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巅峰书院》 第1章 乡村贵公子 顾鹤扬是个了不得的美少年,此时却被一个虬髯大汉五花大绑的丢进一间密室,身穿紫貂长袍的金楼长大马金刀的坐在密室中央的一张虎皮交椅上。 金楼长道:“说吧,你这是第几次了?” 顾鹤杨道:“楼长还是杀了我吧。” 金楼长道:“你当这里是屠宰场吗?” 顾鹤杨道:“有什么区别?” 金楼长道:“年轻人,你对我院的业务有很深的误解啊。” “那就来瓶鹤顶红吧,我自己了断。”顾鹤杨顿了顿,似乎觉得哪里不妥,遂又补充道:“药钱就从我学费里扣。” “放肆!你埋汰谁呢?你当真以为咱们书院连瓶鹤顶红都买不起吗?”虬髯大汉拔刀上前呵斥道:“既然是你自己寻死,那就别怪大爷我不客气了!” 金楼长道:“大壮,你又冲动了,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对待学生一定要有耐心。” 大壮义愤填膺道:“楼长大人,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何要处处偏袒这货?自打这货来到咱们书院,从不好好学习,一心只想往外逃,被逮了挨顿揍,挨完揍继续逃,我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学生!” 金楼长叹了口气道:“大壮啊,看在他爹交了巨额赞助费的面子上,就再绕他一次吧。” 大壮惊呼道:“楼长大人!你怎么能将咱们书院的机密说出来呢?小心隔墙有耳啊!” 金楼长笑道:“无妨,这事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能知道呢?” “他啊!”大壮指了指顾鹤杨继续道:“楼长大人,我看干脆一刀剁了他灭口吧!” 金楼长笑道:“大壮,你又冲动了,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对待学生一定要有耐心,你莫不是忘了,行贿受贿在我朝可是要被判满门抄斩的,他就算不怕死,也该为自己的家人想想吧。” 大壮道:“楼长言之有理,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别人进书院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这货难道就没有什么梦想吗?” 金楼长闻言看了看半倚在墙角的顾鹤杨,问道:“有吗?” 顾鹤杨道:“当然有,做人若是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金楼长双眼放光道:“不错,孺子可教也,说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顾鹤杨道:“我的梦想是d罩杯。” - 这一日,是顾鹤杨从巅峰书院逃跑失败的第108次。 事情还得从三年前说起,那一年天没生异像,九星没连珠,朝野上下君臣和睦,百姓家中婆媳安乐,总之就是一个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年份,也就是在这一年的某天深夜,天空突然传来一声炸响,顾鹤杨闪亮登场,只见他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直挺挺的从灵堂上坐了起来,惊得堂下众人面如土色。 没错,顾鹤杨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不可说的朝代——大南朝。 一个末日新闻记者,凭着艺高人胆大,独闯丧尸老巢,被一群怪物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再醒来时,他就躺在了灵堂上了。 富可敌国的顾家钱庄少庄主便是顾鹤杨今世的身份,上一世的顾鹤杨为了事业抛头颅洒热血,最终落下个尸骨无存的悲壮下场,说是尸骨无存其实也不绝对,丧尸兄弟们还是给他留下了点东西,七颗胆结石,八颗肾结石,两颗烤瓷牙、以及若干人体无用群体组织等等。 这一世的顾鹤杨,似乎看开了,每天除了混吃等死就是混吃等死,反正他有钱,他爹有钱,他全家都有钱,在顾家人眼中,他们只当如今游手好闲的少庄主是在受了那件事的重大刺激下,才变成如今这般颓废模样,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曾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大才子。 “要不是在进京赶考的路上遇上那黑风寨女土匪,被劫了色,想不开,上吊自杀,这才耽误了考试的时辰,我儿现在少说也是个探花郎啊。”顾有钱每每想到此处,就忍不住老泪纵横。 “何止探花郎啊,依少爷当初的学识,肯定能高中状元!所以,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女土匪!”管家王二忍不住愤愤道:“一介翩翩乡村贵公子竟然成了今日这般不求上进的废柴,全都是因那母夜叉而起!” 顾有钱道:“我们顾家十八代,代代经商,如今穷的只剩下钱了,好不容易出了我儿这么一个有文化的,眼看着就要光宗耀祖了,可谁曾想,谁曾想,哎……” 护院麻子上前安慰道:“老爷,别伤心了,万幸的是少爷如今还活着,但是话又说回来,那晚我们准备去放火烧山,谁知被人捷足先登了,至今也不知是哪位英雄好汉干的啊?” 王二道:“管他是谁呢,爱谁谁,这样也好,省的我们动手,反正现在少爷也只当那母夜叉已经死了。哎,都怪咱少爷长的俊,如果长的像老爷,根本没有这些破事儿。” 顾有钱哭的更大声了。 王二,麻子纷纷错愕的看向顾有钱,几乎同时说道:“老爷!少爷他难道不是……” 顾有钱边哭边骂道:“混账东西!当然是我亲生的,她娘年轻的时候是咱们村的村花!” 麻子道:“哦,好吧。不过老爷,如果当初您听我的,让少爷习武,凭咱少爷的根骨,对付一个母夜叉根本不在话下!” 王二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少爷经历黑风寨重创,现在已成一块废铜烂铁,别说习武,学文都困难。” 顾有钱擦了一把眼泪道:“不行!我一定要在自己寿终正寝之前将我儿这块废铜烂铁修理成尚方大宝剑!”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适合各种浪的深夜,顾有钱安排了护院麻子与管家王二将睡梦中的顾鹤杨五花大绑的丢进了号称天下第一牛的巅峰书院! 巅峰书院,那可不是一般的牛。比如,叹为观止的办学环境。书院坐落在著名的风水宝地猪腰子山,原是一片苍翠无比的乱葬岗,四周荆棘遍布、机关重重;再比如,雄厚阳光的师资力量。书院聘请的教书先生们个个多才多艺,人生阅历丰富,有卖过耗子药的、当过老鸨的、街头变戏法的、混过帮会的、摆摊算命的等等。 顾鹤杨一睁眼就躺在了这么一个地方,手中还被塞了一封皱巴巴的信,拆开来一看,竟是老爹那触目惊心的狗爬字。 吾儿: 从今日起,你就是巅峰书院的私有财产了,老子已经替你交了三年的巨额学费与坑爹的赞助费!这几年,你就乖乖给老子在书院接受调教,不要惹事生非!另外,老子花重金请了村里王铁匠给你打了一套护臂,至于怎么用,别问老子,老子也不会,自己琢磨去吧…… 第2章 石屋少年 起初,顾鹤杨对书院的印象也不算太差,毕竟他可是从末世穿越过来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顾鹤杨当时就决定先观望观望,然而世道依旧是一如既往的任性。 顾鹤杨仔细打量了好几遍伫立在眼前的这一座雄伟巍峨的巅峰书院,发现一个非常尴尬的问题——找不到大门,就连一个狗洞也没有。 “难不成进个书院还得飞檐走壁?”顾鹤杨这么想着,就见不远处一个身穿大白袍子的老头正冲自己不怀好意的笑着。 顾鹤杨忍不住暗自嘀咕道:“笑的这么猥琐,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话音刚落,老头已经来到近前,笑嘻嘻的递给他一个火折子,又指了指前方的一个山洞:“进去吧。” “你谁啊?”顾鹤杨疑惑道:“干嘛要我进去?” 老头笑道:“你甭管我是谁,你不是要进书院吗?这便是入口。” “我凭什么信你?” “少年,你已经没有退路了,只有我能将你带进书院,否则你就会像他们一样。”老头说到此处顿了顿,指了指地上随处可见的枯骨,“这些都是历年来因找不到书院入口而枉死的人。” 顾鹤杨闻言差点昏倒:“不是吧,大爷,这里原先不就是乱葬岗吗?说谎能不能编个靠谱点的,最简单的,比如山洞里有宝贝。” 老头一拍脑袋表情夸张道:“这都被你猜到了,山洞里确实有宝贝,反正我的话已经撂在这儿了,你爱进不进,我得回去扫地了,出来这么久,要被扣俸禄了!” 话音刚落,老头已经轻飘飘的落向十丈以外的地方,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顾鹤杨这下可算明白了,这老头感情就是书院一扫地的大爷。在好奇心的趋驶下,顾鹤杨还是一步一步的走进了那个山洞。 洞里很黑,火折子的一点微光显得很渺小,越往里走越觉得深不见底,但是只要是路,始终会有尽头,也不知走了多久,顾鹤杨终于看到了尽头,竟是一间石屋,墙壁上点着几盏油灯,石屋内的陈设简单,就一张石桌和两把石椅,但是地上却显得十分血腥,各种染血的书籍散落一地,五花八门的刑具堆得也是到处都是,分不清是刑具里堆着书还是书上沾着刑具的血迹。 顾鹤杨倒抽一口凉气,心下暗道:“自己究竟来到了什么样的地方啊!难不成这巅峰书院里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山洞就是用来毁尸灭迹的?没道理啊,这书院不就是建在一片乱葬岗上吗,在这里,就算光明正大的将白骨扔地上八成都没人觉得诧异,那干嘛还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在山洞里建个石屋,又或者这石屋根本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关人,比如让某些犯了错的还罪不至死的人呆在这反省,出也出不去,附带小刑具折磨着,想不乖乖听话都难!” 顾鹤杨想到此处,又不经意间瞄了一眼地上的刑具,只见那些刑具,带钩的带刺的,见过的没见过的,带血的不带血的都有,顾鹤杨虽说前世死的凄惨,但好歹死前没受过什么虐待,主要是实力悬殊太大,没来得及喊疼,人就死了,至于后来他是如何被丧尸大佬们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顾鹤杨是完全不知情的,因为当时的他已经拿到了魂穿南朝的号码牌了。 “有人吗?”顾鹤杨小心翼翼的喊着,他似乎听见有人微弱的呼吸声。辨清方向后,顾鹤杨将手中的火折子凑了过去,他看清了,那是一个少年,年纪与自己一般大,他虚弱的倚在墙角,双手被粗大的铁链锁着,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衣衫褴褛,浑身血迹斑斑,而他身边的地上有好几根断了的鞭子。 “还有喘气的?”顾鹤杨诧异的愣在原地,问了一句废话。 少年蓦地睁开冰冷的双眼,艰难而平静的说道:“你,为什么而生?” 声音传入顾鹤杨的耳中,就像怨灵一般缠绕不清,顾鹤杨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为吃喝玩乐而生!”声音非常的洪亮而自信,少年一阵沉默,估计在犹豫着是否应该吐点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结果还是忍住了,少年看上去很是沉稳,他幽幽的叹息:“人立足于世,一生都在追寻自己的目标,却总是会陷入泥潭池沼难以自拔,像兄台这样心胸开阔意志坚定的人还真的不多,在下实在佩服!” “是啊,我也觉得我是百里挑一啊!“顾鹤杨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少年忧伤的继续说道:“兄台有所不知,在下混进书院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能够顺利通过书院七层楼的试炼,可是无论在下怎么努力,他们总说在下机缘未到,不能参加试炼,让在下再等等,要知道生如浮萍,匆匆一辈子很快就会过去,可在下至今还不知道自己要等谁?兄台,你说,这样的人生是不是很悲哀?“ “可不是吗?”顾鹤杨一拍大腿,道:“既然不知道要等谁,干脆就别等了,人生不就是应该吃吃喝喝吗!” 少年用一种看着白痴一般的眼神看着顾鹤杨,然后费力的把拴着铁链的两只手举起来晃悠了两下,缓缓的说道:“在下也不想等啊,可他们偏不放在下走啊,无论在下逃跑多少回,第二天醒来总是在这里!“ 顾鹤杨一听赶紧转移话题,脸上堆着笑说道:“那他们把你关在这儿是让你反省?这些书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惩罚学生的方式就是背书,一夜时间背得下来就可以出去,少背一个字就是一鞭子,哎!” 顾鹤杨看着一地的书,难以置信道:“这些都是你要背的?“ “是啊,谁让在下质疑权威,这是最不可饶恕的罪过,他们把书院一层楼所有的书都搬了过来了。”少年郁闷的说道。 顾鹤杨说道:“那你岂不是必死无疑?而且死法会很壮烈!“ “兄台所言甚是,在下一想到自己迷茫的过去和悲壮的未来,就冲动了,在下就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 “在下一激动,就把能够的到的书全撕了。” 顾鹤杨开始无语凝噎。 “然后他们就把所有刑具都搬过来,争先恐后迫不及待的揍了在下一天一夜。“ 顾鹤杨闻言,只觉得后背脊梁骨拔凉拔凉,随即骂道:“太尼玛丧心病狂了!” “尼玛是谁?”少年问道:“他怎么丧心病狂了?” “我二大爷家的干闺女,漂亮的太丧心病狂了!” “兄台说话甚是有趣,敢问尼玛年芳几何?可有婚嫁?” “啊?那什么,回头我帮你问问,对了,他们这么对你,你就没想过逃吗?” “其实,在下现在最想的是自尽,今天他们揍的比较累了就去休息,天一亮会去找一批新的刑具来虐待在下。“ 顾鹤杨望着眼前的少年,仿佛看到了将来的自己,那一刻他便下定决心,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逃出这天杀的书院! 第3章 白老邪 顾鹤杨无比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就仿佛在打量着未来的自己,心下暗道:“万一这少年一不小心嘎嘣了,那不等于自己的希望破灭了,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如果活着比死还痛苦,在下宁可死了。”少年幽怨的说道:“换做是你,眼前是一条死路和一条生路,死路是被活活揍死,生路是永无止境的精神虐待,眼睛一闭最后连个媳妇都娶不上,你说你怎么办?“ “我宁可被人揍死!”顾鹤杨毫不犹豫的说道。 “说的好!” 顾鹤杨刚准备接话,突然发现少年的声音怎么变了,猛一回头,竟然是刚才那个npc老大爷。 “他来了!他来了!他带着刑具他来了!”少年一阵惊呼。 “别怕,一个扫地的大爷。”顾鹤杨安慰少年道。 “兄台,你别被他的表象迷惑了,他是书院一层楼的楼长,白老邪!最拿手的就是制造各种构思精巧且惨绝人寰的刑具!” “你这是在骂他呢,还是在夸他?”顾鹤杨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少年不予理会,继续说道:“据传这片乱葬岗内,有半数阴魂都是死在白老邪设计的那些构思精巧且惨绝人寰的刑具之下!” 顾鹤杨闻言虎躯一震,扫了一眼白老邪怀里抱着的各种发了霉的刑具,咽了口涂抹,道:“次奥!原以为是个青铜,没想到来了个王者!” “次奥又是谁?”少年道。 “我二大爷。”顾鹤杨道。 白老邪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高九尺有余的虬髯大汉,相貌虽说一言难尽,但双目却是生的炯炯有神,此人腰挎金丝大环刀,手提一根烧火棍,往白老邪身后这么一杵,瞬间就将白老邪的身份衬托的高大威猛起来,所以说,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边的人是谁,这就是排面。 “齐公子,你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白老邪奸笑了两声,眼神飘向少年:“你可想好了?” “誓死不从!”少年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其实也是在为自己壮胆,这种情况下需要一个相当强烈的心理暗示,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现在是个傻子,因为无知所以无惧。 “齐昊啊齐昊,你始终还是太年轻了啊,老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办人了,你这不是让人为难吗!”白老邪开始奸笑着,虬髯大汉虽然没笑,但比笑了还恐怖,他双手拿着烧火棍,嘎嘣一声,就像掰苞米似的掰折了。 “这位小哥,你就在旁好生看着。”白老邪转头对顾鹤杨幽幽的说道:“这也是一种试炼。” “我看更像是精神摧残。”顾鹤杨话一出口,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接着放出一个一波三折的响屁。 顾鹤杨尴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诸位,请,请问,茅厕在哪?” 齐昊皱了皱眉,随即竖起大拇指道:“兄台了不起,如此境遇下还能临危不乱的放......在下实在佩服。” 白老邪以长袖遮鼻,瓮声瓮气的说道:“二壮,你先带顾公子去洞外出恭,记住,寸步不离。完事后赶紧回来!” - 在二壮锐利目光的监视下,顾鹤杨依旧不管不顾的一泻千里,这滋味还是很酸爽的,没有了后顾之忧,顾鹤杨又恢复了乡村贵公子的风范,走路带风,一副很拽的样子,可还没潇洒两步,就被二壮一脚踹进洞里,顾鹤杨正准备发飙,一回头撞上二壮健壮的胸肌,生生被弹了回来,一仰头又对上二壮锐利无比的眼神,顾鹤杨无奈挤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 重新回到石屋的顾鹤杨与齐昊互相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石屋内的光线依旧很暗,只能望见一个轮廓,白老邪诡异的一笑,然后开始摆起冷酷的造型,二壮看着满地的书顿时觉得心痒痒,于是蹲在地上开始从刑具里面挑书,挑出自己喜欢的书就揣进怀里,挑到不喜欢的书就扔到一边,二壮蹲在地上挑了很久,但是白老邪的造型摆不了太长时间啊,摆的老胳膊老腿都酸了,气的白老邪大吼一声:“二壮,你把你那点破事放一放,先干正事,回头去我屋里拿两本插图版秘籍。” “是七色斋出品的吗?”二壮问道。 “必须是。”白老邪道。 二壮听白老邪这么说,这才起身站到了白老邪身后,重新充当起了排面。 齐昊本能的哆嗦了一下,铁链也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白老邪“嘿嘿”一笑,当即从各式刑具中挑出一个符合他身份气质的长鞭,齐昊努力想保持镇静,忍住不让眼泪流下来。 顾鹤杨见齐昊如此大义凛然,心下暗道:“完了!全完了,这货死定了!他不是弱质书生,他就是个弱智书生!” 根据末世生存经验,顾鹤杨认为,只要不是面对丧尸这种根本没办法沟通交流的玩意,遇到自己被捆了不能还手的情况,你叫唤的越厉害越凄惨越好,说不定揍你的人还能象征性的下手轻点,但是,如果你非要装硬汉逞强,连眉毛都不挑一下,这就让人很不爽了,搞得揍你的人活像个废物,如果旁边还有个小弟看着,你说,他能放过你?这么没面子的事,不把你往死里揍才怪。 “旁边又没有姑娘在,你逞什么能啊,作死啊!”顾鹤杨急道。 眼看着白老邪将带着倒刺的长鞭狠狠抽了一下地,这是要先练一下手感,其实就是为了恐吓,霎时间,满地的碎纸纷纷飞舞,如同给齐昊提前烧的纸钱一样,顾鹤杨的心都揪起来了,总觉得下一个就是自己,不行啊,这得赶紧阻止!理论上说他也没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啊!这究竟是什么章程?” 越想越急,越急越害怕,这种看着别人被折磨死的感觉,还不如直接来个丧尸一口咬死他算了。 顾鹤杨突然大吼一声:“住手!”这一声是何等的英雄气概案! “兄台,在下与你非亲非故,你无需为在下枉送性命。”齐昊连忙说道。 “你给我闭嘴!”顾鹤杨先是呵斥了齐昊,接着又用带着颤音的声调,抖抖索索的对白老邪说道:“好汉饶命啊。” 第4章 大傀儡师 一片死寂后,白老邪缓缓开口道:“你这是做什么?替他求饶?” 话一出口,顾鹤杨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得腆着一张笑脸道:“白先生,白大爷,您大人有大量,不就是不懂事的小破孩吗,哪用的着您亲自动手啊。” “言之有理。”白老邪回头看了一眼二壮,道:“要不你来?” 二壮点点头,大喝一声,山洞里顿时发出地动山摇的声响,白老邪不高兴道:“二壮,你的戏有点过了。” 顾鹤杨看看眼前身高九尺,浑身腱子肉的二壮,再看看弱柳扶风的齐昊,心想:“齐昊要是被这厮抽上一鞭子,下一秒怕是就在阎王殿了,呸!这万恶的旧社会!算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好歹咱也是站过岗,抗过抢,丧尸群里打过仗的硬汉!” “不就是挨抽吗,有本事冲我来!”顾鹤杨突然慷慨激昂的说道。 白老邪略一沉默,嘿嘿笑道:“你让老朽抽你就要抽你吗?老朽凭什么听你的?” “爱抽不抽,反正不能抽他,如果非要抽一个,你可以抽二壮嘛!”顾鹤杨脱口而出道。 “为什么抽我?”石屋内传出二壮淡定且不解的声音。 “对啊,为什么抽他?”白老邪指着二壮,几乎和齐昊同时问道。 “白大爷,您看这遍地号称史上最凶猛的刑具,都是您老亲自设计的对吧?”顾鹤杨一脸崇拜的问道。 “那是自然。”白老邪语带自豪的说道。 “我猜您这些刑具应该还没有全部试过吧?” “可不是吗?这穷山僻壤的,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造谣我们草菅人命,如今这猪腰子山连他娘的山贼都没有。”白老邪愤慨道。 “哦?有这事?”顾鹤杨问道:“那这乱葬岗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白骨?” “想诈老朽?老朽凭什么要告诉你?”白老邪继续道:“说吧,你准备怎么救他?” “白大爷,您误会了,谁说我要救他?”顾鹤杨说着将白老邪按到石屋中央的石椅上,开始给白老邪按摩老胳膊老腿。 “左边,左边,对,哎呦,真舒服。”白老邪享受着顾鹤杨的按摩,继续问道:“你倒是说说看,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是这样的,白大爷,您看齐昊那德行,弱不禁风的,再抽可就抽死了,一点挑战都没有,您再看看二壮,虽说他是您手下吧,但是您看这厮长的,膀大腰圆,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与他站在一起,说真的,我还以为您是他手下。” “哦?是这样吗?”白老邪不动神色的说道。 于此同时,顾鹤杨已经敏锐的察觉到白老邪的左肩僵硬了0.1秒、右腿抽搐了0.05秒,由此可以断定,白老邪是一个死要面子但又不具备基本审美的怪老头,于是,便继续忽悠道:“二壮太优秀了,如此耀眼夺目的人站在你身边,就像一个闪耀的灯球,你看着眼睛不疼吗?” “灯球是什么?” “蜡烛,您老想象一下,有一百根蜡烛,不,一千根蜡烛,每天在你身边闪啊闪,你老会怎样?” “会瞎。” “可不是吗!”顾鹤杨突然提高了分贝。 此时二壮已经被顾鹤杨的一席话感动的连鞭子都掉到了地上:“我娘都没这么夸过我。” “所以说,既生壮何生您老啊!”顾鹤杨惋惜的说道。 “哼!凭他也配!”白老邪啐了一口,但很快就发现自己被套路了:“臭小子,你以为你在这挑拨离间,老朽看不出来吗?” “白大爷,您误会了,我哪敢啊!再说了,这可是你们书院的地盘,就算借我100个胆子我也不敢啊。”顾鹤杨连忙解释道。 “还想狡辩,你想让老朽与二壮斗的个两败俱伤,之后好坐收渔翁之利,老朽说的没错吧?” “似乎很有道理哦,我咋没想到呢?”顾鹤杨佯装恍然大悟,实际在心里暗骂道:“次奥,这白老头还挺鸡贼。” “因为你蠢呗。”白老邪一阵奸笑:“不过,看在你为老朽按摩的面子上,想他活命也不是不可能,除非,你能让他背书,或者你替他背书。” 话音刚落,一旁的齐昊就开始叫嚣起来:“在下发过誓,宁死不背一层楼的书!” “你说什么?”白老邪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壮你听听,他在说什么?” “他说在下发过誓。”二壮面无表情道。 “后面一句。”白老邪道。 “宁死不背一层楼的书。”二壮道。 与白老邪纠缠了许久,顾鹤杨发现其实这白老头也不是真的想弄死齐昊,那么问题来了,白老头作为书院一层楼的楼长,为什么要逼一个弱质书生就范?这么想着,顾鹤杨随手捡起几本勉强能看得清封面字迹的几本书——《论历代刑具发展史》、《刑具设计从入门到精通》、《你所不知道的刑具秘密》……虽说顾鹤杨不是很了解这个时代的学习制度,但他已经可以基本确定眼前这白老头其实就是在——拉生源。 有了以上的认知,顾鹤杨就有了底气,于是说道:“白大爷,齐昊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典型的间歇性脑子进水,只要疏通一下就完事了,我保证他一定会从了你的。” 白老邪眼冒金光道:“哦,你真有办法?” 顾鹤杨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保证,不过,您二位可否先行回避一下。” “好,那老朽就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你们俩一起死。” “是,是。”顾鹤杨点头哈腰道:“一起死,一起死,黄泉路上搭个伴。” 白老邪满意的点点头,长袖在空中就这么潇洒的一挥,手中竟真的多出了一支香,接着吩咐二壮道:“去,点上。” - “兄台,你是劝不了我的。”齐昊还是那句话。 顾鹤杨道:“我不劝你,我们时间不多,我就想问你,你真的想死吗?” “啊?”齐昊不明白顾鹤杨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 “我刚刚翻了几本地上的书,发现这些书全部都是一层楼的秘籍,白老邪逼迫你将它们背熟,很明显,他是想让你成为他的学生。我知道你的梦想是七层楼,但是你别忘了,只有活着,才能实现梦想,你晓得吗?”顾鹤杨搜肠刮肚的想着说辞,活像一个正在劝说失足少女从良的老阿姨:“况且活到老学到老,技多不压身,你说是不?你要是不愿意一个人去一层楼,我陪你,咱们俩算是一见如故吧,反正我老爹替我交了三年学费,我就做你的书童,做你的陪读,怎么样?” 齐昊似乎被感动了:“顾兄,此话当真!” 顾鹤杨认真道:“骗你我是你养的!” 齐昊郑重道:“顾兄此番话,齐某犹如醍醐灌顶,尤其是那一句活到老学到老!不过,齐某还是不会放弃七层楼的。” 顾鹤杨点点头道:“嗯,不放弃,不抛弃。” 齐昊正色道:“那麻烦顾兄请白老进洞详谈拜师事宜吧。” 顾鹤杨看着齐昊这么容易就被说服,心想这小子怎么感觉不太聪明的亚子,然而嘴上却说道:“拜师先等等,你先跟我说说,啥是书院七层楼。” 齐昊诧异的看着顾鹤杨道:“顾兄竟然连书院七层楼都不知道?” 顾鹤杨淡定道:“我就是考考你,看你是不是被人揍傻了。” 齐昊顿了顿,缓缓说道:“巅峰书院七层楼,七大楼长,他们是南朝不可说的存在。” 第5章 不可说秘辛 石屋内此时安静的出奇,顾鹤杨已经坐到了齐昊对面的一张石椅上,这时如果再来上一壶热茶,一碟瓜子,那就更完美了。 齐昊的目光投向了山洞的深处,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了不得的故事,只听他缓缓说道:“书院一层楼,楼长白老邪,傀儡师,擅长设计刑具、机关以及傀儡。” “他会设计机关傀儡?刚刚你为什么不说。”顾鹤杨疑惑道。 “因为刚刚不可说。”齐昊淡定道:“南朝上下,能于千里之外操控傀儡直取敌方大帅首级的除了白老邪再无其他。” “这么酷。”顾鹤杨啧啧道。 齐昊点点头道:“没错,他是一个极其残酷之人,你知道我为何这么排斥成为白老邪的学生吗?因为我觉得一个人究竟要残忍到何种地步,才忍心将儿子的心剖给一具傀儡?” 顾鹤杨惊道:“什么?用儿子的心给傀儡做心脏?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这消息靠谱吗?” “不可说。”齐昊顿了顿,继续说道:“书院二层楼,楼长常言道,五毒师,擅长制毒解毒,常言道师承药王衣钵,青出于蓝,少年成名,十六岁入太医院,当今圣上亲封天下第一神医。后因毒死当朝太后被处以凌迟之刑。” “这都没死?”顾鹤杨震惊的拍案而起,刚巧对上齐昊一副看智障的不解眼神,瞬间觉得自己这副没见过大场面的样子实在是愧对乡村贵公子的人设,随即又一屁股坐回到石椅上,干咳两声道:“那什么,不可说是吧,我懂,齐公子请继续。” “书院三层楼,楼长春花,火药师,善长运用火术、掌控火焰,制造火药,春花来自京都最有名的勾栏院。” “莫非还是个花魁。”顾鹤杨突然来了精神。 “非也,她是老鸨,春花曾以蓄意谋杀罪处以腰斩之邢。” 顾鹤杨缓缓竖起一根大拇指:“厉害!又是一个不可说。” “书院四层楼,楼长王元霸,阴阳师,擅长风水、天象、唤犬等杂类旁通等,据说,王元霸在最落魄之时,以替人占卜算卦为生。” “看来王元霸还算身家清白。” “他是南朝民间最大帮会组织鱼龙帮的二当家,他的头颅,朝廷悬赏两万金。” 顾鹤杨惊的从石椅上跌落下来:“鱼龙帮?南朝也有黑社会?” 齐昊无奈的给出一个“我也不知”的眼神,继续道:“书院五层楼,楼长张益达,幻术师,擅长制造幻境,惟妙惟肖,令人真假难辨。” “他是不说爱吃小龙虾?”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张益达是鱼龙帮三当家,王元霸小舅子,一颗头颅,朝廷悬赏三万金。 “为什么他会比二当家多出一万金。” “不可说。” “我猜你也不知道吧?”顾鹤杨挑眉道。 齐昊也没有理会顾鹤杨的问话,自顾自说道:“书院六层楼,楼长金富贵,兵甲师,擅长排兵布阵,他曾是我朝金吾卫左指挥使,因收受贿赂被判满门抄斩。” “那什么,我怎么觉得这些楼长都这么不靠谱啊,说说你最想进的七层楼吧。” “书院七层楼,楼长是院长本人,巅峰书院自建院以来,院长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无人知晓其姓甚名谁,什么长相,有何神通,只知道他掌握着关系到整个南朝命脉的一个秘密,这也是巅峰书院建立的原因。” “这个秘密才是你想进书院七层楼的原因吧?”顾鹤杨挑眉问道。 齐昊看了一眼顾鹤杨,道“七名楼长的真实身份已经被某个大人物全部抹去,如今就连他们的名字也全部都是化名而已。” “你所说的这些事,我指的是七名楼长的那些不可说的秘辛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需要伙伴。”齐昊认真的说道,眼神中透出无比的真诚。 “啥?伙伴?” 齐昊认真点点头:“对!伙伴,书院往后的日子需要你我扶持同行!你知道吗?整个大南朝知道这些秘辛的不超过五人,而你就是其中一个,万一,我的意思是说万一,你哪天晚上做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不仅自己会死,你全家会死,就连你家养的鸡也不能独活。” “等等,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来你他娘的整这多幺蛾子,就是为了给我下套?亏我刚刚还真的想帮你!”顾鹤杨恍然大悟,抬脚就准备踹向眼前的这个阴险小人却突然觉得脑中一阵嗡鸣,顺势就要跌倒,齐昊见状,喝道:“不好,你刚刚碰过的书有毒!” 顾鹤杨脑中瞬间闪回二壮蹲下挑书的憨批样子,有气无力道:“次奥!” “顾兄,你忍着点,可能会有些疼!” “什么?” 顾鹤杨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齐昊缠绕着铁链的双手轻轻一握,空气竟隐约有丝丝入骨的割裂之声,接着顾鹤杨的裤子就突然破裂,而后一道鲜血从腿面上迸射而出,顾鹤杨惊得连连后退,胳膊肘连忙往后一扬,这手臂上再度被看不见的刀刃割伤,一阵钻心的疼痛传了过来。 顾鹤杨忍住疼痛吼道:“你干什么玩意!” 齐昊道:“顾兄!必须先放血逼毒!” 顾鹤杨疼得眼冒金星:“你疯了啊!你这是在逼毒吗?你这明明就是割肉!疼死老子了!好好好,我答应你了,书院以后咱们互相扶持,你先放开老子!老子还不想死!” 话音刚落,山洞内隐隐传来犹如砖石机括转动的声音,紧接着石屋内的石桌,石椅,墙壁开始扭曲变形,顷刻间,砂石四处滚落,整个石屋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不好……地震了!” “顾兄!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道丝线从齐昊手中喷射而出,错综复杂的丝线瞬间在石屋内结成一张巨网,巨网有正反两面,正面锐利如刀能切割皮肉,反面黏性极强,足以黏住这间石屋内所有的坚硬物体,紧接着,齐昊又是一扯,巨网开始收缩绞杀,孔隙变小,顷刻间,绑缚着齐昊的铁链、地上的各种刑具、石桌、石椅等都在瞬间化成了一堆飞灰。 就在顾鹤杨被眼前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时,身后传来齐昊一声断喝:“顾兄!快!跟我走!这里马上就要塌了!” 第6章 傀儡幻境 顾鹤杨一脸错愕的看着齐昊,吐出几个字:“大哥,别玩了!” 齐昊焦急道:“没跟你玩,顾兄,来不及了,我们从暗门走!” 顾鹤杨欲哭无泪道:“你连暗门都知道,还说你不是在玩我?” 话音刚落,齐昊便一把拉起顾鹤杨,朝着一面布满密密麻麻尖锐铁丁的墙面冲了过去! - 天空如墨,无月无星。 破衣烂衫血迹斑斑的顾鹤杨与同样破衣烂衫血迹斑斑的齐昊并排坐在一处石阶上,喘着粗气。 半晌,顾鹤杨道:“刚刚下手挺狠的啊,差点没被你削死!” 齐昊闻言,立即起身朝着顾鹤杨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说道:“顾兄,你方才所中的毒乃是五毒金蚕蛊,此毒无色无味,端的却是霸道非常,如不及时放血,待蛊毒侵入五脏六腑,顾兄必死无疑啊!” 顾鹤杨闻言脊梁骨一阵发凉:“那,什么,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武功这么高,为什么之前不逃走?” “哎,我哪有什么武功啊,实不相瞒,我就只会这一招,每次逃走都会被他们再抓回来,后来干脆不逃了。” 这话刚刚说完,突然就见齐昊的神情逐渐变得错愕,顾鹤杨警觉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齐昊一字一顿说道:“这是到了哪里?” 顾鹤杨一抬头,赫然发现他们俩竟置身于一条陌生街道中,街道两侧的商铺皆是木制,门户高耸紧闭,灰暗无光,书院附近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建筑,更别说还有街道了,最奇特的是街道尽头有一座破旧的城门,城门上挂着门匾写着“有来无回”四字! 齐昊正准备上前看看这古怪的地方,突然一声轰隆隆的巨大脚步声从街道的尽头传了过来。脚步声如同雷鸣一般,轰轰作响,每一步都震得四处猛烈抖动,听起来就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怪物正缓缓走了过来。 “是傀儡!”齐昊骇然道。 顾鹤杨急忙回头,只见街道拐角处,一座牌楼后面突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影子如水墨般晕染而出,起先模糊一团大如房屋,过了片刻黑影蔓延开来,一只大手从影子里挣扎了出来,而后是一只脚,两只脚,最后是巨大的头颅和模糊的五官,这黑影最后渐渐幻化成一个巨大人像。巨像身穿铠甲,手持巨刃,身高足有三丈,双眼浑圆,面目狰狞,浑身线条坚硬如石雕木刻,就像巨灵神下凡矗立在了街角,齐昊似乎也被眼前的这种情形惊呆了,顾鹤杨急忙拍了拍齐昊的肩膀道:“喂,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快跑啊!” 齐昊顿了一下,摇头道:“不对!不对!” 顾鹤杨着急道:“什么不对啊?还不快跑!”说话间,傀儡已经举着巨刃踏了过来。 咚咚咚!大地都是一阵颤抖! 顾鹤杨拉着齐昊一路狂奔,只是这些古怪的街道似乎暗藏什么格局,不管怎么跑都是死胡同,这样来来回回折腾,眼前追击的傀儡已是越来越近,相隔不过十余丈了。 齐昊喘着粗气道:“顾兄,别,别跑了,我跑不动了。” “不是吧,刚刚你还在山洞里这这那那的,像个蜘蛛侠!”顾鹤杨连说带比划的说着。 “蜘蛛侠是谁?” “我老家隔壁村的一个绿林好汉!”顾鹤杨急道:“改天介绍你们认识,现在咱们还是快跑吧!” 齐昊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跑不出去的,我们中招了!” “我知道中招了,这不明摆着是白老邪搞得鬼吗?” “不仅如此,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二层楼与五层楼也都参与了。” “啥?三层楼联合起来对付我们?”顾鹤杨难以置信道。 齐昊若有所思道:“这听起来有点荒谬,如此劳师动众,就为了对付我俩?没道理啊?” 顾鹤杨表面云淡风轻:“我们只有勇敢去面对了,快走吧!”其实在心里已经骂了无数个“次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顾兄还记得白老邪的那支香吗?” “都啥时候了,你还想着香!等等,你是说那香有问题?” “没错,你听过这世上有一种奇异的香名为噬魂香吗?我猜,你应该没有听过,噬魂香是由噬魂草、曼陀罗、龙阳草、麝香、火麻、鹿角蕈、鼠尾七味草药用猛火炼制而成,若只是轻量嗅入,这香味会让人兴奋不知疲倦,但若是吸入太多,就会让人堕入幻境不能自已,整个南朝上下能炼制出噬魂香的只有一人,那人便是常言道。” “为什么只有他能炼制出?你不也知道配方吗?” “因为炼制噬魂香最关键的一味噬魂草只有常言道独创的药材杂交技术才能种的出。” “哦,原来他对种植业也有所涉猎。” “没办法,总要有一门绝技傍身吗。” “那照你的意思是,我们中毒了,我们现在所见到的都是幻境?都是假的?”顾鹤杨说着猛的掐了一下齐昊的胳膊。 齐昊“啊”的叫出声来:“顾兄,掐我做甚?” “疼吗?” “疼。” “你不是说都是假的吗?” “只有最高明的幻术大师才能设下如此逼真的幻境,张益达,不愧是朝廷悬赏三万金的人物。” “先中常言道的毒,再陷入张益达的幻境,最后白老邪引入傀儡来对付咱们,这还真是步步为营啊!” 话音刚落,白老邪的声音从空中传来:“有意思,不愧是老朽看中的学生,既然你们能识破这幻境,不如就来解一解这局,这城中有五行杀,先试试老朽的木攻!” 顾鹤杨闻言,立即跳出来冲天吼道:“白大爷,你年纪一大把,怎么说话不算数?不是说好了,我来帮你劝吗?人家齐公子都已经同意做你的学生了,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呢?” 见空中没有任何回应,顾鹤杨又扯着嗓子吼了几遍,直到被口水呛的一阵咳嗽才作罢,半晌,顾鹤杨问一旁的齐昊道:“你会解局的吧?” “不会。”齐昊摇摇头道:“我大概只了解了那么一点皮毛。” 顾鹤杨抱头几欲痛哭:“我太难了!” 这时,一阵哔哔剥剥的声音响起,两人回头望去,却见是四处城楼外驻守的木雕傀儡全部都活动了起来,一具具傀儡迈着沉重的步伐朝顾鹤杨和齐昊踏了过来。六具傀儡犹如一座座小山头般压了过来,顾鹤杨慌忙间被逼到了墙角,右臂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只听噗噗噗几声,一道道银光弹射而出,竟是十余枚火云袖箭。 袖箭射入一具傀儡腿上,瞬间爆裂开来,一圈圈的火花瞬间引燃了傀儡,但是傀儡巨大,这样烧起来很快就变成一座火焰山,傀儡再走几步,脚步渐渐滞缓突然一歪,就摔向了街道一侧,压得四处瓦片坠落,墙砖飞射。 顾鹤杨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半晌才恍然大悟,连忙看向自己右肩处的护臂:“莫非这就是老爹替我打造的绝世神兵?” “顾兄,这是暗器。” “我当然知道这是暗器,不过刚才那些咻咻咻的飞箭究竟是怎么跑出来的呢?” “顾兄,你看啊,你这个护臂上有一个小机关,你扭动一下,对准目标,再按一下就可以了。”齐昊耐心的讲解道:“不不不,不是对准我,是对准目标。” 此时,六具傀儡已彻底毁掉一具,剩余的五具傀儡又齐齐压了上前,这些傀儡貌似很有默契一样,一路左驱右赶,顾鹤杨与齐昊很快就被逼到一个十字路口,而四个方向都有傀儡踏来,显然是无路可逃了。 第7章 你的好友卫龙已上线 齐昊气喘吁吁道:“白老邪人在上空,自然能将我们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这样逃不是办法。” 顾鹤杨拍了下脑袋,叫道:“对了,你那丝线呢?” 齐昊这才想起自己还有神技在身,便急急掠动步伐,一道道无形的丝线就像蜘蛛网一般绕着四处建筑连了起来,果然傀儡踏来,一个个都扑倒在丝线上,瞬间被切割成一段段木头。 这一招连白老邪也忍不住一惊,随即端起一杯茶,冷笑道:“丝线可以以柔克刚,老朽亦可以以柔破之!刚才是木攻,现在不如试试老朽的水攻!”他将茶盏往空中一泼,整个天上突然电闪雷鸣,而后暴雨骤降,雨点噼里啪啦地像珠串一样落了下来,顾鹤杨焦急道:“我说齐兄,在幻境里被折腾死的话,我们就真的死了吗?” “必死无疑!” “这么霸道!这还他娘的叫什么幻境?嗷!”顾鹤杨仰天叫嚣着吼出一声狼嚎,唱道:“他熄灭晚灯,幽幽望两边……” “精神死亡就意味着肉体死亡,这就好比没有灯芯的灯,怎么点也不会亮,顾兄说的对,只能幽幽望两边,它们其实是一个道理。” “……-” “对了,顾兄,你会游水吗?” 齐昊话音刚落,就见四面八方的洪水排山倒海般的压了过来,街道上水位高涨,所有的水势都往十字街道涌去,犹如一条条黄龙咆哮奔腾而来。 “这是真的要死人的节奏啊!”顾鹤杨喝道:“他娘的!老子生气了!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言罢,拉住齐昊便往上游跑去,此时,水位越涨越高,水面已经开始泛起一层层浪涛,只听顾鹤杨一字一顿道:“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话音刚落,他便纵身跃上了一块木板,眼见着一道大浪就要拍打过来,顾鹤杨连忙道:“齐兄,快上来,我们划着走。” 然而话音刚落,一道白影就从身边踏浪而过,蓦地,顾鹤杨竟连人带板一起被拽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顾鹤杨鬼哭狼嚎的踏着木板随着浪涛起起伏伏。 白老邪诧异的看着齐昊与顾鹤杨一前一后的出没在惊涛骇浪之中,忍不住道:“莫非这就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铁掌水上漂!” “这叫冲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顾鹤杨吼道:“太尼玛刺激了!” “很好!老朽就看你们还能浪多久!“白老邪冷哼一声,随即又泼了一盏茶水,街道上瞬间巨浪滔天,也不知过了不久,齐昊的体力也快消耗殆尽,原来这一路是齐昊的丝线绑缚着顾鹤杨脚下的踏板前行。 这时,只听有人清喝了一声,天地突然为之变色,一道青绿光芒突然从天而降,这绿芒凝结汇聚成一把巨斧,好似神雷当的一声就劈向了大地! 轰隆! 整个大地都剧烈震动起来,顾鹤杨只觉得眼前的世界瞬间破裂,所有的街道、城门、商铺都扭曲幻化,洪水飞上了天,木柱瓦片散成了齑粉,四周混沌不堪,紧接着噗的一声,所有事物都消失不见了,接着就是两人背靠背坐在一间密室的中央,眼前是一块破裂的古怪罗盘,罗盘之中雕刻有精细的城墙、街道、房舍和守护神像,只是罗盘的最中央被钉了一把石斧,一道裂缝将罗盘一分为二! 很显然,有人用一斧子破掉了傀儡幻境。 一名身着绛色罗衫的女子靠在密室门口,女子生得三分英气、七分美艳,除此之外还多加了一丝冷傲,她微微偏头扫了一眼顾鹤杨与齐昊,斜飞的凤眼里都是冷艳冰霜。 顾鹤杨悄声问:“我们逃出来了?” 齐昊摇摇头:“确切的说,应该是被人所救。” “白楼长,刚刚若不是我及时出手,这两人怕是要死在你那傀儡幻境中了吧?”女子说话间,语气中尽是冰冷。 白老邪的神色微微一颤,连忙说道:“师监大人请明鉴,老朽只是想用一些非常手段来激发一下他二人的潜能,日后好为书院效力。” 女子挑眉道:“哦,你难道就没有私心。” 白老邪连忙道:“绝无私心!老朽这么做都是为了书院!” 女子道:“好!但愿白楼长永远记住你今日所言,我会替白楼长向院长大人表达忠心的。” “谢师监大人。”白老邪拱手作揖道。 话音刚落,女子已经消失不见。 顾鹤杨见白老邪竟也有吃瘪的时候,心中高兴坏了,遂说道:“喂,白楼长,她是谁啊?年纪轻轻的也太嚣张了!您老做他爷爷都够了吧,这也太不给您老面子了!” 白老邪站在罗盘前,脸色铁青,竟破天荒的没有回怼顾鹤杨,半晌才开口道:“她叫宋煜,书院师监,负责监管与督察书院内的动向,她直接受命于院长。” 顾鹤杨心想:“明白了,教导主任。” 齐昊若有所思道:“不过,宋煜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言毕,顾鹤杨道:“晚上我们睡哪?” 白老邪道:“自然是寝室啊!” 顾鹤杨故意道:“你确定是寝室不是山洞、不是密室或是其他什么鬼?” 白老邪用极其认真道语气说道:“年轻人,你在说什么?老朽听不懂。” 顾鹤杨又问道:“还有我们俩这一身伤,总要给我们处理一下吧?” 白老邪一脸惊讶道:“都是皮外伤,处理什么?” 顾鹤杨叫道:“啥?皮外伤?会发炎的!” 白老邪道:“发炎?” 顾鹤杨叹了一口气道:“算了,当我白问。” 齐昊闻言从怀着掏出一个陶瓷瓶,道:“顾兄莫慌,齐某有金疮药。” 这次白老邪还真的没有骗人,一路领着他们来到书院寝室,沿途,顾鹤杨也顺道欣赏了下书院的良辰美景,这个书院虽然是建在猪腰子山的乱葬岗之内,但实际上却是完全区别于乱葬岗的另一个空间,除了一栋古色古香的七层高楼外,其他建筑都隐在了郁郁葱葱的山石树木之间,这些建筑的造型似乎是经过了精心设计,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不仔细看甚至不会轻易发现。 就在这时,一个娇小的黑影在偷偷摸摸地移动。只见此人上窜下跳,动作十分矫健,在越过了一个拱桥和两道院墙后,她停在了护院二哈的窝前,接着她一手叉腰,一手怒指还没睡醒的二哈,放狠话:“你还有脸睡觉!”接着,又一顿小拳拳砸向二哈狗头,神经俨然已经错乱的二哈一脸懵圈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泼妇,嘴里发出不甘心的呜咽声。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大晚上的打鸣了!今天只是个教训,如若再犯,送你归西!” 顾鹤杨差点没笑喷出来:“二哈果然还是那个二哈。” 齐昊问白老邪道:“白先生,她也是书院的学生?” 白老邪点点头:“没错,来头还不小呢。” 顾鹤杨问道:“哦,莫非还是个公主不成?” 白老邪神秘兮兮道:“黑风寨女寨主,卫龙!江湖人称辣条!” “你说她是谁?”顾鹤杨闻言,瞬间说话开始结巴:“黑,黑风寨,女寨,寨,寨主?” 第8章 黑风寨的悲催往事 齐昊不明所以的看着顾鹤杨,问道:“顾兄如此惊讶,莫非你们是旧相识?” 顾鹤杨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说认识吧,自己身体的原主的确是认识她,不仅认识,两人之间还发生了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可关键是这等好事他也没参与啊,凭什么现在要他来背锅? 齐昊见顾鹤杨又是点头又6是摇头,十分不解道:“顾兄这是何意啊?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顾鹤杨叹了一口气道:“认,认识。” 齐昊道:“那你还不去打招呼?” 白老邪插话道:“老朽听闻这黑风寨女寨主与顾家钱庄少庄主曾经有过一段不可说的往事啊。” 齐昊诧异道:“什么?顾家钱庄少庄主?不就是顾兄你吗?” “顾鹤杨!”一声断喝传来,“果然是你!” “不是我!”顾鹤杨惊的虎躯一震,缓缓的背过头去,捂住脸。 “还想躲我!”卫龙跳到顾鹤杨面前,掰开顾鹤杨的手,道:“嗯,比以前瘦了点,不过还是很好看的。” “你,你说话注意点,这边上还有人呢。”顾鹤杨连忙道。 卫龙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白老邪与齐昊,点头道:“你们好,我是……” 齐昊道:“弟妹好。” 顾鹤杨惊讶的盯着齐昊:“你胡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多大?” 齐昊道:“刚刚进门时,见墙上贴了一张新生名单,我留意了一下,你的确比我小两个月,所以我叫她一声弟妹没问题吧?” “什么没问题!当然有问题!”顾鹤杨立即反驳道。 “难不成你是想始乱终弃?”卫龙如竹筒倒豆子般的仔细说道:“这次要不是有人给的消息,我跟本不知道你在书院!你说不愿意留在黑风寨,说山里风大,对皮肤不好,我就给你在山下建了三间茅草屋,你说你们顾家很穷,问我愿不愿意跟你在一起,我说哪怕你穷的只剩钱了,我都愿意,我们成亲后,黑风寨寨主的位子你来做,你就是大当家的人,可你为什么还要骗我?你说你回去禀告父亲一声,就会回来跟我成亲!但是你为什么要带人来烧我寨子,杀我手下?” 卫龙说到此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似乎泛起了氤氲。 白老邪摇摇头道:“那个,打断一下,你们俩的寝室就在前面的阁楼里,门牌号是12580。老朽就不送了,回见。” 