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关爱人间计划》 第一章 凭本事吃饭的老哥 “大半人在二十岁或三十岁上就死了，一过这个年龄，他们只变成了自己的影子，以后的生命不过是用来模仿自己。” 这是罗曼罗兰在《约翰·克利斯朵夫》中的一段论述，吴元觉得很精辟。平庸是绝大多数人的宿命。他们平庸地出生，平庸地成长，平庸地欢愉，平庸地悲伤，最后平庸地死去。在这个世界上有少数人的生命犹如咆哮的大海一般波澜壮阔，但可悲的是大部分人的生命只如一滩死水一般毫无波动，静静地等待在阳光下蒸发，消失无踪。 而吴元的任务，就是改变后一种人的命运。他是一名神仙，而且不是普通的神仙，是“天庭人文关怀工作组”的特派员。 关于这个“天庭人文关怀工作组”的成立原因，现在已经无从查证。不过据说有一天玉帝读《约翰·克利斯朵夫》读得泪流满面，对那些因为不甘平庸而苦苦在人世挣扎的凡人的命运感到深切同情，还特意从西方的天堂请来了罗曼·罗兰的灵魂彻夜长谈。最后我们的三界之主大手一挥：“给我成立一个天庭驻人间的代表团，专门帮助那些本将沦为平庸的人改变命运。至于人手嘛，给我直接从凡人里抽调！” 后来吴元得知，负责此事的仙官度厄星君掏出一本厚厚的花名册，在上面随便一勾，就正好勾上了吴元的名字。从此吴元就超脱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成为一名凡人羡慕的神仙。而他的任务，就是在茫茫人海之中选择有缘分的“扶持对象”，帮助他们实现一个个他们强烈渴望，却又无法达成的愿望，从而改变他们人生的轨迹。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可吴元当了神仙才知道，这天庭也不是那么好混的。那些位高权重的蓬莱上仙、大罗金仙们，哪个不是每天搂着几个漂亮的神仙妹妹，快快乐乐地遨游太虚？而像他这种刚入职的，还在试用期的九品小仙官，只能辛辛苦苦地工作，以期待有一天能够升职加薪，赢得美丽仙女们的青睐。 这不，现在吴元就在苦逼地工作呢。 他坐在s县小吃内，嘴里吃着拌面，眼光却一直盯着玻璃门外。他在等。等待下一个走进这家店的人。 这是中州省曲东市同兴路一家平平常常、甚至可以说外表有些破旧的s县小吃，店门口那黄色的招牌已经因为长时间油污的浸染而变得有些发黑。在这九月初炎炎的烈日里，尽管玻璃门上清楚地贴着“内设空调”的红字，过路的人们还是本能地把这家s县小吃与“闷热”、“狭小”等让人不舒适的字眼联系在一起，从而更愿意选择边上那家新装修的，隔着玻璃门都能感觉到冷气的“杨铭宇黄焖鸡米饭”。 人们的行为习惯总是符合常理，但符合常理往往就意味着循规蹈矩、沦为平庸。行色匆匆走过这家s县小吃的人当中，有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有打着领带的上班族，有裤脚还粘着泥沙的工人。他们或许曾经有意无意地透过玻璃门往s县小吃内部看过一眼，但旋即就毫不留恋地移开了。于是他们就这样错失了一个天大的机遇，也或许是他们生命中唯一一次鱼跃龙门的机会。他们离去了，就像在茫茫荒原上的掘井者，离开了唯一一处底下流淌着暗河的地方。 不过这也不能责怪他们，谁又能保证自己在生命中没有错失过类似的机遇呢？比如你，正在读这本书的读者，也许你已经错过了一个可以改变你命运的仙人。可能他不是坐在一家s县小吃里，而是坐在一家兰州拉面里。 但话又说回来，世界上总有那么一小撮人是幸运的。俄罗斯有句古谚“运气就算不是上帝，也和上帝差不太多了”。 马如龙一直不认为自己属于那幸运的一小撮人。 此刻，他正站在s县小吃门口，抽完了白盒里最后一根红塔山，眼睛盯着对面s县小吃招牌上的“禁止吸烟”四个小字。 马如龙是一个赌徒，他已经来曲东半年了。半年前，一个远房表哥介绍他到这里一个新的开发区工地那里搬砖。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他在另一个城市已经因为赌博欠下了十几万的高利贷，除了跑路，他没有第二个选择：催收公司的人已经开始往他家门口刷油漆了。 原本他兴致勃勃地打算在曲东努力工作，东山再起，可谁料才干了几个月，他的赌瘾又犯了。在工地旁不远的游戏厅里，马如龙输光了所有的钱。他凭借自己的好口才向工友们借了几千块钱，也很快输光。为了躲债他赶紧离开了那个工地。于是他就此流落街头。现在他的身上只有几块钱，连碗拌面都吃不起。 