急成这样?” 小厮点头。 流影道:“你在寒院这么久,上门来找公子的姑娘还少吗,跟往常一样应付走不就行了。” 小厮委屈道:“我跟他说了公子不在,她问我公子去了哪里,我说主子的去向我们下人怎么好打听,然后那女子正要走,恰巧澜夕姑娘路过,就过来询问,是澜夕姑娘让我通知您,说这位是姑娘是青幽的小姐……” “你说什么?!”云澈插口道。 “澜夕姑娘说她是青幽的小姐,我想应该是真的有事,所以才禀告您……诶?公子您去哪?”小厮有些茫然,转眼间云澈就不见了,比他来时都急,懵懵的看向流影,流影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 小厮道:“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流影奸笑道:“没有,怎么会。”说完对小厮坚定的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思来想去,白锦婳还是听从了颜如玉的意见,即便她查清楚一切,这件事由她挑明无非两个结果,一是云赤相信她所说的话,但因此会对青幽产生戒备,认为青幽有心怀不轨;第二种就是他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倒是让有心人有机可乘倒打一耙,对青幽依旧不利,所以思来想去,还是交给云澈让他去查,虽然知道他在暗查此时,将扳指给他可能会对他有所帮助,但心底却有愧疚,毕竟也算是利用了云澈的手,帮助自己打成目的。 所以今日她起了个大早,就怕他不在寒院,但还是来晚了,正欲离开,来了一个女子,这女子她认得,是云澈的师妹。 澜夕与丫鬟一同走过来,询问门口小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厮自然认得澜夕,有些无奈的看了眼白锦婳,道:“这为姑娘来找公子。” 澜夕看向白锦婳,白锦婳并没有青幽小姐的架子,对她微微一笑,以示礼貌。 澜夕也微微一笑,对小厮道:“告诉师兄,是青幽的白姑娘来寻她。” 白锦婳道:“不用了,云…公子不在寒院。” 澜夕疑惑道:“不在?不应该的,每日这时师兄应该在晨练的。” 白锦婳:“你好像很了解他……” 澜夕没有回答,面上略有含羞,对小厮道:“师兄真的不在吗?” 小厮迟疑了,显然刚刚说了谎,澜夕道:“还不去通知师兄。” 小厮听了澜夕的话,立刻去通知,白锦婳忽然感觉有一块石头压在心口,澜夕很了解云澈,和寒院的人也很熟,那是不是说明她经常来这里。 澜夕温声道:“师兄清新俊逸,品貌非凡,所以有不少仰慕倾心的姑娘来寒院寻他,师兄从未露过面,所以后来门口的小厮直接说公子不在,应付过去,也省的他来回跑了。” 不知为何,澜夕的话隐隐给她一种宣示主权的感觉,白锦婳道:“我找云公子确实有事。” “何事?” 白锦婳没有回答,澜夕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白锦婳微微一笑未说话,与其跟她说话还不如站着干等舒心。 说来也怪,白锦婳等着小厮的回复,澜夕竟然也没有走。 须臾,只见一抹白色的影子如一阵风从门内闪出来,谁都没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停在白锦婳的面前。 白锦婳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 云澈先开了口,声音略有不稳:“何时来的。” 白锦婳:“刚刚……” 云澈:“抱歉,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让你久等了。” 白锦婳:“没关系的,是我打扰到你了。” “不算打扰。”云澈道。 白锦婳:“有时间吗?” “有。进来说吧。” “嗯。” “师兄!” 澜夕的一声呼唤,云澈这才意识到她的存在,澜夕满眼的不敢相信,师兄对她说话时从来没有过这般温柔,都是不冷不热的,每次说话也是她问一句他才答一句,若没有要紧的事,他好像从来没有主动跟她说过话,况且师兄竟然让白锦婳进了寒院,那里可是从来没有一名女子踏入过。明明她们一起站在门口,可他的眼睛从没看她一眼。 云澈转过身,看到澜夕,道:“何事?” 澜夕只是一时激动喊出口的,哪有什么事,吞吐道:“近日我在修习功法是遇到了难处,想请教一下师兄。” 云澈:“你的才智钻研两日便会破解。” 澜夕:“我钻研了好几日无果,所以才来找师兄。” 云澈:“术业有专攻,领悟不出,说明那套功法不适合你。” 白锦婳有些诧异,这不是他的师妹吗,说话怎么毫不留情,让她想起了翼殿那次,他果断说出“不会”二字一样无情。 澜夕:“那师兄觉得我适合什么样的功法,我就炼什么。” 云澈没有说话,目光有点冷下来。 澜夕转口道:“还是我自己想吧。” 云澈没再回应她,看向白锦婳:“走吧。” “哦。”白锦婳跟着走进去,看他们俩的对话,好像也没那么熟。 云澈:“吃早饭了吗。” 白锦婳:“吃过了。你呢?有没有打扰到你用早饭。” 云澈:“我也吃过了。” 方才去通报的看门小厮闯入视线,火急火燎的跑过来。 看到白锦婳差异之中带着惊慌,走到云澈面前低下头道:“奴婢失职,还请公子责罚。” 云澈:“方才被拦在外面,有没有吓到你。” 白锦婳立刻摇头道:“没有,这位大哥说话很客气。” 小厮投来感激之情。 云澈对小厮道:“下不为例。” “是!谢过公子!谢谢姑娘!”小厮连跑带颠的离开,别提多美了。 一路走来遇到丫鬟或小厮们,好像都刻意的瞧白锦婳两眼,好像懵懂的孩子看到什么稀奇的动物似的,难道……白锦婳下意识的摸了两下脸,可别是早上起的匆忙,妆化花了,那岂不是丢死人了。 第三十章 锦妹 云澈:“怎么了?” 白锦婳:“没…没什么,眼睛里进沙子了。” 云澈停下,问道:“哪只眼睛。” 白锦婳随便指了一只,道:“没关系,一会儿就……” 云澈忽然靠近,白锦婳不禁向后退,一只手落在她的后枕,低声道:“别动。” 磁性的声音中略带命令,白锦婳顿时不敢动,云澈的脸一点点在面前放大,最后在她的一只眼睛上,嘴唇轻起轻轻一吹。 白锦婳木然站在原地,身体紧绷不敢动弹,连呼吸都微不可闻。他这是在给她吹沙子?这么近的距离,又是这么亲昵的动作。云澈何时学会这般撩人了。 “快看快看……” “天哪……” “这位姑娘是谁家的……” “不知道呀…还是头一次见…” “好甜蜜啊……” “公子好霸道……” 微声细语中夹杂着众人的低笑,白锦婳不禁看了过去,好家伙,一个角落一帮丫头如看戏一般的看向她和云澈,而云澈此时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瞬间感觉到脸红到了脚底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云澈随着白锦婳的目光看过去,那群丫头顿时散开,各司其职。 云澈:“好了吗?” 白锦婳强装镇定:“好……好了。” 云澈收回手,侧身继续走,白锦婳这才没了压迫感。 白锦婳:“她们好像……误会了。” “嗯。” 嗯?就一个‘嗯’?没有其他要说的吗。 云澈:“你很介意?” 白锦婳:“没有,我……” “我会跟她们解释,不必担心。”云澈的语气像是在安慰她,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走进一间小院,院里陈设简单,门口有几颗杏树,已经结出了小青杏,旁边有座小凉亭,院中央是个小池塘,里面有荷花和在水里游动的鱼儿,小桥悬在中央,地面铺满了大小相似,颜色清淡的滑石,和其他院落一样,是以清淡简约为主,但细看也有所不同,好像是精修过的,这间院子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白锦婳是第一次来,走过这一路,与她印象中的相同,也有所不同,好像每一处都有略微的改动。 白锦婳走到杏树下,满树青色的杏子看到人她嘴里不由的发酸,眼中隐隐闪着星光:“我能摘一颗吗?” 云澈挑眉:“想吃?” 白锦婳点头。 云澈:“要哪个?” 白锦婳瞧了瞧:“都可以。” 云澈摘下最大的一颗,但也只有大拇指那般大,用手帕擦拭干净,递给白锦婳。 “谢谢。”果子很硬,怕是里面的杏核还是软皮,一定很酸,白锦婳眼睛提溜溜的转,心里生了坏念想,也不知云澈吃了会是什么反应,不怀好意的看向云澈,把杏子递到他的嘴边,面带笑意:“要不要尝一颗。” 云澈微微皱眉:“能吃吗?” “能呀,不信我吃给你看。”白锦婳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夸赞:“嗯~真的很不错。” 云澈明显看到白锦婳的眼睛里泛着水光,还在装着好吃的模样。 白锦婳咽下去:“你看,我吃了,你要不要也吃一个。” 云澈浅笑道:“好。” 白锦婳:“要哪个?” 云澈:“都可以。” “就这个吧。”白锦婳摘下一颗长得好看的杏子,用手帕擦拭干净,怕云澈拒绝特意举到他嘴边。 她满眼期待,隐隐还带着坏意,嘴里还像大人哄小孩吃药一样:“真的特别好吃。” 云澈目光注视着白锦婳,嘴唇轻启,把杏子含在口中,嘴唇若有似无的触到她的指尖,把杏子叼在嘴里,慢慢咀嚼了起来。 白锦婳一眨不眨的盯着云澈的脸,直到咽下去,面上都没有一丝变化。 云澈:“确实不错。” 白锦婳疑惑道:“不酸吗?” 云澈:“酸。” 白锦婳:“那你怎么没有反应呢。” 云澈:“你在看着。” “哈哈哈……”白锦婳怎么也没有想到,云澈会这么实在的说出了实话。忍不住问道:“那我要是不在呢。” 云澈:“我不会吃。” 也对,云澈从来不会乱吃东西。 白锦婳:“为什么院子里种这么多果树。一路过来,好像哪里都有。” 云澈:“嗯,有的果子成熟了,酿成果酒味道很不错。” 白锦婳:“你还会酿酒?” 云澈:“闲来无事时打发时间。” 白锦婳:“那你酒窖里的酒是不是要堆成山了。” 云澈:“我从十三岁学会的酿酒,一年只酿两罐,如今只剩两罐了。” 白锦婳:“去年的还没来得及喝吗?” 云澈:“不是,是起初酿的两罐。想着一罐留给未来夫人,另一罐则留给我的女儿。” 说话间,云澈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白锦婳的身上,白锦婳笑问道:“那如果你生了两个女儿怎么办。” 云澈:“不会,一个夫人,一个女儿刚好,多了我宠不过来。” 原来云澈对未来有这么美好的憧憬,以后一定是个好的丈夫和爹爹,想到这里,白锦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流星雨那晚后,她便下定决心不再寻找死咒的解药,安静的随心活到十六岁生辰,等待死亡的来临,其实重生一世未必要因为活着而活着,开心自在一点岂不是更好。云澈一定会对他未来的夫人和女儿很好,只不过不会是她,她也看不到那天了。 云澈:“锦妹?” “嗯?”白锦婳回了神,:“你刚刚叫我什么?锦妹。” 云澈:“嗯。你不喜欢?” “喜欢!我很喜欢。”好像比前世的婳儿听着更加舒心了。 云澈:“然后呢?” 白锦婳茫然:“然后?” 云澈无奈的笑道:“然后你打算叫我什么,我可不想听公子之类的。” “嗯……那我好好想想。”怎样呼唤他即顺口又不失礼貌呢。 白锦婳认真思考的模样,笑容不由的挂在了嘴边,手里的扇子在她的额上点了一下:“别想了。” 白锦婳不解道:“为什么?” 云澈:“叫我的名字就好。” “好。”她也觉得还是云澈叫着顺口。 太阳升起了老高,将阳光洒满了小院,应该快过了辰时,辰时……怎么觉得好像忘了什么是呢…… 扳指! 第三十一章 锦妹(二) 来了这么久,差点忘了扳指的事情。 白锦婳正色道:“今天我来,是有件东西要给你。”将扳指放在手心,不过她已经用白色手绢包起来了。 云澈:“这是什么?” 白锦婳打开手绢,碧绿色的扳指露出来,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 云澈:“扳指?” 白锦婳:“嗯,这是从密室里带出来的。” 云澈打趣道:“锦妹对胡庄还真是不留情,能顺来的都顺回来了。” 白锦婳收回扳指,侧头看向他,也不知道谁被誉为高风亮节的雪公子,带着她遣近胡庄的藏书阁,还对胡庄的地形那般了解,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偷偷进去了,现在还好意思笑话她。 云澈被看的心虚,目光躲闪的看向他处,手指不由的擦了擦鼻尖,嘴上挂着浅笑,见她还在那样看他,呆呆萌萌中还带着几分质问与不服,看一眼便不舍的移开眼睛。 院内花香四溢,两人相对而立,四目相对,一人嘴角含笑,一人双手背后,面色严肃。墙上伸出一颗又一颗好奇的脑袋,笑看院子里的一幕。 云澈:“桃院的桃树可该修了,既然都没事做,不如……”话音未落,一颗颗脑袋迅速消失不见。 白锦婳:“他们是……” 云澈:“我的隐卫。” 白锦婳:“原来如此。”怪不得她都没有觉察到。 云澈:“太阳升起来了,我们去凉亭里吧。” 走进凉亭,白锦婳将扳指放在桌子上,继续说道:“你还记得那日在密室,被你砍下手的人吗。” “记得。”当时也吓了他一跳。 白锦婳:“这是我从他手上拿下来的。” 云澈正欲拿起扳指,让白锦婳拦了下来。 云澈:“怎么了?” 白锦婳:“这扳指好像有点问题,会攻击人。” 云澈:“你被它伤过?” 白锦婳摇头:“不是我,是别人。” 云澈目不转睛认真的观察戒指,白皙的手掌悬在扳指的上方,一股淡蓝色的灵力从手掌传出,将整个扳指包围。 须臾,云澈收回灵力。 白锦婳:“怎么样。” 云澈看向白锦婳,认真道:“此物有灵。” 白锦婳:“你是说这是件灵器。” 灵器有灵是在正常不过的,就像她的冰丝弦簪还有云澈的九苞凤凰扇,都是有灵的。 云澈:“不,是人的灵识。” “人的灵识为什么会在这里面。” 云澈:“一般情况下,人的灵识在死后会脱离肉身,在世间飘荡七日而后消散,还有一种是生前怨念或执念太深,死后灵识会化作一模执念藏身在某个物件,执念不散,灵识永远不生不死,不毁不灭。” 桌上的扳指忽然闪烁起来,忽明忽暗,频率极快。 白锦婳:“这是怎么了。” 云澈面色忽然一变,肃然道:“锦妹,去站在凉亭外。” 白锦婳虽然不明白,但依旧照做,刚出了凉亭,扳指忽然从桌上飞起,直冲白锦婳袭去。 白锦婳惊慌下意识的向后退,九苞凤凰扇比她快了一步,挡在了她的前面,挡住了扳指,即便有扇子的阻挡,扳指依旧不管不顾的冲向白锦婳,眼看扳指与扇子对抗出现了裂痕,还是不放弃。 之前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忽然攻击她。 云澈:“锦妹,向前一步。” “好……”白锦婳虽然害怕,但依旧照做,因为她相信不论何时,云澈都不会害她。 前进一步,扳指向前的冲力忽然减小了许多。 云澈:“别怕,再近一点。” 越近一步,扳指的冲力就大大减少,相反,白锦婳向后退,扳指的冲力就会变大。这样一看,扳指不像是袭击她,反倒像认定了她,就要跟着她。 云澈手臂轻轻一挥,一团灵力将扳指包围起来,扳指仿佛睡着了一般,再没了动静。 云澈拿出两个纸鹤:“叫流影,流风过来。”纸鹤被施过法,飞出了小院。 白锦婳走过来,脸色有点泛白。 云澈道:“吓到了吧。” 白锦婳点头:“有点……他为什么会追着我。” 云澈:“锁灵。” 白锦婳:“锁灵是什么?” 云澈:“你还记不记得,他死前抓过你的脚踝。” 白锦婳:“记得,不然也不会发现他。” 云澈:“只有执念了结,灵识才会消散,附在物件中的灵识除了执念,什么也做不了,会一直等待一人,帮他了去执念。执念一日不解,灵识就会一直被困在物件中。锁灵,是在死亡的瞬间,将灵识强制一分为二,一个附在扳指,另一个……”云澈忽然欲言又止。 白锦婳疑道:“另一个去了哪里?” 云澈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摸摸白锦婳的头道:“没什么。” 一阵风从院子的上空袭来,云澈面色忽然冰冷:“走门。” 话落,只听普通两下落地声,还伴随两人闷哼的声音,须臾,两人扶着腰一瘸一拐从门走了进来。 一边走,流风埋怨道:“我就说行不通,你非得跳墙。” 流影:“少废话,公子用纸鹤召见的,你敢怠慢吗。再说,我又没拽你头发,是你自愿跟着的。” 流风:“我还不是怕来晚了。” 流影:“说的好像谁不是似的。” 走到云澈面前,两人瞬间乖巧了许多。 流风:“公子,白姑娘。” 流影:“公子,白姑娘。” 白锦婳微微俯身。 云澈:“流风,今日门口由你亲自把守,任何人来都不见。” 流风:“尊主来了也不见吗。” 云澈:“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是。”流风领命出了小院。 云澈:“流影,一会儿我会和锦妹与扳指通灵,你在这里为我护法,不得任何人打扰。” 流影:“是。不过……公子为何要通灵,您被锁了灵吗?不对啊,一般灵识不会锁在您……”话还没说完,云澈如刀子一般冰冷的眼神投来,流影立刻禁了声。 白锦婳难为情的说道:“是我……” 流影尬笑道:“是白姑娘啊,您放心,虽然解灵有点复杂,但有我们公子在,什么事都不是事。” 第三十二章 锁灵 云澈:“流影,你是不是早饭吃的有点多了。” 流影:“没有啊,不过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饿了。” 忽然对上云澈的视线,流影立刻收起嬉皮笑脸,把嘴闭的死死的。 云澈与白锦婳坐在石桌前,流影则在凉亭外把守,虽然平时喜欢嬉笑,但在正事面前从不会马虎。 云澈:“锦妹,把手给我。” 白锦婳把手伸出来,云澈的手附在上面。 两双冰冷的手相碰,却还是忍不住脸红,白锦婳以为只有她是如此,没想到云澈一脸的平淡风情却让赤红的耳朵出卖了他,原来他也会脸红,也会害羞。 云澈眼神微微闪烁,还是正色道:“闭上眼睛。” 白锦婳听话照做,闭上双眼。 云澈:“只有我叫你才能睁开眼睛,听到了吗。” “嗯。” 白锦婳忽然觉得头晕目眩,有种困了许久马上要睡着的感觉,整个身体有向下的失重感,仿佛灵魂与肉体正在分离,大脑混沌。 须臾,眩晕感渐渐消失,脚下好像踩着实实在在的地面,耳边云澈的声音想起:“可以睁开了。” 