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两世不相负》 第一章 离奇穿越 “抓小偷,抓小偷”。喧闹的大街上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正使劲的追赶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街上行人听到呼叫都只是冷漠的看看,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帮忙,眼看着小偷越跑越远,大妈也体力不支越追越慢。 一个女警突然出现,挡住了小偷的去路。唐肆言眼见不妙,转身向另一边跑去,季暖立马追了上去,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他就被季暖一个擒拿手拿住动弹不得。 “警官我错了,你放了我吧!我保证改。” 唐肆言一边求饶一边把抢来的钱包递到季暖手上,季暖得意的看着他,一副你逃不过我手掌心的模样。 这时候大妈已追到了身旁,看见小偷被季暖抓住,自己的钱包也安然无恙的在季暖手中立马眉开眼笑。随后接过季暖递过的钱包打开数了数,发现钱没少又松了一口气。 “姑娘谢谢你哦,这个小偷实在是可恶,连老年人的钱都偷,你一定要把他抓到警局好好关上几天,看他还敢不敢再犯。” “阿姨别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这是季暖入职一个月以来办的第一个案子,看着大妈高兴的模样她也挺得意的。 “姑娘长的可真好看,有没有男朋友啊?要不要大妈给你介绍一个?” 大妈似乎完全忘记还有小偷的存在,正兴奋的拉着季暖的手唠起嗑来。 季暖也十分无奈,连忙罢手道“不用了阿姨,我还年轻不着急。” 唐肆言本来对她们两人很无语,可季暖竟无意间松了手,他立马乘机逃走了。 因为第一次抓人,又遇到了个啰嗦的大妈,她竟然让小偷从自己手上逃走了,实在可恶。 “站住,别跑”。 季暖甩开大妈的手,拼命的追了上去,唐肆言已经跑进了一个公园,季暖仍穷追不舍。不经意间周围的人突然消失,公园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还跑,抓住你了吧!” 季暖追至一颗大槐树下时终于把唐肆言抓住,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一抓到他就拿出手铐拷住了他的左手。 唐肆言哪里肯轻易就范,拼命挣扎间手铐的另一头居然拷在了季暖手上,两人被同一个手铐拷住,可他依旧不死心的挣扎着后退。 “啊…”,随着他的惨叫声季暖也被拉进了槐树下的大洞中,这个公园季暖经常来,从来没发现这里有这么大的洞。 现在他们才发现天色早已变得昏暗,眼前也模糊起来,似乎下坠了很久很久,依旧掉不到底一般。 季暖恍惚中醒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素净的白,此刻她正躺在一张古床上。 眼前一切都无比陌生,她想要看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却在起身的那一刻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下一刻差点尖叫出声,因为她的胸没了。她不可置信的左右胸口都摸了摸,依旧是胸口平平。 顾不上疼痛的身子,她奋力挣扎坐起,将身上单薄的里衣拉开,眼前一具男性的身躯映入眼帘,如果不是胸前那触目惊心的爪痕,这具身体堪称完美,雪白的肌肤,强健的肌肉,一看就是经常习武的身体。 可她现在哪有心思管这些,也顾不上穿鞋,捂着胸口迅速下床,想要找一块镜子看看自己的脸。 她左右扫了一眼也没看到镜子,只有床前一米外有个盆架,上面放着一个铜盆,里面有半盆清水。 几乎是踉跄着奔了过去,待她看到镜子里的脸时,再也无法冷静。 “啊!”一声浑厚的男音响起,季暖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水中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少年眼中一脸的不可置信。 “师兄,你醒了,太好了”,木然在听到宋忘尘的声音时飞奔进屋,还没等季暖开口说话,他又飞奔着出去了。 “师姐,师兄醒了”。木然还没跑出多远便看到程筱柔端着煲好的药膳正往宋忘尘的房间走来,他小跑上台阶时还差点摔倒,脸上却是藏不住的喜悦! “木然,你是说师兄已经醒了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程筱柔又问了一遍,漂亮的脸上漾起轻柔的娇笑。 要知道,宋忘尘已昏睡半月了。 “醒了,师兄醒了,师姐你快去看看吧!我这就去告诉师尊”。木然一边回答一边已兴奋的向清幽阁跑去。 “师兄”,程筱柔的声音亲切柔软的从门外飘来,门前一个长相绝美,气质如兰的少女正急步走来。 程筱柔是暮溪山松峰《锦松尊》程锦的女儿,也是暮溪第一美人,温柔如水,生性善良。 暮溪山是修仙界第一门派,其中有三大主峰,以岁寒三友梅、竹、松、命名。其中以《锦松尊》程锦所居住的松峰为首,松峰应其名,松峰各处种满松树,是以松而闻名。 其后是《智竹尊》诸远智所居的竹峰,竹峰也是唯竹是也,再无其他树木。 以及《寒梅尊》梅清寒所居的梅峰,梅峰终日严寒,所以梅峰梅花常年不败。 三峰同气连枝,却又不尽相同。 季暖还没从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女警官怎么突然变成一个大男人中走出来,程筱柔已经走进门来,轻轻将手中药膳放在桌上。 “师兄,怎么自己起床了,身上的伤口可好些?”她说着看向宋忘尘的胸口,却因为季暖刚才扯开的衣服没来的急穿好,露出了坚实的胸膛和那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程筱柔一下红了面颊,不好意思的别过了脸。 或许意识到现在自己是一个男人,而现在正衣衫凌乱的暴露在一个女孩面前,季暖转身整理好了衣物。 “无碍,已经好多了”,季暖虽不熟悉这个地方,也不知这个身体的主人姓甚名谁,但作为民警,她早以习惯以不变应万变,少说话以免说错话。 虽然一直不相信有穿越这回事,可她却真真切切的穿越了,而且还穿到了一个男人身体里。 这一切就像梦一样,可胸口强烈的疼痛感让她知道这都是真实存在的。 “师兄,吃点东西吧”!程筱柔在季暖整理好衣物转身时温柔的开口。 “嗯”季暖冷静的答道,慢慢走到桌边坐下,接过程筱柔递过来的药膳,正准备吃时,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忘尘,身体可好些?木师兄,你来帮忙看看吧!”来人正是宋忘尘的师傅《锦松尊》程锦是也,被称为木师兄的白发老者乃是清幽阁的医仙木荀。 木荀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眉毛胡子都是白色的,但他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精神极好,脸上并无丝毫岁月的痕迹,竟然没有一丝皱纹。 木然是木荀的大弟子,说是大弟子不过才刚满十七岁而已,也是木荀特别安排守在重伤昏迷的宋忘尘身边的药师。 木荀走到桌边,伸出右手准备为宋忘尘号脉。 季暖看着眼前陌生的四个人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乖乖把手伸出去任凭木荀的手搭在自己腕上。 她眼睛盯着木荀变幻莫测的脸上,心中不由害怕道‘他是不是看出我不是这个什么忘尘了,那他们会不会把我当怪物处死’。 正胡思乱想之际,程锦的声音突然响起:“木师兄,可有不妥?” “忘尘身体已无大碍,只需好好静养即可”。木荀说的轻松,可脸上却始终眉头紧皱。 他转身对木然吩咐道:“你宋师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你还是留在此处按时给你师兄敷药吧!这是为师新制作的伤药,只要按时外敷,方可消除忘尘身上的伤痕”。 木荀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药瓶递到了木然手中,不等木然回答便径直走了出去。 “木师兄,可有不妥”?程锦在木荀走出房门时也跟着出来了,直到走出长廊才担心的问出口。 木荀刚才的表情一看就不是无事的样子,相反他不在宋忘尘面前说出,定是出了大事! “却有不妥,忘尘体内除了元丹尚在竟无一丝修为,如此,忘尘要如何降妖除魔”?木荀把刚才没说出的疑虑说了出来。 “竟有此事,忘尘把除妖当成毕生所愿,若是没了修为,他定是万不能接受的,难怪师兄刚才不愿多说!”程锦一脸不可置信,却还是明白了事情确实比想象中严重。 “其实掌门也不必如此担心,或是伤的重些,我回去再练些丹药,定能助忘尘恢复灵力”。 木荀自己也并无十足的把握,却也只能如此劝慰程锦,毕竟宋忘尘可是程锦最得意的弟子。 “但愿如此”!程锦不无担心的应到。 两人说完都各自回房,木荀回到清幽阁就开始翻医书,这是他这几十年来遇到的头等疑难杂症。 清幽阁地处三峰之外的另一座小山,药王峰,药王峰离松峰相隔不远,中间以一座石桥连接,山上遍地都是各式各样的药材,是暮溪最珍贵的物质。 而程锦也因为担心弟子回去查阅古籍,希望能找到与此有关的线索。 第二章 求助 程锦走后,季暖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她还没完全消化这一切,自己怎么会跑到宋忘尘的身体里,那真正的宋忘尘又去了哪里? “师妹,我睡了多久?” 季暖听她叫自己师兄,便学着古人的模样试探性的问道。 “师兄你已昏睡了半月了。” 程筱柔看着他精神好了很多,脸上自然扬起了微笑,大有一笑百媚生的感觉。季暖暗叹世间竟有如此美人,声音也宛如天籁,就算她一个女孩子也对她心生好感。 “那我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季暖一问出这句话,程筱柔和木然都震惊无比,木然率先问道“师兄,你是失忆了吗?” 季暖觉察到自己失言,但她依旧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想了想说道:“我有点记不清了,你们可以告诉我吗?” 两人疑惑的对视一眼,心中皆是疑惑不已,要不是暮溪有结界,而宋忘尘本身修为高深,他们都要怀疑他被妖魔附体了。 程筱柔尽管疑惑,但还是把之前的事娓娓道来。那似乎是半月以前的事了,当时是越阳城宗主秦桑的大弟子月落来暮溪求助。 “越阳秦氏弟子月落、拜见三尊”。月落朝清月殿大殿上坐着的《锦松尊》《智竹尊》与《寒梅尊》微微颔首作揖道,脸上却是写满疲惫,一看就是连日奔波所致。 清月殿是暮溪商议要事之地,三峰呈等三角形状高耸入云,中间是一个硕大的校场。校场分别有三座天桥连接梅、竹、松三峰,还有就是唯一一条从暮溪山底通往山峰的天阶,而清月殿就在校场最里处。 “免礼,看月公子风尘仆仆而来,可是有要事相商”?开口之人正是端坐在最中央的《锦松尊》程锦。 “回锦松尊,越阳山最近出现了一只巨兽,此兽赤面獠牙,状似麒麟且形态巨大,家师带领百名弟子都不曾伤它分豪。家师重伤,弟子更是死伤无数,故而家师特命月落前来向三尊求助。”月落虽是在回程锦的问题,可眼神却看向大殿边站立的宋忘尘。 月落看向程锦继续说道:“日前,此兽更是频频出现在越阳城中,已经伤了不少百姓,现在百姓人人自危,家师负伤仍与巨兽顽抗,可终究是以卵击石,力不从心”。 程锦点点头,示意他已知晓事情原尾。他看向殿下屹立的宋忘尘开口问道:“忘尘、此事你怎么看”? “回师尊,忘尘势必亲自灭此妖兽”。宋忘尘左手拿着诛邪剑,双手抱拳信誓旦旦的回道。 “宋忘尘,此事兹事体大,岂是你一人能处理得了的”。《智竹尊》诸远智厉声喝到,智竹尊掌管暮溪山戒律,脸上尽是一种不怒而威的神态。 “师妹,你怎么看?”程锦开口向右边的《寒梅尊》梅清寒询问。 梅清寒是三尊中唯一一位女尊,暮溪山速来男女都是分开修炼,故而所有的女弟子均居于梅峰,就连程锦的女儿程筱柔也是以她为尊,也是她最得意的大弟子。 “师兄,此事让忘尘一人处理确有不妥,越阳秦宗主集满宗之力,却也只能勉强与之顽抗,又岂非忘尘一人能收服得了的”。梅清寒看似回答程锦的问题,实际上也是给宋忘尘的一句忠告。 “言之有理”。程锦点点头表示赞同后又继续吩咐道:“忘尘,此事我会安排子间带领松峰弟子与你一同前往,师弟、师妹你们也从各峰挑选一些弟子随忘尘一起去吧!” 诸远智与梅清寒一同站立,颔首抱拳回答道:“是,掌门”。 “月公子,你今日便在松峰暂住一宿,待明日我们安排好人手便与你一同前去,势必收服此妖兽”。程锦温和的开口随即又对宋忘尘吩咐道“忘尘,你带月公子回松峰休息吧!” “多谢锦松尊”,月落兴奋抱拳以示感谢。 随后三尊便各自回峰安排人手去了,只有宋忘尘依旧屹立,迟迟没有挪脚。 并非是宋忘尘狂妄自大,而是这些年他早已习惯独自一人,一人下山历练,一人降妖除魔。 由于总是独来独往,又对所有妖魔毫不留情,诛邪剑出,必定手起刀落,任何妖魔鬼怪都毫无生还的可能,因此便得了个宋绝的称号,宋绝、绝情绝爱、无牵无挂。 若是多了其他人他反而不习惯,或许还要分心照顾他人,到时他又多了许多羁绊。 “宋兄因何事苦恼?”本来已经转身准备去松峰小熄的月落见宋忘尘没有挪步疑问开口道。 “无事”。宋忘尘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转身径直走到前面去了。 月落无奈摇头苦笑,心道‘早听闻宋绝生性冷傲,性格孤僻,今日一见确实如此。’他今日来暮溪求助,有宋忘尘在,简直是意外之喜,一来除妖兽多了些把握,二来他也想见见这个名扬天下的捉妖师宋绝。 两人一路无语,月落几次想要开口,却始终只能看到一个冷漠的背影,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吞了回去。 以前一直想说见到宋绝便要与他结交,能和宋绝结交一定是一件美事,只可惜直到宋绝带他来到住处,他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只是对他抱拳以示感谢,宋绝身上始终带着一种与世人隔离的疏远。 次日校场上,松峰以首徒宋子间为首的弟子整齐划一的排列在中间,右边是以竹峰首徒诸长钦为首的竹峰弟子,而左边便是程筱柔带领的梅峰弟子。 暮溪弟子均是身着白色校服,胸前那分别绣有梅、竹、松的校服是他们各峰最好的标志。 月落站在与各峰弟子五米以外的地方静静等候。 “大师兄,宋师兄来了”。子间身后一个弟子传来惊喜的声音,其他峰弟子也纷纷转头看向从松峰珊珊来迟的宋忘尘。 “对啊,对啊,是宋忘尘师兄耶”!梅峰弟子中也有人难掩内心喜悦发出惊呼来。 “昨天就听说今天可以与宋师兄一起去除妖,原来是真的”,又一个女孩笑容满面的开口。 “真是太好了,说不定…”,梅峰毕竟都是女孩子,又对大名鼎鼎的宋绝仰慕已久,顿时到处都是浅笑和耳语声。 “安静,你们这样成何体统啊?”程筱柔虽是责备却依旧温柔的声音传来。 “师姐,你应该比我们更开心吧,毕竟可以和心上人一同降妖除魔,这也是第一次吧?”说话的女孩是汝沁,一个俏皮可爱,没心没肺的小姑娘。 “就是,就是,谁不知道师姐的心上人是宋忘尘师兄啊?今日一见,这宋师兄果然风度翩翩,仪表不凡啊!”汝沐用手臂拐了拐程筱柔,挤眉弄眼的调侃道,汝沐与汝沁是一对孪生姐妹花,都一样的俏皮。 “你们胡说什么呢?小心我让你们俩留在暮溪,不得与我同去除妖。”看似威胁的话语从程筱柔嘴里说出来,却因害羞徘红的脸蛋,看起来更加明媚可人。 “有什么了不起的,好像就他会降妖除魔似的,我们大师兄可比他厉害多了!”竹峰弟子李庆源不满的反抗还不忘拍诸长钦的马屁。 “……”诸长钦转身怒视李庆源又看了看另一边的程筱柔。 诸长钦是竹峰首徒,长相英俊,但生性善妒,他与子间、宋忘尘和程筱柔从小一同长大,他一直都喜欢程筱柔,程筱柔却偏偏爱慕宋忘尘。 李庆源无奈闭嘴,众人谈笑间宋忘尘已经走到眼前却并没有在松峰处停留,他实在不喜人多,更不喜嘈杂,无奈走到月落旁边站立。 宋忘尘一袭青衣与众弟子看起来格格不入,却依旧挡不住那英俊的面容与那孤冷的气场。 不是他要与众不同,而是他早以习惯遍体鳞伤,穿青衣可以不见伤口,不见血迹,也不让对手看到自己的脆弱! 程锦带领着诸远智和梅清寒缓缓走来,他们分别停顿在自己弟子对面五米开外的地方,弟子们在见到他们走过来的那一刻都早以安静下来。 “拜见三尊”。众弟子颔首抱拳恭敬的开口,就连一旁的月落也是如此。 “众弟子听令,今日,本尊受越阳秦宗主所托欲除妖兽,此行凶险,望众弟子不负所望,凯旋而归。”程锦铿锵有力的声音振奋人心。 “不负所望,凯旋而归”。众弟子齐声回应。 “忘尘,为师知你不喜嘈杂,但事已至此,你当尽力护好师弟、师妹们的安全”。程锦走到宋忘尘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示意,其实他也希望这一次历练可以让宋忘尘不再那样孤僻。 “是,师尊”。宋忘尘的声音依旧如常,看不出丝毫波澜。 程锦转身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轻轻点头,程筱柔也点头轻笑示意让父亲放心,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第三章 赤焰金麟兽 三尊目送弟子们远去,程锦看着女儿的背影微微叹息,似乎有些担心。众人行至校场边源便纷纷御剑飞行,远远望去自是别有一翻风景。 众人御剑出了暮溪城便换乘快马,每一座城池都有一个仙家守护,并且都设有结界,只有自家之人可御剑飞行,外人均会被打偏,除非破结界才可飞行。 仙家百门中自有一翻定律,任何仙家均不得随便打破其他仙家结界,所以一般出了自家管辖范围都是骑马赶路。 众人日夜兼程两日才行至越阳城外,越阳城门禁闭,竟看不到一人往来。 半响,城门方才打了开来,月落早以用传音符传信给秦桑说他们一行人已行至越阳。 “秦淮已恭候各位仙长多时,请各位仙长同我先至秦府小熄片刻,共同商议除妖兽一事”。来人是秦桑之子秦淮,秦淮此人外貌俊秀,声音温和,此时他正毕恭毕敬的行礼。 越阳秦氏建宗不过百年,与开宗千年的暮溪自是不能相提并论,自然对暮溪弟子尊称仙长。 “秦公子不必多礼,子间这就率领师弟师妹们与你共商妖兽之事”。子间不仅是松峰首徒,也在暮溪处理各峰要务,此人虽年少有为却从不自傲,说话处事都是谦逊有理,温润如风。 “多谢子间兄,各位仙长这边请”。秦淮见子间说话毫无架子,心中对他更生好感,连对他的称呼也亲近了些。 “师弟,为何是你在此,师傅呢?”月落快步追上秦淮询问道。 “父亲昨日与妖兽顽抗,终将妖兽赶出越阳,父亲却因此伤重无法起身”。秦淮似是忆起了昨日血战,脸上多了些担忧。 月落担忧的问道:“那师傅可有大碍”? “已经无碍了,只是有些虚弱罢了”。 “秦公子,依你所言,那妖兽现居何处”?子间听到他们师兄弟两人谈话也开口询问起来。 秦淮答道:“我们已将它赶至越阳麒麟山,那妖兽也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宋忘尘自始自终都未靠近众人,只在离众人五米外随行,却依旧将他们的谈话尽数听了去。 谈论间众人已行至秦府,经议,众人决定先修整一日,明日便上麒麟山一同铲除妖兽。 宋忘尘停在门口,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心中不以为然,他决定先自己去探个究竟。他随即出了秦府,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师弟,你要去哪儿?”子间最了解宋忘尘,知他除妖心切便一直暗中观察着他的举动,见他离开便跟了出来。 “除妖”,宋忘尘历来惜字如金,说话简短直接。 “不可,师尊吩咐此次捉妖需得众人齐心协力,万不可一人逞强。”子间话中多了些急切。 他虽早两年拜入程锦门下,却在天赋造诣上始终不及宋忘尘,心中对他也多了些佩服。 “无需”。宋忘尘依旧坚决的答道。 “莫非你连师尊的话都不听了吗?”子间的话语中多了指责。 “子间师兄,你应该了解他的,宋师兄一惯如此,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诸长钦不知何时也走到了子间身后讥讽着开口。 “诸师兄何出此言,宋师兄一向对父亲都是敬爱有加,又怎会不把父亲放在眼里”。程筱柔的声音依旧温柔如常,语中满是偏袒之意。 “师兄只是不喜人多,不如我们找一处清净的客栈休息一天,明日再去除妖可好?”程筱柔缓步行至宋忘尘面前,声音中多了些祈求。 宋忘尘迟迟没有开口,还是子间先打破沉默开口道:“也好,忘尘即是不愿住在秦府,那不如便同筱柔师妹寻一清净之地休息,明日我们再一同前往。” 子间对程筱柔点点头,示意她看着宋忘尘,免得他一会儿又自己除妖去了。 程筱柔会意点点头,轻轻拉了拉宋忘尘的衣袖:“师兄,走吧!”然后转身离开,她知道宋忘尘没有反驳便是妥协了。 诸长钦看着眼前渐行渐远的两人眼神立马冰冷起来,心中对宋忘尘更添厌恶。 次日,由子间带领暮溪众弟子,秦淮带着秦家弟子徒步行至麒麟山脚,宋忘尘与程筱柔早已在此等候,一行人快步往山上走去。 秦淮与月落带头行至最前面,宋忘尘与程筱柔紧随其后,众人皆知事态严重,一路上都是静默无语。 越往前走,众人脚步都不自觉放慢,神情皆紧张了起来。除了宋忘尘,他早就习惯这种场面,无论是多厉害的妖魔精怪,他都能冷静以对。 ‘霍、霍、霍’,不知从何处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声音起伏,众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众人闻声而行,气氛越发紧张起来,不少弟子都开始东张西望,担心一不小心妖兽便会突然出现一口吃了他们。 ‘霍、霍、霍’,声音越来越近。 “嘘,妖兽居然睡着了,真是天助我也,我们趁此时机,迅速解决它”。秦淮在看到妖兽的第一时间压低声音难掩兴奋的提议。 众人这才看到一个偌大的山洞,洞口是一个血红的脑袋,身体却隐于洞中。此时它正呼呼大睡,巨大的嘴角伸出两颗尖尖的獠牙。 子间提议道:“慢着,切莫大意”。 诸长钦不屑冷哼道:“还以为是什么猛兽,不过一只懒惰贪食的赤毛怪罢了,竟也值得我们暮溪众多弟子出手”。 “就是,就是,这样的一只妖兽,师兄一人便可除之”。李庆源适时的排着马屁。 诸长钦听了李庆源的话非常受用,又急于在程筱柔面前表现自己,不曾多想,便持剑飞向妖兽刺去。眼看快要刺中妖兽时,妖兽突的睁开眼睛。 ‘呼…’一口粗气,诸长钦便被弹了回来,众人一阵惊呼,还是子间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了他。 “长钦,没事吧?” “我没事,刚才只是未曾料到它会突然醒来,大意了”。诸长钦喘息着逞强开口。 此时,那妖兽才缓缓站立,摇曳着身体走出山洞。它体形巨大、赤面獠牙、状似麒麟、身体的毛发却呈金色,背上居然还长了一双翅膀。 宋忘尘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此种怪兽,书中怪兽与它形体一致,名唤赤焰金麟兽。 拒古书记载,此兽在千年前被一个叫凌承的仙师封印在栎阳一座荒山中。现在看来,千年来栎阳已改名越阳,而此兽便是那被封印的赤焰金麟兽,只是不知为何封印得以解除。 “此兽凶猛,我们还是一起上吧!”秦淮见识过它的厉害提议道。 “好”、众人齐声回应。 众人开始举剑向赤焰金麟兽攻击,只有宋忘尘依旧无动于衷,眼睛却一直盯着妖兽。 ‘呼…’又是一口粗气,一些灵力底微的弟子早已被弹了开来,纷纷摔倒在地面。另外一些灵力较强的弟子纷纷运气抵住气流,开始逼近妖兽。 妖兽突的张开翅膀飞起,所有人都扑了个空。它开始发怒,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口獠牙,发出骇人的怪叫。 众人提神运气再次对它发出攻击,却依旧扑空。如此往来数个回合,众人体力大不如之前,却始终未曾伤它分毫。 “还愣着干嘛,看到妖兽都吓得不敢动了吗?”诸长钦在落入地面时不忘对宋忘尘讥讽道。 他从小就讨厌宋忘尘,不仅仅因为程筱柔喜欢他,而是无论自己多努力,自己的修为也永远比不上宋忘尘,就连自己的师尊也时常因此苛责于他。 现在自己更是讨厌他,讨厌他永远板着脸,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更恨他那闻名天下的绰号宋绝,凭什么? 宋忘尘并没有因他的讥讽有所动作,依旧屹立,似乎正在观战。 这样的态度在诸长钦看来就是一种轻蔑,他看不起自己,心里的恨意更添一分,转身,继续与妖兽血战。 第四章 决战 宋忘尘其实并未听到诸长钦的嘲讽声,而是一直在观察赤焰金麟兽的弱点,方便随时出击。 此妖兽如此厉害,又怎会轻易被越阳秦氏赶出越阳城,除非是它自己回来的,难道它的封印并未完全解除?这样一想就完全解释的通了。 宋忘尘犹自在自己的思绪中排徊,只是古书中并未记载它的弱点在哪,就连如何封印也未曾提到。 “小心”,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呼。 只见那妖兽似是没有兴趣再与众人纠缠,锋利的爪子抓起一个松峰弟子,那人苦苦挣扎最终还是被妖兽摔出,重重的砸在了巨石上,他立马口吐鲜血,片刻间便死于非命。 众人纷纷举剑后退却不再出手,似是还未完全消化刚才的一切。 不能在等了,宋忘尘拔剑出手,剑尖直指妖兽那血红如铜铃般大小的眼睛。 ‘啪’,妖兽金色的翅膀在宋忘尘剑尖离它眼睛两分处轻松将他拍开。宋忘尘在被拍出两米处又以一个漂亮的转身继续攻击。 “忘尘,我来助你!”子间率先出手,众人也纷纷回过神来继续攻击。 霎时间,决战中就只剩下子间、宋忘尘、诸长钦、程筱柔、秦淮与月落六人还在与妖兽奋战,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地面满是鲜血。 就这样僵持了两个时辰,宋忘尘终于持剑砍下妖兽的一截尾巴。妖兽吃痛,怒火中烧,从血盆大口中喷出金色的火焰。秦淮终是灵力不支,躲闪不及,全身都着火了,人也从空中掉落下来。 月落连忙伸手拉住了他,施法灭掉了他身上的火焰。 “师弟,你先休息一下吧”!月落转身飞起继续与妖兽大战。 宋忘尘默念咒语,在空中划出一道结界墙,将妖火挡于墙外。妖火喷在结界处又被反弹开来,火种落入四周,周围树林中一些干枯的草木很快就燃烧了起来。如此下去,怕不等结界被破,整个麒麟山都会被烧的精光。 宋忘尘回头对身后的子间言道:“师兄、撑住结界”。 子间作法撑住结界,宋忘尘收手,结界变得有些摇晃,程筱柔、诸长钦、月落也一同作法撑起结界。 妖兽继续喷火,煽动着翅膀不停用它锋利的巨爪狠狠拍打着结界。宋忘尘冲出结界飞至半空,从妖兽头顶持剑往下狠狠的狂砍着妖兽的翅膀。 吃痛的妖兽立马停止对结界的攻击,转身开始想要反击宋忘尘。宋忘尘哪里会给它反击的机会,脚上用力骑在了妖兽脖子上,双手握剑,剑尖朝下直直刺入妖兽的头顶。 “吼吼……” 空中传来妖兽撕裂的哀嚎声,它头顶鲜血淋漓,妖兽旋转反身想要把宋忘尘甩下身去。宋忘尘腿上用力紧紧夹住妖兽的脖子,手上继续拼命将诛邪剑刺入妖兽的脑袋。 妖兽嘶吼着在空中翻了十几个圈终于将宋忘尘甩了下去。晕眩的宋忘尘落地时踉跄着倒退数步,方才勉强用剑支撑着站立。 此时妖兽重伤,余下四人撤下结界开始继续攻击妖兽。