不过让人惊奇的是，此刻马如龙脸上并没有这个处境下的人该有的阴郁，反倒是带着一种让人看不懂的豁达。他呵呵一笑：“s县大酒店，戒赌吧指定招待场所！”于是他一扔烟盒，从容地迈向了s县小吃。 店内的吴元精神一振。他在凡间已经两天了，攘攘俗世之中他寻觅着他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关怀对象”，至于标准，无非缘分二字。而这个走向s县小吃的年轻人，又是否与他有缘呢？ “老板，来一碗拌面，一碗猪骨汤！”马如龙把单肩包往旁边座椅上一扔，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一处空位上，朝老板喊道。 “好嘞！”老板见来生意了，热情地应答道。 而马如龙则掏出了手机，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鼓捣着什么。 吴元展开神识向马如龙延伸去，想多了解一下自己这个潜在“客户”。 只见马如龙此时用手机打开了一个名叫“百度贴吧”的app，然后进入了一个叫“戒赌吧”的地方，上面显示着他在这个贴吧已经12级了。马如龙的手指很快地在屏幕上滑动着，一个个帖子在吴元眼前闪过，比如什么“科普下网赌代理是如何在贴吧忽悠吧友”“长沙有老哥一起三五瓶吗？”“老哥们求一顿饭钱，互帮”什么的。马如龙看着这些帖子，时不时乐得笑出声。 吴元也饶有兴致地跟着他一起看。虽然在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吴元不赌博，但戒赌吧他还是经常去的，里面的老哥搞笑功力可真是一绝。不过看着马如龙寒酸的打扮，再和“戒赌吧”“s县小吃”这两个词语联系在一起，吴元心中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来，你的拌面和猪骨汤。”由于店内人不多，老板很快就弄好了菜。 尽管马如龙此时已经很饿了，但他并没有立刻开吃，而是先美滋滋地握紧左拳放在菜肴的上方，比出了戒赌吧的专用手势，然后马上在吧里发了个帖子贴上了照片。帖子的名字赫然是：“直播s县吃霸王餐跑路！” 吴元被这货的奇葩举动惊到了，心里吐槽起来：我了个去，现在这社会都是些什么人啊！你说你吃霸王餐也就算了，还tmd在贴吧上直播，这也真是个奇才啊！不过正因如此，吴元对马如龙的兴趣倒是更浓了，一个奇葩、逗比，总比一个庸俗之人来的有意思。 马如龙吃得很香，但他的心思其实不在饭菜上，他没吃几口，就赶紧掏出手机看他刚发的帖子，人气居然还不错，有十几个人回复了。 二楼：稳如s县逃单被老板抓住暴打。楼中楼里还有人回复：怕什么，老哥一套军体拳打得老板六亲不认！ 三楼：菜点这么少，老哥你是不是怀疑我吧官方指定接待酒店的实力？！ 马如龙笑得差点把嘴里的饭菜喷出来，无论什么时候，哪怕生活再艰难，看戒赌吧的帖子也能给他带来无限的欢乐。 四楼；s县集团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破产，只因老哥吃饭不给钱。 五楼：老哥你跑不掉了，你这个手势老板已经记住了，这个月都抓了五十多个逃单的老哥了。 看到这条回复，马如龙心里紧张了起来，抬起头观察了一下老板，发现他果然时不时眼睛往这边瞄。就算马如龙神经大条，此刻也不由得心里打起了鼓：这老板该不会真的发现了什么了吧？ 终于，马如龙把桌前的饭菜都吃光了，这可不是什么咖啡厅，吃完了东西再赖在这里更令人生疑。于是他把心一横，推开椅子就往外跑，谁料老板早有防范，腾地一下站起身，也追了出来。 这老板身材颇为魁梧，眼睛里冒着凶光，若是被他抓住自己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马如龙听见后面紧跟着的脚步声，心里暗暗叫苦：那些老哥们吃霸王餐不是都吃得美滋滋的吗，怎么自己第一次尝试就被发现了。 吴元不紧不慢地跟在这一追一逃的二人后面，感知到到马如龙的想法以后也是一乐。心想：你这蠢货，人家逃单都是在店铺生意繁荣的时候，你偏偏要在这店里没什么人的情况下动手，这不是找死吗！ 吴元心里正琢磨着，马如龙就因为吃得太饱，没跑过老板，被抓住了。 “喂，你钱还没给呢！”老板喘着粗气道。 马如龙见跑不掉了，就耍起了无赖。他梗着脖子道：“我凭本事吃饭，为什么要付钱！” 