白锦婳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幕让她有瞬间的错愕,这里不是小院,而是一座府邸,从府邸房屋的修建到院子里的种种摆设,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个小户人家的府邸,应该是有点身份地位但不是很高的人。而她与云澈正站在小院的长廊里,白锦婳不解道:“这里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到这里。” 云澈:“这里是扳指的世界。” 白锦婳:“你的意思是我们在扳指里。” 云澈:“嗯。” 白锦婳:“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云澈:“找他的执念。” 白锦婳:“那去找吧。” 云澈目光柔和道:“在这里,不能松开我的手,知道吗。” “好。”这么光明正大牵手的机会可并不多,白锦婳不由的加大了力气。 凉亭外,流影靠在柱子上,不解道:“公子在扳指里看到了什么,耳朵这么红,诶,公子是在偷笑吗?怎么还有点害羞呢。”流影忽然眼前一亮:“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画面啊,看来这灵识生前快活的很啊,正好借此机会让公子开开窍,长长见识也不错。” 这座府邸应该不是很大,藏身的地方应该不多,白锦婳道:“我们去房里找找吧。” 云澈正色道:“不用找,他来了。” “阿娘!我回来了。”一声少年清脆的呐喊,从门外闪进来一个少年,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虽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可脸上依旧是孩子的稚气,手里还拎着两只野兔。 而最吸引人的是少年大拇指上,带着碧绿色的扳指,白锦婳的喉咙忽然一紧,说话的声音稍有哽咽:“是他?” 云澈点头。 白锦婳:“那日在密室见他,面黄肌瘦,眼眶凹陷,头发凌乱的如稻草一般,本以为是四五十岁的男子,没想到才这么大,可惜了花样年华。” 云澈低声道:“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与死亡谁来的更快。” 屋内疾步走出来个嬷嬷,对少年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少年道:“怎么了嬷嬷,这么神神秘秘的。” 嬷嬷道:“是韩老爷一家来了。” 少年面露喜色:“真的,您怎么不早说,璃儿是不是也来了。” 嬷嬷:“来了,少爷赶紧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没事儿没事儿,我拍一拍就干净了。”少年将手里的野兔扔给小厮,整理整理衣冠进了房间。 少年道:“韩伯伯好。韩伯母好。” 韩老爷点了点头:“邵明回来了。” 邵明走到姑娘面前,腼腆道:“璃儿。” 璃儿十分乖巧:“明哥哥。” 邵夫人走过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把邵明拉到一边,责备道:“你看你穿的这是什么衣服,难道嬷嬷没告诉你韩老爷来了吗!” 邵明:“告诉了,我嫌麻烦就没换。” 邵夫人道:“赶紧去换,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要是璃儿才看不上你呢。” 邵明嘿嘿一笑:“这就去换。” 夜晚,两家人围在一桌上吃饭,韩老爷与邵老爷讨论着生意上的事情,韩夫人与邵夫人聊着家常,邵明向璃儿挑挑眉,眼神看向门外,璃儿暗暗摇头,邵明再一次暗示,然后找了个理由溜了出去,没过多久,璃儿也出来了。 璃儿:“明哥哥,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邵明道:“在里面听他们聊天多无聊,我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不行的,阿爹阿娘找不到我会担心的。”璃儿道。 邵明:“我跟门口的丫鬟已经打好了招呼,一会儿寻你的时候她们会告诉伯父伯母你跟我出来了。走吧。” 邵明带着璃儿来到芙蓉巷,今天的人比往常还要多,天空中是不是的放出绚丽的烟花。 邵明:“怎么样璃儿,热不热闹。” 璃儿:“热闹,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邵明:“今天是花灯节。” 璃儿:“怪不得一路走来挂着那么多花灯。” 邵明:“走,我带你去猜灯谜。” 不远处一群人围着高台,高台的灯笼上写着灯谜。 台上的小哥喊道:“猜灯谜需按顺序猜,前一个灯笼被摘下猜对,下一个人才能够猜,猜对的人有礼物,从箱子里任意抽取即可。” 邵明问道:“答对了有何奖励。” 小哥客气的回答:“公子若是答对了,可获得胡庄捐赠贫穷村庄的名誉权,还附送公子一件小礼物。” 邵明对璃儿道:“听着好像还挺有趣,即图了开心又做了件善事,不如我们猜一个?” 璃儿:“好。” 邵明这些年在外摸爬滚打惯了,第一个灯虎亮出来时,他第一个窜了上去,高喊出了答案。 小哥道:“恭喜这位公子答对了,请您从纸箱内抽取一张字条,上面会写着您的礼物。” 邵明随便抽出一张,小哥道:“恭喜这位公子获得一副蝴蝶耳坠与捐赠秦家村五十两白银的名义权!” 白锦婳大惊失色:“秦家村!” 第三十三章 邵家灭门 云澈:“怎么了。” “没什么……”不能让云澈知道她在偷偷调查翼闼的事情。颜叔叔的调查里,现在的秦家村与古力村已经是座鬼村,那里的人们没有粮食可食,树皮与动物也全部吃光,开始吃人,难道这两个村子与胡庄有关? 忽然画面旋转,邵明正在收拾行李。 邵夫人担忧道:“就是个捐款的名义,干嘛非要你跟着去啊。” 邵明:“哎呀娘,那是人家胡庄的规矩,每届都是这样的。” 邵夫人:“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干粮拿够了没有啊。” 邵明道:“够了,娘你就放心吧,不出七天我就能回来。” 邵夫人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明儿,娘的右眼皮这两天总跳,我还是放心不下,要不咱们别去了,下个月就是你与璃儿的婚期,你在家里忙活忙活婚事吧。” 邵明:“我从秦家村回来也赶趟,放心吧娘。” 邵夫人道:“哪有半夜走的啊,天都这么黑了。” 邵明:“人家胡庄主这些年接济了不少贫民,是个好人,这么安排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忽然冲进来一个小厮,小厮浑身是血,身上被砍了许多刀。 邵明急忙过去:“发生了什么!” “公子…夫人……快跑……”小厮咽了气。 邵夫人慌张道:“怎么回事?” 接着,院内厮杀的声音响起,邵明拿起剑:“阿娘,找个地方躲起来。” 邵夫人:“明儿,不能出去外面危险。” 话音未落,邵明已经冲了出去,院子里不知来了什么人,个个穿着夜行衣,黑布遮面,明亮的剑锋刺进家丁的身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个接一个邵家人倒下,邵明奋力抵抗,一把长剑向背后袭来,身前还有两名黑衣人追逐,眼看剑要刺入,邵老爷忽然出现挡下了一剑。 邵明:“阿爹!!” 邵老爷:“快……跑……” 这时邵夫人跑了出来:“老爷!老爷!” 邵明大惊喊道:“娘!快回去!快回去!” 呲! 一把长剑刺进邵夫人的心口。 邵夫人倒下,嘴里依旧喃喃道:“老爷……” “娘!!啊!!!”邵明举起剑,疯了一般的冲向黑衣人,忽然心口一痛,邵明低下头,剑尖从后而入刺穿心口,接下来十几把剑一同刺进心口。 手里的剑掉下,身体里的血向外流淌,邵明失重跪在地上,手里紧攥着未送出的蝴蝶耳坠:“璃儿,对不起,忘了我吧。” 黑衣人一同拔出剑,一口鲜血喷出,倒在血泊中,那即绝望又不甘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白锦婳,宽大的衣袖挡在白锦婳的面前。 云澈:“别看。” 邵府所有人倒下,独剩黑衣人,这时门口进来一行人,他们穿着高贵的衣服,一块白色手帕捂着鼻子,许是觉得这血腥味让人恶心头疼,眼里没有一丝对这些生命的怜惜。 白锦婳:“他是谁?” 云澈:“胡庄主。” 一黑人走到身份最高的人旁边:“庄主,全死了。” 胡庄主点了点头:“把他们府上所有的金银珠宝都搬走。” 黑衣人:“已经命人去搬了。但这些尸体怎么办。” 庄主:“烧了势必会引起翼闼的注意,将这些尸体扳回密室,剩下的你们自己处理干净,记住,要让世人觉得他们是搬走了,不是被灭门。” 黑衣人:“遵命。” “胡庄主,做的不错。”幽幽的声音传来,那人站在门口,并未进来,只露一双靴子。 胡庄主走了过去,卑躬屈膝道:“还要多谢先生指点。” “胡庄主聪慧过人,哪里需要我的指点,我不过是个过路人。” 胡庄主:“小的明白,今日所做之事全是小人一人所为,与先生无关。” 一夜间,邵府上百条性命倒下,金银珠宝全部运走,尸体也被运走,最后用水冲走了所有的鲜血,院子里除了淡淡的血腥味,与平常无异。 那双靴子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胡庄! 上一次潜进胡庄,她在屋顶上看到的那双靴子与方才那人穿的一样,难道是同一人。 “云澈,那双靴子我见过。” 久久得不到云澈的回应,白锦婳看向身边,云澈不见了,空荡的院子里,只剩她一个人。 云澈何时不见的,不是说不能松开他的手吗,他走了怎么不跟她说一声,她现在该怎么出去。 白锦婳在黑暗中四处寻找,嘴里呼唤着他的名字,忽然听到咯吱咯吱的开门关门声,后背涌上一股凉气,她毕竟是女子啊,恐慌占据了大脑,连一句呼唤云澈的勇气都没有,就怕招来不该看到的东西。 白锦婳不敢前进原路返回,本已经被运走的尸体重新出现在院子里,横尸遍野,一张张面目狰狞死不瞑目的脸朝向她,一双双绝望空洞的眼睛盯着她,大门忽然关上,白锦婳吓得浑身颤抖,恐慌的泪水在眼里打转。 “婳儿。”云澈的一声呼唤,白锦婳顿时重燃希望,面露喜色,劫后余生之感,欢喜转过身,那身艳丽大红的喜服映入眼帘,他微笑的望着她。 “婳儿,过来。” 白锦婳激动的迈出一步却忽然止住,不,这不是云澈,云澈叫她锦妹,不是婳儿。 “婳儿,你怎么走了。” 白锦婳连连后退:“你不是他……不是他……” ‘云澈’放下温文尔雅,露出不符合他的邪魅笑容,面色一转变成凶神恶煞膘肥体壮的刽子手,举起手里长刀向她砍来。 白锦婳迅速转身逃跑,不想被地上的尸体绊倒,刽子手举起长刀,向白锦婳劈了上去。 “云澈!”白锦婳猛然从梦中惊醒。 “砰”的一声,房门被强行打开。 云澈疾步走了进来,只见床上有一团红色的光萦绕,九苞凤凰扇迅速出击,那团红光敏锐躲闪飞出房间。 云澈无心去追,急忙跑到床边,角落里被子缩成一团,被子不停的颤抖,里面还有哭泣的声音,她的哭声很低好像很怕外面的人听到。 第三十四章 动情 云澈顿时觉得心口像是被刀子狠狠的捅了几刀,他轻轻去扯被子,可被子被里面的人抓的死死的,恐惧又祈求的道:“别过来!你别过来!我求你别过来!” 云澈轻声道:“锦妹!是我!是我!我是云澈!” “云澈?!”白锦婳小心翼翼的拨开被子的一角,当看到云澈那一刻,扔下被子猛然的扑进云澈的怀里,紧紧的搂着他,哭的更加委屈:“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要丢下我……” 云澈轻轻抚摸她散落在身后的头发:“不会了……以后不会了……” 白锦婳放声大哭,云澈紧紧抱着她,不停的安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让白锦婳安了神,许久过后,她身体不再颤栗,哭声也没了,彻底从梦中醒来,摸了两下眼泪,从云澈的怀里出来。 云澈擦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痕:“做噩梦了?” 白锦婳点头。 微弱的月光下,云澈胸口两块泪印格外显眼,夏季的衣服本来就薄,白锦婳还只穿了件里衣,一身的冷汗也全蹭在了云澈的身上。 白锦婳:“对不起…你的衣服……。” “没事。” 云澈忽然起身,白锦婳迅速抓住他的手:“别走!” 云澈:“我去关门。” 白锦婳祈求道:“可不可以不要走。” 云澈轻轻抚摸白锦婳的头:“放心,我不会走。” 白锦婳目光紧跟着云澈的背影,生怕一个不注意,云澈就走了。 云澈关好门,返回床边,坐下来,拿出手帕,借着微弱的月光,轻轻擦去她额间的薄汗,将散落在前面的长发拨开,他的面容近在咫尺,每一个动作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云澈:“害怕了?” 白锦婳诚实的点头。 白锦婳:“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澈:“白天你看到了那些画面,我有点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是不是梦到在扳指里的画面了。” 白锦婳点头。 云澈:“邵明给你下了锁灵咒,所以你才会梦到那些景象。” 白锦婳:“是不是只有了却执念,锁灵咒才能解。” 云澈:“……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 白锦婳:“是不是在这之前,我会经常梦到那些景象。” 云澈握住白锦婳的手:“别怕,我会陪着你。” 月光虽然微弱,却还是将白锦婳的身子照的玲珑有致,衣领经过一番折腾变得松散,隐隐露出白皙的皮肤,却全然不知。 云澈红了耳朵,眼神变得不自然道:“困吗?” 白锦婳摇摇头,又点点头。 “躺下吧。”云澈一只手扶着白锦婳的肩膀,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头,慢慢放下,掖好被子:“睡吧。” 白锦婳:“最后出现的神秘人,我在胡庄见过他。” 云澈:“嗯,我知道了,闭上眼睛。” 白锦婳:“秦家村也出了事。” 云澈:“这些事不急,明天再谈。” 白锦婳睁着两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云澈。 云澈:“睁着眼睛是睡不着的。” 白锦婳依旧睁着。 云澈:“乖,把眼睛闭上。” 白锦婳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一样。 云澈:“害怕我走?” 白锦婳抿唇不语,云澈轻笑道:“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走。” 白锦婳:“真的?” 云澈:“真的。” 白锦婳还是信不过,抓住云澈的手,这才安心。 云澈让她的举动逗笑:“这下可以睡了吗?” “嗯。” 夜光洒进屋内,云澈看着白锦婳的目光格外的温柔,他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守着床上的姑娘,目光从未从她的身上移开,等到床上的人传来浅浅均匀的呼吸声,他紧张的眉头终于舒展平,正想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以防着凉,却不想她攥的极紧,根本拿不出来。 云澈无奈的摇摇头,用自己宽大的衣袖盖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私闯你的闺房,看来不嫁我,是没人敢娶你了。” 这一坐便是一夜,太阳渐渐升起,阳光洒进别苑,云澈将她的胳膊放回被子里,在她的额间落下轻轻一吻离开。 回到寒院,流影迎了上来,急道:“给公子发的信号没收到吗?” 云澈:“收到了。他走了吗?” 流影:“没有,一直在里面等着。” 云澈:“说什么了吗?” 流影:“没说什么,但是面若冰霜,公子还是想想怎样解释为好。” 云澈:“知道了。” 这一觉睡得极好,一夜无梦。 醒来时,白七七正端着洗脸水进来。 白锦婳揉了揉眼睛:“七七,何时了。” 白七七边开窗子边道:“小姐你醒啦,已经巳时了。” 白锦婳:“这么晚了。” “嗯。您先洗脸,我去给你拿早饭。” 七七走后,白锦婳坐在床上发呆,昨夜是她在做梦还是他真的来了。 床边平整的过分,难道昨夜真的是场梦吗,可为什么那么会真切,白锦婳抚摸自己的额间。 寒院 云澈走进房间关上门,屏风后的人幽幽道:“回来了?” 云澈恭敬道:“父尊。” 云赤从屏风后走出来:“一夜未归,去了哪里?” 云澈:“查胡庄的案子。” 云赤意味深长道:“从小到大你从来没有说过慌。” 云澈不语。 “罢了,胡庄的事查的怎么样。”云赤道。 云澈:“还需些时日。” 云赤:“一个胡庄,需要这么久?” 云澈:“此事牵连甚多,避免存漏网之鱼。” 云赤道:“那就细细查吧,这些日子就辛苦一下澈儿了。” 云澈:“儿臣应该的。” 云赤:“对了,天寒宮那边送来了消息,羽兮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过几日就是端午节,翼殿会举办场宴,到时正好定下你们的婚期,也算给天寒宫一个交代。” 云澈:“这件事不急。” 云赤:“羽兮与你自小就定下了婚约,今年的三月三行了笄礼,当时澈儿也是亲自前往天寒宫观礼,父亲之前忙于北萧关的事情,一直也没给你们定下来,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把你们的事定下来,我也就了却一桩心事。” 第三十五章 动情(二) 云澈:“是。” 云赤:“对了,羽兮明日就会到达翼闼,我想了想,还是你去接她最合适。” 云澈:“是。” 夜晚,白锦婳静静的躺在床上,熄了所有的灯,房间里漆黑一片。 辰时,房间里一声微弱的声音,若不细听,还以为是外面的风声。 白锦婳坐起身,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云澈坐在床边:“怎么还没睡,又害怕了?” 白锦婳摇摇头。 云澈:“那是为何。” 白锦婳嘴角微微上扬:“不知道,就是不想睡。” 