妖兽愤怒反抗,挥动着金色的翅膀在空中旋转,四人均被其强大的气流打了出去,然后纷纷倒地,口吐鲜血,明显伤得不轻。 宋忘尘见此,迅速持剑飞向妖兽,妖兽又开始喷出那金火。宋忘尘躲过火焰,手掌用力划过诛邪,鲜血顺着剑身滑至剑尖,诛邪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 提气、运功、双手紧握剑炳迎面向妖兽砍去,妖兽也挥舞着巨爪向他袭来。 妖兽的巨爪率先重击在宋忘尘的胸口,而后是诛邪砍向妖兽的脑袋,被鲜血浇灌的诛邪威力无穷,居然生生将妖兽的脑袋劈了开来。 至此,妖兽沉重的身躯从空中掉落发出‘砰砰’巨响,就连麒麟山也跟着重重的摇晃了几下。 与此同时,宋忘尘的身躯也缓缓落下,以血祭剑,极耗心神,再加上妖兽死前那致命一击,他再也支撑不住慢慢闭上了眼睛。 “师兄”、“师兄”、“师弟”,耳边传来暮溪弟子急切的呼唤,直到最后什么也听不见了…… 季暖听程筱柔说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她明白自己现在处的这个地方居然是仙家修炼之地,而这个地方还有妖魔、怪兽,而现在的自己是个沉默寡言且修为高深的修士。 但她不知道这个身体的主人现在到底是生是死,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装作宋忘尘算了,万一被他们当作妖魔附体就不知道怎么死了。 程筱柔走后,木然拿着药瓶走到季暖面前道“师兄,我来给你上药吧!师尊说了这药效果甚好,保证不留疤。” 季暖虽然现在是男儿身,可她的灵魂毕竟是个女子,又怎么会让个男子为自己上药,就算只是个长相可爱的十七岁小男孩也不行。 想了想赶紧拒绝道:“不必,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木然知道他从来不喜欢别人触碰,虽然他昏迷时一直是自己在照顾他,可如今他已经醒来,他也只能识趣的离开了。 临走前不忘叮嘱道:“师兄有事记得叫我,我就在隔壁。” “嗯”。 季暖想把整件事理清楚,可想了半天依旧是一团乱麻,索性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了。 …… 与此同时,宋忘尘在虚无缥缈的黑暗中四处寻找出路,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看见一束光芒,便顺着光芒走了出去。 醒来自己正身处一片树林中,他低头看向自己那被妖兽重伤的胸口,纵使他历经风雨也被眼前那凸起的胸部吓了一跳。 现在他的魂魄居然附身在一个女子身上,而且还是衣着怪异的女子,怪不得他丝毫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 这是怎么回事,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这是什么地方”?唐肆言睁眼看见这片树林就开始询问。 “……”,宋忘尘这才注意到自己右手边居然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看他的衣着倒是挺正常的,一看就是世家子弟。 “警官,不带你们这样玩的,我不过是偷了点钱,你就要把我抓来玩cosy呀?”唐肆言坐起身来,见她不开口回答,又看见自己一身古装,嘴角露出不屑的微笑问道。 “?”宋忘尘对他说的话感到莫名其妙,心中疑虑却依旧不曾开口。 “唉,我说你怎么回事啊,失忆了?”唐肆言看着打量自己的宋忘尘又是一通询问。 宋忘尘起身,右手上的手铐带动着唐肆言的左手,唐肆言也无奈站起,此刻宋忘尘才注意到自己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均是被一个奇怪的手铐拷在了一起。 宋忘尘左手用力拉扯手铐,希望能将它拉断,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这个手铐依旧牢固,没有丝毫损坏。 他忘了现在的自己可能是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弱女子,若是从前,这个小小的手铐他都无需用力,手指轻轻一点,手铐还不自动打开。 “唉”,宋忘尘无奈摇头叹息。 “季警官,美女警官,你这是干什么呢?你要是想放了我,拿出钥匙打开手铐不就好了吗?”唐肆言见她动作不禁好笑着开口,又见她胸前的工作证上写着季暖,便叫她季警官。 “钥匙?”这是宋忘尘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这个你都不记得了,你不会是摔傻了吧?”唐肆言清楚的记得他们一起掉入一颗槐树下的洞中,醒来却是在现在这片树林里。 “你在口袋里找找,钥匙一定在你身上”!唐肆言看她真像忘记了之前的事,心里乐开了花,继续蛊惑她。 ‘等打开手铐,才不管这是什么鬼地方,先跑了再说’。唐肆言不禁在心中盘算着。 宋忘尘依旧没有动作,这是一个女子的躯体,他岂能胡乱触碰。 唐肆言不耐烦的开口:“你不找,我来帮你找吧!”说着便要伸手。 “住手”,宋忘尘不会自己乱碰,又岂会让他人乱摸。 “季警官,你什么意思嘛,不想把手铐打开你早说啊!”唐肆言不满开口,感觉自己被耍了一道。 宋忘尘转身便走,唐肆言也不情愿的被他拖拽着跟在旁边。 ‘嗷,嗷,嗷’,不知何处传来狼嚎声。 “什么声音”?唐肆言紧挨着宋忘尘,心里开始发毛。 宋忘尘开口答道:“狼嚎”。 唐肆言疑问道:“狼嚎?这地方有狼?季警官,你到底想怎样,你抓我把我关进警局就好了,也用不着拉我来喂狼吧!” 宋忘尘面无表情的应道:“你再不走,就真的要喂狼了”。天黑前,若是不能走出这片树林,凭他现在这副身躯自然抵不过狼群,届时,便真的只有喂狼了。 第五章 一不小心成了富二代 宋忘尘与唐肆言终于在天黑之前出了树林,来到了唐氏的管辖范围宣城。 唐肆言在看到第一个身着古装的百姓时,就一直喋喋不休。 “这是哪里?” “你是抓我来拍戏吗?” “哇,这个地方比横店看着还专业!” “季警官,你说句话啊!”……唐肆言问了一堆宋忘尘听不懂的话。 宋忘尘继续沉默,要不是手上的手铐把他们连在一起,他恨不得立刻甩掉这个唠叨的家伙。 周围的人好似看怪物似的也盯着他们看,一边指指点点,一边窃窃私语。无非就是说:“你看那个女的穿的什么奇怪的衣服啊”?“他们怎么拷在一起?”等等之类的话。 宋忘尘不予理会,倒是唐肆言听到这些话再次发问:“季警官,你说我们不会是穿越了吧?” 宣城人来人往,吆喝声、嬉笑声不绝于耳,街道上到处都是摊贩,布匹、首饰、食物、应有尽有。 “这里的人看起来不像演员啊,还有这个宣城看起来也太真实了,不像是拍戏呀!”唐肆言看着城门上那大大宣城二字更加肯定道。 宋忘尘也停止脚步抬头看了看,不禁心道:‘宣城,自己竟到了宣城,这里离暮溪相隔千里,该如何回去?’ 宣城由唐氏管辖,而宣城唐氏、长屿岛俞氏是与暮溪齐名的另外两大家族。 “真是无语,之前跟个老女人都能聊个半天,现在对我这么个美男子却一句话也不说,季警官,我说你是不是双标的太明显了些?” 宋忘尘依旧没有回答继续向城门走去,两人行至城中,突然从前面来了一批身着金色服饰的唐家弟子。 领头的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少年,此人乃是唐家家臣江雨,唐氏从不收外姓弟子,江雨也不过只是一个家臣而已。 几人一路小跑至宋忘尘和唐肆言面前时,江雨面向唐肆言抱拳行礼道:“公子,可算找到你了”。 “公子?”唐肆言疑惑开口,看着眼前这个衣着华丽的男子答道:“我不是什么公子,你们认错人了”。 江雨毕恭毕敬的答道:“公子,别开玩笑了,快跟我们回去吧,你昨日一夜未归,家主都担心坏了”。 “什么公子?什么家主?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唐肆言有些气急连问了数句。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这里是宣城啊,你是唐家家主的儿子呀!”江雨也有些疑惑着答道,心道:‘莫非他失忆了’。 “唐家?唐家是个什么地方,很有钱吗?”唐肆言还是对钱比较有兴趣。 江雨不禁笑着答道:“公子真是说笑了,唐家是仙家百门中财力最雄厚的,自然有钱”。 他这话一点不假,若论财力,唐家自然稳居榜首,唐家旗下的商铺、钱庄、酒楼不计其数,总之就是一个字‘壕’。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唐肆言现在已经确定自己是穿越了,还穿成了一个有钱公子哥,以后再也不用以偷钱为生了,这样的美事他自然乐意之至。 前世他从小就是孤儿,一直靠偷盗为生,想不到一朝穿越竟摇身一变成了富家公子,真是喜从天降。 宋忘尘一直在旁听着两人对话,看着一副财迷模样的唐肆言忍不住摇头,心中怀疑,却还是不喜开口。 “好,公子前面请”。江雨做了个请的姿势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女子不禁心道:‘这又是他在哪个地方带来的女人,怎么着装如此怪异’脸上却依旧微笑。 唐肆言自然不知唐家该往哪里走,便说:“你带路吧”! 江雨疑惑却还是带头向唐家走去,唐肆言跟着走了两步却因宋忘尘迟迟没有动作而停了下来。 “季暖官,别端着了,我们既然已经穿越到这个地方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总要找个地方吃饭吧!总不能饿死在这儿吧?”唐肆言压低声音对着宋忘尘耳语。 宋忘尘虽没有听懂他前面的话,不过后面的他听明白了,自己确实有些饿了,这具身体没有灵力自然需要吃饭。再说,唐氏也是修仙世家,打开手铐自然轻而易举。 一行人回到唐家时天已经黑了,江雨走到一个身姿挺拔,双手背立的中年男人面前行礼通报道:“家主,公子回来了”。 此人正是唐家家主唐世海,唐世海闻言转身,便看到自己的儿子与一个身着怪异服装的女子。 立马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又上哪里鬼混去了,居然敢把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到家里来。”虽说这个女子容貌、气质具佳,可他还是因为自己儿子不学无术而迁怒与她。 唐肆言不禁好笑,一个在二十一世纪被人称赞的女警,现在却被人说成了不三不四的女人,他倒要看看她如何反驳。唐肆言不作回答,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盯着季暖。 沉默,依旧沉默,宋忘尘不予作答。 “怎么,敢把这个女人带回家却不敢说话了是不是?”唐世海不依不饶继续责问。眼角余光见到两人手上的手铐时更加愤怒,“真是不成体统”。说话时手上作法,手铐便自动松开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铛铛’声。 唐肆言心中惊讶,这么容易就解开了,这是会法术啊,嘴上却开始胡言乱语:“爹,不是儿子要带她回来的,是她拷住了我非逼我娶她,我不得已才带她回来的。” 他眼神充满挑衅的看着季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现在手铐也解开了,我再也不受你控制了,看我不一雪前耻。 宋忘尘不曾想到他竟如此厚颜无耻,他微微颔首,双手抱拳道:“并无此事,多谢唐宗主相助,在下先行告辞了!”眼角余光督了地上的手铐一眼,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唐肆言终究还是不忍心,一个女孩子在这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能去哪儿?本来就只是想要整一下她就好,想不到她竟如此倔强,居然想要独自离开。 “爹,孩儿跟你开玩笑呢!是孩儿心慕于她,此生非她不可”。唐肆言学着电视上那些古人的语言,用撒娇的口气对唐世海说道。 唐世海本来气急败坏,但看到儿子对他撒娇的样子,语气开始软下来:“今天你就暂且留下,不要说我唐府容不下一个女子,明日天一亮你就离开”。 宋忘尘看了眼满口胡言的唐肆言,应了句:“不必”,继续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便被唐肆言给拉住了,“季警官,我知道你有点本事,可你看看,刚才那老头手都没有碰到我们的手铐,那手铐就自动打开了,所以说,这里的人肯定会法术,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出去实在不安全,还不如留在这个地方住上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他好心轻言提醒到。 宋忘尘看了一眼拉住他手臂的双手,眼里满是嫌恶,甩开后终究还是停下脚步。 两人的动作在唐世海看来就是自己的儿子在挽留那个女人,无奈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小燕,带这位姑娘下去休息,顺便给她拿套正常点的衣物。” “多谢父亲”。唐肆言也学着宋忘尘刚才的动作对唐世海感谢道,转身也想着去休息一下。 他是真的累了,之前一直不停赶路,现在好不容易有地方住了,当然先住下找点吃的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肆言,慢着,为父有话问你”。唐世海叫住准备出去的儿子开口道。 唐肆言无奈停下脚步答道:“父亲有话请说”。这文绉绉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想不到自己在这个地方也叫唐肆言,看来这是天意。 “我儿可是真心喜欢她,她叫什么名字”?唐世海见到季暖刚才不卑不亢要走的样子,居然对她心生好感,或许真的要个女人才能管住自己的儿子,而她似乎也还不错。 “啊?”唐肆言不料这老头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要是说是,这老头会不会真的要自己娶她,虽说季暖长的也挺漂亮的,可他才不要娶个女警官,那还不得事事都被她压着啊!可若说不是,她肯定会被赶走的,会不会有点没人情味啊? 想了半天终究不能放下她不管,便肯定的答道:“回父亲的话,他叫季暖,是我中意之人,肆意此生非她不可”话说出来就觉得不妥却也收不回去了。 “好,既然如此,你需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有条件好,有条件自己就可以不用马上娶她了,而她也不用被赶走了,这样更好,心中一阵狂喜,立马回答道:“好,无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唐世海见他如此爽快,只觉自己的儿子是真心喜欢这个姑娘,也笑着说道:“过几日就是暮溪山千百年来第一次招收外门弟子,此次暮溪收徒不论家世,不论地位,是仙家百门难得一遇的机会。我会让江雨一同与你前去,你需得认真修行,有一番作为才可。” 唐肆言听的糊里糊涂的,却还是硬着头皮答道:“是,父亲。” 唐世海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的儿子何时变得如此听话了,随即又补充道:“我们唐家世代没有不修行的女子,若你想要娶她,她也需得与你同去,学成归来你们方可成亲。” 唐肆言更加一知半解,怎么才找了一个地方依靠,自己又要被赶走了,还是因为季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季暖,你可真是我的克星’。他在自己的心里暗骂。 没等唐肆言回答,唐世海便对他说道:“回去吧,明日一早出发”,然后转身离去。 第六章 学艺 宋忘尘坐在床沿上看着面前整齐放着的一套女子衣物有些茫然。更衣?那不是要先脱下身上的衣物,他怎可这样无礼的乱动一个女子的身体。 ‘吱呀’一声门被唐肆言推开了,连敲门都没有。 “想什么呢?今天可是我救了你,以后要是回去了,你可得放我一马”。说完又觉得不妥,“呸,呸,我才不要回去呢!” 宋忘尘看了他一眼应了句:“敲门!” 唐肆言似惊呀道:“敲门,敲什么门,这是我家”不对这是这个身体的家。 说来也怪,明明他和季暖一起掉进洞中,他的魂魄穿到了现在这个身体里,虽然这个身体的样貌和名字都跟自己一致,可那头上长长的头发可不是自己有的。 而季暖却是整个人穿了过来,连警服,佩枪,甚至工作证都在。最奇怪的是,自己明明只穿了魂魄在这个身体里,可偏偏手铐还拷着他们俩? “你到底是谁?”宋忘尘站起身厉声问道,此人言行举止都是古怪之极,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并不是唐家公子。 唐肆言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难道她不是季暖?可若不是她又是谁? 两人就这样对视几秒,终是唐肆言不敌先转眼走到一旁,嘴上却不认输开口道:“我当然就是唐家公子唐肆言啊!” “那你又是谁?”转身继续面向宋忘尘。 “出去”。宋忘尘见他不愿承认便不再开口询问,反而要将他赶走。 “你有没有搞错,这是我家,你赶我走?”唐肆言有些气急,明明自己可以不用管她的,偏偏瞎起什么好心,现在人家还一点不领情。 宋忘尘继续道“出去、” 唐肆言不禁心道:‘怎么有人如此不识好歹,出去就出去’。 转身又突然回过身来说道:“早知道你这么不领情,我就不该留你,现在还要害我去什么暮、什么什么溪学什么狗屁东西,我好好的富二代生活都被你搞砸了。” 暮溪,他也要去暮溪?宋忘尘想到暮溪之前确实要招收新弟子。 那是程锦的意思,他想着把暮溪发扬光大就不能止步于只收内门弟子,只要有天赋的人都可上暮溪修行,学成也可不留在暮溪,自由来去。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物,这样的穿着确实无法上暮溪。咬牙,闭上了眼睛解下了身上的衣物,又摸索着穿上床上的新衣。 他穿的并不容易,又不能看又不能碰的,几乎花了半个时辰才穿戴整齐,看着床上那堆凌乱的衣物,想了想,还是用一个包袱把它们都装好了…… 次日一早,宋忘尘便背着包袱出门,她身穿一件翠绿色的华服,头发用一根翠绿色的飘带将长发全部束起,整个人清新脱俗,美不胜收。 唐肆言看到她这副打扮也愣了神,除去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分明就是一个俏佳人嘛。 唐府外已备好了马车,简单道别后,三人在唐世海目送下上车离去。 江雨和另外一个马夫坐在外面,车里就只有宋忘尘和唐肆言,两人对立而坐,都不开口说话。宋忘尘闭眼不愿看他,要不是没有灵力,他自然不愿与他同行。 唐肆言见她如此,也转身看向窗外,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说有笑,而他有话也不知与谁说…… 奔波数日,终于来到暮溪山脚下,三人下了马车背着包袱往暮溪山走去。 宋忘尘行至最前,江雨紧随其后,后面是拖拖拉拉的唐肆言,身边还有很多其他不知什么宗派的弟子。 唐肆言看着前前后后往山上爬的人群,讶异道:“怎么这么多人”? 江雨停下脚步回答道:“暮溪此次收徒百年难遇,如此难得的机会修行之人自不愿错过”。 唐肆言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又看了看那无穷无尽的天阶顿时没了底气,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口里抱怨道:“不爬了,这么高,爬几天几夜也爬不上去啊,就算上去估计也没命了”。 “公子可是忘了答应过宗主什么,你看季姑娘都如此努力了,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江雨看着季暖丝毫未停下的脚步,也讶异一个毫无修为的女子竟如此顽强。 “江雨,我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 “我们不上去了,就留在这暮溪城里玩上几个月再回宣城,该吃吃,该喝喝岂不快哉!” “那季姑娘怎么办”? “不管她了,我看她倒是挺想去拜师学艺的,就让她去呗,我们玩我们的”。 江雨摇头道:“还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 “宗主吩咐,必须上暮溪学艺,要是你反悔了,我就只能没收你的钱财,你也别再回唐家了。” “什么,这老头…”,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了半天,唐肆言还是妥协了,继续爬山。 暮溪山设有结界,只有暮溪独有的通行玉令才可御剑飞行,所以他们想要拜师学艺只能一步一步爬上去。 若有人向暮溪求助,山下则设有一铜铃,来访者均需摇晃铜铃,暮溪自有弟子下山迎接,再由暮溪弟子御剑带上来访者飞行即可,月落之前便是这样前来暮溪求助的。 暮溪虽大量招收新弟子,却只招有缘之人。这天阶便是第一道屏障,若是来人连爬上暮溪都做不到,自然便被淘汰了。 “让开”。一个女子一边推开唐肆言一边叫嚣,来人正是与唐氏齐名的长屿岛岛主俞远洋唯一的女儿俞漫,她虽面容娇好,但生性暴躁,此时她已快步到了江雨身旁。 江雨让开做了个请的姿势,俞漫不屑的撇了他一眼径直向山上走去。天阶并不宽,但两三人同行还是没问题的。 唐肆言不满开口吼道:“站住,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推我是几个意思”? 俞漫停下脚步,转身,双手环抱,怒目圆睁,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还从没人敢这样和她说话。“小子,是想被我踹下去吗?”一开口更是盛气凌人。 唐肆言也被吓了一跳,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凶,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一个季暖他都够受了,这个女人更加得罪不起。 “在下江雨代公子向姑娘赔不是了,是我们不该挡了姑娘的路”,江雨见此立马赔笑着开口。 俞漫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们继续向前走去。 唐肆言气不打一处来也冲江雨火道:“我说你赔什么不是,分明是她有错在先。” “公子莫生气,只是赔不是罢了,江雨早以习惯”。 是啊,他不过是个家臣而已,习惯了低声下气、看人脸色,唐肆言无奈摇头叹息…… 俞漫行至宋忘尘身后时也习惯的推了他一把,她从小就是嚣张跋扈,对谁都是如此。 宋忘尘并未让步,眼神冷冽转头看向俞漫,四目相对,俞漫也被这冷冽的目光惊了一下。 那阴冷的目光,孤傲的气场,眼前的女子跟自己竟有些相似,一样的让人讨厌,是的,她连自己都讨厌,更别说其他人了。 片刻后,宋忘尘竟让开了。 两日,整整两日,唐肆言一行人才来到暮溪校场上,此时他感觉自己的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一路上走走停停,几乎是被江雨拖着上来的,江雨看起来倒跟没事人一样。 校场上早已有许多人瘫软在地,有灵力不能用要爬上来,确实挺折腾人的,同样也有很多人半路就放弃了。 宋忘尘早半日就已到达校场,腿上虽说也疼痛不已,可他心智坚定不曾停下片刻。 眼前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背影,正是那半月前与他一同共抗妖兽的秦淮和月落,想不到他们也来了。 子间从清月殿走出来时,众人都纷纷整理姿态开始有序站立。 “各位久等了,现在我们开始试灵”,子间的声音响惯四周。 “试灵通过者便可留在暮溪山,反之,便自有弟子会送各位下山”。 试灵其实非常简单,每一个人只需把自己的手指割破,将血滴在子间面前的灵石上。清月殿旁边一面巨形的灵镜就会出现梅、竹、松三种不同的树木,颜色越深代表灵力越强,要是镜面没有显示则是代表与暮溪无缘,此人便可自行离开了。 清月殿内也有一块相同的灵镜,灵镜可以清楚的看见外面的试灵之人容貌和姓名,就跟现代的投影仪差不多。 三尊只需坐在殿中静观即可。三尊身后还分别站着诸长钦、程筱柔和宋忘尘,其实应该说是季暖。 季暖因为受伤,又对这个世界不熟,只得一直留在暮溪。几日来,除了木然和程筱柔来看过她,就只有子间来过,她对他们的问候也答的尽量简短,害怕别人发现她不是宋忘尘。 今日一早,程筱柔便跑来叫她一起到清月殿看师尊们收徒,见躲不过,她便也跟着来到了这里。 第七章 初遇 “试灵开始”。子间温和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开始试灵,第一个试灵的人是墨阳,墨阳无门无派,一身修为都是自学而来。 只见他割破手指,鲜血滴在灵石上,灵镜上便出现了一颗翠绿的松树,这便代表他可以成为松峰弟子。 清月殿内程锦看着灵镜微笑着点头,季暖在他身旁看到这一切忍不住诧异,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 然后分别是秦淮和月落,他们二人试灵时灵镜上都是翠竹,他们便成为了竹峰弟子。 然后是其他人,其中也不乏有一些人试灵失败,愤愤离去。 终于到了江雨和唐肆言。江雨先试,只见灵镜上出现一颗墨绿色的竹,众人发出惊呼,想不到一个家臣灵力竟如此浑厚。 清月殿内诸远智开始大笑出声,眼看校场上男子只剩下一人,他知道自己此次收徒定能胜过程锦。诸远智好胜心强,奈何手下弟子无一人比的过宋忘尘,此次,总算赢了一次。 轮到唐肆言时,他心里开始害怕起来,‘要割破手指,那得多痛呀?’他手里拿着匕首迟迟没有动作。 周围的人好奇的盯着他看,连清月殿的人也不禁好奇,只有季暖在看到灵镜上那张脸时莫名熟悉。她不禁想到,这不是那个害她来到这个地方的小偷吗? 江雨见他迟迟不动作,右手用力压向唐肆言的右手,这突来的动作使他立刻割破了左手食指。 “啊!好痛”,他没多想叫出声来。 “怂包”。俞漫轻蔑的声音传来,众人都不禁失笑,想不到堂堂唐家公子竟如此没用,这样的一个人怎能入得了暮溪。 灵镜却在这时显现了一颗小小的松树,似乎只是一颗嫩苗。众人无不惊讶,就连清月殿几人也惊讶不已,这算试灵通过还是没通过。 子间转身向清月殿走来,面朝程锦行礼道“师尊,你看这…”?他不知如何表达。 三尊相互看了看,都不约而同点了点头,既然有显示那就是通过了,子间会意点头,转身朝外面走去。 子间走到唐肆言面前开口道:“唐肆言、通过”。 通过了,这样也行,一些试灵失败的人心中愤愤不平,但也无可奈何。 然后是俞漫开始试灵,只见灵镜上显出一颗鲜艳欲滴的红梅树,她立马得意的转身,长屿岛主的女儿自然不会差。 而后是孟颜,孟颜是东晋国公主,两年前她曾被妖怪抓走,是宋忘尘救了她一命,从此她开始修行。试灵后灵镜开始出现一颗粉红色的梅树,她也通过了。 宋忘尘也是女眷中最后一个试灵之人,季暖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惊呆了,那不是自己吗?这是怎么回事,我在这个身体里,那我身体里的又是谁? 随着满腹疑问,灵镜中开始显现出一颗血红的梅树,那颜色红得格外耀眼。 怎么可能,她…’?俞漫有些不敢相信心中疑惑道。