三人目送白老邪的身影消失在一片苍茫慕色中,顾鹤杨喃喃道:“12580,有事我帮您……” 齐昊看了看顾鹤,问道:“刚刚卫姑娘所言可否属实?” 顾鹤杨矢口否认道:“什么烧寨子杀人?我可没做过!” “你又骗我!”卫龙急道,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道:“你再骗我,我就先跟你成亲再杀了你然后再自尽!” “卫姑娘且慢!”齐昊忙对顾鹤杨说道:“顾兄,你再好好想想。” 顾鹤杨也急了:“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骗你们干嘛?再说了她就一女土匪,就算我真的杀她几个人,烧了她寨子又怎样?我还为民除害呢!” “你说什么?”卫龙的匕首已经抵到了顾鹤杨的脖颈,眼珠终于吧嗒吧嗒的滴落下来,“她们都是被逼的没办法才去的山里,如果有希望,谁还愿意做土匪!” “姑娘似乎有什么苦衷?”齐昊试探着问着,然后悄悄拿走卫龙的匕首,却被警觉的卫龙一把夺回,齐昊尴尬的缩回了手。 卫龙将匕首重新抵在了顾鹤杨的脖颈处,继而缓缓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一天,村里突然来了很多骑马蒙面的人,他们什么话也没说,就杀了我们村所有的男人,连小婴儿都不放过,我爹,我哥,还有刚出才三日的弟弟也死在了那帮畜牲手里。” “你们没报官吗?”齐昊问答。 “官府管不了,也不敢管。”卫龙说着:“死了那么多人,没多久村里就发生了很严重的瘟疫,官府干脆就下令封村,后来,村里十几个没有被感染的偷偷逃了出来,我本来是不想走的,可我娘说,走了,她们才不会白死。” “然后你们就上山建了黑风寨?”齐昊问道。 “没有,那是十年后事了。”卫龙说道:“总之,我们黑风寨从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不信你们可以去向山下的村民打听打听,我们从来都是与民同乐的。” “你们没想过报仇吗?”顾鹤杨弱弱道。 “想啊,所以这次我就是来杀你的!”卫龙喝道。 “我发誓,真不是我烧的!”顾鹤杨道。 齐昊道:“顾兄的意思是屠村的那些人后来找到了吗?” 卫龙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没有,但是我们已经有线索了。” “什么线索?”顾鹤杨问道。 “要你管!”卫龙啐了一口:“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顾鹤杨欲哭无泪道:“大姐,真不是我干的,我承认当初我从你们黑风寨回家,对了!我去,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齐昊与卫龙一同开口道。 “我回去跟我老爹说我要跟你……”顾鹤杨说到此处突然不说了。 “跟我什么?”齐昊与卫龙又是相当默契的开口道。 “不是跟你。”顾鹤杨看向齐昊,指了指卫龙道:“是跟她。” “说啊!”卫龙道。 “那什么,成亲。” 卫龙愣了一下,道:“哦,继续。” “然后我就被老爹关进了书房,他死活不同意咱俩的亲事,还威胁我说,要是再跟你有联系,就要弄死你。后来有一天晚上,我听见院子里有动静,透过门缝我看见很多人提着火把出去了,没过多久,我爹就进书房跟我说你死了,然后我就上吊自杀了。” “自杀了?”齐昊惊道。 “未遂。”顾鹤杨道。 齐昊点点头道:“想不到顾兄还是个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在下佩服。” “大家都说你是因为被我劫了色才羞愤自尽的。”卫龙说道。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笑话,劫色?我还求之不得呢!”顾鹤杨说着突然发现这么说欠妥,立即改口道:“你不要听外面的谣言,相信我,就是殉情。” “哦。”卫龙吐出一个字。 “你哦什么?”顾鹤杨道。 “呵呵。”卫龙轻笑一声。 “你又呵呵什么?”顾鹤杨道。 “你管我啊!这么说是你老爹烧我寨子,杀我手下?” 顾鹤杨闻言,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忙道:“不不不,我爹虽说有时挺不靠谱的,但杀人放火这种事,他是肯定不会做的。我爹那天只是想劝你从良,他是带着钱去的,你知道的我们家穷的只剩下钱了,但是等我爹到的时候,黑风寨已经被烧了,我爹以为你死了,所以就……” “那他为什么白天不来,非要晚上来?” “是啊,哪有老公公大晚上去见未来儿媳的道理?”齐昊也疑惑道。 “我爹不是尊重卫寨主吗?老爹觉得黑风寨一定是晚上开张的组织!” “的确是这样。”卫龙点头道。 “所以那晚烧你寨子,杀你手下的绝对与我顾家没有半毛钱关系。”顾鹤杨说着轻轻拿掉卫龙抵在脖颈处的匕首扔进了草丛里。 “不是你,也不是你爹,那会是谁呢?”齐昊若有所思道。 “是啊,那会是谁呢?”卫龙也陷入了沉思。 顾鹤杨也假装面色凝重的仰头看了看天,心想:“鬼知道是谁,爱谁谁,反正不是我!” “这么说,我们又可以成亲了?说真的,你长这么好看,杀了还怪可惜的。”卫龙兴奋道。 顾鹤杨赶忙道:“卫寨主,是这样的……” “叫我龙龙。” “龙……要不还是叫辣条吧,说实话,自从上次自杀以后,在下已经看破红尘了,在下曾经发誓要将一切过往都埋入地下,就让我们的感情随风而去吧,我们都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 顾鹤杨话音未落,就见齐昊与卫龙双双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齐声道:“渣男!”言毕,双双消失在夜幕之中。 “靠!你们才更像cp好吗,说话都那么整齐划一!考虑过男主的感受吗?” 第9章 有妖气 顾鹤杨走进寝室的时候,齐昊已经坐在床头开始闭目养神了,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寝室内,镂空的雕花窗桕中摄入斑斑点点的阳光,靠窗的长条桌案上摆放着一只精致的白玉香炉与一架古琴,香炉中一直有缕缕的白烟升出,那味道闻起来很淡,却十分让人心定神闲。从窗口看出去,院中甬路相接,山石点缀,不时有身穿书院校服的学生在此间穿过,脚步声很轻,谈话声也很轻。 见顾鹤杨回了寝室,齐昊问道:“卫姑娘是个好人,你准备怎么办?” 顾鹤杨莫名其妙道:“什么怎么办?” “成亲啊?” “成亲?“ “是啊,既然你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理当成亲。” “你刚刚也听见了,我是被劫色,我跟你说,在我们老家,女流氓是也是要被判刑的!” “你家乡何处?怎会有此等律法?” “你甭管是哪里,总之就是比你们这里先进的多的地方,最重要的是在我们那倡导的是男女平等,不过,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有点想家了,哎,不说了,困了,睡觉。”顾鹤杨闭着眼睛道:“你这么着急,干脆你娶了她得了。” 齐昊脸色一阵发白,斥道:“顾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朋友妻不可欺。” 话音刚落,屋内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 - 皇城,月黑风高,捉妖夜。 承露台上,此刻已是灯火通明,九口乾坤青铜鼎依据玄空九星的方位依次排开,身着玄色道袍的中年道士手持六尺檀木杖立于承露台之上,正是八卦门二把手太虚道长。 - 三日前,宣德帝独孤晋在寑殿龙枕下发现了一纸信笺: 陛下,听闻陛下宫中有西域拜月教进贡的琼浆玉液,据说那玩意能活死人药白骨,实不相瞒,小人身边有一陪伴多年的挚友小花,前几日不幸得了猪瘟,如今小花大限将至,小人实在不忍挚友就这么呜呼哀哉了,所以小人将于后日子时来取琼浆玉液。 想念你的那个谁。 - “啪!” 独孤晋将信笺重重的拍向桌案,吼道:“那个谁,寡人定要将你先阉后杀,再杀再阉,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未时刚过,独孤晋就下令封锁城门,命三千禁卫军严守皇城,并请来八卦门天师助阵,势必要将那个谁法办! 眼看着子时将近,将士们个个皆屏住呼吸,四周一片沉寂。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由远及近。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那笑声时而尖锐如婴孩,时而娇魅如女子,时而又浑厚如男子,诡异非常。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众人寻声望去,但见一群手掌大小的纸人正结队朝着承露台而来。 “嘛玩意儿?” “有妖气!” “弓箭手准备!摆好造型!” “得令!” “发射!” 言毕,就见一阵乌泱泱的箭雨如同一张巨网般射向纸人,可诡异的是,方才还成群结队的纸人竟连同禁军射出的弓箭一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了。 “妖呢?” “不知道啊!” “小心有诈!” “……” “……” “……” “安静的有些诡异。” -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际,突然,从承露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往中迅速央聚拢起一团团浓黑的乌云,轰隆隆的闷雷之声伴随着道道闪电,一时间竟将承露台照的亮如白昼。 “哎呀,偶地个亲娘也!快看啊!小妖们踩在咱们的箭上面呐!” 果然,方才消失的纸人正踏着箭矢朝着将士们疾驰而来,那阵仗竟有几分天兵天将下凡的气势。 太虚冷笑道:“好个装神弄鬼的那个谁!贫道这就破了你的雕虫小技!” 但见太虚一身玄袍飞舞,左手掐震字诀,口中念念有词:“九龙集结八卦门,天师擒妖显神通。唯有一龙不伏法,顺水飘游遇虎凶。”言罢,腾空跃起,祭出檀木杖,依次撞向一早就备好的九口青铜鼎。 只听“哐哐哐”接连九声浑厚洪亮之声传来,青铜鼎竟开始慢慢旋转开来,并随着太虚道长踏出的方步越转越快,最终只能看见一片虚影残像。 蓦地,一声龙吟之声从鼎内传出,似是受到了召唤般,几乎是同一时刻,九条赤色火龙呼啸着破鼎而出,火龙首尾相连,盘旋在承露台上空,形成一张巨大的结界。 火光将皇城夜空照的是一片通红。无数纸人被卷入结界之中,转瞬便化为了飞灰。 这便是八卦门太茫掌门所创,能破妖法、熔万物的九龙神火罩。 在场的禁军将士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纷纷拍手叫起好来,就连一直于暗处观望的独孤晋,面上也露出了难得的喜悦神色。 - 太虚自是颇为得意,心下暗道:“这回在皇帝面前露了一手,也不知能得个什么样的赏赐,要是掌门师兄出关,见我如此能干,一高兴将掌门位置传给我,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师父,师父你看……” 打破太虚对未来美好想象的正是他的随行弟子常乐,此刻常乐正指着半空中一只往朱雀门疾飞的白玉酒壶,弱弱的问道:“那玉壶里装着的可是那个谁想要盗取的琼浆玉液。” “遭了!调虎离山!”太虚大惊失色道:“为师太大意了!” 常乐道:“师父莫急,咱们还有大师伯的的九龙神火罩,神来杀神,佛来挡佛!” 太虚怒斥道:“放肆!神佛也是你能亵渎的!回去罚抄玉女心经一百遍!” 常乐道:“多谢师父!” 太虚料想那个谁不会傻到守在朱雀门外等着自投罗网,于是吩咐随行弟子们立即前往乾定门与太平门截获那个谁,自己则纵身跃下承露台,抄近路往东华门追去。 文华殿外,独孤晋一声断喝:“追!擒获妖贼那个谁者,寡人重重有赏!”言毕,独孤晋纵身跃上黑龙骑,策马直奔朱雀门。身后是闻讯赶来的禁卫军将士们,护驾的护驾,追击的追击,宦官、宫女们也都急急的追了出去,朱雀门内外霎时乱成一团。 第10章 院长,打扰了 一片混乱中,唯有一女子岿然不动,但见她两道长眉入鬓,目光如炬,虽是女子,却俨然透出一股冷冽英武之气,正是巅峰书院七层楼少师监宋煜。 一整晚,她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承露台,昨日,她接到院长密信,说于今日子时前往大内承露台掩护张益达,至于内情是什么,宋煜不知情,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一壶琼浆玉露。而她也早已发现,那酒壶的表面有着轻微的折痕。 张益达的幻术中有一偏门,以纸为媒,能折叠出世间万物,惟妙惟肖,令人真假难辨,寻常人自是看不出酒壶的破绽,可宋煜偏偏眼力奇佳。 院长究竟要张益达找什么? 宋煜正寻思着,就见承露台不远处的一块草皮被缓缓掀开,从中探出一个身影,确定周遭无人后,那身影以矫健的身姿跃上地面,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近日来搅的大内鸡犬不宁的书院五层楼楼长张益达,一个剑眉星目身高八尺有余的青年。 原来这张益达先以障眼之法将自己与酒壶隐藏起来,再以纸人拖垮太虚道长的九龙神火阵,如此大费周章,只为移开众人视线,谁能想到张益达其实至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承露台。 最高明的幻术,并不是出神入化的技艺,而是出其不意的设局。 张益达将酒壶塞入怀中,与宋煜打了个照面,宋煜示意他立即往乾定门方向跑。 就在此时,一声断喝传来:“那个谁!你果然还在这里。” “交出琼浆玉露,束手就擒!”宋煜也大声喝道。 太虚道长忙道:“此人太过张狂,何不我二人一将他拿下!”其实心里想的是,如果让眼前这女子先捉了人,岂不是丢了八卦门的面子,这功劳说什么也得抢一半回来。 张益达朝宋煜使了一个眼色,立即朝空中掷出酒壶,宋煜脚尖点地,轻松跃起,一个旋身便已将酒壶稳稳接住,回首再看张益达,已往乾定门方向遁走,接着反手抽刀,一道寒光直冲张益达袭去,连一旁的太虚道长也觉得额上微凉,紧接着张益达的一绺黑发便从头顶缓缓飘落下来,惊得他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这时,宋煜对太虚道长道:“道长,此人已经无路可逃,你我二人何不联手将他擒了?” 太虚正愁插不上手,听宋煜这么一说,正中他下怀,提着檀木杖便冲向张益达:“那个谁?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只见张益达袖口一扬,一阵黑色粉末狂喷而出,如烟似雾,他再一伸手,黑粉如同飓风般狂卷而起,星星点点的火光从黑烟之中冒了出来,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张益达已经俨然成了一具火人,只见他缓缓坐下,双目紧闭,不发一言。 太虚道长愣了半晌道:“这是什么情况?” “金蝉脱壳。”宋煜说着拿出酒壶道:“我们被骗了,酒壶也是假的! “什么?怎么可能,我明明就?”太虚道长急忙跑到近前,却发现乾定门前,一具被烧的只剩下铁丝骨架的纸人,正端坐在一片被烧成狼藉的废墟之中。 - 巅峰书院风雅堂内紫檀屏风后,传来一阵诡异的琴声,那声音就好像待宰的公鸭发出最后的哀鸣。 宋煜与张益达先后走进风雅堂,宋煜脚下生风,张益达捂着双耳艰难前行。 张益达忍不住道:“宋师监,你没觉得这琴声很诡异吗?” 宋煜道:“没有。” 张益达:“......“ “院长,攻防图拿到了。”张益达道。 “没被人发现吧?”院长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 “绝对没有,保证万无一失。”张益达嬉皮笑脸的说道。 “有,是八卦门的太虚道长。”宋煜道。 “被识破了?”院长问道,琴声噶然而止,张益达长吁了一口气。 “这倒没有,据属下观察,这太虚道长不算精明。”宋煜道。 院长闻言“哦”了一声,陷入一阵沉思。 宋煜道:“院长,这攻防图是与那件案子有关吗?” 院长道:“嗯,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帮我去做一件事。” “是,院长。”宋煜道。 “你......”院长欲言又止道。 “院长想说什么?”宋煜道。 “你平时都是这么严肃吗?”院长问道。 “什么?”宋煜不解道。 “你其实可以试着多笑笑。”院长道。 “哦。”宋煜茫然道:“院长你还没说要属下做什么?” 院长看了看依旧面无表情的宋煜道:“具体如何做,我会再找你的。” “那没什么事,属下先行告退。”宋煜拱手作揖道。 “记得,要微笑。”院长再次提醒了一遍。 张益达看着宋煜渐渐走出风雅堂的背影,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院长,你让她笑?我怀疑宋师监从出娘胎就没有笑过。” “真是奇怪的人,对了,你帮我传给话给白楼长,齐昊,他不要动。”院长忽然说道。 “啊?”张益达闻言愣了一下,心想莫非院长也看中那小子了,这小子究竟有什么神通?那白老邪这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折腾了半天,还是没戏。 “是,院长,不过白老邪这回估计又得疯上一阵子了。”张益达说着坐到了一旁的交椅上,端起一杯茶就喝了起来。 “让他疯。”院长继续说道:“益达,听说你有绘画方面的才能,改日若有时间可否教教我?” “噗”的一声,张益达将口中的茶水喷了一地:“没,没,绝对没有!院长你这是听谁瞎说的。绝对是造谣,我要是有那天赋,当初还用的着为了一口饭跟着王元霸混帮会?” 院长道:“说的也是,看你们这一身江湖气,就难登风雅之堂。” 张益达道:“对,对,对,院长说的对。”心下却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我这不已经登了吗,不仅登了,我还坐着喝茶呢。 “算了,还是抚琴吧,至少我还算精通音律。”院长悠悠的说道。 “噗”的一声,张益达又喷出一口茶水,道:“院长,你都如此优秀了,为什么还要学琴?” “因为......帅。” “帅?“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每次出场都有琴音相伴,岂不很帅?” “院长,打扰了。” 第11章 金楼长,请开始你的表演 巅峰书院,来鹤台广场。 一年一度的开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此时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顾鹤杨扫视了一圈,没见到卫龙,虽说有些奇怪,但心情还是瞬间舒畅了不少。 “你是害怕见到卫姑娘吗?”齐昊突然冷不丁道。 “怎么可能?”顾鹤杨提高了声线。 “那你为什么心虚?” “我心虚了吗?” “没有吗?” “有吗?”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时,只见来鹤台上突然飘来一阵浓烈的白雾,待那雾缓缓散开后,台上竟站着一个身穿紫貂长袍的中年男子,生的是相貌堂堂,器宇不凡,却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此人正是巅峰书院六层楼楼长金富贵。 “大壮!不知道我干冰过敏啊!”金富贵冲后台嚷道。 “对不住了,金楼长,干冰加多了。”大壮连连解释道:“是宋师监让加的,她说院长特别交代,一定要在你出场时营造一种朦胧美,说是这种强烈的反差能够衬托出你高大威猛的气质,从而进一步提升书院的形象。” 金富贵被呛的差点失了声,嘴上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却忍不住骂道,衬托个屁!天天整这些没用的幺蛾子! 顾鹤杨看着台上的一幕,忽然笑道:“喂!大叔,你没事吧?大夏天的穿个貂?” “对啊!你耶不耶啊!” “怕不是个傻子吧!” “哈哈哈哈!” 金富贵闻言心中暗骂:“你们以为我愿意穿个貂啊,还不是被院长逼的!” 就在这时,书院里传来“哐哐哐“三声钟鸣,只见金富贵摸了一把额头的汗,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道:“啊!在这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美好日子里,巅峰书院终于要开学了!首先请允许我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下我自己,我乃巅峰书院六层楼楼长金富贵,今天就由我来主持这场盛大的开学典礼,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知道诸位同学对巅峰书院不是很了解,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没错,不仅是你们,包括我,也同样存在着这样的困惑,但这并不妨碍我们进步,也不妨碍我们变得比过去的自己更加优秀,记得有一位伟人曾经说过,少年强则南朝强!既然诸位已经来到了书院,那么你曾经是谁便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能成为谁!不过呢。众所周知,书院有七层楼,每层楼都各有所长,所以在正式在入学之前呢,我们有个分楼试炼,主要是考验诸位的综合素质,本次试炼将会淘汰三分之二的学生,最终留下的,书院保证日后加官进爵都不在话下,不妨告诉诸位,书院已与南朝皇室签订了长期人才战略合作计划,所以,这是诸位唯一一次可以不用凭借科举,也不论背景出身便可以光宗耀祖的机会!是时候为了家族而战,为了荣誉而战了!顺便提醒一句,被淘汰的学生,本书院是不会退学费的哦。” 顾鹤杨这才明白老爹为什么死活都要将他绑进巅峰书院了,这的确是他们顾家十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给祖宗脸上贴金的大好机会,如果不是之前差点被白老邪给整死,顾鹤杨差点都信了! 这时,台下忽然有学生带头鼓起掌来。广场上的人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义,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和掌声。 金富贵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本次试炼共有三轮:第一轮体试,测的是耐久之力,速度快者胜。第二轮笔试,测的是智谋,得分高者胜。第三轮武试,测的是诸位的格斗擒拿之术,武能高者胜,本次试炼由书院导师们负责全面监察,如有违规立即取消试炼资格,驱逐出书院,顺便提醒一句,被驱逐的学生,书院也是不会退学费的哦。” 金富贵的话音刚落,齐昊的后背就被人粗鲁地推了下,一串声音如响雷般在脑后炸起:“穷书生,滚到后面去,不要挡了我们小公爷的视线。” 齐昊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一抬头,就见眼前站定了五个人,虽然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但个个生得面相老成,虎背熊腰,其中为首的一名脸上还留有刀疤。 齐昊被推得有些狼狈,正欲上前理论,却被顾鹤杨一把拽住,低声道:“这几个人不像善茬,你别动,我来。” 言毕,顾鹤杨对那五人笑嘻嘻道:“几位,你们这样,恐怕不太好吧。” “我们哪样了?”为首的刀疤男伸出手来就要推顾鹤杨,不曾想顾鹤杨反应极快,一个闪身就躲过了。 “小子,有胆色啊!”刀疤男勃然大怒,正要上前,却听一声轻喝传来:“住手!两个寒酸的乡野小子罢了,理他们做甚?” 从五人身后踱步而出一名锦衣华服的少年,模样生的倒是俊朗,只是神情显得极为不屑。 “小公爷说得极是!”刀疤男说着狠狠的蹬了顾鹤杨一眼,退到了少年身后。 “这小子谁啊?进书院怎么还带着打手?”顾鹤杨道。 “什么?你连他都不知道?南朝四大纨绔之首的楚小公爷楚从良啊?”顾鹤杨身后一个小胡子突然凑近说道。 “没听说过。” “你们都是从外地来的吧,你们是不知道,这位楚小公爷的爹就是我大南朝军功赫赫的楚国公楚酒温,当年楚国公率五千亲兵大败蛮夷十万铁骑,一举收复七座边境城池,现在想来也是大快人心啊!” “他也要同我们一起试炼?”顾鹤杨问道。 “据说他已经被书院提前收编了,今日前来无非就是走个过场。”小胡子说道。 — 来鹤台上,金富贵又开始宣读第一轮的比试规则。 第一轮,比的是耐力,要求每个人背一桶水,以最快的方式到达书院二十里外的光孝寺,优先到达的前一百名即可获得第二轮笔试的资格。当背着四十斤的水跑上二十里地确实是个艰苦卓绝的试炼,只不过负重只是基础,更难的还在后面。 金富贵继续道:“这里还有三点必须说清楚:第一,必须护好桶中的净水,到达目的地后不能少于三分之二;第二,沿途不可更换桶里的水,若是倾倒了,便以弃权处置;第三,不可搭乘马车等工具,一旦有人不遵守规矩,一经发现直接淘汰!” “出发!” 所有的人都呼啦啦地冲了上前,一个个抢着背上就近的水桶四处散去。 此时正值盛夏,城外杨柳葱葱,野草郁郁,一条显眼的黄土道蜿蜒而出,像条黄龙般隐没在远处的绿浪之中。 顾鹤杨与齐昊并肩上路,起初土道平坦,走起来也不觉得劳累,但渐渐地这路上时有险坡断崖,时有齐腰深的溪流拦道,时有坑坑洼洼的泥地,二人还要背着笨重的水桶,越发觉得力不从心。 沿途有越来越多的人停了下来,有不少人偷偷倒掉了桶里的水,空桶轻装前行;有的人有朋友相助,接力运水,还有的人故意阻拦闹事,打翻他人水桶,叫人前功尽弃。尤其是楚从良六人组,拦在最前面,凡是有超过他们的人一律拳打脚踢,叫人敢怒不敢言。 第12章 误入迷阵 “不行了,我得歇会!实在他娘的走不动了!”顾鹤杨说着就放下水桶,倚在一棵歪脖子树旁大口的喘着粗气。齐昊想着这才刚刚开始,就走不动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不,咱们也把水倒了吧?”顾鹤杨说道。 谁知顾鹤杨这话一出口,便被齐昊否决了。 齐昊道:“万万不可!方才金楼长说了,这沿途会有书院导师暗中监督!” “我看你就是胆小!据我观察,这路上连半个人影也没有!”顾鹤杨不以为然道:“一定是金楼长在吓唬咱们!” “你还记得宋煜吗?” “那个书院的师监,记得,怎么了?” “据说她就能于千里之外明察秋毫,总之,巅峰书院里的能人异世颇多,上回一个白老邪就坑的我们够呛,咱们还是按规定的来吧,这样比较稳妥。” 顾鹤杨沉思片刻,觉得齐昊说的也不无道理,于是点点头道:“这样只怕就赶不上其他人了。” “只需尽力就好。”齐昊说道。 “好吧!听你的!”顾鹤杨说着将水桶的背带调整了几分,说道:“你说那宋煜真的长了千里眼?” 齐昊笑道:“我方才说千里之外只是个比喻,但明察秋毫必定不假!” 顾鹤杨与齐昊结伴又走了一阵子,终于走出了密林来到了光孝寺山脚,此时,两人的体力几近透支。 顾鹤杨看了一眼位于山顶的光孝寺,心想这最后的几里山路才是体能考验的开始。 齐昊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笑道:“走吧,再不走,第一轮测试就真的要被淘汰了!” 二人加快步伐赶路,走至半山腰时,忽听一阵鸦雀惊飞,只见山顶处一股洪流倾泻而出,伴随雷鸣之声,瞬间将山石树木淹没在涛涛水浪之中。 “不好!是山洪!”顾鹤杨惊道。 “不对,是白雾!”齐昊蹙眉道。 果然,那滚滚洪流浪涛并非真正的水流,而是浓浓的白雾,其间夹杂着隆隆的雷鸣之声,让人误以为是山洪。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白雾?”顾鹤杨不解道。 齐昊面色凝重道:“接下来务必要小心了。” 没走几步,顾鹤杨突然停下脚步,说道:“前方好像有人!” 果然,前方浓雾中有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人影。两人拨开浓雾,却见山腰峭壁中竟然高高低低的立着上千尊石像,有慈眉善目的菩萨、怒目的金刚、神态各异的诸天神像,总之,千尊石像雕刻的极为传神,就是不知为何会隐匿于此。 白雾越来越浓,二人目不能远视,只能沿着山石台阶,小心试探,亦步亦趋的缓慢前行。四下一片白蒙混沌,也不知走了多久,仿佛是走进了一座白雾迷宫,始终找不到出口。 “中招了!”顾鹤杨恨恨道:“这他娘的绝对是迷魂阵!” 齐昊又仔细的查看了一番,缓缓说道:“是迷天混沌大阵,又称万年冢。” 顾鹤杨道:“迷天混沌大阵?名字起的倒是挺玄幻的,啥意思啊?” “传说在南朝境内,有一处人踪绝迹之地,内有千年以上古冢无数,范围广达三十多里地,山势险峻、古洞幽深,白日重雾笼罩,夜里鬼火闪烁,被称为人间阴曹,后来有人借此地建此阵法,一入阵中,便会立即迷失方向,如入云山雾绕之中!” “那如何破阵?”一个女声传来。 顾鹤杨虎躯一震,缓缓转头道:“怎么是你?” 齐昊看清来人后,高兴道:“卫姑娘!是你!” “跟了你们一路了。”卫龙道。 齐昊道:“那对不住卫姑娘了,连累姑娘跟着我们一起被困在这阵法中了。” 卫龙道:“姑娘我乐意,但是,齐兄,你可有法子破阵?” 齐昊道:“我可以尽力一试。” 顾鹤杨看着二人一唱一和,自己又插不上嘴,只能干着急,稍顷,就见齐昊已经坐在了地上,手中握着一根枯树枝,在地上不停的画着什么,半晌,齐昊折断树枝,缓缓道:“原来如此!” “想到法子了?”顾鹤杨几乎与卫龙齐声道。 “这个阵法的高明之处在于布阵之人不仅仅擅长兵法,他还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他虽将这里的山、水、草木、石像、浓雾依据奇门遁甲划分了休、生、伤、杜、景、死、惊这八门,但却是逆转八门,也是最诡谲的颠倒奇门局,大兵甲师金富贵果真是名不虚传!” — 巅峰书院,风雅堂内。 学生的一举一动都被张益达以幻术的形式投射到了一面流水幕墙上,潺潺流水伴随着诡异非常的琴音,风雅堂内别有一番风味。 一名画着大浓妆的美艳女子说道:“这就是老白相中的那孩子?当真是不错。” 金富贵皱了皱眉,一连打出好几个喷嚏,道:“春花!下次这种集体活动麻烦你少涂脂抹粉!” 春花道:“要你管!院长,你看她又说我!” 屏风后的院长轻咳了一声道:“春花,我觉得你这样很美,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 “我也觉得春花姐这样很漂亮。” 金富贵嫌弃道:“还有你,常言道,少吃点回春丹吧,每天都在装嫩!” 常言道洋装生气道:“吃了春花姐的炸药啦?说话这么冲!” “他是被人识破了阵法,给气的!”一名身穿黑色水荷服的中年男子霸气的推开风雅堂的大门,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张益达嚷道:“王元霸!你又迟到!” 王元霸笑道:“叫四哥!” 话音刚落,一直没用说话的白老邪突然说道:“老六,你这个阵法并不在试炼范围内吧?” 金富贵道:“是啊!不知道他们怎么就闯了进去,要不我去接他们出来?” 这时,院长却说道:“无妨,先看着。” — 光孝寺半山腰。 齐昊双眉紧蹙,沉思片刻继续道:“我们现在所处的方位在西南,巽位,当顺八门排到巽位时,下一门便会跳向乾位,反之,当逆八门排到巽位时,下一门则要跳往坎位,那么,出口就在正西!” “啥?”顾鹤杨指着西方的悬崖峭壁,震惊不已:“从这里掉下去,咱仨可都要去阎王爷那里报道啦?” “在颠倒奇门局中,生门就是死门,死门才是生门!”齐昊道。 “你确定?”顾鹤杨不可思议道。 卫龙道:“齐昊,虽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我信你!” 顾鹤杨惊讶道:“不是吧?你才认识他多久?就信他?” 顾鹤杨此时已是欲哭无泪,他恨老爹为什么要将他绑进这天杀的书院。 “顾兄,眼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言毕,齐昊与卫龙已经纵身跃进了西方的山崖之中。 顾鹤杨惊的是面如土色,一时竟愣在了当场。 片刻后。 “还愣着干吗?等着吃晚饭啊!”耳畔忽然传来卫龙的声音,顾鹤杨这才回过神来,此时,浓雾已经渐渐散去,西方一条拾阶而上的山道上齐昊与卫龙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顾鹤杨心里虽说是一肚子意见,但好在是有惊无险,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这一路绕着山崖而上,两侧皆是高耸的佛像、金刚,待走近了看,这些石像中间还夹杂着许多木质的人偶,这人偶雕刻的也是栩栩如生,还穿上衣帽鞋袜,只是一个个的都闭着眼睛,气氛实在诡异。 第13章 观水秘术 三人结伴又走了片刻,前方凭空出现了无数错综交织的蛛丝网。卫龙拨开蛛网准备继续前行,顾鹤杨却在一旁喝道:“别碰那些蛛网!” “怎么了?”卫龙被这一声惊得立即抽回手。 “这蛛网不对劲!”一旁的齐昊正色道。 “哪里有问题?”卫龙不解道。 “这么干净的蜘蛛网,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顾鹤杨道。 卫龙回忆起自己曾经在山中也见过不少蛛网,但那些蛛网上肯定粘着很多的蚊蝇虫类,而眼前的这些蛛网上,竟然一只虫子也没有。 “你是说,这些是人为设下的?”卫龙道。 话音刚落,峭壁上的一尊金刚微微侧头,眼珠不停的转动,紧接着那些木质人偶也同时张开了双眼,并发出了“咔哧咔哧”如同齿轮转动的声响。 “小心身后!”齐昊惊道。 峭壁上金刚手中的一柄降魔杵便擦着卫龙的后背砸在了地上,幸亏顾鹤杨反应够快,提起卫龙的衣领一步躲闪了过去,只是就这一步,便扯到了更多的蛛丝网,整座山崖似乎都要被扯的摇晃起来,各路傀儡、法器、法杖、法锤劈哩叭啦的从四面八方打了过来。 三人忙的四处蹦跶,他们不仅要护住两只水桶,还要躲避袭击,累的是气喘吁吁。 “这些石像、人偶皆属傀儡,傀儡能动,自然是原先就设定好的,傀儡机关皆有机括与动力,只要能找出动力的源头,并将之击破,一切便大功告成。”齐昊说道。 但,机关究竟在哪里呢?蛛网纵横在傀儡之间,一旦有人碰到蛛网,傀儡肯定能动,将人打落石阶。 顾鹤杨眯起双眼仔细看去,蛛丝错综缠绕,最终汇聚到一个莲花童子身上。 莲花童子就是机关所在,顾鹤杨认定了这一点,迅速拾起地上的几枚小石子,朝着莲花童子飞快的掷出,咔嚓一声,童子周身颤抖了一下,周遭的傀儡真的就放缓了动作。 “可以啊,顾鹤杨!”卫龙说道,冲着顾鹤杨竖起一根大拇指。 “必须的啊!我跟你们说,关于投石子,我可是很有心得的。”顾鹤杨得意的说道。 其实,顾鹤杨所谓的心得,无非就是他曾经用这招成功吸引了一窝丧尸的注意。 紧接着,顾鹤杨又飞出几枚石子,这次包括莲花童子在内的所有傀儡,如同受到蛊惑般的一步步重新返回到峭壁石窟中,一切果然又恢复如初。 也不知过了多久。 卫龙道:“结束了吗?” 顾鹤杨道:“结束了吧!” 卫龙道:“那咱们还愣着干嘛?走啊!” 齐昊道:“嗯好在有惊无险。” - 光孝寺山门前。 楚从良与他的几个跟班已经提前到达了终点,约莫半柱香时间,从寺内缓步踱出一个二十岁出头年纪,手摇折扇的年轻男子,只见那扇面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墨色大字:常言道。 常言道只是粗略的瞄了几眼楚从良一行人的水桶,便说道:“这几个人,全部取消考试资格。” 话音刚落,现场顿时一片哗然,顾鹤杨闻言,心中暗爽道:“活该!” 楚从良怒不可遏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常言道冷哼一声道:“我管你是谁!考试规则一早就公布了,中途不允许换水,你们几个是明知故犯!” 楚从良狡辩道:“你休要在此含血喷人,你说我们换水,拿出证据来?” 楚从良的几个跟班也纷纷附和:“对!拿出证据!” 甚至有人口出秽语道:“小子,我看你毛还没长齐,就别在这充当考官了!” 此话一出,卫龙顿时就怒了,丢下水桶就要冲上前去为常言道打抱不平,岂料卫龙步子尚未迈出,就被顾鹤杨提着领子拎了回来:“你干嘛?想英雄救美啊!” 卫龙反驳道:“我就是看那帮孙贼不顺眼,我去教训教训他!” 顾鹤杨轻喝道:“去什么去,这里又不是你黑风寨,你好好在这待着,不许动。” “你这莫不是在关心我?”卫龙的俏脸上飞起了一抹红晕。 顾鹤杨忙道:“你想多了,我这是怕被你连累!” 这时,齐昊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一人少说两句,那边有好戏看了!” - 常言道“啪”的一声合上了扇子,冷笑道:“证据?你们想要这水的证据吗?” 楚从良哼道:“对啊!你凭什么说我们偷换了水,你亲眼看到了?” 常言道点头:“那好,那我便告诉你这水为什么会不一样。” 话音刚落,就见常言道用手轻轻划过水桶的水,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翻起一层层碎光:“一开始给你们准备的水是书院青藻井里的井水,水质纯净,色偏青。而你们这三桶却是这山下明镜湖中的水,水质略微浑浊,还有些许腥气。你说你未曾更换水,岂不是笑话?”接着他又指了指第四桶与第五桶水,道:“你们这两桶又不一样,是山脚柳树林下的阳溪水。溪水虽然性活无腥气,但桶底会有肉眼不可分辨的些许细沙,水味还略有涩感,不信你自己尝尝。” 最后常言道走到楚从良的水桶跟前,沉吟了片刻,用指头蘸了蘸水舔了下,冷笑道:“你这小子倒也狡猾,知道各处水皆有不同气味,就到山寺蓄水池中打了一桶山泉水,只可惜这山泉和井水焉能一样,泉水向阳,井水背阴,阴阳二气一尝便知。” 楚从良懒得背水,一路空桶行进,最后到了山顶才装了一桶泉水,原以为是瞒天过海没有问题,没想到常言道一番话把他们几个人桶中水之源头说得一清二楚,来龙去脉分毫无差,不能不叫人惊愕。其实,这个环节上,他爹早已提醒过他,叫他切不可耍奸猾之举,只是楚从良并不信真有眼神这样凌厉的人,所以便明目张胆地偷换了水,却不想,还是被看得一清二楚。 一眼观之,能分辨十方之水,这正是五毒师常言道的第一道本领——观水。 第14章 一贫如洗常言道 “什么是观水?”顾鹤杨问道。 “比如一碗清水,在旁人眼中不过是平平无奇,毫无特点,但是在五毒师的眼中却是千差万别,五毒师可通过肉眼分辨出海、河、江、溪、湖、泽、泉、井、幽、天十水之别,也可通过触、嗅、尝、验来推算出水中有什么鱼类、是否有尸体浸泡其中,等等,无论是炼药或是制毒,水的配比如果用的登峰造极,便能杀人于无形。”齐昊解释道。 “所以,太后就是这么死的?”顾鹤杨压低声音说道。 齐昊忙道:“此事兹大,绝不可说。” “那你怎么知道的。”顾鹤杨挑眉道。 齐昊一脸纠结道:“这......实在对不起顾不是我刻意要瞒你,只是家师有言在先......” 顾鹤杨笑道:“知道,师命难违吗,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观水秘术唯药王谷真传,药王去世后,天下仅常言道一人通晓此千年秘术。”齐昊无比羡慕的看向常言道,“所以一位好老师是多么的重要啊。” “可惜后来成了用毒高手。”顾鹤杨摇摇头道,“我要是药王一定死不瞑目,哎。” “他是书院二层楼楼长?”卫龙兴奋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他还欠我十两银子!” “不是吧!他欠你钱?人一个堂堂书院二层楼楼长会欠你一个女山大王的钱?”顾鹤杨摇摇头道:“说出去谁信啊?反正我不信。” 齐昊道:“卫姑娘说见过那就是见过。” 顾鹤杨道:“不是吧,你这么信她?” “我信朋友。”齐昊认真的说道:“卫姑娘背负血海深仇,却仍然在心中留有大义,单凭这点齐某佩服,那请问卫姑娘是在什么时候遇到常楼长的呢?” “我第一次打劫的时候。”卫龙说着又仔细看了看常言道,“没错,就是他,我劫的就是他!别看他表面光鲜,实际上穷困的很那!” “啊!”顾鹤杨惊道:“他的钱你也敢要?你不怕他一包耗子药毒死你!” “你怎么知道他当年是卖耗子药的?”卫龙想了想又说道:“关键你们不知道,他卖的是假药!老百姓要他退钱,他死活不退,我一气之下就抢了他的钱袋,数一数里面统共就只有五个铜板,最后还是我倒贴了十两才平息了众怒!” “哈?常言道还有这段黑历史?”顾鹤杨嘿嘿笑道。 — 不远处的寺门前,楚从良依旧不依不饶的嚷着:”你说的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什么阴阳二气、甘甜苦涩,除了你谁还分辨得出来,根本就不能令人信服!” “我乃药王真传弟子!” 常言道原本被安排过来当考官就很不耐烦,又碰上楚从良这个纨绔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逊,心中更是不爽。 “谁说药王真传就是真的,药王都死了多久了,再说了传了千年也未必就是真的,总之这证据叫人难以信服,我们没有作弊!” 常言道深吸一口气,说道:“小公爷不就是想验明我观水之术的真假吗?我现在就让你心服口服!”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 齐昊见状立即上前,道:“常楼长何必为了一个不懂规矩的晚辈浪费了自己多年的心血,据我所知,分水散要用十方水秘炼多年才能得少许,只要少许粉末,就可以区分十方水的差别,只是如此用了当真太可惜了。我倒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可以证明这人换了水。” 楚从良回头一看,这说话的人正是今早被自己手下差点推倒的那个书生,不由得冷笑起来:“是你!怎么,我的事你也敢管吗?” “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说着,齐昊指了指楚从良的水桶道:“你自己看看你的水与其他四人有何不同?” 楚从良看也不看道:“有什么不同?” “烟尘!”齐昊继续道,“书院在半山腰设了烟雾迷阵,你的水桶并没有覆盖,必定会落下一层薄薄的雾草烟灰,雾草的烟灰细如水汽,正面根本看不见,但你若从侧面看就会发现,水面上会有状如细小浮萍的烟尘,但你的水面上却干干净净,显然是后加的水,这证据确凿,你如何狡辩。” 常言道闻言心中也是一惊,他一直都是从水桶的正上方细细观察,没有从侧面去看,所以未曾发觉这水面上的烟尘之别,他呀了一声,啪的打开了手中的折扇,笑道:“不错,方才我过于倚赖于自己的秘术,只想着观察这水底之色,却忽视了这最明显的水面烟尘,哈哈哈哈,楚小公爷,此时你还有什么话说!还有,我必须再提醒你一句,你爹管不到书院!哈哈哈哈哈!” 楚从良的脸色此时变得极为尴尬,他还要再说话。顾鹤杨却几步踏前,赳着头叉着腰高声道:“啧啧,你说你,堂堂楚国公之子,楚小公爷,你说说你好好的纨绔不做,跑来考什么书院,考就考吧,你还作弊,你不知道这个巅峰书院最是看重品德二字的吗?背这半桶水都要行骗作假,日后如何为书院效力又保护我大南朝的百姓啊,怕是早就逃之夭夭了吧,哎,我真替你老爹感到丢人!” 说着,顾鹤杨连忙指指自己身前的三通水,得意道:“做人呢就得诚实!俗话说得好,诚实价万金,老常不如看看我们仨的水,是不是如假包换,一滴未换!” 常言道走过来再一瞧,看三人水质,澄清透亮,无泥无沙无浮萍,确实是今早从井里汲上来的水,不由的挥着扇子点头赞道:“你们三人的水确实未曾换过,通过第一轮试炼!” “那,他呢?”顾鹤杨瞥了一眼楚从良。 “这规矩便是规矩,自然不能破。”常言道摇晃着折扇慢悠悠的说道。 楚从良闻言大怒:“好!有种!你们几个都等着瞧!竟然合起来整我,我爹是当朝楚国公,我就不信我还进不了这巅峰书院!你们给我等着!” 常言道不屑的说道:“你能不能进书院那是你拼爹的本事,只是今日这第一局却是由我常言道说了算,小公爷,请回吧!” 楚从良见局势无可扭转,气呼呼地踢翻了水桶扭头下山。 眼见着楚从良一行人下山,卫龙转身看向常言道,正准备开口问那十两银子的事,就听常言道一声轻叹:“卫大当家的,还是被你找到了,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我送你一颗回春丹,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抵你那十两银子了。” 卫龙摇摇头,道:“不行。” 常言道震惊的看向卫龙,说道:“不行?我有没有听错?你可知大南朝有多少人跟我求这回春丹?” 卫龙道:“送丹药与还钱明明就是两码事,除非,你十两银子将回春丹卖给我!” — 光孝寺山脚,卫龙喜滋滋的捧着一个锦盒,笑的合不拢嘴。 — 光孝寺山门前,常言道黯然神伤,默默的留下了两行清泪,手里握着一张鬼画符般的欠条。 第15章 空降苏格拉底 翌日,巅峰书院。 翠竹清风,艳阳芭蕉,端的是一派夏日美景。 眼下,黑瓦朱柱的回形长廊下,一张张暗红色的长案整齐地摆放,案桌上笔墨纸砚亦是规规矩矩地放在左侧,整齐划一,墨香弥漫。 昏昏欲睡的顾鹤杨打了个哈欠道:“话说,今天笔试就靠你了啊!帮我过关,我就是你在巅峰书院的左膀右臂!” 齐昊点点头道:“嗯,到时你只需见我眼色行事即可。” 卫龙闻言道:“你们这样明目张胆的作弊,不好吧?” 顾鹤杨道:“我这不叫作弊,我这是为了成为国之栋梁牺牲了自己的优良品德,卫龙你觉得我这牺牲大不大?” 卫龙道:“大,我也想牺牲一下。“ 顾鹤杨一脸真诚的看着卫龙道:”不用,牺牲我一个就可以了。” “我信你个鬼啊!”卫龙喝道。 - 距离开考还有一段时间,三人坐在树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卫龙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这好好一个书院为什么非要建在乱葬岗上?” 顾鹤杨脱口而出道:“辟邪呗!” “我信你个鬼哦。”卫龙说着,又看向齐昊,“齐公子你可知晓原因?” 齐昊思索了片刻道:“嗯,我师父倒是曾跟我说过一些。” “快说,快说,是什么?”卫龙催促道。 “别急,我捋一捋。”齐昊说着示意大家坐下听他慢慢说:“据说当年宣德帝初登帝位定都陇安,欲修皇城却七年不成。” “皇城七年都没修成,那这皇帝的位子一定不好坐,还不知道要被人在背后怎样议论。”顾鹤杨道。 “的确如此,朝野坊间对此事是议论纷纷。众所周知,皇城的建立不仅是皇家气运的象征更影响着国运,这在历朝历代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齐昊继续道:“当时,宣德帝将南朝所有的能工巧匠全部聚集京都,可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谁啊?”顾鹤杨与卫龙几乎同声问道。 “我师父说他就像流星一样划过天际,在大南朝留下一道华丽而又璀璨的身影。” “谁啊?”卫龙继续追问。 “他姓苏,名叫格拉底。”齐昊说道。 “苏格拉底!”顾鹤杨心想莫非这货也是穿越的,于是问道:“他是老外?” “何谓老外?”齐昊不解道。 “就是他是不是长着一头卷毛?鹰钩鼻?”顾鹤杨说道。 “这倒没有听说。”齐昊说道。 “后来呢?他是怎么修建的皇城?”卫龙继续追问道。 “后来,苏格拉底依据陇安境内地脉的势、形、气三象,确定了陇安城的六个风**位,并将此命名为六脉,他说欲修皇城,必先定六脉。而这其中一脉就在这巅峰书院。”齐昊说到此处顿了顿,摘下一根郁郁葱葱的草叶,继续说道:“当年这里就是一片乱葬岗,荒凉异常,后来,苏格拉底往荒地上密集地播撒一种十分神奇的草种,没过多久,竟然长出了参差不齐的草芽,其中有一处青草最是茂盛的,便知此处即是穴眼。” “其他几脉呢?”顾鹤杨问道:“没人管吗?” 齐昊摇头道:“其他几脉的具体位置我就不知道在哪里了,不过听我师父说六脉关乎我大南朝的气运,自然是要严加看管,但是这穴眼分布太散,若是直接派兵驻守看管,反倒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所以那人又在这六脉之上兴建了六座不同的建筑,分作不同用途,暗中又各有相应的势力进行守护,果然如那人所言,确定了六脉之后的第二年,皇城也如期修建了。” ”这么神奇?”顾鹤杨想了想,又道:“不过,这寻龙点穴本来就很玄幻,咱是不懂,老苏后来呢?” “对啊,苏格拉底后来是不是被封了大官?”卫龙问道。 “没有,他拒绝了宣德帝的邀请,四海云游去了。”齐昊说道。 顾鹤杨感叹道:“哎,人生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 此时,书院里传来几声钟鸣,已经有不少考生陆续走近考场,顾鹤杨原本想挑一个临近齐昊的位置便于抄袭,谁曾想考生的位置是被打乱的,最终顾鹤杨与齐昊几乎是遥遥相对,中间又隔了五六个位子,就算自己眼力再好也看不清楚啊! 考生入座,考官分发试卷,这次的考官换成了一个姿态妖娆的女人,不用猜也知道,此人便是书院二层楼楼长春花。不多会儿,春花站就站在了回形走廊的天井内,这个位置,所有的考生都可以清楚地看见她,只见她从袖子里拿出几张纸,上描五颜六色的怪异图案,说道:“这是第一道题,都给老娘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说罢,她抖了下纸张,彩纸突然无火自燃,火光迸发而出,从血红到橙黄再转青绿,而后还有紫蓝、亮黄等迸现而出,五彩缤纷,煞是绚烂。 考生一个个刚要惊呼,春花就压了压手掌,道:“这一题名叫眼识五味火,根据火焰的颜色,写出纸张上所涂抹的矿石种类!” 话音刚落,众人皆哗然,若是寻常观焰火辨别燃烧物质倒也不难,但这纸张上的矿石粉末毕竟量少,铜矿、铁矿、长石、朱砂、硫矿,五种矿石与纸张一同燃烧,焰火串色,持续时间极短,这就很难辨别了。 紧接着,春花又出了第二道题,却是蒙眼听音辨位题:“这一题名为耳听八方音,是考察诸位耳力的!” 考生被蒙上眼睛后,考场内便陆续走进来不少人,这些人需不停地在考场内来回走动,最后分别从八扇门离开,考生要根据听到的脚步声辨别出人数,以及退出的准确位置。 第三题,是一道关于南朝律法中失火、纵火、遇火情不施救该当如何处罚的问答题,此题考察生员对法理的认知,也是大有必要。 最后,还有一篇关于安邦护国的策论。 这四道题,除了第一题、第二题还是能蒙上一番以外,另外两题对顾鹤杨而言,简直难于上青天,此时他的两只眼睛骨碌碌地四处瞧看着,却不想春花的戒尺便打了过来,喝道:“不许左顾右盼!不许交头接耳!” 顾鹤杨愁眉苦脸,整个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试卷上,只有眼巴巴地看着远处的齐昊与卫龙低头奋笔疾书,心中涌上了一阵失落。 顾鹤杨叹了口气,又看了一会儿,发现周围与他差不多的大有人在,这些人要么贼眉鼠目左顾右盼的,要么双目呆滞像个傻子般的呆坐着,要么干脆自暴自弃胡乱画圈圈,还有干脆倒桌酣酣大睡的,顾鹤杨翻了一个白眼,骂道:“呸!