云澈挑眉:“不想睡?” 白锦婳:“嗯。” 云澈:“那锦妹想做什么?” 白锦婳细细思索,道:“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云澈:“我的故事?” 白锦婳点头。 “好。” 白锦婳双臂放在膝盖上,头枕在胳膊上认真听。 云澈:“想听什么。” 白锦婳:“嗯……想听你小时候的事情。” “那就从五岁时讲起吧。”黑夜里,云澈坐在床边回忆,道:“五岁那年春天,我第一次以父尊儿子的身份参加春猎,那时身子矮小,瘦骨嶙峋,经常会受到同龄小孩的欺负,可能因为我的母亲是父尊的婢女缘故,他们总会对我说一些不堪入耳的话,其实我知道以他们的年纪根本说不出那样的话,多半是从大人的嘴中听到的,母亲一直教诲我,要谨记四个字‘静’‘忍’‘让’‘淡’,虽然听到那些恶语会很愤怒,但也一直遵从母亲的教诲,可我越不理会他们,他们就越变本加厉,是人总会有脾气,更何况那时还是个头脑简单的孩子,一时没忍住就跟他们打了起来。” 似乎想起了什么,云澈忽然顿住,白锦婳抓住他的胳膊,急切的问道:“结果呢?有没有受伤?” 云澈回过神,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他们自小习武,而我从小体弱多病,当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打倒在地。在我被拳脚相向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和我一般大的男孩,他替我打跑了他们,虽然看着英雄,不过自己也挂了彩,还是对我没心没肺的笑着,对我说以后他罩着我,这个小公子哪里都好,就是有耳疾的毛病,我对他说什么,他的回答总是驴唇不对马嘴。” 白锦婳:“那个小公子是吴云寒,寒公子吧。” 云澈点头:“因为他有耳疾,总是答非所问,所以其他小公子总认为他天生心智不全,没有人愿意陪他玩闹,而我因为母亲出身卑微,更是对我避而远之,就这样,我们成为彼此人生中的第一位朋友。” 白锦婳终于明白,为什么云澈这么喜静的人会有吴云寒这么跳脱的朋友,那是他灰暗的童年里一束光,是云澈爬出深渊里的救命稻草。 “我很羡慕寒兄有一身的武功,那样就不会受人欺负,寒兄告诉我,扶风山上居住着一位仙人,他武功超群,若能拜他门下,那一定会让九宇众人刮目相看。虽不知真假,但也放手一搏,私自出逃前去扶风山拜师,扶风山两年,师父赐我上古灵器九苞凤凰扇,教我修习术法,他的书阁密室我随意出入,两年后出师下山,令我意外的是父尊带领一众人在山下等我,当看到我时,他脸上充满了自豪,身边的人对卑躬屈膝的道贺,从那以后,我才知被世人冠上了雪公子之名。”云澈停了一会儿,好像是说太多了,想要休息片刻。 白锦婳:“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云澈拦下了白锦婳,道:“还要不要继续听下去。” 这一次白锦婳犹豫了,她本想更加细致的了解云澈,却没想到会掀起他内心的痛处。本以为她的童年已经惨淡无味,可跟云澈比起来,自己不知已经好了多少,至少爹爹的心里一直装着母亲,对她也从未亏待过什么。 “今日就讲到这里吧。”白锦婳还是怕了,一直都知道云澈因为母亲的原因在翼闼不得宠,却没想到会至此,他云淡风轻像是讲述着旁人的故事,但她没有勇气再听下去,因为她知道,她认为的种种不公,已经是他避重就轻讲出来的了。 云澈:“好。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嗯。” 云澈扶着白锦婳躺下,为她掖好被子,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她睡觉。 被人直勾勾的盯着怎么能睡着,白锦婳失笑道:“你打算这样坐到何时。” 云澈:“天亮。” 白锦婳惊到:“昨天你也是这么坐的?” 云澈:“嗯。” 坐一整夜已经是够熬人的了,再这样坐一夜,身子一定会吃不消,也不知道他白日里有没有休息,若一直忙着胡庄的案子没有休息,那他现在需要更好的休息才是。 白锦婳道:“我已经不怕了,你回去休息吧。” “等你睡着了,我再回去。”他态度坚决,不容她的否定。 白锦婳闭上眼睛,困意很快就袭来,正要睡着之际,云澈忽然开口道:“明日我有事……可能不会来看你了。” 白锦婳睡意朦胧道:“好。” 云澈不再说话,没过多久白锦婳便进入梦乡。 这样一动不动的又坐了一夜,天亮十分云澈小心翼翼的离开。 回到寒院,流风已站在门外等候:“公子,羽兮姑娘已经到了北萧关,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到翼闼,车马已经备好,我们是现在出发还是再等等。” 云澈:“现在。” 流风:“是。” 翼闼夏日的清晨总是让人舒服的,不像青幽温热中带着潮湿,不像西陵干热中卷着风沙,更不南峣燥热的如同蒸笼,密不透风。 白七七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睡觉,白锦婳走到她旁边,都未察觉出来。 白锦婳:“七七?” 白七七睁开眼,眼里带着困意:“小姐。” 白锦婳:“七七,你这样睡多久了?” 白七七望了眼天,道:“快一个时辰了吧。” 白锦婳:“我是说你嗜睡这个毛病持续多久了。” 第三十六章 羽兮 白七七:“嗯……快一个月了吧。” 白锦婳担忧道:“有没有看过医师?” 白七七眼神闪烁:“……看了。” 白锦婳:“医师怎么说。” 白七七:“水土不服啊。” 白锦婳:“我觉得这个医师医术不精,我带你换个医师。” 白七七拒绝:“不用的小姐,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晚上不爱睡,白天补回来罢了。” 白锦婳:“真的?” “真的。”白七七拉着白锦婳坐下来,望向天空:“小姐,我想念青幽了。” 说起来她们来翼闼已经快两个月了,这时的青幽应该比她们离开时又要热上几分了吧。 白七七:“小姐,等云尊主过完寿辰,我们回青幽好不好。” “好。” “小姐,今日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一走吧。”白七七道。 白锦婳:“好。” 两人相伴走在翼闼,白锦婳总是心不在焉,若有所思的模样,胡庄的事一日没解决,她的心一直悬着,邵明一家的死总是历历在目。 白七七忽然兴奋道:“小姐你看!” 白锦婳顺着白七七所指的地方瞧去,一只赤狐躺在草丛里,它浑身毛色光亮,见白锦婳走过来,依旧躺着没有躲闪,也没有呲牙。 白七七:“哪里来的小狐狸呀。长得真可爱。” 白锦婳:“它不怕人,应该是家养的狐狸。” 小狐狸眼巴巴的看着白锦婳,努力的摇动尾巴,嘴里发出哼哼求助的声音。 白七七:“小姐,它好像受伤了。” 白锦婳走近小狐狸,小狐狸的腿上血淋淋一片,不停的从窟窿里流血,应该是在游玩时,被哪家的小孩用弹弓打的。 白锦婳:“七七,带凝霜了吗?” 凝霜是青幽特有的药膏,味道香甜不刺激,对跌打损伤皮肤愈合有奇效,她们这次来北萧关拿了不少凝霜,以备不时之需。 白七七摇摇头:“我回去拿。” “那你路上小心。” 白锦婳用灵力为小狐狸疗伤,血算是止住了,用手帕将它受伤的腿系上,小狐狸很乖,并没有攻击她,反倒是在白锦婳的手上舔了几下。 白锦婳微笑的拍拍它的头,将它抱起来,打算带回别苑治疗。 转过身,正巧看到云星舒一脸焦急的寻找什么东西,看到白锦婳那一刻目光一滞,随后被她怀里的狐狸转移了目光,眼里的焦急转化为激动,立刻走上前,小狐狸看到云星舒尾巴晃动的更加厉害,嘴里哼哼唧唧的声音越来越大,身体还在向他使劲。 白锦婳了然,这应该是云星舒养的狐狸。 云星舒走到白锦婳面前,小狐狸前爪勾在他的衣服上,云星舒顺势抱了过来,小狐狸腿上的手帕格外显眼,云星舒拿出一粒药丸,放进来小狐狸的嘴里。 云星舒感激道:“多谢锦婳姑娘相救。” 白锦婳:“举手之劳而已。” 云星舒:“锦婳姑娘有所不知,我这只狐狸傲慢的很,除了我以外很少让人碰它,除非它有事相求别人,否则绝不会让外人碰它。” 白锦婳:“倒是只机灵的小狐狸。” 云星舒拍拍狐狸道:“确实。” 云星舒指尖流出一股灵力,小狐狸的伤口慢慢愈合,放它下来,小狐狸顿时跑没了影,云星舒笑道:“你看,治疗好它的伤,连句感谢都没有。” 白锦婳:“它会说话?” 云星舒失笑扶额:“不会。” 云星舒:“白姑娘是在闲逛吗?” 白锦婳点头。 云星舒:“不如一起吧。正巧我也想走走。” 白锦婳婉拒道:“方才我让七七回去拿药,若先走了,恐怕她会找不到我着急。” 云星舒:“这样啊……不如我陪你一起等吧。” 白锦婳:“这怎么好意思……” 云星舒插口道:“没关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白锦婳不好再拒绝,便没有再说话。 白七七取来了药,小狐狸伤已经好了,也没有用上,既然拿来了,也没有再拿回去的道理,送给了云星舒。 云星舒:“谢谢锦婳姑娘。” 白锦婳:“没事,我挺喜欢那只小狐狸的。” 云星舒:“如果你喜欢,我可以送给你。” 白锦婳:“多谢七公子好意,我自小没养过宠物,若亏待了小狐狸,那就得不偿失了。” 云星舒:“好吧。我听说池塘里的荷花已经盛开了,不如我们去看一看。” 白锦婳犹豫,云星舒有道:“就在这附近,耽误不了姑娘多久。” 云星舒这样说了,也不好再拒绝,白锦婳点了头。 快要到池塘时,白锦婳停下脚步。 云星舒问道:“怎么了?” 白锦婳止步,去荷塘不要紧,这一走险些走到了寒院门口,以前怎么没发现寒院附近有个池塘呢。 云星舒:“锦婳姑娘?” 白锦婳面色有些不自然:“我有些不舒服,七公子还是一个人去吧。” 云星舒:“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医师。” 白锦婳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了,只是出来久了,有些乏了。” 云星舒松了口气:“是我考虑不周了,那我送姑娘回去吧。” “不用…了…”白锦婳的视线被一处深深吸引,面上忽然没了表情。 云星舒看出异常,看向那方向,两座华丽的马车停在寒院门口,云澈站在马车旁,等待里面的人下来。 云星舒:“天寒宫的人,想必是羽兮姑娘来了。” 白锦婳:“羽兮姑娘?” 见白锦婳一脸茫然,云星舒娓娓道来:“天寒宫是九宇内神秘的仙门,隐居在天寒山上,那座山如同仙境一般,寻常人相近却进不去,若天寒宫不避世,九宇内的世家就该多上一个天寒宫。羽兮姑娘是天寒宫的人,是大家默认的下一代天寒宫主,六年前五哥游历机缘巧合之下救了羽兮姑娘,天寒宫前来北萧关道谢,父尊与宫主一见如故,便商量着联姻,当时五哥与羽兮姑娘并没有反对,所以订下了两人的婚约。天寒宫从不问世事,此次前来想必是来参加父尊的寿宴。” 白锦婳不敢相信,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他们很早就有婚约吗?” 云星舒:“嗯,三月时羽兮姑娘行了笄礼,婚期应该快订了。” 他的话如同晴天闪出一道雷电狠狠的打在白锦婳的身上,心如刀绞的痛袭来,喉咙一紧,好像再说一句话,语气都在颤抖。 第三十七章 羽兮(二) 他早已有婚约了,却从没有对她提起,可能从始至终在他的眼里,一直把她视为远来的客人或者是妹妹,并没有其他的心思,那些种种的经历,那些温声细语,那些温暖的微笑,不过是她带着前世的记忆强加于他身上的温柔,原来他深藏的那两坛酒早已有了主人,明明很心如刀绞,却又不禁替他开心,终于有人能够陪他完整的渡过此生。 云星舒:“锦婳姑娘?锦婳姑娘?” 声声锦妹浮在耳边,温柔的语气,动听的音色,再难听到,眼眶涌上水雾,视线变得模糊不清,白锦婳深深望向云澈,仿佛在道别,转身决绝的离开。 云澈仿佛感受到了目光,抬眼望去,微微皱眉,只见白锦婳与云星舒并肩行走,距离很近,举止亲密,虽然只是背影。 轿帘拨开,女子身着紫绡翠纹裙,发丝高高束起,眉宇间少了女子的娇柔,多了几分男子的英气,女子面带欣喜下了马车:“澈兄,好久不见。” 云澈:“好久不见。” 羽兮看向流风:“最近我新研究了几套拳法,不如一会儿你陪我练练?” 流风赶紧躲在流影身后:“我不要,到时候就不知道是陪练还是陪打了。” 羽兮将目光转向流影,流影忽然脊背一凉,羽兮近身打斗在九宇内可是数一数二的,跟她练拳不就是找打么,勉强挤出微笑:“那个公子,我们进去吧,羽兮姑娘都在外面站半天了。” 云澈点头。 一行人进了寒院,羽兮四处瞧了几眼道:“澈兄的院子和你一样清冷无趣。” 流风忍不住道:“这是我们公子品味高,不喜欢弄花里胡哨的东西。” 羽兮:“小风流,这我可就不认同你的观点了,依我对你家公子的了解,他是根本没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好好的院子弄到这么简单。” 流风:“我叫流风!不是风流!” 羽兮:“是吗?一个称呼而已,瞧把你气的,脸都红了。” 云澈淡淡道:“身为天寒宫少主,这般欺负我的隐卫,少主觉得合适吗?” 羽兮反问道:“连续两年每月给澈兄寄信,除了这次召我过来澈兄算是回了一封,之前从未回过,澈兄觉得这合适吗?” 云澈:“抱歉,这次急召少主过来,确实有些突然。” 羽兮:“一点也不突然,澈兄不知我等你这封信等了多久。” 云澈:“两日后的端午节宴上,父尊打算订下我们的婚期。” 羽兮正经道:“若在端午那日当众人面解了婚约,是否有些不妥。” 云澈:“确实,所以我打算明日去找父尊,将此时说明。” 羽兮:“那我与澈兄一同前去。” 云澈:“那就麻烦少主了。” 羽兮:“澈兄客气了,再不解了这婚约,扶风可要被其他姑娘追去了。” 流风:“姑娘家当众说出这种话,真不知羞。” 羽兮眼神狡黠:“澈兄,把你的小风流借我用一用。” 流风立刻拒绝:“我不要,公子我不要。” 云澈未说话,默默的走开。 流风见状撒腿就跑,只觉后脖颈一紧,羽兮的声音从后面幽幽的传来:“陪我练一会儿拳而已,又要不了你的命。” 流风:“公子!救命……唔唔……” 羽兮点了流风的哑穴:“这样安静多了。” 鸟儿落在房檐上,树上的喜鹊成双的对唱,二夫人站在院子里,专心的向鱼缸里投食,这时身边的嬷嬷道:“二夫人,公子来了。” 二夫人将手里的鱼粮递给嬷嬷,面色染上笑容。 二夫人:“舒儿来了。” 云星舒:“阿娘。” 二夫人:“进屋里坐吧,嬷嬷,去拿些点心和果子。” 云星舒:“不用麻烦了,儿子不饿。” “哦?”二夫人别有含义的打量云星舒:“舒儿今日来找阿娘,看来是有其他事情。” 被点破心思,云星舒微微脸红。 二夫人笑道:“说吧,何事。” 云星舒:“阿娘,我……我喜欢一个姑娘。” 二夫人:“我的舒儿真的长大了,连喜欢的姑娘都有了,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啊?” 云星舒:“是青幽的白家大小姐,白锦婳。” 二夫人疑道:“我记得上一次舒儿还说你们不合适的呢。” 云星舒:“这件事确实是儿子的不对,不应该听信旁人的一面之词。”上次过后,本打算放下白锦婳,却暗中观察了几日,而他看到的与白香菱所说的完全不同,并且他发现,她与云澈走的好像很近,能让云澈另眼相看的人,又怎会是白香菱口中那样不堪的人呢,所以他明白他错了。 二夫人:“所以……舒儿是认定白家大小姐了?” “嗯。”云星舒眼神坚定。 二夫人:“既然这样,那母亲就拉下这张老个脸,向你父尊提一提此事。” 云星舒:“真的吗?谢谢娘。” 二夫人亲昵的抚摸云星舒的头:“傻孩子,跟我还提什么谢。” 夜幕降临,外面下起了涓涓细雨,房间里微暗的烛光摇曳,白锦婳将窗子打开,望着院子里的景色,脑海里却不停的闪现白日的画面,都说他不允许任何女子进入寒院,如今将一个女子接入寒院,又是他早有婚约的人,其含义早就不言而喻。 小雨下了一整夜,白锦婳一直站在窗前,心里却还在渴望着某人能够到来,天快亮时雨停了,云澈依旧没有来,白锦婳失落的关上了窗子,迈着早已僵硬的腿躺回了床上。 清晨,羽兮站在云澈的屋外等候,许久过后,云澈却从外面回来。 羽兮见云澈浑身湿哒哒的,大吃一惊,平时云澈连衣服上一丝褶皱都不能忍的。 羽兮:“澈兄这是淋了一夜的雨?” 云澈避而不答,低声道:“何事。” “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去翼殿吗?”羽兮见云澈这幅模样,担忧道:“要不此事改日再说吧。” 云澈:“等我片刻。” 云澈进了房间,不出片刻走了出来,此时已经换上干净整洁的洁白衣裳,乍一看与平时无异,不过眼中的红血丝出卖了他的疲惫。 第三十八章 前尘皆是梦 云澈:“走吧。” 今日的别苑比以往热闹了许多,先是苏晔来了一趟,本想带白锦婳出去玩,却不想她染了风寒,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苏晔修的是火系术法,逼出了白锦婳体内大半的寒气,虽有好转,但身子还是虚弱。 苏晔兴致勃勃的讲诉着他这些日子听闻的趣事,没过多久,只听床上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白锦婳睡着了,苏晔便没再打扰,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房间。 下午时,白锦婳不知是喝了白七七熬的姜糖水的缘故,还是苏晔逼出她体内寒气的缘故,又或者是两个都有,身体好多了,头也不晕了,只不过嗓子有些疼痛。 云星舒不请自来到了别苑,白锦婳穿了件厚实的衣服从房里出来。 知道白锦婳染了风寒便没有多做停留,询问了几句便打算离开,临走之际嘱咐白锦婳一定要注意身体,小心病情加重,而后又说了句:“今日清晨,我从父尊那里回来,正巧碰到五哥与羽兮姑娘一同拜见父尊,那时忽然很羡慕五哥,能与心爱的姑娘一同携手。” 云星舒走后,白锦婳木然的站在庭院里,面色更加苍白,忽然一口鲜血从喉咙里涌出,染红了地面,面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傍晚时刻,白锦婳幽幽醒来,朦胧间见一紫一红的两人站在床前。 苏晔:“你到底行不行啊,怎么还没醒。” 