她努力修行,就是想要成为人上人,可她今天被比下去了,眼神不善的看向宋忘尘,心里更是愤愤不平。 众人惊呀不已,这个季暖是谁,仙家中不曾听过她的名号,她竟然比长屿岛主的女儿还厉害…… 宋忘尘自己也微微诧异,明明自己已经试过很多次了,这具身体根本没有了灵力,莫非自己灵力尚在,只需多加修行方能使用。 至此,试灵结束。 子间开始清点人数:“墨阳、……唐肆言入松峰”“秦淮、月落、江雨……入竹峰”“俞漫、孟颜、季暖……入梅峰”。 子间清脆洪亮的声音响起,然后又劝慰道:“其他仙友也不必难过,日后若有机会,暮溪还是欢迎各位前来”。 只是这样的机会自然是可遇不可求,他们也只能无奈离开。 众人开始分别由各峰两名弟子带着向三峰走去,宋忘尘待众人离去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季师妹,这是何意”?子间见她没有动作询问道,现在他们已经分往各峰,子间自然称她师妹。 宋忘尘答道:“师兄,我有事向师尊禀报”。 子间以为他是要向梅尊说些事情笑着说道:“师妹有事可回梅峰禀报,《寒梅尊》自会在梅峰等候。” “我有事向《锦松尊》禀报”。宋忘尘见他误会,边回答边走进了清月殿。 “唉”、子间无奈摇头,终究没有挡下他,也跟着走进了清月殿。 宋忘尘看见殿内的自己惊讶不已,而季暖在看到自己的身体走进殿内时更是激动不已,两人就这样盯着对方,谁都没有开口。 “禀师尊,季师妹说有事禀报”,子间率先打破沉寂开口。 “何事?”程锦温和的声音传来。 宋忘尘见大殿中人加上自己足有八人之多,自己要说之事又不宜外传,摇了摇头并不言语。 其他几人都在等她开口,半响,她却不肯说一个字。 “师尊,或许师妹有话单独与您说”。季暖见此便开口向程锦说道。 他人皆讶异不已,宋忘尘居然替人说话,还是一个女孩子,再说,她又有什么话非要单独与程锦说。 “有什么不能现在说”?诸长钦本就讨厌宋忘尘,见他开口自然反驳。 沉默,还是沉默。 “即如此,本尊就先回去看看其他弟子”。梅清寒开口解围,她对这个新弟子是有好感的,在试灵时,她的灵力明显最纯净。 她言语间已经起身离开,程筱柔看了眼宋忘尘也跟着离开了。这几日,她感觉师兄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诸远智对别人的弟子也没兴趣,倒是对江雨很感兴趣,然后也起身离去。诸长钦虽不愿但也没有办法,也跟着离开了,子间见此,也行礼转身出去了。 大殿中只剩下三人,季暖本也想要走的却被宋忘尘拦下,“你留下”,是命令的口气。 季暖便乖乖停下脚步,其实她已隐约猜到,眼前之人将要说的话与自己有关。 她既然穿越到了宋忘尘身体里,而自己的身体又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宋忘尘的魂魄在自己的身体里,身为警察,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程锦看着两人动作,更加疑惑。 宋忘尘其实并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本就沉默寡言,现在要说这样一件事更是难上加难。半响,他才说出一句:“师尊,我是忘尘”便没有了下文。 程锦看着眼前的女孩,又看了看她身旁的忘尘疑惑着等待接下来的话。 季暖见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不耐烦的开口:“还是我来说吧!”迟早要知道的,谁说又有什么所谓。 “我叫季暖,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警察,我是在一次抓小偷的过程中掉入了一个山洞,醒来时自己就已经在现在这个身体里了”。她尽量说着他们能理解的语言。 “另一个世界?你是妖、还是魔”?宋忘尘对妖有很深的执念,若她是妖,自然容不下她。 “什么妖魔,我是人,在我们那个世界根本没有妖,也没有你们这些修仙之人。” “?”程锦与宋忘尘听到她的话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信?想不到你们修仙之人也不知道还有其他世界的存在,要不是我到了你们这儿,我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真有妖,还有你们这些修仙之人。” 程锦看向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宋忘尘,竟不知该叫他什么好。 “你可是宋忘尘”?季暖转身面向自己的身体问道。 “是”。 “那你是怎么到我身体里去的?” “不知”。 “那你想怎么样?” “换回身体”。 “很好,这也是我想要的”。 两人一问一答间,程锦也终于听明白了。虽说仙门中也曾发生过一些修行之人灵魂出窍,寄生他人之事,但被寄生之人多半已经逝去。可这两人互换灵魂之事倒是第一次见,的确匪夷所思。 “仙师,请帮我们换回身体”,季暖表明身份便不再称他师尊了。 “师尊…”,宋忘尘期盼的声音却是从季暖的身体发出来的。 “此事为师也不曾遇到过,只能尽力一试”。程锦言语间手上已经开始施法,一道强大的灵力从他手中送出,直击季暖和宋忘尘的身体。 两人面露痛苦之色,身体也随之飞至了半空中,体内灵魂开始破体而出,在空中盘旋半刻又打回身体。 两人皆沉沉的摔倒在地,同时都口吐鲜血,就连程锦嘴角也留下一丝鲜血。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竟未能换回身体,二人都跌跌撞撞着起身,明显伤的不轻。 程锦见他二人模样,用手轻拭鲜血,心知必是失败了。 “为师尽力了”,程锦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或许,此乃天意。” “天意?”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看了眼对方。 季暖急道:“不行,要是换不回身体,我要怎么回去?” 回去?程锦与宋忘尘都疑惑着看向她。 “仙师,你再试一次吧!我一定要换回身体,不然、不然我就算回去了也没人认识我,而且我还没有身份证,我要怎么生活啊?” 两人听着季暖这一长串听不懂的话更加疑惑。 “不可,刚才强行将你们的灵魂剥离,你们身体已经受到重创,若现在再次剥离,只怕…”。只怕你们小命不保,余下的话程锦不忍说出口。 “此事,为师会另想办法,你们先回去吧!对了,此事不宜声张,你们暂且保密。” 季暖不满道:“保密,怎么保密,这几天我扮他已经扮的够辛苦了,现在还要继续扮吗?” “再说…”,季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心道:‘再说,他一个男人在我的身体里,那洗澡、上厕所什么的…’。想到这儿她更加抗议。 “再说什么?”宋忘尘开口,他都没嫌弃她,她倒是先嫌弃起自己来了。 “没什么”。季暖无奈终究说不出口,其实这几天她都没敢洗澡,要不是暮溪常年清凉,她现在身体都该臭了。 两人皆是无奈,又没有办法,终究还是转身走出了清月殿。 季暖在宋忘尘身后一米处停下脚步,伸手道:“把我的东西还我”。 “什么?” “我的警服,我的枪,还有我的工作证”。那些东西对她非常重要,那是她的荣誉,还有那手枪可是她爸爸留给她的遗物。 季暖的父亲季杨是在一次追击毒贩时被毒贩枪杀的,那时季暖才十二岁,她清楚的记得父亲拉着她的手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对她的最后一句话:“女儿,别、别哭,身为、身为民警,我、不、后悔。” 从那以后她便再没哭过,她也因此立志成为一个民警,一个像她父亲一样伟大的人。 可命运却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她刚当上警察一个月不到,竟穿越到了这个鬼地方,天知道七年来她有多努力…… 她不甘心,可她也无可奈何,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等…… 宋忘尘根本听不懂她说的这些,转身拿着放在石阶上的包袱向松峰走去,走了几步又觉不妥,终于还是回头向梅峰走去。 “不理我,反正这样一个焖油瓶也问不出什么来,倒是有一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既然我到了这里,那、那个唐肆言究竟是不是那个小偷,不管怎样要试试才知道,或许,他知道怎么回去”。校场上只留下季暖一人自言自语的声音。 第八章 相互牵制 宋忘尘来到梅峰时,梅院只有程筱柔一人等候,随着淡淡的清香满院梅花随风飘落,落在她身上行成一道靓丽的风景。 其实这是宋忘尘第一次来梅峰,从小到大,他待的地方只有松峰和校场,除了修行、降妖除魔、他对其他事根本不在乎。 “季师妹,你来了…”,程筱柔似是欲言又止。 “是”,他答。 “这梅峰很大,我怕你找不到路,我已为其它弟子安排好住处,我现在带你去如何?” “好,多谢!” 两人便再无与言语,直至走到一个道房门前,程筱柔又开口道“这是你的住处,其它弟子都住在你旁边那些房间里”说完又指了指周围的房间。 她推开房门,只见桌上一个托盘内整齐的摆放着两套校服,旁边还有一本暮溪戒律。 “那是你的校服,暮溪有律,凡暮溪弟子只要身在暮溪都需身着校服,还有旁边的是暮溪戒律,你需熟记,不得违背。” “是,多谢…”,他竟不知该说多谢师姐还是师妹。 程筱柔对他点点头,转身便走了出去,她似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新来的师妹竟跟他的师兄有些相似,一样的冷傲、孤僻。 若不是她知道师兄早已没了家人,或许她会觉得他们是兄妹,只是为何师兄会在大殿上为她说话?虽有满腹疑问,却也不好直接问出,只得先回去了。 宋忘尘看了眼校服,又看了眼暮溪戒律,终是无奈把它们放在了柜子里,那些戒律他早已熟记无心,又何须再看。入夜,宋忘尘在床上打坐、修行,他必须尽快提高修为,只是想起清月殿的种种,他始终无法静心凝神。 睁开双眼,看着床边的包袱,又想起季暖的话,不禁心道:‘莫非她要的是这些’?不再犹豫,起身拿起包袱向松峰走去。 松峰内,季暖躺在空阔的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她又要怎样才能换回身体回到现代去呢? 不管了,反正一时半会也换不回来,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已经几天没洗澡了,实在受不了了。 “不管怎样,今天一定要洗澡,大不了就把他当成一个标本,一具雕像”。言罢,她拿起一套干净的校服便出了房门,她早知道另外一个房间有个浴池,而且里面还是温泉水,要不是因为这个身体,她恨不得天天去泡一泡。 宋忘尘喜静,所以他是独自一人住在这里的,这一点倒是让季暖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宋忘尘回到这里时,并没在房间看到季暖,他顺手把包袱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出门。 “好舒服”,他听到有声音从偏室传来,不多想便推门走了进去。 此时,季暖正舒服的泡在他的浴池里,胸口的伤痕早已不见,木荀不愧为医仙,这药她没用几天伤口就全好了。 两人四目相对… “啊…你怎么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捂胸,忽又觉不对,这是他的身体,他看也没什么不对。只是她的灵魂可是季暖,想了想,还是把手放下了。 宋忘尘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本来她觉得很难堪,可见他一副淡然质问的样子,心中也不乐意反击道:“没看见吗?洗澡呢”! “…”宋忘尘欲言又止,终是转身出门去了。 她自言自语道:“这算什么?” 大约半个小时后,季暖才走回房间,一进门便看见宋忘尘摆着一张臭脸坐在那儿。 “你还有事儿”?她看到自己一张温和的笑脸却硬生生被宋忘尘变成一张面瘫脸,不由的连说话都没好气了。 宋忘尘看着眼前自己的身体,此时的他正穿着白色校服,一双手拿着一张锦帕正擦拭着自己未干的头发,心里更是气急,他从未让人如此碰触过自己。 平日里,他不愿与人亲近,其他师弟见着他也是避之不及,就连子间和程锦柔也深知他的性格,与他也未曾碰触过,而她刚才却在洗澡…… 他不悦的开口命令道:“放下”。 “什么”?季暖疑惑,明明自己问的问题他没答,怎么还命令起自己来了。 “以后不得触碰我的身体”。他心知这的确很难。 “什么?你以为我想碰吗”?季暖也停下手中动作反击道:“有本事你换回来,你这破身体我还不想待呢!” 宋忘尘一时无言以对,只愣愣的盯着她,而后又指着包袱轻言道:“这可是你要的东西?” 季暖看了看包袱,然后飞快的走过去打开,里面正是她的警服,手枪,工作证还有一部手机。 “是,是我的”。她激动的拿起枪亲了一下,这可是她最宝贝的东西,然后放下拿起了手机。 “手机,手机还在,是不是能打电话回去呢”?她一边异想天开的开口,一边扒拉着手机。“没电了,怎么能没电呢”?她脸上的表情也由兴奋转为失望,其实她心里清楚,就算手机有电又怎样,这样一个与现代脱离的地方怎么可能打电话回去。 宋忘尘看着她奇怪的举动,他虽不解,却知道这些东西就是她想要的,而后他一把抓过了包袱开口道:“约法三章。” 什么?她气急,这是她的东西,她想要回还有条件,“凭什么,这是我的东西。” 宋忘尘不开口也不松手,就这样直直的盯着她,不一会儿,季暖便败下阵来,无奈问道:“有什么条件快说”? “不得对师尊无礼、不得毁我声誉、不得随意触碰我的身体,更不得让他人触碰”。 ‘这是什么变态要求,我住在你身体里还怎么不触碰你的身体’。季暖在心里反驳,然后又开口说道:“不对师尊无礼自然能做到,不毁你声誉,怎样才算毁你声誉?还有不让我触碰你的身体自然不可能,不让他人触碰我尽量。” 宋忘尘自知此事也决无可能,只是他的确不喜,现在却也无可奈何:“从现在开始,我会每日教你修行、除妖,在我们身体换回之前,你需勤加修炼,若师尊有令,不得推诿。” 宋忘尘自己都没觉察到,他今日说的话比以前一年都多,或是真的怕她毁自己声誉吧! “好,我答应你”。修炼她并不反对,若是真的能修炼出什么成果,那她回去不就有特异功能吗?那破案什么的不是事半功倍。 他并未想到她竟如此爽快,而后又道:“修行之路,并非易事,你…” 季暖迎上他不信任的眼神开口道:“放心,我答应你的就一定能做到”。她可是警察,自然讲诚信,能吃苦。 “这是暮溪戒律,你需得熟记,不得违背”。这是他特意带来的,为的就是让她不要轻易触犯到戒律。 “暮溪戒律?”季暖疑惑的接过书来,随意翻开看了看,“凡暮溪弟子,不得身着异服、不得打架斗殴、不得诋毁他人、不得自做主张……”。季暖念着书中戒律,只觉得这哪是约法三章,这分明是三百章啊。 “这么多,你要我熟记?” “是,且不得违背”。 “你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我不答应”。 “没得商量”。他态度坚决应道,随后又把包袱往面前挪了挪,这是他第一次要挟别人,实在也是无奈之举。 事实证明他这招的确管用,没多久,季暖便不情愿的开口:“好,我尽量,尽量可以了吧?” “好”,他放开包袱,起身说:道“今日已晚,明日我定会来此教你修行”。言罢已出了房门。 “等等,你让我做这么多事,我也有条件”。季暖觉得自己实在太亏,不能这样由他摆布。 “何事?”他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 “你…”,她一时不知如何表达,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身体,那她一个女孩子更不愿一个男人碰自己的身体。“你不许看我的身体,更不许乱摸”。最后那个‘摸’字声音小的只有自己听得见。 “自然不会”。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自然不会,你凭什么那么肯定”?依旧是她自言自语的声音,难道他不用洗澡上厕所吗? 不再多想,她关上房门把包袱里的东西宝贝似的放在柜子里,又觉得不放心,然后干脆抱在怀里睡着了。 宋忘尘回到梅峰时,天空下起了小雪,夜里更加清冷起来,他正准备进屋时,旁边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你去哪儿了”?俞漫看着宋忘尘身上的积雪开口质问。 宋忘尘看了她一眼,并不作答,进屋,关门。俞漫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对她更加憎恨,从没人能赢她,也从没人敢无视她。 此仇,她必报… 第九章 兴师问罪 次日一早,墨阳便来到唐肆言门外敲门。 “师弟、师弟可起身了?” 唐肆言不耐烦的捂住耳朵,准备继续睡觉。“咚咚…”,门外敲门声不断,唐肆言在床上被敲得无法入睡,只得无奈起身开门。 “师兄什么事儿啊,一大早的。”唐肆言一边打着呵欠一边伸懒腰,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暮溪收徒以试灵先后为序,唐肆言最后一个试灵,自然排名最小。 “师弟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其他师弟都去拜师了”。墨阳看着他睡眼朦胧的样子摇头苦笑。 “记得,我穿上衣服这就去”。他转身飞快的穿好衣服同墨阳一同出门,虽不情愿也无可奈何。 《清雅苑》内早已聚集了十几名弟子,此时他们正整齐排列,静候程锦到来,而唐肆言与墨阳是最后一个到的。 《清雅苑》是程锦所居之地,程锦为人温和、正直,清雅苑由此得名。 诸远智则为人严厉、自律,所以他住的地方名为《清律堂》。 梅清寒则为人冷静、淡然,所以她住的地方与她名字一样,名为《清寒殿》。 程锦与子间一同到来时,弟子们均下跪行礼道:“弟子拜见师尊”。 “不必多礼,都起身吧”。程锦言罢,众人纷纷起身。 “今日,你们即已入我门下,自当严守我暮溪戒律,护我暮溪声誉。” “是,警遵师命”。众人齐声应答。 “从即日起,子间会代替为师带你们修行,你们需得听从他的安排,不得违背。” 而后又继续说道:“一年后,暮溪会有一场比试会,届时,所有暮溪弟子均可参与,为师也会从中挑选一人作为内室弟子亲授所学。” 暮溪弟子历来都是由各峰统一发放一本心法秘籍,然后再由各峰首徒从旁指导。 “是,警遵师尊教诲。”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甚是兴奋,如此机会自是不容错过。松峰虽内门弟子众多,可内室弟子却只有子间和宋忘尘。 此时,竹峰和梅峰也与松峰所言所行大相庭径。 而后,子间便带着众人上松峰校场去了。暮溪各峰分别有自己的校场,他们平日里都在自己的校场上修行,而《清月殿》外的校场则是作比试,收徒之用。 校场内,只见各弟子正在努力练功,远远看去,气势磅礴。 子间在一处空地停下脚步道:“师弟们,以后你们每日卯时初刻都需来此修行,午时方可回去。” 众人答道:“是,师兄”。 唐肆言本来就是不学无术,现在还要每天早起练功,他内心是抗拒的。他一边学着他人动作,一边却想着怎样溜出暮溪,到外面花天酒地。 他在从唐家出来时就带了不少的钱财,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江雨入了竹峰,他要是走了也没人知道,以后要是没钱了再回唐家就行了。 正当他暗自庆幸自己明智时,子间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旁。亲自示范道:“持剑者,需眼到、手到、心道、切不可游神。” 唐肆言无奈学着他动作开口答道:“是,师兄”。手上也自觉加大了力度。 三个时辰后,终于可以休息了。暮溪弟子都是早起修炼,下午的时间都是自由分配。 唐肆言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人群的最后面,此时他是又累又饿,爬了两天的山都没有休息,又练了一上午的剑,他感觉自己只剩半条命了。 宋忘尘从人群前面走来,众人纷纷行礼让路,毕竟宋绝的名号他们都听过,自然敬而远之。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个宋忘尘其实是季暖。 季暖不顾他人诧异的目光走到唐肆言面前开口道:“你跟我来”。 唐肆言不明所以,还未动作时就被她拽着衣袖走远了,只留下众人疑惑的目光。 待到众人看不见时,她才开口道:“你到底是谁?” 唐肆言被拽的有些蒙了,又想起江雨早在他们来暮溪的路上就警告过他,让他来暮溪千万不能得罪宋忘尘。他虽然不认识宋忘尘,不过看他模样,和众人刚才的态度,也猜到了。 “师兄,我是唐肆言啊,宣城唐家唐世海的独子”。他回答得滴水不漏。 季暖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由的怀疑自己认错了人,若眼前之人不是那个小偷,她如此莽撞岂不是坏了宋忘尘声誉。 她无奈开口道:“你走吧”!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唐肆言一人发呆。 半响,他才反应过来,随即开口骂道:“操,这人是不是有神经病啊…”,反正他也走远了。 季暖自从穿越到了这个身体里,耳朵变得特别灵敏,此时他的骂声正一字不漏的听得清清楚楚。 季暖随即转身,又走回他身后开口喝道:“站住…”。 唐肆言也被吓了一跳,‘难道他听到我骂他了’。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师兄还有何事?” 季暖看着眼前之人,再次试探着开口:“你刚才说了什么”?他刚才骂人的语气明显不像这里的人。 “没,没说什么啊”!唐肆言心虚道,他果然听到了。 季暖看着他又问道:“你可认识季暖?” 什么,把他叫住竟是为了一个女人,看来传言宋绝不近女色根本不可信。 “认识,昨日试灵时她在女弟子中最为出众”。他一边小心应答一边却想着:‘想不到这个宋忘尘长的一副厌世脸,其实也是个多情之人嘛’。 季暖见他回答没有任何破绽,心里也怀疑自己是否真认错了人,却依旧不愿放过继续问道:“你觉得她怎样?” 唐肆言见他这幅模样,心里放松警惕,“她挺好的,长的挺漂亮的,师兄你要是喜欢,我把她介绍给你啊,我们可是同乡”。他说完还把手搭在季暖肩膀上,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季暖转身一个擒拿手就轻松把他拿住。 “啊…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好心给他介绍女朋友,他居然敢这么待他。 “说,你到底是谁”。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唐肆言”。他都低三下四了,他怎么还不放过自己,心里也不由火大。 “装,你继续装,我是不是应该给你颁个年度最佳影帝奖啊?” 唐肆言有些不明所以,等等,擒拿手,还有他刚才说的话,难道…… “你、你是季警官”。他依旧不确定的开口,要是他是季暖,那梅峰的季暖又是谁? 她加大手中力度质问道:“怎么,不装了?说、你这个小偷到底怎么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啊…疼、季警官我不知道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他已经能确定他就是季暖了。 “我醒来就在这里了,当时你就在我旁边,不对,应该是你的身体就在我旁边”。 “不是你带我来的还能有谁?” “冤枉啊,真的不是我,要是我可以早些来到这个地方,我还当什么小偷啊,还会被你抓吗”?的确,唐家的家产他几辈子都败不完。 季暖见他真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便放开了他。不放开又能怎样,现在又不能抓他回警局。 唐肆言甩了甩自己酸疼的手臂问道:“季警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那,那一个你又是谁?” 季暖白了他一眼道:“他是宋忘尘,我也不知道我们怎么换的身体。” 唐肆言也有些不可置信,穿越剧他看了不少,可那些穿越到别人身体去的,那些身体的主人多半已经死了,像他自己这个身体的主人也肯定死了。两人又讨论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答案。 ‘咕噜噜’,唐肆言的肚子发出抗议,他确实饿得不行了,“季警官,我好饿,能不能下次再说。” 季暖见他这样,终究还是答应了:“今天就算了,等以后我们回去了,你还是要去警局待几天。” “好,回去再说”。他才不回去呢,回去他也没有家人,这里有吃有喝,还有美女。 “慢着,这件事情只能我们俩个人知道,你要是敢告诉其他人,小心我…”,季暖用手作了个枪毙的手势。 “知道,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他说完就跑了,此时竟也不累了。 季暖无奈回房,现在她唯一的希望破灭了,她到底要怎样才能换回身体,回到现代去呢? 程锦在知道宋忘尘与季暖互换了身体后也是一夜未眠,在弟子们拜师结束后便来到了梅峰。 此时,《清寒殿》中他与梅清寒对立而坐。 梅清寒在听他说完这件事情时也是惊讶不已道:“师兄,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依我看还是暂时不要告诉诸师兄为好。” 程锦应道:“我也正有此意,诸师弟为人严苛,自然容不得此事,眼下我们需尽快找到办法让他们换回来。” “是,自当如此,可只怕此事瞒不了多久”。 “师妹不必忧心,此事只要你我不说,不会有他人知晓。” “可那个季暖…”。季暖也不会乱说吗? 程锦打断她的话开口道:“她不会,若她想说,在忘尘还没回来之前我就应该知道了” “她居然骗了我们这么久,会不会另有所图?” “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我会亲自盯着她,倘若她真的图谋不轨,我定不轻饶”。 两人还待商议之时,门外敲门声响起:“父亲、师尊、我可以进来吗?” 程筱柔是听到汝沐她们说到自己的父亲来到梅峰后,便想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道:“进来吧!” 程筱柔一进门看见他们二人正悠闲的喝着茶,笑着问道:“父亲今日怎的有空来梅峰喝茶了?” “为父想来看看我的女儿修为是否有所进步”。程锦笑着回答,满脸尽是慈爱和宠溺。 “自然有的”。程筱柔说完又走到他身后给他捏起了肩。 三人有说有笑,场面温馨和谐,似乎完全忘了之前的忧心之事…… 第十章 针锋相对 入夜,宋忘尘如约出门,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俞漫的眼里。宋忘尘此时灵力底微,就连身后有人跟着也未察觉。 他到松峰时,季暖正百无聊奈的翻着那本暮溪戒律。 她开口问道:“你来了”。语气里有明显的无奈,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干嘛,也只有先尽人事,听天命了。 