一帮学渣!” 第16章 悲催的笔试 顾鹤杨无奈之下,只好死死地盯着齐昊,期盼他能感应到自己投射过来的灼热目光。只是他看着看着,就发现了一些古怪的所在,整个身子立马挺直了。 这齐昊看似是在奋笔疾书,但动作却有些古怪,先是两只手以非常怪异的姿势比画着卷子,似是很小心翼翼,而后又似乎在折叠试卷,如此反复几次,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顾鹤杨又看了一阵,发现齐昊根本就不是在做卷子,只是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会不会,是准备帮自己了?! 前方,齐昊果然有动作了,他缓缓地举起了手,很小声道:“老师!我内急……我……想出恭。” 咣当一声,顾鹤杨差点摔倒在桌子底下。 现场一片哈哈大笑,春花拍了拍冷冰冰的戒尺,喝道:“肃静!肃静!考前不都说了规矩吗,考试期间不准离开案桌!” “可我……憋不住了!” “憋不住也得憋着!离考试结束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了。” “老师!你不曾听闻天下间唯三事不能忍,一曰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二曰妇人临盆,挡不回去;三曰腹中内急,英雄好汉也憋不住……” 现场又是一片哄堂大笑,考场严肃的气氛荡然无存。 春花道:“你要上茅厕也行,便把卷子提前交了吧。” 齐昊哦了一声,无趣道:“既是这样,那我再忍忍吧。”他抬头盯了一眼远处的顾鹤杨。齐昊的双眼犹如灵鹿,通透分明,转动之间似是会说话一般,他转动了几下眼珠子,顾鹤杨突然间就明白了他想要说的话。 齐昊要他先走! 顾鹤杨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快就读懂了齐昊的心思,明明只是两个眼神,但他就是很肯定,齐昊就是要他赶快出去,而他也没有任何疑惑,是相信齐昊一定有计策可以帮他过关,或许这就是两个少年之间冥冥存在的默契。 顾鹤杨站了起来,道:”老师!我写完了!” 春花道:“把试卷倒扣案桌上就可以出去了。” 顾鹤杨一扣卷子,转身就出了考场,找条石凳上跷着个腿等着,果然过了不到一刻钟,齐昊也交卷出来了。 只是,脸色有些阴沉忧郁。 顾鹤杨一见齐昊出来,就迎了上去笑道:“你说我聪不聪明,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要我赶紧交卷出门,是不是?” 齐昊头也没抬,耷着眼皮子道:“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怎么就先跑了……” “啊……”顾鹤杨只觉得脑子轰地有一道白光闪现,嘴巴立即张成一个圆形:“你,什么意思?你那眼神明明就……” 齐昊正色道:“我的意思是要你看我手指动作做题,然后我就看到你直接跑出去了,你怎么如此着急……你不会交了白卷吧?” 顾鹤杨一下子面如菜色,坐在地上叫道:“惨了!我连名字都没写呢,那我是不是直接出局了?回去还不得给老爹揍死?” 齐昊叹气道:“连名字都不写,你说呢?” 顾鹤杨越想越来气,一把揪住齐昊道:“这……这都赖你!谁看得出你那眼神什么意思啊!” 齐昊被揪得有些痛了,也有些不悦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又没许诺你什么,你快放手!” “你……居然说出这种话!”顾鹤杨一时语塞,他没想到齐昊会这么说,但他转念一想,这齐昊说得也没错,他二人本来交情就不深,蠢得是他顾鹤杨居然也想着一起入选书院,竟然还想跟这书生交朋友,真是可笑至极!现在想想,何止要抽自己一巴掌,简直该拉出去游街! “好!算你小子狠!”顾鹤杨气的扭头而去。齐昊脸色微微有些尴尬,他喂喂喂地连喊了几声,但这人就像犟牛一样不肯回头,很快就消失在河坊街尽头。 巅峰书院12580寝室内。 顾鹤杨整个人跟烙饼一样翻来滚去,他一想起这事,心口就跟火烧猴子抓似的,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稳,太不痛快了! “巅峰书院?这么危险,七个楼长都特么的不是善茬,我脑子是进水了还是吃屎了,这么想去!我顾鹤杨是谁啊,顾家钱庄少庄主,要钱有钱,要貌有貌,我特么就是个高富帅,猪才去考书院,我呸!” “喂,你说谁是猪?”齐昊的声音在床头响起。 顾鹤杨一见齐昊,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我跟你说,明天我就走!” 齐昊道:“这便生气了?不过你别忘了,你说要当我在书院的左膀右臂的,这第三关还没结束,我自然要来找你!” 顾鹤杨呸了一声,扭头道:“本大爷不陪你玩了,快给我滚!” 齐昊摇了摇头,慢条斯理道:“顾鹤杨,没想到你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真是有辱南朝男儿的志气!” 顾鹤杨听了这话简直是怒火中烧,噌的一下就翻身爬了起来,大怒道:“臭书生,你再说一遍,你居然还有脸说我言而无信!你比我还无耻啊!” 顾鹤杨气得整个肺都要炸了,他似有一腔怒火没处撒,他觉得自己自打穿越回南朝,连同怼人的功能都特么的退化了,竟然被一个古代书生整的这么狼狈。 齐昊顿了一下,不怀好意地笑道:“那……如果你通过了笔试呢!” 顾鹤杨整个人突然愣了下,想想好像哪里有些不对,但他这直性子又立马喷出满腔怒火:“你又想来骗我吗?我有那么傻吗!齐昊,你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齐昊也不多说话,直接丢了一张榜单过来:“你自己看吧。” 这榜单上用朱砂、大青画着朱雀鱼龙二兽,下盖方正大印,正是巅峰书院的告示,榜单上列着一串名单,齐昊和顾鹤杨分列笔试第一、第二名,两个人的名字分外显眼,这次可是如假包换、千真万确。 “……” 顾鹤杨一脸疑惑,他想来想去,想不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好奇道:“你……昨日在考场做了手脚?” 齐昊笑道:“对啊,昨日的试卷是用赤亭纸所制,这种贡纸虽薄但却坚韧,所以我就用我的神技,将卷子一分为二,一张我自己做,另一张替你做了,所以我才用眼神告诉你要你先出去,你悟性不赖,看得懂我的眼神。” 顾鹤杨哑然当场,愣了半晌,道:“但每个人的卷子都放在自己案桌上,你桌上有两份试卷不怕露馅了吗?” “这有何难?”齐昊一甩袖子就将窗台上的一具小木偶收了进来:“我将你的卷子折好藏在我的袖口中,路过时便将它换了,就像现在这样。” 他的手法很快,袖口又宽大,拂动之间,这木偶又出现在窗台上。 “那你昨天纯粹就是寻我开心了?!”顾鹤杨依旧气鼓鼓道,只是他气归气,心中的怒火却早已消去大半。 齐昊故意一试,并非为了消遣,巅峰书院非比寻常,他太需要有人能站在他身边。 “怎么样,还走不走?”齐昊笑道。 “对了,卫龙过了笔试吗?”顾鹤杨突然想起来。 “看来你还是很关心卫姑娘的吗?自然是过了,卫姑娘也是极为聪明之人。”齐昊道。 “哦,我其实也就是顺便问问。”顾鹤杨说着拍了下手掌,兴冲冲道:“不过,要打架我还得准备一个秘密武器才行!” 齐昊道:“这武试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在屋外等你,你最好快点。”说着他摸了摸右手指上一枚古怪的蛇形戒指,而后比画了两下,整个人就轻飘飘地落在窗户下面。 能否进入书院的最后一场,也是最关键的一场比试终于要开始了! 第17章 院长,我太难了 巅峰书院来鹤台广场,此时是鞭炮声声,锣鼓齐鸣,第三场武试是重头戏,各层楼楼长包括少师监宋煜均来到了现场,这些人悉数坐在来鹤台旁的清风明月阁内,各个神态自若,谈笑风生。 身穿青衫长袍,面戴半张银质神兽面具的院长更如大神下凡般的亲自到场坐镇,不可谓阵仗不大,金富贵是本场试炼的执行官,自然一早就安排好,好茶好菜尽数端上,生怕没有将院长伺候好,南方的蜜饯、北方的糕饼、西域的干果等小食早已摆了一桌,另有两壶沏好的冷热茶饮。 这时,春花神秘兮兮的凑近院长耳朵道:“院长,昨夜春花的功夫如何?” 此话一出,包括院长在内的所有人都虎躯一震,张益达被这一句险些呛的不省人事,半天才吐出一个果核,虽说是耳语,但凭几位楼长的耳力又怎会听不见。 院长慌忙坐直了身子,尴尬道:“甚好,甚好。” 张益达嚷道:“春花姐,院长,你们?” 春花道:“切磋武艺,你们这一个个的是什么表情?” 常言道也笑嘻嘻的问:“春花姐,仅仅是切磋武艺?没有切磋点别的?” 春花笑的花枝乱颤道:“鬼东西,你说切磋什么?” 常言道摇晃着折扇,悄声对春花说道:“我那新炼了几颗驻颜丹,友情价一百两。” 春花挑眉道:“臭小子,这几年老娘的钱全被你榨干了!” 院长优雅的理了理袖口,轻咳一声,开口道:“今日这场说是武试,不过就是看看这些人手脚功夫如何,咱们虽说是书院,可毕竟是有重任在身,学点功夫也是必要的,若是人人都手无缚鸡如何能成?是不是,老六?” 金富贵就是习武之人,对这言论自然是赞同的,直言不讳道:“那是,若是本领不济,他日如何御敌?” 巅峰书院下设七层楼,其中六层楼楼长金富贵乃南朝大兵甲师,楼中学生,个个以武为荣,骁勇善斗,其余各层楼却未必如此。果不其然,一层楼的白老邪立即哼了一声,不冷不热道:“你六层楼以习武为重,自然需要能武善斗之人,可我一层楼还用不上这等高手,能打能杀的造不出机甲傀儡,只苦于我一层楼近来学生短缺,好不容易看上齐昊那小子,院长大人还不让我碰。” 院长侧头看了一眼白老邪道:“老白,还在想着那件事?我也是为你好啊,你说人家进书院是想进七层楼,你偏让人家进一层楼,还是连哄带骗,我怕你又重蹈覆辙啊!” 白老邪道:“你七层楼什么时候进过学生的?这不摆明了要将一个好苗子拒之门外吗?” 院长道:“老白,没说要将好苗子拒收门外,只是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要交代他们去做啊。” 白老邪气呼呼道:“您是院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院长道:“我怎么跟你这块老木头说不到一块去!” 这几句话引得旁人忍不住侧头笑起来。 一旁的王元霸笑道:“老六的功夫一说我也不大赞同。书院七层楼各有职责,武斗并非唯一的方式。不过,老白说自己一层楼缺人我就更不敢苟同了,话说你一层楼缺人能有我四层楼缺人吗?” 王元霸转头朝院长道:“院长大人,你也知道,如今就连风水、天象这些都少有人学,更别说是唤犬这类的更是一年难寻一个,亏我还是堂堂书院四层楼楼长,手下学生才堪堪十人,岂不更可悲!” 坐在最边上的张益达也尴尬地笑了笑,道:“四哥,别说了,说起来我更惭愧,这年头都以为幻术就是个变戏法的,我五层楼的学生仅六个,其中还有一个是疯子,说到学生问题,我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呵呵。” 各层楼的楼长要么诉苦,要么争宠,不过院长倒也不厌其烦,道:“你们几个也别再说了,书院的情况我如何不知,眼下皇上不是特许我们扩增学生吗,在外人眼里我们是书院,但关起门来,我必须再次提醒各位,不要忘了我们的职责,所以入门要严之又严,岂可为了满员就随便招录进来,须知量多还不如质精。” 众人不再说话,院长又道:“这三关选拔不过是初步遴选,尤其是手脚功夫是非常必要的,我听说前两日初选便有几个非常不错的苗子,这些人日后不论进了哪层楼都应该好好培养,假以时日自会是我巅峰书院的栋梁之材,切不可浪费了。” - 咚!咚!咚! 广场内已敲响了牛皮大鼓,这比试即将开始了。 场中主持比试的是金富贵的跟班大壮,只听他深吸一口气,便开始宣读考试规则:“本次武试一百六十人,分为甲乙丙丁四组,每组四十人,你们每个人手中都有一号记住自己的号牌,稍顷抽签决定自己的比武对象,本次比武切记点到即止……” 顾鹤杨展开自己手中的号牌,上面写着甲白虎。又看看齐昊与卫龙手中的号牌,丙腾蛇,丁卯兔,担心道:“我同你们不是一组,一会你们怎么办?” 卫龙却担心的拍拍顾鹤杨的肩膀道:“一会就要靠你自己了,加油哦!” 齐昊泽轻轻拨了拨无名指上戴的一枚刻有异兽纹路的戒指,笑道:“吉人自有天相。” 待考生们准备就绪后,大壮便开始依次宣读抽签对决的名单,身旁亦有学生助理执笔记录,大壮道:“甲青龙对丁丑牛,丙辰龙对乙玄武,乙腾蛇对丁卯兔,甲白虎对丙青龙……” 顾鹤杨正寻思着即将要与自己对决的丙青龙是何方神圣时,只见身旁一大块头垂头丧气道:“怎么这么倒霉,抽到了与她比试。” 顾鹤杨见此人生的是虎背熊腰,一身腱子肉,竟在此哀声叹气,随即说道:“还没开始比呢,你怎么就这么丧气,你究竟抽到了与哪位高手对决?” 大块头指着前方说道:“诺!就是前排那位,我二叔三姨奶奶家的外甥女。” 顾鹤杨顺着大块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名足有两百斤的少女,随即倒吸一口气,继续安慰大块头道:“兄台,难为你了,谁让咱们书院选拔人才是男女不限呢,不过换成是我,我也下不去手。” “算了,我弃权了。”言罢,大块头转身就要往回走,少女已不知何时挤到了大块头身前,大块头抬头正对上少女圆瞪的怒目,少女低声道:“赵大牛!今天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 赵大牛还是有些为难的挠头:“我赢了是不是可以不娶你?” 少女嗔道:“放屁!你赢了,本姑娘就嫁给你!你输了就到我家做上门女婿!” 顾鹤杨打断道:“这位姑娘,你怕是搞错了吧!这是书院考试,不是给你来挑夫婿的!你当这里是比武招亲啊!” 少女扭头冲顾鹤杨瞪了一眼道:“关你屁事!本姑娘又不嫁给你!” 顾鹤杨拍着心口道:“你想嫁我我还不敢娶咧!” 话音刚落,赵大牛欲哭无泪的冲顾鹤杨使劲点点头,投去一个志同道合的眼神。 第18章 黑风寨认亲名场面 眼看着马上就要比试了,顾鹤杨见卫龙与齐昊两人一副神态自若的淡定模样,遂说道:“你们俩就别装了,累不累?干嘛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特别是你,卫龙,你一个女孩子,打架不行就撒个娇,兴许对方下手就轻些,哈哈哈哈。” 齐昊笑道:“顾兄,你莫要担心,我相信卫姑娘一定会全身而退。” 顾鹤杨忙道:“谁担心她啊,我这不看你们挺紧张的,想缓和一下气氛吗。” 卫龙白了一眼顾鹤杨道:“明明就是你自己紧张,还死不承认!” 这时,只听大壮喊道:“甲朱雀对丙白虎,甲朱雀胜,下面丁卯兔、乙腾蛇上台比试!” 话音刚落,但见一高一矮两名壮汉已经跃身台上,一个手持两柄铁杆流星锤,一个腰挎三尺金丝大环刀,顾鹤杨见台上竟然上来两个人,忙喊道:“搞错了吧?什么情况?这还组团打比赛啊?” 大壮在一旁解释道:“没错,他们就是一个组合,名字叫石破惊天。” 矮个子壮汉乐呵呵道:“俺叫石惊天,旁边这是俺弟石破天,今天是哪位兄弟要跟俺们比试啊?” 言毕,卫龙已经一个纵身跃身上了擂台,虽说身法轻盈,但似乎也有些紧张,头一直埋得很低,台下众人此时已经开始议论纷纷,都不免在心中替她捏了一把汗。 两兄弟一见是姑娘,不禁一愣,石惊天道:“是个小妹妹啊,老弟,一会咱们下手可不能太重啊。” 石破天道:“知道了,哥,俺会怜香惜玉的。” 石惊天道:“小妹妹,对不住了,俺们兄弟可要出手了!” “是吗?”卫龙一声浅浅的笑声传来,缓缓的抬头道:“石破惊天。” 两兄弟看清来人后,瞬间石化,半晌回过神来齐声道:“卫大当家的!” 卫龙红着眼睛笑道:“你们俩小子,不好好守着寨子,跑来这里人做什么?” 这时,台上传来大壮一声断喝:“这是比武,不是唠家常!赶紧比,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石惊天忙陪笑道:“不打了,不打了,这是俺们当家的,俺们认输,认输。” 石破天也附和道:“不打了,认输,认输。” 原来,这石破惊天两兄弟也是身世可怜之人,从小流离失所,被人当作奴仆卖进了一家赌坊做打手,因常劝诫他人戒赌被赌坊老板赶了出来,在街头卖艺又常被人欺辱,直到遇见卫龙,被带进了黑风寨,才明白了自己活着的意义,那时候的石惊天肌肉发达,全身胸毛,凶神恶煞,他是负责打劫的时候拿着两把流星锤站那摆造型的,石破天则是个吊嗓子的,声音非常洪亮并且难听,石惊天先跳出来吓着路人之后,他再跳出来吼一声:“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如果此时对方还不识趣的掏出金银珠宝的话,卫龙便带领一帮老弱妇孺冲过去挨个抢劫挨个揍。石破惊天趴在卫龙身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道:“卫大当家的!几年不见,你咋想不开混了书院呢,你说你有啥想不开的跟兄弟们说啊,寨子烧了还可以再建吗?你是不知道,现在新寨子已经建好了,二奶奶,大姨妈,花花姐,红红,绿绿都在家里等着您呢!“ 卫龙挥挥手示意他们注意场合,小声说道:“我这也是形势所逼啊,我如果不进书院,寨子恐怕还得遭殃!你们俩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卫大当家的吩咐就事了!” “你们这次回去,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好寨子,等我这边办完事立刻就回去!” “放心吧!卫大当家的!” 三人说着又是一阵大哭,边哭边回忆之前在山寨的美好往事,场面一时十分感人。 - 不知不觉场中比试已经进行到了一半,虽说比试前一再强调是点到即止,但还是有不少学生受伤,不过也没什么要紧,不是还有常言道在吗。 来鹤台上,只听大壮道:“丁卯兔对乙腾蛇丁卯兔胜,接下来的比试丙腾蛇对甲辰龙。” 话音刚落,但见一青年男子已经跃身于台上,男子自报家门道:“在下顾怀信,长翎猎魂枪传人。”言罢,他抽出身后一柄短枪,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那柄短枪竟瞬间长高至两丈有余,瞬间引来了满堂喝彩。 这一幕被金富贵看在眼里,不禁暗自叹道:“竟是顾家传人,想不到这次比试中还有这等名门高手。” 顾家猎魂枪暗锁十二道,虽算不上神兵,但也是世间难得的好兵器,段怀信手持猎魂枪站在台上比划了半天,许久也未见有人上台比试,一旁的大壮忍不住冲台下喊道:“丙腾蛇何在?丙腾蛇在否?丙腾蛇究竟比还是不比?” 如此连喊几声,也无人应答。 顾鹤杨站在台下,此时也是焦急万分,这齐昊刚刚还在的,怎么这么一会功夫,人就不见了。 片刻后,见依旧无人应战,大壮清了清嗓子,宣布道:“由于丙腾蛇弃赛,本局的获胜者是......” “等等!丙腾蛇在此!”齐昊急急忙忙拨开人群,往台前冲去。 大壮不悦道:“快点上来比吧!” 言罢,齐昊就准备上台,可围着来鹤台转了一圈,也没有看见登台的台阶,面露为难道:“大人,没有台阶,在下上不去啊!” 大壮不耐烦道:“像你这样的,就该有点自知之明,连擂台都上不了,还比什么武?” 这时,顾鹤杨一个箭步上前,蹿到了齐昊面前,他看了一眼台上的段怀信,发现此人太阳穴鼓掌、目露凶光,手中二丈长枪更是寒光冷冽,遂低声道:“这人可是个高手!打不过就认输,别把小命搭进去。” 齐昊道:“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也没有退出的道理啊。” 顾鹤杨道:“我送你上去。” 齐昊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踩着顾鹤杨的大腿,晃晃悠悠的爬上了擂台,段怀信见等了许久的对手一副狼狈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当是哪位壮士,原来是个文弱书生,我劝你还是别比了,刀枪棍棒可不长眼睛。” 齐昊道:“这位考生,在下既然已经通过了第一轮、第二轮的试炼,自然就能来参加第三轮武试,你怎么以貌取人呢?自古面相文弱之人能武者也不在少数,想那兰陵王高长恭不就是战功赫赫吗?” 段怀信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其实与那兰陵王一样能打喽。” 齐昊道:“非也,在下只是举个例子。” 段怀信道:“我看你手中并无兵器,你是想我赤手空拳同你笔试?” 齐昊道:“非也,兄台只管使出你的枪法,不要顾虑!” 段怀信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速战速决!” 第19章 北海烛龙丝 只见擂台上的段怀信举起手中的猎魂抢,如风卷残云般的舞杀过来,擂台上瞬间刮起一阵劲风。齐昊却无任何动作,只是缓缓阖上双眼。人群中一阵惊呼,顾鹤杨也是焦急的直跺脚,卫龙惊呼:“完了,齐昊怕是要血溅当场了!” 这一枪杀气腾腾,分明是要致人于死地的架势,就连金富贵也是心中一紧,连忙暗示大壮,千万不能让这场点到即止的武试变成生死对决。大壮点头会意,右手已经紧紧的按在了佩刀上。 随着段怀信的一声“杀”字出口,猎魂枪离齐昊不过两尺距离,台下胆小的已经下意识的捂住了双眼。就在此刻,齐昊双手一扬,脚步迅速移动开来,他一边移动步伐,双手还不停的在空中比划着一种非常诡异的动作。所有人都看不透齐昊究竟在做什么,因为齐昊的动作实在是太诡异了,像是在擂台上布下了什么阵法,他一袭白衣胜雪,姿态翩翩,时而像灵鹿跳跃,时而又像白鹤飞旋,最终竟只有一片虚影残像。 可段怀信管不了那么多,猎魂枪一旦祭出,见血方收! 只是随着“咣咣咣”十余声脆响,猎魂枪竟应声断裂成十余段,不多不少整整十二段,都说段家猎魂枪,暗锁十二道,如今竟全部断裂。 这一变化来的太快,顾鹤杨差点冲到台上替齐昊挡下一枪。擂台之上,齐昊依旧在不停的移步,院长看向金富贵,道:“老六,何解?” 金富贵道:“泽水困局!” 原来齐昊在擂台上构建了一个卦象,便是六十四卦中的困卦,卦中所产生的压力随着齐昊移动的步伐也逐渐加大,就好像一张织好的网,正在逐步收紧,而段怀信则变成了一条网中之鱼,只能束手待毙。 “你输了!”齐昊道:“还比吗?” “不可能!”段怀信言罢正欲赤手空拳挥向齐昊,就听空气中传来皮肉割裂的声音,一阵钻心的疼直冲段怀信大脑,下意识的摸向腹部,粘稠的血液霎时染红了双手,段怀信惊的连忙缩了回来,只是一个跨步,大腿处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再一挥手,胳臂上也是道道血痕。 齐昊面无表情,道:“兄台,你破不了我的困水局的,还是认输吧。” 段怀信忍者剧痛,恨恨道:“臭小子,你究竟使得什么妖术?” 齐昊淡淡道:“不是什么妖术,同你的猎魂枪一样,都是祖传的。” 言毕,齐昊的双手又轻轻一扯,段怀信的身上瞬间又有多了无数道伤口。 段怀信又气又痛又怕,整个人气势全无,急忙大叫道:“我,我认输!” 齐昊闻言,抬起双手又一挥舞,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收回到齐昊的袖中,而他整个人又恢复成原先的那副文弱书生模样,对着满身是血的段怀信拱手作揖道:“兄台!真是对不住了!” 二人的比试,不过片刻便分出了胜负,对于大壮来说,他根本不知道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震惊的看了看站在台上连发丝都不曾乱的齐昊,半晌才回过神来,宣布道:“乙腾蛇对丙辰龙,乙腾蛇获胜!” - 在旁人眼中,齐昊赢得太过诡异,特别是段怀信这一身伤是如何得来,更是让在场的人看的一头雾水。 莫非真的有妖术? 此时,院长又问道:“你们可看出什么?” 宋煜道:“属下以为,关键就在他的袖中。” 金富贵问道:“哦?袖中有何物?” 宋煜道:“书生袖中藏有丝线,他于擂台之上先是以丝线布下阵法,再将对手困于其中,使其动弹不得,而书生控制着丝线的源头,所以只要稍一用力,对手就会皮开肉绽。” 金富贵笑道:“还是宋师监的眼力好啊!” 院长点点头:“那你们可知是何种丝线?” 宋煜沉思片刻道:“若问能断金截玉的丝线,非九幽冰蚕丝与金刚丝莫属,不知可是其中一种?” 九幽冰蚕丝产于天山不空谷的九幽寒冰洞中,且不说那里常年冰雪连天,环境恶劣,就是那不空山,上宽下窄,形似陀螺,非一般江湖高手不能至达,而那冰蚕,每一只都大如手掌,但凡有人闯入领地,冰蚕便会群起追赶,武功不济者若是奔到了蚕丝处,就会被冰蚕丝切割成肉片。至于那金刚丝,则是大理镇国寺以玄铁锻炼出来的细丝,虽能削铁如泥,但却极其容易断裂。 这两种丝线,十分罕见,江湖中甚少传闻,宋煜能说出来,足以证明她的见识不低,只是常言道听闻后却笑着摇了摇头,道:“九幽冰蚕丝有剧毒,人若被缠上必然会嘴唇发紫,口吐白沫,而金刚丝则很好辨认,它本为金属锻造,日光下会呈现反光效果,因此这两种都不是书生所使用的丝线。” 宋煜疑惑道:“难道还有第三种?” 常言道点头道:“北海烛龙丝!” 宋煜道:“这,未曾听说。” 张益达恍然道:“原来如此,想是那天山拜月教淡出江湖许久,若不是有烛龙丝今日在此现世,谁还记得当年的武林第一美人拜月教掌教圣母鲁西西。” 春花冷哼道:“哼!你就知道美人!” 宋煜不解道:“拜月教与这烛龙丝有何关系?” 张益达并未理会春花的白眼,继续说道:“当年鲁西西曾经饲养过一种灵蛇,说来神奇,那灵蛇能口喷浓液,遇水化丝,强韧如铁,能切金断玉,只是......” 宋煜问道:“只是什么?” 常言道说道:“只是这天下间懂得使用烛龙丝的只有两人,鲁西西是其一,其二便是她的弟子,鲁西西一生只收过一名弟子,无人知晓其姓甚名谁?也没有人见过那名弟子的真容。” 张益达道:“关键是鲁西西已于二十年前病死于天山,而自她死后,江湖中就再也没有烛龙丝以及那名弟子的消息,拜月教从此也淡出江湖,不再过问世事。” 宋煜道:“如果依照年龄推断的话,那书生断不可能是鲁西西的弟子,那他又怎么会知道烛龙丝的使用方法?” 第20章 冷钢战狼惊艳亮相 来鹤台下,顾鹤杨兴高采烈地与齐昊击掌。 顾鹤杨一脸兴奋的说道:“嚯!蜘蛛侠在你面前都弱爆了!你快跟我说说,你那丝线究竟是咋回事?” 齐昊笑道:“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 顾鹤杨撇撇嘴,正欲追问,只听台上大壮又喊道:“下一场,甲白虎对丙青龙!请考生速速上来比武!” “来了来了!”言罢,顾鹤杨做了几个蹬腿,抬胳膊的动作后翻身上台,尚未站稳,赫然发现对手竟是楚从良,惊道:“怎么是你!你不是被淘汰了吗!” 齐昊也是心下一惊,顾鹤杨心中虽然有气,但比试在即,顾鹤杨也没有退路了。 来鹤台上,楚从良不屑的看向顾鹤杨,低声道:“想不到吧,这就是命!我爹乃当朝楚国公,战功赫赫!我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岂是你这小子能阻拦的?” 顾鹤杨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来比试?” 楚从良道:“哼!今天我就是来给你送行的!” 没等大壮喊开始,楚从良就扑向了顾鹤杨,这楚从良自幼习武,手脚功夫了得,这一扑势如猛兽出笼,端的是霸道无比。 - 金富贵赞叹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小公爷的确好身手。” 常言道翻了个大白眼道:“明明就是被我淘汰掉的人。” 金富贵道:“老二,咱们的眼光得放长远一点吗!” 常言道啐了一口道:“你们就是一个个的依附权贵,趋炎附势!” 春花笑道:“哎呦,老二,你消消气,没有那些权贵,哪有我们如今的安身立命啊!” 常言道不满的看向院长道:“院长,你说句话!” 院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人是死的,规矩是活的,楚从良的事就当卖我一个人情,这人日后对书院大有用处!” 常言道正准备开口,就听白老邪一声冷哼道:“老二,你就别在执着了,院长都发话了,你就老实看着吧。” - 来鹤台之上,眼见楚从良猛扑过来,顾鹤杨猛一旋身,侧身躲过一拳,楚从良冷哼一声,双拳再次化作虎爪直接朝顾鹤杨小腹抓去。这一变招速度极快,人在半空中就强行转身,顾鹤杨再躲,已经被逼到了擂台的边缘。这虎爪一抓一扯,直接把顾鹤杨小腹的衣服撕破了一个窟窿,顾鹤杨骂道:“你个臭流氓!要不是我躲得快,你还不得让我我断子绝孙啊!” 楚从良冷哼道“臭小子,小爷今天就要打得你下不了台!” 顾鹤杨冷笑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言毕,顾鹤杨一把扯向铺设在擂台上的地毯,楚从良站立不稳直接摔了个跟头,他顾不得狼狈,立即一个鲤鱼打挺,想要再站起来,不想,顾鹤杨毛毯再一掀,楚从良又摔了个一跤,台下一片大笑。 楚从良气急败坏的冲台下喝道:“拿我的剑来!” “小公爷接着!” 话音刚落,一柄三尺长剑便丢了上来,楚从良接了长剑,瞬间整个人高高跃起,身姿狂卷,犹如游龙出水,一道道剑锋如惊涛骇浪般拍了过去。顾鹤杨连连躲闪,而后猛一跺脚,只见数道银光弹射而出,楚从良大惊,急忙使出几个剑花抵挡,一串叮铃咣当,十余枚精铁飞刺便悉数掉落。 顾鹤杨与楚从良不同,楚从良有个战神爸爸,还有各路名师指点,刀枪棍棒样样精通,齐昊有独门绝技,能一招致胜,但他好歹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的末世,没少与丧尸打过交道,丧尸那玩意可比人恐怖多了,所以顾鹤杨的拳脚功夫虽不正统,但实战也不差,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鼓捣他爹替他打造的秘密武器,对于其中的用途已经了解的八九不离十。 楚从良怒道:“好你个无赖泼皮,竟使用暗器!” 顾鹤杨哈哈大笑道:“随你怎么说,谁也没规定比试不准用暗器!” 言毕,顾鹤杨再次跺脚,又是数道银光弹射而出。只听顾鹤杨一声断喝道:“转!” 话音刚落,就见飞刺在半空突然尾部撕裂,一枚枚暗器像八爪游鱼一样,朝着不同的角度飞射而来,楚从良仓促的举剑防御,挡得是手忙脚乱。 顾鹤杨道:“还没完呢,这才是后招!” “破!” 袖箭突然炸裂,这袖箭之内竟然暗藏了无数的银针,一时间,银针犹如暴雨梨花针一样狂喷而出,楚从良吓得护住脸面连连后退,这退得急了,脚下一滑,整个人又摔翻在擂台上,狼狈至极。 “小公爷!”楚从良的四个伙伴惊叫道。 “我这袖箭三折的滋味如何啊?!我告诉你,我的袖子里还有火云箭、百毒箭、麻沸箭、雷暴箭,你想先试试哪一种?”顾鹤杨揶揄道。 楚从良身上被扎了不少银针,浑身像个刺猬一样,他气得牙齿咯咯作响,浑身肌肉更是因为震怒而紧绷成一团。 “你死定了!” 他怒吼一声,猛地翻身而出,手御青钢剑不顾一切刺了过来,这一剑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胜在突然以及速度快如疾风,正是最直接的杀剑。顾鹤杨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所有人都惊呼了一下,以这一剑的力道和速度,必是要一剑穿心,顾鹤杨只怕要命丧当场了! 齐昊与卫龙的脸色倏地变成惨白色。 大壮想要出手阻止却也晚了一步,唯有大声喝止着,但楚从良满脸杀意,手中的剑根本没有停滞片刻。 铮的一声,有金属断裂脆响。 二人相隔一尺,皆是静立不动,清风明月阁上包括院长在内的所有楼长全都站了起来,不知这二人一招对决之下是什么结果,是楚从良一剑杀了顾鹤杨,抑或是顾鹤杨反败为胜? 来鹤台上,楚从良的长剑已然断成两截,断口整整齐齐,犹如瓜果被切了一样,而斩断青钢剑的正是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匕。 楚从良大惊:“我的剑……” 顾鹤杨趁他惊愕之时,猛地飞出一脚,这一脚用足了力气,直接将楚从良踢下擂台,而后他转了下手中的短匕首,得意的笑道:“我的战狼削铁如泥,你这区区青钢剑算得了什么?!你顾大爷我长命百岁,想要给我送行,八百年后吧!” 第21章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战狼,全称冷钢战狼八一民用mini便携款末世生存匕首,乃末世地下城官方网点唯一指定出售的求生刀具,完美的将传统手工制作刀剑工艺特色与末世数控加工高精度技术相结合,刀长四十五公分,纯钛钢打造,像狼腿一样弯曲的刀刃,赋予这把刀超凡的劈砍能力,被丧尸群攻除外。 自穿越大南朝以来,顾鹤杨一直视战狼为护身宝贝,还专门在自己裤腰上装了一个牛皮刀鞘,平日里这匕首就藏在他的后腰处,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轻易拿出。 今日,战狼一出,一招断剑,自然是叫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院长不由自主地沉吟了一声:“这把匕首很是奇特,老六,你可认得?” 金富贵摇头道:“不认得,不过总觉得这刀刃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宋师监,你也是用兵器的行家,你可曾见过?” 宋煜摇了摇头,如实道:“未曾,不过看色泽理应是天外玄铁所制,只是这等锋利的匕首确实罕见。”她顿了下又道,“我朝的天外奇石皆由钦天监记录在案后,交与兵杖局管理,坊间流露的极少,这把匕首的刀刃这般坚硬,就算有人偶然获得,但没有奇火很难锻造,我怀疑……” “这有什么?宋师监你是不了解兵器锻造之术,坊间高手数不胜数,会冶炼玄铁的也不是没有,想我朝十大神兵中有多少是坊间所制,不可小觑这些人的水平。”金富贵赞许的说道:“这顾鹤杨虽说功夫毫无路数,但却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不如就来我们六层楼,假以时日定能脱胎换骨,你说呢宋师监?” 宋煜默不作声。 王元霸道:“这年头像样的人才确实难得,不过我倒是对前面那个小书生有几分兴趣,他刚才退的那几步似乎暗合了遁甲术中的阳遁四局,嘿嘿,看来根资不浅,应该是个不错的苗子。” 第三轮武试只是为了考察各选手的身手如何,所以都是点到为止,这选手能不能入选,分配到哪个岗位还要看书院最后的安排。顾鹤杨一只手翻飞着自己的战狼匕首,兴致盎然。显然打败了楚从良足可以让他高兴上一阵子。 - 皇城,御书房内。 宣德帝独孤晋“啪”的一声合上密折,冷声道:“这是今年发生的第三起了吧?” 大理寺少卿黄浦寒潭俯首道:“是,二月南宫离副都御史、三月太常寺卿尉迟惇府上均发生火灾,原因始终……不明。” “不明?”独孤晋鼻腔里重重地喷出一口气,“三日前,工部侍郎江世离府上发生火灾,现场残留了数十条野犬的的尸体,这又是为何?” 黄浦寒潭道:“这……确实蹊跷。” 独孤晋冷冷问道:“蹊跷?你身为大理寺少卿,朝中官员接二连三的被灭门,你不仅查不出原由,竟还说此事蹊跷?!” “绝非如此!”黄浦寒潭急忙跪地俯首道:“请皇上赎罪!” - 原来,三天前,工部侍郎江世离府上发生的一场诡异的火灾,虽说亲眼见到那场大火的人没几个,但是各种传闻早已甚嚣尘上,这一传十、十传百,各种版本应有尽有。有人说,当晚曾看到数十条燃烧着火焰的野犬奔向江府,而后整个江府便化作一片火海。也有人说,那日雷雨大作,雷云围着江府狂卷,惊雷阵阵不断,而后一道紫红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将江府劈了个稀巴烂,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更有火上浇油的说,这天雷所击乃是天谴,这江世离定是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恶事,才遭了这一劫数,不值得可怜,相反还应该叫大理寺好好查一查。至于真相究竟是什么?几个当事人早已丧生火海,加上现场烧成一片灰烬,又被大雨冲刷,除了现场残留的野犬尸体,再也没有其他明显的证据留下来。 此时,独孤晋的面色微微有些怒意,这集天下万千权力于一身的男子多疑易怒,黄浦寒潭心中不免也有些慌张。 片刻,独孤晋似是自言自语道:“朕登基十一年了,本以为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却不想这天下似乎越来越不太平了,西域边境时有骚乱,东瀛倭寇蠢蠢欲动,自苏大学士云游之后,这皇城的建设也是迟迟没有进展,前几日好好的平地竟然塌了一个大洞,就连刚修建好的乾元殿都塌进去一半,真是叫人丧气!当年,苏大学士定下京都六脉,曾说过陇安若无明君坐镇,大南朝必定灾乱不断,祸象丛生,莫非朕真的错了……” 独孤晋说的这些事,黄埔寒潭自然也有所耳闻,世人皆传独孤晋乃弑兄篡位,如今先帝身边的死侍开始陆续出来复仇,这些闲言碎语也多多少少传进了独孤晋的耳朵里。 整个御书房内的空气好似凝固了一样,半晌,独孤晋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交于你与书院合力去办,朕累了,下去吧。” “是,陛下。” 第22章 黄浦寒潭 巅峰书院,风雅堂内,传来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琴音,玉树临风的院长正潇洒的坐在屏风后抚琴。 黄浦寒潭轻咳一声道:“院长的琴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湛,余音绕梁三日而不绝啊。” 院长故作谦虚道:“哪里哪里,仅次于你的优秀而已。” “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陛下口谕,现在有个案子需要你我合力去办。” — 书院作为大南朝一个不可说的存在,它的隐藏身份,便是直属皇权的高级密探部门,专门负责侦查皇城之内的一切诡异离奇的案件,这次黄浦寒潭前来也是与院长商议如何破解这段时间闹得满城风雨的邪火作祟迷案。 - 来鹤台广场前,书院新一批征招的学生悉数列队在广场之上,比武时备受瞩目的顾鹤杨和齐昊,毫无悬念的分配给了六层楼,而卫龙却出人意外的成了宋煜的助手。 台上,书院各层楼楼长正轮番滔滔不绝地发表感言,突然广场外一阵喧哗,却见呼啦啦一声,大门完全开启,十几头大象拉着一个巨大物件缓缓进了场子。这物件太大了,足有五丈余长,由黑色的油布掩盖着,所有人都很自觉的退让到一旁。京都的大象皆由礼部的驯象司管理,除了一些祭祀、招待外宾等重大礼仪场合充当一下排面以外,很少会亮相,如今这么大阵仗让顾鹤杨和齐昊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各层楼的楼长也都朝着这东西走了过去,一群人交头接耳,貌似在商谈着什么。 顾鹤杨问道:“你猜,那是什么东西?” 齐昊道:“边缘圆润,应该不是器械类的,而且这大热天的,还要以黑布掩盖,应该是易腐不能见光的东西。” “你看那黑布上还有不少蝇虫盘旋,边缘还撒了石灰,加上附近的人都在掩鼻,只怕东西已经腐坏了。” “我猜,这里面运的应该是尸体!” “只是这么大一车,得有多少具尸体?难不成是战死的士兵吧?最近貌似没什么大事啊……” “若是人的尸体,前来的官员应该面露悲戚之色才对,但是他们脸上只有疲惫,却看不出悲伤,你再看几位楼长,还挺兴奋的。” “所以,包裹的不是人尸,而是对书院大有用处的尸体……” 此时,黄浦寒潭与院长也来到了广场上,他命人上前解开绳索,黑布终于被缓缓拉开,一股腥臭的气息瞬间喷涌而出,院长急忙掩着口鼻退让三尺,靠的近的春花竟然直接吐了出来。 那是一条巨大的鱼! 一条足有五丈长的大鱼! 齐昊惊讶道:“这是海里的大鱼吗?” 顾鹤杨自然是知道这是什么,毕竟他小时候没少去海族馆参观过,于是说道:“这大鱼的名字叫鲸,你看它头上有个孔,如果那孔中喷出水柱,那么海上接连几天便会风和日丽,如果发出的事嗤嗤风声,则海上就会有风暴。” 齐昊惊讶的看着顾鹤杨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顾鹤杨脱口而出道:“水族馆的讲解员呗。” 齐昊不解道:“何为讲解员?” 顾鹤杨楞了一下道:“哦,就是我们村的教书先生。” 齐昊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们村的讲解员可谓是学识渊博。” 顾鹤杨得意道:“必须的咩。” 齐昊笑道:“我听闻朝中的郑公公去年出海远下西洋,带回了好多从未见过的宝贝,那珍珠都有拳头这么大,海上还有会呼风唤雨的海龙,房子这么大的水怪,原以为只是传闻,没想到今日见到这鲸鱼,当真是被吓了一跳。” 顾鹤杨道:“貌似姓朕的公公都挺喜欢下西洋的,走!我们下去看看那鱼!” 齐昊有些洁癖,他隔着这么远都已经嗅到鲸鱼尸体的腥臭味,忍不住以袖掩鼻道:“不去了吧,就是一条死鱼而已,臭死了。” “走吧,去看看呗。”顾鹤杨拉着齐昊一溜烟跑下楼,来到了鲸鱼的旁边,二人第一个感觉便是臭!太臭了!强烈的鱼腥腐烂味熏得人差点睁不开眼! 壮观!震撼!不可思议!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齐昊第一次看到这鲸鱼的心情。 尽管漫天的苍蝇盘旋飞舞,恶心人的气味浓得散不去,但顾鹤杨依旧兴致满满,齐昊几次都要吐了出来,无奈他的手被顾鹤杨紧紧地拽着,挣也挣不开,只好皱鼻拧眉,被无奈地拖来拖去。 此时,黄浦寒潭正在与院长攀谈。 黄浦寒潭指了指鲸道:“陛下特地交代,若郑公公擒得此物,便速速送往巅峰书院,昨日我等快马加鞭,今日方到达,还望收好。”黄浦寒潭捏了捏口鼻,顿了下问道,“不过,院长要这鲸做什么用?” 院长掩着鼻子笑道:“此物自然大有用处!” 黄浦寒潭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条臭气熏天的鲸道:“都这样了,还大有用处?” 院长笑了笑道:“不妨,我不过是要它身上的一件物品罢了。” “何物?可是龙涎香?”黄浦寒潭问道。 常言道嘿嘿笑道:“龙涎香虽名贵,但远不及它的这张皮。” 黄浦寒潭愕然了一下:“这自古有要虎皮、狼皮、牛皮甚至羊皮的,却没有听过有谁要鱼皮。” 顾鹤杨脱口而出道:“我知道了,你们要拿这张鱼皮做高压水炮?” “高压水炮?!” 传说在南朝水师中,有一奇人在海中偶然捕获一条大鱼,他先将鲸鱼皮炼制得又薄又坚韧,然后缝制成了一个巨大水囊,最后又将这水囊放置在特制的工程车上,使用时由百人左右快速挤压水囊,便能够喷出巨大的水流,水炮不仅可以用于灭火,也可以用于水上交锋,强劲的水流可以直接打偏对方的战船,这件事原本少有人知,所以当顾鹤杨说出水炮这两个字时令黄浦寒潭大为惊讶,他望着顾鹤杨:“你是……” 院长轻咳两声,这时六层楼的大壮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他张口就大骂道:“你们两个新生,跑这里来做什么?!害得我们找得好辛苦!还不快随我回去报到!” 顾鹤杨不满道:“我还没给这位大人作自我介绍呢!” “你别再这添乱了,莫要打扰了黄浦大人与院长办正事!”说着大壮一手一个,像抓鸡崽一样迅速揪着顾鹤杨和齐昊就朝六层楼走去。 这一路,自然是少不了一阵责骂。 第23章 又是这厮 巅峰书院六层楼,高耸的围墙之内,有一宽阔的演武场,一栋六层高的砖木建筑高耸入云,顾鹤杨竟有些小兴奋,只是一旁的齐昊突然皱起了眉头,拉了拉顾鹤杨道:“楚从良也在六层楼。” 果然,演武场上,楚从良大马金刀的坐在栏杆上,十余名身穿书院校服的学生围着他,扇风的扇风,赔笑的赔笑,一副众星拱月的姿态。想来都知道楚从良的的特殊身份,这一来就开始巴结他。 楚从良很快也发现了顾鹤杨和齐昊进了演武场,那神情像是等了许久一样,他冷笑了一声,立即跃下栏杆,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所有人都很自觉地避让一旁,眼前的人群如潮水般向两边退去,露出了一条空荡荡的路,三人就这样面对面首尾站立。 楚从良不客气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顾鹤杨冷笑一声,“所以,你想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一会我王九自然是教教你们六层楼的规矩了!”楚从良身旁一个低着头摆弄腰间短刀的学生冷笑道。 “敢惹小公爷的人我章玉也想见识见识。”另一边,手中带着精钢拳套学生也附和道。 这几人一个个面色不善,显然早就知道了二人与楚从良的过节,现在众人围将过来,自然是想要给顾鹤杨、齐昊下马威看看。 齐昊见状随即大声道:“楚从良,我和顾鹤杨现在也是六层楼的学生,你们这是意欲挑事,方才金楼长已经宣读了六层楼的律令,我记得清清楚楚,凡是意欲挑事、设局赌博、口角斗殴、抢吃恶要、夜巡逃班、有事不报、临阵脱逃、有令不行八罪者,可是要处以鞭笞或杖刑。” 王九冷笑一声,转了下短刀,瞬间刀光四闪,他冷哼一声道:“一看你便是个书呆子!律令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书院六层楼之内,我王九教训教训你们这些新生,谁管得了!” 章玉也笑道:“竟敢与我们谈律令?那我说你们有令不行,岂不也是犯了八罪之一?还不乖乖服罪,跪下来受刑!” 说着他们就要上前揪住齐昊。 顾鹤杨急忙护住齐昊,喝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嗬!有种!”王九等人再上前几步,身旁众人早已吓得退却两边,生怕引火烧身。毕竟第一天入伍就遇到这种事,对这些新生而言,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齐昊退了几步,愤愤道:“我听闻书院少师监宋煜大人一向公私分明,宋大人替院长管教过不少不守纪律的学生,她也最恨徇私枉法之人,我二人若是要检举,你们几个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宋煜的为人作风,书院中无人不知,王九等人顿了一下,显然有些忌惮。背后的楚从良却干笑了一声,道:“唉,各位哥哥何必这么心急,如今他们人在六层楼,还能跑哪里去,再说书院也是讲道理的地方,岂能与外面的地痞流氓一般做法,不如……安排这二人,从今日起负责皇城的夜巡如何?” 京城之内,历来有宵禁。尤其是近来火灾频发,书院六层楼接到密令需派人伪装成金吾卫在城中进行暗寻,以便及时发现处理灾情。这夜巡从子时持续到天明,平日里都是六层楼安排三班人员轮流巡查,但楚从良的意思显然是让他们二人单独巡一晚上。 王九笑道:“这法子好,新生熟悉熟悉京城也是应该的。” 齐昊朗声道:“只有我们两个夜巡似乎不合要求吧,这事我要见金楼长!”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器宇轩昂,好似他不是新来的生员,而是皇城内出来的官员一样。王九先是愣了下,而后不禁冷笑道:“见金楼长,你是个什么东西,有这资格吗?!” 齐昊脸色微微一变,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不过是六层楼一名最普通的新生而已,他正思索着如何应话,一旁顾鹤杨却呸了一声,直截了当道:“那你这是摆明了要整我们了?” 楚从良冷笑了起来:“整你又怎么样?想打架吗?!” 顾鹤杨解开校服的上衣扣子,怒道:“你想仗着人多是不是,大不了老子不干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章玉咧着嘴巴,做了一个抹脖子姿势:“入了这巅峰书院,一切皆由不得你!擅自脱离书院全家人都要受牵连!你说,我能把你怎么样?” 顾鹤杨只觉得自己浑身的热血都往头上涌,双拳捏得咯咯作响,战狼也是呼之欲出,他低吼道:“大不了我先宰了你!”一旁的齐昊及时地拉住了他,冷笑道:“算了吧,不过是夜巡罢了,过几日你我再找机会跟金楼长禀报此事,不信他们不按规矩办事。不要为了一时意气,便去做傻事。” “可是……”顾鹤杨怒火难消,依旧咽不下这口气。 “别可是了,成大事者拘这等小节做什么,这道理你不懂吗?”齐昊的目光不知为何越发地深邃起来,只是这光芒一闪而过,他便拉着顾鹤杨重新站回队伍之中。 第24章 犬兵运财 京都陇安城,子时将近。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水缸满满,灶仓清清!” …… 顾鹤杨故意扯开嗓子叫喊着,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恨不得把沿街的人全部吵醒。这一路闹得鸡犬不宁,果然一户户沿街民舍推开窗户,大骂道:“打更的,叫魂啊!” “叫!叫什么叫!家里死人啊!” “他娘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顾鹤杨抬头高声道:“看谁再吵,我就进门查火烛查水缸!” 京都最新防水火防灾要求,每家每户入夜须灭烛火、满水缸,若有不熄烛火者罚铜钱十板,水缸不满者亦是十板,院子内未张贴防灾字样者,再加十板! 门户瞬间皆闭,无一再吵。 顾鹤杨不满道:“为什么要我们穿上金吾卫的衣服在这里巡更?这全副武装的,热的老子都快生出痱子了。” 齐昊笑道:“你听说过哪朝哪代是书院学生出来巡夜的?我们这也是奉命行事,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弄的这么神秘,真不知道想干嘛?” 顾鹤杨说着回头看了看齐昊,突然问道:“齐昊,你为什么执意要进书院?” 齐昊愣了下,过了片刻才说道:“是书院七层楼,这事你问了又有何用。” 顾鹤杨道:“先甭管几层楼了,我听说了七层楼从来就没有进过学生,你这不是白折腾吗?” 齐昊欲言又止,自己心中的秘密又岂是一般人能了解的。他低声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有点累了,我们再转一圈就找个地方休息下吧。”他转头看了看不远处偌大的城门,城门早已关闭。 二人一时都不再说话。 良久,齐昊突然停了下来,抬头问道:“顾鹤杨,你听过一个传说没有?” “什么传说?” “一个跟这个地方有关的传说。” 齐昊徐徐道:“这条街叫朱雀大街,前面便是皇城的朱雀门,当年景文帝在位时,一天夜里,七个携带秘密军情的军马从对面的乾定门进来,一路直奔朱雀门而去,只是这七个人走在半路,突然被埋伏在这里的杀手伏击了,七名将士很快就被悉数斩杀,杀手连夜将这些人埋入原先就挖空的城墙之中,然而换上对方的衣服进城,等候最后一道密令杀掉景文帝!不过景文帝命不该绝,在他的几名死侍的帮助下成功逃脱,从此不知所踪,只是那些冤死的将士魂魄被埋在城墙内不得往生,戾气难消。后来有一群野犬进了城墙,在冤魂的指引下,啃掉了这些人的尸骨,这些人的灵魂就趁机寄居在野犬的身上,化作了传说中的犬脸阴兵!只要每到深夜,他们就会化作阴冷恐怖的犬兵破城而出,在这皇城内来回巡游,若是遇到生人,便格杀勿论,并收割他们的灵魂带回石墙里,叫这些人永生永世不能投胎!” 