南芜城没好气道:“她修的是水系,你习的是火系,水火本就不容,你还敢给她传送灵力,若不是把淤血吐了出去,只不定就出人命了。” 苏晔心虚道:“之前我都是这么给人疗伤的,哪知道这次行不通呢。” 白锦婳声音有些沙哑道:“谢谢……” 两人停止了争执,走了过来。 白锦婳坐起身,颔首:“多谢南少主相救。” 苏晔急道:“小锦婳,你感觉怎么样了。” 白锦婳微笑道:“好了很多。” 苏晔:“你可不知道,七七来找我说你吐血了,可把我吓坏了。” 南芜城淡淡道:“你先出去。” 苏晔:“为什么?” 南芜城:“她需要静养,你在这里?太吵了。” 苏晔:“那我不说话了。” 南芜城:“出去。” 苏晔是个明白人,看出南芜城似乎有话相对白锦婳说,道:“小锦婳,等你好了我再来找你玩儿。” 白锦婳微笑道:“好。” 苏晔出了房间,南芜城面色沉重,白锦婳微微一笑:“南少主,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南芜城:“这不是普通的病。” 白锦婳:“是死咒吧。” 南芜城有些意外:“这是上古毒咒,我也只在书中见过。抱歉,我无能为力。” 白锦婳淡然道:“生老病死是人间常事,死亡终究无法避免,只是时间问题。” 南芜城:“死咒虽为毒咒,但也并不是没有解药,我父亲一生都在钻研毒咒,可能他会有办法。” 白锦婳:“南少主应该比我更懂得,解越毒的咒,代价就越大,若解药是以千人性命为代价,我想我是不愿的。” 前世云澈为了救她屠了千人性命,不能再重蹈覆辙,他的手只能舞扇,不能沾上无辜人的鲜血。 南芜城:“除了死咒以外,你还中了毒。” 白锦婳诧异:“毒?” 南芜城:“曼陀罗。” 白锦婳了然:“前些日子误戴了曼陀罗的香包,可能那时染上的吧。” 南芜城摇头:“你体内曼陀罗的毒,少说有七八年了。” 这么久! 为什么她没有察觉到! 南芜城又道:“曼陀罗之毒,轻则产生幻觉,重则昏迷,最后在昏迷中死亡。而以你体内积累的曼陀罗毒,足够引起昏迷死亡。白姑娘,你仔细想一下,七八年前,你是否昏迷过很久。” 白锦婳深思道:“七八年前……记忆中好像并没有昏……”等等!她重生那年是几岁,是九岁,她现在是十五岁,这样一算是六年前,难道…… 白锦婳急问道:“南少主,你说曼陀罗的毒能引起昏迷,那昏迷时是什么样子。” 南芜城:“大量吸食曼陀罗引起昏迷者,通常会在梦中度过此生,而与现实而言仅仅是几天而已,这是古书中的记载,通常一经昏迷,很难再醒过来,所以书中所说,我不敢保证是真是假。” 南芜城说了很多,但白锦婳的脑海中只浮现一句话: 中毒者会在梦中过完此生! 中毒者会在梦中过完此生! 中毒者会在梦中过完此生! 一切发生的这样突然和意外,难道她这些年不敢回首的前尘往事,是一场梦境…… 白锦婳面色呆然,南芜城以为吓到了她,道:“虽然死咒我束手无策,但曼陀罗的毒我还是能解。” “谢谢。” 南芜城何时离开的白锦婳不记得了,她穿上鞋子出了门,外面下起了细雨,白七七把她拦下来,可还是拗不过她,也不让她跟着,最后给她披了件披风,带上了伞走了。 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不知不觉,她竟然走到了那日的池塘,若前尘真的只是一场梦,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寒院与她记忆中的相同又有所不同。忽然想到,在青河岸的那晚,她问云澈: “我记得那日在翼殿,你说自己不会吹箫。” 云澈的回答是:“嗯,所以学了。” 当时她以为云澈为了掩饰翼殿的尴尬故意说了慌,可如今看来,可能他并没有说谎,而是那时他真的不会吹箫,而是后来特意学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到很庆幸,庆幸那只是她的一场梦,悲剧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些她的至亲挚爱从来没有离开过。 羽兮:“这么晚了,澈兄不睡觉躲在树下做什么。” 云澈没有回答,目光一直注视着原处。 羽兮看了过去:“这姑娘身形好熟悉,好像在哪见过……”忽然灵光一闪:“澈兄,这是不是昨日在门口看到的那个姑娘。” 云澈:“……” 羽兮:“我说澈兄怎么忽然良心发现,写信传我来解除婚约,原来是因为这个……” 第三十九章 云澈眼神闪烁,有些心虚。 羽兮笑道:“没想到清心寡欲这么多年的雪公子,还有开窍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会孤独终老呢。” 云澈淡淡的撇了羽兮一眼,便要离开。羽兮拦着他:“澈兄要去哪。” 云澈:“回去,就寝。” 羽兮:“这么一个绝世美人站在雨里,不去温暖一下而是回去睡觉,澈兄……你难道不怕美人被别人抱走吗?” 云澈冷冷的看向羽兮,羽兮不禁打了个冷颤,让开了路。 羽兮忍不住道:“澈兄,这姑娘看着挺好骗的,你要是再不下手,当心让别人捡了便宜。” 云澈气场瞬间冷了下来,他回过头,身后早没了羽兮的影子。 雨慢慢停了,鞋子被雨水浸湿,白锦婳收了伞,原路返回。 “锦妹。” 一声轻唤,白锦婳止步,眼里带着一丝不确信,欣喜中带着期待,缓缓回过身,嘴角微微上扬:“云澈。” 他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服,一半的头发由一根白色的丝带随意绑着,另一半如丝绸散落在肩,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眼神温润柔情,站在那里,散漫不失风雅,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宽宽向她走来,白锦婳的心为之所动,忽然想起什么,脸上的笑容止住,向后退了一步。 云澈动作一顿:“为何躲我。” 白锦婳抿唇:“云公子……我们还是保持一定距离,免得给别人留下话柄。” 云澈:“保持距离……留下话柄……为何意。” 白锦婳:“之前直呼云公子的大名,是锦婳鲁莽。” 他温润的笑容不见,取而代之的失落:“确定要与我保持距离,是吗?” 白锦婳艰难的吐出:“是。” 云澈慢慢逼近,白锦婳连连后退,低下头不敢看看他的眼睛。 “我以为是我不善表达,锦妹不曾看懂,原来是你根本……根本……。”脚步停下,缓缓抬起手停在白锦婳额前,须臾收了回来,淡笑道:“罢了……既然如此,此后澈绝不再打扰。” 他的话字字诛心,白锦婳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抬起头对上云澈的视线:“云公子即已有婚约,还望注意分寸。” 云澈诧异:“你怎么知道我有婚约?”忽然想起昨日白锦婳与云星舒一同行走,道:“是云星舒跟你说的。” 白锦婳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云澈好像明白了什么,脸上的冰霜在瞬间消退,隐隐有激动,有欣喜。 白锦婳质问道:“你笑什么!” 云澈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次他早有准备,在白锦婳正要退后时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拦在怀里。 白锦婳怔住,正要推开他,云澈:“先别急着推开,回答我的问题。” 白锦婳:“什么问题。” 云澈在她耳畔低声道:“锦妹,你是不是吃醋了?” 被戳住心事,白锦婳恼羞成怒:“我没有!”说着双手去推云澈。 云澈一只手抓住两只不安分的小手,道:“听我细细说给你听,可好?” 白锦婳意思的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 云澈轻笑了一声,忽然觉得闷在心口的一口气散了:“羽兮是我写信请她来的,别急着推我,听我说完,我们相识六年,这是我第一次写信给她,信中写着,请她来北萧关,解除婚约。” 白锦婳呆住了:“解除婚约?” 云澈:“嗯。” 白锦婳:“不是要成婚……” 云澈:“是假的,最初和羽兮订下婚约是个幌子,如果没有这个约定,父尊只不一定给我的寒院许了多少个女子。” 心口压着的一块石头忽然消失不见,所有的烦恼好像都不见了。 云澈低声道:“锦妹。” 白锦婳抬起头:“嗯?” 四目相对,白锦婳的脸上温度慢慢变热。 云澈:“我希望以后有什么事,是你亲自来问我,而不是从其他人的口中得到答案,又或者是自己的猜想,可以吗?” 白锦婳微微点头:“好。” 云澈:“不生气了?” 白锦婳恼羞道:“我才没有生气。” 云澈浅笑说道:“锦妹是否该与我解释一下,昨日为何与云星舒走在一起了吗?” “你看到了?”白锦婳诧异道。 云澈:“嗯。” 白锦婳:“不告诉你。” 云澈:“不说?” 白锦婳笑问道:“我与公子非亲非故,为何要告知。” 云澈将白锦婳的头按在心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格外清晰,跳的好快,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 云澈:“听到了吗?” 白锦婳:“嗯” 云澈认真道:“锦妹,我的心思你还不懂吗?” 咚咚咚……这一次是她的心跳声,原来一个人的心情真的与另一个人有关,他的一句话会让你失落一整天,也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瞬间好转,多云转晴。 端午的节日礼席在翼殿举办,午时正式开场,白锦婳与白香菱收拾完毕除了门,三辆马车停在门外。 停在正门口的马车与其他的马车不同,材质更为精致却非常低调,是寒院的专属马车。 白锦婳:“流影?” 见白锦婳出来,流影走过去:“锦婳姑娘。” 白锦婳:“你这是……” 流影道:“是我家公子让我来接您的,还让我跟姑娘说一声,今日他有事,可能会晚些到翼殿。” 来接她?白锦婳心道:这么明目张胆的坐云澈的马车去,必然会引起非议,若平时还好,今日端午翼殿门口一定会有许多宾客,还是低调一点好。 “流影,替我谢谢你家公子。”话落,白锦婳走向前面的马车,流影拦了下来,疑道:“锦婳姑娘,你不坐我家公子的马车吗?” 白锦婳轻声道:“不了,他的马车太过显眼,将我载到翼殿势必会引来许多人的目光与猜测,若到时尊主问起我缘由,云澈又不在,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站在门口的白香菱等不及了,见这马车好看道:“既然姐姐不想坐,那妹妹就坐了。” 流影立刻挡在马车前。 白香菱不悦道:“你拦我做什么。” 流影:“抱歉,我家公子的马车他人不可随意乘坐。” 白香菱:“那我姐姐怎么可以。” 流影:“这个问题,姑娘可以问我家公子。” “切,谁稀罕啊!请我坐都不坐。”白香菱气愤的走向后面马车。 第四十章 强行赐婚 临行前云澈嘱咐过流影,若是白锦婳不坐,也不必硬拉着她,一切随她的心意。 流影道了个别,离开了别苑。 翼殿的宾客相继到达,三大世家的人皆已到齐,相继落了座,云澈的宴几旁比平日里多放了一个宴几,坐着一位姑娘,她穿着紫绡翠纹裙,发丝高高束起,看上去英气许多。 羽兮抬起头,对上白锦婳的目光,点头微微一笑,白锦婳还礼,虽然并不认识这姑娘。 苏晔道:“锦婳,你好些了吗。” 苏晔不提,她倒忘了自己生病的一茬,道:“没事了。” “那就好。” 宴席开始了,云澈的位置是空的。 台上的歌舞节目一个接一个的表演,宴会过去大半,云澈依旧没有到场。 白锦婳的目光一直盯着空无一人的宴几,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与往日不同,这种感觉很奇妙。 忽然云星舒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下拿着酒杯,向白锦婳走去,歌舞声停,皆退了下去,翼殿顿时非常安静,静的只剩云星舒的脚步声,众人带着各样的目光投向二人。 白锦婳有些不知所措,站了起来。 云星舒含笑道:“前两日多谢锦婳搭救我的小狐狸,星舒在此谢过了。”话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白锦婳:“七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这时,坐在台上的云赤开口道:“舒儿,你这是何意。” 云星舒作揖:“父尊,前两日锦婳救了我的小狐狸,故在此谢过。” 锦婳两个字咬的异常清晰,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白锦婳不禁皱眉,她与云星舒何时这么熟了。 云赤:“喔?舒儿与白小姐相熟。” 云星舒腼腆一笑道:“同行过两次,应该算是熟了吧。” 这时二夫人适时的开口,温声道:“舒儿这孩子性格内敛,锦婳姑娘多担待些。” 白锦婳不解这娘俩的用意,云星舒是怎样的人与她又无关,为什么偏偏对她说这话。 云赤:“丽娘此话是何意。” 二夫人微微一笑:“尊主有所不知,舒儿经常在我面前提起锦婳姑娘,每每提起都面红耳赤,后来我便邀请了几次锦婳姑娘来我院子喝茶,聊起来发现甚是投缘,是吧?锦婳。” 喝茶?她何时去过二夫人的院子喝茶了。翼殿聚集了九宇内不少有头有脸的世家,若当众否了,即给了翼闼难堪,也失了青幽的面子,若点了头,看似没什么,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有此事?”云赤道。 二夫人道:“当然了,是吧,锦婳姑娘?” 第三次提及她了。 白锦婳只好点头:“是,二夫人盛情招待,锦婳在此谢过。” 二夫人道:“锦婳姑娘不必客气,你与舒儿交好,何必见外呢。” 二夫人的话模棱两可,让人忍不住去猜测,联想。 云赤挑眉:“哦?白小姐与舒儿交好。” 二夫人瞧了瞧台下的二人,如慈母般无奈的摇了摇头:“尊主,现在的年轻人脸皮越来越薄了,你看看才说几句,两人脸红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云星舒面色微红,目光含情的看向白锦婳,而白锦婳却不知为何,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感觉喉咙被封住,急的面红耳赤。 二夫人又道:“既然两位小辈不好意思开口,那妾身就替他们请个情,既然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不如……” “不知二夫人所言的情投意合,是从何而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清冽的声音中带着不言而喻的冰冷,云澈踏步走了进来,站在殿中央,由内而外散发的冰冷气场,使人不寒而栗。 只有白锦婳双眼繁星的转过身。 吴峰:“宴会已过大半,五公子才宽宽而来,是否不合礼数。” (吴峰:云赤左副使,吴云寒的父亲,为人刚正,是支持云星舒的一派。) 吴峰开口,沈安自然不能安分道:“皆知五公子事务繁忙,哪里比的上七公子的闲情雅致。” (沈安:云赤右副使,阴险狡诈,支持云司琛一派) 五峰:“三位公子各司其职,七公子年岁虽小,但办事利落,自然不会因为分内之事耽搁,若连时间观念都没有,日后何以成大事。” 砰! 酒尊重重落在桌案上,云赤厉声道:“好了!左副使言重了,是我昨日交由澈儿的事,难不成也是本尊失了礼数!” 吴峰噤声道:“臣不敢。” 云赤:“澈儿,既然来了,就入座吧。” 云澈站在原地未动,沈安挑眉:“五公子不愿落座,看来是有话要讲。” 云澈未理会他人,看向白锦婳,面色严肃,目光清冽,道:“锦妹。过来。” 白锦婳想也没想就要过去,云星舒却挡在身前,道:“五哥这是何意,就算对我不满,也不必威胁锦婳吧。” 未等云澈开口,白锦婳便绕了过去,云星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别有深意道:“锦婳,你不必怕五哥,我与阿娘会替你做主。” 白锦婳微笑的推开云星舒的手,走到云澈的身边,云澈拿起她刚刚被抓的手腕,不知是她皮肤太白太细腻的缘故,已经出现一道红印子。他眉头紧锁,眼神变得锋利。 白锦婳晃了晃手腕,云澈看向她,白锦婳微笑着摇头,才收了眼里的锋利,道:“疼吗?” 白锦婳轻轻摇头。 “这是怎么回事啊……” “谁知道呢,上次雪公子不是还不理会白小姐吗?” “还别说,俩人看起来真挺般配……” “这青幽大小姐也真有两把刷子,让两位公子不惜在殿上争执起来……” “你们说是不是他们看上青幽小姐的身份,想一想,得到青幽小姐不就等于得到整个青幽的支持了……” 听到台下人议论至此,一直未开口的羽兮站起身,嗤笑道:“笑话!澈兄想做什么,我天寒宫都会鼎力相助,又何须青幽呢。” 台上今日格外安静的云司琛也开了口:“司琛早前听闻五弟与羽兮姑娘有婚约,今日此情此景,倒是让我疑惑是不是记错了。” 第四十一章 强行赐婚(二) 这话成功给众人提了个醒,议论声不断。 羽兮道:“我与澈兄自幼便相识,相处久了才知是友非情,云尊主通情达理,昨日已解了我与澈兄的婚事。” 云星舒咬牙道:“五哥解了婚约,便也想拆了别人的姻缘?!” 云澈牵着白锦婳的手腕,站在他的身后:“姻缘?谁与谁的姻缘。” 云星舒:“自然是我与锦……” “够了!”两个儿子在这样盛大的场合因为一个女人争执起来,家丑不可外扬,云赤怒道:“星舒,坐回自己的位置。” 云星舒不死心,道:“婚姻之事,讲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五哥又有什么权利插手。” 云澈:“锦妹的爹爹未到场,敢问七弟,你是要父谁的命,媒谁的言。” “你!”见说不过云澈,云星舒将目光转向白锦婳:“锦婳,你不要怕他,过来,我会保护你。” 白锦婳也很纳闷,他是从哪看出她怕云澈的,白锦婳非但没有过去,向云澈有靠近了几分,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意思不言而喻。 云澈对云赤作揖,牵着白锦婳的手众目睽睽下离开翼殿。也不管身后有多少人唏嘘,不敢置信。 一路上云澈未说一句话,明显还在生气,回了寒院,云澈进了房间,白锦婳跟了进去。 