而跟着宋忘尘的俞漫,看到她竟到了宋忘尘房里,不由的大惊。没多久她就看见季暖在院中练剑,而宋忘尘就站在旁边指导。 她不由心道:‘想不到师尊刚说要收一名内室弟子,她竟攀上了宋忘尘这颗高枝’。心里更是愤愤不平。 怪不得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原来她早已和宋忘尘暗通款曲。她不满的后退了一步,脚下不知怎的踩断了一截树枝。 季暖停下动作开口喝道:“谁”? 宋忘尘却并没听见,这具身体真的太普通了,丝毫没有灵力。 俞漫见被宋忘尘发现了,拔腿就跑了。 “别管了,好好练功”。宋忘尘并不在意。 “可是,你不怕别人误会我们…”,后面的话季暖说不出口。 宋忘尘不再做答,手上继续动作道:“持剑者,需人剑合一…” 季暖学着他的动作开始练了起来,不一会儿便觉得精力充沛,似乎这些东西她早已融汇贯通。 她现在毕竟在宋忘尘身体里,宋忘尘自幼开始修行。他人结丹少则三五年,多则十来年,而他竟不到一年便已结丹。其天赋自是常人所不及,就连程锦也是自愧不如。 不知不觉已经三更了,两人终于停了下来。宋忘尘竟也觉得在此处修行,进步神速,或许是因为他从小在此修行的缘故吧! 宋忘尘开口道:“今日先到这儿吧,你回去勤加练习,明日我会再教你术法,你尽快学会”。 “好,我尽力而为”。季暖只觉得很简单,似乎比自己学跆拳道时还简单。 宋忘尘见她如此听话,不由也心觉宽慰许多,至少在他们换回身体前,他的名声不至于毁于一旦。 季暖在宋忘尘走后又继续练功,或许快点提高修为能早日换回身体。 宋忘尘回到梅峰时,天空已出现了鱼肚白,没办法,他现在灵力太低,不能御剑,只得走回来。 此时,俞漫正站在院里练剑,她从松峰回来就一直练到现在,她不愿输给别人。 见季暖回来,她停下手中动作嘲讽道:“哟,季师妹回来了,看来你与情郎处的不错啊!” “是你”?宋忘尘不悦的开口,是她跟踪自己到了松峰。 “对,是我,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宋绝竟会看上你,真不知道他是不是瞎了眼。” 宋忘尘怒道:“住口”,眼神变得阴森恐怖。 俞漫见她如此,竟有些心虚,就像他们在爬暮溪天阶初遇时一样。只是骄傲如她又怎会轻易认输:“怎么,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吗?” 此时院中其他弟子也已经起床,听到动静都来到院中观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 …… 宋忘尘见这么多人议论纷纷,索性不再开口,继续向房间走去。 俞漫此时更加嚣张起来:“季师妹,这儿这么多人,不如你也带大家去宋师兄那里学学修行啊。” 众人更加议论纷纷,还是孟颜轻轻拉了拉俞漫的衣袖,劝道:“师姐,别说了…” 俞漫甩开她的手,蹬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我亲眼看到她去了松峰,还进了宋忘尘的房间。季师妹、难道我看错了吗?” 宋忘尘停下脚步,转身紧握拳头、怒目而视,似乎下一秒便要爆发。 “怎么?想打架啊,我倒要看看你在宋忘尘那儿学了些什么”。俞漫说着已做出一副应战的架势。 其他弟子均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只有孟颜走到宋忘尘面前,劝慰道:“师妹,暮溪内不得打架斗殴,此事若让师尊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俞漫继续攻击道:“敢做不敢认的贱胚子……” 宋忘尘终于压住火气,任凭俞漫如何挑衅,转身,头也不回的进屋、关门。 俞漫却甚是得意,只觉出了一口恶气。 第二日一早,程筱柔正带领众师妹刻苦练功,只是,这一切看似平静,实则俞漫并没有打算放过季暖,她要把她赶走。 若宋忘尘想收弟子,那这个人只能是她,就算她根本不屑做他弟子,她也不容别人忽视自己。 “好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吧”!程筱柔的声音依旧温柔如常。 众人纷纷离去,俞漫走到程筱柔面前,开口道:“师姐,若梅峰弟子偷习他峰术法该当如何?” 程锦柔依旧温和的答道:“暮溪并无规定我峰弟子不得修习他峰术法,可若是偷学,自当不允。” 俞漫听出言外之意,季暖是宋忘尘亲自教学,算不得偷习。 “师妹,为何有此疑问?” “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俞漫答后又问道:“听闻宋忘尘师兄早前与妖兽大战受了重伤,现在可好些?” 程筱柔闻言名显愣了一下,随即开口道:“师兄早已无碍,师妹可是与师兄相识?” “不曾相识,不过我见季师妹昨日去过松峰,想来是去拜访旧友吧”!俞漫说完便离开了。 拜访旧友?程筱柔想起前日宋忘尘在大殿上替季暖说话,不由得想到:‘难道他们早已相识?’ 她摇了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师兄的秉性她是知道的。 程筱柔来到松峰时,季暖还在练剑,她看着他英武的身姿,心中更加爱慕。 季暖见她到来便停下手中动作,开口道:“师妹,你来了”。 季暖打心里喜欢这个女孩,她温柔善良,温婉大方,关键每次来都会带些好吃的来,虽然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给她准备的。 程筱柔放下手中餐盒,言道:“师兄,这是我亲自做的糕点,你尝尝” 她记得师兄醒来那日,吃了药膳后问她有没有糖,以前师兄可从不吃糖,她虽然觉得师兄变化太大,但还是记下了,师兄现在喜甜。 季暖拿了一块糕点轻咬了一口,只觉得入口香甜,唇齿留香,不由赞叹道:“师妹,手艺不错”。言语间露出一丝微笑。 程筱柔却呆住了,从小到大,她从未见师兄笑过,不管她如何接近他,他始终拒人千里之外。 而最近师兄对她态度大好,居然还笑了… 季暖见她模样,也知道自己现在肯定不像宋忘尘,她连忙放下糕点板着脸道:“师妹,还有事”?言下之意便是让她没事可以走了,她要是不走,自己都要露馅儿了。 程筱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问道:“师兄可是认识季师妹?” 季暖也愣住了,难道她发现了什么,连忙否认:“不曾相识”。 程筱柔听到他的答案后满意的离开了…… 又到了晚上,宋忘尘依旧来到松峰教季暖修行,两人在院中打坐,传授术法。 季暖只觉得自己现在不用睡觉也不觉得累,两人手掌相对时神识竟到了另一个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她是她自己,不再是宋忘尘的身体了。 她看着宋忘尘,他也看着她,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她问道:“这是哪儿?” “灵识空间”。 季暖转了个圈,觉得周围空气清新,感觉心旷神怡,做自己真好。 宋忘尘见到她微笑的模样,竟觉得心情大好,嘴角也勾起一抹浅笑。 “呵呵,你笑了,你竟然笑了”。季暖第一次见他笑,不由惊呼起来。 宋忘尘收起笑意,转身不再看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父母妖怪杀死后,他从未开心过,也只有在斩妖除魔时,心中才会欣慰些。 程锦救下他后,为他改名忘尘,希望他忘却前尘,努力修行。只是他一直被仇恨左右,以杀尽天下妖魔为志,为此,他不与任何人亲近,只觉得绝情绝义方能天下无敌。 季暖见他又恢复了往日神情,只觉无趣,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片刻宁静。 他们现在可以在神识里以自己的面目相见,是不是离换回身体不远了,季暖不禁在心中幻想着。 孟颜看着这一切有些不可置信,本来她早上听俞漫说起时并不相信,直到她亲眼看见季暖出了房门便跟了过来。 她真的没想到宋忘尘如此冷傲的人,竟然真的在教季暖修行。 记得自己在东晋有一次偷跑出皇宫玩,在半路被一个妖怪抓了,还逼自己与它成亲。是宋忘尘救了她,可他由始至终也没看过自己一眼,更不曾留下姓名。 可她却从此心慕于他,多方打听才知道他的身份,可眼前,他竟与另外一个女子如此亲密,她终是落寞的离开了。 一连数日,宋忘尘都在夜间与季暖一同修行,此时他觉得灵力增进许多,未曾想到两人修行竟比自己修行快上许多。 直到一日晚上,宋忘尘觉得腹痛难忍,然后裤子上留下斑斑血迹,他不明所以,又不愿与他人接触,只得忍痛来到松峰。 季暖见他痛苦模样,疑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宋忘尘并不作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季暖看他捂着肚子,这才想起,这几天不是她来大姨妈的日子吗?她现在是男儿身,竟把此事忘了,只是她从前并不痛经呀。 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心道:‘怎么办?这个地方可没有姨妈巾,古人是怎么做的呢?’ 她打开衣柜,衣柜中除了黑色的衣服就是白色的校服,随手拿了件黑色的里衣,她四处寻找也没见到剪刀,竟用诛邪剑把它划成了几大块。 “将就着用吧”!她把折叠好的衣块递给宋忘尘,宋忘尘不明所以,不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 “不会要我帮你吧”?这也太尴尬了,虽然是自己的身体,可现在的身体里是个大男人啊。 “用它垫着,难道你想明日所有人都看见你这幅模样?” 宋忘尘似乎终于明白了,可依旧觉得不妥,他确实遵守诺言不曾看过她的身体,就连洗澡也是穿着里衣上后山冷泉泡一泡,然后闭上眼睛换上其他衣物。可现在这样,他真的措手不及了。 “好了,快去垫上”。季暖再不情愿也无可奈何,看就看吧!已经那么多天了,该见的不该见的不都见了吗? 宋忘尘无奈接过衣块,出去了…… 宋忘尘回到梅峰时,俞漫刚好看到,她轻蔑的开口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是不是被赶回来了?” 宋忘尘并不理会,径直回屋去了… 季暖第二天一早,就准备了生姜红糖水,只是宋忘尘却没来,她本来想送去梅峰的,可又怕坏了宋忘尘声誉,终究只能作罢。 一连几日,宋忘尘都没来松峰,也没去梅峰校场,他只觉得这个样子根本不宜见人。 第十一章 怨灵 一晃四个月过去了,宋忘尘和季暖彼此熟悉了很多,如今他们已经能坦然面对自己的身体了。 宋忘尘依旧每日都与季暖一同修行,一月前,他竟然结丹了,这速度比自己之前结丹还要快。 三个月结丹,旁人连想都不敢想,可他就是做到了,现在他已经可以御剑了。而季暖更是完全融合了这具身体,修行已经赶上之前的宋忘尘了。 唐肆言本来要溜下山去的,可他却看到了程筱柔,在他第一眼见到她时,就被她深深吸引,只觉得像她这般温婉可人才是女子该有的样子,从此,他便留下了。 《清月殿》内,三尊端坐在大殿之上,程锦率先开口道:“近日,西南方向怨气横生,恐有大事发生。” 诸长钦附和道:“确是如此,我也有所察觉”。 “那此事,你们有何意见?” 梅清寒答道:“此事不如就让新进弟子去解决吧,就当是历练了。” “不可,此事不可大意,只怕他们无法胜任”,诸远智开口反对。 程锦想了想道:“依我看,师妹的提议未尝不可,只不过还需有人带领才行。” 梅清寒建议道:“不如就由各峰首徒带他们去吧”。 诸远智闻言也觉得可行,便也点头同意了。 程锦早已知道宋忘尘与季暖的变化,心中觉得此事他们一同去或许是一次机会。 下午,校场上聚集了很多人,场面就像当初除妖兽的一样。只是,这其中大部分人都换了,只有宋忘尘,诸长钦,程筱柔与月落还在。 宋忘尘不再与众不同,此时他身着白色校服排在松峰弟子最前面,其实是因为她是季暖,而不是宋忘尘。 而真正的宋忘尘却排在了梅峰最后面,他依旧离前面之人相隔甚远,至少比其他弟子之间差距要远。 子间就站在三尊身后,此次历练,他并不同去。 程锦率先开口道:“众弟子已来暮溪四月有余,此次西南方向发生异变,你们需竭尽全力平定此事。” “是,弟子领命”,众人齐声应答。 程锦嘱咐道:“此行务必小心”。 “是”。众人答完便纷纷御剑下山去了。 唐肆言在看到程筱柔时,情不自禁挥手打招呼道:“师姐”,她则优雅着轻笑点头回礼。 唐肆言走到季暖旁边耳语道:“季警官、我不会御剑,你会吗”? 季暖白了他一眼,这个家伙真是不学无术,学了四个月还不会御剑。 她无奈答道:“跟着我”。 唐肆言便与季暖共乘一剑飞行,他双手紧紧抓住季暖的肩膀,生怕一松手就会掉下去。 季暖早已试过无数次御剑,此时自是轻车熟路。 宋忘尘见他们这样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或许是因为他不喜别人触碰自己的身体吧! 两日后,众人已到达西南方城池,此时,边城之人看起来十分暴躁易怒。 城中有些人为了一些小事大打出手,有些人被别人不小心碰一下也要骂骂咧咧半天,场面十分混乱。 诸长钦察觉空气有异,开口道:“快、捂住口鼻”。 众人纷纷用衣袖挡住了鼻子,不让毒气渗入。 季暖也觉察到不对劲,对程筱柔说道:“分头行动”。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便分开了,宋忘尘本来不放心季暖的,可还是无奈跟着程筱柔一队走了另一边。 季暖带领着松峰弟子径直走在街道上,此时诛邪发出微光指导着她继续前进。 诛邪乃上等灵剑,能自主感应妖邪的方位。季暖顺着诛邪指引的方向继续前进,直至来到了蒲原,蒲原乃上古战场,从古至今数不清有多少人战死在此。 只见蒲源四周黑气弥漫,半空中有一团巨大的黑气正贪婪的吸收着周围的黑色气体。 而边城地处东晋与西域边镜,一直不受任何仙家管辖,仙家有言,凡仙门弟子均不得插手皇族之事。 季暖见到这样的场面也是惊讶不已,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妖魔,可眼下容不得她犹豫片刻。 她快速拔剑出手,直击黑气,众人也纷纷出手与周围的黑气打成一片。 唐肆言见此,居然怕死的躲在了树丛后,他本来就不愿来的,这么危险当然先躲起来再说。 季暖在与黑气打了几个回合后,任未能伤它分毫,她每剑刺出都是直击黑气中心,可每次黑气都散开来又从新聚在了一起。 “哈哈…”,黑气传来一阵大笑:“想不到你们这些仙门弟子竟如此不堪一击。” 此时一些修为低下的弟子已经明显不敌,纷纷受了点伤,只剩下几人仍与黑气苦战。 “大言不惭”。季暖愤怒出手继续攻击,不管是人还是妖,只要伤害他人的东西,她都不会放过它。 黑气乃是集怨气所化,而它便是那最强的怨气、怨灵。 诸长钦与程筱柔带人赶到时,季暖已与怨灵大战了半个时辰左右,她显然有些吃力。 “哼,没用”。诸长钦讥讽着拔剑出手,程筱柔也出手攻击。此时场面就变成三人围攻怨灵了,其他弟子也纷纷加入对抗黑气。 宋忘尘看着这一切也快速出手直击怨灵而去,俞漫看见季暖朝怨灵出手,更是不堪示弱,即刻朝怨灵出手。 “哈哈…,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宋绝也到了要人出手帮忙的地步了。”怨灵看着围攻的五人,言语间更加嚣张。 怨灵最擅长蛊惑人心,此时它已知晓众人身份,更是想方设法的激怒他们,他们越是愤怒,它的力量就越是强大。 季暖并不回应,继续攻击,只是尽管五人同时攻击,它也轻而易举的一一躲过。 “想不到百门之首,也不过如此”。怨灵不再躲避,变成了五团黑气与他们对抗。 宋忘尘率先看出它的意图开口道:“平定心神,它在吸收我们的怒气。” 众人皆看了她一眼,然后平心、静气。 没了怨气支撑的怨灵终于不敌,五团黑气连同周围的黑气聚成一团逃走了。 “分头追”。诸长钦率先开口,已第一个追了出去,秦淮月落紧随其后。 唐肆言见众人都要走时,忙从树木后面跑到季暖旁边,拉着正欲追上去的季暖的衣袖,轻声说道:“季警官,你不要命了,那可是个怪物,你作作样子就好了。” 季暖白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继续追了出去。 “季警官,你要保护我…”。唐肆言害怕怨灵再回来也跟了上去。 江雨见唐肆言在宋忘尘身边,也跑过来与他们一道追击。唐肆言在看到江雨时仿佛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拉着他的手臂道:“江雨,你可一定要护好我。” 江雨无奈摇头,只得放慢脚步与他一起追击。 程筱柔带着女弟子们追到了一片树林里,周围的树木发出沙沙声,众人屏住呼吸,开始紧张的四处张望。 “哈哈…”,依旧猖狂的笑声传来。 众人更是神情紧张,举剑伺机而动。 突然怨灵形成一个黑色的人形出现在半空中,俞漫见此第一个出手攻击。 在她快要刺中怨灵时,怨灵狂笑着开口道:“哈哈…俞漫,长屿岛主的女儿,却是个无法结丹的废物,要不是你母亲舍了性命把元丹渡给你,你这一辈子都是个废物…” 怨灵此言句句诛心,它就是能读懂人心最脆弱不堪的一面。 众人闻言也惊讶不已,俞漫更是气急败坏的直击怨灵,只不过她这样正中了怨灵的奸计。 怨灵吸收了她的怨气更是凶猛无比,只一招轻松把她打出了十米开外。 “噗”,俞漫摔倒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此时她竟无法起身。 孟颜见此欲扶她起身,俞漫却并不领情甩开了她的手,自己挣扎着站起身来,在她看来,所有人现在看她的嘴脸都变成了嘲笑。 “哈哈…,果然还是个废物”。怨灵的声音更是直击她的心灵,她还欲出手时,身体撕裂的疼痛让她无法再出手。 “妖孽休得猖狂”。程筱柔也开始出手攻击,其他人也纷纷出手。 宋忘尘看了俞漫一眼,俞漫更加恼怒,宋忘尘不再看她,转而观起了战况。 不多久,几人都被怨灵打倒在地,只有程筱柔与孟颜还在苦撑。 “孟颜,东晋公主,你可知东晋因你逃婚一事正与西域开战呢”?怨灵又开口问道。 孟颜闻言明显愣了愣道:“妖孽,休要蛊惑人心,看招…” 孟颜虽明知它奸计,可还是在出手时分了神,怨灵又是一掌轻松把她打了出去。 “程筱柔,天之娇女,可终究爱而不得,实在可悲啊”!怨灵的声音也让程筱柔受了打击,还未出手就已被怨灵打了出去。 宋忘尘见此,飞出去拉着她的衣带防止她摔落在地,却未曾碰触到她的身体。 她毕竟是他师尊的女儿,且从小一起长大,他自然会出手相助。 宋忘尘在她站稳之际,迅速出手攻击怨灵,怨灵在与他大战几个回合后,依然没看出她的弱点。 “你到底是谁”?怨灵惊呼,明明这个女人是季暖,可它却看到了宋忘尘。 宋忘尘根本不予理会,继续攻击,剑剑直击怨灵心脏位置。 怨灵见她来势凶猛,自己又无法蛊惑到她,竟然又逃跑了,宋忘尘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第十二章 违戒 季暖一行人追击到树林时遇到了正追击怨灵的宋忘尘。 “师妹,有何发现?”季暖叫住了宋忘尘,没办法她现在只能这么叫他。 “它跑了”。宋忘尘应了一声,又继续追了出去。 “追”。季暖指着宋忘尘的方向发号施令,众人纷纷追上季暖的脚步。 诸长钦从另一边追过来时,正好挡住了怨灵的去路。怨灵看着面前的众人,又看了眼后面的宋忘尘一行人,知道无法再逃了。 此时,众弟子行成了一个大的包围圈,把怨灵围在了中间。 “哼,你们以为能杀得了我,做梦”。怨灵边说边开始攻击着众人。 众人纷纷出手反击,战况有些僵持不下,不少弟子都身受重伤。 季暖看着眼前混战,手不自觉的掏出怀中的手枪,那是作为警察遇到大事时的自然反应。 “砰”。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怨灵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摔落在地。季暖自己也愣住了,她竟然开枪了,还打中了妖怪。 宋忘尘见她愣住了,递过来一个眼神,季暖看懂眼神,收起了手枪,转而拿出了锁妖囊。 她口中默念咒语,锁妖囊立刻变大了几十倍,停在怨灵头顶,将它系数收入囊中,而后又变回原本大小回到季暖手中。 锁妖囊是宋忘尘给她的,他曾教过她,若是遇到无法杀死的妖魔鬼怪,可以先把它封在锁妖囊里。 诸长钦看到宋忘尘枪击怨灵时更加惊讶,心道:‘他究竟是何时得此神物’。他自身修行远不如宋忘尘,他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此次宋忘尘又抢了他的功劳,心中更是怨恨,转身愤愤离去。 唐肆言的惊讶也不低于众人,他想不到季暖这么厉害,既然收服了妖魔,心中多了些敬佩。 怨灵的声音从锁妖囊传出:“哈哈…,倒是我小看了你,别以为把我抓起来能把我怎样,哪里有怨气,哪里就有我怨灵,哈哈…”。 宋忘尘冷哼道:“强弩之末”。 季暖拿着锁妖囊一时不知所措,她看了宋忘尘一眼,后者对她点了点头,她了然的把锁妖囊收入怀中。 程筱柔她们一行人也在听到枪声后,疑惑的赶到了这里,看到他们已经收服怨灵,便决定回暮溪山去了。 边城此时也恢复了平静,行人不再暴躁易怒,转而欢声笑语不断。 季暖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情大好,原来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能帮到别人,心里自然舒坦。 众人停在一家酒楼面前,决定先吃饭再回去,此次顺利除掉妖魔,大家自然一身轻松。 小二哥见来人均气度不凡,谄媚着开口道:“几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唐肆言不等季暖开口,率先坐下开口道:“把你们这儿所以好吃的全都上上来。” 季暖白了他一眼,也在另外一边坐下,众人也纷纷找位置坐下。程筱柔自然的坐到了季暖旁边,与唐肆言面对而坐,而季暖对面的是江雨。 唐肆言看到程筱柔与他坐在一桌,更是偷乐不已,笑问道:“师姐,你想吃点什么?” 程筱柔看了他一眼,柔声应道:“我,都可以”。随后又吩咐道:“小二,多上两份甜点”。这是她特地为她师兄叫的。 唐肆言便觉得她喜甜,便道:“多上几份,我也喜欢吃甜点。” 场面一度十分和谐,除了宋忘尘依旧独自坐在一张桌旁,还有俞漫气恼的坐在另一张桌边。 女弟子中有人发出惊呼:“咦、怎么不见孟颜师姐”? “是啊,孟颜怎么不见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少了一个人。 除了诸长钦带着竹峰弟子先走了,他们两路人一直都是在一起的,此时竟少了一个人。 唐肆言疑问道:“会不会先回去了?” 程筱柔肯定道:“不会,孟师妹一向律己,断不会先走而不知会我”。 “会不会是出事了?”人群中又有人开口,只是这句话却让众人紧张起来。 “应该不会吧,怨灵不都被我们抓了吗?”……众人开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季暖看了宋忘尘一眼,站起身来开口道:“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在此暂住一晚,你们留在此地,我出去看看。” 季暖率先出门,程筱柔与宋忘尘也跟了上来,唐肆言看到程筱柔走了也跟着出来了,江雨紧随其后。 五人行走在大街上,心中各有所思,季暖开口道:“师妹,试试传音符” “试过了,未曾回信”。 季暖想了想问道:“你最后见她是什么时候,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程筱柔一一说起之前在树林里发生的事。季暖大致猜到了,孟颜是东晋公主,她逃婚到了暮溪,可若因此,东晋与西域开战,那她就是东晋的罪人。 东晋军营里,孟颜坐在陈前对面道:“陈将军,此事可还有挽回的余地?” 孟颜在听到怨灵的话时心中疑惑,便独自一人来到了东晋军营,此时她已了解了大慨,西域确实因她逃婚之事对东晋发难。 “公主,已经无法挽回了,西域本就虎视眈眈,此次,他们势必借题发挥。” 孟颜不愿东晋饱受战乱之苦,此前,怨灵就是吸收了战死士兵的怨气才得以滋生。她立马问道:“若是我答应和亲呢?” 陈前也没想到公主此刻会答应和亲,只是,就算和亲,只怕也无事无补了。 “公主不必如此,此时,和亲已无济于事,老臣定当竭尽全力护得东晋安危。” 无济于事?不试试怎么知道。“陈将军,与你对战的是何人?” “回公主,此人正是西域大王子卡诺。” 卡诺正是早前去东晋提亲之人,此人英勇不凡,气宇轩昂,且百战百胜,此前陈前与他战过两场都以失败告终。 “可有办法见到他”?她必须再努力一次,如若不行,那她便杀了他。 “这…”,陈前犹豫着对上孟颜肯定的眼神,无奈道:“好,老臣这就想办法。” 孟颜早前收到程筱柔传信,她不愿此事牵连到暮溪,便一直未曾回信。 此时,季暖五人也来到营帐旁边的树林里,她远远看见孟颜的身影与陈前一同出现在营帐门口,他们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季暖听出了他们商量之事,正欲出面时,迎上了宋忘尘警告的目光,仙家不得插手皇族之事。季暖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有什么事比人命更重要,而且还是好多人命。 程筱柔虽疑惑,可只要是她师兄决定的事情,无论什么她都支持,宋忘尘也只能无奈跟着同去。 “什么人”?守门士兵看到他们几人时拦住了他们。 陈前听到动静与孟颜一同走了过来,待看到来人时,孟颜惊讶开口:“宋师兄、师姐你们怎么来了?” 陈前挥手示意守卫放行,几人便一同来到了营帐中。 季暖打破沉寂开口问道:“此事,你有何打算?” 孟颜没想到宋忘尘会因她破例来此,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只是此时她背负整个东晋的生死存亡,个人的情感又算得了什么呢?她回道:“联姻”。 “若联姻不成呢”?季暖并不愿看到一个女子为了家国牺牲自己的幸福。 “杀卡诺,立国威”。孟颜言语坚定,此时她早已不是暮溪那个善解人意的小女孩了。 季暖也微微惊讶,想不到她竟如此坚强,“好,我陪你”。 此言一出,帐内所有人都惊呆了,孟颜更是感激不已,程筱柔并不作声,而宋忘尘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竟不顾与自己的约定一意孤行。 季暖注意到宋忘尘的脸色难看,眼神似乎可以将她杀死,可她并不想妥协。继续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此事与你们无关”。 “师兄决定之事,筱柔自当奉陪”。她虽犹豫,可她还是要同师兄一起面对。 唐肆言看程筱柔要去,也要跟去说道:“既然我们来都来了,那就一起去吧!” 江雨也并没有走的意思,宋忘尘更是担心季暖闯祸,不说同去也没离开。 季暖肯定道:“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去”。 西域帐内,卡诺坐在最上方,陈前、孟颜与季暖五人站在卡诺正前方。 他们现在都穿着士兵的服饰,以议和为由前来此地。 孟颜恭敬行礼道:“卡诺王子,孟颜答应连姻,望王子退兵”。 “哈哈…,当初公主不顾两国邦交逃婚,此刻却出现在此,莫非公主觉得本王子是如此随便之人”?卡诺言语间满是不屑。 联姻本就是借口,他真的的目的是一统天下,如今天下四分,他便将东晋作为第一个征服之地。