齐昊说的正是独孤晋弑兄夺位时的那场政变,当年独孤晋以皇弟的身份起兵杀进陇安城,夺了皇权,吓得文弱的景文帝弃宫而逃,直到现在都不知所踪。而七名杀手暗指当年进皇宫执行秘密任务的七个人,至于后面的犬脸阴兵一说就是子虚乌有了,这故事半真半假,还暗喻独孤晋夺位来路不正。 齐昊一向谨慎,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说起这件事,这其中的利害顾鹤杨自然是知道的。他正要告诫齐昊最好不要乱说,只是这话还没说出口,他的双眼突然睁得浑圆,一只手指了指前方,大叫道:“啊,齐昊,你,你身后……” 齐昊急忙回头一看,却见清冷的月光下,这城墙下不知何时涌起一阵阵青白色的薄雾,月光透过雾气,折射出鬼魅迷离的光线,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整个大街瞬间化作了阴曹地府一般。 雾气漫卷,一串串马蹄声开始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嘚!嘚!嘚! 可是这水雾的后面就是一堵厚实的城墙,眼前黑黢黢的一片,并无军马出现,可这马蹄声又从何而来? 声音越来越近,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齐昊直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 顾鹤杨道:“莫非……我们又中了常言道的噬魂香了?” “更不可能,噬魂香的毒早就解了。” “难道是......”顾鹤杨思索了片刻,说道:“难道是城墙内的空隙,收集了反射两侧的声音,这声音其实是白天时路过马队的声音,只是现在被放出来了而已!”身为幼儿园物理课代表的顾鹤杨将这声音的来源分析得有理有据,齐昊却听有些半信半疑,他定了定神,一手将灯笼高高挑起,往前挪去,他想要确认这声音是不是从城墙内传出来的。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仿佛近在眼前了。 眼前空荡荡的唯有那堵城墙,齐昊心想这声音果然是从墙里发出的,看来顾鹤杨说得没错,这城墙果然可以反射声音。他刚嘘了一口气,紧接着眼前情景的变化又迅速让他浑身一紧,四周的雾气突然狂卷而起,一道道黑影在城墙上快速掠动,这光影变化得既突然又诡异,而后四名穿着破碎长袍的黑影突然破雾而出,黑影凌空而起,手中还举着三张人皮拼接起来的诡异灯笼,就像风筝一样飞在了半空中。三张人皮惨白如纸,却又透露出一丝丝暗红色的血印,尖锐的声音响起:“犬神过道,生人为何还不避让?!” 迷雾之中,一头两人高的黑色战马踏了出来,这马上赫然坐着一名身着黑袍,穿戴青色胄甲的白面将军。这将军,白脸惨惨像扑了粉,眼窝黝黑又似豆子,长脸长须,尖嘴尖牙,背上插了五面青黑旗,身着一套铁青兽甲,手里还捧着朱红色的宝匣,犹如阴将般在迷雾中居高临下。 第25章 真的是狗子啊 顾鹤杨单手一指,错愕道:“这……真的是狗子啊!” 这话音未落,犬将已经带着灯笼鱼一般的掌灯犬兵冲了过来, 顾鹤杨拉着已经呆立在当场的齐昊终于大叫了起来:“还不快跑!”,两人甩开胳膊蹽开腿狂奔起来。 越来越多的掌灯犬兵飘动出来,黑影和尖啸声充斥整个街道,场面诡异而惊悚。 二人一路狂奔,别说瞌睡全无,就连骂娘的心情都有了,心想这都什么事啊,一进书院什么怪事都能遇到。只是这么跑了一阵,顾鹤杨也逐渐冷静下来,这情况都没搞清楚就落荒而逃真是太没面子了,他心想若是这所谓的鬼怪是楚从良等人故意装神弄鬼来吓唬自己的,自己跑得这么仓皇狼狈,明天还不得被他们笑死,以后自己如何在六层楼立足? 这可不行!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管他是鬼是妖,是不是楚从良搞的鬼,自己都得会他一会!顾鹤杨突然一个急停,齐昊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一个惯性直接就扑倒在地。顾鹤杨也顾不得齐昊了,转头大骂道:“敢在我顾鹤杨的地盘上装神弄鬼!老子今天就当孙悟空,灭了你这狗脸精!” 顾鹤杨猛地朝犬兵冲了过去,齐昊刚要拉住他,却见顾鹤杨已经仰头灌了一口竹筒中的煤油,他张口猛地一喷,油雾四散,而后他奋力甩动灯笼,烛火点燃油雾化作一串耀眼的火焰迸发而出! “燃烧吧!我的小宇宙!” 顾鹤杨大叫了起来,他甩动着灯笼带着火焰像舞动一条火龙一样杀向了半空中的犬兵。犬兵纷纷御风退散,顾鹤杨再一甩灯笼,火焰猛地扑向犬兵,猛烈炸了起来。四个为首的犬兵被烈焰一烧,浑身衣裳尽损,一个个突然从半空中落了下来,露出了真身,却是十余名身高不足三尺的侏儒。只是这些侏儒也是生得尖鼻尖嘴一脸欠揍的模样,屁股后面还有一条巨大的狗尾巴。 顾鹤杨见这些侏儒形容猥琐,不禁冷笑道:“看来你们这群小鬼今天要倒大霉了!统统给我站住,一个也别想跑!” 说着,他急跃了几步想要过去擒敌,但不想那犬将骑着马就冲了过来,黑马四蹄狂踏而下,来势迅猛凌厉。眼见这高扬的马蹄就要踩住顾鹤杨,突然齐昊双手一套一拉,几道微光闪现,两个前蹄瞬间被绞了下来,战马痛得长嘶了一声,重心立马失去,像一堵墙一样朝顾鹤杨快速压了下来。 顾鹤杨惊了一下,心想这战马足有几百斤,这么压下来自己不死也要压断几根肋骨。他猛地弹出战狼,双手一抓,用尽全力往上劈去,战狼带出一道寒光,一切一提,唰!马脖子瞬间就被割断。 血柱狂喷! 黑马嘭地重重摔倒在地,战马被击毙,犬将也不惋惜,他冷笑一声,在空中猛地蹿起,单手一招,就化出一柄巨大的白骨刀,骨刀色白如雪,一寸一寸皆由薄骨拼接而成,刀形怪异而锐利!他握刀,转身,顺势一劈,刀势快如疾风般地朝顾鹤杨砍了过来。这一刀又快又狠,带着冷冽的寒气和光芒,显然这人的武功十分了得,又岂是顾鹤杨能比的。 顾鹤杨无路可退,也无招可避,他唯有手里的战狼,这是他唯一能克敌制胜的法宝。 铮!刀势震裂了自己的虎口,战狼也没入骨刀半寸。 犬将大为惊异,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百骨淬炼的骨刀,竟然一下子被对手的匕首割了进去。 战狼刚好卡住这刀锋,两个人一时间都不能动弹,顾鹤杨突然一抬左臂,嗖地发出一串袖箭。噗!噗!噗!雷暴袖箭又快又疾,犬兵没有躲避照单全收,袖箭中暗藏的雷石粉炸裂开来,一道道雷光四射,声势夺人。但不想犬将不吃痛也不流血,更没有丝毫退却,反倒是咧嘴一笑,更加有力地抽回骨刀,凌空一旋,又砍出一刀!这一刀威力更甚以往,在月光映照下,顾鹤杨仿佛看到了刀光燃烧起来,汇成一片幽绿色的半月形光芒! 齐昊此时脸色煞白,他早前听说凡是百骨淬炼的神器中内蕴含百兽的骨磷,若是刀速够快够急,高速的摩擦会让兵器中的磷粉迅速燃烧,在黑夜中显露出火焰刀一样奇异的光影。若是他的刀速达到一定境界,这光芒甚至可以幻化出百兽的模样! “杀!” 犬将大喝道,声音像刀一样锐利刺耳! “顾鹤杨!”齐昊惊的除了大叫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第26章 宋师监的十级段位 杀招在前,顾鹤杨深知自己无路可退,不能再犹豫了!他的五感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冷静,他双手握住战狼,整个人往半空中猛地一弹,感觉自己与匕首已经开始很有默契地融合在一起,仿佛那种默契是与生俱来。接着一道青芒,快速地朝犬将的半月斩冲去! 只是刀势迅猛,覆盖面极大,战狼短如筷子,不过是小小的一点,这样的冲击无疑是以卵击石,但顾鹤杨很清楚,自己没有任何优势,与其一直格挡节节败退,不如奋力一击,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这匕首上,拼得一线生机。 其实,这种打法正是战狼破敌的技巧所在,只是顾鹤杨没有修习过武术,所有的招式都是最粗浅最原始的,不过即便是这样,也已经初具威力了! 幽绿色的半月火焰劈头盖脸而来,顾鹤杨大喝一声:“去你大爷的!” 骨刀和战狼交迸,两把兵器在互相撕扯交锋,只是这一抵一割不过片刻之间,只听得铮啷作响,犬将的骨刀瞬间断成两截! 但一击断刀的顾鹤杨却来不及高兴,因为那些落地的犬兵也冲了过来。 这些犬兵两步跃上半空,在空中像荡秋千般四处闪现,仿佛根本不需要重力一样,动作迅捷又怪异。顾鹤杨一下子傻了眼,这么多犬兵在空中乱窜,上下合击,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住啊。 齐昊一时间也是看花了眼,只是指着四处出现的犬兵紧张道:“你,你先别回头看我啊,快看前面,又来了两只了!小心!小心!” 一群犬兵围着二人左突右袭,有的还不停地旋转着人皮面具,释放出一道道黑青色的烟尘,显然这烟尘有剧毒,二人且战且退,很快就被逼到墙角了。齐昊急忙设下烛龙丝阵法进行防御,但这阵法能抵利器却抵不住毒烟,这样耗战下去是必败无疑。 犬将冷冷道:“不如让我的小弟们饱餐一顿吧!” 他身后的侏儒犬兵已经欺身而上,一只只露出尖牙利齿,发出尖锐的叫声。 这地上有犬兵,空中有悬浮的鬼侍,齐昊突然看出了什么,指了指空中大喜道:“我看到了,他们在城墙上搭了黑色丝线,所以能利用这丝线飘浮和悬停!” 顾鹤杨没好气道:“你现在才看出来,晚了啊!” 犬将一挥手,毒烟猛地卷了过来,空中叮叮当当一阵脆响,一股劲风从上而下罩来,将青黑色的毒烟一下子反震了出去,二人抬头一看,只见一道青色锁链急旋,锁链再一甩,只是轻轻一扫,就将空中隐藏的丝线全部铰断,原本悬浮在空中的犬兵们一个个噼里啪啦地全部跌落在地。 锁链回收,落到城墙上一名紫衣女子的手中。 “是师监大人!” “她怎么来了?” 顾鹤杨和双双叫了出来。 这时,只见宋煜从城墙上飞身而下,她人还在半空,腰间的锁链就如龙卷风一般飞卷出来,犬兵们急忙奋力抵抗,奈何卫龙的杀伤力远胜于他,不过五六招,就将他逼得节节后退。两侧的侏儒犬兵更是插不进手,又蠢蠢欲动,一条锁链就招呼过来,打得这些怪物满地打滚。 顾鹤杨直接看呆了,心想:“这宋煜平时板着一张死人脸,也没看出来有多厉害,今日怎么这么狠辣?尤其是她那条锁链,要是被这玩意抽上一鞭子还不得疼死!难怪能坐上黑风寨老大的位子。” “还发什么呆呀,快抢回宝箱,那是江侍郎府上被盗窃的财物!”宋煜喝道。 二人这才想起犬将一开始手中的确是捧着一个朱红色的匣子,而此刻,那木匣子正由一只呆头呆脑的侏儒犬兵捧着,站在那里,一脸的不知所措。 “抢了它!”顾鹤杨冲了过去。 这犬兵脸色一变,捧着匣子尖叫了一声,就急急忙忙把匣子丢给另一个犬兵。 接到匣子的犬兵也是一脸错愕,仿佛在说这东西怎么跑自己手里来了,他举着匣子,吓得四处逃窜,顾鹤杨又是一阵狂追不止,匣子又被甩了出去。 犬兵速度极快,匣子被到处甩来甩去,顾鹤杨一路追下来,累得简直上气不接下气。他好不容易擒住了一只受伤的犬兵,威胁道:“再,再不给我匣子,我就杀了他!” 几个犬兵吓得脸色一抖,不知该怎么处理,一个个傻愣愣地停在了远处,就在这时,只听犬将吹了几声口哨。 犬兵听了口哨似是收到了明确的信息,一个个又露出恶毒的表情,那只被擒住的犬兵突然发疯了一样,狠狠地咬了一口顾鹤杨的胳膊,也跟着其他的犬兵护住宝箱往朱雀门方向跑去,动作整齐、迅捷又滑稽。 宋煜见状赶紧追了上去,顾鹤杨和齐昊也跟了上前,三人狂追。但这些犬兵速度快得惊人,即使是护着沉重的宝箱,一个个也能横着爬上了城墙,快如壁虎。 宋煜急忙飞出手中的青钢锁链,钩住城墙的外沿,双足快速点了几下,也跃上三丈高的城墙。顾鹤杨与齐昊没这么好的轻功,只好沿着城墙在下面狂追。 这前面还有百多丈就是朱雀门了。 朱雀门是外城的旧城门,若是这些鼠兵从朱雀门逃走,进了郊外密林,恐怕就更难抓到了。 宋煜咬了咬牙,手中的锁链再度飞出,眼看就要劈向最近的一个犬兵,突然空中一道褐红色的光芒闪了过来,“铛”的一声就将这青钢锁链给挡了回去。 褐色光芒一收,竟然化作一条巨大的蜈蚣盘旋在一女子身子。 “果然还有同伙!”宋煜冷笑道。 对面女子轻飘飘地落在城墙上,她戴着一张红黑两色花脸面具,身着紫黑色的劲装显得身姿颇为傲人,最触目惊心的是一条布满铁锈色的巨大蜈蚣,盘在手臂上不停地游走,说不出的邪魅。 宋煜一眼便看出了这女子手中爬行的并非蜈蚣,而是一条手腕粗细的千环千足赤铁鞭,名叫引龙鞭,是由一千零八个赤铁环节组成,每一个环节上像蜈蚣一样有两个能自如伸缩的锋利足刀,此外这铁鞭还内置古兽软筋,可以随意伸缩,似暗器又似利刃,杀伤力十分惊人。 女子缓缓走来下,轻笑道:“宋师监,久仰大名,听说你的青钢锁链在陇安城内无人能出其右。” 宋煜不客气问道:“你是谁?” 女子幽幽笑道:“看来师监大人进了书院之后,就不怎么关心江湖事了啊,荣耀榜最近公布的十大高手里,我可是排在了你前面。你第十,而我是第九呢。” 这荣耀榜是大南朝专门研究江湖高手的秘密组织,由一群江湖老人组成,他们不定期在城郊昏鸦林内一棵枯樟树上张贴江湖十大高手和十大神兵排名,一张三尺黄纸加盖独特的荣耀印记,引得江湖中无数人观望。 江湖中人,最重名声,一位之差常常都要性命相搏。按理说,这样的排名是最容易惹人争斗,甚至还会招来杀身之祸,但是令人蹊跷的是,这荣耀榜屹立近百年始终不倒,无人能动其根本。究其原因,并非其势力有多么庞大,而是人们根本不知道这所谓的荣耀榜究竟藏身何处,由哪些人组成。人们只知道,一旦这些排名上的高手有人死去,或者出现新的高手,这告示便会第一时间更新张贴出来。所谓枯树张新榜,荣耀掀波澜。这每一次新榜的贴出,都会在江湖中掀起新的一轮风暴。 宋煜轻笑道:“第十?那拿下你我就是第九了?” 女子不屑道:“你有这本事吗?” 宋煜双眉一挑,冷笑道:“有没有本事,比过自然知晓。” 第27章 这是要变天了 宋煜手中的青钢锁链此时已经划出一道青光,带着气旋飞击而至。锁链带着强劲的气浪,在空中犹如一道龙卷风一样急旋,那女子也毫无惧色,手中的引龙鞭也甩了出来,龙鞭震动,所有的足刀呲地全部张开,散发出森森的寒光。 女子冷喝道:“师监大人这么早想上位,只怕你还不够资格!” 话音刚落,只见引龙狂卷,利爪弹射,直接弹开了青钢锁链,鞭子空中再一甩,化作一条巨大的蜈蚣飞舞而来,宋煜冷哼一声,手里的锁链也甩了出来,一鞭一链牢牢的绞缠在一起。 城墙下,顾鹤杨和齐昊眼见上头的人斗的起劲,自己上也上不去,帮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干着急道:“宋师监,快别打了,那些狗子兵要跑了!” 宋煜低头一看,暗叫完了,她这次前来本是院长受命,目的就是擒住这些犬兵,可自己现在却被眼前这女子缠住,差点忘了还要追击这些犬兵,于是心一横,左手一撩,腰际的青钢锁链又飞舞而出,女子也毫不示弱,引动龙鞭,龙鞭陡然变长数丈再层层盘旋,将宋煜围得是密不透风,这一招又将宋煜的青钢锁链给挡了下来。这铁鞭长短软硬皆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利器! 宋煜终于有些焦急了,这些犬兵早已趁乱沿着城墙俯冲下去,正前方就是朱雀门了,若是过了这大门,便是城外密林,想要再追就困难了,顾鹤杨和齐昊急忙一路狂追,大叫道:“别跑,快给我站住!” 顾鹤杨与齐昊正追赶着,眼看就要追到了,宋煜突然想起什么,大叫道:“别走中间,让开!” 不知道宋煜为什么叫他们躲开,只是这一声也惊动了城墙下的犬兵,这些怪物突然兵分两路从两侧闪了过去,而后一个跳跃,在薄雾的掩盖下,直接就朝城墙撞了过去!不过,它们并没有撞在厚实的城墙上,而是直接穿墙而过,纷纷消失在青幽幽的砖墙之中。空气中似乎还传来一声清脆的炸裂声,整个城墙上有银光一闪,而后一切照旧。 犬兵、宝箱,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顾鹤杨、齐昊,包括远处的宋煜全部都愣在当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绝对不会相信,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会在自己眼皮底下穿城消失不见!对面女子也突然收了招式,两步跃上朱雀门上,冷幽幽道:“看来今天师监大人是没机会打败我了,不过下次,我可不会这么客气了!” 话音刚落,女子便跃下城门,消失在重重树林之间,而那犬将也早已不知所踪,宋煜也是被刚才犬兵穿墙的举动惊愕到了,过了片刻才意识到对方已经走远了。 顾鹤杨摸了摸城墙,仍旧不可思议的喃喃道:“就,就这么不见了?!” 齐昊落在后面,喘着粗气道:“不可能,不会这么无缘无故地不见了!” 齐昊不停地摸敲击打,就连旁边的城墙都不放过,想要看出些蛛丝马迹,只是这道城墙十分厚实,青色的巨砖里面还浇铸了早已硬化的糯米浆、石灰等,别说是这么大一群犬兵还背着宝箱,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不可能飞进去。两人不死心,又查看了一遍,希望能发现什么暗道机关,但是这城墙上光溜溜的,除了砖土再无他物。 宋煜站在城墙上向外望去,道:“这些人说不定根本就没有出城。” 话刚说完,她就挥起手里的青钢锁链狠狠地砸了过来。 叮当!一阵火星四溅! 这一下吓得两个人差点就地一滚,顾鹤杨被火星溅了一身,气得直想发作,但宋煜只顾着劈砍砖墙,青石砖裂开碎片,但可惜,石砖之后并没有什么机关密道,只有一层层夯得比石头还要硬的黄土层。 齐昊上前抠了抠碎裂的青砖,眯着眼睛认真地看了看里面,失落道:“这,这里没有机关啊!不会真的是穿墙逃了吧?” 宋煜摇头道:“不可能!这些犬兵都是实体,实体的东西怎么可能穿墙而过,一定是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法门。” 宋煜素来就倔,她心想着这城墙如此厚实,青砖又大如枕头,里面难免有机关,只怕自己没找准地方,说着她干脆青钢锁链奋力的凿击城墙,只打得四处土石飞溅,纷纷扬扬如雨落下。 顾鹤杨被喷溅了一身,不满道:“喂!宋大人,你就别敲了,这里面明明就没有机关,就是普通的城墙啊!力气大也不是用在这里泄愤的!你没看那边城墙边上竖的牌子吗,无故损坏城墙,杖责一百。 宋煜收了青钢锁链,倏地生出一团杀气,喝道:“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秦明脖子一梗:“跟你说话,怎么了?” 宋煜道:“今日要不是你二人在这坏事,这些盗贼早就束手就擒了!” 顾鹤杨“嗬”了一声,登即冒出了一团火,他心想自己和齐昊冒着生死危险与这些恶贼搏斗,这女的非但不感谢,还不分青红皂白说自己拖累了她,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去。他声音陡然都提高了八倍:“师监大人,你可要弄清楚了,首先我们不是自愿穿上金吾卫的朱雀服在这巡夜的,其次,你自己没抓住盗贼就赖到我们头上来了,要不是我们奋力抵抗,这些犬兵早就跑走了,就你跟那妖女纠缠了半天也没搞定,还好意思说我们,还束手就擒?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宋煜面无表情,似乎根本就不想和顾鹤杨斗嘴,她往回走了几丈,突然往前方地上丢出一枚石子,嘭的一声,一张大网从地底下弹射上来,像水中跃出的巨鱼一样往上包去,这大网之中还有无数利刃,发出了森然的寒光,显然猎物一入其中不死也要重伤。 “若非你二人盲目追击,现在网罗的就是那些怪物!”宋煜头也不回,虽然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想必也是带着不屑和愠色。 陷阱一出,二人自然就明白了,方才这宋煜是不想他们受伤,才喝止了二人,却不想这话也被犬兵识破了,所以一个个绕道而逃,躲过了一劫。 顾鹤杨心里已经很清楚了,但他这个人就是好面子,而且又大男子主义,眼见这女子这么盛气凌人,他怎么能让自己这么颜面无光呢,所以非得给她挑挑毛病不可。他哼唧道:“哼,不就个陷阱吗,要我说你这陷阱做得一点也不好,要我就留一条机关在这城墙上,我想要它开启就把斧头甩过去,这样那犬兵还能跑得掉吗?” 顾鹤杨的这个法子确实可以对这个陷阱进行改良,变得更容易控制。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说出来,那就不是建议,而是挑衅! “所以,你这是在教训我?!”果然,宋煜的火药味也散了出来,冰冷的锁链拖在地面上缓缓摩擦转动,已是清脆作响。 齐昊见宋煜似乎要动手收拾顾鹤杨,急忙劝和道:“宋师监请息怒,顾兄只是性情耿直了些,他并无恶意,我愿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 宋煜收了锁链,冷漠道:“不必了!” — 京城之内怪案频发,犬兵搬财的传言四起,这些案子和大理寺负责的几宗雷火灭门案也有着关联,因为只要犬兵一出现,必然会有天雷炸起,有朝廷命官的府邸受到雷击。其实,早在二月南宫离副都御使府上遭受第一起雷火灭门案之时,院长就已经怀疑是犬兵作祟,只是当时还没有确凿证据,所以才吩咐宋煜协助张益达共同在皇城内上演了一场声东击西的好戏,张益达当日在独孤晋眼皮子底下“顺”走的正是京都最详细的攻防分布图,所以书院才能早早地在犬兵可能出现的十条偏僻街道布下陷阱,便是等这些人一出现,便能一网打尽。 — 就在三人准备离开时,突然一声闷雷从天际传来。三人齐齐抬头往天上望去,不知何时,这苍穹中明月消隐,乌云急转,青黑色的雷云迅速滚动,而后犹如旋涡般低垂下沉,缓缓地压在了偌大的京都上空。一道道银白色的闪电开始跳跃而出,映照着整个天空时明时暗,变幻不停。 这是要变天了。 盛夏时节,天气阴晴多变本不足为奇,只是这么声势浩大的雷云压城还是十分少见,四处开始有狂风急旋,雷声隆隆,片刻,雷云持续滚动,一道道闪电从银白转为紫红在雷云中汇聚跳跃,犹如无数细流奔腾到海,最终集合成一股汹涌的大潮。 轰隆! 轰隆! 接连几声巨响,天边好似有一把利剑瞬间辟开了大地。 “天降雷火?!”宋煜原本也不信什么天谴之说,但是眼前的情景却是真真切切,又由不得她不信,难不成这件事真的这么邪门吗?这么想着,宋煜急忙跃上城墙朝东北角望去,果然雷光熄灭的地方有一道火光闪现出来,这火光初始如同星星之火,在黑夜中挣扎扭动,只是过了片刻,就化作一团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 宋煜脸色大变道:“是礼部尚书柳怀毅的府邸!” 顾鹤杨问道:“啊?不会吧?这柳尚书的人品莫非不行?不然怎么会被雷劈……” 齐昊道:“柳尚书乃忠义之士。” 顾鹤杨不解道:“忠义之士也被雷劈,可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齐昊讪讪道:“这……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赶紧通知金吾卫来救火!”宋煜急道。 三人急忙分头行动,齐昊赶往金吾卫大营,顾鹤杨与宋煜则直接奔向了柳府。 顾鹤杨刚跑了两步,宋煜喝住他:“那边城门关了,跟我来!”说着,她甩下锁链,拉上顾鹤杨,二人沿着城墙抄近路朝黄浦府跑去。在这深夜里,原本静如深海的京都,被这一记雷火彻底炸醒,许多百姓开门开窗向四处眺望,不知是出了什么大事,四处窃窃私语,不时还有一些鸡鸣狗叫,顾鹤杨第一次飞驰在城墙之上,这城内的一门一户、一池一树都看得清清楚楚,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顾鹤杨开始胡思乱想,突然一脚踩空,整个人差点栽了下去,关键时刻被宋煜单手卷住拉了回来,顾鹤杨顺势一抱,两人四目相对,顾鹤杨竟有些呆住,心想这宋煜这么凑近一看还挺好看的,宋煜此时一心想着柳府的灾情,见顾鹤杨抱住她不放,随即甩了他的胳膊道:“高处行走不要东张西望的,再掉下去可没人救你!” 顾鹤杨撇撇嘴,松开宋煜,一路跟着她来到柳府门前。此时,整个府邸已化成一片火海,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烤得人皮干肉躁,一群群下人拎桶的拎桶,泼水的泼水,搬东西的搬东西,早已乱成一团。顾鹤杨抬头看了看天,云层依旧未散,层层盘旋,好似巨大的谜团罩住炙热的火场。突然,一名中年妇人带着哭腔冲了出来叫道:“救人啊!快,快,我女儿还在暖玉阁,求求你们快去救救她!快!” 这妇人虽然浑身素衣,颜面有些许烟灰污垢,但却藏不住几分华贵,正是柳尚书的夫人常氏。 顾鹤杨四处张望了下,道:“据我的推测,一般官方都是在事发后到场。” 此时顾鹤杨与宋煜的眼里都是火焰,一旁的常氏已经急得疯了一样,她突然一把揪住顾鹤杨道,叫道:“你不是金吾卫吗?你们不是说逢难必出、逢险必救、战无不胜的吗?现在人命关天怎可不管不顾,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就不活了!” 顾鹤杨简直有口难辩,他不过就是个冒牌的金吾卫,现在自己一个人又没有灭火工具,怎么上前灭火救人?就算有这些工具,自己也没有灭过火,上去也一样是一个死字。但常氏却不了解这些,她觉得顾鹤杨此刻就是她柳府的救命天神,那就该舍命救她一家人,危难时刻,不求这些人难道还去求观音菩萨?! “啊,救命啊!救命啊!” 火海中,一栋阁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女子凄厉的惊呼声,这声音穿透热浪而来,叫人听了倍觉不忍。柳尚书的女儿柳如玉果然还在阁楼上,她还活着! “女儿!”常氏一声惨叫,已是瘫倒在地。 第28章 踏着烈焰而来的盖世英雄 常氏听见女儿一声高过一声的呼救,真是心急如焚,她见众人都不敢靠近火场,只是远远地浇水,似乎都要眼睁睁地看着柳如玉丧生火海,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哀叫道:“好!好!你们都不敢去,那我自己去,大不了我陪着小玉一起死在这里算了!” 众家丁急忙拉住常氏:“夫人!” 常氏急道:“你们都不要拦我!” 说着,她竟然一把挣脱了众人的阻拦,眼看着就要一头扎进火海。 “看好你家夫人,我去!” 宋煜猛的转头,就见顾鹤杨已经抱起一团浸湿的棉被,盖在自己身上,头也不回的就冲进了火场。 “真是找死!”可不知为何,宋煜左边的胸腔内突然微微抽动了下。 柳府,四处都是炎热的火焰,顾鹤杨身上披着的湿棉被早已被烤得温热,甚至开始有些发烫,喉咙到肺部是一路干涸冒烟,这感觉真是太难受了,顾鹤杨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样在火场是熬不了多久的,必须尽快找到柳如玉。他凭着对尖叫声传来的方向进行判断,终于找到了暖玉阁,尖叫声果然就近在咫尺了,顾鹤杨抬头望了望,这是一栋两层阁楼,四处有流火跳窜。 顾鹤杨冲进了阁楼,看着如浇了火油一样的楼梯,他咬咬牙冲了上去。脚底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那是鞋底被烧穿了。顾鹤杨顾不得许多,一路向上,冲进了传说中的闺房。火光映照下,清晰可见柳如玉俏丽的容颜,头发松松散开,像一团乌云软软地披在肩上,最主要的是,她只穿着非常轻薄的碎花夏衫,身材玲珑有致,一切都隐约可见,真是遮不住的无限风光,这可真是个实实在在的大美人啊! 顾鹤杨心想,莫非这就是老天爷对他冒死充当英雄的犒赏吗? 这柳如玉看到顾鹤杨的出现,双眼陡然放光,就像快淹死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要知道,她被困火中,原本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简直是万念俱灰,只以为自己必定要香陨此处,化作人世间最卑微的一缕灰尘,但不想,烈焰之中竟然来了这么一位英武好看的男子,他披着黑黢黢的棉被,蹬着烧穿的靴子,踩着熊熊烈焰而来,简直就是她的盖世英雄。 柳如玉心中狂喜,难道这就是我的真命天子吗! 她柳如玉命中活该有这么一个最独特的英雄出现,活该有这么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她激动得差点就要直接扑上去,但柳怀毅多年的教育和世俗礼节让她还是稍稍克制了下。 柳如玉故作矜持道:“英雄,快救救我!” 低头,露肩,咬唇,再媚眼…… 女人的娇媚是不分身份,只看场合的。 顾鹤杨见柳如玉在这挤眉弄眼的,瞬间急了,吼道:“还愣着干什么?都火烧眉毛了,等着变烧鸡啊!”言毕,他抱起衣衫不整的柳如玉,将被子盖在两人头顶,便冲出了火海。 柳如玉被顾鹤杨抱在怀里,偷偷看着他坚毅俊朗的五官,心中忍不住暗笑,今日,可不是让她遇着大英雄了?这叫上天安排,天意如此! 柳如玉满心欢喜,只觉得这火再大也无所谓了,便是烧塌了又能怎样?又能怎样!柳如玉正高兴着,突然轰隆一声! 横梁断裂,塌了下来,将木板楼梯全部压塌,两个人完全被困在阁楼上,下不去了。 柳如玉假心假意地尖叫了一声,趁机紧紧地搂住顾鹤杨,故作柔弱道:“哎呀,楼要塌了,怎么办呀!怎么办呀!英雄,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是不是?”她又幽幽道,“实不相瞒,小女子年方十六,尚在闺房中,还尚未嫁娶,平日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顾鹤杨被抓得又痛又痒,觉得这女的简直浑身都是吸盘,自己像是被一条巨大的八爪鱼狠狠吸住了一样,道:“我说,你轻点轻点……” 柳如玉却不听,一兴奋就抓得更紧了,这指甲都快戳到肉里去了!她丝毫不关心这火都烧到脚下了,还在忸怩作态道:“我呀平时最爱看戏,什么牡丹亭、西厢记,原本想着那些不过就是一些杜撰的故事,人生哪有这等奇遇,今日可不是……哎呀,说得我脸都红了!你们男人呀就是特别坏!” 顾鹤杨也没心思听柳如玉絮叨,他眼见楼梯塌了,逃生要紧,忙道:“我说,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我们还是想着怎么逃命吧。” “英雄你不必担心,有你在,小玉什么都不怕的。” “柳小姐,那请你多担待了!”顾鹤杨说着将柳如玉紧紧地护在怀里,而后一阵狂奔,直接冲破了窗户,整个人高高地跃了出去。 扑通一声,二人跌入后院花园的水池中。暖玉阁也随之轰的一声坍塌了下来,烟火像火轮一样扩散开来,又迅速冲天而起,火焰肆虐,将附近的花草都烧了个精光。 柳如玉从水池中缓缓的站了起来,一头黑发浮绿水,身上的衣服堪称货真价实的透视装,顾鹤杨见了差点喷出两管鼻血。 柳如玉理了理衣裳,满面含羞道:“多谢哥哥相救,还未请教英雄哥哥尊姓大名?” “顾......鹤杨。” “小女子姓柳名如玉。” “柳大小姐,你再等会,马上就会有救援的人过来。” 柳如玉“哧哧”地笑了起来,她一门心思又含情脉脉地望着顾鹤杨,幽幽道:“他们来不来,这火都是要灭的,可是顾鹤杨哥哥你就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 “他们来了你就要走的,与其这样,我还是希望他们别来了。” 顾鹤杨哑然无语,他内心开始咆哮起来:但是我想走啊!我不想在这水里泡着啊! “顾哥哥,如玉现在好冷哦!” “柳大小姐,要不,你往有火的那边靠一靠,那边暖和点?” “顾哥哥,要不,你把外套脱了借我穿下,这水浸风吹的,我好担心我会生病哦。” “我衣服也湿了,怎么借你啊?” 柳如玉撅起了嘴,假装不高兴,顾鹤杨极不乐意的脱了外套递了过去:“怕了你了,拿去!” “可是我现在没力气了,顾哥哥,你可不可以帮我穿上衣服?” 第29章 一山难容二虎 顾鹤杨心想,这大小姐还真的难伺候,大南朝的民风就这么开放?没办法,谁让我英俊潇洒的让女人无法抗拒呢。 这么想着还是替柳如玉穿上了外套,不曾想柳如玉趁机就势一躺,轻轻地靠在顾鹤杨的怀里,嗯哼一声表示自己这样的弱女子真的很需要被保护。她微微抬起头,双眼滴溜溜地像鉴宝一样,盯着顾鹤杨一脸看不够的样子。 又过了一阵,齐昊终于带着一帮金吾卫赶了过来,叫喝声此起彼伏,轰隆隆震天,没多久金吾卫就扑灭了柳府的大火。 “顾鹤杨!抱够了没有?”卫龙站在太湖石边吼道。 顾鹤杨愣了一下,立即推开怀中的柳如玉,笑道:“来了来了,我这就上来。” 说这话的时候,顾鹤杨不自觉感到一阵心慌,此时,柳如玉披着顾鹤杨的外衣,依旧是一副弱不禁风娇滴滴的模样,她抬头望了一眼卫龙,这二人只是四目相对,互相都怔了下。 卫龙见这柳如玉生得好看,就算她是女子也忍不住多看几眼,而柳如玉也被俏丽美艳的卫龙给惊艳到。 这样独特的气场可真少见啊! 自古美女就如老虎,一山难容二虎,一处岂能容二美?柳如玉突然就生出一股酸意,她有意无意地往顾鹤杨怀中靠着,娇弱无力道:“方才要多谢顾哥哥舍命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愿意满足顾哥哥一个要求,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哦。”柳如玉重重强调了一下任何要求,可是她这一靠,顾鹤杨只觉得脑子里有一股热流在快速滚动,鼻腔里还有些酸胀,而后不可控制地扑哧了一声!喷出了一股鼻血! 这一变化太突然了,卫龙气的脸色发白,转身就要离开。 顾鹤杨急忙抹了鼻血追上前去道:“喂,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一说话,鼻血就狂喷不止,这时齐昊拨开人群,赶了上了,提醒道:“右边流鼻血就举左手啦,可以止血的!”顾鹤杨只好歪起个脑袋,举起左手,哼哼唧唧的追着卫龙道:“我必须说明啊,这里烟熏火燎的,烤得我口干舌燥,流鼻血也很正常啊!”卫龙又是一声轻笑,转身就要飞上围墙,被顾鹤杨一手拽下墙头。 “你别冷笑啊,麻烦你客观冷静分析一下,我顾鹤杨是你想的那种人吗!” 卫龙道:“不是吗?你就是始乱终弃!” 顾鹤杨气得血气翻涌,这血液流动加速,鼻血一下子又喷了出来! 齐昊被顾鹤杨这源源不断的鼻血吓得不轻,尖叫道:“哎呀,又喷出来了!” 齐昊掏出巾帕,赶快给顾鹤杨擦血。 顾鹤杨挥着左手大叫道:“光擦没用,快!用手帕堵住!堵住!” “哎呀,另一个鼻孔也流血了!怎么办呀!” “怎么办?举起双手啊!”卫龙幸灾乐祸道。 “我举起手怎么堵住鼻孔,齐昊,快帮我把两个鼻孔都堵住!快呀!血都要流干了!” 这两人慌慌张张,一个高举双手,一个奋力堵鼻孔,忙得不亦乐乎,卫龙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见卫龙不再生气,顾鹤杨自觉浑身一松,不远处的宋煜看着远去三人的背影,轻笑了一声,飞身跃出了柳府,隐身在了一片夜色之中。 - 夜幕拂去,日出东方。 天色刚亮了没好久,齐昊就已换上一身崭新的校服,他的衣服用桂花熏过的,有淡淡的香气萦绕,他还认真地抹顺了头发,端端正正地戴好幞头,再系上三色佩玉绶带,最后就连乌靴也擦得干干净净,的确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少年。 过了半晌,顾鹤杨还未起床。 齐昊叫了几遍,这人依旧哼哼唧唧地下不来床,催得急了,顾鹤杨满脸不悦道:“急什么呀?” “卫姑娘已经侯在门外了。” “你这么想见她?”顾鹤杨睁开眼,看向齐昊道。 齐昊一愣,忙道:“怎么可能,君子从不夺人所爱,况且我知道你是卫姑娘的心仪之人。” “你慌什么?我可什么也没说。” “......” 二人磨蹭一阵才到了现场,卫龙果然已经等了许久。 齐昊道:“卫姑娘,久等了。” “其实也没多久啦。”卫龙说着递给两人两块鱼龙腰牌:“宋师监说了,有了这金吾卫的腰牌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暗访查案了。” “又让我们假冒金吾卫!”顾鹤杨极不情愿道。 “卫姑娘,你不与我们同去?”齐昊的表情显然有些失望。 - 两人重新查看现场,这现场由于水火侵蚀,已是一片废墟,到处是残落的灰烬、泥巴和泡得破烂的物品,想要找出证据犹如大海捞针,柳府的书房更是被夷为平地,地面上还被炸出了一个坑,看起来触目惊心。 天威之甚,岂是人力所能阻挡! 齐昊细心查看这凹成一处的废墟,想要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但是经过水火的洗礼,一片糟烂,什么证据也看不出来了。自古水火案件是最难查处的,因为现场痕迹都会被破坏得所剩无几,想要从这些有限的残余物中寻找关键证据,实在是太难了!不过,西边一面粉白的墙壁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心中诧异,这柳府建的时间也不短了,墙壁怎么如此崭新,就算是新近粉刷,昨夜火烧也该乌黑一片才是。他伸手抹了抹,指尖留下些许白色的痕迹,不像火药、不像面粉,也不像石粉骨灰之类的,不知道是什么。 齐昊暗想这白灰之下是不是有隐藏的通道机关之类的,遂又刮了刮,发现这薄薄白灰之下就是围墙了,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是沾了薄薄一层而已。 两人又细细瞧看四周,始终不见任何奇异端倪,没有燃火源,没有硫黄石硝气息,就这么突然被炸了,看来除了雷火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齐昊叫来了一名家丁,盘问道:“昨夜,是你巡的更吗?” “是。” “那昨晚府上有什么异样没有?” “异样……” 那家丁有点欲言又止,齐昊又问了一声,他才断断续续道:“昨夜我子时巡更时,见老爷书阁灯还亮着,就准备过去看看,因为老爷以前经常半夜看书看着看着就在书房睡着了,当时我走到这个燕回亭时,就看到阁楼上有些许异样。” “什么异样?”顾鹤杨忙问道。 “好像有人影晃动,我以为是老爷回来了,就在这树下看了一会儿,而后,就看见阁楼内突然起了白雾,这雾气很怪,浓得像一团云一样。” “雾气?” “对,白雾!像冬天的江面一样,很浓。” “这可就奇怪了,那还有其他异样没?” “然后,这雾气里有一道黑影冲了出来。” “黑影?什么样的?” “好像,好像有几只犬头人身的怪物搬着红色的箱子从这书房后面的围墙翻了过去。我心中害怕,正准备给夫人禀报,突然就听见打雷的声音,我就赶紧往回走,只是走了没多久就听见爆炸声了。” 这家丁的说法与昨夜他们看到的一模一样,这些犬兵出了柳府,就一路朝着朱雀门奔去,再次穿墙消失不见,而后,天降雷火,击毁了柳府,销毁了一切证据。 第30章 又查尚书府 这过程确实太诡异了!难不成这些人真的有招风引雷的通天本事?齐昊的神色开始变得有些凝重。这案子既然这么严重,按理说应该是大理寺亲自来审,为什么要安排书院的两个新生来暗中调查? 只是,这审问之下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齐昊忍不住又向家丁问道:“你知道那些犬兵,我的意思是那些怪物,你可知他们是从哪个方向进府的吗?还有那些宝箱可是你们府上的?” 家丁道:“西边,对,就是西边,那边离老爷书房最近,至于宝箱是不是府上的就不清楚了……” “那你可知你家老爷书房里都有些什么?”齐昊又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家丁摇了摇头。 “那有谁知道柳尚书现在在何处?怎么一直没看到他?他不会是……”说话的是宋煜,早在齐昊与顾鹤杨查看柳府时,她已经提前进府查看了一番。 “我爹可没死!”身后有一女子微有怒意道,正是柳如玉,她看了一眼宋煜道:“昨夜我爹在回府的御道上被人袭昏了,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想害我爹!” 常氏也紧跟其后,两人双眼微红,神色转为凄然,显然突遭变故是一夜未眠。 宋煜道:“你们来的正好,那请问柳大人一般在书房里都有些什么?” 常氏心情悲痛,本不欲多说,但此事蹊跷,眼下还是想着早点破案是好,只好忍着心情摇头道:“老爷书房从不让旁人进的,就连打扫都是老爷亲自动手的,我也不曾入内看过,不过小玉倒是进去过几次。” 宋煜又问柳如玉。 柳如玉突然警觉道:“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宋煜亮出大理寺朱雀腰牌,没好气道:“大理寺办案,还望柳小姐配合。” 柳如玉冷哼了一声,朝顾鹤杨指了指道:“我们自然要配合的,不过我现在不信任大理寺,他是金吾卫,我跟他说。” 说着,柳如玉便朝顾鹤杨招了招手,轻声叫道,“顾哥哥,你过来,这事我只告诉你,不能告诉她!” 顾鹤杨“啊”了下,走了过去。 柳如玉低声道:“一夜不见,甚是想念。” 顾鹤杨故作镇定的轻咳了两声,正色道:“柳大小姐,我们是来办案的,请问你可知你老爹,啊不是,你可知柳尚书的书房里面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柳如玉如实道:“这书房在我们建府之前便有了,我年幼时曾进去过两次,那时候还不是书房,是一个小院子,里面有一个圆形的天井,天井下用碎石仿造天上的星象,有月光的晚上看起来特别漂亮。后来我爹命人江院子改成了书房,书房四周都设了书架,我爹从不让人进书房,等我稍稍长大后就连我也不让进去了。不过,我知道爹在里面藏了一件奇怪的东西!” “什么东西?” “这个,我不清楚,因为我也没见过,我只是感觉得出来。” 顾鹤杨心想,这些怪人如此大费周章,看来想要盗窃的不是简单的财务,而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难道这柳府上真的藏有什么好宝贝? 顾鹤杨突然来了兴致,他的前世原本就是个新闻记者,且不说干的好不好,至少说职业习惯还是可以滴,迫切追求事情真相的心理有着敏锐的职业洞察力,不亚于任何一个同行狗仔。顾鹤杨此时仿佛自己打开了一个远古秘密的口子,一个尘封在历史最深处的秘密露出了一丝痕迹给他看。 齐昊突然提议道:“不如我们再看看书房?” 众人再次来到这废墟前,齐昊绕着凹陷处走了一圈,自言自语道:“京都多雷雨,夏日遭雷击也不罕见,宣德七年,华盖殿刚建成时也遭遇过雷火,当时有人说是太祖梦中遇火龙,醒来时果真一道火光从天而落,烧了大殿,此事太过蹊跷,最后也就秘而不宣不了了之。” 宋煜问道:“既然是秘密,你怎么知道?” 齐昊愣了下,讪讪道:“我自小喜欢打听这些奇闻异事,这都是我师父告诉我的。再说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是后宫逸事坊间都有传言,何况是烧了大殿这么大的事。” “哦。”宋煜半信半疑地盯了齐昊一眼,她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藏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不像顾鹤杨给她的感觉来得简单,只是这感觉她现在也说不清。 齐昊又看了一圈,见书房的废墟上似乎隐隐有水汽升腾,这水汽与附近灰烬上的大不一样,似乎是冷热寒气所致。这废墟上余热未消,有热气是正常的,可是这寒气又是怎么回事?他又转眼看了四周,只觉得这府上的风格与一般的府邸也有些许不同,但他对风水一事也只学了皮毛,不算精通,所以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随口问道:“对了,这书房建成之时,请人看过风水没?” 常氏道:“看过,老爷对府邸的风水十分重视,亲自请了巅峰书院的王楼长来看的。” 齐昊奇怪道:“奇怪,柳大人官拜礼部尚书,为何不直接请钦天监的人来看风水?” 常氏道:“老爷与王楼长素来交好,所以当初建造府邸时就请了他来看风水,这院内的布置都是王楼长当初设下的,尤其这书房当初还专门做了防火防雷处理,理应不该出现此事,只是未曾想到,还是遭了此难……” 她说到这,又开始泪眼婆娑。 顾鹤杨问齐昊道:“你不也懂些风水吗,你看看有什么问题?” 齐昊摇头道:“风水一事,本就十分微妙。若是这房子未塌,我倒可以勉强看看,只是现在已经化成一片灰烬了,实在看不出来了。若真要看出这其中的问题,只怕要请王楼长亲自过来一趟。” 宋煜直截了当道:“风水一事,不过是虚妄之事,如何能拿来破案?眼下,自然是抓住那些犬兵最关键!” 这话齐昊可不同意,只听他说道:“自古王公贵族皆要先看风水再设府邸,就连这京都六脉也是当初苏大学士一手策划建造,暗藏风水奇局,你怎可说这风水二字乃是虚妄?再说这雷火天降,自然是想要昭示异象,我觉得除了夺宝外,还有一种可能,这些犬兵是对一些有特殊风水的地方进行掠夺,或者说,这些地方本身就有问题,户主才专门设下了独特的风水奇局,想要避免雷灾,只是宝物被夺,这才导致了雷火之灾。” 齐昊的这段言论让所有人都不免一愣,因为,他们都没想过这其中会有这重关联。 第31章 分头行动 关于齐昊道的一番说辞,宋煜是不敢苟同的,她始终觉得风水一说太过玄幻,不是她所理解的破案方法,若是一切以风水神鬼来定论,那这世间的大把案子也都不用破了。 顾鹤杨原本也觉得齐昊的说辞有些夸张了,但他见宋煜出口否认了,心里立马就给自己划了个分界线,他心想自己可断断不能跟这个人为伍,好兄弟肯定要讲义气,不管对错先站好阵营最重要,这关键时候不帮腔什么时候帮腔啊,所以他也不问青红皂白,立即先拥护齐昊再说,口中哼哼道:“我虽然不懂破案,但反正我就是同意齐昊的意思,先看风水,再问问王元霸。” 宋煜见这二人合起来顶自己,不禁冷笑道:“此案上头交代你二人只是协助我办案。” 顾鹤杨也反击道:“你自己也说过,这可不仅仅是盗窃案,还有雷火案,不如你查盗窃案,我们查雷火案,怎么样?” 柳如玉也道:“我也支持顾哥哥查这个案子!” 宋煜冷笑一声,爽快道:“好!我倒要看看你几个人能查出什么线索!” 齐昊笑道:“宋大人也不可小看我们,这案子的眉目过几日就知道了!” 顾鹤杨急不可耐道:“齐昊,还费什么话,事不宜迟,我们先去书院找王元霸,可不能输给这个女人!” 宋煜也不介意,早已转身离去。 片刻后,顾鹤杨与齐昊也欲离开,突然柳如玉一把揪住顾鹤杨道:“顾哥哥,先请留步!” 顾鹤杨道:“你……还有什么事?” 柳如玉将他拉到一处,低头皱眉道:“顾哥哥,这事还劳烦你一定要帮我。” 顾鹤杨见她似有难言之隐,心一软问道:“怎么了?” 柳如玉缓缓抬起头,这次她倒没有再装模作样,而是真情流露了:“其实你有所不知,我爹虽是礼部尚书,但素来为人清廉,更不喜结党营私,加上他近年来性子越发孤僻,在朝中地位日渐堪忧。今天早晨,大理寺的人早早地过来看了一圈,我无意中听见他们说想要趁着黄浦少卿不在,以意外雷火案草草结案,所以那个什么宋大人我是不信的,可这犬兵入室盗窃、雷火突然天降、我爹昏迷半路,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有人暗中捣鬼,想对我家人不利。所以烦请帮我主持公道,彻查此案,给我们一个清白!小玉在此谢过了!” 说着,柳如玉微微一屈膝,便想给顾鹤杨施礼下跪。 古来遭受雷击是最不堪的灾祸,毕竟百姓都觉得只有做尽恶事才会遭雷劈,所以一旦发生雷火案,受害者不但人财两损,还要接受无端骂名。说得难听点,就算死了都不好过!柳如玉的心情,顾鹤杨也自然能理解,毕竟是封建社会吗,于是他急忙扶住柳如玉,正义凛然道:“想要颠倒黑白,这怎么能成?放心吧,这件事我顾鹤杨必然要彻查到底!” 巅峰书院四层楼隐蔽在一片苍翠的绿植之中,四周都是高大的杉树环绕,道路两侧布置着错落有致的石塔灯笼,这样的景致倒是比六层楼多出来几分意趣。 此时,四层楼大门紧锁,顾鹤杨与齐昊对视了一眼便开始敲门。 嘭!嘭!嘭! “有人在吗?书院新生顾鹤杨,齐昊前来拜访四层楼楼长。” 一连叫了三四声也没有回应,门内安静如初。 “会不会没有人啊?”顾鹤杨说着环顾了下四周,“不管了,先进去看看再说了!”说着他一把推开木门,昂首大步地踏了进去,只是这刚踏进一步,第二步就怎么也踏不下去了。准确地说,不是踏不下去,而是不敢再踏下去。 二人怎么也没料到,这院子里会是这么一幅场景。 上百条大大小小的野犬凶神恶煞一般站立在各个角落里,有的立在石桌石凳上,有的跳在树杈上,有的还爬到了瓦房顶上,乌压压一大片,一只一只瞪着琥珀色的瞳孔,嘴皮上翻,犬齿外露,发出压抑了许久的呜呜声。 顾鹤杨哇了一声,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来,齐昊也是脸色发白,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这么多野狗要是一下子冲过来,非得把他们撕成碎片不可。 这些野犬之中,有一只黑犬大如豹子,双眼是金黄色的,看模样应该是老大,它突然从石桌上跃了下来,朝天空嗷的一声吼叫。 这一吠叫,声若震雷,引得所有的野犬都叫了起来,一群群朝顾鹤杨和齐昊飞了过来。 犬吠声此起彼伏!数百条野犬留着馋涎,仿佛立即要把他二人生吞活剥了! “够背的!”顾鹤杨暗骂道,他现在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祖坟被人撬了,还是惹了扫把星了,真是丧气!他转身就要逃跑,突然树林之中,无数野犬从林间蹿了出来,一道道或黑或黄或白的身影疾奔而来,迅速把他们围了起来。数百只恶犬将他二人死死围困,大黑犬傲立当中,这气势当真不逊色于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顾鹤杨迅速抽出战狼,靠着墙壁立好姿势,心想管他是畜牲还是人,真要真把他惹急了,也是一样要戳他们个四脚朝天! 齐昊倒是冷静一点,他急忙制止了顾鹤杨,朝屋内叫道:“王楼长,我们是书院的新生,刚才贸然入内,得罪了,还请楼长多多见谅,不过我们真的是有急事相求,还望一见。” 这话刚说完,院落内就传来一声男子的声音:“阿七!你死哪去了,还不快把这些畜牲赶走,一天到晚地吠叫,真烦人!” 一声长哨响起。 声音锐利而悠长,显然这人底气很足。 野犬听了哨声,很快收了怒气,一只只慢慢的后退避让,只留下那只半人高的黑色巨犬,它懒洋洋地趴在一棵碧桃树下晒太阳,双眼微眯,紧接着,院子里接连有几道竹条门帘掀开,走出来了四个人,为首的王元霸大步流星的款步而出,其余三个都穿着书院校服,应该是四个楼的学生,其中一人个子矮小,脸生麻子;一个长的还行,就是断了一条腿;还有一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眼神飘忽不定,怎么看都像个疯子。 顾鹤杨一阵阵暗叫道:我的天哪!这都从哪里招来的歪瓜裂枣啊,一个麻脸武大郎,一个残疾,还有一个,呃,明显是个疯疯癫癫的乞丐嘛! 他转头看了看白齐,那神情,那眼神,已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写上三个大字,不相信! 齐昊咳了一声,恭敬道:“在下书院新生齐昊,旁边这位是同窗顾鹤杨,我二人有事特来请教王楼长。” 齐昊刚刚看见王元霸从南面的小屋出来,这屋子门口摆了一口水缸,设了几块湖石,左边还栽了棵青苗,正是所谓的青龙树,此人有意无意地设了一个青龙玄武局,明显是想要缓冲对面琉璃高塔的对冲。 高塔如剑,易生煞气。生人久居,必生血光之灾。 这人以水面做镜反射,以青木阻隔缓解,这办法既简单又实用。 王元霸点了点头笑道道:“原来是你们俩人,来鹤台比试,颇为惊艳啊!” 