云澈坐在椅子上,面色严肃,目光凝视白锦婳,白锦婳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 须臾,云澈开口,还带着生气:“若我今日没有及时赶到,你是不是不会开口拒绝这门亲事。” 白锦婳不可否认的点头。 云澈的气场瞬间冷了下来。 白锦婳嘴角含笑,轻步走到云澈跟前,扯动云澈宽大的衣袖:“我被点了哑穴。” “哑穴?” 白锦婳:“那个人好像并没有想困我多久,刚刚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解开了。还好你及时赶到,不然我真的就要被他们气死了,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缺德,封住了我的喉。” 云澈的面色稍有缓和。 “云澈?” “何事。” “你是不是……吃醋了?” 云澈面色微微一变,有些不知所措,目光躲闪。 白锦婳掩口而笑,云澈这副模样真的很少见,有些……小可爱。 见她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一把拉过白锦婳的胳膊,重心不稳跌进云澈的怀里。 光天化日之下这幅模样让别人看了去真是丢了人了,白锦婳不停的挣扎,云澈死死的固定住白锦婳的腰,闷声道:“别乱动。” 白锦婳慌道:“让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云澈:“没有我的允许,没人敢进来。” 他闭上双眼,面色带着疲倦,眼底有浅浅的淤青,发丝难得的有些凌乱,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她真的很难想想,整个翼闼,一个为他站起来发声的人都没有,只因他的母亲出身地位,这些年他该有多孤独啊。 白锦婳靠在他的肩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 云澈睁开双眼,柔声道:“怎么了?” 白锦婳:“没怎么,就像靠着你。” 云澈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继续闭目。没过多久,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即使是坐着,脊背也挺的笔直,丝毫不失优雅。 茶坊阁楼,窗口站着两人,苏晔道:“阿城,听说你要成婚了。” 南芜城:“晔兄何时变得如此好信了。” 苏晔轻笑道:“我一项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 南芜城看向窗外,沉声道:“我不愿娶她。” 苏晔:“为何,我记得我们相识后就一直跟我说,长大了要娶她,好不容易人家答应你了,婚约也订下来了,你这是捉哪门子的妖啊。” 南芜城:“晔兄,你有闲心操心我的事,不如好好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苏晔:“我有什么好操心。” 南芜城:“前两日在翼殿上,你时常挂在嘴边的小锦婳可被澈光明正大的带走了。” 苏晔眼前一亮:“提起这事儿,我就兴奋,别看澈平时不争不抢不爱吭声的,发起怒来连自己老爹的面子都不给,我还真挺佩服他。” 南芜城:“你不吃醋?” 苏晔茫然道:“我为何要吃醋。小锦婳傻里傻气的,与澈多相配啊,郎才女貌。” 南芜城:“你不是喜欢她吗?” 话未说完,苏晔赶紧捂上南芜城的嘴,责备道:“小点声,这要是让澈听见,不得像小时候一样,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的撵着我屁股后面打啊。” 南芜城:“谁让你没事调戏他了,没把你打残已经很不错了。” 苏晔这就不乐意听了:“南芜城,请注意你的言辞,我看他是新来的师弟,照顾他一下而已,那家伙不领情怪我喽。” 南芜城:“有时候也不知道你那是自来熟还是脸皮厚。” 苏晔翻了个白眼:“你这就是嫉妒我招人喜欢。” 南芜城:“那白锦婳怎么没喜欢上你呢。” 苏晔:“可能……我太帅了,锦婳自卑了呗。” 南芜城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阳光正好,静雅的书房中,云澈坐在案前,脊背挺直,月牙色白衣宽宽落下,修长白皙的手指提笔,在学着什么。 忽然一抹青色的身影闯了进来,白锦婳跑到书案前席地而坐。 云澈放下笔,轻声道:“怎么才来。” 白锦婳:“我见你院子里的丫鬟在踢毽子,一时没忍住跟着玩了一会儿。” 云澈:“结果呢?” 白锦婳:“自然是我赢了,当初在青幽禁足的几年了,全拿它消遣时间了。” 云澈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坐在这里,地下凉。” “好。”白锦婳拍拍屁股的灰坐到了云澈旁边:“你在写什么?” 云澈:“一些北萧关的琐事。” 白锦婳:“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云澈摸摸白锦婳的头:“无妨,都不是些要紧的事。” 她好像从来没见过云澈处理事务的样子,白锦婳手支在桌案上,托着腮道:“你继续忙你的事。” 云澈:“那你呢。” 白锦婳:“我看着你。” 云澈眉眼含笑道:“好。” 第四十二章 继续提起笔,在一个个折子上修改、批注。但白锦婳视线完全不在桌面上零零碎碎的纸张,全在云澈的身上,他真的很好看,认真做事的时候会不经意的轻咬下嘴唇,睫毛长长又弯弯的,皮肤白皙细腻的连她都好羡慕,他的脊背总是挺的笔直,无时无刻保持着优雅。暖阳撒在他的身上,如画中人一样。 白锦婳从一开始的托腮,到最后趴在案上,不知何时就睡着了。 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云澈起身走到衣柜里,拿了件宽大的披风盖在白锦婳的身上。在额间落下轻轻一吻,继续处理公务。 这一觉睡的极好,醒来时,云澈还是她睡前的姿势,像是从来没有动过,白锦婳将披风拿下来。 云澈:“睡醒了?” 白锦婳扭动了两下酸痛的脖子,道:“嗯。” 云澈放下手里的笔,手负在她的劲间,帮她按摩。 白锦婳:“不用了,只是睡久了,你继续忙你的,我没事。” “转过身。”云澈的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白锦婳转过身,背对着云澈,他的手附在劲间,小心翼翼的按揉。白锦婳舒服的闭上眼睛,这感觉真好,若能陪云澈一生一世就好了。 白锦婳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跑到了外面,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白锦婳重新坐回位置上,递到云澈嘴边一颗青杏。 云澈想也未想的张开嘴,吃了下去。 白锦婳好奇道:“你怎么看也不看,不怕我喂你毒药吗。” 云澈:“能死在锦妹手里,澈倍感荣幸。” 白锦婳脸微微一红:“云澈,你好会说情话。” 云澈:“我说的是实话。” “那……酸不酸?”白锦婳惦记他门前的杏子好久了,但一直都是青色的,怕酸不敢尝试。 云澈挑眉:“要不要尝一尝?” 白锦婳:“我只摘了一颗,下次再尝吧。” “其实不用等下次。” 白锦婳:“嗯?” 云澈忽然靠近白锦婳,温柔的目光看向白锦婳粉嫩的嘴唇,嘴角挂着别有深意的笑容,柔声道:“要不要尝一尝。” 白锦婳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耳根,因为距离太近,她能清晰感觉到云澈的呼吸撒在她的脸上。空气中不知为何充满了道不明的气息。 云澈慢慢靠近,近在咫尺间,忽然一位不速之客闯了进来,打断了二人。 看到面前这一画面,立刻底下了头,吴云寒慌张的闭上眼睛,嘴里默念道:“罪过罪过。澈兄,大半天的能不能关上点门!” 云澈不以为意,白锦婳却更加脸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语结道:“内个……既然你有事,我就先走了。” 正要起身,让云澈拉了回来:“不急。” 吴云寒看了一眼,又重新闭上眼睛:“罪过罪过……” 云澈牵着白锦婳的手走了下来。 吴云寒:“前几日听说澈兄在殿上带走一个姑娘,我还不信,把他们通通骂了一遍,今日一见,倒是我孤陋寡闻了。不过,姑娘看着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白锦婳提醒道:“在凉亭。” 吴云寒恍然:“对对对,是找澈兄喝酒的那次。” 云澈笑道:“她叫白锦婳。” “我叫吴云寒。”吴云寒伸出贱兮兮的手,被云澈毫不留情的一扇子打了回去。 吴云寒收回手,撇撇嘴:“真是小气。” 白锦婳……白锦婳……这名字好熟悉,忽然灵光一闪,惊道:“你是青幽的大小姐。” 白锦婳点头。 吴云寒面上顿时尴尬不已,那次在凉亭时他说了什么? (“你就是澈兄的小师妹澜夕吧,我跟你说小师妹,澈兄可从来没有带过女子出席宴礼,你可是第一个。” “不仅如此,我还听说澈兄当众拒绝了与青幽大小姐一同合奏,都说白家小姐貌美如花,也不知道澈兄是何定力,竟然能没被她的美色迷住,你看看这样的好男人,哪里去找。) 吴云寒恍然道:“我终于明白那日澈兄为何那么痛快答应与我喝酒了,还把我灌的让人抬回家的。让我爹对我一顿毒打。” 白锦婳挑眉,还有这事? 云澈:“是你自己不胜酒力。” “谁像你一样,千杯不醉。”吴云寒道。 白锦婳:“你经常喝酒?” 云澈摇头:“偶尔,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喝多少都不醉,所以觉得与喝水无异,便很少喝了。” 白锦婳笑道:“好厉害。” “哎呀,我还在呢。”吴云寒继续道。 该聋的时候怎么就不聋了呢,吴云寒岔开话题:“我听说我爹在殿上对你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爹就是那样的人,我是他儿子他从来也没给过我笑脸。” “无事。”云澈:“流影。” 流影走了进来:“公子。” 云澈:“锦妹,我与寒兄有事要谈,让流影带你四处看看。” 白锦婳:“好。” 白锦婳与流影走出书房。 吴云寒打趣道:“我还以为澈兄会孤独终老呢。” 云澈:“说正事。” “好。”吴云寒正经道:“邵家一夜全部消失,都说是搬走了,街坊传是韩家女儿韩璃儿悍妇克夫,韩璃儿不堪忍受辱骂,一度寻短见,后来大病一场,差点去了,韩家撤了所有的佣人搬走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些日子为了找他们一家耗费了我不少人力和精力,才知道他们已经化名在一个村子里落了居,但是韩璃儿精神状态好像出了问题,成日里说着胡话,有时疯疯癫癫的,他的父母用毕生积蓄为她谋了一桩婚事,在一月后成婚,拜访了他的父母,但是他们态度坚决,不同意韩璃儿再回北萧关,可能请不到她了。” 吴云寒不禁叹息:“好好的两家人,因为一次花灯节,一个被灭满门,一个支离破碎,胡庄真是该死。” 云澈:“胡庄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屠邵家满门。” 吴云寒:“你是说……他在背后撑腰?” 云澈:“嗯。” 吴云寒:“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尊主那里告发他们。” 云澈摇头:“想要釜底抽薪,韩璃儿一定要出现。” “那我去偷人。”话罢吴云寒就要行动,云澈拦了下来:“不必,过两日我亲自去。” 第四十三章 同去银楼 —————— “公子,二夫人来了。” 云星舒睁开醉醺醺的双眼,道:“告诉阿娘,我在休息。” “休息还能说话。”房门被推开,二夫人走了进来,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地上散落了十几瓶的酒坛,云星舒坐在地上,衣衫不整,许久未打理的胡茬已经长得茂盛。看到二夫人的那一刻,眼神飘忽不定,站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到二夫人面前,沉声道:“阿娘。”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云星舒的脸上,二夫人恨铁不成钢道:“你是翼闼的七公子!身份尊贵至极,你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为一个白锦婳这般糟蹋自己!” 云星舒受了一记耳光,心里反倒舒服了些,他泪眼朦胧,道:“阿娘,你相信一见钟情吗?起初我是不信的,不过遇到她的那一刻,便也信了。第一次见她,是刚从阿娘那里回来,经过一处河畔,忽然听闻一段琴声,曲音悲凉,让人心生怜悯。 出于好奇我走进了草坪,只见一女子靠在树下抚琴,我不知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事,竟从那张稚嫩的脸上透露出凄凉,仿佛看淡世事。 我不由的跟着心痛,心里暗暗许誓,我一定要娶她,给她世间最好的疼爱。她告诉我她是青幽的人,我猜到她是青幽那个被禁足在闺阁十二年,不受爹爹宠爱的大小姐,想要保护她的信念便越来越强,我想方设法的去接近她,只为她能记住我。 好不容易她记住了我,我却听信了别人的一面之词,远离了她。待我想明白后,她的心里却已经有了别人。” 即便再生气,但多的是心疼,二夫人抚摸云星舒红肿的脸颊:“疼吗?” “不疼。”云星舒指向心口:“阿娘,是这里疼,真的好疼。” 二夫人:“我的舒儿长大了,心里有放不下的姑娘了。不哭,这件事交给阿娘。” 云星舒:“没用的,五哥那么优秀,哪位姑娘不喜欢呢。” 二夫人:“他不过是个下人的儿子,又怎么能和你的身份相提并论呢。” 云星舒:“可是锦婳的眼里只有五哥。” 二夫人:“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铁锹。” 云星舒脸上重现希望:“阿娘真的有办法?” “当然。”二夫人打量云星舒,故意道:“不过舒儿现在这幅模样,可不会有姑娘喜欢的。” 云星舒:“阿娘放心,舒儿一定好好吃饭,按时睡觉。” 吴云寒走后,云澈出来寻白锦婳,院里的丫鬟说去了小花园,去了小花园,白锦婳与丫头们玩的正欢,从前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端庄,很少有孩子般的笑容,云澈静静站在树下,看着她与丫鬟们玩闹。 一个眼尖的小丫鬟看到云澈,正要行礼,云澈微微摇头,小丫鬟继续玩儿起来。花丛里,一群小丫头们穿搜捕捉蝴蝶。不知过了多久,白锦婳注意到了云澈,跑了过来。 云澈擦去她额间的薄汗:“玩累了?” 白锦婳:“嗯。” 白锦婳:“你来多久了,怎么不叫我。” 云澈:“刚到。” 白锦婳:“哦。” 云澈牵起白锦婳的手,白锦婳:“去哪?” 云澈:“芙蓉巷。” “芙蓉巷?” “嗯。” 来到芙蓉巷,云澈带白锦婳走进银楼,老板迎了上来:“二位客官想要点什么?” 云澈:“耳饰。” 老板:“二位这边请。” 老板:“这些都是我们店里新进的货,各个都是精品,二位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白锦婳不解道:“你要送礼吗?” 云澈低着头选看:“不是。送你。” 白锦婳:“我?” “你丢了一支耳链。” “啊?”白锦婳下意识的摸两只耳朵,发现右耳朵的耳链真的不见了,含笑道:“你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 云澈:“你与其他丫头玩闹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店家,有没有最好的。” “有,二位稍等片刻。”老板进了库房,没一会儿便出来了,手里拿了一个精美的盒子:“你看这对如何,红翡翠滴珠耳链。” 云澈:“喜欢吗?” 白锦婳:“好看。” 云澈:“店家,就这个了。” 老板道:“好嘞,请这边结算银两。” “在这里等我。”云澈吩咐了白锦婳一句,前去结账。 老板:“公子,您是要带着走还是为您包起来?” 云澈思考片刻:“不用包了。” 云澈拿着首饰盒回来,白锦婳道:“怎么不让店家包起来。” 云澈打开盒子,拿出一支耳链,摘下挂着白锦婳耳朵上只剩一支的耳链。 白锦婳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自己来吧。”说罢就要自己取下来。 云澈抓住白锦婳不安分的小手,低声道:“我来。” 云澈小心翼翼的取下,放入首饰盒中,拿出红翡翠滴珠耳链,轻轻的为她戴上。 虽然只是戴耳饰,但云澈却格外的认真,好像……好像对待世间珍宝一般。 两只耳朵全部戴好,云澈修长的手指停在耳链的末端,目光变得深邃。 白锦婳轻轻呼唤:“云澈?” 云澈微微一笑:“很美。” 白锦婳:“我也觉得这双耳链很美。” 云澈:“我说的是你。” 白锦婳小脸一红,云澈摸摸白锦婳的头,柔声道:“走吧。” 云澈牵起白锦婳的手,走出银楼。 巷口热闹非凡,卖各种东西的都有,还有许多孩子在打闹。 云澈与白锦婳走在街道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白锦婳被这些**裸的目光看的不好意思,不敢抬头,相比之下云澈倒是坦荡许多,仿佛未看到一般。 云澈:“锦妹,过两日我要离开几日。” 白锦婳:“去哪里?” 云澈:“一些公务。” 也对,云澈是北萧关的五公子,不比她这个闲人,每日要有许多北萧关的事情要处理。 白锦婳:“要走几日。” 云澈:“还不知,我会尽快回来,到时去找你。” 白锦婳:“好。” 云澈:“那边有卖熟杏的,要不要看一看。” 第四十四章 白锦婳摇摇头:“我喜欢杏子,因为它是澈的院子所生,即便是酸的,我也喜它,它何时熟,我何时吃。” 云澈道:“好。到时全留给你。” 白锦婳:“你不酿酒了?” 云澈:“当初酿酒为了打发世间罢了。” 