悔婚,是他讨伐东晋最好的理由,只不过他们竟然敢不带任何兵器前来,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王子,当初是孟颜一意孤行坏了两国邦交,若王子可就此收手,孟颜任凭处置。” “好一个任凭处置,凭你一人就想让我西域千百大好男儿枉送性命?” 孟颜此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此事想要解决更是难上加难。 季暖不知何时已拿起诛邪、剑指卡诺,周围士兵立马上前护住卡诺。 修仙之人修到一定阶段时,可运用自身灵力练就一个乾坤袋,乾坤袋可纳万物,此前他们便是将灵剑收进袋中才未被发现,而季暖的乾坤袋其实是宋忘尘早前练就的。 “好言相劝你不听,偏要作死”。季暖厉声开口,几人见此也纷纷亮剑。 “你即是修行之人,当知道我皇族之事容不得你管”。卡诺见此却并不慌乱,历来仙家都不能插手皇权。 “哼,我季、我宋忘尘偏要管”,季暖差点报出自己的名字。 宋忘尘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他的声誉今日算是毁了,自己当初就不该信她。 卡诺见他报出名号,也是吓了一跳,他竟是宋绝,他怎么管起了东晋之事。 此时帐外守卫听到动静纷纷涌入,把他们几人团团围住。 “哼,区区几人能奈我何”。季暖言罢轻一挥手,士兵们纷纷倒地不起。 “你、竟不顾仙家颜面…”,卡诺看着宋忘尘一步步逼近自己,显然底气不足。季暖已剑指他的喉咙,他竟忘了反抗,在修行之人面前反抗也没用。 “说,退不退兵”。季暖紧盯卡诺,似乎下一秒就要刺下去。 “不退”。卡诺见无还手之力,干脆双眼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季暖也被他突如其来的言语吓到了,她本就不是凶恶之人,此举也只是吓吓他而已,想让他知难而退。 卡诺见他久久没有动静,睁开眼睛更是无所畏惧:“动手啊,我西域男儿岂是贪生怕死之徒”。言罢:干脆把脖子往前一送。 季暖彻底蒙了,忙收回诛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几人面面相觑,均无可奈何。 孟颜不忍连累宋忘尘,开口道:“好,即如此,此事何须师兄插手,我乃东晋公主,今日我便杀了你”。言罢:竟真的持剑刺向了卡诺。 卡诺也被这突来的一剑惊到了,眼看马上刺中要害,她却突然定住了。 是宋忘尘施了定身术。 随后,孟颜手中长剑掉落在地,人也差点摔倒。转身怒道:“季暖,你什么意思?” 季暖看向宋忘尘,只见他缓步向前开口道:“我暮溪一向光明磊落,此次定不会胜之不武,今日暂且放过你,他日战场相见,我暮溪定会倾尽全力护得东晋安危。” 此言一出,所以人都惊呆了,暮溪倾尽全力那他西域还有生还的可能吗? 宋忘尘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季暖暗自佩服也跟着走了,其他几人也跟了上来。 “慢着,我答应退兵”。卡诺自知此事已无反转的余地无奈开口:“但我有条件,你们若是不答应,那就算鱼死网破我也决不退兵。” 季暖心里暗自高兴,脸上却不动声色:“什么条件?” 卡诺应道:“东晋公主需与本王子继续联姻,且边城归我西域管辖”。 季暖看了看孟颜,孟颜与他对视,随即看向陈前,对他点头又转向卡诺开口道:“我答应你”。 季暖万万没想到此事会是这样的结局,可这无疑也是最好的结局。 第十三章 受罚 季暖等人回到客栈时天已经黑了,此时她站在窗户边静望天空明月,心中却思绪万千。若是她不插手孟颜之事又该是什么结局呢?孟颜在西域能不能过的好?自己回去又该怎么交代?还有她又该如何面对宋忘尘? 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转眼看见大街上有人正在买糖果。 “要是觉得生活苦,那就吃颗糖,要还是觉得苦那就吃再吃一颗”。这是季杨经常对她说的话。 她见其他人都睡下了,便偷偷买了几袋放在乾坤袋中,吃了一颗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两日后,《清月殿》内三尊依旧端坐在大殿之上,殿中聚集了从边城除妖归来的弟子众人。 只见三尊并没有因为他们完成任务而有丝毫喜色,相反的个个神情严肃。 “宋忘尘,你好大的胆子,既然罔顾暮溪戒律,擅自插手皇族之事”。诸远智的声音如雷贯耳,深深振击众人心神。 显然此事他们已经知道了,季暖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弟子知错,弟子甘愿受罚”。季暖不想狡辩,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殿中众人神色各异,有人担忧有人则欢喜异常,诸长钦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此事便是他告诉智竹尊的。 “好,即如此你便到戒律堂领罚吧!待我除去你一身修为,你便自行离去,从此与暮溪再无瓜葛。” 暮溪戒律,凡私自插手皇族之事,情节严重者当废去修行,逐出暮溪。 程锦看着季暖,他没想到她如此胆大,不但抓住了怨灵,竟还插手了皇族之事,可宋忘尘毕竟是自己的爱徒,怎能因季暖的过错害他废去修行。 宋忘尘此时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废去修为,那跟废人有何区别。 季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若是因她害宋忘尘失了修为,那她罪过可就大了,她想开口解释,不料程锦先开口了。 “师弟,忘尘虽有错,但此次抓住怨灵他功不可没,虽功过不能相抵,但好在也并未酿成大祸,此罚是否重了些。” 诸远智知道程锦一向宅心仁厚,且宋忘尘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自然护短。“就算除妖有功,但错就是错”。他言语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梅清寒于心不忍,开口道:“诸师兄,此事已然发生,但忘尘身为暮溪弟子,一直遵守戒律,想必此次也是关系到我梅峰弟子,他才不得已插手,还望师兄从轻发落。” 程锦附和道:“是啊,师弟,孟颜也是我暮溪弟子,此事虽是皇族之事,但也是我暮溪之事。” 众人见此也纷纷求情:“若说有错,筱柔身为掌门之女,未能及时阻止师兄犯错,还与师兄一同犯错,筱柔甘愿与师兄同罪。” “师尊,江雨也有参与,江雨也甘愿受罚。” “唐肆言也愿受罚”。唐肆言见程筱柔都那么说了,自己也跟着他们一起求情。 “弟子也愿受罚”。殿下弟子除诸长钦、李庆源和俞漫都纷纷跪下求情,宋忘尘却依旧站立,好像此事与他无关一样。 “你、你们…”。诸长智站身来怒指殿下众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程锦适时开口道:“好了,师弟,此事大家都已认错,我看就算了吧!” “算了,此事若这么算了,那我暮溪何以立威,我暮溪又该如何向天下人交代”?诸远智已是气急败坏。 “此事,忘尘有错在先,自当重罚,不如就罚他杖刑一百,再上思过涯思过一月,师兄意下如何”?梅峰寒此话不偏袒任何一方,倒是不错的建议。 “好,此事就这么办,忘尘,领罚去吧”!程锦不得诸远智开口率先应道,诸远智还想再言也被他挥手作罢。 “是,师尊”。季暖轻叩首后起身离去,她知道杖刑不是小事,可若能护住他的修为,就算挨打又如何。 众人还待再求情时,季暖对他们摇头示意,待走到宋忘尘身边时更是对他报以释然的微笑。宋忘尘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所有人惊讶不已,却也不敢多言,程筱柔更是坐立难安,“父亲,筱柔愿与师兄同罚。” 诸长钦见此气愤不已,几度欲言又止。 “放肆,你当受罚是儿戏之事吗?你,还有你们都回去闭门思过”。程锦指了指程筱柔,又指了指江雨和唐肆言。 诸远智瞪了江雨一眼,转身愤愤离去。众人也纷纷离去,程锦与梅清寒对视一眼,也释然舒气,此事算是过了。 “对不起啊,差点连累你了”。季暖见宋忘尘跟上来了,转身停下脚步对他致歉,她一直想道歉来的,只是一路都没有机会开口。 宋忘尘一言不发,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继续向竹峰戒律堂走去。他果然还是生气了,他也有理由生气不是吗? 季暖见他一路向前,本想再言,可终究还是作罢,还能说什么呢? 戒律堂内,季暖跪在地上,等待受罚,面前是暮溪历代祖师排位,而旁边文案上是一根杖棍。杖棍大慨两米左右,如孩童手臂般粗大,可想而知,一杖下去该有多痛。 季暖在看到它时也是吓了一跳,也不知一百棍她是否能撑住,宋忘尘就站在门口处,不发一言的看着她。 季暖心道:‘他一定是故意来看我受罚的,说不定他都想自己动手。算了,谁让我先坏了别人声誉呢,受罚也是应该的。’ 正胡思乱想之际,诸远智和诸长钦走了进来。诸远智一个眼神,诸长钦便拿着杖棍走了过来,此次由他掌罚,他内心自是欢喜,终于可以公报私仇了。 “动手吧!” 诸长钦接到命令毫不犹豫就是一棍,季暖立马被打倒在地,这一杖他显然是卯足了劲,“一”,他得意的记数。 季暖倔强的直起身来,紧接着又是一棍接着一棍。 “二、三、四…三十”。 此时季暖白色的校服早已被鲜血浸透,可她依然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不想示弱也不想再坏宋忘尘的声誉,若是宋忘尘受罚也定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吧! 宋忘尘看着眼前一切,他不曾想到她有如此定力,不自觉紧握拳头。 “四十,四十一…五十”,诸长钦数道五十时,季暖终于扛不住,再次摔倒在地。 诸长钦面露嘲笑之色,心道:‘看你能撑到何时,此次就算不死也得掉层皮了。’ 季暖再次起身,诸长钦扬棍继续数道:“五十…” “住手”。宋忘尘在他话没说完时打断。几人都愣了一下,她想干嘛?只见他走到季暖旁边跪下道:“余下惩罚,我来受”。 什么,他竟然要帮自己受罚,季暖艰难的转头看向他,只见他目光坚定,毫不犹豫。 “你算个什么东西”?诸长钦不屑开口道,这么好的机会,他才不愿错过,眼前的女子居然想帮忙,他绝不允许。 宋忘尘抬头,狠狠的瞪着他,恶狠狠道:“与你无关”,诸长钦居然被她的气场吓了一跳,他在她眼里看到了宋忘尘独有的凌厉,狠绝。 “东晋与西域之事,我也参与其中,理因受罚,请智竹尊责罚”。宋忘尘态度依旧坚决。 诸远智冷哼道:“好,即如此,那就一起罚、罚~” 随后诸长钦又开始扬杖,得意的计数:“一、二、三……五十。” 宋忘尘的处罚却只能换来季暖片刻的停罚,随后又是一棍接一棍的打在季暖背上。 “五十一、五十二……六十”。 季暖再也坚持不住,随时可能晕过去,宋忘尘见此,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将她护在身前。这样的举动在外人看来,就是季暖在护着宋忘尘。 “六十一……七十七”。诸长钦一棍比一棍用力,心道:‘他宋忘尘究竟何德何能,竟让她们一个个如此待他’,。季暖如此,程筱柔又何尝不想如此。 此时杖棍完全打在了宋忘尘身上,季暖感觉不到疼痛了,可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她害了他,可他却护着她。 “九十九、一百”。诸长钦已处罚完毕,却不愿停手,又是一棍打在宋忘尘身上。 “好了,你们走吧”!诸远智大手一挥,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诸长钦再是不愿也只得无奈停手。 宋忘尘和季暖相互搀扶着起身走了出去,程筱柔见他们出来立马迎了上来,看到宋忘尘居然扶着季暖有些惊讶,待看清两人都受了重伤时,更加后悔自己不该没陪师兄一起受罚。 “师兄,季师妹你们还好吧”? “我没事”。季暖苦笑着摇头让程筱柔放心。 唐肆言一直与程筱柔守在戒律堂外,他看到季暖这副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季暖最近做的事真的让他目瞪口呆,一个女子竟有这样的胆量。 季暖也觉得她与宋忘尘这样的动作有些不妥,忙与宋忘尘保持距离,她不愿程筱柔误会,程筱柔的心意她是知道的。 “师兄…”,程筱柔话未说完竟流下两行眼泪,她连忙转身不让师兄看她此时糗样,伸手偷抹眼泪。 只是无论她怎么擦,眼泪依旧不争气的继续流下来,她是真的心疼,上次宋忘尘重伤她不知偷哭了多少次,多得她自己都忘了。 季暖见此又劝慰道:“师妹,我没事”。 宋忘尘却不解风情的独自走了,季暖看着他孤寂的背影,一种异样的感觉环绕心中。 程筱柔终于转身,强扯出一丝微笑,从怀中掏出一瓶药“师兄,这是我从木然那儿拿的伤药,你拿去用吧!” “多谢”。季暖说完,头也不回的向思过崖走去,她再多待一刻程筱柔只会更加难过。 宋忘尘曾经带她熟悉过暮溪所有地方,就是怕她露馅儿坏他声誉,可如今自己终究还是害了他了。 第十四章 思过(上) “师妹你怎么来了”?诸长钦出了戒律堂刚好看到欲离开的程筱柔。 “师兄,那宋忘尘怎么样了,这次可怪不得我们,是他自己找死,你就应该废了他”。李庆源从别一边走出来,并未看到相隔几米的程筱柔。 诸长钦递过一个警告的眼神,他才看到程筱柔,立马闭嘴。 “原来是由师兄掌罚,师兄为何下此重手”?程筱柔转身对视着诸长钦。 “师妹,我只是奉命行事,并没有别的意思”。 唐肆言不屑道:“哼,奉命行事,我看你是公报私仇”。 “你谁啊你,一个松峰外门弟子,在这儿胡言乱语些什么”。李庆源立刻回怼。 “胡言乱语,刚才你们说得话我可都听见了,只是不知我们宋师兄究竟哪里得罪了你?” “臭小子,想打架是不是?” “打架,打就打,我还怕你不成”,两人都撸起了衣袖准备动手。 “住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是你们也想受罚”。诸长钦及时喝止了二人。 “师妹,别担心了,宋忘尘不会有事的,他不过才受了六十戒尺,倒是那个季暖,一直护着他,受罚比他重多了,想不到他们感情如此之深”。诸长钦言语间尽是挑拨之意。 “季暖以暮溪名义要挟卡诺王子就范,此罚是她应受的,跟师兄无关”。程筱柔急忙解释,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师妹,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他们刚才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宋忘尘以前可是碰都不碰别人一下的,他们刚才…” “别说了,此事与你无关”。程筱柔急忙打断,然后又转身对唐肆言说道:“我们走吧”。 “师妹,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只有我才是真心待你,也只有我才配得上你”。诸长钦看着程筱柔远去的背影紧握拳头自言自语道。 季暖来到思过崖的一个大山洞里,里面有一些简单的餐具和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被打磨的平整光滑,似是睡觉之用。她走到岩石旁边坐下,背上传来撕裂的疼痛。 “嘶…”,她痛呼出声,此时并无他人,她也终于可以卸下武装,做她自己。 随后她慢慢退去衣衫,开始为自己上药,无奈看不到后背,药往往并没有倒在伤口上。突然,一只手接过了她手中药瓶,她转身对上宋忘尘一双坚定的眼神。 “你怎么来了”?这具身体是他的,他看到也无所谓,她更好奇他为何在此。 宋忘尘并不应答,而是又绕到她身后,开始为她上药。 她不知道的是,宋忘尘出了戒律堂并没有回梅峰,而是去了《清雅苑》。 他跪在地上请求道:“师尊,此事因忘尘而起,忘尘甘愿受罚。” “忘尘,此事已了,你何须如此”?程锦看着下跪的宋忘尘,心中不忍。 他此刻的伤不比季暖好到哪儿去,季暖受了六十棍,而他却生生受了九十一棍。 “师尊,是忘尘以暮溪名义胁迫卡诺王子就范,不关她的事。” 程锦第一次见宋忘尘如此袒护他人,只是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请师尊责罚”。 程锦见他态度坚决,无奈道:“你已受罚,自去思过去吧!” “多谢师尊”。宋忘尘起身面向思过崖走去。 “唉!你终究还是动了情”。程锦在他走后自语道。 …… “嘶…”,季暖没忍住痛苦出声。 “呼…”,宋忘尘见此竟然给她吹了起来。 季暖惊讶回头,对上他一双水目,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他立马慌乱的为她把衣服拉了上来,动作却异常温柔。 季暖立马把衣服穿好些,突又想到宋忘尘挨打不比她少,转身说道:“你也受伤了,我帮你上药吧!” “不必”。干脆肯定的回答。 “那怎么行,那可是我的身体,不上药会留疤的”。季暖知道他的性子,只能以此为借口帮他上药。 “来,坐下”。季暖站起身来并把宋忘尘推到岩石上坐下。然后命令道:“转过身去”,宋忘尘罕见听话的转身。 季暖即使心里早有准备,在看到宋忘尘背后被鲜血浸透的白色校服也惊到了,他伤得比自己重多了,可他始终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轻褪去他的衣衫,露出血肉模糊的背部,伤痕在雪白的肌肤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狰狞恐怖。 季暖开始轻轻为他上药,而后又不自觉的轻吹他的后背,似乎这样可以减少他的疼痛。 慢慢的一颗眼泪滴在他的后背上,宋忘尘转身看向她,只见她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这是季暖在他爸爸去世后第二次哭,第一次是在戒律堂,也不知是因为伤口太疼,还是心疼。 季暖立马用衣袖擦干了眼泪,逞强道:“我可不是为你哭,只是见到自己的身体被你如此不加珍惜,有些难过罢了。” 这个理由是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宋忘尘却信了,转身拉起衣衫,之后便是一片沉默。 “吃糖吗”?季暖拿起刚才脱衣时放在岩石上的乾坤袋,拿出一颗糖递给宋忘尘。 “?”宋忘尘疑惑的看着她。 “吃了糖伤口就不那么痛了,也就不会觉得生活苦了”。她说着已剥好糖果递到宋忘尘嘴边。 宋忘尘依旧看着她却不张嘴,季暖见他这样子,又觉得有些尴尬,忙将糖果放到自己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你不吃,我吃”。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他到底干嘛来了,怎么还不走?’季暖不禁心里疑惑道。 宋忘尘已经在岩石上打起坐来,季暖此时却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你饿吗?这儿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季暖打量着四周,见那边石桌上只有一个茶壶和一只茶杯,这也太简漏了吧。 “涯边有五味果”。宋忘尘应道,眼睛都未睁一下。 “五味果?五味果是什么水果,我要在这里待一个月,该不会只有水果可以吃吧?” 季暖见宋忘尘半天没有回应,便走出涯洞,见涯边确实有一颗大大的果树,上面挂着晶莹剔透的红果子,果子的大小跟大枣差不多,但它们都是红红的,圆圆的。 季暖刚才伤重来此地时,并未注意到还有这样一颗果树。她立马走到树下,摘下一刻果子便咬了一口,她酸得眉头紧皱。泄气道:“好酸,这果子居然比柠檬还酸,这还怎么吃”,然后把果子丢的老远。 她懊恼的蹲下身来,而后干脆坐在地上,脑中思绪万千。 ‘我究竟要怎样才能换回身体,要怎样才能回去啊?他又为什么到此,我刚才为什么哭?一定是伤口太疼了’。一连在心里问了自己好几个问题,却找不到一个答案,不管怎样,先换回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她想起之前在松峰与唐肆言的一次谈话,那是唐肆言第一次见程筱柔给她送膳食后,特意跑去问她的。 “季警官,真是好待遇啊!刚才那个小姐姐是谁啊”?唐肆言自顾自坐到石凳上,拿起石桌上一块精致的糕点便要开口吃起来。 季暖抢过糕点应道:“这是程筱柔给我的,没你的份儿。” “哼,小气,这哪是给你的,这是给人家宋忘尘的,你倒是吃得心安理得。是不是觉得其实做宋忘尘也挺好的,好吃好喝,还受万人敬仰,呸呸,我都要羡慕嫉妒恨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这是迫不得已,我巴不得早点换回身体回到现代去。” “换回身体?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可思议,大慨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吧”! “要怎样才算天时、地利、人和呢?算了,这件事情连程锦都没办法,你怎么可能知道。”季暖说完又摇头叹息,脸上尽显失望与无奈。 唐肆言又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说道:“好吃,这个程筱柔不但人长的好看,厨艺也是一流,” 季暖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程筱柔可不是你能染指的,她与宋忘尘才是一对儿”只是自己现在占了别人的身体而已。 “你这话就不对了,像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美男子不知比宋忘尘那样的木头人好多了,这个程筱柔我追定了”。唐肆言脸上满是笑意。 “你一个小偷还想追她,你可别忘了,回去你还得跟我回警局”。 你就这么想回去啊,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虽然吃得清淡了些,不过有山、有水、有美人、还真是不错,我可不回去了,要回你回。” “当然要回去了,只是我现在连身体都换不回来。” 唐肆言嬉笑着调侃道:“以我多年看剧的经验,你们要换回身体肯定要有肌肤之亲,要不你亲他一下试试,不行你们再,洞房,哈哈…” “你找死啊,滚,滚回去”。季暖言语间已经开始推唐肆言离开了。 唐肆言一边走着,又回头道:“季警官,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说不定真的可行,哈哈…” 季暖立马摇了摇头心道:‘我在想什么,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话,难道真的要…呸,想什么呢?’ “吃吧”!宋忘尘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一颗果子递了过来。 季暖打量着宋忘尘,又想起唐肆言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别过了头:“不吃,我不爱吃酸的”。 “不酸,你尝一下”。宋忘尘难得语气温柔又极有耐心,又把果子往前送了送。 季暖不好拒绝,接下果子轻轻咬了一口,只觉得入口香甜,味道极佳,跟刚才的酸果味道完全不同。 “好甜,怎么会这样,我刚才吃的明明好酸?” “五味果与其名一样,正如人生无味,酸、甜、苦、辣、咸”。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是怎么看出来这个果子是甜的,它们明明长的都一样”,季暖打量着手中甜果,又看着满树的五味果疑惑不已。 宋忘尘却不回答,又摘下几颗果子递到她手里,然后又走回山洞去了。 季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声问道:“你不吃吗?” 依旧没有任何回答。 “真是的,永远这么冷傲,程筱柔看上你,也不知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季暖说完又咬了另外两颗果子,都是甜果。 她把手中甜果放在一旁,起身又去摘果。摘一颗咬了一口苦的,丢掉,继续摘,酸的,又丢掉,如此反复动作,居然把五种味道都尝了个遍。 “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那些都是甜果的”?季暖疑惑的看着满地的果子,那些都是被她咬了一口又丢掉的。 她背靠果树坐下身来,此时只觉得又累又困,不知不觉中竟睡了过去。 第十五章 思过(下) 《清雅苑》内程筱柔跪在地上开口道:“父亲,筱柔有错,愿自行去思过崖思过。” 程锦看着女儿,她的心意自己作为父亲怎会不知,只是她与宋忘尘相处十年有余,感情从来都是她一厢情愿。 而季暖一来就和宋忘尘互换身体,两人相处久了,情愫暗生,岂知这是不是命定的缘分,再说,感情里从没有先来后到之分。 “起来吧”!程锦扶起女儿,却不忍说破。 “父亲?” “柔儿,为父知你心意,只不过思过崖是静心思过之地,你若去了岂不有违初衷。” “可是,师兄身上还有伤。” “忘尘自幼修行,那点伤自然无碍,放心吧!” “父亲不让女儿去,为何又让季暖去”?她在来时看到季暖往思过崖去了。 这是第一次乖巧的女儿用质问的语气同自己说话,他的心里自然不好过:“柔儿,有些缘分上天早已注定,你何苦为难自己。” “父亲此话何意”?难道他们早已在一起了,摇了摇头立马否定自己的想法,不会的,师兄不会的。 “回去吧”!程锦轻轻挥手示意,终是不忍说出伤害女儿的话。 “父亲…” “你若真想思过,便自行去藏书阁抄写经书吧!走吧!” 程筱柔知道已没有商量的余地,失落的离开了。 “女儿,我怎会不知你的心意,只可惜,你们终究是有缘无分”。程锦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摇头叹息。 唐肆言一直站在门外,此时见程筱柔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心里也有些难过。 “师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放心吧”!程筱柔故作镇定回应着。 “你别太难过了,怎么还上赶着去思过呢,不如我陪你出去玩,这样你心情肯定好很多,我们就去…” 程筱柔不等他说完,打断道:“不必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回去吧!” “那好吧,你要有事记得找我,我随时都在…”,他还想再说时,程筱柔已经独自走远了。 他不禁心道:‘凭我一个二十一世纪美男子,还会追不到你,就算你是天上的仙女,我也定要让你思凡,只是、你思凡的人却不是我’。想到这儿又觉得有些气馁,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清律堂》内江雨正跪在地上,诸远智一脸严肃。 “师尊,弟子知错了,让师尊失望了。 诸远智怒道:“你还知道有错,那为何明知故犯?” 此时诸长钦本气愤不过,想着在他师尊面前开口抱怨江雨之过,好让他受些惩罚,以报唐肆言得罪自己之仇,谁让他是唐家家臣呢? 却没想到刚好听到诸远智斥责江雨,他便在门外偷听起来,心中也觉得消气许多。 “弟子知错,望师尊处罚。” 