没想到他这话音刚落，老板就哭丧着脸攥住了他的手：“我说小伙子啊，我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是那什么‘戒赌吧’的人吧。求求你们戒赌吧放过s县小吃吧，隔壁的黄焖鸡米饭也不错啊！”看来这个老板深受戒赌吧白吃白喝的老哥们的困扰。 马如龙一听也乐了，摸了摸脑袋坦诚地说：“老板啊，不瞒你说，我就喜欢你们s县的味道！” 两个人就这样在街上僵持了一会儿，最后那老板见马如龙实在是身上没什么钱，而且自己店里的生意还得做，也只好无奈地放马如龙走了。 目睹了全程的吴元一拍大腿：“这人虽然毛病不少，但是对我胃口，就选他了！” 于是命运的车轮轰隆隆地滚动起来了。 第二章 黑丝美女 吴元掏出兜里一块巴掌大的玉简，这东西看上去平淡无奇，却实打实是他身上最重要的宝物。简单来说，这就相当于天庭颁发的正式授权文件，有了它马如龙才能正式成为一名被天庭承认的“关怀对象”，也只有对这种正式关怀对象的帮助才会被纳入业绩考核之中。 吴元往这玉简之中输入几丝真气，然后遥遥对准了马如龙，玉简猛地爆发一阵强光朝马如龙射去。待到那光芒射入马如龙体内，这玉简上立刻密密麻麻地浮现出马如龙从出生到现在的所以信息资料，而这玉简与吴元血脉相连，这些信息相当于直接输送到了吴元的脑子里。 不过对于马如龙来说，这一切他毫不知情。此刻他因为成功逃单而心里窃喜，边走路还边哼起了小曲。身上还剩几块钱，先坐辆公交车到火车站，然后在戒赌吧里向老哥们乞讨筹点路费回老家，回到老家至少有个地方住，到时候再打点零工，生活还不是美滋滋的！ 而吴元呢，摇身一变化作一粒尘埃就附在了马如龙的身上。不是他不愿意保持人的形态，而是这天庭为了防止下凡官员沉湎红尘，不务正业，限制了官员在凡间的人形时间。现在还处在试用期的吴元每天只能保持人形一个小时。 更坑爹的是，除了人形，其它生命或者非生命形态的变化也是受限制的，目前吴元能够掌握的只有灰尘和小飞虫两种形态。当然，听说随着官阶的提高，这个限制会逐步放松直到完全取消。 玉简里传来的信息太多太庞杂，即使吴元已经是个神仙了，处理起来还需要废一番脑力。他需要好好研究一下，到底应该怎么帮助这个穷困落魄的赌棍完成人生的逆袭。 “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聚散终有时，留一半清醒留一半……”公交车站台上，心情不错的马如龙用他那破锣嗓子哼着老掉牙的歌曲，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旁边的老头老太太都嫌恶地望着他。 而就在此时，“踏踏”一阵清脆的高跟鞋落地声，马如龙转头看到了赏心悦目的场景。一个五官精致妖艳，打扮入时的美女正朝他这边走过来。这美女身穿深紫色的包臀短裙，紧致挺翘的臀部随着步伐一扭一扭的。黑丝网纹包裹着她修长的美腿，脚上蓝色的鱼嘴高跟足有8厘米长，踢踢踏踏地踩在地面上，让过往的男人都禁不住盯着他的腿看。 马如龙自然也不能免俗，他盯着那黑丝美腿垂涎欲滴，嘴里嘟囔着什么“腿玩年”之类的胡话。那美女倒是很享受这种男人的目光，她有些骄傲地挺着胸脯站在那里，周围数米之内自动清空出一片场地。这美女嘛，气场总是强大的。 “车来啦！”旁边有人说道，马如龙抬头一看，78路，不是他要等的车。不过他注意到那美女已经踩着高跟到那边排起了队，显然是要上这辆车了，于是这色迷心窍的家伙便也不管不顾地跟了上去。 摇晃的公交车上，马如龙站在那美女的旁边，脑袋对着窗外，眼睛却非常猥琐地一直偷瞄着那美女。 极品，真的是极品啊！啧啧，这腿，这胸，要是能够玩一次……不行，我得把这个美女发到戒赌吧里，跟老哥们一起分享。 马如龙越看这美女越是心猿意马，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清晰地被吴元给知晓了。虽然对马如龙的色迷心窍有些不屑，但是吴元也不得不承认这名美女姿色上佳。 马如龙一只手握着扶手，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从裤兜掏出了手机。他先是心虚地看了一眼那美女，只见她正坐在那儿闭目养神，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于是他壮着胆子，先是确认了一下手机处于拍照静音状态，然后对着美女连拍了好几张。接着迫不及待地开了一个帖子，把照片上传，还取名为“老哥们，来看看这辆车几分” 戒赌吧里，这种发美女照片的帖子从来是不缺人气的，吧友们的回复很快接踵而至。 “全套600，包夜800。” “车灯小了点，车身很不错。” “老哥还在这磨叽什么，冲上去就是一顿舔呗，舔得她怀疑人生。”这一楼下面的回复是清一色的“老哥稳”“二楼雅座有请”。 调侃归调侃，马如龙看着这些五花八门的回复，脑海中浮现出吧里看过的各种大神搭讪美女成功约泡的事迹，心里真的是有些跃跃一试。但是这人是有色心没色胆，摸摸自己口袋里可怜的几块钱，别说请喝咖啡了，请人吃碗麻辣烫都不够。再看看他自己那老旧的t恤牛仔裤，与美女的时尚打扮天差地别，两人简直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接触的机会呢？ 我要是能修上一辆奇瑞qq就不错了，这种起码是奥迪级别的车，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修到的，马如龙自嘲地想到，放弃了心中的幻想。 不过他这么一想，吴元可是不乐意了。扶持对象的每一个愿望，都是他作为特派员做出业绩的重要机会。像这样的愿望虽然非常微小，但却是他任职后的第一个任务，他可绝对不会错过！ 于是吴元心念一动，对着那美女手中抓着的手机施了个小法术。“砰”的一声，那手机就掉在了地上，正好落在马如龙的脚边。 “美女，你的手机。”见到有献殷勤的机会，马如龙趁那美女还没反应过来就捡起了手机递给她。 那美女有些诧异地看了马如龙一眼。显然，之前她完全没有注意过身边这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子。 “谢谢。”愣了片刻，那美女伸出小手接过了手机，微微挤出了一丝公式化的笑容。然后就准备转过头去。显然，这一个举手之劳顶多也只能换到美女的一丝微笑，一身土鳖打扮的马如龙提不起她的任何其它兴趣。 “额，美女，刚下班回家吗？”可是马如龙却来劲了，之前他不敢主动搭话，可现在机会来了，再不试一下可就说不过去了。 莫雨诗没有想到这个男人还想继续跟自己聊下去。 作为一个美女，她自然不缺乏被搭讪的经历，可是眼高于顶的她可以轻易从一个男人的气质和谈吐判断是否有与他交往的价值，马如龙显然属于已经把她完全排除掉的人。于是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头也不转地随便嗯了一声，想要用冷淡的回应让这男人知难而退。 吴元看在眼里，也有些着急，于是一股精神力便涌向了这位美女，想要直接使用影响人心智的法术改变她的想法。 可他刚一使出法术，就瞬间感觉到一股威压从虚空之中向他袭来。 “警告，由于你官阶太低，权限不足，尚不可以在未经上级授权的情况下对扶持对象以外的凡人使用强行改变心志的法术。”这是天庭值班功曹——值日神周登的声音，吴元很熟悉，因为这几日他行走凡间，这些繁琐的规矩已经使他受了不少鸟气。 “那么周功曹，我是否能向帮助对象表明自己的身份？”吴元小心翼翼地问道。 “目前你的权限暂时不行，等再升几级就可以了。”周登回答道。 “我说周老哥，咱这天庭规矩也忒多了些，让我们这些小官在凡间还怎么混的下去啊？”吴元忍不住抱怨道。 “老弟啊，你别灰心，咱这不都是从你那级别一点点升上来的嘛。你放心，我们天庭的选拔制度公正合理，只要你努力工作，心系人民，这权限总是会提升的，一步步来嘛！”周登慢条斯理地朝吴元打着官腔。 “得，和您说了也白说，我另想办法吧！”吴元也知道多说无益，连忙思考起有什么曲线救国的方案。 很快，他计上心来，周登不是说不能对扶持对象以外的凡人使用精神法术吗？那不就意味着可以对扶持对象使用咯？ “美女，上班挺累的吧，你看明天正好是周末，不如我请你去哪吃顿饭放松一下？”马如龙热脸贴了冷屁股，有些灰心，但是既然都开口了，他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提出了邀请。 你请我？莫雨诗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你请的起吗？她已经彻底把马如龙定性为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来搭讪的浪子。于是随口讽刺道：“你想请我去哪，该不会是肯德基吧？” 马如龙脸皮再厚，也听得出莫雨诗嘲讽的口气，更何况他心里还真就是这么想的。耳根一红，他正打算停止对话，几波精神力突然传入到他脑子里。 