白锦婳:“那也是件雅事。不可丢弃。” 云澈:“待桃园里的桃子熟了,我们一起酿,如何?” “好呀。等到十几年二十几年后,我们再拿出……”十几年……二十几年……恐怕她等不到了,她的时间还剩不到一年,每一天都是生命的倒计时,等待最后一滴沙子落下,她将永远不会再见到身边人。 寒院, 云澈侧卧在软榻上,白锦婳站在窗前,神色微沉的望着外面。 云澈:“锦妹。” 白锦婳回过神:“嗯?” 云澈:“过来。” 白锦婳听话的走了过去:“怎么了。” 云澈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白锦婳的手腕,轻轻一扯,白锦婳顺势倒在了软榻上,云澈搂住她的腰,固定在怀里,以防她乱动。 云澈看着白锦婳的双目:“从芙蓉巷回来,你便闷闷不乐,有什么心事,可以同我讲吗。” 这件事该如何与你讲啊,白锦婳摇了摇头,问道:“这次出去,是为了邵府的事吗?” 云澈:“嗯。” 白锦婳:“要去哪里?危不危险?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云澈轻轻一笑,将白锦婳额间的碎发拨开:“锦妹这是担心我?” 白锦婳:“自然是。” 云澈道:“锦妹,你只要记得不论何时,有我在,便会护你周全,虽然我在翼闼无权无势,但在九宇内还是有一席之地,这世间能与我的功力相抗衡的人,屈指可数。” 白锦婳:“可是……” “嘘。”云澈的手指抵在白锦婳的唇边,白锦婳不在说话,云澈满意一笑,闭上双眼,声音有些低沉,道:“陪我睡会儿。” 白锦婳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云澈。 “锦妹。” “嗯?” “你这样盯着我,我睡不着。” “……” “那我不看了。”白锦婳也闭上了双眼。 阳光正好,岁月静好。 不知不觉,房间里只剩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太阳快要西落,白锦婳被落日余晖刺到了双眼,幽幽转醒,云澈却还在睡着。 仿佛天神勾勒出的容颜,浑身散发出与生俱来的清冽与高贵,也不知道前世修了多少福,今世能够站在他身边。 心里美滋滋的,感觉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他身上散发着若有似无独特的香气,让她忍不住靠近,白锦婳不由的爬起身,在云澈脸颊上落上轻轻一吻。 他脸颊细腻,触感与她尝过的任何食物都不一样,好像……云澈睫毛微微一颤,白锦婳笑容凝固,身体僵住,眼神一点一点的看向云澈,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醒来。刚好,对上那双满含笑意深邃的眼眸。白锦婳立刻捂住脸埋进云澈的胸口里。 丢死人了! 云澈低声笑了出来,手臂收紧紧环着白锦婳的腰。 白锦婳露在外面的耳朵和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像是熟透的红苹果一样,因为某人的笑胸膛跟着颤抖,她更加害羞,道:“别笑了。” 云澈:“想不到锦妹还有偷偷亲人爱好。” “云澈!”明明是带着威胁的语气,但却总有些撒娇的气味。 “在呢。” “嘶……”腰间吃痛,白锦婳如葱白的细手狠狠掐在云澈的腰间。 云澈见好便收,怕这丫头觉得难堪:“锦妹。” “……” “锦妹?” “干嘛。” “把头抬起来。” “不要。” “会憋坏的。” “不会。” 云澈揉揉白锦婳的头,柔声道:“好了,我不笑了。” 白锦婳还是不出来:“我这样舒服。” 云澈叹息口气:“早知道我继续装睡了。” 白锦婳抬起头,恼羞道:“你!” 云澈挑眉:“终于肯出来了?” 白锦婳:“何时醒来的。” 云澈:“你未醒的时候。” 这么早,那岂不是她的所有小动作,小窃喜都在他的眼里,完了完了,这次丢脸可丢到青幽了。 “公子。” 屋外传来流风的声音。 白锦婳立刻起身,整理衣装容发,云澈也从软榻上起来:“何事。” 流风:“已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现在便要走吗? 白锦婳疑道:“不是说过两日走吗?” 云澈:“路途遥远,不知要走几日,父尊的寿辰快要到了,要尽快赶回来。” 白锦婳:“原来这样。” 云澈:“我送你回去。” 白锦婳:“不用了,你赶快去吧,别让他们等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云澈:“无妨。不急。” 宽阔的书房,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大人,胡庄主求见。”黑衣的修士恭敬道。 沈安淡淡道:“他来做什么?” 修士道:“信子来报,五公子已查出邵府的事情,现已动身巫溪,寻找韩家人。” 沈安道:“尊主也不是吃素的,胡庄近两年的种种所为,现在才被查,还不是他做事不坐干净,让人抓住了把柄。” 黑衣修士道:“那胡庄主……” 沈安:“让他进来吧,有些事正好得提点他,别到时连累到我沈府。” “是。” 须臾,胡庄主行色匆匆的走进来,显然是着急坏了,见到沈安,如同见到救世主一般,立刻跪在地下:“副使,救救胡庄吧。” 沈安:“胡庄主何事,要行如此大礼。” 胡庄主:“前些日子有人闯进来密室,看到了邵府的尸体,我一把火将密室烧了,本以为能烧死那人,却不想让他逃了,如今五公子已调查到了此事,庄主可一定要救救我胡庄啊。” 沈安冷漠道:“胡庄主可是抬举我沈某人了,我不过是尊主的右副使,哪来的那么大权利。胡庄主,你可知你杀了多少人,除却邵府的百十人性命,你身上可还背着好几百人的命呢。要怪变怪你办事办的不够干净,让人抓到了把柄。” 第四十五章 云溪村 胡庄主道:“副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当初灭邵府的提议……” “胡庄主!”沈安打断胡庄主的话,语气里带着威胁的气味:“我沈安一向只替二公子办事,你连累我可以,可不要连累到二公子。” 胡庄主:“二公子?副使的意思是灭邵府是二公子的意思……” “大胆!”沈安怒拍桌子:“胡庄主,注意言辞,若真的到了尊主那里,亡你一个胡庄是小,牵连到二公子是大。” 胡庄主冷道:“副使这是何意,我胡庄上下几百条人命,怎算小事,难道这是二公子所想?” 沈安不语。 胡庄主:“副使是不肯帮我喽。” 沈安:“倒不是不想帮,实在是无能为力。” 胡庄主站起身,道:“既然如此,你们无情,休别怪我无义。” 话落,胡庄主怒摔衣袖扬长而去。 黑衣修士道:“大人,小人不懂。” 沈安道:“有何不懂。” “为何要将此事全推给二公子,我们不是附属于二公子吗?” 沈安轻哼一声:“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胡庄这次犯得不是小事,若我抗下,你觉得已云司琛的性格,会保我们吗?他毕竟是尊主亲生儿子,尊主又不会要了他的性命,最多就是剥夺了他所有的权位罢了。再说,他也并不无辜,胡庄是在他的管辖范围,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便该受着。” 云澈连夜骑马,赶到韩家安居的村子,与之随行的是流风。这村子并不富裕,皆是茅草屋,更别提客栈与茶楼这样的歇脚地了,村里忽然来了两位俊俏又有钱的公子,惹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一位凶神恶煞的大叔将两人拦下:“你们是干什么的。” 云澈与流风下马,流风谦谦道:“大叔,我们是来寻人的。” 大叔道:“二位公子可能没看村口的石碑,凡入我村,要么娶我村一个姑娘,或者嫁我村一名男丁,要么就在我村定居,可从来没有寻人一说。” 流风诺步到云澈身边,低声道:“寒公子怎么没提前说啊。” 云澈微微皱眉,八成是他偷偷遣近来这些人没有看到,又或者是他故意的。 云澈:“流风,今年多大了。” 流风茫然道:“十六岁。” 云澈:“是否有娶妻念想。” 流风被吓出一身冷汗:“公子不行的,我还小。” 云澈看向大叔道:“若我们在这里买下一间院子,是否可以留下。” “哇,一出口就是买下一间院子。当真是有钱人。” “你看他们二人的打扮,一看就不能是普通人家来的。” “这么有钱若是留在村子里就好了。” 大叔思考道:“按理说是,不过我们村已经没有空余的院子,二位公子若想留下,只能娶我村的姑娘。” 流风喃喃道:“这是什么规矩,分明就是卖身嘛。” 村里的一位老婆婆道:“二位公子,我们村的姑娘各个长得标志,个高屁股大,准能生个大胖小子。” 周围的姑娘发出笑嘻嘻的声音,老婆婆继续说道:“我们这儿的姑娘既会缝衣织布,又能下地干活,准把夫君照顾的妥妥当当。” 流风感觉他和他家公子像是杂技场里的猴子,被一群人的围观。 而云澈更是不喜欢人多的人,转身便要离开。 流风道:“公子,我们不找人了吗?” 云澈:“让吴云寒来。” 既然他能进来一次,那第二次肯定也不难,流影跟在云澈的身后。 “这就走了?” “是啊……怎么就这么走了。” “好可惜啊……” “二位公子请留步!” 尖锐的声音,云澈与流风停下脚步,说话的人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体态丰盈,为人看着和善。 妇人道:“我家院子里有间空房,不知二位嫌不嫌弃。” 流风喜道:“那再好不过了。” 立了字据,交付了银两,村里的名户上多了两个人的名字,李叔也不再阻拦,态度也与从前截然不同。 两人随妇人一同来到住处,很简陋,一间院子,两间房,一间正房,一件厢房,院子里有鸡架牛圈,种着各种蔬菜瓜果,地面也全是土铺成的,刮风会卷起厚厚的一层土,下雨地面就像和泥巴一般,典型的农家小院。 流风看向云澈,脸上写满忧心,公子从小在翼闼长大,虽然生母地位不高,但毕竟是尊主的儿子,像这么捡漏又爱脏的地方,也不知公子能否受得了。 流风道:“公子,要不我们让寒公子过来吧。” 云澈皱眉道:“……无妨。” 妇人道:“这间就是你们的,以后我们也算是邻居,大家都叫我吴婶。” 流风乖巧道:“吴婶好。我叫流风,请多多关照。” 总算是有个落脚地,好在屋内任何东西都不缺,流风铺好了床榻道:“公子,赶了两天的路,您歇一会儿吧。” 云澈:“没事。你去歇息吧。” 流风:“公子,我去问问吴婶,她肯定知道韩家人的下落。” 云澈摇头:“流风,你可还记得村口石碑上写了什么。” 流风挠挠头:“我忘记了。” 云澈:“不问来客何由,不论村人是非。” 流风不解道:“这是何意。” 云澈:“不问入村人是何缘由而来,不论村中人的长短,这应该就是韩家人定于此处的原因。” 流风道:“公子,我去挨家挨户暗寻如何,依我的武功他们应该察觉不到我。” 云澈:“小心行事。” 夜幕降临,风吹的小院沙沙作响,树上的知了吱吱的叫着。房间没有点蜡烛,黑漆漆的一片,云澈打开窗子,月光照射进来,才显得不那么冷清。 流风从外面回来,身上卷着风尘气息:“公子,对不起,我没有查到。” 云澈不做声,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 流风:“我再去查查。” 云澈:“不必了,今日在村口,便未发现她们一家人,寒兄来过,他们若不想现世,一定会躲起来。” 流风:“可这村子就这么大,能躲哪去呢?” “先去休息吧。” 流风:“公子你去哪?” 云澈未在说话,离开房间。 流风奔波了几日,确实有些劳累,卧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云澈站在屋顶上,月牙白色的衣服在黑夜里如一轮明月,微风吹过,衣袂被缓缓吹起。深邃的五官,清冷的面容,肃然的环视整个村子。 忽然院内的菜园中传来唦唦的声音,多年习武的警惕性,云澈飞身而下,转眼间飞入葡萄架后面,九苞凤凰扇抵在躲藏人的脖子上,面色微严。 小姑娘吓得连忙举起双手:“公子饶命。” 第四十六章 云溪村(二) 小姑娘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身穿粗布,脸上还沾着泥,虽说着饶命,可眼里却好像并不害怕,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小姑娘道:“白日里我下地干活了,回来听阿娘说新来了个邻居,所以过来看看。”食指试探性的推开九苞凤凰扇,云澈收回了扇子。 小姑娘道:“我叫芷儿,你叫什么名字。” 云澈充耳不闻,转身离开。 芷儿:“喂!你怎么不理人呢?你们外来的人都一个脾气,总是不爱搭理人。” 外来人? 云澈身体一滞,停下脚步,回过头,问道:“外来人?” 芷儿道:“虽然称你们后入村的人有点不大妥当,但你们来这里都只是谋一个落脚的地方,不然谁会来这个穷地方。” 云澈:“在我之前,还有谁来过。” 芷儿坐到葡萄架旁,闲散道:“那可多了,每年都有,这我怎么数的清呢。” 云澈:“一年前有没有来过一家三口人,两女一男。” 芷儿细想道:“好像是有的。” 云澈:“现在何处。” “在……”芷儿顿住:“你来这里不会是找人的吧。” 云澈自幼不会说慌,道:“是。” 芷儿立刻站了起来,胆怯道:“这我可不能说,村口的石碑上写的清清楚楚,坏了规矩是要接受村长惩罚的。” 从芷儿的话语里便可看出,她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对石碑上的村规早已根深蒂固,她虽知道韩家人的住所,但也不会逼迫她违背她内心的原则,换一个说法讲,村子里的这条规矩也并无不好,给了许多人忘却前尘重新再来的机会。 “多谢。”云澈转身离开。 清晨,别苑里来了个素未谋面的小厮寻白锦婳,若是平常准看不到白锦婳的身影,云澈走后,白锦婳便没了去处,成日里待在院子里,拿出许久未弹的琴抚琴打发时间,偶尔和白七七出去走一走。 小厮道:“锦婳小姐,我家夫人特意叫请您过去喝茶。” 白锦婳道:“不知你家夫人是……” 小厮道:“二夫人,七公子的生母。” 白锦婳不解了,二夫人为什么要请她来喝茶?难道在翼殿她与云澈众目睽睽下走了出去,还不够表明她的意思吗? 白七七将白锦婳拉在一边,低声道:“小姐不要去,那日在翼殿,若不是澈公子及时赶到,您指不定已经成了七公子的未婚妻了,我看他们没安好心,分明就是鸿门宴。” 白锦婳:“是不是鸿门宴,去了不就知道了。” 白七七:“小姐,您不会真的要去吧。” 白锦婳反问道:“为何不去。” 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倒不如去看看,才能知道她们是安的什么心,说不准是为了上次在翼殿的事感到抱歉呢。 白锦婳拍拍白七七的手:“放心,不会有事的。” 白锦婳转过身,对小厮道:“现在吗?” 小厮:“是。” 白锦婳:“那便请先生带路。” 白锦婳坐上了马车,马车并没有驶向二夫人的院子,而是出了翼闼,停在了芙蓉巷的茶楼门口。 下了马车,小厮将她带到了一间阁楼,敲了敲门,里面得到响应,小厮才推开门,白锦婳走了进去。 二夫人坐在茶桌前,见白锦婳进来,微笑道:“锦婳姑娘,请坐。” 白锦婳颔首,坐了下来。 二夫人倒了杯茶,放到了白锦婳的面前。 白锦婳:“谢谢。” 二夫人:“今日突然约锦婳姑娘,不知可有打扰。” 白锦婳道:“未曾。” 二夫人:“那日在翼殿,未征求你的意见,便说出你与舒儿含糊不清的话,还请姑娘原谅。” 白锦婳微微一笑。 “即便如此,我也并不后悔。锦婳姑娘可知为何。”二夫人道。 白锦婳微微皱眉,便知道二夫人今日邀她没有这么简单。 二夫人继续道:“我身下只有舒儿一子,自小便宝贝的很,舒儿很懂事,他并没有因为我的宠爱而变得蛮横娇纵,反而还十分的近人情,单纯善良。所以我从他的眼里能看出,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原来叫她来是这个意思。 白锦婳坦然道:“感谢七公子的垂爱,但锦婳心中仅能容下那一人。” 未出阁的姑娘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准会让人背后一轮是非,但她眼神坚定,丝毫没有避讳之意,时日不多,名声与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二夫人语重心长道:“锦婳姑娘,你可知于我们女人而言,什么最重要。” 白锦婳未答,因为她知道二夫人会说,果然,二夫人道:“爱?不,是地位。”二夫人眼神闪烁,似在回忆:“这世间唯有单纯的爱最为美好,他会让人为之疯狂,会让人有勇气做任何你曾惧怕的事,可热情过后,会因为生活中的柴米油盐而争吵,会因为意见不和而争吵,会因为他满足不了你内心的空缺而争吵。慢慢的你会发现,那个说会爱你一生一世的人,也会对其他女人说出同样的话,那些自认为美好的爱,不过都是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罢了,当他不再爱你,你除了人老珠黄,残缺的身子之外,再无分文。所以,身为一个过来人,我想劝锦婳姑娘,唯有揣在腰包里的银子是实得,唯有握在手里的权利是实得,他们是永远不会背叛你。” 白锦婳:“所以二夫人的意思……” 二夫人道:“尊主多情,膝下共有九个孩子,但活下来的只有云司琛、云澈和舒儿。 五公子与舒儿他们如今正是年少,心中还惨存着儿女私情,可锦婳姑娘别忘了,他们都是尊主的儿子,骨子里的多情有朝一日会显现出来的。” 二夫人的话将白锦婳说的晕头转向,疑问道:“所以夫人的意思,是让我远离两位公子?” 二夫人摇头:“我只想告诉姑娘,比起五公子,舒儿更适合你。” 兜兜转转,原来还是这个意思。 二夫人:“五公子虽有声望,但又有何用,没有人会站在他这边,夺得尊主之位,五公子也很有自知之明,这些年只管做好分内之事,从不参与党争。舒儿不同,我会帮助他夺得翼闼少主之位,他的身后还有左副使的协助,日后的尊主之位一定会是舒儿的。倒时你为舒儿生上一儿半女,母凭子贵的道理姑娘也一定会懂,并且我向姑娘保证,日后舒儿做了尊主,你一定是唯一一个名正言顺的尊主夫人。” 第四十七章 云溪村(三) 二夫人能说出如此诚恳的话,看来是下了贴心说服白锦婳,这么诱人的条件,怕是没有女生不会动摇吧。 