诸远智看着江雨,语气却突然缓和下来:“为师知你乃是唐家家臣,事事为唐家考虑,可你为何不为自己考虑考虑?你天赋异禀,是个难得的人才,只要勤加修练,他日修为必会超越长钦乃至宋忘尘”。言语间已亲自扶起江雨来。 “谢师尊抬爱,江雨定不负师命”。 诸远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回去吧!好好修炼。” “是,师尊”。江雨说完便径直走了出来。 门外的诸长钦早已紧握拳头,浑身颤栗,心里愤愤道:‘师尊竟如此看中他,那他又把我至于何地’? 江雨出门时刚好看到他在门后,行礼唤了声“师兄”便离开了。 诸长钦看着江雨远去的背影,心中更加气愤。他回到房间,更是气愤的把桌子上的茶具通通打翻在地,拳头也一直不停的捶打着桌面。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个家臣凭什么?啊…”。他气愤自己比不过宋忘尘,现在连一个家臣也比不过。 李庆源闻声跑了进来,“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人胆敢得罪你,我去教训他,是不是那个唐肆言…” “滚…” “师兄,你别一个人…”,话没说完诸长钦突然站起指着他怒吼道:“滚,滚出去。” “好,师兄你别生气,我走,我走”。他说完便灰溜溜的跑出去了,却又突然在门前停下脚步。 心里狠狠道:‘你以为我真的想管你,等我做了内室弟子便再也不用看你脸色’。不过他心知自己还有一个最大的阻碍,那就是江雨。 除掉江雨,他心里生出一个恶毒的想法,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便径直离开了。 “嘶…”,季暖是被冷风吹醒的,背上传来阵阵疼痛让她痛呼出声。 “我怎么睡着了,宋忘尘呢”?她缓缓起身,捡起刚才宋忘尘采下的甜果回到山洞。 “宋忘尘,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眼前空无一人,心里涌起阵阵失落。然后故作轻松的说道:“走了就走了呗,这里是我一个人的了,我不知道有多自在。” “你真的自在吗?明明你立了大功,却要受罚,还要在此思过,你真的不怨恨吗?” 不知何时,锁妖囊飞到了半空中,怨灵的声音正从里面传出。季暖才想到刚才随意把它放在岩石上,竟忘了收。 “怨灵,少在这里迷惑我,我怎样与你何干?” “你还真是不领情啊!我可是好心,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哦,那你说说看。” 怨灵感受着他气息,渐渐的在他身上发现了季暖的影子,就像上次在季暖身上发现宋忘尘一样,它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和宋忘尘互换了身体,你现在最想做的肯定是换回身体,而我是唯一一个可以帮到你的人。” 季暖心中微微诧异后又觉释然,这个怨灵自然有些本事,不然也不会掀起那么大的风浪来。 “人?你也配叫作人,不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罢了。” “杀人,我从未杀人,是他们自己心中有魔,我只不过稍稍帮了些小忙而已。” “强词夺理”。 “好,我不与你争论这个,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换回身体,我可以帮你啊!”怨灵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当然,你说说看怎么换?” “这世上所以事情都是有条件的,我帮你,你得先放我出来,放我出来吧!我可以帮你…” “妖孽,休要迷惑人心”。宋忘尘的声音传来,手上施法将锁妖囊收入手中。 “宋忘尘,你没走?”季暖此刻几乎是欢呼出声。 宋忘尘此前是去山下冷泉疗伤去了,此时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校服,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多了。 “怨灵最擅长迷惑人心,你休要被它迷惑。” “我没有,我才不会被他迷惑”,她身为民警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 两人四目相对,气愤又变得尴尬起来,“那个,你刚才去哪儿了,我还以为…” “冷泉,疗伤”。宋忘尘随即转身,走到岩石上坐了下来。 “冷泉,你房间的不是温泉吗?你这几个月不会一直都在冷泉中泡澡吧!怪不得…”。怪不得他每次来大姨妈都腹痛不已,自己之前从不会这样的。 暮溪常年清寒,但各峰都在温泉供应,他究竟为何去泡那冷泉呢? “怪不得什么?” “你知道吗?女孩子生理期前后都应该少碰冷水,泡冷泉绝对是大忌。” “生理期?”他听不懂。 季暖摸了摸脑袋,她居然试图告诉他这些,真是疯了,难道想一辈子待在他的身体里啊! “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见宋忘尘依然疑惑的看着她,急忙将手中甜果递了过去,笑着说道:“那个,你饿了吧?这是甜果,你摘的。” 宋忘尘接过果子,咬了一口。 “甜吗?” “嗯”。依旧不带表情的回答,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半响,季暖有些忍不住的开口:“那个,我睡哪儿”?这里只有一块岩石。 宋忘尘却不回答,自顾自在岩石上打起坐来。 什么嘛,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不对,他现在才是那香玉。季暖想到此又四处找了些干草垫在地上,就这样斜靠着洞壁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时,天已大亮,季暖揉揉眼睛,缓缓起身,身上的疼痛似乎没有昨日那般严重了。她走出山洞便见到宋忘尘正捧着一堆果子递了过来。 “给我的,这么多”?她说着已伸手接了过来。 “嗯”。 “你吃吗?”宋忘尘却像没听见般又进去打坐了。 季暖咬了个果子,依旧香甜。心道:‘他究竟怎么看出来的?不管了,有的吃就行了。’ 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天,宋忘尘每天除了打坐,摘果子,就连话都很少说,一般都是季暖问几句他才回一句。 “好无聊啊,宋忘尘你陪我聊聊天呗”!季暖伸了个懒腰开口说道,这几日她也去过冷泉两次,冷泉虽寒冷无比,对疗伤却不错,她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比如你是怎么来暮溪的,又是怎么做到名扬天下的,还有…反正都行”。季暖已经走到他面前单手撑头蹲下身,一副忠实听众的模样。 宋忘尘似乎听不见般,依旧无语。 “好无聊啊,你就不能说句话吗?嗯一声也行。” “嗯”,他真的嗯了一声。 季暖无语的站起身来,来回渡步,她实在太无聊了,这几个月来她扮演宋忘尘已经很少说话了,现在在这里终于可以做自己了,却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你不愿说你的事,要不我和你说说我们那个世界的事吧!怎么样,想听吗?” 宋忘尘突然睁开眼睛,他确实想知道她说过的一个没有妖魔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眼神也向着季暖的身影飘过去。 “你想听啊”?季暖见他难得有兴趣,便想着逗逗他:“你想听也可以,不过作为条件你也得告诉我你小时候的事儿。” 宋忘尘又似乎没兴趣般闭上了眼睛,季暖见此忙开口道:“别,别啊,我说还不行吗,你别不听啊。” 见他又睁开眼睛,便心满意足的讲起来。 “在我们那个世界是没有妖的,我们大家都是和平共处,每天我们都会为了生活,拼命工作赚钱。不过我不一样,我工作是因为我喜欢做这份工作,我喜欢当警察,警官对我来说不仅是一份荣誉,更是一份责任…” 季暖说到自己的工作,便滔滔不绝起来,宋忘尘似懂非懂的点头。 “你知道什么是警察吗?警察就是相当于你们这儿的捕快,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季暖得意的拿出枪来。 “这个你见过的,就是我打中怨灵的枪,你别看它小巧玲珑的样子,它的攻击力可不必你的诛邪差,砰,只一声对手就应声倒下了”。季暖说着更是做了一个举枪的姿势,而后更是得意的吹了吹枪口。 “在我们那里,还有很多你没见过的东西,我们虽然不会御剑,但我们那儿有一种东西叫做飞机,它的速度可比御剑快多了…” 季暖滔滔不绝的讲着现代的东西,就连火车,地铁,公交车等等的交通工具都讲了起来。 不知不觉得她都说了一天了,宋忘尘难得的再也没有打坐,而是细心聆听,偶尔还会问一两个问题,两人间也少了些尴尬,变得轻松自在了些。 第十六章 探望 季暖讲了一天也觉得有些累了,宋忘尘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不说了,好渴,明天我再和你说吧”!她说完又立马从石桌上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嗯”,宋忘尘又开始闭眼打坐,季暖依旧靠在洞壁上睡了过去。 一连两三天,季暖都在讲现代的一些东西,一些事物,慢慢的讲得也差不多了,又觉得无话可说起来。 季暖在手中画了一个符咒,传了出去。 宋忘尘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传音符啊,我在给孟颜传信呢,也不知她最近过得好不好?那个卡诺看起来不太老实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受欺负”? “你与她并不相熟,为何执意帮她”? “我之前确实不认识她,可我看到一个女子为了家国,不顾自己的幸福,我欣赏她,所以我想帮她”。 “这世上像她这般的女子比比皆是,你帮的过来吗”? “帮一个是一个呗,要是不帮我会后悔”。 “愚蠢”。 “你…你这是冷血”。 宋忘尘又恢复原样,开始打坐起来。 季暖走到他面前,心里有些气恼,他竟然说自己蠢。 “你看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当日,你可也是帮了大忙的”,说完又不自觉轻笑起来。 见他依旧不作答又问道:“你干嘛整日闷闷不乐的样子,我好好的一张俏脸都被你变成僵尸脸了”。一边说着,双手更是肆无忌惮的捏向了他的脸颊,硬是捏出了笑脸模样。 宋忘尘被捏得睁开眼睛与她对视,气氛立马变得紧张暧昧起来。 “咳咳,我自己的脸蛋我还不能捏捏吗”?季暖率先别过脸来,松开手故作轻松的说道。 宋忘尘却红了脸颊,为了不让她发现自己的失态,径直出了山洞。 西域王宫里,孟颜收到季暖的来信喜笑颜开,“宋师兄他还记得我”。 “孟师妹,近来可好”?短短几个字她却念了好几遍,更是激动的来回渡步,情难自抑。 她虽然与卡诺和亲,成为西域王子妃,可卡诺却从来没碰过她,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罢了。但这也正是她想要的,除了整日修行,心中唯一的念想便是宋忘尘,虽然明知他们之间再无可能,却也情不由己。 但纵使如此,她也不愿再让他担忧,只得简短回复了几个字:‘师兄放心,一切安好’。 而另外一边的大厅里卡诺正与副将阿费得和一众巫师商议要事。 “王子,我们就这样放过东晋了吗”?一个老巫师开口问道,他便是巫族族长黑焰。 卡诺应道:“黑焰长老,东晋目前有暮溪这个靠山,我也与孟颜公主联姻,此时定然动不得”。 “哼,暮溪算个什么东西,我西域巫族岂会怕他”,一个年轻巫师不悦的开口。 “你们可别小看了暮溪,暮溪乃仙家第一门派,我们自然要给他们几分面子的,只不过…”,卡诺话未说完便笑了起来:“那个季暖,倒是有些意思”。 他在第一眼见她时,就被她身上的冷艳、孤傲惊讶到了,虽然模样不及程筱柔般温婉可人,可他西域男儿就是喜欢那种难以驯服的女子。 再后来,他答应退兵也是缓兵之计,不过季暖的态度,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要得到她,不惜一切得到她。 “阿费得,你表弟现在怎么样了”? “回王子的话,表弟已在暮溪潜伏多年,随时恭候王命”。 “很好,让他找机会把暮溪搅乱,我们也好坐收渔翁之利,哈哈…” “哈哈……”,几人一同大笑出声,而这一切孟颜全然不知。 季暖收到孟颜回信,心里终于放下心来,“没事,一切安好,真是太好了”! “宋忘尘?”季暖出了山洞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刚才还在的,去哪儿了?”季暖已经找到冷泉边。而此时,宋忘尘正在冷泉中泡澡,只见他全身穿戴整齐就这样泡在水中。 季暖见此,立马捂住眼睛,后又觉得不对,那不是自己的身体吗?随即又放下手来。 “你怎么在这儿啊,孟颜回信了,一切安好”!季暖心里高兴嘴角也露出微笑来。 “嗯”!宋忘尘依旧不咸不淡的回答,然后缓缓走向岸边。季暖见此觉得有些尴尬,终究不好意思的跑走了。 宋忘尘却在此时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或许连他自己都未觉察。 “我跑什么啊,明明是我的身体,而且他也穿了衣服啊”。季暖气喘吁吁跑到五味果树下自问自答起来:,“真是的,一定是这几天一直吃这个五味果害的,一点油水都没有,刚才肯定是饿晕了”。 她突然想到可以让唐肆言送些吃的过来,立马画了传音符递了出去。 唐肆言在自己的房间百无聊奈的来回渡步,本想着程筱柔会找他的,可几天过去了,也没有一点因讯,他又不敢去找她。收到季暖传信时,他立刻兴奋的跑去藏书阁了,他终于有理由可以见她了。 “师姐…” 唐肆言到时,程筱柔正在抄写经书,可眼眶却红肿得厉害。 “师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程筱柔回答时头都没抬一下,犹自抄写着经书,书案上已经叠了厚厚一摞抄好的经书。 “师姐,你都抄了这么多了,你也累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唐肆言立马把藏在背后糕点拿了出来。 “我不饿,你回去吧”! “师姐,你别这样嘛”。唐肆言在她面前蹲下注视着她,见她眼眶泛红,心中里一阵酸疼。 “你若想去探望宋师兄就去看啊!师尊不让你去思过,可又没说你不能去看他”。 程筱柔眼睛闪过一丝亮光,随后又摇了摇头。 “师姐,你别端着了,你喜欢师兄你就去告诉他,你何苦折磨你自己”。他嘴上说着心里却十分难过。 “他身边已经有季师妹了,我不想再去打扰他们。” “季暖?他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他们…”。他想起答应季暖的事,还是没说出互换身体的事。 “他们如何?” “呵…他们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反正他们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的吗”? “唉,师姐你就别自己瞎猜了,想知道自己去问就好了,刚才季、宋师兄给我传信让我送些吃的去,我们一起去吧”! “师兄怎会如此”? “你别不信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程筱柔似乎还在犹豫,唐肆言已拉起她的手腕让她站起身来,“走,走吧!” 程筱柔看了他的手一眼,他立马自觉的放手,尴尬道:“咳咳,我们走吧”! “真的可以吗”?程筱柔似乎还在犹豫。 “真的,我保证师兄见到你一定很高兴,走吧!你要不去我自己去了”。 “等一下,一起去吧”!程筱柔立马追上了唐肆言的脚步,脸色也瞬间好多了。 “真是的,这个唐肆言一点也不靠谱,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季暖一边言语一边往五味果树上爬去。她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爬到树上,开始把一个个五味果装进乾坤袋中,不管什么味道的通通摘了。 “你在干什么”?宋忘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摘果子啊”,季暖此刻正踩在一个小树枝上,伸手向前面一颗又红又大的果子摘去,只是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够着。 “嘎…”,随着树枝断裂的声音,季暖立马从树上掉了下来。 宋忘尘见此快速上前接住了她,却因重力反被她砸倒在地,毕竟她现在的身体是宋忘尘的。 季暖整个人压在宋忘尘身上,双手撑着地面,两人四目相对,气愤又变得紧张暧昧起来。 “那、那个,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季暖在沉寂半刻后起身,伸出一只手想要拉起他。 宋忘尘却并未拉她,自己站起身来反问道:“为何不用灵力”? 季暖尴尬收手,用法术摘果子,她居然忘了,她立马问道:“你一直用法术摘果子啊?难道你是一直用灵力提取果中汁液,方知哪些是甜果,这么说你都一一尝试过了”? 宋忘尘转身否认道:“没有”。 “宋忘尘,谢谢你”!这些日子她总在道歉,却从未道过谢! 宋忘尘回头对上季暖真诚的眼神和灿烂的笑容,两人就这样注视对方。良久,季暖听到了唐肆言的声音,他们已从不远处走来。 “师姐这里就是思过崖吗?风景可真美,倒挺像是情人约会的地方”。 程筱柔听到这句话时明显愣了一下,唐肆言自知失言,忙转移话题道:“师姐,你看…”。顺着他的手看去,季暖正独自站在五味果树下。 宋忘尘早在听到他们声音时,就又进去山洞了。 “宋师兄,我们来看你来了”。唐肆言一边挥手一边喊道,然后一路小跑至季暖身边。 程筱柔内心激动无比,却还是不失优雅的缓缓走来。 季暖看到她手里的食盒也是满心欢喜,却依旧装作很淡定的样子原地不动,她都十来天不知米味了。 “季警官,你们这些天怎么样啊”?唐肆言率先跑到季暖身边小声问道,眼神怎么看都不怀好意,脸上的笑意也意味深长。 季暖根本不理会他,向后面的程筱柔问道:“师妹,你来了”。 程筱柔优雅又不失温柔的问道:“师兄、你还好吗”? “嗯,此事可连累了你们”?季暖问的是孟颜的事。 “怎么会,师兄放心”。 唐肆言见两人尬聊后,立马开口道:“哎,别说那么多了,你看,师姐给你们带了好吃的”。他说着又从程筱柔手上拿过食盒,递给了季暖。 季暖接过食盒答道:“这儿风大,进去说吧”!三人便一起走进了山洞。 宋忘尘依旧在岩石上打坐,似乎对他们的到来毫无兴趣。 “季师妹,你的伤可好些”?程筱柔率先与他打招呼。 “多谢挂念,已无大碍”。宋忘尘睁开眼睛,却未曾看她一眼。 “季师妹,过来吃点东西吧”!季暖已经打开食盒,坐在桌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宋忘尘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动作,程筱柔已经走到桌边,用勺子轻轻的舀了两碗汤,一碗递给了季暖。当她舀好第二碗时,唐肆言伸手过来接,程筱柔却端着碗来到宋忘尘身边,笑着说道:“季师妹,喝点鸡汤吧”! 唐肆言尴尬收手,季暖却笑而不语,宋忘尘看了程筱柔一眼,又看了看季暖,终究还是接过鸡汤道了声:“多谢”! 程筱柔坐回桌边,唐肆言撒娇开口道:“师姐,怎么没有我的”? “不好意思啊,我只备了两幅碗筷”。 “呵呵,跟你开玩笑的,我早吃过了”,他言语中难掩失望。 “我今日来的匆忙,他日,我再做给你吃”。 “真的吗?做给我一个人吃”?唐肆言立刻兴奋起来。 “真的,你一个人”。程筱柔语气有些宠溺,这些日子他常在她身边,她真的将他当弟弟一般看待了。 季暖却有些失望,他们来就只带了汤,这哪里能吃饱,难道古人胃口都这么小? 程筱柔环顾四周,看到地上的草堆心里松了一口气。季暖见她的样子,觉得应该让他们师兄妹二人独处,毕竟她是来看宋忘尘的。 “师弟,我有话问你”,她说完已站起身来向洞外走去,唐肆言随后跟上。 程筱柔看着宋忘尘不知说些什么好,又不好出去听他们说什么,就这样待在洞口看着外面的两人。 季暖走到五味果树下站立,唐肆言立马问道:“季警官,要同我说什么”? “没什么,你看不出来我在给他们留独处的空间吗”? 唐肆言无语了,“你现在才是宋忘尘,她想独处也是想与你一起,你和我在一块儿算怎么回事”? “若是宋忘尘想与程筱柔独处呢?我们在他们可能不方便说话”。 “唉,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对了,你们两个都独处那么久了,有没有发生点什么”?唐肆言凑近季暖,不怀好意的询问。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之间能有什么”? “真的?我说的办法你没试试?” 季暖看着他的笑脸,不再回答。 唐肆言却从怀中拿出一包东西递到她面前,“看看,我给你带了鸡腿还有糕点,想吃吗”? 季暖正好没吃饱,看到有吃的立马伸手去接。唐肆言又故意拿开,挤眉弄眼道:“想吃啊,想吃你就告诉我你跟宋忘尘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季暖却不理会,手上施法定住了他,拿过他手中食物放在乾坤袋中,得意的开口:“我想拿还不是轻而易举”。 唐肆言动弹不得,嘴上却不饶人:“季警官,你这是抢劫,身为民警,你知法犯法”。 “这里是远古时代,哪儿有民警,以后也不要叫我季警官了”。她说完后又有些失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好了,你先帮我解开,我们聊点其他的”。 季暖闻言解开了他的定身术,两人又开始闲聊起来。 程筱柔站在洞口,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可她看得出来,师兄变了,以前他怎会和别人聊那么多话,只是不知他的改变究竟是因为谁。 第十七章 思过崖换回身体 “季师妹可是喜欢师兄”?程筱柔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起宋忘尘。 宋忘尘想了想否认道:“没有”。只是心里却在犹豫,喜欢?我也配有喜欢的人吗?自从他父母被妖怪杀死后,他便觉得自己不配爱别人,也不愿去爱别人。 “那师妹为何…”?程筱柔想了想还是没再问下去,宋忘尘又开始闭眼打坐,程筱柔见她如此,只觉得她与师兄太像,反而师兄变化太大,她摇头轻笑,缓缓走出山洞。 季暖在听到她的脚步声时立马停止和唐肆言的谈话,装作冷淡的模样。 程筱柔微笑开口道:“师兄,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师妹、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程筱柔心里失落,却还是勉强开口道:“是啊,我也该回去了”。他刚才和唐肆言的谈话明明很愉快,为何对自己却如此冷漠。 唐肆言附和道:“那,师兄我们先走了”。然后又在季暖身边耳语道:“季警官,我说的你可一定要试一试哦!” 季暖瞪了他一眼,他却笑着和程筱柔走远了,季暖也松了一口气,刚才差点露馅了,要是程筱柔知道她和宋忘尘换身体的事,不知该有多难过。 程筱柔疑问道:“你刚和师兄说了些什么?” “啊?没说什么呀,只是随便聊了些暮溪最近发生的事而已”。唐肆言摸了摸鼻头胡乱答道。 “真的?为何我觉得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是吗?我们都在松峰,时间久了自然熟悉了些。” “师兄以前从不会如此,就算同子间师兄也鲜少有话可说。” “呵呵…,可能我魅力比较大,哎呀,师姐我们别说他了,快点回去吧,天真的快黑了。”唐肆言连忙转移话题,快步向松峰走去。 季暖走进山洞,见宋忘尘还在打坐,心道:‘真是个木头,筱柔走也不送送。’ “宋忘尘,你们聊了些什么?”季暖凑近他缓缓开口,宋忘尘并不回应,像是睡着了。季暖想起唐肆言的话,鬼使神差般凑近他的脸。 ‘亲一下真的能换回身体吗?我要是亲下去他会不会杀了我?不管了,反正是我的身体,他也不亏嘛’。想到此竟真的凑了过去。 在马上亲到了他时,宋忘尘突然睁开眼睛,季暖被吓的不轻,立马起身心虚道:“那、那个我是想看看你睡着没有”?宋忘尘一言不发,就这样愣愣的盯着她。 季暖忙拿出唐肆言带来的食物打开来,问道:“你吃鸡腿吗?唐肆言带来的。” “太油”。 “糕点呢?” “太甜”。他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季暖彻底无语了,自己拿了鸡腿狠狠的咬了一口,心道:‘好险,差点被发现’。 “以后,离他远点”。宋忘尘却又突然开口。 “她?你说师姐吗?” 宋忘尘又不作答开始闭眼打坐,季暖只觉得甚是无趣,继续吃着手中的鸡腿来。 这些日子,唐肆言和程筱柔隔一两天就会来看望他们,时间过得也快了些,转眼马上就到了一个月了。 季暖站在涯边想着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思绪万千,宋忘尘不知何时也站在她身旁,两人就这样眺望远方。 明天就可以回去了,他们却还是没换回身体,季暖不由又想起唐肆言的话来。 “季警官,你到底试过没啊?机不可失啊,等你们回去了,可就没有机会咯”。唐肆言悠闲的半躺在草地上,嘴里叼了个青草惬意问道。 这些日子他不说过多少次,虽说都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但听得次数多了,假的都能变成真的。 “宋忘尘,我们玩个游戏吧”!季暖转身面对宋忘尘。 宋忘尘并不理会,她却不依不饶道:“我们比试一下,就用这个吧,看谁扔的远,输的人得答应对方一个要求”。季暖拔了两颗青草,一颗递给了宋忘尘。 “无聊”,宋忘尘说完转身就走。 季暖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笑道:“本来就很无聊嘛,就比一下好不好”?说完又强行把一颗草塞到他手中。 宋忘尘立马丢掉了青草,他怎会做那么无聊的事。 “哎哎,等下哦,这是你丢的距离,看我的”。季暖看着脚下的青草耍起无赖来,又捡起一颗石子用草绑起来丢了出去。季暖笑着说道:“哈哈,我赢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宋忘尘无奈摇头道:“你想做什么?” 季暖见他松口,心知计谋得逞,不怀好意的笑道:“嗯…我要你、闭上眼睛,我不让你睁开你就不能睁开。” 宋忘尘一脸疑惑,却还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季暖一步步凑近,心道:‘无论如何,试试就知道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眼看马上亲到时,她眼角余光看到程筱柔和唐肆言正向这边走来。她立马慌张离开,却急得忘了宋忘尘在他面前,随后宋忘尘就这样被他压在身下,两人的嘴唇还碰到了一起。 刹那间,两人体内灵力碰撞,两个灵魂交织在一起,然后又从新回到他们的身体里。 