于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就开口道：“那怎么会呢美女。这样吧，我请你去‘依斯卡迪’，如何？” 莫雨诗闻言，睁大了美目，惊讶地望着马如龙。 在曲东这座普通地级市，“依斯卡迪”几乎已经是最好的西餐厅了，在里面吃一顿正餐，没有两三千是绝对下不来的。尽管莫雨诗眼光极高，但她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白领，这样的餐厅她可是从来没去过的。 莫非眼前这个一脸穷酸样的男人，竟是个穿着随性的富家公子？ 第三章 豪华餐厅 望江大厦顶楼，马如龙心情复杂地与莫雨诗一起走出了电梯。 说实话，马如龙长这么大，从未和这么漂亮的女人一起同行过。身材高挑匀称，穿着高跟鞋几乎与马如龙一样高的莫雨诗走在他身边，丝丝好闻的，带着诱惑力的香水味不时飘入马如龙的鼻子。走在路上，他能感受到其他雄性生物惊艳和妒忌的目光，这让他从头舒服到脚。马如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男人需要一个美丽的女伴，这绝不仅仅是对美好异性的追求，很大程度上也出自于男人的虚荣心。 但另一方面，他又感觉到了深深的自卑与不安。莫雨诗的举手投足都俨然是一个富有小资情调的都市女郎，而他只是一个在工地搬砖又滥赌的混子。他凭借一个空头承诺，一个谎言引起了莫雨诗的兴趣。而为了不被戳破，他一路上都在绞尽脑汁地扮演一个富二代的角色：一个吊儿郎当的暴发户。莫雨诗同他谈论的电影、音乐、健身等等他都只是敷衍了事，从头到尾只不断暗示自己有钱但是不懂生活。 马如龙不笨，他演得很好，莫雨诗是真地信了，反而对他的态度越发亲热。她的脸阳光灿烂，时不时还发出让马如龙心里痒痒的娇笑。但越是如此，他心里就越是不安。他明白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莫雨诗的热情只是一座空中楼阁，因为实际上他连这里一片菜叶的钱都付不起。 马如龙想逃，但是当他真正走进这家selon skadi餐厅时，他又突然不想了。 巨大的豪华水晶吊灯下，墙上巴洛克式的壁画与浮雕熠熠生辉，整个大厅富丽堂皇。西装领带的服务生神色恭敬地游走于席间，端着高脚杯的男男女女谈笑风生。面前引路的服务生礼节周道，身边的莫雨诗笑颜如花，马如龙觉得有些迷醉了。他放眼望去，整个大厅里衣着华美的一名名女郎放佛全都变成了莫雨诗，而自己变成了他们的男伴——因为这就是他对富有生活贫乏的想象力。 于是他决定，既然脸已经打肿，那么胖子他也要装到底。至于这么做的后果是如何，他选择性地无视了。 “先生，请问点些什么？”服务生递给两人一人一张菜单。 马如龙很有绅士风度地说：“请这位女士先点吧。”这些电视剧里看过的东西，他还是懂得的。 莫雨诗翻阅着菜单，上面一个个听也没听过的，中法双语标注的菜名也让她摸不着头脑。而且餐厅给女士的菜单是不标注价格的，就算她想挑贵的点或者挑便宜的点都无从下手。于是她有些心虚地把菜单放在了桌面上：“我都行的，还是你点吧。” 马如龙看着菜单，心里也是同样的懵逼，他哪知道怎么点啊。而且给男士的菜单上可是清楚的标明着价格的，那一个烫金的小字让他心里惶恐不安。在s县吃霸王餐容易，在这里恐怕就难了。 不过有吴元在这，自然不会让他出糗。 于是马如龙愣了一小会，感觉自己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一大串名词，不由自主地就脱口而出：“两瓶jacques selosse单一园香槟，一份鳄梨汁虾，一份烤斑鸠，一份烘烤黑鲈鱼牛排，配嫩笋尖和鹿花菌……” 服务生恭敬地记录着，这里的服务员自然不会因为顾客的着装就表现出任何的不敬态度，但是心里多少还会有些小心思，因此之前他还想着要不要给这位看起来不太富有的先生推荐一个优惠的套餐。不过现在听到马如龙娴熟的语调，他自然是把所有心思收了回来。 “嗯，甜点的话，来一份爱芒特干酪。就这样吧。”马如龙把菜单交还给服务生。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像个绅士。他很诧异自己的这些灵感从何而来，难道自己天生具有某种贵族属性？他甚至开始沾沾自喜起来。已经完全把等下该怎么付账这件事情抛到脑后。 