白锦婳细细抿了口茶,轻轻放下茶杯:“二夫人,您爱子心切令我着实感动,不过,您想要的并非我愿,澈公子也不是云尊主,若真有一日,云澈爱上了其他女子,虽心里难过,却更多的是为他高兴。”不是她有多大方,而是她不希望,她走后他苦守她一人。 二夫人道:“姑娘不用着急现在给我答案,可以思考几日,毕竟人生大事,还是慎重好。” “不论想多久,我的答案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白锦婳站起身:“多谢二夫人今日的茶,虽入口甘甜,但细细回味有些苦涩,并不和锦婳的口味。出来有些时日,有些乏了,锦婳失礼了。” 白锦婳起身离开。 二夫人急道:“锦婳姑娘!” 白锦婳顿住,回首道:“二夫人刚刚有句话说错了,爱一个人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能从他的举止之间感受到,相反,腰间的银子总会花完,握在手里的权利也未必不会从指缝中溜走。二夫人所给的,也不是锦婳想要的。” 白锦婳离开房间。 另一人走了进来。 二夫人淡淡的道:“既然请君入瓮她不入,那就休怪我不将情面了。” 二夫人问向那人:“听说这几日云澈不在北萧关。” “是。” 二夫人:“倒是个好机会。” 夜晚篝火通明,巫溪村有个习俗,凡村内通婚前半月,会在村口举办一次篝火晚会,单身的男人可在这一晚向心爱的女子求爱,若女子同意,则会受到神明的祝福。 每逢这时,村内的男女老少都会前来观赏,一是为了热闹,二是沾沾喜气。 木桩搭成了塔状,火焰燃起的老高,全村的人手拉着手围在旺火外转圈,欢声笑语不断。 流风道:“公子,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朴实的笑容了。” 云澈:“嗯。” 流风:“翼闼从来没有举办过这样的活动。” 云澈:“想去便去吧,不必留在这里陪我。” 流风眼前一亮:“真的?” 云澈:“嗯。” 流风一溜烟的钻进人群里,他天生一副可人的模样,正和长辈们的心意,很快就融入到里面。 云澈这些年最欣慰的是,不论他的性格多冷淡,流影与流风从未改变他们最初的模样。 “你怎么不跟大家一起玩啊。”芷儿不知何时从人群里跑了出来。 云澈:“不喜。” 芷儿:“你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没有玩过转旺火。” 云澈不语。 小菊不可思议道:“不会吧,我就随口一说而已,你难道没转过旺火。” 云澈:“我没做过的事,还有许多。” 小菊道:“可这是最普遍的习俗了,大户人家的孩子真是可怜。” 云澈:“此话怎讲。” 小菊:“因为你们失去了许多的乐趣啊。” 云澈:“不过是荒渡余生罢了。” “荒渡余生?我问你,你下水摸过鱼吗?” “……没有。” “赶过牛羊吗?” “……没有。” “偷过果子吗?” 云澈:“我从未缺过钱,为何要偷。” 小菊:“那不是钱不钱的事,是一种……慌张中带着刺激,刺激中带着乐趣。” 云澈:“偷盗。可耻。” “……”小菊不知怎么回答他的话,只好为他鼓掌:“公子说的对。” 从前还觉得这翩翩公子生的好看,命可真好,今天看来,大户人家的孩子也不过如此。 “公子……” 娇嗔的声音,姑娘身着细麻,面容较好,皮肤比起芷儿的要细嫩许多,一看便知是村里的有钱人家,姑娘手里拿着香囊,站在云澈面前,面色含羞不敢抬头。 云澈充耳不闻,绕身离开。 那姑娘见状急红了眼,将香囊举在他面前:“公子,请收下我的香囊。” 篝火晚会只听说过男子向姑娘求爱,这姑娘主动向男子送香包虽是头一次,但意思已经昭然若揭了。 一众村民好信的围了过来,此时流风也随着人流过来,一看围堵的是自家公子,可把他紧张坏了,正要替公子解围,却不想让其他村民拦住:“你这孩子,别瞎捣乱,可惜了一段姻缘。” 流风:“这怎么行,锦婳姑娘还在等公子回去。” 这些村民根本不听流风的话,这个挤一下,那个推一下,成功的将流风推到了外围。 “公子,这位姑娘可是我们村里小伙子梦寐以求的美人,您也别端着架子了,就收了香囊吧。” “就是……就是,这姑娘可一点也不必大户人家的姑娘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我们村里的才女。” “对啊兄弟,你也别故作矜持了,要是我我早答应了。” 云澈目光冰冷,丝毫不为所动:“让开。” 姑娘:“公子……” 云澈:“心中已有命定之人,姑娘还请另寻他人。” 姑娘急切:“我不介意!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 “我介意。”云澈态度坚定。 姑娘:“我会琴棋书画,我会相夫教子,我会遵从夫君一世。” “那我是杀了你呢。” 云澈冰冷的气场散开,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姑娘哪里见过这架势,被云澈吓得后退了一步,众人也纷纷闭上了嘴,不敢出声。 人群中默默退出一人,那人消无声息的离开,没有人发现她。 待走到深巷,韩璃儿停下脚步:“出来吧。” 云澈走了出来。 韩璃儿:“我偷听得爹爹与阿娘的谈话,说翼闼的一位公子寻过我,好像是为了那个负心汉求情,虽然被赶走,可我总觉得那人一定会来。” 韩璃儿语气平平,神态已不似扳指世界里看得纯真清澈,整个人仿佛稳重却又如失了魂。 韩璃儿转过身,与云澈对视:“若公子为了他,还请回吧。” “他死了。” 韩璃儿眼神一滞,很意外,有带着痛心,随后仰头大笑,直至泪水划过脸颊:“真是报应啊,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第四十八章 云澈归来 虽嘴里说着恶狠的话语,可韩璃儿的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划过脸颊,若不是爱之深,又怎能恨之骨。 许久,韩璃儿擦去眼角的泪水,:“谢谢公子给我带来的喜讯,这是我这一年听过最舒心的话。” 云澈:“姑娘当真舒心?” “不然呢?”韩璃儿反问:“我和他自幼一同长大,亲事也是两家人早早订下,从小我便有一个梦,有一天我穿上阿娘亲手为我缝制的凤冠霞帔,坐上那顶花轿,带着亲朋好友的祝福嫁给他,可是大婚的一夜前,他却走了,走的干干净净,邵府变得空无一人,甚至连一封悔婚的书信都未留下。我成为了街坊四邻亲朋好友茶余饭后的笑点,我的爹爹阿娘被人戳着脊梁骨生活,他死了,难道我不该舒心吗!” 云澈未说话,韩璃儿抹掉眼角的泪痕,转身离开。 流风:“公子,为何不告诉她真相。” 云澈:“这是她的选择。” 流风:“但我觉得她应该更想知道真相。” 云澈:“她快成婚了。” 一句话,流风好像瞬间明白云澈的意思了,她嫁给别人,也许是一种解脱,真相对她未尝不是一种凌迟。 流风:“公子,您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从前您做事干脆利落,从不犹豫,如今……” 云澈挑眉:“如今怎样?” 流风:“如今您会考虑很多,好像更平易近人了。” 云澈淡笑:“时候不早了,该回翼闼复命了。” 流风:“公子,就这么回去,岂不是无功而返。” “自然不是。” —— 别苑 白锦婳翻箱倒柜的寻找衣服,明日就是云赤的寿辰,可当初准备的衣裳忽然不见了,翻了许久都未找到。 忽然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白锦婳动作稍有停顿,此人脚步急浅,一听便是习武之人。 白锦婳故作继续寻找,可耳朵早已立起听闻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目光凝聚,迅速取下发上的冰丝弦簪,转身刺向身后人的后来,动作敏捷一气呵成,丝毫不拖你带水。 但身后人动作却更快一些,还未等簪子袭来便抓住她的手腕,白锦婳另一只手袭去,又让身后人抓住,两只手交叉在身前,被身后的人紧紧困在。 身后人忽然转动,一阵天旋地转,身后人坐在椅子上,白锦婳被迫顺势坐在他腿上,双手转而环在她的腰间。 白锦婳被转的晕头转向,杀意骤起。 “锦妹。” 轻声呼唤,白锦婳带着杀意的气场瞬间消散,定睛,那个她日思夜想,熟悉俊美的脸映在面前。 白锦婳脸上时笑意盛开:“云澈!” 白锦婳一边说,两只手不受控制的轻拍云澈的脸庞,捏捏耳朵,摸摸脸颊,反复确认。 从云溪连夜赶回来,还未来的急向父尊复命,便迫不及待的来了别苑,云澈笑着看她,或许此生也只有白锦婳敢这样对他了吧。 四目相对,云澈的目光格外的柔情,又仿佛如一道漩涡,深深的吸住白锦婳的目光,一只手附在白锦婳的纤纤细手上,她的手温和,不似他的冰冷,他紧紧的攥着,腰间的手臂力度也不自觉的收紧,千言万语皆不如这无声的想念。 白锦婳抚摸云澈的脸颊,离开时他的棱角还没有如此分明,回来时却消瘦了不少,面色也不是很好,眼眶下有淡淡的淤青,想来这些日子一定没有休息好。 云澈:“最近在翼闼都做了什么?” 白锦婳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认真细细的讲给云澈听,全然忘记从一开始她一直坐在云澈的腿上。 白锦婳没有将二夫人找她的事情说出来,一来是怕云澈往心里去,坏了他们兄弟间的情分,二来她已经拒了二夫人,便觉得说出来也没必要了。 白锦婳:“你那里怎么样,等了这些天,我还以为尊主的寿辰你赶不回来了。” 云澈:“我说过会回来,便一定会回来的。” 白锦婳:“可还顺利。” 云澈:“找到了韩璃儿。” 白锦婳:“可有带回来。” 云澈:“并未,她还不知道邵明是如何死的。心中仍有怨恨。” 白锦婳疑道:“为何不告知她真相,若她知道了,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云澈:“她的状态很差,好在一口怨气吊着她活着,若知道了真相,我怕她挺不过去。” 韩璃儿将邵明恨之入骨,其实邵明到死还紧紧攥着未送给她蝴蝶耳坠,若换做是她,怕是也挺不过去了。 许是坐久了,云澈身体向后倾斜,靠在桌子上,手支着头别有深意的打量白锦婳。 夏日的衣裳轻薄,白锦婳今日未出门,身上随意穿了件轻纱裙,身型束的玲珑有致。 白锦婳茫然道:“怎么了?” 云澈:“我不在的日子里,锦妹倒是丰腴了些。” 白锦婳赶忙丈量自己的腰,却与往日并未有不同,相反她倒觉得又瘦了。 白锦婳抬眼道:“没有啊……” “我说的……不是腰。”云澈的目光从白锦婳的脸上渐渐下移,在某一处停下,别有深意的对白锦婳戏谑挑眉。白锦婳的脸唰的红透,一拳打在云澈的胸口,虽架势大,但并未用力。 云澈低声笑了出来。 “公子。” 流影的声音自门口传来,能来别苑寻云澈,想必是要紧的事。 白锦婳正欲从云澈的腿上下来,却不想云澈紧紧搂着她的腰,丝毫没有放手之意。 云澈:“何事。” “尊主来了寒院。” 云澈:“知道了。” 流影的气息在别苑消散。 白锦婳疑道:“你回来,还未去见你父尊?” 云澈:“嗯。” 白锦婳:“你……一回来先来的我这里?” 云澈:“你说呢?” 白锦婳心中暗暗窃喜。 云澈深深的看向白锦婳:“锦妹,你为何选择我?” 白锦婳的样貌非凡,仅在北萧关的这几个月,上门示好的世家子弟没有成百,也有几十人了,其中不乏有名门望族或是青年才俊,但白锦婳却从未理会过。 白锦婳:“因为你是云澈啊。” 云澈的手附在白锦婳的脸颊,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凉凉的薄唇落在额间,白锦婳的手也落在云澈的手上。 如此美好的瞬间,云澈并未想到,不久后这句“因为你是云澈”,对他而言是多么的讽刺。 须臾,白锦婳起身,云澈站了起来:“父尊前来找我,想必会有要事,今日怕是再来不了了。” 白锦婳:“那我们明日寿宴上见。” 第四十九章 锦妹失踪 云澈离开。 翌日清晨,风色正好,白锦婳起床梳洗一番打扮后,却迟迟不见白七七的身影,门口传来微弱的声响,白锦婳走了过去,只见白七七坐在地上,倚靠在门口,双目紧闭,显然是被人打晕故意放在这里。 “七七……七七……”白锦婳焦急摇晃白七七,却没有任何反应,微乎极微的脚步落地声,白锦婳还未察觉,只觉颈间一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锦婳幽幽转醒,浑身乏力,动一动手指都提比起力气。身体被绳子紧紧的绑着,在一间陌生的房间,被丢在一张床上,这样的格局,好像依旧是翼闼内。 “姑娘醒了?” 白锦婳目光转向声音来源处,二夫人坐在桌前,若无其事道:“白姑娘不必费力挣扎,服下软筋散,即便你是灵力深厚之人也需两个时辰方可化解,更何况你们青幽的女子不能习武,若没有解药,这药效恐怕要到明日清晨方可褪去。” 白锦婳蹙眉道:“我从不记得有得罪二夫人之处,二夫人这是何意。” 二夫人挑眉道:“何意?锦婳姑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儿为你每日茶饭不思,混沌度日,你却与云澈那个野种纠缠不清,我不该请你到我这里吃杯茶吗?” 竟还是为了云星舒。 白锦婳冷哼道:“翼闼请人吃茶的方式当真让人大开眼界,先是将人打晕服下软筋散,再是随意给我安排罪名,我自认为上一次在茶楼已经说的很明了,我从未招惹过七公子,与他相交甚少,七公子茶饭不思的罪名,我白锦婳还真担待不起。至于我与云澈的事情,那是我二人的事,也不必劳烦二夫人忧心了。” 二夫人:“你虽是青幽不得势的大小姐,但到底还是有几分气魄,在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下,说话还能如此,倒是让我另眼相待,不过我儿心悦于你,便是你的福气,你受着便是,岂有你想要便要想丢就丢的道理,我将他宠在心尖儿上,又岂能容忍你伤他分毫。” 白锦婳:“你即知道我是青幽的大小姐,此番前来参加寿宴是代表青幽,还敢将我绑来,就不怕青幽与翼闼多年来的交好因此产生嫌隙吗。若你现在将我放了,今日之事我便可以当做什么也未发生,不再与你追究……” “呵呵……”二夫人媚笑道:“嫌隙?追究?看来姑娘还没有意识到如今的行事,无妨,到时你自然会知晓。” 白锦婳忽然意识到什么,慌道:“今日是云尊主的寿辰,届时各家送上寿礼时,我若不在,必定会起疑心,你将我捆在这里,最多不过两个时辰就会被发现,我知道你与大夫人一向不和,到时大夫人以此为由,在尊主面前好好岑你一本,二夫人,这对你和七公子有什么益处。” 二夫人:“锦婳姑娘说错了,已云澈对你的情意,不用一个时辰便会找到。” 白锦婳:“那你还不赶快将我放了。” 正在此时,门小心翼翼的被打开,一个黑布遮脸的男子走到二夫人跟前,低声说了几句,二夫人略有深意的看了眼白锦婳,道:“带进来吧。” “是。”男子出了门。 带进来?要将谁带进来? 正疑惑之际,那男子再次进来,此时还架着不省人事的云星舒,他面色绯红,言语不清,眼神泛着涟漪,衣衫不整,一看便是被下了媚药,嘴里还不停喊着“锦婳……”让人一阵恶心。 白锦婳慌道:“二夫人,你要做什么!” 二夫人:“锦婳姑娘别怕,女人总是要面对为**的一关,你看我儿待你多痴情,嘴里还念叨着你的名字。” 白锦婳:“别过来!别过来!” 二夫人丝毫不在意白锦婳的话,给了男子一个眼神,男子将云星舒丢在白锦婳的床上。 云星舒睁开迷离的双眼,见到白锦婳一刻,笑容泛滥:“锦婳……锦婳……” 手不老实的附在了白锦婳的腰上,解她的腰带。 白锦婳用力挣扎,却浑身无力无济于事,只能用力嘶喊:“住手!别碰我!走开!你敢动我分毫,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二夫人:“姑娘还是省省力气,这媚药的剂量大了些,到时姑娘承受不住昏睡过去,可是看不到各大世家共同鉴证你与舒儿喜结连理的场面了。” 话落,二夫人带着众人离开。 白锦婳仿佛一盆冷水浇在头上,云星舒如饿狼一般粗鲁的解她的腰带,不论白锦婳如何嘶喊都无济于事。 宾客相继抵达翼殿,歌舞升平,各世家相继落座,云赤穿着尊贵的玄衣裳,身后两位夫人雍容华贵,自台下走上尊位,众生站起齐声: 尊主万寿无疆,国运昌盛! 一曲毕,李斯站在高台上道: 献礼! 献礼是尊主的几位儿子及各世家此番送给尊主的寿礼,先是由大夫人之子云司琛奉上。 云澈注视着对面的宴几,从来时到现在空无一人。白锦婳代表青幽,这番盛大的宴席定不会迟到。 流影走到云澈跟前,低声道:“公子,锦婳小姐不在别苑。” 云澈蹙眉道:“可有问过接别苑马车的小厮。” 流影道:“问过了,小厮说白二小姐说锦婳小姐昨日惹了风寒身体不适,怕扫了尊主的兴,故而不能参加宴会。但是别苑确实未见到锦婳小姐,连带着她的丫鬟白七七也未见到。” 云澈转眼看向白香菱,白香菱低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自进入翼殿起便没再抬过头,而以她的性子,锦妹不来,她必定会展现自己,这样大的场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坐着。 白香菱总觉得有人盯着她,忽而抬起头,对上云澈冰冷的视线,不仅打了个寒颤,赶紧低下头。 流影道:“她一定知道些什么。我去问她。” “不必了。”云澈阻止道。 白锦婳灵力虽不深厚,但应付两三个毛贼也是件容易的事,白香菱来翼闼并不久,以她招摇的性子,也根本不会结交到灵力深厚的人,她最多是被人利用还不自知,她的嘴里不会问出什么东西。 云澈道:“除了锦妹,还有何人未到场。” 流影还未开口,李斯便在台上高喊道:“七公子云星舒,献礼!” “……” “七公子云星舒,献礼!” “……” “七公子云星舒,献礼!” “……” 迟迟未见到云星舒出现,台下唏嘘声渐起。 听的台下人议论纷纷,云赤脸色微变。 第五十章 翼殿暗潮汹涌 流影道:“公子,焰公子也未到场。” 云澈:“父尊可知。” 流影:“应该不知,车夫说焰公子在来时的路上忽然离开的。” 云澈蹙眉,苏晔性子虽顽皮,但也懂得分寸,真样重要的场合,若不是发现了什么,绝不会中途离开。 大夫人别有深意道:“舒儿当真还是小子脾气,尊主的生辰竟不打声招呼便不来了妹妹教子可真实让姐姐大开眼界啊。” 二夫人:“姐姐说笑了。” 