这一切刚好被程筱柔看在眼里,她手中食盒掉落,里面的汤汁洒落一地,转身失落的跑走了。 “师姐,师姐你慢点”。唐肆言立马追了出去。 季暖睁开眼睛,宋忘尘压在她身上,他们嘴唇还紧贴在一起,四目相对后,宋忘尘率先起身。 “你、你、你,我,我们换回来了”。季暖兴奋的站起身来,完全忘了程筱柔他们来过。 宋忘尘看了她一眼,又打量起自己,是的,他们确实换回了自己的身体。 季暖已经跑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换回来了,我可以回去了。” 宋忘尘前一秒也是暗自高兴,在听到她要回去时脸色立马沉了下去。季暖松开他,迎上他一脸阴沉的模样,心道:‘他果然生气了,我似乎有点得意忘形了。” “那个,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换回身体,你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宋忘尘听后愣愣的看着她,然后又面无表情的走回山洞去了。 ‘不管了,这么高兴的事得好好庆祝一下’。想到此她立刻向冷泉跑去,这些天她用五味果烤鱼,加点辣果汁和咸果汁,味道居然还不错。 宋忘尘在岩石上打坐却始终无法静心,刚才发生的一切,一遍一遍的出现在脑海里。强行运功入定后,怨灵出现在他面前。 “你动情了,想不到宋绝也会动情,可她不喜欢你,她只想离开你,哈哈…”,怨灵魅惑的声音传来。 宋忘尘拔剑刺向它,却屡屡失手。 “哈哈……你生气了,被我说中了,哈哈……你个废物,从前你父母为救你而死,现在,你有什么资格喜欢别人,哈哈……” 宋忘尘已是气急败坏,拼命挥剑刺向它,可每次快要刺中时,它又立马出现在了别一边。 怨灵继续魅惑道:“放了我吧!我可以帮你啊,我可以帮你啊…”。 季暖拿着烤鱼进山洞时,看到的就是宋忘尘满脸痛苦挣扎的模样,而装了怨灵的乾坤袋又飞到了半空中。 “宋忘尘,你怎么了”?季暖丢掉手中烤鱼,飞奔过去,宋忘尘依旧紧闭双眼,神情痛苦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季暖知道他练功出了岔子,已快要走火入魔,手上立马作法收了乾坤袋,然后在宋忘尘额头间一点,他随即晕睡了过去。 宋忘尘醒来时,季暖已趴在岩石边睡着了,他就这样注视着她的脸颊,久久不愿叫醒她。 季暖睡得手麻脚麻的,醒来正好看见宋忘尘盯着她看,忙问道:“你醒了,没事吧?你刚才差点走火入魔了。” 宋忘尘坐起身来答道:“无事”。 “那便好,不过你怎么会被怨灵迷惑,还差点走火入魔?” 又是没有回答,季暖无奈走回草堆睡下,夜半宋忘尘似乎给她盖了衣物,她感觉暖和了很多,然后又沉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身上却没有任何衣物,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他怎会如此,从今以后他或许都不想见到自己了吧! 抬头,宋忘尘早已没了踪迹,‘他走了,居然都不告诉我一声’。想到此莫名有些心酸。 季暖走出山洞正好迎上宋忘尘,“你没走?”语气中难掩兴奋。 宋忘尘递过手中甜果言道:“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他是想说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了吗?他竟如此迫不及待?季暖接过果子,强挤出一丝笑容言道:“嗯,今日以后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了吧!我们的协议就到此为止吧,不过你放心,我们的秘密永远都是秘密。” “嗯”,宋忘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那,我们回去吧”!季暖故作轻松的率先迈出了脚步,在看到地上的食盒时,才想起昨日程筱柔来过,“糟了,筱柔一定误会了。” “误会什么?” “昨天她看到我们…,她肯定误会了”。季暖有些着急,她是真心喜欢程筱柔的,像她那么温柔善良的女孩子谁不喜欢。 “不行,回去我一定好好和她解释”。季暖说完已大步向松峰走去。 她站在宋忘尘的房门外才想起,现在应该回梅峰了,这些日子,她扮演宋忘尘都习惯了。 “呵呵,我忘了我们都换回来了,那个,我走了”。季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急忙出了院子。 宋忘尘目送她远去,心道:‘或许,回去才是你应有的归宿。’ 季暖来到梅峰时,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天气变得异常寒冷,她环抱着双臂,在院中徘徊。 她这是第一次来梅峰,她不知道宋忘尘以前住哪里,也忘了问,现在她竟不知道往那儿走好。 “季师妹,你回来了”。汝沁、汝沐微笑着走了过来,说话的人是汝沁。 “嗯”。季暖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两张脸,却想不起来她们是谁,她本想开口问她们自己房间在哪儿,又觉得十分不妥,然后又往院子走去。 “哎、哎、你现在还不能回去”。汝沐挡住了她的去路开口道。 “为什么?” 汝沐与汝沁交换了一个眼色开口道:“你上次犯了那么大错,又是受罚又是思过的,照我梅峰规定,你需得沐浴斋戒三日方可回房”。 “哦,那我回去洗就好了”。季暖说完又要走。 “不行,沐浴需得要在冷泉才行,以便冷静心神、驱除晦气。” “我之前已泡过冷泉,想来也没什么晦气了,我这就回去斋戒三日”。开玩笑,这么冷还要回去泡冷泉,她自然不愿意。 “不行,这是规定”。汝沁一扫只前温和模样,变得严厉起来。 季暖见躲不掉,只得敷衍道:“好,我这就去”。她假装往冷泉走去,两姐妹却跟了上来,她立马问道:“怎么,你们也去?” “自然,我们必须看着你”。 “不好吧!我不习惯有人看着我沐浴。” “那可由不得你”。 季暖见推脱不过,只得硬着头皮向冷泉走去。 第十八章 小惩大戒 其实梅峰哪有什么沐浴斋戒去晦气的规定,只是她们昨日见程筱柔失魂落魄回来时,想到以此来惩罚季暖。 昨日,程筱柔跑回梅峰,唐肆言紧跟其后,她进了房间就把他关在了门外,这一切刚好被汝沁、汝沐看到。 唐肆言站在在门前劝慰道:“师姐,你别难过了,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筱柔关上房门后,就这样背靠着大门蹲下,把脸埋在臂弯嘤嘤抽泣起来。唐肆言急不可耐,又不知如何相劝,只得在门外着急渡步。 汝沐立马质问道:“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欺负我师姐了?”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欺负师姐呢!” 汝沁也质问起来:“那刚才师姐为什么跑进去,还把你关在门外”。 “我、我不知道,哪个你们好好劝劝她,我先回去了。” 汝沐一把拉住了他,“站住,今天你不说清楚就别想走,师姐乃是天之娇女,怎能受委屈。” “两位师姐,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先回去了。” 汝沁挡在他面前双手打横,质问道:“你们刚才是不是去思过崖了,是不是跟宋师兄有关。” “没有,你们别问了,我真的有事,我想上茅房”。唐肆言说完故意捂住了肚子。 “得了吧,还想骗我,是不是那个季暖做了什么对不起师姐的事。” “你们别胡说,没有的事,都是误会、误会。” “那这么说真的跟她有关,说、她到底做了什么?” “这、这…”,唐肆言支支吾吾不好开口,程筱柔却打开了房门。 三人一同叫出声:“师姐”。 “让他走吧,不关他的事”。程筱柔声音依旧温柔,可眼眶却红红的。 唐肆言立马问道:“师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放心,你先回去吧!” 唐肆言还想再说什么,汝沐又挡在他面前,他无奈转身离去,却是一步三回头,一副担心不已的模样。 “师姐,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那个季暖…”?汝沐两姐妹跟着她走进房间询问起来。 话没说完,程筱柔却打断到道:“与她无关,是我自己的事,你们也回去吧!” “师姐,你明明有事,肯定是她,看我不…”。汝沐捞起衣袖,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好了,我真的没事,你们走吧”!程筱柔说着已把她们往门外推,两人无奈只好离去,心里却更加肯定是季暖欺负她了,于是就有了刚才的一幕。 “到了,去沐浴吧”!汝沐在季暖身后推了她一把。 “知道了,我自己去就好了,你们先回去吧!”季暖并不与她们计较,好声好气的开口。 汝沁命令道:“把衣服脱了”,两人说完更是亲自动手为她脱衣。 季暖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反抗道:“你们做什么,我自己会脱。” 两人不由分说已解下了她的衣衫,此时,她身上只剩下肚兜和里裤了。 “快去吧,我们在这儿等你”。汝沐语气突然温柔下来,仿佛刚才暴力脱衣的人与她无关一样。 季暖心里疑虑,却还是走进水中,此时她想不去也没办法了。 两人见她进入水中,对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季暖回头正看见他们远去,“哎,两位师姐,你们干什么啊!把我的衣服留下再走。” 两人却像听不到般径直走远了,季暖自知受骗,却又无可奈何,就这样泡在水中,心想等她们玩够了就会回来把衣服还给她。 汝沁、汝沐一路欢喜着来到梅峰,季暖的衣物她们早就丢掉了,心想让她在冷泉待一个晚上以示惩戒。 “师姐,你猜我们做了什么”?汝沐见到程筱柔独自在院中练剑,飞快跑去炫耀道。 程筱柔停下动作开口问道:“做了什么”?却看不出有丝毫的兴趣。 “我们啊…”,汝沐说着又在程筱柔耳边耳语起来,脸上更是得意非常。 “什么?谁让你们这么做的,你们是忘了暮溪戒律吗”?程筱柔显然有些生气。 两人这才觉得有些慌张,暮溪戒律、残害同门弟子者,当废去修为,逐出师门。 “师姐,我们只是想教训教训她,应该不算残害同门吧”!汝沁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胡闹,你们把她带到了何处,快带我去”。程筱柔已从房间拿起一套衣物,急忙出了门。 季暖已经在冷泉泡了两个时辰了,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她开始冻的有些哆嗦起来,却又不敢走出冷泉,她可不愿这样出去丢人现眼。 宋忘尘在房间打坐却无法静心,然后他又来到思过崖边,眺望远方。突然,他看到冷泉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像是一个女子,可离得太远又看不清是谁,他本来不想理会,可脚上却不自觉的走了过去。 季暖远远的看到有人走了过来,待看清来人是宋忘尘时,立马憋气沉入水中,她不想他见到自己如此窘态。 宋忘尘停下脚步,怒道:“你在干什么”? 季暖听到声音越发往下沉去,突然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就飞到半空中,随即一件外衣就裹在了自己身上。随后整个人又落入宋忘尘怀里,此时他面露怒色,一言不发抱着她往松峰走去。 季暖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却因太冷往他怀里凑近了些。 “为何要躲?”宋忘尘语气冰冷到极点。 “我…”,她半天不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没穿衣服吧,虽然这个身体他早看过无数次了吧!可现在毕竟换回来了,总归有些难为情。 宋忘尘突然停下脚步,季暖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赫然发现程筱柔与汝沁姐妹俩正站在不远处。 “快放我下来,师姐该误会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挣扎起来,想要脱离他的怀抱。 宋忘尘却不为所动,就这样怒视着程筱柔。 程筱柔强压住内心酸楚,走到他面前将衣服递了过来。 “快穿上吧,小心着凉”。她声音依旧温柔。 可季暖感受得到她的悲伤,她想要解释,却又害怕说不清反而更加伤害了她。 宋忘尘不但没接衣物,反而怒道:“你知道?”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程筱柔不解释反而道歉起来。 “师姐,我知道不是你,你不会的”。季暖相信她,她觉得一定是宋忘尘之前得罪了她们两个,现在她们才要整她。 她想要伸手接衣物时,可手又被死死裹住。 宋忘尘又抱着她继续往回走去,在经过汝沁姐妹身边时,宋忘尘面露狠色,眼神冰冷致极。两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宋忘尘随后又径直离开了。 “师、师姐,怎么办”?汝沐说话都有些颤抖,显然是害怕了。 程筱柔就这样僵在原地,心道:‘师兄一定很失望吧’! “你怎么能那样对筱柔,万一她误会了怎么办?” “误会什么”?宋忘尘已没有刚才那般生气,语气也平和了些。 “误会我们的关系啊,唉,你快放我下来”,季暖又开始挣扎起来。 宋忘尘命令道:“别动”。季暖竟真的不再挣扎,就这样任他抱着回到房中,宋忘尘将她放在床上。又拿了一套干净的衣物递给她,命令道:“穿上”。 “啊,这是你的”。季暖有些犹豫,她要是穿着他的衣服回去,那其他人该怎么想。 “阿嚏”,因为在冷泉泡的太久,又浑身湿透,她突然打了个喷嚏。 宋忘尘见此,立马取下一件白色披风,将她整个人裹住又抱了起来。 季暖疑惑道:“你干嘛”? “送你回去”。宋忘尘说着已走出了房门。 “啊?不行,你这样她们会误会的”。她说完又开始挣扎起来,“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去。” 宋忘尘并不理会,径直朝梅峰走去。 季暖挣扎一会儿觉得没用,便放弃了,也许是因为太冷,她又往他怀里缩了缩,迷糊中居然睡着了。 俞漫看到他们回来时,停止了练剑,心中怒骂道:‘狗男女’,然后转身回房关门。 这些日子她越加勤奋修炼,怨灵的话刺痛着她每一根神经,她总觉得梅峰所以人都看不起她。 宋忘尘小心翼翼的把季暖放在床上,可还是惊醒了她。 “我怎么睡着了”?季暖坐起身来,打量着房中一切,这里的布置和松峰一模一样。立马问道:“我怎么还在你房里,不是回梅峰吗?” “这里就是”。宋忘尘已站起身来拿了一套衣物给她,轻言道:“穿上吧!” 季暖看着他手中衣物,确定自己可以穿,然后接了过来,低声说道:“那个,你先出去。” 宋忘尘走到门外,轻掩房门,季暖便换回了衣物,然后拿起宋忘尘的披风与外衣开门道:“这些我会帮你洗干净的,今天谢谢你!” “不用”。宋忘尘接过衣物,径直往回走去。 “我还没洗…”,季暖话没说完他已没了踪影,“真是个怪人,我要怎么跟筱柔解释啊!” 一想到这些,她都有些头疼,干脆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宋忘尘拿着衣物更加无法心静,白色的披风上还残留着季暖身上的女儿香和一丝黑发… “季警官,跟我说说吧!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唐肆言一大早便来到宋忘尘的房间,自顾自坐在桌边,抬起茶杯悠闲的喝起茶来。 宋忘尘不理会他,他又放下茶杯,坐到了床边。“季暖,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我们好歹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也算是你在这儿唯一的老乡了,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就告诉我你和宋忘尘究竟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有没有、咳咳…”?他说着又捂着嘴偷笑起来。 宋忘尘睁眼怒视他,他立马自觉站起身来,不屑道:“明明在思过崖都好好的,回来怎么又变成这样了,你是不是装他装上瘾了,凭我们俩的关系你就不能稍稍的透露一点点吗?” 宋忘尘冷声质问道:“我们什么关系”? “我们…”,唐肆言想了半天也不知他们什么关系,警察与小偷?可他们现在关系好了很多,朋友?她会把自己当朋友吗? “算了,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只是你们应该避讳一些,你不该伤了筱柔的”。唐肆言说完便走出了房门。 宋忘尘却有些不明所以,他们的事和程筱柔有何干系?随后又开始闭眼打坐。 季暖来到梅峰校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一起练剑,之前都是宋忘尘独自教她的。 俞漫从她身边走过,怒目而视后又走到一旁开始练剑,季暖觉得一定是宋忘尘得罪了她,他那样傲慢的性格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程筱柔走了过来,开始指导着其他弟子练剑,季暖只好跟着操练起来,程筱柔也时不时的看她一眼。 晨练结束后,季暖拦住了汝沁的去路,汝沁有些心虚的想从另一边走过去,她又走到另一边拦住。 “你想干嘛”?汝沁明显底气不足,又想溜走。 汝沐更是没义气的从旁边走了过去,却又被季暖反手抓住。 她故作生气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周围的人看热闹般都围了过来,程筱柔见此立马说道:“各位师妹今天辛苦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 众人听到后不得不散去,却还是疑惑她们到底要干嘛。 汝沁见众人都走了,胆子也大了些,“你到底想怎么样?” “怎样?当然是以牙还牙,我季暖可是睚眦必报。” “你敢?”汝沐逞强开口,却心知她若是想报复,恐怕程筱柔也帮不了她们。 “有什么不敢的,我这就把昨天的事告诉师尊,看她如何处置你们。” 两人看她一脸坏笑,明显害怕了,程筱柔适时走了过来,开口道:“季师妹,此事都是筱柔的主意,你要告诉师尊,就说都是我的错”。 “师姐,不关你的事,都是她恃宠而骄。”汝沐见程筱柔帮她说话,语气又自信了些。 “哦,恃宠而骄,你确定说的不是你们自己”。季暖不急不躁的开口。 “你…” 汝沐话没说完,季暖又凑到她面前打断道:“你们不就是仗着师姐撑腰,才这么肆无忌惮吗?” “你,你胡说”,汝沁慌忙反驳。 “季师妹,你就放过她们吧!她们还小,不懂事,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汝沐她们虽早些入门,可却只有十六七岁而已,确实比季暖要小。 “小?我可是一直恭敬的叫她们师姐来着,错就是错,与年龄无关”。 两姐妹见她不肯放过自己似要抽泣起来,程筱柔心生不忍开口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会解决好此事,走吧!” 两人对视一眼,惊慌逃走了,季暖也不拦着,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也只是吓唬吓唬她们而已,又怎么会真的跑去告状。 第十九章 情深不自知 “师姐,你不该惯着她们的。”季暖见她们逃走,语气也软了下来。 “她们年少入门,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她们是娇惯了些,不过她们没有恶意的,绝对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程筱柔自认识季暖开始,觉得她虽不喜与人亲近,却也不会抓着这点事不放。 “师姐放心吧,我只是吓唬她们而已,怎么会真的去告状。” “我知道”,程筱柔温柔开口,季暖觉得心都被融化了,怪不得她们两姐妹那么放肆,能有这样的姐姐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了。 “师姐,我跟宋忘尘没什么的,你看到那些都是误会,我该怎么和你解释呢?”季暖困惑挠头。 “你不用同我解释,感情的事本就身不由己”。程筱柔语气已暗淡下来。 “师姐,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我。不,你不信我也没关系,过段时间我就走了,到时候你就什么都明白了,我只愿你不要伤心难过,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的。” 程筱柔听她语气真诚,又觉得她今日跟往日大不相同,今天话特别多还特别热情。 “你要走?你要去哪儿?”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以后我们或许再也不会见面了吧?”季暖又开始有些不舍起来,舍不得温柔善良的师姐还有… “你不是宣城人士吗?怎会再也不见”?唐肆言说过他们是同乡。 “啊?呵呵,也是。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你抢宋忘尘,从今日起,我都不见他好不好?”季暖生怕她伤心急忙解释,只是一想到再也不见宋忘尘,心中莫名酸疼起来。 “师妹,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相信你”。 “真的?” 程筱柔肯定道:“真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她愿意相信,就当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两人对视一眼,都轻笑出声,慢慢也变得熟络起来,然后一边走一边闲聊。 入夜,季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突然想到自己的警服和佩枪还在宋忘尘那里。 他们换回身体后,身上的东西也到了他那里,可她才答应再也不见他,要怎么拿回来呢? 次日下午,季暖来到松峰找到唐肆言,此时他正跷着二郎腿,悠闲的坐在桌边喝茶。 待他看清来人模样时惊道:“你怎么来了”?他自觉正襟危坐,生怕宋忘尘找自己麻烦。 季暖见他这副模样不由的想逗逗他,她学着宋忘尘的语气答道:“有事”。 有事,什么事?难道是师姐的事,还是季暖的事? “你和师妹怎么回事”?她质问的语气和严肃的面容倒真的像极了宋忘尘。 “我还没问你和季暖怎么回事儿呢?你知不知道师姐多伤心,你要是不喜欢她,你就告诉她,请你别伤害她。”唐肆言说到程筱柔就激动起来,完全不顾对方是谁。 季暖不曾想到他是真的在乎程筱柔,总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而已,不再与他玩笑,正经说道:“我们换回来了”。 “什么换回来了,宋忘尘你什么意思”?他立马激动的站起身来,随后又突然想起来了。激动道:“等等,你是说你们换回身体了,你不是宋忘尘,你是季暖,怎么可能?” “对,我是季暖”。 唐肆言依旧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不是吧!真的换回来了?”他又有些相信了,因为宋忘尘绝对不会开玩笑。 “怪不得,昨日我去找他,他的态度与你完全不同,你们怎么换回来的,难道是…”?他想起那天看到的事又开始奸笑起来。 “是,我们就是那时候换回来的。” 唐肆言有些不可思议,他只是故意逗她玩的,没想到竟真的因此换回身体,这么说他无意间帮了她一个大忙。 “这么说,你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以后可千万别再嚷嚷着抓我回警局了。” “我有事要你帮忙”,季暖犹豫半天还是说了出来。 “哦,季暖官也有求人的时候”?他言语间尽是调侃之意。 “我要你帮忙拿回我的警服和佩枪”。 “拿,怎么拿啊?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答应筱柔再也不见他,你想办法帮我拿回来吧!” “师姐怎么会要求你做这样的事,再说,我与宋忘尘并不相熟,他怎么会给我,难道你要我去偷?” 见季暖微微点头,立马惊讶道:“不会吧?你真的让我偷,你这是知法犯法。” “这不算偷吧,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季暖明知不对却还狡辩起来。 “不是,季警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反正我不会帮你的,你自己去拿吧!再说就算拿到又怎样,你真的能回去吗?这里就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吗?” 季暖违心答道:“没有,我只想回去,这里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既然能换回身体就一定能找到回去的办法,你帮我拿回东西,我自己去找回去的路,你不想回去就留下,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唐肆言见她态度坚决,却还是反对道:“反正我不会帮忙,我早就不是小偷了。为了师姐,我决不帮你,不跟你说了,我找师姐去了。” 季暖见他跑走,立马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喊道:“站住,你今天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这一切刚好被从清雅苑回来的宋忘尘看见,他自知无法诛灭怨灵,便把它交给了程锦,并告诉他身体换回之事。 “季暖,你这是耍无赖,怎么跟我相处久了,好的没学到,偏偏学到了这招”,唐肆言已被定在原地无奈开口抱怨。 “这里不是现代,我不需要对你客气,你帮我拿回东西,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管你不好吗”?季暖开始软硬兼施。 “季暖,你别为难我了,我哪里有那个本事,只怕我还没拿到,小命都没了。再说,你和宋忘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一洞一个月,你们难道没有日久生情,你就真的不想再见到他?” 季暖沉默半刻否认道:“没有,我怎么会喜欢他,我巴不得早点回去,再也见不到他。” 宋忘尘听到她的话,心中阵阵抽疼,转身落寞的离开了,季暖说完后回头刚好看到他孤寂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你帮我解开,我答应帮你,只是你不要后悔就好。” 季暖施法解开定身术,然后木然的离开了。 唐肆言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了然道:“真是情深不自知啊!