吴元虽然暗骂马如龙色欲熏心，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对马如龙的把妹计划支持到底。他的想法是，有自己这个神仙在，还怕搞不定一个拜金女？ “你一定常来这里吧。”莫雨诗举着手中的高脚杯，脸上开始泛起酡红，看着马如龙的眼睛里都开始泛起小星星。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能在公交车上钓到一个富家公子。 “是啊，这家餐厅做的还是比较正宗的。怎么样，喜欢吗？”马如龙问。 “嗯，确实很不错呢。” “如果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可以常带你来呀。”马如龙笑道，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早已把所以顾虑扔到一边，什么大话都敢说了。 “这多不好意思呀。”莫雨诗故作矜持道，其实心里欢喜的很，看起来这位公子对她也很有好感呢，她感觉自己心跳都有些加速了。 美酒佳人，觥筹交错，这一对男女都沉浸在旖旎的气氛中，越看对方越是顺眼，感觉聊什么话题都很是投机，不知不觉时光飞逝。 当莫雨诗三番五次地开始整理包包，看了好几眼手机时，马如龙终于意识到要付账了。之前他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真正的富人，可到了这一刻他瞬间清醒了过来。摸摸口袋，还是那么一贫如洗。 马如龙心想：难道自己真的要在美女面前原形毕露吗？不行，绝不可以！ 他又想逃跑了，尽管这样可能会让莫雨诗更恨他，但至少他眼不见为净。于是他开始扭扭捏捏起来，准备以去卫生间为借口尿遁。 不过他低估了莫雨诗，她是个很现实的女孩，也很聪明，绝不会因为之前马如龙不错的表现就完全放松警惕。于是她适时地给了马如龙致命一击：“服务员，账单！”她招了招手。 马如龙愣在那里。 “先生您好，您的账单。一共是12572元。” 莫雨诗拿起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抓起提包站了起来。女人们在等待男人付钱的时候格外的柔媚，但身为男性你需要足够的财力来欣赏这种美感。 “我……嗯……好像……”马如龙支支吾吾着，一只手慌乱地在比他脸还干净的裤兜里摸索着，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服务生很有耐心地在旁边等候，眼神却已经变得狐疑。 莫雨诗也有些焦虑起来了，此时她才突然发现，之前所有的美好幻想都只是眼前这个男人的一面之词，那万一他只是个骗子呢。她的冷汗开始下来了。 服务员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他的手悄然按在了对讲机上。 马如龙第七次摸向了裤兜，好像里面凭空能变出钱似的。 不过有趣的是，只要有吴元在，那里还真能变出钱。马如龙摸到了一张卡。慌乱的他根本就没有去细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把卡掏了出来。 看到卡的一瞬间他就失望了，这不是自己那张已经没有额度的信用卡吗？ 那服务生却没等马如龙解释，就直接夺过了他手中的卡，朝吧台走去。一边的莫雨诗稍稍松了口气，但仍然有些紧张地望着服务生离去的方向。 马如龙站在原地，有如等待审判的犯人。两个人之间没有对话，气氛好像顿时僵住了，冰冷的好像他们根本不认识。 过了一会儿，马如龙看见服务生朝这边走过来了，他把头低了下来，放佛已经听见那服务生冷冷地说：“先生，您这张卡不能用。”，又放佛看到了莫雨诗嘲讽的脸蛋。 “先生，请收好您的卡。感谢您的光临”还是那熟悉的恭敬的语调。 马如龙惊愕地抬起头，好像不认识这服务员的脸了。他想询问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噎住了。 而莫雨诗那张俏脸却犹如春回大地一般，又变得灿烂起来了。她走过来亲热地挽住了马如龙的胳膊：“走吧，如龙。”放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和谐美妙的乐章依然在奏响。 马如龙满腹狐疑，吴元却已经得意地在心里吹起了口哨：“老哥，今晚看起来有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