这次献礼是云司琛与云星舒在云赤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此次云星舒不论是迟到还是失踪,与他而言皆不利,可二夫人面色太过云淡风轻,平静的太过异常。 云澈默默站起身,正欲退出翼殿,二夫人先开了口:“尊主,舒儿有事还未到场,不如先让澈儿献礼吧。” 云澈动作一滞,看向二夫人,二夫人微笑道:“五公子因生母不在场才会排在舒儿之后,献礼原本应当按各公子的年岁排先后。” 云赤虽不悦,但不能因为云星舒一人而耽误了整个寿宴的流程,便也点了头。 云澈看了眼流影,流影意会退出了翼殿。 云澈走到台下,将寿礼交给李斯。 云澈:“儿臣恭祝父尊福如海深,鸿福齐天。” 李斯打开寿礼,犹豫片刻看向云赤。 云赤注视着寿礼,叹息口气点了点头。 李斯道:“五公子云澈,献三镶如意!” 云赤道:“澈儿有心了。” 云澈行礼退了下去。 “三镶如意是什么?为何尊主脸色如此不好。”台下一人小声问道。 另一人答:“这三镶如意,即以紫檀、珐琅、金银等材料作柄,柄首、腰、尾均作椭圆,分别嵌镶玉饰,多种材质,珠联璧合如意。” “如此珍贵之物定是及难打造的,想来澈公子对这寿礼下了不少功夫。” “非也,非也。” “此话怎讲。” “澈公子自小便喜爱石头类的东西,对玉更是喜爱,你看他手中的九苞凤凰扇,扇骨皆是由极为罕见的冰玉所制,冰玉啊,迄今为止只有在九苞凤凰扇上才能看。” “镜羽仙师送赠,当真是尊贵,可这和三镶如意有什么关系?” “传言九苞凤凰扇是澈公子自己亲自打造,澈公子下山后,尊主便看上了这把扇子,澈公子不忍割爱,便说这是镜羽仙师所赠,即是仙师所赠,尊主便不好再说些什么,但心中仍对此事耿耿于怀,三镶如意固然珍贵,但比起九苞凤凰扇却根本不值一提,澈公子这些年收集的玉石各色各样,制作三镶如意对我们而言是难事,但对澈公子而言便是小事一桩,前些日子吴家寒公子的生辰,澈公子亲自用暖玉做了个玉兔,传言那玉兔极为精妙,做的栩栩如生,相比这三镶如意,恐怕要好上太多。” “难怪尊主会脸色黑青,不过……澈公子为何要这样做,当真是因为舍不得自己的玉?” “我听说,澈公子一直因自己的生母,心中怨恨着尊主,故而才有此……” 话未说完,一人插口道:“二位若真好奇,不如亲自询问一番。” 二人看向南芜城,正欲还嘴,南芜城冷冷的目光投过来,立即便禁了声。 云澈起身道:“父尊,今日孩儿身体不适,怕扫了父尊的雅兴,便先行告退了。” 云赤瞥了一眼道:“好。” 正欲离开,二夫人叫住了云澈:“澈儿,都说你与青幽的锦婳小姐相交甚好,不知澈儿有没有看到她。” 二夫人一提,众人才发现白锦婳还未到场,只有白香菱一人坐在台下。 白香菱道:“今日香菱也未见到姐姐,还以为提前来了翼殿。” 二夫人诧异道:“二小姐竟也不知去了何处,那倒是怪了……” 云澈微微皱眉,二夫人明显有备而来,锦妹的失踪和她一定脱不了干系,又恰巧云星舒也不知去向,这事关系到锦妹的声誉,段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云澈:“锦妹染了风寒,我将她送到了南芜城那里。” 二夫人道:“这六月的天竟能染上风寒,着实不易。” 云澈:“北萧关的天气不比青幽,自然要冷上几分。” 二夫人:“这样啊……” 南芜城嗤笑道:“怎么?二夫人是质疑我的医术不成?” 二夫人:“毒公子的医术自然是不差的,不过……你确定此时她在你那里吗?” 南芜城一只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生病自然是要看大夫,二夫人如此关心,不如亲自前往看看,以辩真假。”他天生带着股傲慢劲,与云澈不同,云澈是清冷中带着拒人千里之外,触不可及的人,而他是带着天生王者的气息,一个眼神就会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二夫人语结:“那倒不必了……毒公子的医术自然了得……” 云澈看了眼南芜城,微微颔首,南芜城浅笑摇头。 “尊主!尊主!不好了!” 一丫鬟慌张的跑进了翼殿,李斯道:“何事如此慌张,你是那个院的丫鬟,今日宾客众多,怎可大呼小叫。” 那丫头跪在地上,满脸慌张,额间还留着跑出的汗珠:“尊主,我是服侍青幽白家小姐院子的丫鬟。” 云赤道:“你是别苑的丫鬟?” 丫头道:“是的。” 云赤:“慌张跑来所谓何事?” 丫鬟哭泣道:“今早……今早大小姐说想要出去透透气,便叫奴婢一同跟随,我与大小姐走到了池塘边时,刚好碰到了七公子,两人聊了许久,忽然大小姐说冷了便命奴婢回去拿披风,待奴婢拿来披风时二人却不见了,我回了别苑寻,都说大小姐并未回来,我心想许是去了七公子那里,所以便去瞧了,没想到……没想到……” 云赤面色微变:“没想到什么?” 丫鬟道:“没想到我走到七公子房门口时,便听见……听见……” 二夫人急道:“你这丫头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听见了什么?难不成是舒儿与白姑娘争执起来了?” 丫鬟道:“奴婢……奴婢听见了男女欢爱之声!” “啊?!”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白锦婳在毒公子那里了吗?怎么会跑到七公子哪里。” “对啊,我听说前些日子白锦婳还拒绝了七公子的联姻,如今怎么……怎么……” 一时间台下众说纷纭,翼殿已无云澈的身影,无人看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二夫人怒道:“你这丫头竟敢辱没白姑娘与舒儿的名声,来人!将她给我带下去,关入地牢!” “等等!”云赤道:“我在这儿,还轮不到别人惩治下人。” 二夫人:“妾身一时气昏了头,这丫头竟信口开河,污蔑舒儿与白小姐的清誉,还请尊主恕罪。” 大夫人意味深长道:“妹妹今日可比往日话多了许多。” 丫鬟道:“尊主!夫人!此事我怎敢乱言,是奴婢亲眼所见,大小姐的衣服都丢在了地上,如不相信,现在前去一看便知。” 第五十一章 云澈血洗西风院 明明今日阳光甚好,却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暖意,云澈的冷汗早已浸湿了衣襟,面色煞白,手中的九苞凤凰扇也不紧跟着颤抖,他御剑而行,闯入西风院,一时间院内所有修士跃起,仿佛早有准备在此拦截,黑压压的仿佛如雷电时的乌云,提剑蜂拥而上。 九苞凤凰扇离手,穿梭在众多修士中,划过脖颈,鲜血喷射而出,溅在了那身月白牙的袍子上,洁白的衣衫不知是被自己的血还是他人的血染红,九苞凤凰扇在人群中劈开了一条路,一个个修士自上空掉下,纠缠许久后,云澈落在一间院子。 院内传来男女欢爱之音,他面色苍白步履蹒跚迈向一间屋子,眼中夹杂着悔恨,自责,还有杀意……手抵在门框上,停了下来,明知这扇门后在做什么,却不知亲眼所见他该如何面对。 这扇门显得格外沉重,压在了心上。 屋内声音不断。 云澈紧抿嘴唇,闭上双眸,一滴泪水划过脸颊,再抬眼,眼中只剩坚定。 锦妹,我来接你回家。 砰! 强大的灵力震碎木门,一阵狂风吹起,打断了床上的两人,云星舒朦胧间不知所以的抬眼望去,只见九苞凤凰扇袭来,本能的躲闪跌落在地,脖颈处划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若不是躲闪的及时,怕是已经丧命。 他浑身**,神智还未彻底清醒,朦胧视线里,一袭红白相交的云澈踱步走来。 女子立即将自己埋进被子里,云澈走到床前,修长的双手颤抖的轻扯遮在头上的被子。 “锦妹……是我……” 被子微微颤抖,里面的女子在哭泣,哽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云澈:“对不起,我早看出云星舒喜欢你,二夫人如此疼爱他,定会帮他了了他的心愿,是我自信过了头,以为能保护的了你,对不起……” 被子里的女子小心翼翼的落出头:“五公子……” 云澈瞳孔剧缩。 白锦婳与云星舒私通不是小事,更不是件光彩的事,这件事被搬在了云赤的生辰宴上,不论是确认此事的真假还是给众人一个交代,都要亲自查看一番。 所有翼殿的人皆移步至西风院,当到达西风院门口时,那血流成河的景象着实吓坏了众人。 李斯:“保护尊主和夫人!” 云赤愤怒道:“这是谁干的!” “舒儿……舒儿还在里面!”二夫人发了疯一般向里面冲,被修士拦了下来。 一行修士站在前端,手中握着长剑,警惕的慢慢前行。 寂寥的西风院内,忽然出现一个人影,这人面色煞白,衣衫被鲜血染红了大半。 忽然有人高喊:“是雪公子!” “雪公子杀人了!” “雪公子杀人了!” 云澈抬眼,他的眼眸依旧清澈入水,但每走一步却如来自地狱的刽子手走来。 众人皆后退半步,倒吸口凉气。 云澈淡定自若的走到众人面前:“父尊。” 云赤愤愤道:“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云澈:“是。” 云赤:“混账!!你!你可还记得,当初下山时对世人允下的承诺!” 云澈:“记得。” 云赤:“是什么!再说一遍!” 云澈:“此生绝不伤人性命。” 当初镜羽仙师看云澈第一眼时便说过,他命里杀气太重,嗜血好杀,本想就此了结他的命,可几次三番云澈都靠自己的意念活了下来,镜羽仙师念他求生意念强大,天资聪慧便收下他为徒,见他目光清澈便赐给他“澈”字。但不知此事被谁传出,九宇内人心惶惶,怕有朝一日云澈下山大开杀戒,但云澈下山时允下世人: “此生绝不伤人性命。” 世人唤他雪公子,也希望他的心灵能纯净如雪,不要妄伤人性命。云澈也当真履行承诺,自下山至今十一年,未杀过一人,甚至是一只兔子也未伤过,在这个明争暗斗的翼闼中活下来,身上没有一条性命的人实在太少,大家不仅忘了他命里是嗜血好杀的恶魔,还将他视为涅而不淄的君子。 而日,云澈不仅杀了人,还屠了整个西风院的修士。那沉睡多年的噩梦再一次被唤醒。 “舒儿……舒儿……”二夫人跑进了屋子,不久传来了一声尖叫,而后没了声音,八成是晕过去了。 云赤:“今天的事你最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话落,云赤带着一行人进了院子。 曾对云澈崇拜的目光变成了惧怕的眼神,不过,云澈从来不在乎这些的,他现在关心的是白锦婳的下落。 流影疾步过来:“公子,找到苏晔与锦婳姑娘了。” 云澈喜道:“在哪?” 流影:“思南院。” 云司琛的院落。 一群人将两个人围成圈,一红一白,暗红色的衣裳被鲜血浸湿,额间豆大的汗珠滚落,头发也变得凌乱不堪,苏晔护在白锦婳身前,自嘲道:“小爷我还从未如此狼狈。” 白锦婳面无血色,呼吸微弱,身上被长剑划破了几条口子,不知是什么让她撑到了现在还没有倒下。 白锦婳:“苏晔,别管我了,快走。” 苏晔:“丫头,你觉得我现在能走了吗?” 白锦婳:“我护你出去。” 苏晔轻笑:“丫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还是喜欢当英雄。” 话落,苏晔握着焰凌剑刺向隐卫,被刺伤的伤口如被碳火烤过一般。白锦婳取下冰丝弦簪,化为短刀,当真护在苏晔的身边,身上被长剑划破一个接一个的口子,仍支撑着。 苏晔想救白锦婳,可被十多人缠绕脱不开身,阳光照在剑身上,折出的光晃了白锦婳的眼睛,白锦婳下意识的闭上,一柄长剑袭来,未来得及躲闪,直直刺进了她的左肩,这一剑刺穿了骨头,一口鲜血涌出,周身灵力消失。 白锦婳提起最后一分力,正要刺向隐卫,一阵冷风袭来,九苞凤凰扇穿梭人群从面前划过,那人顷刻间倒下,脖颈鲜血涌出。 白锦婳看向扇来的方向,她还从未见过云澈用剑,曼陀罗的梦里,世人说他杀人如麻,嗜血成性也并无道理,他真的杀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一次……他为了她又杀人了…… 白锦婳终是撑不住了,扔下了刀向后倒下,正要落地时,云澈拦腰将她抱起:“锦妹……锦妹……” 白锦婳虚弱道:“你终于来了。” 云澈:“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白锦婳:“你真的……来晚了。” 左肩上的血窟窿不停向外涌血,云澈注入灵力止住了血。 流影已经带着寒院的隐卫敢来,不出片刻,所有西风院的隐卫毙命。 云澈抱起白锦婳:“锦妹,我们回家。” 白锦婳:“好。” 话落,白锦婳闭上了双眼,晕了过去。 第五十二章 锦婳左臂被废 寒院。 云澈将小心翼翼的白锦婳放在床上,南芜城已早早被请了过来。 云澈作揖,诚然道:“我用灵力止住了她的血,接下来拜托你了。” 南芜城:“对我不必行此大礼,你知道你的事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多谢。” 南芜城:“这里交给我,翼殿那里还在等你一个交代。” 云澈犹豫片刻,南芜城道:“放心吧,有我呢。” 云澈:“我将流影留在这里。” “好。” 云澈看了眼白锦婳,匆匆离开。 南芜城扶了扶衣袖,坐在床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喂下白锦婳一颗药丸,左肩被鲜血染的通红,虽男女有别,但医者面前无性别之分,南芜城扯下肩上的衣服,那血肉模糊的样子着实让人头皮发麻,被刺伤的地方肉皮向外翻起,露出血淋淋红肉和白骨。 依剑痕的看,剑不仅刺穿了肩骨,还割断了筋。 南芜城抬起头看向白锦婳,眼里流露出怜悯的神情:“这手臂……怕是废了。” 她的泪水顺着眼角留下,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有着不甘和绝望。 南芜城:“我会尽力保住你这条手臂,不过也只会是个摆设罢了。” “我又何止失了条手臂。”白锦婳的声音有些许沙哑,她将手腕呈在南芜城面前。 南芜城将手搭在白锦婳的脉搏上,片刻后,南芜城收回手,不知该说什么。 他从未想过有一个女子坚强到刺骨断筋不曾哭喊一声,更没想到她为了守住自己的贞洁,宁愿不要性命。 南芜城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要催动死咒。” “我没有别的选择了,若想在西风院全身而退,我必须催动死咒化解软筋散。只是让我没想到,逃出了西风院会遇到云司琛,我的灵力本就不深厚,加上死咒的吞噬,我变成了待宰的羔羊,任他将我抓走。” 南芜城:“你这一身的伤……” 白锦婳:“除了胳膊的一剑,皆是他所为的。不得不说,他密室里的刑拘真多,几乎全部用在了我身上,如果不是苏晔及时赶到,身上早已留下烙铁印子了。” 南芜城:“他为什么要抓你。” “因为云澈找到了压倒他的证据,他怕了,想用我作为交换条件,不过他没有算到,苏晔会来救我。对了,苏晔怎么样了。” 那时苏晔奋力救她,也受了伤。 南芜城:“他无碍,只是被划了几道口子,损了些灵力,他不是个受气的主,如今已经去云赤那里讨说法去了。” “他没事便好……”白锦婳长舒口气,舒服了许多。 白锦婳自醒来便没问过云澈,南芜城不禁为云澈说上几句:“澈……为你做了许多……” “我知道的……他的衣服都让鲜血染红了,一定很痛的。” 南芜城没有说话。 白锦婳愣道:“怎么了?” 南芜城:“那血……不是他的。” “你说什么?!”白锦婳猛然坐起,却又吃痛的躺下。 南芜城按住白锦婳:“不要乱动,不然你的伤口会裂开。” 白锦婳:“南少主,求你把话说清楚,他是不是伤人了。” “他没有伤人。” 白锦婳松了口气,接着南芜城说道:“他杀了人。” 一瞬间,白锦婳仿佛被雷电击中。这世间谁都可以杀人,却唯独云澈不行,只因镜羽仙师的一句话,一旦他杀了人,便会被世人认定是杀人恶魔,他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南芜城:“他去西风院寻你,被西风院的隐卫拦了下来,便屠了整个西风院,我也没有想到,他今日会杀红了眼,思南院的隐卫也都死在了九苞凤凰扇之手。” “我从未想过他会为我做到如此……”白锦婳捂着脸失声哭泣:“翼闼上下除了他自己,从未有人为他说话,如今他同时得罪了两位公子,定会有人拿他杀人的事大做文章,到时他又该如何应付,我终是害了他……” 白锦婳哭的厉害,随着哭泣的颤抖,干了的衣裳又染上了鲜血,南芜城递上一方帕子:“他即作出这个选择,自会有他解决的办法。你现在该担心的,是你的身体……” 话还没有说完,她一口鲜血涌出,嘴角的血一滴滴流下,滴在纯白的床单上,如一朵妖艳的花。 她没有想到,这毒来的如此之快,血已经呈黑色的了。 南芜城立刻为白锦婳把脉,随后将一粒药丸给白锦婳吃下:“你的情绪不要太过激动,越激动毒蔓延的越快。” 白锦婳木然道:“我还有多少时间。” 南芜城惋惜:“若没有催动死咒,你还有一年的时间。现如今,你若在床上静养,我最多能保证你一个月。” 白锦婳抬眼:“南少主,我不愿在床上静静的等死,有没有办法,能让我像正常人一样的活着。” 南芜城没有说话,他犹豫了。 白锦婳眉宇舒展,她知道南芜城有办法,恳求道:“南少主,你是不是有办法。” 南芜城犹豫道:“有一种毒,毒性异常凶狠,服用后,使人精神焕发,给人一种与正常人无异的假象,不过每夜子时,周身血液加速逆流。每过一天,毒发便延长半个时辰,血液流速也会随之加快。最多十日,便会毒发暴毙而亡。” “十日……”虽然面色冷静,但藏在被子里的手却慌乱的抓着被子。 良久,白锦婳松开被子,释然道:“还请南少主赐药。” 南芜城掏出琉璃药瓶,里面装着一颗青色的药丸。他捏在手里,迟迟不肯交给白锦婳。最后又装了回去:“这件事,你应与他商量。” 白锦婳:“不,不能告诉他。” 南芜城:“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他迟早是要知道的。” “我不会让他知道。”她眼中含泪,却坚定不移:“南少主,我相信你也希望他有一个美好的将来。况且我的命,本就该由我做主。” “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说着,南芜城将药放在床边:“依你的身体状况来看,今日服下能支撑十日,明日服下最多不过七日,不过我希望你还是不要服下它。吃了它,可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