顾鹤杨挠挠头笑道:“啊!原来王楼长还认得我们,失敬失敬!” 第32章 荣耀榜(一) 王元霸笑道:“到了我四层楼就不必太拘于礼节了,快到这边树下坐坐,这里凉快,对了,这几位就是我四层楼的学生,也就是们的学长。” 这四层楼统共就只有六名学生,今年的招生数量依旧是鸭蛋。 这时,“乞丐”却自己主动走了上前,他笑嘻嘻的,用污秽不堪的手摸了摸顾鹤杨和齐昊的肩膀,先是赞道:“一个气如山,一个深似潭,都是英雄出少年啊。只可惜,生在水火中,乃是荧惑之命数,你二人所到之处,都将是血流成河,尸骨遍野!”说着“乞丐”有捏了捏二人的手腕,瞬间脸色大变,“什么!不可能啊!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这样?” “乞丐”缩回手,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算错了?”话音刚落,他又指了指远处高耸的千禧寺琉璃塔,突然就变了脸色,惊恐道:“高塔如巨木,烈日生炽炎!必燃之!必摧之!”说着,自己似是十分害怕,疯疯癫癫地跑回小屋内,不停地叫唤着,“水火难容!水火难容啊!” “乞丐”一连串莫名奇妙的行为动作,让整个现场气氛显得些尴尬。 王元霸却是一副早已习惯的神情,道:“他叫赛乐高,原先也不是这样,只是不知为何,半年前开始疯癫。” 齐昊看了一眼远处的那那高塔,问道:“他刚才说这琉璃塔要起火?他真的能看到什么吗?” 琉璃塔乃是京都最高的建筑,平时别说高塔,就是塔院都严禁外人入内,毕竟琉璃塔的每一层都存放着精美的鎏金佛像、佛画、法器,这些东西都是无价之宝,所以寺庙对防火工作要求得也是极严,每日灯盏烛火都有专门的僧侣看管。若说这宝塔起火,只怕也不容易。 王元霸笑了下道:“他这不过是说的疯话而已,别理他了,你们不是说找我有急事吗,却不知是为了何事?” 齐昊将柳尚书昨夜家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王元霸,请求他看一看这尚书府上的风水问题。 王元霸沉吟片刻,有些犹豫。他问道:“柳尚书家中的风水,的确是我当年布置的,按理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其实我们今日来访,便是请王楼长看看,这些遭遇雷火袭击的府邸,它们的风水局设置是否有什么关联?我听说原先几位失火的大臣家中,也是非常注重风水格局的,而且......”齐昊顿了顿,“都是王楼长亲自布置的风水,若是风水没有任何问题,为何偏偏都受了雷击?学生以为,这不仅仅是一种巧合。” 齐昊相信,世间所有的巧合,都存在某种内在的关联,而这些关联便是破解一切谜团的关键所在,想要破解毫无头绪的未知谜团,从这些最不合理的地方入手绝对不会有错。既然雷火是天现异象,那不如就从最玄幻的风水入手,看看能得到什么不一样的信息。 王元霸愣了一下,哑然失笑道:“莫非,你怀疑是我做的手脚?” 齐昊急忙解释道:“学生绝无此意,学生只是想了解下其中的缘由,我若怀疑王楼长,大可以找其他的风水师,何必这样冒昧来访,如此做法岂不是自讨无趣?” 王元霸笑道:“你小子倒是聪明,你这么一说,这尚书府我还真的是非去不可了,哈哈。” 顾鹤杨也摸了摸头笑道:“是啊,王楼长是南朝大阴阳师,你要是去看了,一定看得出端倪的!” 王元霸道:“看不看得出来,我可就不敢保证,不过既然是我书院要查的事,我身为书院四层楼的楼长相助一臂之力也是应该,我看事不宜迟,这就去走一趟吧!” 王元霸站了起来,拂了拂落在衣袂上的几片桃叶,便推门而出。 三人重新到了尚书府,现场依旧一片狼藉。柳府家人早已搬迁到别处安置,唯有常氏和柳如玉在门外等候,二人皆是恭敬有加,显然这王元霸先前与柳怀毅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王元霸到了之后,先沿着整个府邸缓缓走了一圈,看了几处废墟,池塘、假山,又翻看了原先埋下的厌胜之物,皆不存在什么问题,只是这般看下来,越看脸色越发沉重。 齐昊瞧出异样,问道:“王楼长,可是看出了异样?” 王元霸摇头道:“这尚书府的一切还是按照当初布置,风水没有被人动过,其他也没任何问题,我原以为会有人在阁楼下埋入引雷的物件,刚才看了下,也没问题,这可就奇怪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废墟,突然发现有几只潮虫、地鳖从地底下爬了出来,他愣了下,突然掏出罗盘,又算了算,摇头道:“这……可太奇怪了!” “王楼长,怎么了?” “有一点我竟然忽略了。” “是什么问题?”众人急忙问道。 王元霸道:“尚书府并非新建,而是在原来将军府的旧址上进行改造,当初我帮柳大人做了书房院子的填沙、聚气、引流、防灾、防火方面的设计,竟然忽视了这里原有的暗风水。” 暗风水? 所有人都只听过风水,却从未听过暗风水三个字,不知这是什么意思。王元霸道:“暗风水就是与明面上看到的风水背道而驰,是正好相反的风水,这尚书府的风水一开始就被人特地掩盖了,这次大火终于让它露了出来,其实这里有一个……” 这几个人都惊了一下,忙问道:“有什么?” 王元霸突然打住了,显然他也不知道该向在场的人如何解释。他顿了一下,道:“这样吧,这件事你们先不必查了,另外安排人看好这地方,不要叫人破坏了现场。” 齐昊还想再问,不想这王元霸就急急忙忙往六相司而去,拦都拦不住,这风水的线索自然就断了。 二人正失落着,心想难不成就这么结束了?却见宋煜骑着高头大马奔了过来,见两人一副灰头土脸的丧气样子,轻笑道:“你们问风水,搞神鬼,可查出了什么重要线索了?” 顾鹤杨见宋煜高高在上的姿态,气不打一处来,哼道:“还用问?自然是查到大线索了!” 宋煜冷笑道:“你连骗人都不会!你的表情语调分明就是心虚了!看来是看了半天风水什么也没看出来!” “你……不要老是这样啊!”顾鹤杨气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顾鹤杨毫不客气。 一旁的柳如玉轻轻哼了一声,上前道:“那不知大人那边又查得如何了?看大人神采奕奕,想必是掌握了极为重要的线索了。这些宝箱里虽然金银财宝不多,但是皆是家父毕生心血收藏,还望大人早日破获此案。” 柳如玉的话绵里藏针,宋煜如何不懂,她朗声道:“柳小姐这话自不必说,这么大的案子,又涉及盗窃、雷火,就算皇上不关注,我大理寺自然是责无旁贷,必要全力以赴的。” 柳如玉道:“那便好,小玉静候大人佳音!” 宋煜顿了顿,似是下定决心道:“我查到那荣耀榜的一些消息了……” 宋煜的话只说了一半,很显然她隐藏的意思是想要他二人陪她一起去看看,只不过这人向来孤傲,这么主动邀请别人也不是她风格,所以就这样吐了一半信息,希望这二人主动接话。 不想顾鹤杨直截了当道:“查到了就查到了呗,很了不起啊!” 齐昊急忙捅了他一下,显然以齐昊细腻的心思,是很明白顾鹤杨的话中之意,他恰如其分道:“哦,那想必是很重要的消息了?” 宋煜道:“那是自然!” 齐昊笑了一下,话锋一转,问道:“你为何还要与我们分享这么重要的信息?” 顾鹤杨扁扁嘴低声道:“这事还用想,肯定是这人生性孤僻,平日里就没什么朋友,关键时刻谁也不肯帮她,独狼一只,这不,只能来找我们了!哼哼哼!” 宋煜冷笑道:“顾鹤杨,你不必这么费力耳语,我眼力耳力都远超常人,这些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我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这案子我追查了月余,其他人都没能介入,我自然不想与人瓜分成果,不过你二人昨夜也算出了一份力,可以另当别论。” 顾鹤天哼哼道:“果然是想独吞成果!” 顾鹤杨抽了下马背,道:“这门外还有马匹,想要去就快点上马,我没这么多时间聊天。” 说着,她拍了下黑马,马匹前身一抬,直接就掉了个头,朝西扬长而去,整个身姿动作十分潇洒。 顾鹤杨道:“这人一天天木头脸,跟别人欠她银子一样!” 齐昊笑道:“别抱怨了,我们不也要追查这案子吗?这叫互惠互利,对了,你会不会骑马,我骑不来……” 顾鹤杨道:“开玩笑,我堂堂乡村贵公子,什么没干过!” 他见门外果然拴了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毛色油亮,矫健俊美,尤其是四只腿蹄轻捷,好似可以追风踏云一般。 顾鹤杨摸了摸马背,连叫了几声好马,他见黑马没有反抗之意,轻轻一翻身就上了马匹,道:“齐昊,快上来,我们试试这马如何。” 马蹄踏踏,一路向西。 穿过几个村落和一片谷地,终于到了郊外的昏鸦林。 此处已是人迹罕至的荒凉之地,即便是盛夏时节,这里也是阴气森森,一条曲曲折折的石阶蜿蜒向上,两侧的古树半黄半枯,盘根错节在乱石间,好似一群巨大的树妖在守卫禁地。石阶的尽头是一座破旧的古庙,古庙的顶上生有一棵直径逾三丈的空心樟树,粗大的樟树根须粗逾井口,像章鱼的触角一样穿过庙宇的墙壁和梁柱,完全与寺庙融合在一起。空气中隐约有一阵阵腐臭的气息传来。 顾鹤杨叹道:“好大的树啊!” 齐昊历来对这花鸟鱼虫都有几分癖好,他眼见巨樟如云垂,情不自禁吟诵道:“豫樟生深山,千年无人知,可悲可叹!想这些树死了好几年了,成妖定是不可能的。只可惜了这么好的樟树,若是枝繁叶茂,亭亭如盖,也是一幅山中美景!” “这里就是昏鸦林了。”宋煜道:“昨天荣耀榜排名第五的八卦门掌门太虚道长被人杀了!” 齐昊惊道:“太虚道长?” 齐昊听说过太虚道长的大名,此人的绝学便是名震大南朝的九龙神火罩,不想这样的大宗师竟然会被人所杀?那杀他的人岂不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 “听说太虚真人上月出关,昨夜刚到京都,不想人在半路就被人所杀。所以,今天荣耀榜肯定会更改,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估计一会就该知道这排第九的人究竟是谁了。”宋煜说道。 太虚道长被杀,荣耀榜上的排名必然要发生改变,荣耀榜上的名单一变,名单就会在第一个午后将荣耀榜及时张贴出来,以便让江湖人士及时阅知,这是历来的规矩。所以宋煜才想要来昏鸦林,若是这次拿不到荣耀榜,而是被其他门派抢走了,那再要知道这排名第九的杀手是何方神圣,恐怕就要再等一阵子了! 顾鹤杨对高手段位是毫无兴趣,他只是好奇道:“想知道那个排名第九的女杀手是谁,干吗不去问看过上一张榜单的人?还用这么费劲得来等新一轮风物榜吗?” 齐昊耐心解答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荣耀榜单一出来,必然会有无数的江湖门人前来争夺,得到榜单的人自然是收藏起来,而后再高价卖出一个个排名消息,你我都非江湖中人,这般去打听,真假难辨,极容易被人所骗的。被骗了钱财倒是小事,若是消息不实,那就要误了大事!” 顾鹤杨道:“还不如直接来取!” 此时,宋煜站在一处破庙前,见这残垣断壁之上,巨樟参天,树干的正中间有一块颇为平坦的地方,上面还有不少锐器的碴口,道:“这应该就是张贴荣耀榜的地方了。” 传说这荣耀榜都是在黄昏的时候出现,此时日头西斜,时辰已近,四处树林里开始隐约有细微的声响传来,虽然常人听得不是很真切,好似风过树叶,沙沙作响。 突然,宋煜转过身朝着树林高声道:“宋煜在此借荣耀榜一观,还望行个方便,免得刀剑无眼,伤了和气!” 说着,她顺手甩出一根玄铁长鞭,长鞭一出,整个树林突然间都躁动了一下,似乎还有人窃窃私语,毕竟这么明目张胆的人还真是罕见! 顾鹤杨急道:“你干什么?这种事不是应该悄默声息的干嘛?” 宋煜冷笑道:“你以为这树林里就我们三人吗?” 顾鹤杨立即跳出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有谁?” 齐昊忧虑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躲起来再伺机行动,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可不成了众矢之的?此乃兵家之所忌啊!” 宋煜不以为意道:“来都来了,若是偷偷摸摸看也没什么意思,我倒是很想看看这江湖中人有什么厉害之处,大不了就是打一架呗。” 这三人一个担忧,一个懵圈,一个兴奋。 宋煜指了个地方,道:“齐昊,你用你的丝线将这里围起来,顾鹤杨,你……” 顾鹤杨正侧耳恭听着,谁知等了许久,宋煜说道:“你就随便吧,自保就行。” “喂!什么意思啊!”顾鹤杨不满道,“说得我很没用一样!” “有人来了!”齐昊轻喝道。 果然,树林之中,传来飞鸟掠动的声音,呼啦啦,呼啦啦!又快又疾! 一道影子在浓密的树林间穿梭跳跃着,速度确实十分迅捷。 宋煜冷笑道:“这么快按耐不住了。” “那还不是被你逼的!”顾鹤杨道。 第33章 荣耀榜(二) “出来吧!”宋煜喝了一声,手里的玄铁长鞭就如同一条灵蛇般弹射出去,啪的一声,一段枯枝应声断裂。那人影借着树枝的弹力,一个转身又跃到了其他树上,露出了真容。只见这人背着十把样式不同的长剑,乍一看就像一只正在开屏的孔雀,十分滑稽,顾鹤杨看他的打扮就有些好笑,忍不住取笑道:“喂,兄弟,你就这么出门,整的像只山鸡一样,不怕祖师爷说你形象欠佳吗?” 这人眉头一锁,立即呵斥道:“胡说!我衣裳整洁,身姿挺拔,如此英俊你竟然说我形象欠佳!” 顾鹤杨正要再陶侃两句,只听宋煜不耐烦的说道:“你是谁?” 这人心头哼哼一笑,单手一捻,一把锯齿般的银剑从背后缓缓上滑一尺,他朗声道:“在下八卦门太茫道长弟子石剑生!太虚道长是我大师伯!” 齐昊长吁了一口气,拱手打和道:“原来阁下也是想看这荣耀榜的排名,这就好说好说,不如你看你的,我们看我们的,大家互不耽误,正好正好!” 石剑生的剑滑出几寸道:“可惜,在下从不喜欢与人分享!” 顾鹤杨道:“可惜这东西现在也不是你的,你也没有资格分享!” 石剑生道:“我石剑生想要的东西,何人敢挡?!” 齐昊直道:“东西如今又不在你手里,你还不给别人看,这就是你不讲道理了!” “谁要跟你讲什么道理,看剑!”石剑生用力一指,锯齿银剑如一道闪电般飞击而来,宋煜急忙甩动玄铁长鞭一缠,将这剑稍稍打偏,剑芒转了个弯,唰地刺入明黄色的土墙上。 紧接着,石剑生双手飞速御剑弹射,余下的八柄神剑纷纷飞了出来,有的状如飞梭,快过闪电。有的形似新月,旋转不定,还有的轻薄如纸,顺着风力而走,委实诡异。 齐昊急忙拉动烛龙丝,丝网收缩,孔眼越来越密小,就连只鸟雀也很难飞不进来,这剑客当真了得,他双袖狂舞,一道道疾风鼓荡而来,这些剑借着风力飞梭,如一阵阵利风,直接擦着丝网就穿了进来。 “啊!”齐昊惊了一下,他这丝网还是第一次被人轻而易举地识破。 宋煜急忙狂卷长鞭,这长鞭在空中叮叮当当地转成一个旋涡,好像一面盾牌一般,瞬间将这些飞剑全部反弹回去。石剑生一伸手,只见这十个手指上戴满了乌溜溜的奇怪戒指,他晃动手指,原本弹射在地的四五支剑就又被吸飞了回来,在他手指上绕了弯,又杀了过来! “这是御剑术?!”顾鹤杨惊奇道。 宋煜道:“那不过是吸金石的威力罢了!” 石剑生手上的戒指与背上的十把剑,都是利用雷火一同淬炼,可产生相吸相斥之力,雷力越大,吸附力就越强,只是没想到他这几个戒指的吸金力已经达到这么强劲的地步!双剑再度飞来,宋煜打下了三柄,顾鹤杨也弹出暗器击落了另外几把。 这御剑术虽然招式华丽、出其不意,但毕竟是远程操控,始终没有真人持剑力道那么大,如此几番,石剑生接连几剑都没能占到什么便宜,心头已是勃然大怒。他整个人凌空踏了几步,就快速飞跃过来,只是这树下缠满了齐昊布下的烛龙丝阵,这一跃之下除非他能御空而飞,不然非得把他切成肉片不可。 “这人要硬闯法阵,八成是被气疯了!”齐昊大叫道,在他理解范围内,荣耀榜不过是张榜单罢了,看与不看又能怎么样,这人何至于这般破釜沉舟,连性命都不要了,他甚至还在考虑自己要不要收回丝线,好歹留他条性命,这样殊死搏斗终究不是他所愿的。 宋煜早已看透这二人的想法,急忙提醒道:“他不是疯了,是要出绝招了!不可松懈!” 果然,石剑生人在空中,突然十指张开,猛地捏了个剑诀:“十方归位!” 铮!铮!铮! 这插在地面和墙上的十把神剑猛地全部回收,以非常快的速度弹回石剑生的手里。这剑客一手握住最大的通天剑,其余九剑叮当几声就合在这剑身上,化成了一把模样更怪异、形状更巨大的神剑。 这剑犹如巨刃一样擎天而立! “十方俱灭!” 石剑生借着下坠之力,终于一剑斩了下来! 咝的一声,这巨剑的刀刃被切开了一个口子,但巨剑势大力沉,怒斩而下,所有的丝线被纠结一处,反倒削弱了烛龙丝的锋芒,石剑生双腕再一用力,只听咔嚓咔嚓作响,这附近的两棵枯树竟然全部拦腰绞断,树干齐齐滑落,丝线结成的法阵也被破得一干二净! 以浑厚的力道破巧劲!真是好厉害的剑客! 顾鹤杨和齐昊震惊,这人的剑法修为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想!对手的修为根本就不逊色于宋煜,甚至还在其之上。难怪这人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 齐昊的丝阵溃败,石剑生并不趁机一举灭敌,而是非常潇洒地一弹手中的巨剑。 铿锵几声,巨剑撕裂,分化成十把分剑又应声入鞘,他目光冷傲道:“还不快滚?!” 这人觉得自己一招破敌,这么劲霸的招式,对手早应该吓破胆了吧,不战而屈人兵,这才是宗师级高手追求的精神境界!只知道打打杀杀,那是莽夫所为,永远不能被称为宗师!他石剑生是什么人,天才剑客,那是有希望继承八卦门的人物,自然是要讲究一些高姿态的。 这人想得倒是不错,也尽量表现出狂傲和磊落的一面。 只可惜,他碰到的这几人可不是什么善茬,或者说,是几个注定要撕破这些所谓宗师脸皮的人。 “滚?哈哈,我顾鹤杨还不知道滚字怎么写呢!” 宋煜则二话不说直接甩动长鞭朝十剑生劈去。 “看来你也只有这招!”石剑生快速御剑,当的一声就将宋煜的长鞭挡了下来,他的通天剑内含有吸金石,若是寻常金银铁制兵器一经接触必然要被吸住,失去威力,只是这一击之下,宋煜的长鞭丝毫不受影响,继续朝着石剑生劈来,原来宋煜玄铁长鞭的材质并非普通玄铁所制,而是真正的天外陨铁。 十剑生微微惊了一下,急忙后退几步,再御出回望短剑,挡了一下,只是这长鞭势大力沉,硬碰之下,石剑生又后退了三四步,颇为狼狈。 宋煜微微昂着头,道:“看来,前十你是进不了!” “放肆!可恼!”石剑生大怒,他准备再度御剑而上,突然树林中一阵聒噪,四处呼啦啦作响,好似狂风摧残着树叶,又像有万千鸟雀掠翅穿过,却不知是什么东西要来了。 “这,莫非……” 第34章 荣耀榜(三) “是荣耀社的人来张榜了!” 突然有人惊叫了一声,原本死寂的树林一下子全复活过来了,树尖上露出了几十个脑袋,这些人全部埋伏在各处,就等着众人鹬蚌相争,而后来渔翁得利。 聒噪之声越来越近,让人不觉耳鸣。 成百上千只黑色的乌鸦飞了过来,这些乌鸦围着巨大的樟树旋转,发出嗡嗡嗡的轰鸣声,更掀起一阵阵腥风。 此时,天色渐暗,已是黄昏时分。 昏鸦林终于展露出昏鸦二字的真正涵义所在,黑色的乌鸦遮天蔽日,金黄色的斜阳片片染金,整个树林笼罩在一片既幽暗又光芒星点的奇异景象之中。 所有人都停止了争斗,他们抬头屏息紧盯着四周,不知道这风物社的人会从哪里冒出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张贴这张小小的榜单。 宋煜低声道:“一会儿,榜单一出,我和齐昊负责牵住这些人,顾鹤杨你去把榜单揭下来,马就在下方的枯树旁,一得到榜单,我们立即走人,听明白了没?” 二人点了点头,乌鸦盘旋,呼啦作响,吵得人头昏欲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遮天蔽日的乌鸦挡了去。落日的余晖透过乌鸦的缝隙,折射下点点碎金,反照在寺庙的墙壁、巨大的树干上,幻化成一些似明未明的奇怪字样,好似要透露着什么天地玄机。 “莫非这就是榜单?”齐昊疑惑道。 宋煜摇头道:“不对,若是榜单是这些光影,那就不存在荣耀榜上的盖风印一说。” 顾鹤杨突然有些明了,他嘿嘿笑道:“我突然想到一个方法。” 说着,他与卫龙、齐昊耳语几句,只是两人听了皆是半信半疑。 顾鹤杨道:“机不可失,齐昊你先来!” 齐昊眼中虽然不信,但依旧站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昂头高声道:“啊!我懂了,我懂了,这荣耀榜不是一张纸,而是这些余光折射出的图案!好狡猾的荣耀社!竟然用这种方法来戏弄我们!” 齐昊的话立即引来一阵惊诧,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光芒吸引了过去,这几十号人身着奇装异服,一个个伸长着脖子,瞪着圆溜溜的双眼,全部追随着光晕跳动起伏着,露出无限饥渴的神情。 而此时,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旁边不为人关注的另一棵树上,他悄悄地贴下一张黄纸,迅速消失不见。 齐昊和顾鹤杨早就预料到这漫天鸟雀,光影变化,不过是荣耀社的声东击西之法,这光影虽然不断变化,但是实则没有任何实际内容,只是模模糊糊看上去有些奇怪的符号罢了,而真正的幕后高手正是等待众人关注这些光影之时,贴下榜单而后急忙离去,确保自己的行踪不暴露出来。 齐昊还在那装模作样地吆喝着:“哎呀呀呀!出来了,出来了,我隐约看到了两排字,枯林荒刹风物古,追花逐日人物新,嘿,这第十名,果然是巅峰书院少师监宋煜,宋大人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啊!” “在哪里?在哪里?” “啊,我好像也看到了,果然有荣耀二字啊!还有一个煜字!” “真的吗,真的吗!我怎么看不到!” “就是……就是其他的完全看不清楚啊!” “我就看得清清楚楚,你看不清那是悟性不够!” ……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珠子,纷纷聚精会神地瞧看着,生怕错过了机会。 另一边,顾鹤杨手脚并用,早已爬上枯树。他正要伸手过去揭榜单,突然扑哧一声,一把薄如蝉翼的半透明神剑插在了榜单之上。 相邻的另一棵树上,石剑生冷笑道:“你以为我跟那些人一样蠢吗?把榜单给我,我们就此作罢!” 顾鹤杨指了指树下,叫道:“宋大人,他上当了,趁现在一鞭子抽死他!” 石剑生急忙往树下一看,却见这树下,只有齐昊一人站在那摇头晃脑地卖力吆喝,哪里还有宋煜的身影。 石剑生大怒,再一抬头,顾鹤杨早已一把收了黄纸,骨碌碌滑下了树干,他笑道:“这么好骗,还说自己不蠢?” 石剑生怒喝道:“泼皮可恼,哪里走!” 他手中的神剑再度飞了出来,这一次是两把短剑,速度最快,可惜剑刚飞了一半,就被守候一旁的宋煜截了下来。 顾鹤杨扯开喉咙大叫道:“荣耀榜被这剑客夺走了!好哇,你居然想独吞榜单,真是贪得无厌!”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顾鹤杨吸引了过来,一见这石剑生果然守在树上,对面的树干上还有他的一把剑。都这么紧要的时刻了,大家都在树底下站着看光影变幻,就他还有闲心思蹲在树上,很明显是被这人得了先手! 顾鹤杨叉着腰,义正词严道:“臭孔雀,快把榜单给我们看一看!你拿了就拿了,至少也让我们看下!我们也等了大半天了!你休想独吞!” 这石剑生满脸错愕,他哪里想到这顾鹤杨会这么无赖,明明是他卷走了榜单,转眼就来诬陷自己,关键还诬陷得这么理直气壮,这么振振有词!这么脸不红心不跳! 习武之人如何能这般厚颜无耻!这么不讲姿态! 石剑生此刻错愕、愤怒、委屈的心理想法是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了,在其他武林人士看来,分明就是这人想要独吞榜单,虽然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想要独吞,但是自己独吞可以,让别人独吞,我呸,那如何能成! 所有人都震怒了!一个个破口大骂道:“好你个石剑生!你什么意思,想独吞榜单吗,快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就是,让我们看看是谁杀了姚掌门!” “老子可不关心八卦门那些破事,不过老子这个月击败了十位重量级的高手,我要看看我张大嘴是不是已在十大高手之列,我的金丝大环刀是不是也入了这十大兵器!” “得了吧,就你那破刀,俗得跟杀猪刀一样,还想进神兵榜,卖废铁我都不要!”一名矮瘦的汉子讥讽道。 “突眼猴,要你管老子的刀!你怎么不看看自己那对破铜烂铁!石剑生,快把榜单放出来,这里面一定有我大环刀的威名,我要好好堵住这些杂皮的嘴!” “好!若是没有杀猪刀,你就当场吞刀给我们看!” 这群所谓的武林人士一个个毫无风度,泼妇骂街一样争吵着,叽叽喳喳地比乌鸦还聒噪,石剑生当真是百口莫辩,他只是满脸通红,无力地争辩道:“我石剑生向来说一不二,这榜单是这小子拿了,我可没拿!你们休要污蔑我!” 顾鹤杨呸了一声,大声道:“别忘了是谁说什么我从不与人分享,这剑客拿了榜单自然就不肯给人了!对不对?!” 石剑生的口头禅正是“我从不与人分享”,这句话简直再一次把十剑生想要独吞榜单的意图表达得淋漓尽致,这把真的是拿着孔子孟子加老子都翻不出解释的词了! “好一条独食狗!你功夫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就是,身为武林人士,你就不能讲一点姿态和原则吗?!” 各门各派的人士早已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他们不等十剑生解释,一个个涌了上前道:“各位英雄好汉,我们一起拿下这臭剑客,分了这荣耀榜,也算主持武林公道!”“说得好,正道在前,岂有不夺之理!杀!” 顾鹤杨挥了挥手,嘿嘿笑道:“傻剑客,好好招待他们啦!” 三个人趁乱,急忙跃下台阶,准备扬长而去。石剑生备受羞辱,勃然大怒道:“无耻小子,你竟敢如此坏我名节!我与你势不两立,必要杀你而后快!看剑!” 他顾不得其他人的围堵,在枯树上疾速狂奔,而后怒拍一剑,这一剑正是最势大力沉的通天剑,剑如电光火石而来,三人正在下台阶,宋煜回头时这剑已经逼近了顾鹤杨,自己想要出手化解根本来不及了! “顾鹤杨,小心!”齐昊束手无策,唯有大叫道。 嚓! 这来势汹汹的通天剑铮的一声,停悬在顾鹤杨的胸口,剑尖已经没入两分,但这剑也就是插入两分就不能再入内了,因为战狼已经横切在通天剑的剑刃中。 巨剑被卡住了,不能再动,十剑生还想用磁力逼迫通天剑再刺入几分,不想顾鹤杨忍痛喝了一声,用力一转战狼,咔嚓就是一声脆响! 光影一闪,这通天剑直接断成两截! 石剑生整个惊愕在当场,他引以为傲的十方剑竟然被顾鹤杨的小小匕首直接切断,好不干脆! 顾鹤杨裹了下衣裳,掩盖住胸上的伤口,冷笑道:“不好意思,断了你的剑!后会有期!” 三人快速上马,扬长而去。 骏马奋蹄,一路烟尘滚滚。 黄昏下,残阳如血,晕染得昏鸦林一片赤红,仿佛秋后的枫叶林一般绚烂,血腥,而又惊艳美丽。 三人迎着余晖,说不出地兴奋,宋煜的脸色在夕阳的映照下似乎也没那么冷傲了,她露出难得的笑意,道:“顾鹤杨,你能一剑断了这十剑生的宝剑,也可以排名荣耀榜前二十了。对了,那榜单呢?拿出来看下。” 顾鹤杨脸色微微有些发白,苦笑了一声,掏出黄皮卷,却见已被鲜血晕染了一半。 齐昊大惊失色,叫道:“顾鹤杨,你怎么了?怎么流这么多血!” “他被石剑生伤到了!” “刚才出手还是慢了,被剑尖划破了一道口子!”顾鹤杨这话刚说完,突然眼前一黑,就摔落马下。 第35章 荣耀榜(四) 也不知昏睡多久,当顾鹤杨再醒来时,便对上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只见柳如玉眼眸中似有繁星闪烁,顾鹤杨一睁眼就看见柳大小姐,也猛地被吓到了,他下意识地裹了下衣裳,往床角缩了缩,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柳如玉扑哧一声:“呀,顾哥哥,你终于醒了!我可担心你了!怎么,他们能来我就不能来吗?听说你受伤了,小玉多心疼呀,自然要过来看看的,是不是?” 柳如玉紧接着端来一碗汤药,柔声道:“这是我托人找的上好药材,有人参哪、鹿茸啊、枸杞呀、黄芪呀等等,专门给你熬的呢!我都熬了好几个时辰了,可补了,你快趁热喝了吧。” 顾鹤杨“哦”了一声,伸手想要接过药碗,柳如玉却甜甜地笑道:“你现在可是病人,不能自己动手的,小玉喂你。”她用勺子舀了一汤匙汤药,左吹吹,右吹吹,极尽用心之能。 顾鹤杨见柳如玉虽然做作但也挺温柔细心,自己貌似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关心过,于是便多看了两眼。只是就这两眼,让柳如玉一下子心花怒放起来,她的心如小鹿突突突地狂跳不止,她的脸似桃花哗哗哗地快速绽放。柳如玉强装娇羞道:“顾哥哥,你怎么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好像要吃了人家一样,人家可是女孩子……是会害羞的!” 她一顿矫揉造作,身子借机一靠,但不想双手就这么稍稍一松,滚烫的汤药就全泼了下来! “噗”一声!! 药碗不偏不倚,全扣在了顾鹤杨不可描述的部位。 时间仿佛瞬间停止了一样,顾鹤杨浑身的肌肉完全绷紧了起来,两个瞳孔倏地放大几倍,整个人跟触电一样就直接弹射了起来,杀猪般“嗷”地惨叫起来:“烫……烫死我了啊!” 齐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柳如玉彻底慌了,伸手过去一阵拍一阵扑,顾鹤杨急急忙忙跳下了床,躲在一旁角落,痛得哼哼唧唧道:“你别过来!” 柳如玉突然指了指委屈道:“怪她!怪她!都是她不好……” “关我何事!”宋煜刚踏进门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就被柳如玉来了这么一句。 顾鹤杨见宋煜前来,连忙问道:“荣耀榜上的女刺客身份查出来了没有?” 齐昊与宋煜的面色瞬间都有些难看。 顾鹤杨见状,脱口而出道:“啊?!那荣耀榜不会是假的吧?” “真的倒是真的,就是什么也看不出来。”齐昊从怀中取出黄皮纸卷,轻轻抖开,却见这纸张上除了微微变黑的血渍外,空无一物。 顾鹤杨抢过来认真看了几遍,上面除了金灿灿的底色,就是空纸一张,真的什么都没有。他失望道:“这什么都没写啊,该不会是拿错了,或者被人调包了吧?” 宋煜道:“这榜单确实是真的。” 顾鹤杨问道:“这么肯定?” 齐昊点了点头,认真解释道:“嗯,我们查过了,这纸不是寻常的纸,而是金雀堂纸,传说是用一种很特别的金丝雀羽毛做成的,你看这纸张之上是不是有一丝丝的类似金线的光泽?据说制造金雀堂纸是风物社独有的技法,我们打听了这城内的一些江湖人士,证实了这个说法。所以,这榜单确实是真的。” “那怎么会是一张空纸?” 顾鹤杨举着荣耀榜,左看右看,这纸张金晃晃的确实很漂亮,若是细看,还能看出一丝丝鸟羽的质感,仿佛有暗纹镶嵌其中,在不同的光线下闪耀出不同的纹理。只是这漂亮归漂亮,看了半天也未能看出端倪,他心里盘算着:“纸既然是真的,那肯定就是用什么方法把这上面的字给掩盖了。” 寻常藏字的办法,不外乎药水掩盖、字迹拆解、隔层内藏、透光重现,这些方法大多可以利用喷水、火烤、正对光源、折叠、撕开等办法解出。 顾鹤杨拿起一杯茶水想漱口来喷。 齐昊阻止道:“不必试了,这个我们试过了。” 他又举起蜡烛,想要火烤,齐昊再次阻止道:“这个也试过了!” 顾鹤杨又试图对折,宋煜终于不耐烦了:“这些办法都试过了,你不必再浪费时间!” 顾鹤杨捏着风物榜,撕也不是,拆也不是,就跟拿了一张多余的废纸一样,大为丧气道:“拿到了榜单也这么麻烦,这解半天都解不出来,还不如直接去问,南朝难道就没有什么江湖百晓生之类的人物?” 齐昊闻言表情更丧了:“我和宋大人上午打听了半天,光江湖百晓生就有十几个,每一个都有十几种结果,关键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到宋大人的名字。可见,这些人的消息大不可信。” 柳如玉走过来,轻轻摸了摸黄纸,赞道:“这堂纸上的丝线真的好像一根根鸟羽紧紧包裹,看起来比金线织就的锦袍还华贵,能够造出这样纸张的人想必也不多吧。” 齐昊道:“京都能够造纸印刷的除了国子监,还有另外八处,都一一查问了,没有人会造这种纸。” 宋煜似乎是怕柳如玉弄坏了这唯一的线索,上前收了纸卷,道:“柳小姐,若是没什么事,还请回吧。” 柳如玉挑了下眉头,有些不满道:“只怕大人担心的不是我弄坏这榜单吧?” 宋煜面无表情道:“什么意思?” 柳如玉哼道:“你……你就是嫉妒我的美貌!” 宋煜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柳如玉,轻笑道:“真是荒唐!” 柳如玉眼巴巴看着顾鹤杨,期望他这回能给自己帮腔,但不想顾鹤杨这时候根本就没关注她二人,而是一心一意地想着解开荣耀榜这个当务之急,他自言自语道:“这荣耀榜贴出来必然是给人看的,若是太复杂了,也就没人看得出来,那就失去了意义了。所以,在昏鸦林那种环境下,这荣耀榜应该是可以自己显露出来的,是不是齐昊?” 齐昊点点头道:“荣耀社行事必有自己的目的,他们弄这么复杂的阵仗,自然是要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的,让人们追捧他们,这也符合江湖人士的一贯做法,所以道理应该是这般,在树上的时候是可以看出字的,不过出了林子很可能就跟这张纸一样,什么也看不到了。” “那我就有点明白了!” 顾鹤杨一把抢过宋煜手中的纸卷,也不管其他人,径直往门外跑去。 齐昊大叫道:“喂,你干什么……好歹把衣服穿了再出门啊!” 顾鹤杨跑到门口,看了看天,闷热异常,就连几棵柳树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树叶,一动不动。他骂了一声鬼天气,又往护城河边跑去,但不想往日里清风徐徐的河边这时也是闷热无比,无奈之下,顾鹤杨只好把这金雀堂纸固定在木柱上,鼓起嘴巴用力地吹了口气。 堂纸澄黄如故,并未有任何改变。 顾鹤杨道:“齐昊,找个扇子给我!” “扇子?” 柳如玉问道:“顾哥哥,你在干什么呀?” 齐昊却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哎呀,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怎么没想到呢!” 以往有人能看到这荣耀榜上的内容,是因为树林之中有千鸦飞舞,乌鸦层层涌动,能掀起层层风卷,所以可让这榜单的字迹正常显现,而现在这榜单被收了起来,无风吹动,自然就什么也看不到。。 想要观字,便要起风拂羽。 顾鹤杨、齐昊一人拿着两把大蒲扇,奋力地扇动着,这风力交错,好似鸟雀飞动时鼓动的风潮。顾鹤杨叫道:“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啊!”柳如玉二话不说,也甩动着袖子,一阵狂摇。 第36章 七煞门 不多时就见这金雀堂纸上真的发生了神奇的变化,一根根原本包裹得十分紧密的雀羽丝突然随风摇摆,轻轻舒展来开,就像万千鸟雀迎风飞舞一样,变化出无穷无尽的图案,而后这些鸟羽逐渐固定,一排排的字迹显露了出来:能入荣耀榜者无非有二,一曰强者,二曰神兵。 四个人顾不得闷热,脑袋挨着脑袋挤过去看,这上面都是一列列的高手排名,第十名果然是宋煜,上面写着: 书院少师监, 手持玄铁鞭。 荡尽不平事, 从不让须眉。 这字面上说得很清楚,宋煜是如今在书院任职,武器是玄铁鞭,性情武功都不逊色于任何男子。再上面,就是最关键的第九名了: 平阳双生花, 师拜七煞门。 引龙与断狱, 是为杀星降。 二十个字写得清清楚楚,只是这双生花、七煞门…… 众人不免有些吃惊,七煞门是个什么门派,为什么从未听说。宋煜自认对江湖中的门派也有一些了解,但这个七煞门确实是闻所未闻。 顾鹤杨摇头晃脑道:“那肯定是个邪教啊!” 确实,从他们接触的情况来看,这七煞门善于装神弄鬼,不但盗窃财宝还要搞得人家破人亡,而且这榜单上说平阳双生花,说的应该是两姐妹,分别用的是引龙和断域两种武器,只是不知是何目的,受什么人指使。 宋煜道:“这第四名也是七煞门的,只是这名字被血迹挡住了,显现不出来了。” 这关于第四名高手的描述,第一句话被污血沾染,无法展开,所以只有后面三句话: 御使鹤羽剑, 统领七煞门, 欲叫乾坤变。 看来这人就是七煞门的门主了,只是不知道是谁,不过欲叫乾坤变这五个字,足以说明这人的身份地位和目的大不一般,扰乱乾坤,做尽坏事,可不是几个小毛贼能做得到的。 这榜单因为血渍的晕染,能看到的只有部分名单。 排名前三的几位高人,早已出世,江湖中人也大多只听过他们的名号,只不过他们都是百闻其名而难得一见。不过,即便这些人的威名再大,也没有第五名给众人的震撼大。 因为,第五名赫然写着苏格拉底四个字! “哇!”顾鹤杨一下子叫了出来,这苏格拉底居然也是江湖高手!他不是早就云游四海去了吗?而且排名还这么高!最关键的是,这第五名不正是原先八卦门掌门太虚道长吗……难不成太虚道长是被苏格拉底所杀?! 若是这样,这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一切问题只怕更加扑朔迷离了! 宋煜见状,急忙上前收了榜单,道:“苏大学士的事情我们不要胡乱猜测。” 顾鹤杨瞥了一眼宋煜道:“你不是向来对风水师不屑一顾的吗,还一口一个苏大学士。” 宋煜面色微怒,正欲开口,齐昊连忙上前圆场道:“等等,各位听我说,我觉得我们现在的首要的问题是先搞清楚这七煞门究竟是什么来头,这才是我们该关心问题。” 顾鹤杨道:“可是这七煞门大家都没听过,得找人去问问才行。” 宋煜摇头道:“只怕问到的也不一定准确,若是消息有误,反倒更加不好。” 齐昊又开始分析道:“我虽然涉足江湖不深,但我知道江湖门派取名都很有讲究,我们不如从这名字先入手。这七煞门的关键自然是在七煞二字。” 顾鹤杨道:“也有可能,他们就是随便起着玩的,根本没想这么多啊。” 齐昊摇头道:“不可能!从他们复杂且诡异的作案手法来看,必是一群目的明确、自命不凡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随便给自己起个名字?这名字自然是深有考究,关于七煞,我倒知道有几句命格解读可以参考,平生正直无邪曲,职务高封万户侯。月令偏官本杀神,有制还居一品尊。若逢七煞化为权,武职功名奏九天。威镇北疆功盖世,貔貅云拥尽扬威。现在你们说这七煞是何意思?这七煞代表的可不仅仅是杀戮之意,逢七煞,便可化权封王!这样分析来看,幕后的人自然是大有身份,甚至是皇亲国戚了,不过现在毕竟都只是猜测而已,还不能作为证据。” 齐昊又念叨了一阵,突然笑道:“七煞如果真如我所猜测,那他们之中必有道法高人,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了!” 宋煜问道:“谁?” 齐昊道:“张九龄,张天师。” 顾鹤杨问道:“人家凭啥帮咱们?” “老天师乃是道门泰斗,人脉极广,而且近几年一直在修编《道藏》,对涉及道教的事了如指掌。这七癫门如果真的与道有关,那么老天师必然会有所了解。另外,这八卦门掌门太虚道长也是在拜访老天师的途中才遭人暗算,老天师想必也是心存内疚,应该不会袖手旁观。”齐昊几句话道出了理由。 顾鹤杨道:“人家万一不帮咱们呢?” 话音刚落,柳如玉已经被宋煜拍晕在了床边。 齐昊惊道:“宋大人,你这是……” “有些事知道的人太多不好。”宋煜面无表情道,“我想张天师会帮这个忙的,大理寺与金吾卫的面子可能不会给,但是院长的面子他一定会给。” 齐昊刚准备问明原因,却听顾鹤杨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啊!” 他一溜烟就蹿了出去,只是片刻间就又折了回来,尴尬道:“对了,那老天师现仙居何处啊……” 齐昊道:“京都东城外三十里的神乐观!” — 神乐观原名清风观,是侍奉真武大帝的行宫,宣德帝登基后,将其改为选拔培养祭祀乐舞生的道观,所以改名神乐二字,目前隶属太常寺。 这神乐观之所以名声大盛,还因其观内有一神泉,名曰醴泉,据说这泉水甘甜,味如薄酒,常饮令人长寿。至于这主持神乐观的张九龄,他对道门理学的研究,天下人无人能出其右。 神乐观门前,众人叩门,一个小道童开门探头问话:“找谁?”。 宋煜说明了来意,过了片刻,大门开出了一条缝。三人跟随小道童入了观,见这观内颇为清冷,根本不像外界传言所说的内置五百道童修习乐舞。想必张九龄近些年专心修编《道藏》,也无心料理这些祭祀之事吧。 一路向前,过了水桥、玄武大殿,左拐便到了一幽深的院落内,这院落内不过一经阁、一石亭外加两棵古松,设置简单古朴。道童稚声稚气道:“天师正在查阅经卷,你们先在此等候片刻,切记不可大声喧哗,亦不可四处走动,免得惹天师生气。” 第37章 神乐观 道童径自出了院落,四下又一片宁静,顾鹤杨一眼就瞄到了石亭内竖着的一块石碑,是当今皇帝独孤晋所题的——瑞应醴泉。 齐昊笑道:“看来这醴泉一说确有其事,并非虚妄之言。” 顾鹤杨伸了伸脖子,嗅了嗅道:“只可惜,现在闻不到这酒香味,不然喝上两口,咱们也能延年益寿一番。” 齐昊也嗅了嗅,道:“倒是还残有淡淡酒香,不过,泉水皆是地下水脉,若是有些水脉自带琼浆之味,误入泉眼中涌出,也不足为奇,只能算是巧合罢了。不过我猜想,这醴泉的巧合只是有人刻意为之罢了。” 顾鹤杨道:“你是说……” 话音未落,阁楼内就传来一声冷哼声:“是谁在此胡言乱语,扰我道观清净?”这声音苍老而又清亮,正是张九龄道长。 三人急忙重新站好,俯首拜道:“书院宋煜等有事特来请教张天师,烦扰了天师修行,还望天师多多包涵!” 话音刚落,顾鹤杨就不高兴了,道:“宋大人,等是什么意思?我们没有名字吗?” 一阵风涌来,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门口却空无一人,张天师道:“我见过你,书院的少师监,你们所请之事小童已与我说了,先进来吧。” 经阁内光线昏暗,顾鹤杨适应了片刻,才看清这内里的设置。两层小楼内,到处都是层层堆叠的经书,就连地面上也散落了一地经卷,一名鹤发老道就坐在最里头的案桌之后,目不转睛地翻看着一本古籍。 方才风力强劲,吹开了木门,自然也惹得散落的书页漫空飞舞,张九龄挥了挥袖子,这些空中、地上的书页像有风灌入,哗啦啦地飞旋起来,而后一页页极有规律地落地堆叠,丝毫不见凌乱。 三人立即上前恭敬道:“拜见张天师!” 张九龄哼了一声,冷冷地问道:“繁缛礼节就免了吧。”他轻轻地弹了下手指,一团火焰从他手指间弹出,点燃了左侧的松鹤青铜灯。 火光一涨,屋内的光线明亮了些,这一手火符术再度让人眼前一亮,众人刚想赞叹,不想张九龄却问道:“刚才是谁说醴泉一说是人刻意为之?” 齐昊只好如实道:“是在下一时妄言了,还请天师恕罪。” 张九龄道:“是不是妄言你又何必这么早下定论?你既然敢这么说,就必然有自己的理由,不妨说来听听?” 齐昊道:“只怕此言论有些大逆不道,不说为好。” 张九龄道:“既是大逆不道,为何还敢出口?这神乐观内并无他人,你放心吧。” 众人不知道张宇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他神情清冷,也看不出是喜是愠,只好望着齐昊。齐昊想了想,便如实道:“自古帝王登基或是祭祀,常有祥瑞天象,或彩云缭绕,或鹤鸾齐飞,或醴泉涌现,或反时开花,其实这不过是为了迎合帝王喜好,人为设下的障眼法罢了。” 齐昊的直言不讳让顾鹤杨和宋煜都捏了一把冷汗,但不想张九龄并未生气,只是依旧不冷不热地问道:“哦,那你倒说说如何个障眼法?” 齐昊道:“所谓醴泉,不过是酒泉罢了,地下水脉之中虽然也有天然而成的酒泉,但毕竟可遇而不可求,贵观的醴泉我刚才闻了下,还残留有淡淡的酒香味,但这香气却不是天然醴泉之香,而是扬州的流光醉和白玉烧,二者以六四的比例混合,就像极了醴泉的甘醇。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当日的情况,皇上祭拜天地,而后有人在附近偷偷放出早已准备好的白鹤、彩鸾、鹦鹉等飞鸟,又有人端出在暖房内种植的反时令鲜花,流云之下,各色神鸟飞舞盘旋,鲜花盛放,不明真相的人自是觉得神奇。至于这醴泉,就更简单了,凌晨时分叫人往井里倾倒入几十坛美酒,翌日酒香溢出井口,自然叫人闻之皆醉,以为是泉涌琼浆了。” 齐昊的话说完,所有人的心都揪紧了起来,他这话确实是大逆不道,说这祥瑞征兆都是人为作假,若是被传到朝中,必然是要杀头的。 不想,张九龄这次终于哈哈笑了起来,他缓缓站了起来,笑道:“小子,我知道你师父是谁,解衣术,烛龙戒,天下间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你和你师父一样,真的很令人讨厌!” 自古宗教人士最爱使用障眼戏法,所谓佛光满天、千花坠地、龙虎现形、羽化登仙,很多时候都是光影巧合,或者是别有居心的人刻意为之,所以解衣人的出现,当真是这些人的大敌。不过很显然,张九龄这等修为卓绝的高人,对这等小事早已看得极淡,相反他倒是对齐昊,的分析表现出了赞许之意。 张九龄道:“说吧,你们想知道什么?” 众人长嘘一口气,宋煜径直道:“实不相瞒,我们正在查一个江湖中极为隐蔽的门派,叫七煞门,我们怀疑,这个门派的人与今日京城内的几起盗窃案大有关联。” 齐昊也补充道:“很可能与八卦门太虚道长的死也有关系。” “哦,太虚……”张九龄听到太虚道长遇难一事,也忍不住神色一哀。他终究是有些老了,这哀愁缓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喃喃道:“太虚与我有几十年的交情了,当初,我们每隔三五年便要相聚一次,品茶论道比剑,好不自在,只是近些年来贫道身陷世俗之事,加之身体不适,已甚少外出,所以迟迟没有再相聚。太虚上个月便传信过来,说自己准备进京与我相会,但不想,这最后一面终究是没有见到,天命如此,委实可惜!” 张九龄哀叹了一阵,稍稍稳住了情绪,道:“所以,你们几个是想问我七煞门的情况吗?” “正是!却不知天师是否了解这一门派。” “江湖中的逸事,我原本过问的也不多,不过皇上这几年一直安排我修撰《道藏》一书,我倒是因此有多方涉猎,尤其是这七煞门中有一门徒与我道教颇有渊源,所以我才留心了这个门派,只是这门派行事向来隐秘,所流传下来的资料也是少之又少,你们先等等,我去找找看。” 他转身朝阁楼上行去,窸窸窣窣地翻阅了一阵,终于找到了一个古朴的卷轴。他将这卷轴递给齐昊,道:“只有这个卷轴中有记录些许信息,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们。” 齐昊正要打开,张九龄立即制止道:“此卷乃是我从一隐秘处偶然得到,关系牵扯重大,非我能承担,你们拿了这卷轴就速速离去吧,若能助你们破案,也算我帮了院长一个忙,若是不能,那也是天命如此,只是切记,轴卷只能打开一次,观之即焚。” 众人不知道这轴卷内记录了什么,又关系着什么重大事件,为什么身为皇帝十分器重的大天师,做事还这么谨小慎微,害怕受到幕后牵连。 只是,既然有线索在手,就不能放过。 张天师挥了挥手,说道:“东西已经给你们了,你们走吧,我事务繁多,就不送客了。不过我忠告几位一句,此事非你等能解决,若是行到难决处,大可弃之保身。” 说罢,他又颤巍巍地坐入案桌之后,重新翻开经卷,再也不理睬众人。 出了神乐观,已是下午。 三人找了一个隐秘的茶楼,聚在一起,终于打开了卷轴。 这个卷轴上写了七个大红字:欲、贪、诳、怨、怒、戾、茫,同时还用朱砂画了七个不同的标识,标识有些抽象,好似符文,正好是一字对一符。细细看了下,比较容易辨别的是蜘蛛、火焰、面具、老虎和一把利剑,其余的两个看不太清楚,有点类似一个人偶和一把什么武器。 顾鹤杨横看竖看了一阵,又翻过来看背面,发现只有这七个字,实在看不出所以然,挠头道:“这可就难了,这代表了什么?” 齐昊道:“看起来好像是一道解字谜的游戏。” 若说对付恶人的阴谋诡计,宋煜也从不惧怕。只是要来咬文嚼字,解开字间的谜题,对她来说就太难了。两个人都很自觉地看着齐昊,很显然这事只有他最合适。 齐昊接了卷轴,细细地看了一阵,又开始自言自语道:“这七煞亦叫七杀,乃是灾星之一,我曾听过一个说法,说是世人只知道这七煞是一颗主星,或者一种命格,却不知这七煞之所以叫七煞,是源于七种不同的煞气。我原以为七煞之气必是贪嗔痴之类,却不想是这欲、贪、诳、怨、怒、戾、茫七个字。” 他徐徐分析道:“你们看这七个字是不是彼此关联着的,正所谓万恶皆由欲字起,欲会引出了贪念,这就是第二煞贪,贪婪得不到满足必要去欺骗,这就是诳;诳而不可得,便会心生怨恨,而后由怨转怒,怒急攻心便成了戾气,人到了戾气这一步自然是要做尽恶事不求后果,而做尽了恶事过后,杀戮已经不能带来快感时,必然是茫然不知所措,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这便是最终的茫了。这七煞大有环环相扣之意,只不过,这七煞门以此为号,显然另有所指,就是暂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齐昊还要再细究,突然卷轴呼的一声烧了起来,火光乍起,不过瞬间就化作一摊灰烬,几个人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张宇初说的,观之即焚。想必是这道人提前在卷轴上做了手脚,一旦打开被阳光照射,温度升高,自然就会烧起来了。 三人苦笑不已,原以为能是个什么重大的线索,现在看来却是聊胜于无,对于解开谜题依旧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齐昊道:“大家不必灰心,线索都是一点一点最终汇聚成整个拼图,我们现在掌握的越来越多的信息,自然就离着真相越来越近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想办法破解其中的一个环节,顺藤摸瓜就好了。”。 顾鹤杨想了想,转头问宋煜道:“对了,前段时间京城内不也发生了几起类似的案件吗,有什么有用的线索没?说来我们一起分析分析。” 宋煜摇头道:“这几个案子虽然受灾的是高级官员,但案件现场毫无疑点,证据确凿,各地也都没有异议,就以寻常雷火案、盗窃案定案了事,过后我再去查看时现场早已面目全非,卷宗也是简单记录,看不出什么端倪。而且最关键的除了柳尚书以外的其余几名官员全部都葬身火海,死无对证了。” 第38章 古彩戏法(一) 案件查到现在有三条线索,一条是七煞门的线索,一条是犬兵行进路线,还有一条是王元霸所说的风水问题。这三条线索到目前为止都有些堵滞不前,七煞门只能被动等他们出现,犬兵的穿墙术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逃遁路线自然不能确认,而风水这一条线,王元霸不肯再说。 几条线索看似都有了进展,但其实都没有太多实质性突破,案子在最关键的地方悬起不落,叫人十分难办。尤其是目前三人的意见也出现了些分歧,宋煜要破解犬兵逃跑的路线,齐昊则觉得应该继续追查七煞门的信息,不能半途而废,顾鹤杨自然是与齐昊是一个阵线的。 这时却见柳如玉急忙叫人端来了几杯茶水,端起一杯递给顾鹤杨道:“顾哥哥,你们先消消气,喝口水润润嗓子吧。这是凉州的夏茶,有些发苦,但是很清热降火哦,正好消消火气。”她双手撑着脸颊,噘着嘴巴很小声道,“今日清晨我明明同你们一起看荣耀榜单,为什么后来我会睡着?脖子还有点酸?” “哦,因为……你困了!你这段时间太累了,切记要多休息!”顾鹤杨无比严肃的接过柳如玉的茶盏,认真的说道。顾鹤杨心想这宋煜虽然冷漠不易接触,但却是破案必不可缺的重要角色,她有身手,在书院内有威望,又是暗中受命于院长来查办此案,自己想要以后在书院立足,就得跟她好好合作,如此一来就更不可能告诉柳如玉其实她是被宋煜击昏的。 顾鹤杨这么想着,看了一宋煜,这人一言不发,侧着头盯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感。 柳如玉轻轻笑了一声,道:“兴许就是太累了,对了,我听说最近京城来了一个戏班子,表演的戏法很有意思,我看你们这几天也很累了,要不晚上我请你们去看戏,放松放松心情吧,反正破案又不能急于一时,是不是,顾哥哥?” 对于柳如玉的这个提议,顾鹤杨自然是很赞同的,与其在这苦想,不如先放松放松,另找出路。这是顾鹤杨一向的风格,此路不通,就另找出路,绝不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第一个举手道:“好啊,我去!” 齐昊看了看宋煜,心里有些担忧,果然宋煜面色更冷。 齐昊咳了一声,客气道:“宋大人,案情复杂,不是短时间能破的,不如暂且先放松下,说不定就有新的想法和思路……” 宋煜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但双手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齐昊急忙捅了一下柳如玉,柳如玉愣了下,立即会意,齐昊要她一起劝劝宋煜,再诚恳地邀请下她,柳如玉想的是和顾鹤杨一起看戏,宋煜来不来本来就是无所谓,不过既然是顾鹤杨的好兄弟齐昊授意她了,她也不能不照办。 柳如玉端了端姿态坐了过去,娇滴滴道:“宋大人,走嘛,一起去嘛!” 宋煜冷冰冰道:“不必了,你们去看吧,我还有几个线索要去查看下。” 齐昊道:“这线索都不急的!宋大人,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看戏吧,这路上我们还可以再研究下案情呢。” 众人一再拉她,而后柳如玉换了一副颇为诚恳的脸孔,低声道:“大人,这雷火盗窃案毕竟跟我柳家休戚相关,我比你们还想快点查破这个案子,还我家一个公道。只是我一弱女子既不能帮你们杀敌,也不能帮你们出主意,我只是想多帮帮你们……” 柳如玉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配合她委屈的表情,瞬间就让人生出几分内疚,宋煜还欲说话,不想顾鹤杨直接拽住了她,叫道:“不就是放松一下吗,磨磨蹭蹭的,去看戏又不是去跳河!” 话音刚落,却听柳如玉道:“等下,等下,我有个建议,你们要去戏社最好把这衣服都换一换,一来呢,穿个便服心情也轻松些。” 顾鹤杨笑道:“你当我喜欢穿啊?我巴不得穿便装呢,快走,快走!” — 城南,罗家戏社。 四人出来前都稍稍洗漱打扮了一番,柳如玉自不必说,精心妆点下娇艳动人,宋煜也换了一身黑色束衣,虽然衣着朴素了些,但褪去了官服,身着便服,让她多了几分女子的柔美。 很快,四人入院坐定,柳如玉和宋煜坐在中间,顾鹤杨和齐昊分别坐在八仙桌两侧,小二很快在桌上摆了一壶冷饮,一壶冷茶,几碟时令鲜果,还有几味杏干、梅脯、干果等小食。 戏场之中已经坐满了乌压压的人群,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这小暑刚过,是京都一带最闷热的时节,戏院为了防止客人中暑,专门在几处角落堆砌了巨大的河冰消暑降温,每一名进来的看客还可以免费领取一壶荔枝冰@,这样贴心的营销自然更讨顾客欢喜。 柳如玉自幼生在富贵人家,饮食一事自然极有讲究,她拈了一枚青梅,有意卖弄道:“这罗家戏社呀不但戏法出名,这些小食也是独具特色,就拿这五味青梅来说,梅子中酿入了蜜糖、玫瑰蜜、橘皮、薄荷、橄榄,酸中带甜,还略有一丝苦涩,配着这清茶,特别解暑,顾哥哥,你先试试。” “来,我喂你!” “啊,我自己来,我自己来。”顾鹤杨急忙捡了枚梅子丢进嘴里嚼了嚼,果然这梅子先酸后甘,甘中又泛出一丝苦涩,只是这苦过之后,又有丝丝冰凉的甜味充盈整个口腔,真是回味无穷。 他品味过后,赞道:“果然好味,没想到柳姑娘对饮食之事这么有研究。” 柳如玉撩了撩秀发,轻笑道:“研究可就谈不上啦,只是我府上有个厨子做饭做得极好,我从小吃多了,自然也略懂一二。” 饮食一事,宋煜所知不多,也毫无兴趣。 齐昊则端起茶碗轻饮慢品,舌尖感触如品佳酿,这才是文人雅士该有的模样。而反观顾鹤杨,却是如水牛一般咕嘟咕嘟地畅怀豪饮,不过片刻就喝了一大碗,顾鹤杨一喝完,柳如玉就给他再倒满,如此这般,连饮三碗,只喝得肚皮微圆,开始打嗝。 齐昊见柳如玉和宋煜都还没喝,一大壶荔枝冰就被顾鹤杨喝掉了大半,有些尴尬道:“顾兄,你喝慢点,切不可失了礼节!” 顾鹤杨哈哈笑道:“都是好朋友,何必这么拘谨,再说了这荔枝冰就是要这么畅饮才爽快。” 齐昊摇头道:“非也,非也!我认为不管冷热,若是好水,便该细品,否则便愧对这做茶师傅的用心了。” 柳如玉娇滴滴地笑道:“我就是喜欢顾哥哥这样豪迈的性子!”她转了转眼珠子,歪着脑袋道,“对了,你们不是查案吗,那我正好就考考你们,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这荔枝冰里的玄机?” “玄机?” “对呀,就是它的秘方所在。” “这有什么难的!” 齐昊又饮一口,不假思索道:“嗯,这水乃是以乌梅、砂糖、生姜、熟蜜、桂叶用山泉水熬制而成,火候吗先武火一刻钟,再文火一个时辰,待水色乌黑,隔着纱布都能闻到丝丝荔枝甜味了,就可以取出待凉冰镇,就是这碧霄社的荔枝冰蜜放得有些少了。” 柳如玉微微有些惊讶道:“这都给你品出来了?”。 齐昊正得意,柳如玉却狡黠道:“这水里还有一味,你们可品出来?” 齐昊顿了顿,又品了一口才缓缓沉吟道:“是梅花,茶师特意以梅花衬出了梅子之香,若是快饮,自是觉察不出,但若是慢饮,便能发觉这梅香有浓淡层次之别,花果二味交融,犹如梅雪茶饮。我想这店家特地少放了蜜糖,便是要突出这缕梅香吧。柳姑娘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第39章 古彩戏法(二) 柳如玉忍不住鼓掌道:“对啦,对啦!齐公子好厉害!” 顾鹤杨撇了撇嘴巴,道:“齐昊,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对这美食也有研究啊!” 齐昊微微一笑道:“美食一事,我也只是略知一二。” 这三人为冷饮的配方讨论得欢天喜地,唯独宋煜一个人坐在中间,冷冰冰得也不多说话,便是冷饮、果脯也不曾动一下,好似一座冰雕一般。 齐昊轻轻地将一杯冷饮递入宋煜手中,道:“宋大人,天气炎热,喝一杯解解暑吧。” 宋煜接了茶盏,顺手又放在了桌子一角。 柳如玉立即冷笑道:“宋大人可是个冰山美人,齐公子你就别费心思了,小心靠得太近,要着凉得风寒的呢!” 齐昊神色尴尬,道:“这戏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坐好了好好看戏!” — 院落的前方,是一座重檐歇山式的戏台,雕饰华丽,气势宏伟,两道鲜红色的帷幕将里面的情况遮盖得严严实实,不知内里玄机。不多时,戏台上锣鼓齐鸣,除了戏台上,其余地方光线也渐渐暗了下来,而后鲜红帷幕缓缓拉开,各色戏法师终于要粉墨登场了。 第一场是古彩戏法。只见一名矮小的男子跃上了台,将一张薄薄的锦布翻来覆去,锦布之下开始变化出无数鸟雀、鱼缸和果盘,缤纷多样,这些是古彩戏法中最常见的,原本也不足为奇,但这人变出的东西数量之多简直令人咋舌。 这第一场戏,就赢得了满堂喝彩,看客直呼精彩! 第二场戏叫妙笔成真,只见一名白衣戏法师徐徐走了上台,他拿出了一张一人高的白色画板,而后在画板上画出蓝色的汪洋,这戏法师画技精湛,汪洋波涛画得惟妙惟肖,不一会儿,这大海画完,他轻轻一拂袖子,就见这海浪开始层层涌动起来,看起来好似开启了一扇通往大海的入口,而后他双手探入画作之中,不多会便取出几枚巨大的海贝,再而后他以袖口轻掩,微微拂动,竟然有无数鲜鱼钻出海浪,跃入戏台之上,一时间海腥味阵阵传来,让人仿佛置身海边。 齐昊笑道:“这两个戏法虽有意思,但其实都不难解。” 齐昊擅长解衣之术,对于拆解戏法自然很有一套,这些戏法虽然精彩,但运用的道具和方法其实万变不离其宗,所以并不难看透。 柳如玉好奇:“这还不难吗,这人身上地方就那么大,怎么能变出这么多东西?” 顾鹤杨笑道:“因为你被骗了,关键就在于先要藏好东西。” 柳如玉好奇心一起来,就越发来劲,她一个劲地拉着顾鹤杨道:“那你们给我解释解释,这些戏法我都看了好几次,一直都看不懂呢。” 柳如玉一拉住顾鹤杨,顾鹤杨就觉得头皮都麻了,仿佛又看到了一只巨大的八爪鱼带着吸盘冲了过来,他缩了下身子,喊道:“我可不懂,你问齐昊!” 柳如玉转头望着齐昊,眼巴巴道:“齐公子……” 宋煜默不作声,显然毫无兴趣参与他们的讨论。 齐昊轻笑了一声,徐徐道:“彩衣戏法又称为彩门、彩立子。这里通常分有水彩、火彩、手彩、刀彩、点彩等,常见的藏掖戏法便是手彩的一种,也是最辛苦的一类,比如这古彩戏法必要从小就开始训练,双腿始终半弯曲行走,犹如罗圈,这样他才能在罗圈的双腿内藏住尽可能多的东西,这就是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的道理,但是这位师父却是双腿笔直,而且变出的东西远远超过他所能承载的重量,所以他是用了另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暗度陈仓!” “暗度陈仓?” “对,他们在这戏台上开了一个洞,我们坐在这戏台下自然看不到那个洞口。他锦布掀动间,台下就会有人往上递道具,戏法师用双腿快速夹住,而后再换到手上,所以他可以变出无穷无尽的东西,这原理是不是很简单?” 柳如玉呀了一声,道:“就这样啊?是有点简单……” 齐昊道:“因为古彩戏法太出名了,所以看的人都习惯性地认为,变戏法的人会事先把东西藏在身上,这是人想法定式的问题,而后再看他一次性变出这么多东西,自然就大为惊叹了,却不想他根本就没有按照古彩戏法的套路来。不过,这个办法虽然原理简单,但是却极考验戏师双腿和双手的配合,双腿一夹,一只手舞动锦布遮挡,一只手取物,必须严丝合缝,若是稍有差池便会露馅,所以看起来简单,练起来却也很难。” 柳如玉哦了一声,又道:“那第二个戏法呢?” 齐昊喝了口水,道:“那下面我跟你说说这第二个戏法的手法。第二个戏法虽然比第一个看上去更神奇一些,技巧却更简单。千里取物若是拆解来看是有两重表演的,第一重是想方设法让画出的海浪动起来,因为画是静止的,想要让画里的海浪真的活起来是不可能的,所以戏法师利用了视觉的延迟错觉,造成假象的风起浪涌。道理其实很简单,这所谓的‘白纸’原本就是由几重素绢重合捆绑在木框上,就像一重重弯弯曲曲的海浪,只是白绢重叠,看客根本看不出来,远看不过是白纸一张罢了。戏法师用画笔给这些素绢描绘上颜色,青蓝交替,让一层层海浪变得更加清晰,当然这木框背后的绢布上早已提前画好了海浪,而后隐匿在画板之后的另一个人,有节奏地快速拉动一重重的绢布,让它们动起来。 这时,整个绢布就有节奏地绕着木框转动,由于每一重海浪颜色各不相同,浓淡相映,远远看去,就像海水此起彼伏。 这是第一层表演,叫由静转动。 第二层是千里取物,便是由这个动引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滚动的海浪吸引了过去,这人就利用宽大袖子遮盖一部分画板,藏在幕后的人就从绢布的缝隙里递出各类鱼蚌,素绢有弹性,取完海鱼,海浪照旧,但鱼却好似从画中跃出一般。最后,戏法表演完毕,幕后的人从台上的洞口遁去,这戏台上唯有一戏法师、一纸板罢了。 常言道:‘黄金有假,戏法无真。’所有的幻术不论再离奇、再真实,都是障眼法而已。只要知道了内里的法门,解开这个戏法也就不会太难。” 柳如玉拍手道:“齐公子好厉害呀!这都给你看出来了,不过最难得一个还没表演哦,不知道齐公子能不能看出这个戏法的破绽。” 齐昊笑道:“却不知这最后一个是什么戏法?” 柳如玉故作神密道:“我先不说,你们自己看吧。” 说话间,第三个戏法已经开演了,这第三个戏法,却是盛名已久的神仙索。 神仙索盛行于北宋时期,说是盛行,但其实真正能表演的人少之又少,只因这戏法十分复杂,对很多条件要求很高,稍有差池就很容易出现纰漏,砸了自己招牌,所以到了阴初,这个戏法几乎湮灭在繁盛的戏法汪洋之中,根本难得一见。只是世人向来觉得物以稀为贵,一旦有人表演这套戏法,必定是万人空巷,轰动一时。不想,今日这戏法师竟敢再次祭出这个近乎失传的绝技。 字幕一出,全场沸腾,所有人都坐不住了,一个个均站了起来。 帷幕缓缓拉开,四处灯光骤然昏暗,还有迷雾团聚而出,整个戏台似乎都变了一种氛围。 诡异,而神秘。 第40章 古彩戏法(三) 一名赤裸上身,头戴白帽子的戏法师从白雾中显露出来,他坐在一张黑色的八仙桌上,手中还抱着一捆粗大的麻绳,想必就是一会要飞上天的神仙索了。耳畔有梵音奏响,加上四周浓雾弥漫,光影变幻,营造出一种奇异迷离的幻境。但越是这样,众人越是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一个细节,就连一直心不在焉的宋煜都开始认真瞧看。 可能很多人不了解这套戏法,神仙索大体的表演流程是这样,戏法师念动咒语,将绳子抛入半空中,这绳子会像灵蛇一样自己往天上蹿去,直到最后笔直如柱,而后戏法师攀爬绳索向上,一直到绳子的尽头,突然消失在半空中。这套戏法的奥妙或者说看点在于两处:一是绳索能够如灵蛇般自己上天,二是施法者可以爬绳逃遁。这绳索上天倒算不得什么难事,有人曾解密说这绳子里是空心的,助手暗藏在台下,给这绳子插入铁管,铁管一路往上捅,绳子自然就摇摆上天了,这个方法倒是可行,只是最后要人在半空中直接消失不见,那就太难了。 能够看穿这样的戏法,对任何喜欢推理的人来说,绝对都是一次刺激的挑战,顾鹤杨、齐昊和宋煜自然都不想错过! 戏台上,戏法师摆动姿势,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神仙索真的开始抖动起来,绳索像一条灵蛇般扭动缠绕着,好似活物一般。戏法师突然用力往空中一抛,这绳索立即笔直向上生长,迅速没入半空中白云一样的迷雾之中。绳索如柱,又似通天藤蔓一般,叫人叹为观止。 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但这毕竟只是这个戏法的前奏,最精彩的部分还是第二步,只见戏法师双手握着这绳索,开始缓缓爬动,一步一步,显得十分轻松,他最终爬进了云雾之中,戏法师的身影刚靠近白雾之中,绳索就突然落地,全场灯光一亮,戏台上云开雾散,已是空无一物。绳索、戏法师、桌子统统消失不见。 现场沉默,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安静足足维持了有半盏茶的时间,所有人都想要找出这其中的破绽,可惜均是无果! 掌声如雷! 这戏法已是神乎其神,先不说绳索如何自如扭动,笔直上天,单是这人现场凭空消失都叫人目瞪口呆,四人一时间都愣在现场,默不作声。 顾鹤杨率先打破沉默道:“这……怎么个解法?” 齐昊想了一阵,道:“这……我暂时还没想出来破绽在哪。”他转头看了宋煜一眼,只见她也是满脸难以置信,显然她也没看出端倪。 宋煜原本对这戏法是没有多大兴趣的,她身为金吾卫,虽然也要推理破案,但这和解衣人破解戏法完全是两码事,一个是实战,一个是游戏,一个是寻找蛛丝马迹,一个是找到戏法中衔接得不合理环节,根本没有可比性。所以,她一开始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这神仙索十分诡异,叫她也不禁开始思索分辨。 这时,只见顾鹤杨双手在快速地摆动着,不知道是在模拟还是在计算着什么,他叽叽咕咕道:“绳索,桌子,戏法师……” “顾哥哥,你在念叨什么呀?”柳如玉问道。 顾鹤杨没有理会柳如玉,自己依旧嘀咕道:“消失不见了,怎么会不见的……” “为什么这么像……”顾鹤杨突然觉得这戏法和鼠兵穿墙而过何其相似,都是凭空消失,那他们是怎么消失的,消失了又去了哪里?难不成真的悬在了天上? “不对,不对,肯定不是这样,肯定是一开始就被骗了……” “一定是障眼法!” 柳如玉担心地拉了下顾鹤杨,问道:“顾哥哥,你怎么了?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齐昊与宋煜也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思索着。 突然,顾鹤杨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叫道:“我知道了!我知道犬兵是怎么穿墙而过了!” 齐昊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顾鹤杨反问道:“你们知道刚才那戏法师是怎么消失在天上的吗?” 柳如玉有些不阴白道:“不是爬上去的吗?” 顾鹤杨又问道:“我是说他是怎么消失在云雾里的。” 这云雾如一团棉花一样悬在半空中,四周无依无靠,人若是爬到了这云雾里,根本就没有其他去处,如何会凭空消失。除非,是天上有一个额外的通道,让他可以顺利逃遁,但是这天上无依无靠,怎么会有通道存在,这也是这个戏法的难点所在。 顾鹤杨一语道破道:“因为这云雾根本不在空中,而是在地上。我们的眼睛一开始就被他骗了!” “地上?!” “这……” “不错,是在地上,这戏法师一开始就在戏台上几处恰当的角度摆上几面巨大的镜子,形成光线反射,让上下颠倒。所以我们看到那个人沿着绳子往上爬,其实根本不是,他是顺着绳子从屋顶往下爬,而那层云雾掩盖的也是戏台下面的密道,你们还记不记得第一个戏法,就是从洞口变出的东西,说阴这戏台上是有几个洞口的,所以那人在云雾里的掩盖下,爬进了另一条密道,从戏台下逃走了。” 顾鹤杨讲得很快,但大体上齐昊听懂了。这神仙索的戏法也分为天上、地上两个部分,所谓地上的部分,由于光影的倒射,其实是观众看到的空中部分,这戏法师一开始就利用绳索倒悬在戏台之上,当然这真实的部分被隐藏在右侧的帷幕后面,观众看到的只是光影反射出来的倒悬影像罢了,而后他甩动绳索,这绳索粗大,外面是麻绳里面是空心的,隐藏在桌子底下的人将一根钢索穿入绳索之中,让绳索的质感开始发生改变,看起来就好似活过来了一样,而后钢索带着绳索笔直向下,一直通到云雾之中,戏法师向下爬行,待快进入云雾时,突然松手,整个人和绳索都直接坠落在戏台下的暗道里,完成了逃遁。这场景,在台下的人看来,就是人突然消失在半空中的云雾里。 所以,这戏法开始时,戏法师有意降低光线,让四周昏暗,同时戏法师赤裸上身,头戴帽子,为的也是不让人看出倒悬的破绽。 这戏法的难度远胜了前两个,不单要求戏法师有很好的空中控制姿态的能力,而且还利用光影折射,若是稍有一个环节配合出错,就会露出破绽,所以一般戏法师都不怎么愿意表演也在情理之中。 众人大致阴白了神仙索的奥秘,只是这跟犬兵借道又有什么关系,柳如玉不解的问道:“所以……” “那次,清脆的爆炸声是镜子被炸掉的声音!”这次齐昊也瞬间阴白过来了,“所以,那些犬兵不是钻墙而入,而是从城墙下的密道逃跑了!犬兵出现的时候是快到子夜的时候,他们先在这个城墙上安了几面镜子,这镜子反射砖墙,又有迷雾掩盖,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而后他们从城墙下的地道钻了进去,而在我们看来,他们却是从半空中直接穿墙不见了!” “他们一入密道,就会引爆藏在镜子后面的炸药,将道具全部炸成粉碎,砖缝里灰尘沙粒本来就多,这落下的镜子碎末自然也看不出来了。”宋煜也逐渐阴白了。 “那还等什么,赶快去朱雀门啊,可不能再拖延了!”顾鹤杨喝道,说着,四人一起冲出了罗家戏社。 第41章 又见黑豹 朱雀门前,齐昊扶着城墙上气不接下气,叫苦不迭道:“就算有密道它也不会这么快消失啊,至于这般投胎一样的狂奔,我,我都差点跑断气了。” 柳如玉更是脸色煞白,原本精心打扮的妆容也跑得披头散发,完全没有了富家闺秀的姿态。她叉着腰喘气道:“他们,他们跑得也太快了,齐公子,快帮我看看我玉簪是不是掉了?我的妆是不是花了!” 这两人平日里就不怎么运动,一通长跑下来只感觉命都丢了一半。 四人再度来到犬兵消失的城墙前,这城墙上下和街道都是大小色泽一致的青砖,如果利用镜面反射,只要角度适当是很难看出区别的。按照推算,这些犬兵必然不是穿墙而过,而是从城墙下的街道上利用密道逃走了。 他们原先都只关注了城墙上有没有机关,却没想到这问题会出在每日行走的道路上,宋煜用力地踏着街道,到处是铿铿的脆响,根本没有闷闷的空心声。若是下面有密道,理应是空心才对。 “会不会是搞错了?”顾鹤杨问道。 “不会!”齐昊道,“这密道内肯定有犬兵在接应,这些人一进了密道,他就把原先的青砖堵回去,再用石头暂时支撑住,所以现在踩起来肯定是实沉的。” “那怎么分辨得出来?”柳如玉一脸茫然地问道,她也想早点破案,只是对她而言,破案这些事情当真是一窍不通。 齐昊又在冥思苦想,因为不知道镜面的反射角度,所以就无法判断这密道的具体位置,若是直接挖开官道,一来费时费力,二来影响也不好,严重的还会被冶罪,这可断断不成。 一时间,难住了几个人。 “用水!”齐昊继续道,“这官道的砖石早已踩踏多年,非常实沉,水很难沁入,但这个密道既然是刚合上的,必然有缝隙,只要一泼水,就知道入口在哪里了。” “好办法啊!”顾鹤杨拍了拍齐昊的肩膀道:“真看不出来你这书生懂得还挺多!” 这城墙两侧,别的没有,水源还是十分充足的。京都城墙两侧每隔百丈就摆了两具巨大的水缸,缸里灌满了水,叫作门海,专门用于火灾扑救取水用。 四人用木勺装了水纷纷朝这地面上泼去。果然,这水开始往左侧两块青砖周围迅速地渗入。 “是这里!”齐昊惊喜道,这街道上果然有密道! 顾鹤杨伸手就想去掰这青砖,但发现这砖头实沉,镶嵌得又十分牢固,根本掰不动。 “让开!”宋煜道,她还不等顾鹤杨离身,就飞出手中的玄铁鞭,嘭的一声抽向青砖,再一甩动,两块青砖登即碎裂翻飞。青砖之下,露出几块同样的砖石,这内城街道按理说只会铺就一层青砖,下面必然是黄土,如今这砖石之下还是砖石,显然是大有问题。 这次的砖石比外面的好掰动多了,几个人不过一会就抬出了七八块大砖头,而后地底下终于露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洞穴。 洞穴黝黑,散发出阵阵阴寒腥臭的气息,不知道是通向何处,柳如玉有些害怕道:“这会不会真的是?万一,我是说万一,里面会不会有很多野狗?” 吱吱吱! 十余只灰色老鼠突然从洞穴中蹿了出来,老鼠慌不择路,吓得几个人后退了好几步。 宋煜也是面色大变,浑身都抖了一下,只是她反应也快,这惊惧感不过瞬间就平复了。 反倒是柳如玉非常夸张地拉住顾鹤杨又跳又叫,只差跳上他身上去了。 顾鹤杨无奈之下,只有安慰道:“别怕,就是几只老鼠而已,都跑了!” 柳如玉花容失色道:“你们可千万别进去,这洞穴看起来太危险了!” 顾鹤杨比画了下洞口,尴尬道:“我说姑奶奶,这洞口这么小,就是你要我们进我们还进不了呢!” 柳如玉哼道:“总之,就是不能进去,太可怕了!” 宋煜见老鼠已经跑完了,微微上前探了探脑袋,满脸振奋道:“这洞穴说不定就连通了七煞门的大本营。” 宋煜说得没错,犬兵由此而来,这下面的密道自然是会联通到七煞门的所在地,只是洞口太小了,常人根本进不去,而且洞**也不知有什么危险,就算能进去这样贸然入内,只怕还没找到七煞门,就要被半道的机关暗算。 齐昊道:“不如我们等天亮的时候拿烟来熏,这烟顺着洞口蔓延,必定会从另一出口冒出来,到时候我们站在城门上观看,哪里冒烟了自然就知道出口所在处。” 宋煜摇头道:“不行,若是这烟直接熏到对方的密室里,非但找不到对手,还会打草惊蛇。” 确实,且不说大白天公然在道路上熏烟惹人关注,就是这烟真的传了过去,必然也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只怕这些人早已逃之夭夭,此法不妥当。 “那怎么办?” 顾鹤杨不耐烦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不了直接找个借口说修葺排水暗渠,全部挖出来看看,我就不信还找不到这些犬兵!” 宋煜摇头道:“就算这洞穴里有所谓的犬兵,但真正的幕后黑手断然不会住在这密道里,他一见我们挖密道,肯定也要提前防范,这法子还不如烟熏呢。” 顾鹤杨笑道:“我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了!有一个人肯定可以帮到我们!” “谁?” “你还记不记得四层楼里有个会使唤野狗的阿七?” 宋煜皱眉道:“你们说的是四层里的那个矮子?” 四层楼在书院不怎么受待见的原因主要就是因为这王楼长招来的学生残的残,疯的疯,就包括宋煜,她虽说是书院的师监,但不代表她就认同书院的招生理念,所以当她听到阿七这个名字时,就有些怀疑,这人有什么本事,能探明密道? 齐昊道:“阿七可以通狗语,可以让野狗替我们走一遭。”这洞穴狭小,正常的人进不去,但是狗却可以。 宋煜道:“既如此,顾鹤杨,你去四层楼请人。” 原以为顾鹤杨这次又会以各种理由推辞,没曾想他倒是难得一见的爽快。 顾鹤杨笑道:“宋大人,你是院长身边的红人,配有马匹,不如借我用下,我现在就去找阿七来帮我们,你看可好?” 书院的学生自然是没有配马的,宋煜帐下却有两匹黑马。这两匹黑马都便是号称天下十大名马的追风和逐月。 院长原本只想送一匹,但不想这对马在一起时日久了,分隔不开,最后无奈之下,又加送一匹,让宋煜惊喜不已。 神驹一形十影,野行千里,还十分通人性,能够在几里外分辨主人的哨音,闻音自动前来。 宋煜吹了个长哨子。 咻—— 不多时,两团黑影就从街边的拐角处疾奔而来,黑影快如闪电,正是当日三人去昏鸦林所乘骑的黑马。 马蹄立定,犹如虎豹之驹列于阵前,身姿矫健,器宇轩昂,果然是对好马! 宋煜难得满脸柔意地摸了摸其中一匹公马的马鬃,道:“这是追风,她叫逐月,都是我的好伙伴!” 说着宋煜转头朝顾鹤杨道:“追风认得路,你上去了只须抓牢缰绳即可,追风会带你过去的。” “放心吧!”顾鹤杨笑道,“这马我又不是第一次骑,我跟它熟着呢,是不是,小黑?” “你叫它什么?” “小黑啊,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亲切吗?” “它是天下十大名驹之一的追风,你叫它小黑?” “宋大人,别这么小气嘛,不就是一个名字吗!” 话音刚落,顾鹤杨摸了摸追风油亮的鬃毛,而后一跃而上。黑马轻轻晃动着马尾,只是摆了摆头,毫不惊慌,显然极通人性,分辨得出亲疏关系,顾鹤杨笑嘻嘻地摸了摸它的马鬃,突然扬起手,重重地一拍马背,再用力一夹马腹,大叫道,“驾!小黑,去四层楼!” 追风吁的一声大叫,而后奋蹄狂奔。 “你……”宋煜气得一时无语,只是顾鹤杨和追风早已消失在远处的夜色中。 过了半个时辰,远处终于又传来了马蹄嗒嗒之声。 众人还没看到人影,就已听顾鹤杨的叫声,追风四蹄一定,顾鹤杨潇洒地翻身下马,众人见只有他一个人回来,又急忙问道:“阿七呢?” 顾鹤杨指了指背后,笑道:“喏,他说骑不惯这高头大马,自己骑着神兽来了。” 夜幕中,另一道黑影狂奔而来。 却是一条巨大的黑狗。黑狗双眼金光如电,它的背上骑着麻脸的侏儒,正是四层楼的阿七。 众人正惊诧着这黑狗的速度丝毫不差于追风,就听后面还有一阵阵急促的响声。 这声音呼呼带风,犹如千军万马前来。 只见无数大大小小,黑黄白褐的野狗跟随着黑狗疾奔而来,这野狗数量之多,品种之杂,声势之浩大令人咋舌。 很显然,这阿七平日里闲着没事,好不容易有人需要他们,自然是十分振奋,这阿七一激动,就沿路奋力吹哨,只差把全城的野狗都召过来了。 阿七歪着脖子张口道:“我……我……把狗都……带过来了……你们自己看要做什么?” 这阿七本来就有点结巴,一兴奋,说话就更不利索了。 柳如玉见阿七生的矮小,身后还带了一群野狗,难免有些害怕,躲在齐昊背后怯生生道:“这人……好丑呀!” 阿七笑道:“阿七虽丑,但是阿七很温柔哦。” 齐昊皱眉道:“可是不用这么多狗吧,一两只就够了。” 阿七笑道:“无主之狗,反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都……都喊过来助威!” 宋煜看这阿七的模样架势,深表怀疑。 倒是齐昊主动上前,客气道:“深夜相扰,实在是抱歉!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条密道,烦请你的犬兵下去看看,这密道是通往何处。” “没……没问题。几位有事吩咐就是,何必……客气。”阿七走了过去,趴在地上认真地又看又嗅,抬头道,“不过这洞口……洞口有点小,我的黑豹进……进不去,洞里好臭,而且还有……还有水腥味,这下面有……有很深的水。” “水腥味?莫不是连通了地下水渠?” 若是连通了水渠,那可就麻烦了,水渠里四通八达,谁知道是通向什么方向。 “先……先别急,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小不点!”阿七朝野狗群喊了一嗓子,一条野猫大小的小狗晃着毛球一般的尾巴跑了过来,这小狗圆头圆脑,耳朵尾巴都很短,一双大眼睛看起来十分机灵可爱,就是很久没人打理了,浑身脏兮兮的。 “下……下去!看看通到哪里!”阿七比着手势命令道。 齐昊提醒道:“要不要给它绑个绳子,万一它迷路了怎么办?” 阿七裂开嘴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笑道:“不……不会的,小不点最……最聪明了!你绑着绳子,反倒……容易被障碍缠住,会害死它。” “快去!” 小不点汪汪两声就跳入洞穴里,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阿七静静守在洞穴入口,时间一点点流逝,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这小不点还没出来。 宋煜有些担心道:“会不会出事了?” 谁也不知道这密道之内什么情况,藏有什么危险,万一这小狗一进去就被人发现,一刀斩杀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七的脸上也越加暗沉,他招了招手,正准备安排第二条狗进去,突然就听到城门外传来了一声狗吠,声音清脆而短促。 “是小不点!” 这狗怎么跑到城门外了? 顾鹤杨道:“看来它找到这地方了!” 众人叫守城门的门官开了临近的另一个城门,终于找到了一身湿漉漉的小不点。 “这下面果然有水,都湿透了!”齐昊道。 “快带路!”阿七喝了一声,这小不点立即拔足狂奔。 灰白色的小狗在前方如一盏明灯一样引路,宋煜和柳如玉、顾鹤杨和齐昊分别骑着两匹黑马,阿七骑着黑豹,五个人带着一大群野狗浩浩荡荡跟随着小不点往郊外奔去。 第42章 栽赃嫁祸 夜幕如墨,月光时隐时现。一群人沿着外城墙追了约莫四五里地,来到了一面巨大的湖泊前。小不点跑到湖水边,便停了下来。它朝着湖里叫唤了两声,意思是自己就是从这湖里游出来的。 后湖就在京都的北侧,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距离出事的朱雀门并不算太远,差不多四五里的距离。只是,这条密道几乎横跨了皇城,这就太关键了! 齐昊道:“我听说,后湖上建有户册库,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皇城禁地,这密道若是真的通过后湖之中,恐怕案件就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了……” 所谓户册,即令天下州府登记编制的各地户口和赋役册,归档成册。册库内藏户册一百七十多万本,也是为了防止有人窥探册库,这后湖便成了皇家禁地,外人不得随意入内走动。 顾鹤杨望了望一望无垠的湖面,不甘心道:“反正都闯进来了,要不先下水看看?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证据。” “不行!”宋煜立即喝止道,“此处虽然在城外,但却是皇城禁地,更有专职官员和禁军巡逻守卫,平常百姓是决不允许进入后湖的,若没有监湖官的令牌,私自进入后湖是要遭重罚的,我们先记下今日来的地点,明日等我禀报了院长再说。” “这么晚了,监湖官只怕早就睡了,我们下水看看便走,又不碍他事,何必这么死脑筋。”顾鹤杨显然不死心。 宋煜摇头道:“此事一切听我的,明日我自有办法安排你们进湖。” “好吧!好吧!” 众人无奈,唯有听从宋煜的安排,趁着夜色掉头转回去。 阿七呆呆地看着离去的大伙,嘟囔道:“就这样……这样走了吗?” 顾鹤杨垂头丧气道:“不然怎么办,等着被抓了砍头吗?看明天宋大人怎么说吧。” 阿七道:“那明天……明天我还可不可以来?” 顾鹤杨倒是没什么意见,但宋煜却拒绝道:“此案不宜人多,明日暂且不必了,你先回四层楼等候吧。” 阿七哦了一声,看众人没有再挽留的意思,颇为失落,只好自己骑上黑豹,驱赶走野狗,孤零零地消失在夜幕中。 翌日,宋煜径直前往书院七层楼而去,顾鹤杨和齐昊则回了六层楼,两人接连几日没有夜巡,自然心中忐忑,回去的时候也是鬼鬼祟祟、遮遮掩掩,只是这前脚刚踏进演武场,就见到了大壮、楚从良等人早已在练武场中央等着,大壮身后还坐着一年四季都穿着紫貂长袍的六层楼楼长金富贵。 这些人齐齐在列,显然是准备三堂会审二人。 “顾鹤杨!齐昊!”大壮怒喝道。 “在!”二人见无处可躲,只有硬着头皮答应着。 “前几日夜间,你二人去何处了?为什么没有去夜巡?!”大壮问道。 “问我啊?我犯困了,就找个地方睡着了。”顾鹤杨心想反正要被责罚,还不如爽快点,自己认栽,挨一顿责罚就算了。 大壮心想这人倒也爽快,遂冷笑道:“你倒是毫不避讳,你可知道,忘了夜巡是什么处罚?” “杖责二十,外加夜巡一月。” “规矩你倒记得清楚,不过六层楼要再加杖责六十!” “啊?为什么?”齐昊一听杖责八十,整个脸色都变了,原先初来乍到时就被一层楼折磨的不清,如今旧伤未愈这又添新伤怎么吃得消,就算硬撑下来了,八十大板若是下手重了,不残疾也要躺几个月。 “啊什么啊,我还没问你呢,小白脸,你又是做什么去了?” “我……我也是……”齐昊有些犹豫。他二人协助宋煜办案一开始就交代过是院长密令,铁定不能说的,他虽满腹经纶,巧舌如簧,但若说要撒谎,却蠢舌跟笨鸟一样。 “齐昊要去夜巡的,是我不让他去,这事责任在我,我顾鹤杨愿意承担责罚,你就罚我两次好了!”顾鹤杨爽快道。 齐昊急忙摆手道:“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做错了,理应惩罚我。” 顾鹤杨低喝道:“傻子,你别说话了,反正八十板子打下去都得躺上一个月,一个人躺总比两个人躺划算,到时候你也好照料我,要是咱俩都被打了,岂不是要在床上躺尸干瞪眼等死?” 大壮冷笑道:“你二人倒是兄弟情深,还想互相揽责?你以为我这么傻吗?顾鹤杨你是不是私自去赌坊了?你知不知道赌博也是犯了六层楼的规矩,要被罚二十鞭笞之刑?” “你胡说!”顾鹤杨自然不承认:“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赌博了?” “这还用看,我可听说了,你们顾家钱庄的赌坊生意一直都是红火的很啊!” “哦,原来就是因为我爹开赌坊,你们就认定我是去赌了,若是我爹开的是青楼,那你们肯定认为我是嫖喽?” “你,还敢狡辩!” “顾鹤杨这几日都与我在一起,确实从未进过赌坊!”齐昊也争辩道。 “那你昨夜换下来的衣服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骰子?”大壮甩出手里的骰子,足有十余枚。 “你怎么解释?” “我再说一遍。”顾鹤杨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没,有,去,过,赌,坊,更,没,有,赌,博!” 楚从良笑道:“撒谎,六合赌坊的张老板说你可是他们的常客啊!” 顾鹤杨嘿嘿笑道:“嚯,还连名带姓的,我可从没听说过张老板,也不知道什么六合赌坊,不过,楚小公爷貌似与这个什么张老板很熟,想必平时也没少赌博吧?” 楚从良脸色一黑:“顾鹤杨,你说什么!” “好了,都别吵了!”背后的金富贵站了起来,呵斥道:“我不要面子吗?” 大壮道:“金楼长,顾鹤杨与齐昊他们先逃夜巡在先,私自赌博在后,应当重罚!” 齐昊争辩道:“捉贼捉赃,捉赌必是现场,光凭这骰子如何能定罪,万一有人栽赃陷害,故意在顾鹤杨的衣服中放入骰子,这又如何断定呢?” 话音刚落,顾鹤杨却直接笑道:“这骰子确实是我的!” 楚从良闻言心想这个傻子居然自己承认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傻瓜。 大壮道:“既是如此,还有什么可狡辩的,还不服罪!” 顾鹤杨捡起地上的一枚骰子道:“只是光凭这骰子又能说明什么,或许它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骰子,而是我的独门暗器呢!” 他轻轻地捏住这骰子的两端,突然噌的一声,从这骰子中冒出一排尖刺,看起来就像一枚狼牙钉。顾鹤杨一甩手中的骰子,这东西当一声就钉在了离楚从良不足一尺的木柱上。 “我爹请我们村王铁匠给我打造的这个狼牙钉做的暗器有问题吗?” “这……”大壮当场语塞。 楚从良也懵了,这骰子明明是他指使章玉偷偷放进去的,怎么会突然变成了狼牙钉?楚从良捡起地上的骰子,用手指头拼命按住,直捏得手指都生疼,这木头都没有任何变化。 顾鹤杨讥讽道:“狗还认主人呢,我的暗器自然只有我能掌握其中的技巧,你们也想当我的狗吗?” 第43章 卫龙硬核解围 王铁匠打造的护臂里竟然有骰子这件事,原本顾鹤杨是不知道的,也就是前几日在护臂里侧的夹层中无意发现了几颗,顾鹤杨认为这应该就是卖家给客户的一个小小惊喜,所以,就在刚刚,他将地上的一颗骰子拿到手里,不过手指一转,就偷梁换柱成特制骰子,再化作狼牙钉飞了出来。 金富贵喝道:“就算你们没有赌博,杖责依旧要罚,来人啊!” 话音刚落,一群人便蜂拥而上,齐昊,顾鹤杨顿时傻眼了。 “这他娘的是群殴啊!”顾鹤杨吼道。 “没错,这就是咱们六层楼的规矩!” 六层楼不仅人数众多,手持各色刀刃器械,整体战斗力也不容小觑,再加上楚从良、王九、章玉等人都是武斗高手,顾鹤杨与齐昊能活着出来都是个问题。 “齐昊!他们这是要弄死咱们!”顾鹤杨喝道:“他娘的,老子不干了,你走不走?” 齐昊咬咬牙道:“你何须多问,若是这等欺辱人,我还留着做什么!” “好!痛快!”顾鹤杨嘿了一声,拉着齐昊二人跑到一处训练攀爬的木林处,二人背对背而立,六层楼里几十学生手握钢刀、铜棍将二人重重围住。 金富贵站在高台上,犹如指挥官般,怒吼道:“众学生听令,列阵!” 金富贵最擅长的就是排兵布阵,此时学生们十人一排,皆是刀棍在手。 钢刀劈砍而来,齐昊急忙拉出烛龙丝,利用各木柱快速绞缠牵拉,钢刀划过,叮叮当当化作碎片飞落一地,而后,顾鹤杨射出手中的袖箭,这些袖箭在空中炸裂,化作钢针直击这些人的面门,噗噗噗!直打得这为首的十几个人面溅血花,个个挂彩。 金富贵怒道:“真是要反了!” 他正准备冲过去,突然想起齐昊的烛龙丝,立即退了两步,大喝道:“斩木柱!” 烛龙丝以木柱为根基进行牵拉,若是硬冲过来,这些学生们便是再多一倍也突不进来,但是若是砍断木柱,烛龙丝没有基柱,自然就不攻而破。 木屑翻飞,不过片刻,七八根木柱就被硬生生击断。 冲在最前面的楚从良冷笑一声,翻出自己腰间的短刀,大喝道:“散开!” 他右手反握刀柄,整个人几乎与刀融合一体,化作一圈刀轮,快速地旋转切割而来。 这一招叫疾风斩,是刀法反握劈斩技法。 寻常反劈只有一刀,最多也不过三刀,称为三刀斩,但身体敏捷程度远超常人,双膝半弯旋转之时速度奇快,这样人刀合一,就可以快速地将刀化作旋风,连着砍出十刀二十刀甚至上百刀! 刀劲夹着风力而来,顾鹤杨甩出的暗器,均被刀锋一旋劈成两半。 “齐昊,你躲开!”顾鹤杨见躲无可躲,他一把推开齐昊,整个人径直朝刀锋了扑上去,王九看出了顾鹤杨的意图,大叫一声:“小心这小子的匕首!” 话音刚落,短刀扑哧一声划中了顾鹤杨的左胳膊,绛衣裂开,血花飞溅。 但这短刀也只划了一刀,就不能再动了,因为顾鹤杨已经把战狼破入楚从良的刀圈之中。顾鹤杨很清楚自己招法不如对方迅捷,也不如对方精妙,若是比拼招式,完全是自寻短路,所以想要赢,唯有冒险一招破敌!唯有比他更狠! 楚从良的刀势是一个旋转的圆,那战狼就必须要入圆圈,阻挡住这个圆的转动! 短兵相交,铿的一声! 楚从良的短刀直接被战狼割断,他大吃一惊,回身想要再抽另一把短刀已经来不及了,战狼一刺,这匕首就在楚从良的右臂上划了一个大口子。 血肉翻飞,痛得楚从良右手一松,另一把短刀也跌落在地。 楚从良看着眼前这个根本没有接受过半点正统训练的乡野之徒,并非自己功夫不如对方,而是手里的刀没有对方的匕首锐利,自己的杀意没有对方坚决! 顾鹤杨杀红了眼,他抬头一楚从良,这个罪魁祸首正以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几分惊恐,几分怒意,还有几分不可思议!只见楚从良右手一抖,直接抽出一柄亮白色的长剑,正是楚国公七败蛮夷时的那柄风吟剑! 风吟剑,荣耀榜排行前三的神兵,剑身浑身皎洁,如同夜色中的银月,就算是白天,也是清辉一片,这剑不单锋利无比,还可以反射光芒干扰对手的视线。这样的神兵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再被人折断。 楚从良手持风吟,铮的一声画了个剑花,这一剑映照日光,幻化出光彩无限,惊艳无比,场中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即便是金富贵也不禁暗自感叹自己怎么就没有一个好爹传他一柄好剑! “顾鹤杨,我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喜欢你了!”楚从良笑道。 “我呸!喜欢你大爷!”顾鹤杨骂道。 话音刚落,楚从良一剑刺来,幻化出四道剑芒,分别对准对手的眉心、喉头、心脏、小腹,这一剑本是十分厉害的杀招,剑身化出四剑影,最后还要汇聚起来,合成一剑杀敌,楚从良若是再练个几年,必然会像他爹一样一举杀敌,但可惜他修为有限,四剑齐出,速度就慢了不少。 顾鹤杨看得真切,甩出四枚袖箭,一一挡了下来,而后再度转动战狼,想要破了这剑身,但这次只有火星飞溅,战狼并没有割裂风吟剑。 显然,两把神兵都十分坚硬,不分伯仲。 两兵对战,一寸长一寸险,风吟剑足有三尺,远比战狼长了近三倍,加上楚从良剑法初成,顾鹤杨明显已落了下风。再加上王九、章玉等人的骚扰,顾鹤杨已是处处险象环生! 齐昊再也坐不住了,他收了烛龙丝便冲了过来,手中丝线舞动,烛龙丝的厉害,所有人都是见识过的,众人见齐昊一比画,一个个都吓得急忙后退三四米,不敢轻易靠近,只是这烛龙丝再厉害也是需要固定在物体上,如果一片平地,丝线如何撑起来?所以,齐昊只是虚张声势,这丝线根本就还在他双手之间。 片刻后,王九突然反应过来道:“骗谁呢?他没有东西固定,这丝线的威力根本就施展不出来,抓住他!” 众人再上,突然一道青光掠过,空气中爆发出一串叮当脆响,所有的钢刀、铜棒皆被震得脱手而出,甚至碎裂扭曲,一把斧头钉在了木柱上。 “啊!这是……” “小辣条,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们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顾鹤杨故作哀伤道。 “是卫姑娘啊!”齐昊看着来人,也是一脸憧憬与兴奋,忽闻顾鹤杨干咳,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 顾鹤杨幽幽道:“齐昊,虽说咱们是兄弟,很多事情都可以分享,但……” 齐昊虎躯一震忙道:“顾兄,你无需多言,我懂,我都懂!” “你懂什么啊?”顾鹤杨心想,“这货每次心虚的时候都会叫我顾兄……” — 六层楼大门外,卫龙骑着追风骏马狂奔而入,潇洒地收了大板斧:“看来,来得还不算晚!” — 金富贵一见来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卫大当家如今是宋师监的助手,应该好好辅佐宋师监才是,不知今日来我六层楼意欲为何?” 卫龙知道金富贵话中有话,当初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弄来一个进书院的名额,因为金富贵从中阻挠,差点化为泡影,金富贵的理由是自己来路不正,恐给书院招来事端等云云。 卫龙拍马减缓速度,却依旧如入无人之境:“宋师监叫我前来带人协助她处理要事!” “要事?”金富贵问道,“凭什么她的要事,要带我六层楼的人!我若不同意呢?” 卫龙笑着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灿灿的令牌,在阳光下闪耀着晔晔光彩。卫龙轻笑道:“金楼长还有什么异议?” 金富贵一见这令牌,立即神色大变。 齐昊惊道:“是巅峰令!” 凡持巅峰令者,必是领命于院长,任何人不可阻挡。 金富贵显然有些不可思议道:“巅峰令怎么在你手里?”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说着卫龙吹了声口哨,另一匹黑马狂奔入场。 “顾鹤杨,齐昊,还不上马?等着金楼长请你们吃晚饭吗?” 话音刚落,两人急忙翻身上马。 “金楼长,楚小公爷,你们不必恭送了!哈哈!”顾鹤杨大笑道。 第44章 装嫩的老妖精 收拾了楚从良等人,顾鹤杨是大出一口恶气,原本是要好好感谢一下卫龙,但不知为何卫龙竟一反常态的一路板着脸,根本不给他机会,难不成卫龙成了宋煜的助手,连表情都跟要跟她学?顾鹤杨好几次想开口跟卫龙说话,最终都硬生生地吞了下去,之后一路无言,往北行去,却是朝着后湖的方向。 这件事宋煜向院长汇报后,院长不知为何始终不是特别上心,或者说有些犹豫不决,要知道这可是破案的重要线索,他没理由不重视。宋煜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后来只能自我安慰道,定是院长觉察到了什么,担心书院介入朝廷的党羽之争,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三人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到了后湖,此时时辰尚早,湖边还有团团水汽未散,一丛丛利剑般的芦苇在水雾中时隐时现,好似驻扎在湖边的卫士一般。 顾鹤杨环顾四周道:“就我们三个人吗?” 齐昊笑道:“若只有我们三个,以宋大人作风,必然不会让卫姑娘先与我们同行,我猜她应该是先去通知了其他帮手了。” 卫龙道:“并非宋师监需要帮手,而是这后湖乃是禁地,不允许外人入内检查,所以院长安排了二层楼的人来清理湖草,我们一同跟着就是了。” 顾鹤杨盯着卫龙道:“你终于说话了,还以为你变成哑巴了。” “我不高兴。”卫龙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 “看出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安慰我” “你总该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高兴吧?” “不想说。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大姨妈造访?” “我没有姨妈,只有一个姑姑。” “……” “算了,这也不是你的错,谁让你长的好看呢?被个把臭不要脸的狐狸精惦记上是迟早的事,我还是要提前习惯习惯!”卫龙絮絮叨叨的说着。 _ 后湖之上有“巡船有役,过湖有舟,操舟有锁,钦定一六过湖,非其期不敢渡”的规矩,宋煜如果直接入湖检查,一是需要禀报监湖官,监湖官还要层层上报,实在太麻烦;二是这消息传开,必然惊动七煞门的人,甚至幕后的主使,就更麻烦了,所以宋煜找了个迂回的借口。 以清理湖草之名,检查后湖中的情况。后湖内水草丰茂,所以每年夏末入秋之时,都需要安排专人来清理枯死的湖草,打捞水中废弃物,对水质进行净化。 此时,日头渐高,水上雾气逐渐消散,隐约可见几团黑影从远处划水而来。 卫龙道:“二层楼的人来了!” — 一艘中等的画船破雾而来,彩梁碧瓦之下站着一名手持折扇的青年男子和十几名身穿书院校服的少年。 为首的青年男子正是书院二层楼楼长常言道。 船还未靠岸,常言道便手摇折扇道:“两位,咱们又见面了!” 顾鹤杨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你?不是说是监湖官吗?” 常言道轻笑道:“监湖官身体不适,所以我便代劳了,你也可以理解为走穴。” 顾鹤杨看着眼前这个怎么看都不怎么靠谱的常言道,寻思着这人就是一个见钱眼开的财迷,怎么就混上了楼长了。 然而,齐昊却显得对常言道十分恭敬,只见他双手作揖道:“常楼长,今日之事有劳诸位了!” 常言道轻笑道:“不过是清理杂物罢了,小事一桩,再说了,我也不是白干的,你们快快上船吧。” 众人一一跃上画船,顾鹤杨话里找话道:“常楼长,不想今日还有缘再见!” 齐昊也道:“当日常楼长凭肉眼观水辨真伪,着实叫在下佩服!今日多多劳烦。” “哪里哪里,都说了,这些只是我的副业。” 顾鹤杨闻言大赞道:“副业都这么牛,那主业更是不得了。” “那是自然,噬魂香的滋味你们不也都尝过了。”常言道说着摇着扇子哈哈大笑起来。 齐昊与顾鹤杨也颇为尴尬的笑了笑,当初二人中了白老邪的连环套,其中一环便是中了常言道的噬魂香,那滋味如今想来也是十足的酸爽。 “对了,你们说的那个密道出口是在何处?” 卫龙指了指前方有一棵枯树的水域道:“宋师监说就在那附近,烦请驾船过去看看究竟。” “哎呦,是卫大当家的,差点没看出来,还以为是哪家漂亮的小娘子呢,害我都不好意思正眼瞧,怎么,现在成了宋煜的助手,连说话都这么一板一眼的,我跟你说哦,你千万别学那个宋煜,无趣至极,小心嫁不出去!”常言道阴阳怪气道:“还有我那回春丹,效果不错吧!瞧你这小脸红润的像一朵刚开的喇叭花。” 卫龙骂道:“臭不要脸的,丹药明明是你卖给我的!” “你,你,你怎么骂人啊!” “骂你怎么了,我还想揍你呢,你这个卖假耗子药的!” “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了我?” 眼见着两人就要干起来了,顾鹤杨与齐昊一人按住一个。 “你们俩都别动!” “放开我!让我削他!” “放开我,让她削,反了还!” “别动!有完没完!”顾鹤杨猛喝一声,“你们俩,一个师监助理,一个二层楼楼长,这么多学生看着,丢人不丢人!” 顾鹤杨的声音喊的颇高,霎时间四周一片死寂,只听见船桨划过湖面的水流声。 — 驾船人摇船橹,画船在湖面轻巧得就像一条大鱼划开水面,稳稳地朝指定的水域驶去。 目的地离湖岸已有十余丈,水深更是达一丈多,好在这后湖水清澈见底,一眼望下去还是能清晰看见水底的境况。 常言道指了指一串阴影道:“这里有一串足迹。” 这后湖虽然水质清澈,但这水下的足迹在顾鹤杨等人看来,完全就像若隐若现的水波阴影,尤其是水底还有泥沙水草遮掩,根本分辨不清,更别说是站在船头隔着水看了,就算下了水,在水底认认真真看也很难分辨出这些所谓足迹的走向。 常言道又沉吟道:“这足迹小如婴儿,踩得颇深,一直往湖中央行去,显然是搬运什么重物,不过很奇怪啊,如果是一般人这样在水下行走,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淹死,这……可真是怪事。” 常言道的说法与众人那天夜里看到的几乎一致,犬兵不足三尺,个如侏儒,足迹自然也就小如婴儿了,这些犬兵还搬运着沉重的箱子,无法浮起游泳,只能在水下抬着行走,但是在水里走这么长时间的路,不透口气一般人可真做不到。 齐昊道:“那往何处去了?” “这边。”常言道指了指湖心,“那个谁,船夫,一会将船摇慢点,今天湖面有雾,我也不怎么看得清。” 船夫答应了一声,继续轻摇船橹,画船缓缓而行,常言道不时地提醒船夫变换方位,跟着水底的足迹行走,又过了片刻,他突然叫了一声停,他轻轻揉了揉眼睛道:“足迹没了!” 常言道又认真看了片刻,叹气摇头道:“唉,看来我真的是老了,这才三四丈就开始看不清了。” 常言道虽说表面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实际上早已过了知命之龄。常言道唉声叹气,颇有几分廉颇老矣的心酸。 卫龙撇了一眼常言道,心下骂了一句:“装嫩的老妖精!” 话音刚落,就见常言道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哎,不知谁又在想我了。” “此处快到湖心了,想必这些人的藏身之处就在这附近,不如下水看看?”齐昊提议道。 “也罢,我只是担心这些人看不清水下的足迹,找错了方向。不过,此处已到湖心附近,料想与目的地也不会太远。” “那还请常楼长速速安排人下水打探。” “这是自然,不过这后湖之下的水深且有暗流,不可不防。”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三片模样奇怪的树叶,正是用金、银、锡打造的桃叶形箔叶,此物叫分水箔叶,专门用于检测水下暗流。大海大江之中,水流常常上下分出几个层次,上面看似风平浪静,一下水却发现乱如沸粥,叫人措手不及。 常言道将这三种箔叶丢入水中,第一层锡叶悬浮在水面轻轻浮动,不曾下沉;而后金银箔叶缓缓沉入,银叶到了一定深度又悬浮在两丈多深的水里依旧静悬不动,只有金箔叶继续坠落,约莫三丈多的地方突然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水下真有暗流,而且速度迅猛。”常言道担忧的看了看他带来的几名少年。 只见其中一名少年笑道:“常楼长你又多虑了,深湖之中常有暗流,我等自小在汹涌海中采珠,区区湖里的暗流又算得了什么?你就放心吧。 说罢,船上的十二名少年在腰间系上绳索,口咬短刀,一个个迅速翻身入水,像游鱼一样消失在视线里。 这些少年均是二层楼今年新招的学生,均来自东部边境海岸,他们的祖辈都是十分罕见的采珠人,他们在水下的天赋和技巧世代相传。 少年们入水,只见水下一片澄净,四周的游鱼、漂浮物都清晰可见。 再往下三四丈,这湖底突然凹陷,像一个巨大的深碗一样出现在水下,这里的水质开始变得浑浊起来,一股强大的水流汹涌而来,绕着这深凹的湖底快速旋转,乍一看就像一道龙卷水柱,紧紧护住其中不为人知的秘密。 少年面面相觑,发出几声奇怪的声响,声音锐利如同海豚鸣叫,这是他们独有的水下沟通方式。 众人都在奇怪,这湖里怎么会有如此急的暗流? 后湖临近赤水,原本是可以一直通到东海的,独孤晋在湖心岛上设立户册库后,就将此处设为皇宫私有水域,再而后就修建了城墙,并添堵了水道,堵住了后湖与长江的连接。只是这地上的水脉挡住了,地下的水脉却谁也不知道,若非今日下来一看,恐怕没有人知道这湖水是如此之深,并且还有一个巨大漩涡水流。 第45章 梅超生与梅绝玉 水流湍急,快如风旋。但少年们的水技也很惊人,他们绕着漩涡游了一阵,渐渐靠近中心,而后用力一振,就挣脱了漩涡的纠缠,直接游进了这后湖的最中心处。只是到了此处,众人都被震惊得目瞪口呆。纵然他们曾在汪洋之中见过如山脉一样的巨鲸,穿梭过宝石一样璀璨的珊瑚群,斗过恶狼一般凶悍的海狼鱼,但眼前的场景还是叫他们为之一震。 水下赫然矗立着两尊十余丈高的巨大石像,看模样,一为冶水的大禹,另一名却是人头蛇身的水神共工,大禹、共工,一为冶水、一为兴水,水运兴而不乱,滔滔而不泛滥,是为兴国利民之道。很显然,有人专门在这立下了风水阵,用以镇压后湖水脉。这两座石像的中间,还摆着一面圆形的石质轮盘,大小足有十几丈,刻满天干、地支、星辰、神兽,虽然十分精细,但在水流和泥沙的冲刷腐蚀下,已有些许破裂和淡化。无数墨绿、褐黄色的水草从缝隙之中摇摆而出,像一只只触手一样随波舞动,看起来既奇绝又古怪。 不过最让少年们振奋的,却是这石轮盘中央,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四个巨大的阴沉木宝箱,少年们迅速上前打捞宝箱,只是刚游了片刻,突然这神像四周涌现出二十几个矮小的人影,这些人一身漆黑,每个人的面部都戴着一张犬神面具,身后还有一条巨大的尾巴,正是诡异的犬兵! 犬兵速度奇快,破开水流,迅速朝少年们冲来。就在这时,一股更加湍急的水流从共工神像的背后喷涌而出,显然这入水口是在这神像后面,原本平衡的漩涡一下子完全凌乱了!所有人都被浑浊的水势冲击得四处飘零,眼前泥沙夹杂着气泡、杂物,早已化出迷蒙一片。船头上的缰绳急急地抖动起来,众人急忙拉绳,但这绳索十分轻盈,不过片刻就拉了上来,全都是空空如也! 常言道脸色大变,急道:“完了,完了,这下糟了!他们一定是在水下糟了暗算!” “你猜对了!”湖面上突然传来一声断喝,宋煜不知什么时候已立在了船头。 不远处,水面上传来踏踏之声,却见一紫衣人踏水快速而来,正是荣耀榜排名第九的七煞门女杀手。 女杀手道:“你们几个倒是阴魂不散,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宋煜喝道:“等你很久了,梅超生!” 梅超生冷笑一声,引龙鞭已经凌空飞渡而来,铁鞭像一条褐色的巨大蜈蚣蜿蜒尖啸,龇开了最锋利的獠牙! 当! 宋煜的玄铁鞭也毫不客气,二人再度绞杀在一处。 梅超生与宋煜的兵器都是长鞭,此时引龙鞭在梅超生的手里就像一条复活的巨大蜈蚣一样,浑身利爪尽张,割裂着空气哧哧作响,带着一阵腥风狂卷而来。 铿铿!锵锵! 二人斗得几十招,依旧难分难解。 再斗一阵,梅超生显然已经失了耐心,她突然一抖引龙,龙鞭节节断裂,犹如神龙卸甲,化作一千枚带着利刃的暗器飞舞而来,整个湖面上瞬间一暗,犹如暴雨飞蝗倾盆而下。 “快进船!”宋煜大喝道。 众人急忙躲进画船内,龙甲暗器叮叮当当地击打在朱柱、彩梁之上,几乎不留一处逃匿的空间。 这船头只剩下宋煜一人独自迎敌,她飞舞着青锁链,像一面巨盾一样挡住龙甲的袭击,无数玄铁打造的龙甲与之交碰后,四处弹射又跌落水中。 不多时,梅超生的手里只剩下连接龙甲的龙筋鞭子。这暗黄色的龙筋颇有些年头,传闻取自深海某种异兽的体内,坚韧无比,伸缩性极好,拉坠万斤也不断,所以才能用来组合千枚龙甲铁环,打造出名震江湖的引龙鞭。 宋煜冷冷道:“你的引龙鞭如今抽去龙甲,可不是蚯蚓一只?” 梅超生咯咯笑起来了,这笑声既妖魅又古怪,甚至还带着几分嘲弄,她道:“听闻宋大人手段狠辣,奴家真的好怕呀,你我都是女子,在这是非不分的乱世之中,你又何苦这般为难女人呢?不如弃暗投明,随了我们七煞门吧。” 说话间,她卷了卷手里的龙筋,落在一片荷叶上,甚是轻灵。 常言道不禁道:“这女子好厉害的轻功,古有达摩一苇渡大江,高僧一席过汪洋,这女子虽不说渡海渡江,但能立荷叶而悬浮湖面,这单凭这点轻功内力,能排天下第九,可算名副其实。” 宋煜心中略有些疑惑,这荷叶出现得太古怪了,只是眼下她没时间关注这些,怎么想办法解决这人才是最要紧,她自问没有这女子的轻功好,但这女子想赢她也没那么容易,天下武功内力有高有低,但实战杀伐可不仅仅是看这些东西,技巧、经验、杀意和决心都是缺一不可的! 宋煜自认这些她都远胜于眼前的女子! “宋师监,接着!”卫龙突然甩出了她的兵器大板斧,宋煜一个飞身跃起接过,接着又猛地朝梅超生劈去,梅超生手中无硬兵器,只有用软鞭一卷,宋煜早料到这人会这么化解大板斧,手中长鞭再出,一把钩住大板斧,空中画了个蛇形,长鞭和龙筋完全交缠在一处,但大板斧却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形又朝梅超生劈去。 “还不伏诛!”宋煜喝道。 “宋大人太天真了!”梅超生娇叱了一声,却见这人身形疾晃,宋煜只觉得眼前一虚,这人就直接变成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影,当的一声,一双暗绿色的铜钩就钩住了宋煜的斧头。 再一甩,这斧头就钉在了画船的翘檐上。 湖面上出现了两个梅超生,一模一样的身材面具、衣着打扮,唯一不同的是另一个手里拿着一对墨绿色的钩子,钩如蝎尾,色似暗苔,正是传说中的毒兵——断狱钩,中招者浑身肌肉立即为之麻痹,轻者不能动弹,重者浑身肌肉活力衰竭,窒息而亡!此人便是梅超生的孪生妹妹梅绝玉。 第46章 九漩大板斧 宋煜心想这二人果然是双胞胎,梅超生长鞭如蛇,梅绝玉毒钩如蝎,就在宋煜迟疑间,二名女子已经踏浪而来,二人轻功当是卓绝,双足轻点,便在水面上健步如飞,宋煜见二人下足力道沉稳,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轻盈如蝶,当下有些诧异。 只是这诧异之间,对手的杀招已经扑面而至。鞭,如同毒蛇恶蛟出洞,带起一片水花。钩,犹如毒牙利刃划出,划出风刃阵阵。此时,宋煜手中玄铁鞭也是舞得是密不透风,但若只是梅超生一人,宋煜自信对付她不在话下,可二人联手就很难说了,尤其是这断狱钩带着剧毒,一旦被击中后果不堪设想。眼下,宋煜手里没有了大板斧相助,只能靠玄铁鞭防守,但久守必失,就在这时,梅绝玉突然双钩一飞,两柄钩子如圆月弯刀一样快速旋转,前后夹击而来,扑哧一声,这钩子就钩破了宋煜的右臂,一道墨绿色的毒液迅速渗透入体,整个手臂立即一麻,竟是抬也抬不起来了。 “宋师监!”卫龙率先叫了出来,她不顾一切直接冲出了船舱。 “辣条,你疯了!”顾鹤杨大叫道,他心想卫龙虽说有些功夫,但最多也是江湖草莽混混的级别,又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两个疯婆娘!人家可是荣耀榜九级段位的高手。 “哎呀!你撒手!老娘这辈子最看不得以多欺少!我过去帮一帮宋师监,至少也能是个平手!” “你对你自己的武能究竟有多大的误解啊!”顾鹤杨说着急忙也跃出船舱,回头对卫龙说道,”还是让你男人去吧!” 船舱内,卫龙一阵石化:“他,他刚说什么?” “你对你自己的武能究竟有多大的误解啊!”齐昊说道。 “后面一句。” “还是让你男人去吧!” - 船舱外,顾鹤杨朝梅绝玉射出两枚袖箭,梅绝玉冷笑一声,身子几乎没有停歇,只是快速一转钩子,就直接将袖箭斩落了下来。 这两名女子咯咯嘲笑道:“哟!这位小公子长的这么俊!要不跟姐姐们回七煞门吧。” “我也想啊,可惜我老婆不允许啊。” “你老婆?年纪轻轻都有老婆了?” “可不是吗,还给我生了两个大闺女,只是两个闺女不听话,如今还要打老子!” “你!好个小鬼!占我们便宜!”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话音刚落,梅超生龙鞭一甩,啪的一声就抽中了顾鹤杨,打得他衣裳裂开,血花直飞,痛得顾鹤杨满地直滚。 顾鹤杨知道此时卫龙正在船舱内看着,这个时候绝不能丢脸,于是拔出战狼就准备上前与两人搏命,宋煜却冷喝道:“你不是她们对手,去,把卫龙的斧头给我拿回来。”她右手发麻,只好换作左手持鞭,挡住梅超生、梅绝玉二人的进攻。 卫龙的大板斧被梅绝玉的断狱钩甩到了画船顶部的翘檐上,顾鹤杨爬不上去,手中又无可以钩拉的锁链,他环顾四周突然想起船头还有缰绳,急忙用绳子系了一枚袖箭,当的一声射中大板斧的弯钩处,再奋力一拉,这斧头终于掉了下来。 眼看斧头就要落入顾鹤杨手中,突然梅超生的龙鞭又飞了过来,这鞭子一甩,大板斧就直接朝湖中飞去。湖水深不可测,下面还有漩涡和急流,一入水中只怕再也找不回来了! “糟了!这可是我家辣条的兵器!”顾鹤杨心里其实很清楚,这里只有宋煜武能最高,如果宋煜败了,他们这一波人非得被那两个疯婆娘剥皮抽筋了不可,于是也顾不得一切,当机立断的朝湖面跃去,凌空抓住斧头,再往回一甩,叫道:“宋煜!接着!” 话刚说完,他整个人扑通一声就跌入水中,湖水汹涌沸腾,一下子就将顾鹤杨卷了进去。 “顾鹤杨!”船舱内,卫龙的心震了一下,转身准备出船舱,却被齐昊死死拽住,“卫姑娘!不可!这个时候只有宋大人快点结束战斗才能救顾兄!” 卫龙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齐昊:“你们不是兄弟吗?” 齐昊支支吾吾道:“在下不阴白......” 话音未落,卫龙以跃出了船舱。此时,大板斧转了一圈,重新回到了正主的手里,四个人重新落在画船上,各立一角,空气中杀戮的气息越发浓重,阴沉沉得好像在湖面上笼罩着的浓得化不开的雾!对七煞门的双生花而言,从未碰到过如此难缠的对手,眼前的宋煜虽然排名在她们之下,但这并不代表她的武能就不如她二人。 “卫大当家的?”梅超生突然像发现什么稀奇事一样怪叫起来,“怎么现在做了书院的一条狗?” 梅绝玉冷笑道:“姐姐,你莫不是忘了,她本来就是一只丧家之犬!” 卫龙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着头,微翘的凤眼中尽是透亮的精光,一身红衣在渐起的风潮里如朱雀重生般肆意燃烧,她只觉得自己手中的大板斧开始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汇聚扩散,那是杀神之意,是不见血封喉绝不收手的戾气,令在场的所有人都为止一怔,就在所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卫龙手中的大板斧已经破空而出。 快!速度太快了!卫龙使出全力的一击让大板斧快得直接化成了一团绿色的旋风!梅超生和梅绝玉脸色一变,下一刻就让她二人更加震惊、不安和恐惧!因为斧头化成的旋风突然发生了变化!大板斧在空中一变二,二变四,最终幻化出九柄一模一样的板斧,九柄斧头从不同的方向角度旋转而来,看上去就像九个卫龙同时使出杀招,猎猎生风,无比惊艳! 卫龙的兵器全名叫做九漩大板斧,常人只以为这斧头坚硬无比,斧身上刻有九处漩涡花纹,所以名为九漩,其实真正的秘密是这斧头是由九柄一模一样的薄斧组合而成,这斧头既可如回旋镖般飞旋杀敌,亦可首尾钩住,随意组合,变化出无穷无尽的杀招! 九柄斧头袭击而来,梅超生、梅绝玉大惊,二人急忙钩鞭合并,想一一挡住这九条进攻路线。但不想,宋煜迅速飞出玄铁鞭,在空中一弹其中一柄斧头,九柄斧头互相撞击,以斧御斧,以斧击斧。 第47章 卫龙的杀招 九漩大板斧变化多端,不仅撕裂了二人的衣裳,更破开了面具。二人惊得面无血色,手里的龙鞭和断狱钩正要还击,却见卫龙已经双手一合,九斧合为一体,人和斧头的力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从高处狠狠地斩杀下来!一击必杀的斩杀! “斩邪!” 大板斧如蛟龙破风而下,直奔梅超生,这一招雷霆万钧,根本不可阻挡! “姐姐小心!”梅绝玉惊叫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梅超生。 咔嚓!船板上清晰传来碎裂的声音,血花如红色玫瑰般耀眼绽放,喷溅一地,触目而惊心! 梅绝玉整个人重重地瘫倒在甲板上,一脸的难以置信,身子更是动也动弹不得。 “妹妹!” 梅超生哀号了一声,便要上去救她。 “姐姐,别管我,快走……”梅绝玉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咽气了,鲜血顺着头部流了下来,死状甚是惨烈。 卫龙面色冰冷,更甚杀神,她再度甩动手中的九漩斧,梅超生心知自己大势已去,今日必定不能胜过这两人了,她咬了咬牙抱着她妹妹的尸体一下滚入了沸腾的湖水中。 “想走!”宋煜意欲跃水追击,但她不知为何,站在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下水。 突然,水面上钻出一道人影,正是顾鹤杨。 卫龙惊喜道:“啊,你没死!” “我死了,你不就成寡妇了?”话音刚落,顾鹤杨却脸色大变,大叫道:“不好了,水下好像有漩涡,要转上来了,我们快走!” 躲在画船阁楼上的常言道急忙探出头问道:“我二层楼的人呢?” “不知道,下面水流太乱了,根本看不清!” “不好,有大鱼过来了,赶快上船!”常言道突然大叫道。 这湖水由于水底乱成一锅粥,水质已渐渐浑浊,宋煜和齐昊等外人自然是看不出这水下有什么异样,但常言道却看得一清二楚,无数巨大的黑影从水底冲了过来。 哗啦!哗啦!哗啦! 一条青黄色的巨鱼突然击水而起,朝顾鹤杨扑了过来。 “顾鹤杨小心!”卫龙惊道。 “鲶鱼……是大鲶鱼!”齐昊的嘴巴已经惊讶得合不拢了,因为这鲶鱼实在是太大了,估计至少有一丈大小,色泽青黄,带有深色的条纹,像一头牛一样跳跃在湖面上,炸裂出巨大的水花。 顾鹤杨眼见这怪鱼飞跃而来,心里也是震惊得无以复加,饶是他在江边长大,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鱼,关键这鱼还要扑过来吃他,他吓得整个人一缩,急忙潜入水里。 水下浑浊,他勉强张眼一望,心中更加惊惧,湖里不知何时游来了密密麻麻的湖鱼,光是黄牛大小的巨鱼都有数十条,他自幼在江边长大,对江河湖水中的鱼还算了解,粗略看去,就有鲶鱼、乌鳢、鲟鱼、虎鱼、鳡鱼等,这些鱼虽然在长江之中都不少见,但是如此多性情凶残的食肉鱼聚集在一起,却是太不可思议了!俗话说一山容不得二虎,这水族之中也是如此,乌鳢、鲟鱼、虎鱼等都是领地意识极强的攻击性鱼类,这么多这么大的食肉鱼不可能共生在这后湖之中的,很显然是有人故意引导驱赶这么多恶鱼前来围杀他们。眼前局势急迫,也容不得顾鹤杨再细思,他急忙奋力朝画船游去,巨鱼蜂拥而至,速度快如蛟龙! 一条鲶鱼张开簸箕大的巨口直接吞了过来,顾鹤杨手中的战狼一划,直接将鲶鱼的嘴巴撕成四瓣,一股腥臭在水中蔓延开来,这血腥味引得各色鱼类更加疯狂,甚至有的鱼开始互相撕咬,湖中污血、鱼鳞、肉末四处弥漫,叫人闻之欲呕。 又有三条乌黑色的鳢鱼张开血盆巨口要来,这乌鳢身长虽然不过一人左右,但性情却最是凶残,口中利齿更是轻易就可以将人撕裂成碎片,人们常常说的水下恶鬼往往就是这种食人鱼。 顾鹤杨被鱼群围困在水下已久,体内气息已是所剩无几,这样搏斗下去,体力损耗更是快速,他胸中开始闷痛,急需一口新鲜的空气。但鱼群围困,一条条都是凶神恶煞般,哪里还有他逃生之处,手中的战狼只要稍稍停下来,自己就要被这些恶鱼吞入腹中。 顾鹤杨已近力竭,鱼群又近在咫尺,当真是绝望无比。就在这时,突然一条锁链破水而下,稳稳地钩住他的腰带,而后用力一带,顾鹤杨整个人就跃水而出,高高地飞翔在湖面上。与之一同跃出水面的,还有无数巨大的食肉鱼,烈日映照下,整个场面犹如千鱼跃龙门一般,闪耀出各色光泽,煞是壮观震撼! 扑通一声,顾鹤杨终于摔落回在甲板上,他喘了两口大气,终于哈哈大笑起来:“老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必定官升一品,子孙满堂!” 宋煜道:“没死就少废话!你看清这鱼从哪里来的?” 顾鹤杨抹了抹脸上的腥臭的湖水,道:“宋大人,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我差点连命都没了!” 他站起来看了看围着画船疯狂涌动的鱼群,摇头道:“水下太浑浊了,我真没看清,不过很明显这有些鱼是长江里的,有人故意把它们引诱过来的。” 宋煜不懂水物,又问道:“这都是什么鱼?怎么生得如此可憎!” 齐昊立即指了指,解释道:“有鲶鱼、乌鳢、鲟鱼、鳡鱼,还有鳄鱼和大鳖,你看,这鲶鱼不是普通鲶鱼,乃是霸王鲶,体色青黄,生有棕纹,宽口大嘴,内生有利齿,可长一丈有余,性情最是凶残!” “这乌鳢名曰藏金乌,是乌鳢中的异品,身上的鳞甲黑中带金,十分坚硬,最爱追逐大鱼……可是,有点奇怪呀,这乌鳢、鲟鱼等虽然凶残,但绝不会主动攻击超过自己体型一半的生物,这……” 常言道眯了眯眼,道:“有人在湖里撒了龙血散!” “龙血散?” “龙血散乃是由东海焦尾海蛇的蛇毒所制,这种毒药会激发食肉鱼凶残的本性,以杀戮吞噬为快,鱼类根本难以自制!” “所以,是有人故意在这湖里下了毒药?” “对,这焦尾海蛇难捕,龙血散也绝非一般人能得到的,看来我们遇到大麻烦了!” “你们看,那里有人!”齐昊指了指湖心道,惊叫道。 第48章 食人鱼 顺着齐昊手指的方向,众人看见其中一座湖心岛上站着两名黑衣人,穿着与梅超生姐妹相似的衣着,显然也是七煞门的门人,这些人竟然敢公然跑上储存户册库的四洲上,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只是这两人都戴着惨白色的面具,其中一人的面具画的是惨不忍睹,暗红色的嘴角上扬几乎要咧到耳根,就见笑脸人一边撒出毒粉,一边以尖锐怪异的声调笑道:“终日游溯,甚是辛劳,理当饱食一餐!孩儿们,快去吧!” 鱼群突然发疯了一样开始攻击画船,这些巨鱼本来身子就十分庞大,这般奋力撞击,更是势大力沉,只撞得画船摇摇晃晃,几欲翻覆。 “可恶!没完没了了!”顾鹤杨怒骂道,他抽出船上的长杆奋力戳刺巨鱼,只戳得鳞肉翻飞,只是这鱼没刺死几条,反倒引得各色怪鱼更加疯狂。 常言道面露忧色道:“这样下去只怕画船迟早要沉!早知道,我们该多带一些人手过来,现在只怕……” 这后湖浩渺,外人又不可入内,众人心想这回只怕自己死了被鱼群啃个精光,不单连全尸都难以保留,就连死讯恐怕都无人知晓。 顾鹤杨甩了手里的长杆,愤愤道:“我说,不如我们奋力划船过去,与这些人拼个同归于尽,也好过在这等着喂鱼!” 船夫摇头道:“若是风浪再大,我都有本事破浪而行,但是这鱼群围堵,如入膏腴,当真是寸步难行啊!” “而且……” “而且什么?” “这船底下似乎有人过来了!”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看不清,速度很快,看起来就像小孩。” 果然,船底下传来嚯嚯嚯、咄咄咄的声音,这声音好像……有人在凿船! “一定是那些犬兵!”顾鹤杨道。 果然,哗啦一声,船底被凿穿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浑浊的江水迅速灌了进来,而后水面上又哗哗作响,一个个不足三尺的侏儒手持短刀从水中跃了出来,踩着巨鱼的背迅速跳上画船,朝众人杀了过来,正是那些犬兵。 显然,对方想要赶尽杀绝,不留一点机会! 犬兵张口尖啸,声音锐利,闻之令人心惧!若是第一次所见,一定会被震慑到,但顾鹤杨他们已不止一次与他们打过照面,早已习惯,也不管这些犬兵如何装腔作势,只是奋力击杀。 顾鹤杨手中袖箭飞出,为首的几只犬兵中了袖箭,身形只是稍微一滞,就又冲了过来。齐昊慌慌张张想要拉出手中的烛龙丝,只是这丝线刚要拉出,就被犬兵一把按下,爪子上的短刀立即就要狠狠刺下。 “斩!” 卫龙的大板斧一转,就将五六只犬兵斩落水中,但此时更多的犬兵乌压压地从湖中跳跃而出,加之各色巨鱼疯狂撞击噬咬船沿,这画船随手都有倾覆的危险。 “辣条!你还挺厉害的啊!”顾鹤杨便飞出几枚袖箭便说道。 “那是,你当我黑风寨女寨主的头衔是闹着玩的啊!”卫龙继续说道,“不过,我原本是想在外人面前扮演一个淑女的形象,就像那柳家大小姐。” “像她做什么?人间时千金大小姐,跟你不一样。”顾鹤杨说道此处发觉周身一阵阴寒,立即改口道,“她又没你长的好看,就是个普通的世家小姐。” “可是她还会看书写字。” “女子无才便是德!” 话音刚落,常言道就在一旁喊道:“你们两个注意力集中,正打架呢!” “闭嘴!”顾鹤杨与卫龙整齐划一道。 此时,一只犬兵突然扑到顾鹤杨的脸上,四目相对,手臂相缠,顾鹤杨看到这犬兵的眼中是无尽的恶毒和愤怒,一种想要杀戮的疯狂! 这绝不是人的眼睛! 顾鹤杨浑身汗毛一奓,但他随即又冷静下来,这世界上可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如果有那也是人造出来的!这肯定不是什么犬兵,一定是人造的怪物! 他一把握住战狼,一手扼住犬兵的喉头,用力一撕,这犬兵身上的黑衣尽烂,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容,这是一个半人半狗的怪物,手脚上都安装了尖锐的利爪,当然最诡异的是,有人强行将厚厚的犬皮缝合在这些侏儒的身上,黑灰斑驳,一块一块像补丁一样丑陋恶心。袖箭钉在这犬皮上没入一半就不能再进了,所以杀不了这怪物。 刀在掌心,已经割出道道鲜血。顾鹤杨顾不得疼痛,大喝了一声,一手握住战狼猛地朝犬兵肩膀的一处关节砍去,咔嚓一声,战狼没入骨缝关节处之,匕首再用力转动,这犬兵的手臂立即瘫软下来,手中的短刀也瞬间无力,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顾鹤杨大叫道:“打犬兵的关节,不要打头和心脏!” 众人转而对付这些犬兵的手脚,果然立竿见影,犬兵一只只瘫软在船上,有的更是吓得直接跳入湖中,不知所踪。 犬兵暂时被解决了,只是巨鱼和漏船的困境依旧没有改善,相反这水已经没入了五六寸,画船上有两层阁楼,重心本来就高,再一进水,更容易倾斜翻覆。 湖心岛上两个面具人在窃窃私语说着什么,那名笑脸人虽然十分愤怒,但嘴角却依旧咧着上扬,看起来越发地诡异恐怖。他掏出怀中的药粉,奋力一扬,一阵风涌来,药粉纷纷扬扬朝画船这边洒来,这粉末刚刚入水,湖面上就风起云涌,数量多到不可思议的怪鱼全部涌出湖面,整个后湖看上去如同沸粥一样翻滚起来。 船夫行船几十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场景,惊恐道:“这鱼……鱼太多了,挤得都划不动船了!” 常言道也惊道:“糟了!糟了!这样下去船非被挤坏不可!” 宋煜道:“何不杀出一条血路?”她飞掠到船头,想以玉斧劈鱼开路,齐昊急忙阻止:“这法子万万不妥,你杀了一条鱼就会引来更多的鱼来抢食,这样只会越来越难行。” 齐昊说得对,恶鱼嗜杀,想要以杀制杀,并非上策。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在这等死吗?”宋煜并不怕死,但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自己是这种死法,被湖鱼活生生地吃掉,这是何等的窝囊! 第49章 不会游泳的辣条 顾鹤杨看了看画船,摸了摸下巴,突然道:“我想到一个办法!” 众人皆问:“什么办法?” 顾鹤杨道:“你们发现没有,这些犬兵入水的时候,这些怪鱼并不吞噬他们,相反还会微微避让,显然这些犬兵身上藏了什么它们不喜欢的东西,所以可以躲开鱼群的攻击。” “你的意思?” “我们剥了这犬兵的皮,披在身上,跳入水中,直接游上岸!” “……” 不得不说,顾鹤杨的这个法子有点匪夷所思,甚至有些太大胆了,但细细分析,他说得其实也不无道理,这犬兵的皮毛中肯定藏有什么趋避的气味,若是下水之后能躲过鱼群,游到岸边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不同意!”卫龙第一个否决道,她的脸色充满了阴显的厌恶。 “为什么?”顾鹤杨问道。 “你怎么确定披着犬皮,就可以避开这鱼怪的攻击?” “这个简单啊,现在就可以试一试。”这船上还余下不少被击倒的犬兵,丢一只犬兵入水,就能分辨出这鱼群到底攻不攻击这些犬兵。 顾鹤杨正要去试,不想卫龙又兀自摇头道:“我……我还是不同意!” “为什么?”顾鹤杨再问。 卫龙支支吾吾道:“你别总问我为什么为什么,反正就是此法不妥当!” 常言道突然有所顿悟道:“我知道了,你怕狗!哈哈!” “没有!”卫龙争辩道,但是这口气阴显是毫无底气。 “我还看出来了,你不但怕狗,你还不会游泳!” “……” “如果你会游泳,刚才估计早就下水追杀那女杀手了吧?我就奇怪,以你的性子怎么会这么轻易让她跑了,喂,你不是黑风寨的大当家吗,你不是很牛吗,怎么?都没下过水吗?” 这怕狗与不会游泳也是实情,人都有死穴,这两大死穴自己克服不了又能怪谁?卫龙的脸上飞出了两团红晕,顾鹤杨见了却笑得无比灿烂,原来卫龙也有小女人的一面。 顾鹤杨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故意看了一眼卫龙,而后道:“我刚才想了想,辣条说得很有道理,这法子未必稳妥,不过呢我又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法子,可以驱逐这些鱼群!” 卫龙松了一口气,齐昊却将一切看在了眼里,这时顾鹤杨指了指画船上四处悬挂的彩灯道:“这画船乃是皇上夜游后湖所用,船上彩灯、灯烛之数远超其他的船舶,夜游后湖这些彩船常常要通宵达旦,船上必然囤放了不少油料,我们为什么不用火攻驱逐鱼群?” “火攻?!” “那……会不会烧了我们自己的船?”常言道首先担忧的是玩火自焚的问题。毕竟这鱼在水下,火在水上,这湖面的火能不能驱赶水中的鱼还未可知,但是一旦引燃了画船,那众人逃生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顾鹤杨问道:“齐昊,你觉得这法子行不行?” 齐昊犹豫了下,摇头道:“这,水上烧火,未曾试过,我也不能确定……” 船上无人表态,暂时沉默下来。 只是,此时后湖之上风浪渐起,湖水越发浑浊不堪。很显然,水上的漩涡已经逐渐涌了上来,就算这船不漏不覆,但是风浪一起,一样要沉船葬身湖底! 顾鹤杨道:“反正横竖都是死,被烧死也比被鱼咬死强!你们好歹说句话啊!” 宋煜点头道:“我觉得可以一试,这火不一定要烧死这些鱼,只要能把这些鱼逼入水中,我就有办法驱船离开。” 众人分头行动,将船上的灯油都汇集起来,足有一铜盆,这数量虽然不多,但众人却惊喜地发现,这些油都不是普通的煤油、草油,而是鲸油和海豹油,想来这些人都身份低微,未曾享受过皇家待遇,不知道帝王所用的油料都是各地进贡的最好油品,自然与普通臣民大为不同。 鲸油耐烧且无烟,而且会产生鲸鱼独有的芳香,这香气对人来说闻起来好似龙涎,但对鱼类来说却好比闻到猛虎豺狼的尿臊味。 顾鹤杨在船四周泼入油脂,一层层暗黄色的油料像一圈圈波浪般扩散开来,折射出七彩的光晕,顾鹤杨打了个火折子甩了出去,轰隆一声,火光爆燃而出,整个湖面上燃起熊熊烈火。 火焰激烧而起,一股奇异的香味四溢。这些怪鱼果然为之一震,而后开始吓得四处逃窜,不过片刻间,所有的鱼都潜入湖面下,更有半死的怪鱼被烧得皮焦肉绽,味道更是古怪难闻。 船夫大喜道:“成了!” 言毕,他迅速摇橹,双手齐齐用力,这偌大的画船在他的掌控下,竟然也是如飞梭一般迅速,只是这满湖都是火焰,船在火中穿行,很快也被引燃了。众人心想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赶忙舀水的舀水,灭火的灭火,但是画船上各色可燃物甚多,尤其是上了彩漆的木梁木柱能防水却不能防火,极易被引燃,这火势已然控制不住了。 宋煜提议道:“这船要沉了!我们离岸已经不足二十余丈了,不如弃船吧!” 画船又起火又漏水,已经像个筛子一样在湖面上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这船自然是不能再待了。 “鱼群看样子是不会追过来了!我等速速游过去!”常言道等人水性极佳,这区区二十丈的距离当真是不在话下。 “走!” 一个个纷纷下水,像游鱼一样朝岸上游去,唯有卫龙面露尴尬,齐昊见状正欲上前,却见顾鹤杨已经先自己一步扶住了卫龙。 卫龙转身,见识顾鹤杨,面上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我,有点重。” 顾鹤杨笑了下说了句:“知道你不轻。”接着便抱起卫龙一起跃入湖中,卫龙一句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就觉得浑身一凉,湖水已经灌进了嘴巴里。 湖中,二人四目相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顾鹤杨拉着卫龙迅速浮出水面,甩了甩头上的水珠,笑道:“辣条,湖水滋味如何?别说我没告诉你,这水里可不知泡了多少人的尸体!你可得少喝几口!” 第50章 呼之欲出的七大杀手 卫龙原本还没觉得这湖水有什么异样,听他这一说,顿时觉得自己的口腔里充斥着湖水独有的鱼腥、腐臭、油腻的味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顾鹤杨忙说道:“喂,我求你可别吐啊,吐了会把鱼引过来的!”说着,他大大方方地搂住卫龙的腰际。 — 盛夏的中午,热得人无处躲藏,只是众人还不能离去,因为二层楼的少年们依旧没见踪影。 常言道望着湖面不肯离去,毕竟这些少年们都是他亲自召进二层楼的,都说一日为师众生为父,这么多儿子丢了,这当爹的哪有不着急的,也就在这时,平时看上去不大正经的常言道看上去正经了不少,他虽说外表年轻,实际上已经年迈,双眼也不太明亮,这样看了片刻,水中对岸都是一片光影反射,越看越觉得老眼昏花、头晕目眩,就是不曾看到儿子们归来的身影。 齐昊担心常言道年事已高,禁不住暴晒中暑,再平添伤亡就没必要了,想要上前再劝,突然对岸传来一阵阵呼唤声。 常言道双眼中陡现光彩,转喜道:“他们没死!我就说这些小子在水下不会这么容易出事的!” 不远处果然有一群人影从水中冒了出来。 原来,这些少年们在水下遇到犬兵和急流时,被卷入了大禹神像背后的出水口中,这出水口果然与他们猜测的一致,会直通赤水,他们十二人互相抱成一团,紧紧地拽住神像,这才避免被冲入水下暗道。而且,更值得众人惊喜的是,这些少年在危急关头,带回了三个宝箱。众人急忙打开宝箱,却见里面金银财宝,一应俱在,就连古玩字画都未曾浸湿,可见这宝箱密封性极好。 箱子都找到了,宋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趟没白来,还是有收获的。 只是,带头的少年却神色凝重,他将水下的情况一一说了一通,大家原本只看到后湖水面平静、风光宜人,却不知道这水下却是这么复杂的情况,众人一个个震惊不已。 湖中十余丈之下,放置着巨大的石像、八卦,还有神秘的水道连通赤水,赤水是大南朝唯一一条能能连接南北的人工河。 现在来看,这些事绝非一般人力所能企及,能做成这件事的人背后的实力不容小觑,只是,这神像究竟是前朝就有,后来桑田变化,沉没在湖中,还是有人刻意在湖下设置,想要引动什么神秘力量,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由此可以推断,这后湖突然被设为皇城禁地,绝不仅仅是因为建立了户册库,反倒可能是因为某些秘密,以建立户册为名,将此处封闭了起来。又或者,当年苏格拉斯负责修葺皇城时,就已经布下了此局?那此处是否也是传说中的六处穴眼之一?这倒灌赤水入湖,又有什么作用呢?如果真是如此,那犬兵选择隐匿此处是否有其他的目的? 案件似乎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运转,越发扑朔迷离,原本以为的雷火案、盗窃案,现在看来,却远远没那么简单。只是在没有充分证据的情况下,这一切都是猜测。 齐昊又陷入了沉思,似是在分析案情,顾鹤杨问了他许久,他才回过神,说道:“我好像知道卷轴上字画的真正意思了!” “什么卷轴?”顾鹤杨问道。 “就是那日在神乐观,张老天师交给我们的那幅卷轴。” “那卷轴不是早就烧掉了吗?” “我自幼看书过目不忘,那些字和符号我都记得很清楚。”齐昊捡了个树枝快速地在地面上写出了欲、贪、诳、怨、怒、戾、茫七个字,而后画出了相应的符号。 “这七个字什么意思?” “我原以为这七种煞气只是指恶的七个阶段,但现在我突然发觉,这似乎代表的是由七种煞气引申出的七名杀手!” “杀手?!” “不错,若是单看这些符号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但是结合我们今日的遭遇,这七煞肯定代表的是七个人,而且每个人各有不同的本事。” “不错,若是单看这些符号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但是结合我们今日的遭遇,这七煞肯定代表的是七个人,而且每个人各有不同的本事。比如我们在梅超生身上发现了武器的标识,说明这人是个兵甲师,配合这个字叫戾,正好对应主肆意杀戮的煞气。再比如第三个曰诳,以假乱真,自然是主欺骗,配合他的符号是面具,说明这人是名幻象师,也就是张真人所说的戏师。” “幻象师?!” 顾鹤杨对幻象师并不陌生,书院五层楼楼长张益达就是一个幻象师,只是他没想到七煞门里也有一个,而且很可能水平与张益达不相上下。 齐昊继续道:“方才后湖一战,那两名怪人分明使用了驭兽、施毒、傀儡等手法,以及雷火案中召唤神火的秘术,我大致可以推断出这七煞门的七名杀手是什么职业。” 说到此处时,齐昊故意顿了顿,看了一眼常言道。 “看我做什么?”常言道也毫不避讳道,“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这么看得起我们书院七层楼!” “七煞门,七层楼,是很蹊跷,是巧合吗?”卫龙问道,“宋师监,你认为这是为何?” “这……我也不得而知。”宋煜若有所思道。 -- 七种恶引申出七种职业,正是这七煞门的含义所在。 第一种煞气叫欲,图标为木偶,主是非不分,化作傀儡师。 第二种煞气叫贪,图标为猛虎,主贪得无厌,化作驭兽师; 第三种煞气叫诳,图标为面具,主扭曲真伪,化作幻象师; 第四种煞气叫怨,图标为蜘蛛,主怨生恶毒,化身五毒师; 第五种煞气叫怒,图标为火焰,主毁灭之道,化身火药师; 第六种煞气叫戾,图标为武器,主肆意杀戮,化身武器师; 第七种煞气叫茫,图标为木偶,主是非不分,化作傀儡师。 第51章 线索全断 从齐昊的分析来看,第一名欲自然是七煞门的统领了,因为荣耀榜上第四名写着统领七煞门,手持鹤羽剑,可不正是这里所指的大剑师吗?现在,一切都渐渐阴朗,七名杀手也是呼之欲出,只是能辨别出这七煞门的七名杀手只是了解他们的第一步,最关键的还是掌握他们的目的和行踪,这样才能提早作出下一步反应。 只是眼下,众人还无法掌握到这一步。 齐昊道:“看来他们的目标绝不是金银财宝等俗物,定是另有所图。” 顾鹤杨点头道:“一定是这样,只是不知道这箱子里原本放了什么?” 齐昊道:“这个我们光猜是猜不出来的,不过眼下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了我们!今日一战七煞门的人已经出来四煞,我们也充分暴露了行踪,卫姑娘还杀了梅超生,以七煞门以往的作风来看,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想方设法置我们于死地的。” “来呗,怕他们不成。”卫龙不以为意的擦拭着她的大阪斧。 “这一次,卫姑娘你算是彻底得罪了七煞门,就算七煞门不找你,梅绝玉也不会……”齐昊担心的看着卫龙道。 “这样正好!我还正想找他们!”卫龙说着眼中一抹寒意一闪而逝。 卫龙倒不担心七煞门的人来找她,反倒是另一件事让她开始忧心了,随即对宋煜说道:“宋师监,顾鹤杨与齐昊他们二人因为查案得罪了六层楼,只怕这次回去后……” 宋煜道:“此事我会立即向院长如实禀报。”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两个信号筒递给顾鹤杨和齐昊,“我在其中加了特殊的火药,若遇急事,可点燃这信号火焰,我看到了自会过来相助。” 常言道上前笑道:“这等小事我看倒不必麻烦院长大人了,我跟白老邪说说,调入一两个人还是问题不大。我看你俩不如就转去一层楼如何?” 顾鹤杨虽说曾经被白老邪耍的不轻,但比起在六层楼,至少生命还算安全,所以他没什么意见,只是齐昊一听一层楼,就“唰”的站起来:“别!别!” “一层楼不行?我看你对奇门遁甲颇有见地,要不就四层楼吧?王元霸那老小子可想找几个模样俊俏的徒弟了。” 齐昊其实是想进七层楼,但似乎就目前来看,这就是个妄想,想比较而言,似乎四层楼更适合自己一些,于是便起身作揖道:“谢常楼长。” “客气什么,咱们如今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了,不过,调动一事也没那么快,你们还需要先在六层楼待一阵子。” 顾鹤杨和齐昊叫道:“还要待啊,那他们不得剥了我们的皮?” “这事你们放心,书院之内有规矩在,再怎么样也不敢乱来,你们要是还不放心,我回去后跟老六说说,先免去你们的皮肉之苦。你二人啊,就老老实实多待半月,应该就可以调过去了。” 常言道果真没有食言,回去后立即游说一番,白老邪、王元霸当即就同意了,不过调动的信函到了金富贵这边,却被搁置下了。金富贵表示,六层楼的演武大会即将开赛,大家都忙着呢,不如等这比赛结束了,再安排调整也不影响。最后金富贵又表示,自己疏于管教,竟让六层楼内闹出这么多事情,真是叫人贻笑大方,日后自己必然要对六层楼的学生严加管教,决不能再出这等滥用私刑之事,至于顾鹤杨等人,就罚点银子,杖责就免了。 顾鹤杨长舒了一口气,他心想,这半个多月就老实本分点,惹不起就躲着走,躲不起干脆就忍一忍,并非他怕了楚从良,而是经后湖一战,竟然让他对自己目前所做的事燃起满满的期待,况且这案子也已查了一半,实在不值得为了某个人,白白放弃这么多努力。不过奇怪的是,经此一事后,楚从良等人也未再来骚扰他们,顾鹤杨心想这几个人都是睚眦必报的人,不可能这么老实,只怕还有不为人知的什么阴谋,自己可不能放松警惕。 不过,相对于顾鹤杨的实际,齐昊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当日后湖画船烧沉,死鱼漂了厚厚一层,腥臭之气悬浮不散,这样的异象会不会引起监湖官的怀疑,进而禀报南帝,下令彻查此事,那这样一来他们几个人必然难逃干系,尤其是以当今圣上的作风,重罚甚至是杀头都是在所难免。他整日忧心忡忡,好在三日后,卫龙送来信笺,才稳住了他的心神。 当日他们走后,湖中急流狂卷,形成了巨大的漩涡,这湖边的画船连同无数鱼类的尸体悉数被卷入密道之中,不过半日之间这湖面上的东西全都不见了踪影。 湖水下沉后,夜间就开始涌水上涨,这等异象让监湖官吓破了胆,他以为是不是要发洪水了,会不会来个水漫京都,于是急忙连夜向南帝禀报。当夜,南帝就派黄浦寒潭彻查后湖,这检查据说前后查了两天,后来还调派了驻守赤水的水师前来协助,最后检查的结果究竟如何无人得知。 只是自此之后,这后湖就由负责皇城守卫的金吾卫轮流负责巡逻驻守,通往赤水的河口更是完全封闭,外人想要入内就难上加难了。 后湖戒备愈加森严,而七煞门的人短时间内也没有再出来活动,这个比荣耀社还要神秘的组织,一夜之间好像就在京都消失了一样。神秘天降的雷火、夜半出动的犬兵、汹涌的火鼠火兽,也一并销声匿迹了。 至此,所有的线索都彻底断了,就像一块暗礁刚刚浮出水面,就立即被涨起的海潮掩盖,再也无法找寻,案件的侦查迫不得已告一个段落,众人只能静静等待新的线索出来。 不过,对顾鹤杨与齐昊来说,眼下还有一件更烦心的事必须处理:六层楼一年一度的演武大会就要开始了。 第52章 演武大会 这次演武大会,六层楼被选取参赛的学员分成了青龙、白虎、朱雀、腾蛇、玄武、勾陈、麒麟、应龙、毕方九组,每组八名学生,分三轮进行比试,每一轮淘汰三组,九晋六、六晋三,最后第三轮决出最后的甲乙丙三等。 原本每年参赛的学生都不会是新生,没曾想今年六层楼竟然开了一个先河,到了比赛前三日,这榜单一张,顾鹤杨与齐昊的名字赫然在列。 齐昊不知道为什么要安排他二人参加演武大会,只是断定这所谓的演武大会必然是个鸿门宴,让新生参加演武大会,这才六层楼也是头一回。 榜单已定,不可更改。两人先是前去找金富贵申诉,谁知金富贵却说,只有在演武大会中夺得甲级的学生才有资格申请调动。 显然这是个陷阱! 顾鹤杨是憋不住了,还想争辩,不想齐昊却制止道:“算了,如今身在六层楼,一切都由他人做主,现在你我罢赛闹事,正被人抓到把柄,反倒耽搁了我们调动的事,不如先去参加比试,看情况再说。” 距离演武大会还有三天的时间,两人开始研究起比试规则,比试统共分三轮,第一轮,蛟龙出水。就是在距离地面十米的高空悬挂一只大水桶,八名学生利用一切办法朝水桶内灌水,最先灌满水的一组获胜,速度最快的六支队伍晋级下一轮比试。 第二轮,五行真火。由金富贵随意选择五种燃料点燃,并在五个火场中放置五样信物,学生要按照相生相克的道理,选择正确的方式扑灭火势,并取出五样信物,速度最快的三支队伍晋级决赛。 最后一轮,高塔营救,只写了名字,并未公布比试项目的具体细节。 顾鹤杨与齐昊所在的朱雀组,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新生,不仅如此,除了顾鹤杨,以齐昊为首还个个都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这组配置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让他们毫无胜算。 齐昊成天为了比试的事茶不思饭不想,忧心忡忡,反倒是顾鹤杨到了这时候反而无所谓了起来,齐昊见状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急有什么用,见招拆招呗,车到山前必有路。” 三日后,六层楼演武场。连日的晴天突然转为阴沉,场内一切准备就绪,三座红木搭建的九层高塔占据了场内最显眼的位置,九层高塔,列成品字形直插天际,犹如三柄巨大的红色宝剑一样,肃穆森然。最前方离地三米高的看台上,坐着金富贵与他的万年跟班大壮,其余各层楼的代表也都坐在了观众席间。 — 场中,九组学生身着各色劲装,围绕着三塔站立着,就等着金富贵一声令下,就各展所能。 九组队伍中,楚从良被分配到了青龙组,青龙组的组员个个生的是一身腱子肉,一看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打架好手,再反观朱雀组,一个个身形单薄柔弱,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顾鹤杨甚至都怀疑,他们究竟能不能爬上这十米塔顶,实力这样悬殊,比试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顾鹤杨心里暗骂了一声:“无耻!太无耻了!这绝对是暗箱操作,什么狗屁六层楼,谁呆谁孙子!老子千辛万苦穿越过来,可不是给你们一天天的当猴子耍的!” 这么想着,顾鹤杨一回头恰巧与正盯着他看的楚从良四目相对,一阵电光火石后,楚从良一副今天弄死你的嚣张表情,甚至嘴角已经掠起了一抹笑意,仿佛自己的奸计即将得逞,顾鹤杨是越看越不爽快,终于这怒意化作一口唾沫,怒骂道:“他娘的!老子发誓迟早要宰了你!” — 第一轮,百龙出水,比的是登高灌水。 三座十米高塔中间各支出一架长梯,每架竹梯上挂三个巨大的水桶,一共九个,分别标记各代表队相应的颜色。这些选手要背负水囊、水枪爬上高塔,往自己的水桶里射水,先灌满者胜。这个项目模拟的是在高层建筑中的火灾扑救场景,京都之内五六米以上的高塔、阁楼、庙堂不在少数,其中最高的光孝寺琉璃宝塔有九层三十多米,如果是临塔而望,大有立在万丈悬崖下的巍峨感。 三座木塔之下,九组七十二人早已屏息以待。金富贵一声令下,各组参赛学生犹如离弦之箭般冲向木塔,这些人大多背着水囊或水桶,奋力攀爬。 顾鹤杨和楚从良首当其冲,只是顾鹤杨并没有背水,他身无重物自然速度最快,不过片刻间就攀上塔顶,十米建筑不算太高,但是木塔是临时搭建,毕竟不如大殿高塔建得那么牢靠,几十个一起攀爬更是摇晃无比,特别是塔顶摆动的更加剧烈。 顾鹤杨看了看高塔上下还在背水攀爬的选手,不禁冷笑道:“真是一群蠢驴,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他坐稳了身子,不慌不忙从背上取下绳索和几枚滑车,在长杆上固定好,而后甩下绳索,叫道:“快上水!” 顾鹤杨清楚自己的组员不可能与其他几个组硬拼耐力与力气,唯有想办法智取才行,所以想了这个办法,用滑车来提拉重物。一桶桶水很快就被拉了上来,接下来就该利用唧筒和水枪汲水射击了,这唧筒和水枪类似注射器一样,中间是空心大毛竹,前面口小如小管,后面利用活塞抽拉或按压,可以汲水灌水。 只是这水虽然顺利的被汲取上来了,但顾鹤杨的技术算是拖了他才智的后腿,水柱断断续续,时长时短,一桶水打过去也不过注入不到四分之一的木桶。 而另一面,楚从良等人也已爬到塔顶,他们采取了另一种方法,八个人很默契地分成两拨,四人专门负责背水上塔,四人专门负责射水,每一道水柱都射得强劲有力,又精准到位,水桶里的水涨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快射满了。 第53章 跟我斗 顾鹤杨这边也只好按部就班,他在塔顶带着几名组员一边拉上水桶,一边汲水射击,齐昊则带着另外几名取水拴住,虽然一群人射术不佳,但速度也算很快。 高塔上,金富贵道跟班大壮也在在随时观察,不一会儿他就举旗叫道:“青龙胜!晋二轮!” 顾鹤杨微微皱了下眉头,心想这几个人的速度真的太快了,即便自己仗了滑车的便宜,也没能快过他们,但眼下自己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完成任务才是最要紧,他眼见自己桶里的水位已经快溢出来了,正要举水枪射水。 突然,对面高塔上的楚从良冷笑一声,一脚踹在了横跨的竹梯上,这梯子上挂了三个水桶,是腾蛇、应龙和玄武三组的,水桶近乎满水,压得竹梯本有些弯曲。楚从良再一用力,梯子咔嚓脆响,而后迅速断裂,三个木桶如流星般坠落下去。 咚!咚!咚! 这声音闷闷的,在整个演武场内犹如丢入了几枚火雷,所有人都惊住了,因为没有人想到比试是可以摧毁对手的木桶的,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犯规。 大壮摇了摇头,没有举旗,说明这样没有违规。 楚从良冷笑一声,还要再踹另一架竹梯,顾鹤杨直接射水入桶,水花溢了出来。 “朱雀组胜出!晋二轮!”大壮及时喊道。 楚从良的脚停滞在半空中,并没有踩下去,他阴阴地笑道:“臭小子,我吓唬你的,我还没玩够呢,不会这么快让你输,不过刚才那一脚是警告你,跟我斗,下场就跟那水桶一样!嘭!” 楚从良比了一个开花的手势,但在他人看来,这手势却像是人脑袋爆开的样子,带着血腥和恐怖的威胁! 顾鹤杨的脸色阴鸷得如天上密布的乌云,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这次所谓的演武大会,不过是他们设下的圈套,引他们入圈而已,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置他们于最不堪的境地才是真的! “楚从良,既然你要玩,老子就陪你玩到底!” 齐昊的脸色已经开始有些发白,不知道是方才的攀爬让他力竭如此,还是心中有些胆怯了。毕竟,他不过是一介书生,即便有神技傍,也不能排遣现实带来的压力。 第一轮蛟龙出水,青龙、朱雀、白虎、麒麟、勾陈、毕方六组成功晋级下一轮,只是经过楚从良的一脚,这场上的比试气氛早已悄然发生改变,大家都很清楚他楚从良是什么人物,自己又是什么人物,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谁会傻到跟楚从良作对?还有什么能比保住自己的性命更重要?这只是楚从良和顾鹤杨、齐昊之间的恩怨,与其他人可没有任何关系! 第二轮,五行真火即将开始。 高塔之下安放了五个直径近一米的铁桶,桶里放了五种不同的燃料,有油脂、木料、金属、矿石、茅草垛等,每一组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恰当的方法取出铁桶内的信物。 第二轮的比试十分波澜不惊,因为大家开始有意避让锋芒,故意输掉了比赛,这演武大会年年都有,输掉这一次又没什么要紧,但若是得罪了楚从良,那真的往后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六组战罢,青龙、朱雀、毕方组晋级到了第三轮。 顾鹤杨、齐昊经过烟熏、火烤、水浸,模样早已是狼狈至极,其余六人更是摇摇欲倒的不堪样。这些人平时在六层楼就没什么存在感,也就是混混日子,何曾这样拼死拼活过,只是这一步步地竟然也走到了第三轮。眼见甲等在前,这些人虽然已是力竭,但眼神里反倒多了一抹精光! 顾鹤杨虽然不如齐昊那样会察言观色、洞悉人心,但他很明白,胜负就在这一次了,能不能团结一心,死战到底,才是最后一局的关键所在。 这时只见齐昊突然站在高处道:“诸位,你我现在已是风雨同舟,今次勠力一战,若能夺甲,我和顾鹤杨什么都不要,奖赏、荣誉一切皆归你们六人,将来朝廷来选拔人才也会优秀考虑你们,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机会,所以还望诸位与我齐心协力,今日一起一战成名!” 此话话一出,六人更加振奋,士气高涨如火焰般熊熊燃烧。这原本最不被看好的朱雀组,瞬间气势上有压过楚从良队伍的势头。 顾鹤杨此时不得不佩服齐昊的口才,连光宗耀祖都搬出来了,考虑过祖宗的感受吗? 楚从良则有些诧异道:“这些废物是疯了吗?” — 看台上,金富贵正了正身子,同大壮说道:“大壮啊,其实这顾鹤杨与齐昊的资质本楼长还是很赏识的,只是他们,初来六层楼,不懂规矩,受了点惩罚,前两天白老邪与王元霸请我喝茶了,想调这两人过去,我本来就想把这件事办了,但不想这两人倒也很有志气,说是要拿了演武大会的甲等再调动,若不能夺冠就绝不离开,这等心气倒是叫本楼长刮目相看!” 他这话明面上是说给大壮听,但其实也是故意说给众人听得,让别人知道这事不是他金富贵故意刁难,而是这二人自己有心一战! 演武场内,第三轮的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三轮的名字叫高塔迎救,在高塔的最顶部放置一头生猪,而后在高塔之下摆上柴垛,浇上煤油,最后点起火把,各组必须在燃烧的高塔上以最快的速度将生猪营救下来,要求既快且稳,猪还不能受伤,若是猪被烧死了,这救援任务就算彻底失败,比试也便输了。 — 三座木塔下,青龙、朱雀、毕方三组早已准备就绪,此时天上乌云更沉,一团团云层就像浓墨一样彻底晕染开来,黑压压得像是马上就要下起暴雨了。演武场内宽旷,更有狂风乍起,吹动得木塔摇摇晃晃,咯吱咯吱作响。 看台上,有人窃窃私语道:“风速这么大,就不会有危险吗?” “你傻啊,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那为什么还不喊停?” “怕得罪人呗!” “谁?” “你别问了,就当看戏!” 第54章 好大一头猪 大壮点燃了塔角的一堆柴垛,大喝道:“开始!” 三组人马绕过起火的一角,迅速攀塔而上,一般来说,这一轮要安排四人在塔顶救人,四人在地面出水控制火势加接应,若是火势失去控制蔓延上来,就要及时提醒塔上的人,开始放弃救援,一切以自救为主;若是一切按计划行事,成功救下生猪,塔下的人则要负责接住滑下来的生猪,防止摔伤摔死。 朱雀组的速度并不算快,到达塔顶时,青龙,毕方两组已经开始破开竹笼,准备捆绑生猪。青龙组的组员耐力高,力气也大,百余斤的生猪不过几下就被捆得严严实实,而另一边的毕方组就没那么幸运了,这活猪初出牢笼,不知为何十分惊恐,它左蹿右突,凶得如同一只野猪一样。毕方组的人一个个又惊又怕,若不抓住,这样放弃委实可惜,若是去抓,这样的疯猪如何抓得住?一名学生犹豫再三,突然上前猛地扼住生猪的脖颈,奋力一拖,想要逼它就范,眼看这猪就要被擒住了,突然这畜生双眼一睁,挣扎地哀嚎一声,直接就冲出木塔,它这一冲,直接把一名学生撞飞了出去! 看台上,所有人都惊得站了起来! 这十米高塔,一人一猪犹如断线风筝般,迅速陨落!嘭!嘭!两声巨响!人和生猪都摔了下去!完全分不清,哪一摊是猪血,哪一摊是人血,情景甚是惨烈! 所有人都吓得脸色发白,一个个都停在原处,不知该怎么处置,金富贵喝道:“人呢?!赶快送去救冶啊,比试继续!继续!” 大壮急忙举起白旗叫道:“比试继续,毕方组救援对象已死,救援失败!出局!” 朱雀组的几名学生早已吓得一片死白,双唇哆嗦道:“顾兄,你刚才看到了没有,那人,那人好像摔死了……” “脑浆都溅出来了!” “我好像看到是楚从良出的手,那暗器射中了猪屁股,猪才突然狂躁起来的!” “不要胡说!” …… 这几个人噤若寒蝉,已经吓破了胆。 顾鹤杨面色凝重安慰道:“事已至此,已没有退路了,赶快救了这生猪再说吧。” 齐昊点头道:“对,我们还有时间超过薛晋他们!” 突然,高塔剧烈抖动了一下,并向左边倾斜了几分,众人脸色更惊恐,高塔之下,四名负责灭火的组员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这火烧得太快了!控制不住了,你们赶快下来!” 只见下四层的木塔早已被火焰包围,这火焰借着风力像一条条火焰巨蟒一样快速蔓延而上,只怕再过片刻就会将这木塔全部吞没。 顾鹤杨转眼看了楚从良的木塔,依旧还只在一层处徘徊,并未蔓延上去,他不解道:“为什么我们的木塔烧得这么快?” 齐昊扣了扣木塔的红漆,闻了闻,叫道:“不好,这木头是浸过油的!我们被暗算了!” 话音刚落,这火势已经疯卷而上,很快就烧到了第七层了,高塔之上只剩下顾鹤杨和齐昊,两人站在烈焰包裹的木塔上,犹如笼中困兽一样。 胜负似乎没那么关键了,因为楚从良根本就不是想赢他们,而是想借这场比试,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顾鹤杨和齐昊! 若是此时认输,性命勉强可以保住,且不说日后在六层楼只怕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更主要的是,楚从良已经起了杀人之心,你躲得过这次,那下一次呢,难道余生都要在这样的惴惴不安中度过吗?齐昊心里已经有了选择——不仅不能死,还得赢! 两人冲入塔内,解开竹笼,准备抢夺救援的时间,只是看到这头猪时,两个人的脑子里又是嗡的一声,却见这笼子里关了一只肥硕无比的公猪,比楚从良的那头猪大了至少一倍!这猪别说救了,两个人就是抬也不一定抬得动。 顾鹤杨气得破口大骂道:“这猪他娘的得有三百多斤!” 齐昊冷静道:“别骂了,快点救它,不然真来不及了!” 二人一阵拽拉,但这猪真的太胖了,胖得连它自己都不怎么能动弹,任由顾鹤杨齐昊各种拉扯,都只是哼哼唧唧,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 对面,楚从良已经捆好生猪开始下滑,他故意放慢速度,似是炫耀扬威,也似是要看对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能够看着自己的对手无能为力,那想必也是一种极大的快感。 楚从良嘲笑道:“臭小子,早点认输吧,留条狗命还能多活两天!” “我呸!”顾鹤杨大骂道,他疯狂地拽着生猪,但这猪真的太重了,任由他怎么拉,也是岿然不动。 这样下去,不要说赢了,就是保命都来不及,因为火焰已经烧了上来。所以说什么叫做天无绝人之路呢,纵使危机重重,在主角的剧本里向来也都是有一线生机的,除非是想太监了。 顾鹤杨突然冲了出去,他将悬挂在长梯上的绳索拉了回来,快速地捆绑在生猪身上,齐昊以为顾鹤杨是要利用滑车把猪拉出去,正要劝他这样也没任何用处,毕竟滑车并不能省力。 但不想,顾鹤杨绑好猪之后,就开始掏出战狼用力地劈砍生猪下面的木板,噼里啪啦,直砍得木屑翻飞! 这人究竟要干什么?疯了吗?! 所有人都看不明白,除了齐昊,这全天下恐怕也只有齐昊能了解顾鹤杨脑子里在想什么,他瞬间明白了,顾鹤杨是要把这生猪下面的木板戳穿,而后让猪直接掉下去。因为猪被捆绑在绳子上,这一下坠,必然会直接荡到半空中。 这法子可真妙啊!齐昊在想为什么自己没想到!他若自己来处理,还不知能不能想到更好的法子,他自问读万卷书,怎么就想不出这么简单实用的办法呢?他还正愣神着,顾鹤杨急忙仰头道:“喂,你又在发呆,快帮忙啊!” 齐昊这才急急忙忙抽出烛龙丝,围住几根主要的支撑木,而后叫道:“你让开!”他在塔沿站好,用力一拉扯烛龙丝,丝线犹如斩瓜切菜一般割裂木头,而后又听轰隆一声,生猪直接坠落下去,只是生猪身上捆绑着绳索,这猪自然是划着弧线向双塔的中间荡了过去。 第55章 惊天一幕 谁也没想过会有人用这种方式救出被困者。只听轰隆一声,碎裂的木头跌落下去,激起更大的火焰,火光一耀,完全将整座高塔都引燃了起来,一股猛烈的热气喷涌而上,烤得人浑身皮焦肉烫! 顾鹤杨与齐昊急忙跃上竹梯,先把这猪先吊了下去,而后齐昊用烛龙丝钩住长杆,拉住顾鹤杨道:“来不及了,快走!” 长丝滑落,两人像蜘蛛一样吊了下来,这速度远比楚从良人力拉吊绳子更快,此时双方离地都尚有三米左右,楚从良大吃一惊,没想到对方一下子就超过了自己,他担心顾鹤杨的速度超过自己,急忙单手一扬,手中的暗器就朝烛龙丝打去,口中怒喝道:“想同小爷斗,小爷把你们统统摔成废人!” 不过他低估了烛丝线的坚韧,暗器袭来,非但没有割断烛龙丝,反而直接被分成两半。 楚从良眼见伤不了这二人,又喝令道:“王九,用你的金镖杀了这生猪!” 生猪一死,这比试胜负也就分了出来。对面,王九正准备扬手出镖,这把顾鹤杨彻底被激怒了,他怒骂道:“楚从良!你个无耻之徒,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怒老子,不如今天老子也送你一程!” 话音刚落,顾鹤杨右手扬起,手中的袖箭率先飞射了过去。 噗!噗!噗!连发三箭! 楚从良脸色瞬间大变,他的绳索已被袖箭击断,一群人带着生猪在空中一抖,而后迅速坠落,砰砰几声,沉闷得像是在演武场内炸出了一个响雷。 楚从良的双脚直接被摔断了,胫骨寸寸皆碎,他整个人倒在了一片血泊里,双眼放空,神情灰暗,也不知是死是活。 而生猪由于太重了,竟然活生生地被摔死了。 片刻,顾鹤杨和齐昊稳稳落地,人猪安好。 现场,一片惊呼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转头看着金富贵,没有一个敢说话的。这情景早已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原以为不过是激烈的比拼,却不想成了一场带私人恩怨的血腥决斗。 金富贵早已站了起来,他面如铁青,或者说比眼前的雷云还要暗沉。楚从良再怎么胡闹,可他毕竟是楚国公之子,平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没想到竟成了如今这般境地! 四名伤者被人快速地抬出了演武场,金富贵又看了一眼昏迷的楚从良,脸色灰白如纸,双腿更是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他抬头望天,双眼之中都是血红色,透过血丝,他看到的天都是血红一片。 天上的铅云压得更低了,狂风肆意呼啸,火势完全将木塔吞没,这木塔开始轰隆隆地倒塌而后又引燃其他的高塔,加上四处飞舞的火星,不一会儿,三座木塔全部淹没在火光之中。 朱雀组的其他六名组员早已吓得不知所踪,看台上的众人也都自觉地退场离去,唯有顾鹤杨和齐昊还站在场地内。齐昊望了望金富贵,想要从他的面部表情里阅读出一些信息,只是隔得有些远了,看也看不太清楚。 他转头看了一眼顾鹤杨。 顾鹤杨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演武场内烟火缭绕,他吸进去的似乎不再是空气,而是火焰和热炭。他不知道这炭火灼热,还是自己怒火难平,总之烧得他又狂躁又难受。 三人便这样僵持着,大壮心中也有些忐忑,毕竟这演武大会的项目、场地设置,都是他出的主意,大壮有些战战兢兢道:“金楼长,楚小公爷已经送往二层楼找常楼长了,常楼长医术高明……” “……” 大壮又问道:“楼长,现在要不要喊人来灭火,我怕风太大了,会烧了演武场。” 金富贵突然转过头,面目冷冷道:“大壮,你见识怎么还这么粗浅,不知道要下暴雨吗!” 六层楼,演武场。 大雨如约而至,火焰再炙热也抵不过暴雨倾盆,空气中终于有了一丝凉意。顾鹤杨和齐缓缓地往门外走去,他二人很清楚,走出这道大门,就不可能再回来了,或者也不必再回来了。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顾鹤杨深知自己不可能再回六层楼了,但是一层楼和四层楼的调动命令又没下来,眼下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顾鹤杨叹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身在古代就该活的像个侠客一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哪怕是一个人行走江湖、笑傲世间都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条丧家之犬。 关于南朝的一切,其实,他都很陌生。 生来为野狗,从来不会惶惶不可终日。只有入了家门,又被扫地出门,才会被人叫作丧家之犬,才会一时间惶惶不知去向!它现在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到的只会是孤独、迷茫和无助! 终于从顾鹤杨的眼里读出了彷徨二字,原来这人跟自己一样,也会迷茫,也会不知道自己所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他彷徨之后终有一天会清醒,而自己呢?只怕只会越发得不可自拔! 大雨依旧淅沥,远处似乎有踢踏踢踏的声音传来。两匹高大的黑马慢悠悠地显露在大雨之中。 “是卫姑娘和宋大人。”齐昊道。 “赢了演武大会,怎么还这么狼狈?”宋煜漫不经心地问道,看来此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书院,就连素来不爱打听闲闻的宋煜都知道了。不过再想想也是,这么大的事,只怕所有的书院学生都在议论纷纷了吧。 顾鹤杨丧气道:“不提也罢!” 卫龙拉着缰绳跳下马:“半路就看见楚从良被抬去了二层楼!只是可惜了。” “你也替他可惜?”顾鹤杨问道。 “才不是呢!我是可惜自己没看到那厮是怎么败的这么惨的。”卫龙道。 顾鹤杨苦笑的揉了揉卫龙的头发道:“要不,我们再去一趟二层楼,将那厮揍一遍。” 宋煜道:“比试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是楚从良技不如人,怪不得谁!” 第56章 犬兵密道 顾鹤杨踢了踢地上的积水道:“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惹老子生气,不过,我刚刚也不是有意想摔他的。” “这下该怎么办,毕竟楚从良的爹可是楚国公啊。”齐昊担心道。 “怕他做甚?”卫龙道,“青天白日的,当官的难不成还想公报私仇不成。” 宋煜冷笑道:“根本不需要楚国公亲自动手,这天下间有多少人想巴结他,不想被别人踩在脚下,就要努力超过别人,把别人踩在脚下!这是我入书院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现在,送给你们合适!记住,书院不仅仅是书院,这话我以前没说过,以后也不会再说。” 说着宋煜一扯马头缰绳,道:“都别愣着了,跟我走吧。” 齐昊问道:“这么大雨,去哪里?” 宋煜道:“四层楼!” 顾鹤杨好奇道:“四层楼?去干吗?” 宋煜道:“七煞门的案子有新的线索了。” 顾鹤杨精神重新一阵,叫道:“那你不早说!是什么线索?” 宋煜道:“阿七发现了一条新的密道,就在四层楼附近,快走吧!” 原来,那日阿七的小不点偶然间在四层楼附近的一棵枯树下,发现了一个一尺左右的洞口,洞穴极深,探不到底。小不点见到这条密道就狂吠不止,阿七起初以为,是这洞穴里钻进了兔子、老鼠之类的小野兽,并不以为意,但小不点不停地拽拉着阿七,似是要他去挖洞,而后自己又钻进去,又跑出来,又朝着光孝寺的高塔狂吠,显得十分兴奋。 齐昊惊愕道:“是犬兵的密道吗?” 宋煜点头道:“不错,我一听到这事立刻就想起会不会是的犬兵密道,可惜阿七并未多想,此事也是今日才来告知我,所以我们还得亲自过去看看究竟。” 顾鹤杨道:“事不宜迟,那我们快走吧!” 齐昊看了看自己身上,突然有些犹豫道:“等下,我有个小事须处理下!” “什么事?” “我们去换个衣服,这一身太脏了!” “……” 书院四层楼,阿七早已在门口等候着,一人一犬见四人到来,都激动得又蹦又跳的,嘴巴里还哇呜哇呜地尖叫着,这声音还高低互相衬和着,煞是刺耳,齐昊急忙嘘了一声道:“阿七,小声点,别被其他人听到了,我们这是秘密行动。” 阿七听到秘密行动四个字,兴奋得两眼放光,原地直蹦,只是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怕发出声音。但脚下的小不点却还在摇着尾巴大声叫唤着,汪汪汪!阿福眉眼一拧,勃然大怒,啪地就揍了小不点一拳,喝道:“都叫你闭……闭嘴了,还……还叫!不听话是不是!” 小不点嗷了一声,十分委屈地夹着尾巴也噤声了。 阿七急忙摸了摸小不点的头背,低声道:“打重了,小,小不点,乖,快带路吧,我们要去秘密行动!” 小不点心情瞬间转好,拔开四足,一路沿着石阶往林深处直奔,走了一阵,已是人迹罕见,处处都是高大的树木,连苍穹都看不见了,小不点终于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这是一棵巨大的百年老樟树,虬根盘旋,枝繁叶茂,树下还有一座一丈高的古朴石塔。 小不点绕到石塔后面,用前爪刨了刨树根,露出了一个直径尺余的树洞。这树洞被石塔和枯叶遮挡,外人根本发觉不了。 众人正欲上前,树洞里突然就窜出几只灰色的老鼠,宋煜这次早有准备,手中的碎石飞了出去,直接将老鼠击毙当场。老鼠四爪朝天,死状极惨。只是这血花一溅,全部溅在了齐昊的裤腿上,齐昊新换的一身衣裳,被血迹污得显眼、难看又恶臭,他脱也不是,穿着也不是,整个人露出一副哭丧样。 顾鹤杨忍不住笑道:“宋大人,你要不要这么心狠手辣,你打这老鼠干吗啊,关键齐昊的裤子,这可是新换的!咦,这老鼠血怎么这么臭!” 齐昊一低头,臭味熏得人腹中翻腾,只得道:“这裤子只怕穿不得了,你们稍等片刻,我换条裤子。” 齐昊历来爱洁净,出门在外,时常都要多带些换洗的衣裳,他的衣裳都是用香粉、皂角洗了,挂在木棉树下晒过,所以齐昊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木棉花的香气。 秦阴假装不满道:“这大庭广众的,你换裤子?成何体统?还有女孩子在呢!” “我无所谓啊,想换就换吧。”宋煜道。 卫龙刚准备开口,就被顾鹤杨制止了,道:“你,转过去。” 卫龙哼了一声:“转过去就转过去。” 只有阿七,伸手就提起一只老鼠,放在鼻子边用力嗅了嗅,小不点也凑了过去,围着老鼠抽动鼻子大嗅特嗅,这二人嗅得十分认真,顾鹤杨还以为这一人一犬是饿坏了,准备吃了死老鼠,急忙叫道:“阿七,你干嘛?快扔了老鼠!不能吃,说不定有毒呢!” 阿七道:“我……我在闻……闻老鼠!” 齐昊掩着鼻子道:“闻你也不要靠那么近,尾巴都快掉嘴里了,赶快丢了,脏死了!” 顾鹤杨好奇道:“那你是不是闻出什么了?” 阿七点了点头道:“这老鼠……有……湖水的腥气,跟上次那个一样。” 这个洞果然是犬兵的密道! 大家都顾不得腥臭味,齐齐涌了上前。 “小不点,快进去探路,看这密道通往何处!” 小不点朝几个方向叫唤了几声,却并不肯入洞,阿七突然阴白了小不点的意思,这洞里还有几个洞,分别往几个方向去了。” 他站直了身子,捏了个哨子,一声清啸贯彻树林,不过片刻,就有十余条大大小小的野狗蹿了过来。 “快去寻路!”阿七命令道。 十余条野狗纷纷钻入密道之中,消失不见。 “这次若能找出这些密道通往的方向,自然就可以提早知道七煞门的下一个目标所在,那么只要守株待兔便可以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宋煜道。 第57章 又是这厮 众人正聚精会神地等待着好消息的传来,突然不远处的树上传来一阵愤怒的声音:“一群无耻贱人,果然在这!” 顾鹤杨转头一看,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上,一名皂衣剑客身姿傲然地立侧枝上,他的脸色既严肃又带着些愤怒,正是昏鸦林遇见的八卦门石剑生!很显然,没有抢到荣耀榜,又被顾鹤杨砍断通天剑,简直是他心中的奇耻大辱。 此仇不报,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顾鹤杨挑眉道:“臭孔雀,你还阴魂不散了。” 石剑生显然是非常讨讨厌顾鹤杨这个人,他眉头一竖,震了下袖子,愤愤道:“在下站不改名坐不改姓,八卦门石剑生是也!从不曾叫过孔雀二字,你莫要乱取诨名,污了我的神采!” 顾鹤杨指了指他,又道:“那你能不能不要每次一出场就爬那么高,不累吗?!” 石剑生眼神里满满的是不屑,振振有词地还击道:“无知小儿,你懂什么?!登高可望远近,俯视而观全局,对四处情况自然能了如指掌,方便进退,这是伏击之道的最佳选择,你莫要污蔑我剑道的见识!” 顾鹤杨直接乐了:“你既是要伏击,为何还要这么明目张胆地提醒我们?” 石剑生又解释道:“我堂堂十剑生也算是名门剑客,自然不屑做这等卑鄙之事,只是自动占据高处是我的惯例,我若不占高显得我没有见识,我若不提醒你们又显得我卑鄙,权衡之下唯有这般,你少说废话,快快把荣耀榜交出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十指一张,十个戒指莹莹生光,背后的十把宝剑已是蠢蠢欲动。 以戒御剑,当今恐怕也只有石剑生有这样的本事,却不知这次再来寻仇,又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剑招。 还没等他展示他飞扬的技艺,卫龙早已将手中的大板斧飞了出去!青光急旋,带来一道弧旋,这劲力犹如力劈华山,锐不可当! “叽叽喳喳,烦死了!”卫龙不耐烦道。 “你是哪来的丫头?”石剑生说着双指用力一抖,背后两柄弯剑就飞了出来,当的一声就奖的大板斧挡了下来。 “我是你姑奶奶!“卫龙将斧头一收一放,瞬间化出三把,分别朝三个不同的方位劈了过去。 十剑生先惊后气,喝道:“你这小丫头,何时偷师于我,竟然也学会这兵器分化之术!” 卫龙道:“我呸!就你能!” 三把斧头不由分说劈斩过去,石剑生急忙再御剑还击,一时间剑光闪闪,青光耀耀,斧剑交击飞旋,无数树枝被斩落下来,扑扑簌簌像是下起了暴雨一样。 这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武功修为都十分接近,石剑生的剑法灵活多变,而卫龙的招式则更狠辣直接,有道是:一个变化多端犹如万花筒,一个直捣东海似三太子,一时间竟也难以分出胜负。 顾鹤杨见二人斗得难分难解,朝齐昊示意了一下,两人偷偷绕到背后,顾鹤杨猛地一按右臂上的机括,朝石剑生的后背射去四枚袖箭。 风声呼呼传来,石剑生右手急拍,又一柄神剑飞舞而出,在空中如圆盘一样快速转动,叮叮当当地就将顾鹤杨的袖箭全部击落了下来,他怒喝道:“卑鄙小人,竟然偷施暗算!厚颜无耻!厚颜无耻!” 顾鹤杨笑道:“那还有更可耻要不要试试!” 却见齐昊的烛龙丝已经绕住了石剑生站立的一棵古柏,齐昊喝了一声,用力一扯,水桶粗的柏树登即拦腰截断。石剑生人还在空中与卫龙斗法,全身心都在御剑上,不想这大树快速倾斜倒塌,他重心一歪,就无法正常御剑,急忙提气运功,踩着树干一路点飞而下。 卫龙看准了时机,九漩斧又分化出四把飞斧,分别朝石剑生的头、喉、心、腹飞去,招招致命! 斧头劈开空气,硬生生击出四道强劲的气浪! 石剑生正处于下落之时,自己的身形根本不能完全掌控,这四斧挟带气浪飞来,若是硬拼,势大力沉十分难以抵挡,若不硬拼,自己又无处可躲,当真是生死一线的绝境! 众人都以为卫龙一招必要得手。但没想到眼前这剑客功夫也真是不赖,他十指交叉,怒喝了一声:“剑守十方!回!”十柄神剑悉数飞回,在他胸前交叉叠加,迅速化作一面巨大的剑盾,石剑生双手御剑转动,铮铮几声,竟然强行将荆一飞的九漩斧全挡了下来。 石剑生显然很得意自己的这一剑,比了个姿势冷笑道:“看来这次你们都难逃我正义之剑的制裁!一群无耻贱人,还不速速把荣耀榜交出来!” 他再挥掌,剑芒飞击出去,将卫龙逼退了四五丈,顾鹤杨正想接住卫龙,不料石剑生身子一旋,一剑摆尾,锐利剑锋已经抵住顾鹤杨的喉头。 这剑尖只要再刺入些许,就能要了顾鹤杨的性命! 顾鹤杨急忙喝止道:“慢着!” 石剑生嘴角掠过一丝冷笑:“那就老实点,说,荣耀榜在哪?” 顾鹤杨解释道:“荣耀榜我们没带出来。” 石剑生显然不信,呸了一声道:“奸猾之徒,休要撒谎!上次便是你恶意诬陷我,这次还想骗我!快快交出来!” 顾鹤杨丧着脸道:“这东西谁会一天天带在身上,是真没带。” 石剑生狐疑了一下,他还伸手在顾鹤杨的身上摸了摸,确实没有荣耀榜,遂问道:“那你先告诉我现今荣耀榜排名第五是谁?他能杀了我师叔,我必要会一会他!” 顾鹤杨刚要脱口而出,就被宋煜制止住了,他瞬间明白了这排名第五的可不就是那位云游四海的苏格拉底吗?难不成是他杀了太虚道长?他一想到这就立即否决了自己,苏格拉底如今排名第五,未必就说明是他杀了人,因为他们都没有看过上一次的荣耀榜排名,所以这其中还有另外一种可行性。 太虚道长是被比他段位高的人杀了! 第58章 悲催的剑客 苏格拉底很可能原先排名第六,太虚道长被杀了以后,就自动晋升为第五名,而原先杀了太虚的人自然位置没有发生改变,只是那是谁杀了八卦门的掌门人,这人与他又有什么恩怨? 至于第四名,虽然被血沾了一部分,不知其名,但已显示是七煞门的首领,知道他用的是鹤羽剑,结合近来的情况来看,这人倒是极有可能。 这一到三名是南朝武学大宗师,与苏格拉底一样隐匿江湖许久,他们杀太虚的可能性不大。 顾鹤杨胡诌道:“这第五名是七煞门的老大,你自己去找他!” 石剑生显然不信,喝问道:“此话当真,可不是骗我?” 顾鹤杨不耐烦道:“就是他!我骗你干什么!他跟你一样,也是用剑的高手!说不定就是看上你们八卦门的御剑术了,想去偷师才暗杀了你大师伯,这个推理怎么样?是不是很完美?” 石剑生原本还不信,但他一听这人也是用剑的,一下子就信了五六分,毕竟他八卦门的御剑本领确实也是一绝。 顾鹤杨见这人神色犹豫,似是有些相信了,立即又顺水推舟道:“你想想看,如今这江湖里什么最宝贵?那肯定是武功秘籍啊!像我们这种资质平平的,别说是练宝典秘籍了,就是有生之年能看上一眼、摸上一摸,那都觉得生而无憾了!这就更别说你们这些高手,那胜负往往就在那一招半式的绝招上,他七煞门做事卑鄙无耻,如果被他们碰见御剑秘籍哪有不抢的道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顾鹤杨一顿胡咧咧,倒是很有道理,石剑生越听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杀他大师伯的一定就是那七煞门的人,他心想,这第五名的人虽然知道了,但这荣耀榜还是要拿回来,自己是何等人物,岂能这么随随便便问一问就罢休,独不独占荣耀榜那不是有没有用,而是自己姿态高不高的问题。他正思索着,突然哎哟一声就惨叫了起来,却见不知何时,树林里出现了数百条野狗,黑豹首当其冲咬下了抵住秦明脖子的剑,而后一只只野狗也朝石剑生狂扑而去,这些野狗纷纷撕咬石剑生的手脚,只咬得他皮开肉裂,鲜血直流。 他环视一周,满脸越发震惊!四处都是闪耀血红双眼的恶狗! — 八卦门地处江南之地,山清水秀,人畜和善,他哪里见过这么多凶残的野狗,一只一只都像是大漠里的恶狼一样,就连眼睛都是血红色的,他急忙转动身姿,还欲御剑杀狗,宋煜已经甩出玄铁鞭,啪的一声打在石剑生面门上,这一下只打得他满脸污血,踉跄倒在地上,大是狼狈不堪。 石剑生惨叫道:“打人不打脸!懂不懂江湖规矩!” 眼下,野狗狂吠着纷纷围攻而上,只听得长衫撕裂,血花飞溅,甚至连兵器、戒指都被这些野狗叼得四处飞跑,石剑生早已吓破了胆,什么也顾不上了,大叫着:“无耻之徒,你们不但又骗我,还不顾人伦,与野狗为伍,今日暂且记着,来日我必要加倍还与你们!” 话还没说完,这狗就又咬了他一通。 石剑生浑身俱伤,吓得连滚带爬地朝林子外逃去,阿七大为振奋,还要骑黑豹追他,却被宋煜喝住了:“算了,穷寇勿追!” 她不想解释,只是淡淡道:“不必多问了,破案要紧。探路的狗回来没有?” “都,都回来了。” 接着他吹了一声长哨,又叫了两声,狗群中走出十条狗,正是刚才下去探路的几条,其中有三条朝西北方位叫八声,有四条朝西南方位叫了三声,其余几只停在原地并不叫唤,阿七解释道,他的狗叫一声便是代表有约莫一里地,所以这次探路说明下面有两个目的地,一个在西北方向大约四里的位置,另一处在西南方向一里半的位置。 以四层楼后山为出发点,这西北以外四里应该是石塔桥附近,而西南一里半则是光孝寺!因为这位猪腰子山附近除了寺庙、陵墓、植被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齐昊突然想起那日他二人进四层楼时,王元霸曾说过:“高塔如木,烈日如炽!必燃之!必摧之!”难不成,七煞门的下一个目标难道是光孝寺?! 可是,为什么要选择光孝寺? 前面几次火灾均是发生在重臣家中,这些官员家中都有珍藏宝箱的阁楼、书房、密室,犬兵通过挖掘密道,通过装神弄鬼的方式盗取宝箱,而后天降雷火,引燃整个府邸,将一切都烧得一干二净,几名官员都丧生火海,手段离奇、诡异又残忍,那这次他们把目标定在了千禧寺,是为了盗取什么?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现在这些受灾的官员里,只有柳尚书还在昏迷中,其余的都死于非命,齐昊从来没这么热切期盼一个人赶快苏醒过来,因为若是他能醒过来,必然可以对比宝箱,透露出一些关键的线索!柳怀翼肯定知道一些信息! 只是,在此之前,一切都要靠他人顺藤摸瓜了。 宋煜道:“既然已知道是光孝寺,不如这就过去看看。” 齐昊点头道:“我们可以先过去探探路,以做好万全准备,另外这犬兵每次出现都会伴着异常的雷云天气,我们也可以先问问王楼长,看这雷云何时还会再现。” 宋煜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众人正欲下山,却见顾鹤杨一个人还蹲在树下,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卫龙叫了两声,顾鹤杨也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拨开树叶杂草,终于他站了起来,手里捏着一枚乌溜溜的戒指,大笑道:“哈哈,终于被我找到了,臭孔雀的御剑指环!” 众人一阵无语,原来顾鹤杨翻了好一会儿就是在找这指环,齐昊见那指环还带着血渍,厌恶道:“你要这脏东西做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它可是好东西啊!” 第59章 好看的拐子 天边似乎一下子阴暗许多,齐昊透过树叶看了看天,忧心忡忡道:“我们也快走吧,看这天气好像又要下雨了,这一身新衣裳可不能再淋湿了。” 阿七倒是高兴道:“大雨……留客天,你们……可……可以住在四层楼,有……空的床铺!欢迎!欢迎!” 顾鹤杨摸了摸阿七脑袋,道:“.还是留给黑豹住吧。” 阿七还有些不解道:“黑豹……黑豹……住狗窝就可以了。” — 四层楼内,唯有“疯子”赛乐高与“拐子”疾风在,王元霸近段时间时常不在,说是又给人查看风水去了,传闻京城内王元霸的术数可排进前三,不论是一品大员,还是富庶商贾,找他看风水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四层楼拐子疾风有一神技,他修行的是祝由一脉,这是一种古老的医术,传说《黄帝内经》成书前,上古真人冶病的法门便是此法。祝由之法包括草药、符咒、祝法和禁法四门,疾风学的正是草药、符咒和禁法,草药、符咒二法倒是常见,但这祝由禁法却当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威。许多人都认为,祝由一门有一种秘术,可通晓阴阳之事,制察鬼怪之形,甚至能召唤阴兵阴将,只是传言终究是传言,四层楼的人还从未见过疾风施展这等异术,不过医病救人倒是常有的事,也为此,二层楼的常言道几次三番想打疾风的主意,但都被王元霸一口回绝了。 疾风的年纪比顾鹤杨年长不了几岁,别看他是个拐子,但容貌生的却是十分的好,卫龙第一次见疾风,她没想到一个男人竟然也可以生的如此漂亮,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顾鹤杨不悦道:“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哪有,我只是觉得可惜。”卫龙叹了口气道,“怎么就是个跛子呢。” 疾风抬头看了卫龙一眼,笑道:“是啊,怎么就成了个跛子呢?” 与之相反的是,赛乐高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他见了顾鹤杨,又是嘻嘻哈哈地跑来一阵摸一阵抓,口中叫嚷道:“又是你,眼露赤霞红,身带血光灾!不妙!不妙啊!” 顾鹤杨挥了挥手,厌烦道:“别闹,我这是没休息好,眼带血丝,不要瞎说!” 赛乐高不依不饶,依旧指着秦明道:“非也!非也!一丝一丝叫血丝,一道一道就叫血光,你这是带着红光,光芒从太阳穴而来,经过双眼,又汇聚到眉心处,这血光杀气!必有大灾要现!” 顾鹤杨简直不胜其烦,他急忙躲到桃树下,装作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不想赛乐高又笑道:“妙哉!妙哉!少年卧坐桃树下,不寻桃花花自开。你看,这树影可不将你眼中的血光挡住了,这是自有桃花替你解难,哈哈!” 顾鹤杨脸色气得通红,叫道:“赛乐高你有完没完啊!” 一旁疾风原先一直捧着一个瓦罐看得目不转睛,这时见赛乐高与顾鹤杨闹得不可开交,这才出言道:“赛乐高虽然疯疯癫癫,但有时说的话还是很准的。” 顾鹤杨又躲到一棵青龙苗后,哼道:“无凭无据,这些话我如何能信?你别玩那个破罐子了,快帮我们拉住赛乐高,叫他别来缠我了。” 疾风合了瓦罐,道:“他,我可劝不住,另外,我也没时间。” “你看个破罐子就有时间,拉住他就没时间!” “我这可不是破罐子,是专门炼制的百草阴罐。” “百草阴罐,那是什么东西?”顾鹤杨好奇道。 疾风笑道:“看来你们都不懂促织之趣,这养促织的罐子分为阴罐、阳罐,阴罐色泽发黑适合养新虫,而阳罐色泽发白则是适合养调教好的老虫,我这个是用百草糅合坟土烧制的阴罐,性质极阴,带有百草药性,最适合用来养新捕的金颚梅花翅,你们听,这虫子的鸣叫是不是像金属交错的铿锵之声。” 促织之趣,顾鹤杨自然不懂。不过疾风却是极有兴趣,他捧着罐子从促织社到将军会,从梅花翅、青虎到金翅大鹏将军,滔滔不绝讲个不停,顾鹤杨、卫龙、齐昊三人居然也耐着性子听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宋煜着实有些不耐烦了,一来她对这些无用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二来天色将黑,正事要紧,如何还能在这你长我短,从蟋蟀到人生闲聊个不停。她微咳了一声,冷冷道:“促织一事有空再谈,其实今日我等前来是有一事想询问王楼长,既然他不在,你也一样,我记得曾经王楼长说过,如果他不在四层楼,一切事宜可以找你疾风,所以,还望告知。” 疾风见自己方才聊得起劲,竟然怠慢了宋煜,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学生疏忽,却不知宋师监想问什么?” 宋煜径直道:“替我一观天象,看这京城内什么时候会再起风雷。” 疾风笑道:“此事不难,却不知宋师监问天象是何用处?毕竟天象亦是天机,不可随意泄露。” 宋煜道:“自是办案用!” 这回答简明扼要,疾风觉得自己真是多此一问,他无奈地笑了笑,道:“那请宋师监稍等片刻,我去叫人。” 话音刚落,就见疾风站起身,一跛一跛的走进内堂,不一会,就见一个胖子跟在了疾风的身后。 疾风介绍道:“这是八金。你们的事他能办。” 顾鹤杨不置可否的看着眼前这个貌似就像还没睡醒的胖子疑惑道:“你会看天象?” 胖子打了个哈欠道:“怎么着?不信我?打个赌不成?” 齐昊连忙打圆场道:“不不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是疾风学长推荐的定是能人。” 胖子翻了个白眼,从室内取来长案、香炉、烛台等物,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开始焚香祭天。这长香颇有几分奇特,燃起的烟尘乌黑而厚重,八金拂了拂袖子,三缕烟尘飘到空中盘踞不散,似是显露什么信息。他看了看烟尘又望了望天,神色开始变得严肃而专注,似是想要透过烟尘与天象的交汇观察出常人难以发现的规律。 此时,空气虽然还是很湿黏,但天空中的浓云开始渐渐扩散,隐约露出紫红色的天幕,像是尘封的天盖要被揭开了,紫天衬托着蓝黑卷云,倒也是浓墨重彩般的惊艳。而黑烟就盘踞在东北方位,犹如一条黑龙蛰伏下方,蠢蠢欲动。 八金突然又拂了拂烟尘,所有的尘沫开始缓缓下落,他似是观察完毕,徐徐道:“云卷云舒虽无形,风来风去亦无定,这天地气候变化,皆是五行运行的结果,虽是无常却也有规律,今日京城暴雨初歇,明日必然又是晴空万里,不过夏末之时,气候瞬间万变,晴雨有时不过片刻之间,尤其是我的风雨尘刚才凝聚在东北方位许久未散,此为风雷召之象,又名黑龙潜伏,最多四日后的戌时二刻,最早三日后的未时三刻,会再降神雷!” “三天后?!”顾鹤杨等三人皆是叫了起来,心想这可不是太快了! 第60章 卫斯理 既然打听到了三日后还有会雷雨,四个人就准备离开了。 只是刚准备出门就被疾风拦了:“诸位,且慢。” 宋煜砖头问道:“我们的事已经办完了,你这是?” “难不成看个天象还要收钱?”卫龙问道。 “卫姑娘说笑了,这倒不至于。”疾风笑道。 “那是为何?” 只见疾风不紧不慢的从袖中取出一彩布包裹的匣子,道:“听说我弟弟在四层楼,这是我特地给他配的止疼药物,请你帮我转交与他,疾风在此谢过了。” “你弟弟哪位啊?”顾鹤杨问道。 疾风顿了顿道:“楚小公爷。” “什么?!”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顾鹤杨盯着疾风道难以置信道:“你,你们?是兄弟?” — 原来,疾风的母亲芸娘当年也是一个令无数英雄尽折腰的大美人,这无数的英雄中,自然就包含了现在的国公爷,当时还是镇北将军的楚酒温,当年他刚刚平定七夷之乱,少年英雄,意气风发,几乎是整个南朝最佳夫婿人选,按理说美女都会爱英雄,只是疾风的母亲很有个性,她竟然一口拒绝了楚酒温的提亲,不过,南朝的婚姻嫁娶亦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此芸娘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该嫁还是得嫁,可没想到,就在成亲的前一晚,她竟然与一个下人私奔了! 所有人都会以为这个战场上弑杀成性的少年将军会将二人赶尽杀绝,然而并没有。 两年后,芸娘还是嫁进了楚家,世人皆知,国公从未娶妻,他的府上只有一个妾,这个妾就是疾风的母亲。 — “这么说你与楚从良是同母异父的兄弟?”顾鹤杨道。 “那你爹呢?”卫龙问道。 “不知道,我母亲从未提起过我生父,怕是现在也不愿提及。” 顾鹤杨还想问什么,却被齐昊一个眼神制止了:“你为什么要将你的家事说于我们听?” “我的家事怕是整个大南朝都知道吧?有什么稀奇的。只不过我自幼被寄养在外,很多人不知道我的存在而已。” 一阵陈默之后,宋煜接了药膏反问道:“此等心意,为何不自己去?” 疾风苦笑道:“他一直视我为眼中钉,更不想见到我。” “那个混蛋不见也罢!”顾鹤杨脱口而出一句,又想到这么说似乎不大合适,又补充一句,“事先声明,你弟弟的腿不是我故意打断的,是他先要我的命!” “顾兄,我都知道,你不需要跟我解释。”疾风顿了顿继续道,“国公爷常年在外征战,我母亲一个妾氏在府上根本说不上话,他小时候没少被人欺负,所以性格有些偏激,但是相信我,他本性不坏!” “就这还不坏?”顾鹤杨撇撇嘴道。 “好,那这药今夜就帮你送到!”宋煜打断顾鹤杨道。 疾风这才笑了起来,又从怀中取出三瓶膏药道:“我看另外两位兄弟脸上有些许烧伤,这是生肌玉露,小小心意。” 古柏苍翠,银杏微黄。 树影掩映下,少女眉眼如黛,鲜衣似火,女子的站姿像极了挺拔的青松,她背手踱步,时而望天,时而看地。 “嗯,是有点黑风寨寨主的意思。”顾鹤杨拍了拍齐昊的肩膀道,“看我们家辣条,这气质,这容貌,活脱脱一个画中的美人啊!” “你现在也知道画中美人了,不错,文采渐长。” “哪里哪里,跟你比都是小儿科。” — 卫龙望着斑驳的树影,神情渐渐缓和。 今天听疾风念起他父母时哀怨的样子,心里一直有一股酸涩之感。 她是卫龙,黑风寨寨主,人称辣条,如今藏身书院。 她不知道老爹当年为什么给她起了这么个男子气十足的名字,难道老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早就算出来自己女儿将来有一天会是一个山寨的大当家的,届时需要一个敞亮点的名字? 一片黄色的银杏叶挣脱了树枝,打着旋飘落了下来,卫龙用双指轻轻夹住,在鼻尖下嗅了嗅,有一股银杏独有的淡淡清香。 轻风吹来,树叶沙沙摇曳。 她突然觉得这叶子好像一只熟悉的黄蝶,扇动着翅膀,几欲高飞在辽阔的天际。那是在很久很久的过去,她的家乡有着一望无尽的油菜田,春风临幸江南的时候,油菜花会如约盛开,一朵一朵,一簇一簇,黄澄澄、金灿灿,攒成一片花的海洋。 卫斯理,是她老爹的名字,记忆中她老爹有一个神奇的箱子,他还时不时从箱子里掏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对着天空发出一阵长吁短叹。 卫龙老娘十三姐生的如花似玉但却是一介粗人,早年间混过帮会一路青云直上,直到遇见卫斯理后才金盆洗手与相公归隐田园。 印象中爹娘总是弯着腰在花丛中劳作,而她则喜欢追逐着飞舞的黄蝶,黄蝶隐入花中的时候就像消失了一样,但她总是能又快又轻地抓住它们,而后放在手心里,细心地观察着,看它们铺满黄粉的双翅,细细如纤毛一样的触须,生动又可爱。 那一日,春光正好。却注定是卫龙命运转折的一天。两道破空的利箭划破了这个宁静的村庄。 随后越来越多的箭矢飞来,如同闪电飞蝗,她透过地窖的一道缝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娘拼命的将老爹推向了一个光圈之中,下一刻老爹竟然凭空消失了,而老娘以及身边许多无辜的人倒在了血泊之中,这变化快得她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既没有哭也没有惊叫,只是呆立在花丛中。 花田里,不知何时涌现出十几名身着锦绣缎衣的剑客,刀光飞舞,逢人便杀,猩红的鲜血灌注在土地上,沾染了一地的黄花。 这些人的兵器和招式都很独特,半月一样的弯刀,一刀一刀,狠辣无情,他们仿佛天生就是一个杀人机器,下手根本没有怜悯之心。她一直记得很清楚这衣服的纹理和样式,直到几年后,她才知道这些人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锦衣卫! 第61章 锦衣灭门 只是当时的卫龙并不知道锦衣卫为何方神圣,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来屠杀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越来越多的杀手出现了,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杀光了,卫龙到底还是没有听她娘的话,她从地窖里爬了出来,奔向了她娘,还没等她靠近,一名锦衣卫持刀上前,冷冰冰地问道:“小姑娘,最近可有什么奇怪的人路过此地?” 卫龙满眼愤怒,兀自摇头。 这名锦衣卫心想这小女孩自然什么都不懂,正犹豫要不要动手,他背后一高瘦的男子,冷言道:“汤侍卫,你我未知密函在谁手里,此时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人!” 那名锦衣卫“诺”了一声,遂引刀高举,准备不留活口。 突然,一道华光闪过,这锦衣卫的绣春刀登即被人齐齐斩断,一个身穿银色禁军铠甲的青年男子挡在了卫龙身前。 这男子浑身散发出迫人的气场,只是这一招,就叫所有的锦衣卫都吓得后退三尺。男子望着一地的尸首,摇了摇头道:“昨日有听说锦衣卫中李百户领兵策反,伤了杜指挥使,还放火烧了锦衣卫所,准备截杀六侍的人,窃取六侍的信息,起初我还不信,今日亲眼见了才叫我不得不信,想锦衣卫与金吾卫一样,向来只效忠皇上一人,手中刀剑也历来只杀奸逆,你们如此作为,不觉得惭愧吗!” 为首的正是金吾卫李百户,他看清了来人,轻笑道:“我当时谁呢,原来是薛统领,我劝你一句,如今成王得势,那位懦弱不堪,五十万大军都败在德州了,三军军心早已涣散,这双方胜负已是注定的事,你又何必这般执拗。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趁早择木而栖,也好过日后凄凉!” 身后的锦衣卫也说道:“正是,你我不如一同截取了密函,投靠成为,重振我大理寺和锦衣卫的雄风!” 眼前这男子正是禁军统领薛衍,他如何不知眼下局势,不管当今圣上如何,他身为臣子,维护皇上的安危是第一要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当这不忠不仁的叛贼,况且他听说那个成王性情喜怒无常,一路领兵演练,无视乡民死活,活脱脱就是暴君之行,他更不能替这种人卖命。 薛衍大喝道:“一派胡言!你们这么干实属大逆不道!你们投靠他焉能有好下场,况且好男儿立世,唯忠孝仁义四字,如今叛君投敌是为不忠,滥杀无辜是为不仁,一路追杀锦衣卫内的异己更是不义,纵使有荣华富贵在前,又有何意义享用,你们竟然还有颜面劝我!” 这句话说得慷慨激昂,铁血铮铮,众人被他一阵训斥,也觉得大为羞愧。 只是,这些锦衣卫早已下定决心,羞愧虽然羞愧,但手中的绣春刀却捏得更紧,下一刻,那千户就带人舞刀而上,叫喝道:“薛统领既然冥顽不灵,我等也不须再劝,不如与这些余党一起去阴间给皇上护行吧!兄弟们,杀了他,带着薛衍人头一样可以投靠成王!” 话音刚落,只见这些人纷纷欺身而上,一个个手中的绣春刀如弯月般飞舞旋动。薛衍护住卫龙,御刀狂斩,只砍得刀刃卷起,刀背尽断。众锦衣卫再杀,已是如饿狼疯狗般不顾一切,薛衍突然弃了弯刀,转而以指为剑,精光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十几把绣春刀尽数断裂,刀口齐得就像被切下的瓜菜一样! 一指断刃,干脆利落! “分金掌!”所有人都惊愕道。 这分金掌是薛衍的绝学,以手指为刀剑,快速劈刺,可分金断铁,锐不可当!所有人都知道薛衍有一招断金掌,但却都不知道这分金掌的秘密所在,甚至有人认为他是用秘术淬炼了自己的双掌,所以才能坚硬如刀。但是卫龙却看出来异样,因为她有一种天赋,就是她的反应很快,眼神更是快,此时她与薛衍隔得又这么近,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在快速运动着,只有她是静止不动的,所以她能看清这些人招式的特点,这薛衍手掌之下似乎有一样东西,他是靠着这东西才能破开对方的绣春刀,分金掌的秘密就在于此! 薛衍再上,双指一抖,这锐芒直接刺透李百户的胸口,他几乎是没有反应过来,就败下阵来,一道鲜血狂喷而出,这人踉跄了两下,直接就摔倒在众锦衣卫的怀里。 “还不快滚!”薛衍捏紧了拳头,双眼如血怒吼道。他虽痛恨叛徒,但毕竟这些人以前与他还算相熟,他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李百户恶狠狠道:“好,今日是我兄弟败了,但终有一天,我要杀进皇城,破了你的分金掌!” 十几名锦衣卫吓得护住李百户,连滚带爬,消失在花田的尽头。 残阳如血,黄花凋零,昏黄重新化作眼前这片小小的黄叶。卫龙的脸色也由起初的轻快转为凝重和愤怒。 那是七年前,世事更迭,如沧海桑田。但是卫龙每次回想起来,都会很清晰地记住那天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细节,她的眼神向来很好,记忆力更是极佳,那一日她没有哭也没有流一滴泪,只是抑制着愤怒,努力瞪着双眼看着这些人厮杀搏斗。她告诉自己,要认认真真地记住这每一个人,每一个的模样和武功,终有一天,她要这些人都血债血偿! 就算这些人更名改姓,位登权贵,总有一日,我卫龙也要你们血债血偿! 她手指一用力,黄叶被揉成叶泥,仿佛一只被掐死的脆弱蝴蝶。 耳畔,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说笑声,这声音迅速把卫龙拉回到了现实。 光孝寺,山门外。 顾鹤杨,齐昊正轻快的赶来。 宋煜道:“你们又迟到了!” 顾鹤杨撇着嘴巴,大大咧咧道:“这可得怪齐昊,来勘查情况又不是逛庙会,他还非要精心打扮,我都吃了早饭他还没收拾完,这一等可又把我肚子都等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