你就作吧!” 宋忘尘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思过崖,想起近日与她的种种事迹。开始练剑,他出剑狠辣,脸色更是冰冷到极点。 “我怎么会喜欢他,我巴不得早点回去,再也见不到他”。季暖的话一遍遍出现在脑海里,他出剑越发狠绝起来,直至精疲力尽的倒在草地上。 晚上,宋忘尘出现在季暖门前,一把将乾坤袋塞到她手里,冷言道:“承你所愿,今后我们再也不见”。他说完转身就走。 季暖本想叫住他,可终究还是作罢。她就这样拿着乾坤袋愣在原地,半响才坐下打了开来。里面她放的所有东西都在,还多了一袋银钱,她拿出一袋糖果吃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不甜了?”季暖又拆开一个糖果放到嘴里,地上到处都是包糖果的软纸。 她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的猛吃,自问道:“为什么不甜了,为什么”?眼泪慢慢的从脸颊滑落下来,滴在桌面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她用食指戳了下眼泪,心道:‘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流泪了,一定是风吹的’。然后起身关上门窗,就这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愣愣的盯着床帘,任凭眼泪顺着眼角流进耳朵里,手里紧紧的抓着乾坤袋一动也不动。 季暖第二天醒来时感觉头昏脑胀,可她依旧去了校场,只是已没了昨日的神采。 “季暖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晨练结束后,汝沁两姐妹居然来向她道歉了,显然程筱柔在中间起了很大的作用。 “啊,没事,我早忘了”。季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轻笑。 “你真的不怪我们了”?汝沐显然不太放心。 “真的,放心吧!” 程筱柔笑道:“好了,季师妹岂会如此小气,倒是你们两个以后再也不要胡闹了,不然我可不帮你们了”。 两人纷纷点头,嬉笑着跑远了,她们毕竟还是太小,一点小事都高兴成这样,季暖想到此不由心情好了许多。 “师姐,我可以下山吗?” “暮溪有律,下山须得先同师尊禀报,师尊同意方可离去,对了,你下山做什么?” “我昨日说过,我要回去。” “回去也不急于一时,难道你不想比试会过了再决定留下还是离开吗?你的天赋是真的不错。” 试灵时程筱柔就看出来了,加上后来打败怨灵,连她都自愧不如。 季暖自知她看到的天赋都是宋忘尘的,她哪里有什么天赋。“总之,我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我这就去禀报师尊。”她说完就朝清寒殿走去。 季暖恭敬行礼道:“师尊”,此时梅清寒正背对她盯着墙上的画出神。 “何事”?梅清寒早已知道他们换回身体之事,不过对她前来找她却并不吃惊。 “师尊,季暖可否下山”? “下山,你要去寻他”?梅清寒转身面对她询问。 “寻他?师尊说的是何人,我为何要去寻他”她心中疑惑不已,难道她还以为自己是宋忘尘? “你还不知道?忘尘今日一早便离开了,我以为你要去寻他”。 “他走了”? “嗯,此次若不是因你,他断不会留在暮溪半年之久,他的心里从来都只有斩妖除魔,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师尊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连累他了,我下山也不是为了寻他。我已在暮溪待了半年有余,却未曾找到回去的办法,此次下山只愿能找到回去的路,或许今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梅清寒知道她可能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却也不解释。正色道你“你下山之事不急于一时,这几日我与师兄们商量着让你们出去历练历练,你到时候一起去吧,若是找不到回去的路,梅峰依然欢迎你回来。” “是,多谢师尊”。季暖心里感动,在这个地方所有人都对她很好,她真的有些不舍。 第二十章 受伤 季暖无聊的趴在桌上把玩着茶杯,唐肆言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一坐下就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季暖,为了你我可是差点命都没了,你要怎么感激我?” 季暖继续把玩着茶杯并不回答,好似没听见般。 唐肆言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像丢了魂一样”? 季暖拍掉了他的手后继续趴在桌上一言不发,眼睛从未离开过手中茶杯。 “你难道不好奇我说得是什么事吗”?他卖了个关子又继续说道:“你不是让我去偷回你的东西吗?我可是一大早就去了,像我这么奋不顾身,不畏艰难的朋友可不多了。” “哦,那你偷回来没有?” “啊,那个嘛…”,唐肆言停顿了一下又向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我有事和你说,你听了别难过。” 季暖却并无兴趣,“你要说便说,不说赶紧回去,我要睡觉了。”季暖作势起身。 唐肆言立马压住她的手言道:“我说,我说,你别走,今日一早……” 原来,唐肆言一早真的打算去把东西偷回来,他这人虽不学无术却重情重义。只是他还未行动就听见宋忘尘与子间的谈话。 “你又要离开,她知道吗?”子间关切的询问。 “她何须知晓”? “筱柔对你的情意我早就看在眼里,这些日子我以为你们关系亲近许多,你为何还是如此绝情”? 宋忘尘一开始以为他说的是季暖,现在才知是说程筱柔。随即答道:“我与她只是师兄妹,并无其他。” “那季暖呢”?上次季暖替他受罚,他一直看在眼里。 宋忘尘听到他的话明显愣了一下,片刻又恢复如常,冷言道:“我与她更无深交”。然后转身喊道:“出来吧”,他早就发现唐肆言躲在墙后。 唐肆言四处张望,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慢悠悠走了过去,故意四处看了看,假笑道:“哈哈,好巧啊!我怎么走到这儿来了,一定是雾太大走错路了,那个打扰了,要不我先走?” 子间立马叫住了他,“且慢,师弟可是有事?” “没事,没事,真的是迷路而已”。唐肆言连忙摆手否认,心里却有些打鼓。 “你若为她而来大可不必”。宋忘尘早知道他的来意。 唐肆言连忙摇头否认:“没有,宋师兄,没有的事,我这就走”,他说完一溜烟的跑走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不但没拿回你的东西还差点被发现,不过宋忘尘已经走了,你可以自己去拿回来。” 唐肆言看着季暖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又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这么无精打采的模样。” “你胡说什么,他走不走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衣物早拿回来了,我这样只是因为还要过段时间才能下山,思乡心切而已。” “你什么时候拿回来的,你拿回来也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发现了。” “好了,我知道了,不管怎样谢谢你了,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不是,你就这态度啊?还有大白天的你睡什么觉啊!” “走吧!我心烦着呢”!季暖已经把他推出门外,并关上房门。 唐肆言一边敲门一边喊道:“季暖,你过分了噢,你需要我的时候就找我,不用我就撵我走,我好歹也是唐氏公子,你…” 他话没说完,俞漫立马不耐烦打断道:“吵什么吵,赶紧给我滚?” 唐肆言本就看不惯她,再加上她言语嚣张,他立刻耍起无赖来,“我不会滚,要不你教教我?” 俞漫恶狠狠道:“你找死”。 “我才不会死呢,喜欢我的人多着呢!我才舍不得,不像有些人,长的就一副惹人嫌的模样。” “你…”,俞漫已气急败坏拔剑相向。 唐肆言一边躲闪一边讥讽道:“天赋不行,就算再努力也差了季暖十万八千里。” 他的话彻底激怒了俞漫,之前只是想教育教育他,现在却招招致命。 唐肆言躲闪不及立马求救:“季暖,救我!” 季暖早就听到动静,她本不想理会,现在事态严重她不得不出手帮忙。眼看剑立马刺中唐肆言的胸口,季暖及时阻止,两剑相交,发出“铛铛”的碰撞声。 唐肆言终于松了一口气,刚才那剑离他只有一公分距离,他真的以为自己马上没命了。他立马躲到柱子后面去,又忍不住伸头观看战况。 其他弟子在听到他们争吵声就已经围了过来,现在更是围满了人,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她们怎么打起来了”? “好像跟唐肆言有关系”? “我看未必,上次她们就差点动手,这次肯定是憋不住了。” “你觉得她们谁更厉害”? “季暖吧,上次她都把怨灵打的落荒而逃,我记得俞漫可是一招就被打败了。” 这句话刚好落在俞漫的耳朵里,此时她已顾不得什么戒律了,出剑愈发狠辣,她势必要赢。 季暖只是一味躲闪,并未正面迎击,她不想与任何人为敌,“俞漫,大家都是同门,收手吧!” 季暖一味的躲闪在俞漫看来,就是她看不起自己,居然不出手,“少废话,今日我定要与你分个高低”。她说完又出手继续攻击。 众人依旧议论纷纷,只是并无一人上前阻止,也许是不敢,也许是不想。 唐肆言见季暖不出手生怕她吃亏,伸长脖子喊道:“季暖、你还手啊!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打她啊,打的她落花流水,满地找牙。” 渐渐的,季暖躲闪不及只能还击,刹那间,剑光四起。随着她们周围的气场,满院梅花纷纷飘落,若不是此战关乎生死,此景倒是美不胜收。 “打得好”。唐肆言拍手叫好。 俞漫更加气恼,招招狠辣,或许是动静太大,终是惊动了别院的内门弟子。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程筱柔难得大声喝道,她身后还跟着汝沁汝沐两姐妹。 季暖听到她的声音便停了下来,俞漫却不为所动,眼看她的剑已经快要刺中季暖的心脏,季暖已经来不及躲避,只能生生受着。 程筱柔适时发出一波灵力,却也只是把剑稍微打偏了些,剑尖就此刺进了季暖的肩膀。 “噢”,季暖吐出一丝鲜血,胸前的梅花图案在鲜血的印衬下,变得更加鲜艳夺目。 俞漫此刻才冷静下来,就这样任由剑插在她的肩膀,满脸不知所措。 “啊!”周围的人惊呼出声,却不敢再说些什么,唐肆言率先冲出来扶着季暖,大吼道:“你疯了,居然下此毒手。” 程筱柔有些讶异的左右观看了一遍,刚才她明明来不及阻止的,可是不知从哪儿传来一股强大的灵力推动着她出手。虽不知此人是谁,但他肯定没有恶意,程筱柔便不再寻找。 俞漫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拔出剑来。 季暖吃痛险些站立不稳,幸好唐肆言扶着她。 “季师妹,你没事吧?”程筱柔也跑了过来关切问道。 季暖强忍疼痛应道:“我没事,师姐放心。” “俞漫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在梅峰私自打斗,还敢打伤同门”。 梅清寒不知何时也来到院中,此刻正怒目而视,她身后正跟着一个女弟子夏莲,显然就是她跑去告状的。 众人纷纷行礼道:“师尊”。 俞漫闻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却也不开口解释。 “俞漫,你忘了暮溪戒律吗?你是想被废去修为,逐出暮溪是吗?” “师尊,我与俞师姐只是比武切磋而已,咳咳、既是切磋难免刀剑无眼,受点小伤也是正常的。” 季暖虚弱的一边咳嗽,一边替俞漫解围,她并不想俞漫因此失去修为。毕竟修行本就不易,更何况她们之间并无过节,就算有也是宋忘尘和俞漫的过节。 周围的人无不惊讶,她们似乎没想到季暖如此大气,俞漫闻言也抬头看了看她,眼中尽是不解。 唐肆言立马不乐意道:“季暖,你怎么帮她说话,明明就是她…”。他正想再言时程筱柔对他摇头示意,他又不情愿的闭了嘴。 梅清寒本就仁善,且俞漫乃是俞远洋的女儿,若真是废了她的修行,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只是切磋,那便不算破戒,但伤及同门乃是事实。为师就罚你在此跪满三日以思己过,俞漫,你可服气?” “师尊?”夏莲还想再说话,却被梅清寒眼神警告,立刻乖乖闭嘴。只是心中并不服气,她辛苦跑去告状,却只换来如此轻罚。 “是师尊,俞漫认罚”。 “望各位弟子引以为戒,万不可有人再犯,若有下次,为师必当重罚”。梅清寒言罢已转身离去,一边走一边留下命令,“还有,此事到此为止,任何人都不得张扬出去。” 众人纷纷行礼应道:“是,师尊”。 季暖此刻已支撑不住,就这样晕了过去,她的伤虽未及要害却也深可见骨。 “季暖、季师妹…”。唐肆言和程筱柔都惊呼出声,随后唐肆言一把将她抱回房间。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去,只留下独自跪在地上的俞漫。 程筱柔见唐肆言已把季暖放在床上,开口道:“你先出去吧!我给她看看伤口”。 他听话的走出了房门,又忍不住着急的在门前渡步,心中更是担忧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过了嘴瘾,却给季暖招来了祸害。 程筱柔轻轻褪去她的衣衫,肩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此刻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鲜血来。程筱柔接过汝沐递过的湿毛巾,轻拭伤口,又亲自为她上了药,随后更是为她输入灵力以缓解她的痛苦。 “师姐,我没事”。季暖已经清醒过来,此时仍不忘安慰程筱柔。 “还说没事,都晕过去了”。汝沐忍不住开口,言语间难掩关心之意,她早就忘了先前的不愉快,此时竟有些担忧起来。 “我真的没事,别担心了,你看…嘶…”季暖微笑着起身,却因头晕又扯动了伤口而痛呼出声。 “别乱动了,好好休息吧”!程筱柔温柔的扶她躺下。 “怎么了”?唐肆言听到动静立马跑了进来,见季暖安然躺在床上又松了一口气,却又不忘抱怨起来。 “季暖,你为什么帮她说话,明明就是她先动手的,就算是被逐出师门也活该。” 季暖虚弱开口道:“好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咳咳…,再说本来就是你激怒她在先,我们也有错。” “可是,你看她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好像所有人都欠她似的,她就是活该”。唐肆言依旧愤愤不平。 “没有人天生就是这样,她一定有她的苦衷”。季暖解释道,她突然又想到了宋忘尘,他们之间其实很像,都是不愿与人亲近,可越是这样的人内心越是脆弱。 唐肆言还想再说,程筱柔立马阻止道:“好了,此事已了,以后都不要再说了,大家都是同门。” 汝沐汝沁两人也没想到季暖如此豁达,心里暗自钦佩。汝沁见季暖疲惫的闭眼,立马建议道:“师姐,我们先回去吧!让季暖好好休息”。 “好,师妹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这是伤药,我先放在这儿,晚些时候我再来帮你上药”。程筱柔说完把药瓶放在她的床头。 “好,谢谢师姐”。她确实很累,昨晚都没睡着。 “那季暖,我也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唐肆言说完也跟着她们离开了。 第二十一章 情难自抑 几人出门见俞漫依旧跪在原地,程筱柔无奈摇头,唐肆言更是冷哼一声愤愤离去。 天空早已飘起了雪花,此时已完全覆盖了地上的血迹和梅花。 “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去木师叔那里拿点滋补的药材”,程筱柔出了院门开口说道。 唐肆言立马说道:“师姐,我和你一块去吧!” “怎么哪儿都有你”,汝沁不悦开口。 “不用了,我自己去,还有以后你也少来梅峰,这里毕竟都是女眷。”程筱柔一改平日温柔变得十分严肃。 “师姐,你这是嫌弃我吗?”唐肆言立马用撒娇的语气询问着。 “是,以后你还是别来了”。她说完便独自走了,其实她是不想他来梅峰和俞漫再生过节,以她的性子又怎会真的怨恨他人。 “你走吧!师姐说了不欢迎你”,汝沐说完也与汝沁一同离开了。 师姐这是开始讨厌我了吗?想到此他终是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季暖迷迷糊糊睡到了半夜,她依稀记得程筱柔来过,喂了她一些汤药,给她从新上了药还换了干净的衣物,此时她身上只穿着薄薄的里衣。 “水,我要喝水”。 她迷糊着想要起身,恍惚间看到一个人影走了过来并递给她一杯水,她拿起水杯一饮而尽。睁开半眯的双眼,宋忘尘的身影清晰的出现在她面前。 “宋忘尘,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走了吗?” 宋忘尘一声不吭,拿了水杯转身就走,她果然不想看到自己。 “我一定是在做梦,不要走”。 季暖的声音带着哀求,宋忘尘闻言愣了一下,还是继续往前走去。 “别走”,季暖立马从床上起身追了过来,却又因为眩晕险些摔倒在地。 宋忘尘一把拉住她,季暖就这样顺势抱住了他,他开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就这样僵在原地。 他今日一早的确准备离开的,可他又情不自禁去了思过崖,还在那里待了一个上午。直至感觉食指银丝抽动的厉害,他才往梅峰走来。那银丝乃是季暖的发丝与他的头发绑在一起,再以术法幻化而成。 此法本是他追踪妖物时自创的术法,可用妖物的毛发加以灵力催动,方可感知妖物的方位。经过他精心改良后就变成了可以感知人体方位与安危的银色钢丝。 十指连心,这是他特意为她而制,就为这他才能及时赶到梅峰,并躲在暗处助程筱柔出手。见季暖受伤他心急如焚,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敢偷偷前来看她。 季暖突然双手环抱着他的后颈,热情的吻上他的唇。他立马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更加不知所措起来,两只手更是无处安放。 见宋忘尘久久没有动作,她不情愿的停了下来,就算在梦里他也这么讨厌自己吗?随后又用力将他一把推开。 “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梦里,这样我便会忘了你。想到此突然心痛起来,她按着自己心脏位置,颤颤巍巍走回床上,背对着他躺下。 宋忘尘闻言心如刀绞,她果然不想见到自己。无奈为她盖好被子转身离去,却不曾发现季暖早已泪流满面。 雪就这样下了一夜,季暖早上醒来时只感觉眼睛肿痛得厉害,看着枕边湿漉漉的一片,想起昨夜那场太过真实的梦,心又开始疼痛起来。 “你怎么起来了”?程筱柔推门就见到季暖神情萎靡的坐在床头。立马问道:“是不是伤口又疼了?”程筱柔放下汤药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 “师姐”,季暖一把抱住了她,心道:‘师姐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以做那样的梦,幸好只是个梦而已’。 “怎么了这是”?程筱柔轻抚她的后背,像爱护小孩一样。 “师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程筱柔微笑道:“因为你值得呀!来,快把药喝了,我再给你换药”。她说完已端着药作势要喂她。 “我自己喝吧!”季暖接过药自己喝了起来,‘师姐对不起,我根本不值得’。想到此她又叹气起来。 “苦吗”? 季暖摇摇头,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突然问道:“雪下这么大,俞漫怎么样了”? “哎…她还在跪着呢”! 程筱柔想起昨晚来看季暖时,见雪越下越大,心中不忍便脱下自己的披风想给俞漫披上。 俞漫冰冷拒绝道:“师姐不必如此,既是受罚,这些便是我应受的”。 “师妹,你又何必…”?程筱柔见她态度坚决终是没有为她披上,摇摇头无奈离去。 “我去看看她”,季暖立马起身连外衣都忘了穿。 “先把衣服穿上吧,可不要着凉了”。 季暖急忙套上衣物准备出门,程筱柔又亲自为她披了件毛绒披风,两人才一道出了房门。 地上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就连满院的梅花也被沉甸甸的积雪压弯下来。俞漫的头上,衣服上都是厚厚的一层雪,尽管寒冷刺骨,俞漫依旧直挺挺的跪着,未曾低过头。 季暖见此,立马脱下自己的披风要给她披上。 俞漫并不领情,怒道:“你何必惺惺作态,滚”。 程筱柔也对季暖摇了摇头,季暖停顿片刻还是为她披上了,并蹲在她面前开口道:“你若还想与我再比试一番,就应该好好保重身体,半年后比试会见高低”。 俞漫闻言与她对视,见她眼神清澈,言语温柔,只觉得她像变了个人似的,若不是因为这里是暮溪,她都怀疑季暖是否被妖魔附身了。其实不只她如此觉得,就连程筱柔她们也有这样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太冷,俞漫终是没有拒绝,只是闭上眼不愿看她。 三日后,季暖的伤已好了大半,此时俞漫正准备起身回房,却因双腿麻木又跪倒在地,季暖见此立马扶着她起身。 俞漫起身看清来人后,又一把将她推来,跌跌撞撞的走回了房间,季暖随即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俞漫坐在床边,捞起长裤,只见她膝盖和小腿处早被冻的青紫红肿,她紧咬牙关,硬是没吭一声。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季暖手里拿着伤药慢慢靠近她。 “你干嘛?出去”。 季暖晃了晃手中药瓶言道:“我来给你上药”。 “不需要,你马上给我出去”,俞漫依旧毫不领情。 “怎么?怕我在药里下毒,要害你终生瘫痪呀”。季暖不急不慢轻笑着开口。 俞漫恶狠狠道:“你敢”。 “我不敢”。季暖说完已蹲下身来,轻柔的为她涂上药膏并轻轻按摩。 俞漫一开始很愤怒,甚至想一脚把她踢开。奈何双腿早已麻木,只得任她处置,后来便觉得越来越舒服,腿上的疼痛感也减少了许多,此时她才开始认真打量起季暖来。 季暖脸上始终挂着微笑,此时她又替俞漫捞起另一只裤脚,依旧轻柔的为她涂药按摩。 俞漫就这样看得呆了,她记得上次与人这么亲密相处还是十岁时,那是她与母亲的最后一次拥抱。此后便再也没人可以接近她,她憎恨所以人,不愿与任何人敞开心扉。 “好了,没毒吧”?季暖放下她的裤脚站起身来,俞漫却别过头去不愿看她。 季暖见她难得如此温顺,脸上笑意更浓。生而为人,没有人会不需要朋友,俞漫如此,宋忘尘何尝不是如此。 打定主意,她一定要交了俞漫这个朋友,融化她那颗冰冷的心,随后又从衣柜拿来干净的衣物递给她,“换上吧”! 俞漫接过衣物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俞漫看着季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季暖出门正好看见夏莲鬼鬼祟祟的跑开,立马喝道:“站住,你在干什么?” 夏莲闻言,停下脚步答道:“没干什么呀,我只是刚好路过”。 “刚好路过?前几日是不是你告诉师尊我和俞漫私自斗殴”? “是,不过我是如实禀报,并且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毕竟她可是个六亲不认的主,我听说她…” 季暖立马打断道:“够了,我不想听,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 夏莲质问道:“季暖,明明我是想帮你,你为何不领情?她都要杀你了,你还亲自为她上药,难道就因为她是长屿岛主的女儿”? “呵呵,就凭你偷听我们谈话,不安好心,而俞漫虽脾气暴躁却从来都是明刀明枪,不会攻与算计”。 “你…,不识好歹”。夏莲怒指季暖,脸上的笑意也变成了怨恨。 “就当我不识好歹吧!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鬼鬼祟祟的样子”。季暖说完已径直离去。 竹峰后山上,夏莲正与一人耳语,然后又恶狠狠的说道:“此事你想办法抖出去,我就不信智竹尊也会轻易放过她”。 “别急,此事就到此为止,你回去继续监视季暖的行动,随时告知于我,以后这种小事就不要告诉我了,我只要季暖还活着就行”。 “小事?你莫不是忘了答应过我,要助我夺得内室弟子的位置吗?莫非你想食言”? “哈哈…可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当初若不是我动了手脚,你连进梅峰的资格都没有。” “你也别忘了,是你主动帮我的,个中缘由,你比我更清楚。你现在就把此事传扬出去,否则我们便停止合作”。 “你敢威胁我,我此生最恨别人威胁”。他此刻已掐住了她的脖子,随时可以轻易捏断它。 “咳咳,咳咳,我知道、错了,放、放过我吧”。 此人闻言终究放了她,“记住我吩咐的事,别在我面前耍心眼,你还不是我的对手。至于你的事,时日到了,我自会办到”。 “哈哈…”,笑声逐渐远去。 夏莲惊恐未定,脸色却阴冷至极,心道:‘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通通踩在脚下’。 第二十二章 人妖不两立 宋忘尘一袭黑衣正襟危坐,手指轻抚一把古琴,琴声悠扬绵长,他此时正身处一间简陋的竹屋,屋前有几颗盛开的梅树和成片的竹林。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天空中早已飘起了雪花,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好一个绝情的翩翩公子,你可真让本公子好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人正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宋忘尘早已猜到来人是谁却并不作答,眼神始终不曾离开古琴。 “怎么,我来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五年未见,你可曾想起过我”? 莫云自顾自斜靠在桌边坐下,眉眼含笑,神情慵懒洒脱,一袭红衣却并不俗气,反而衬得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手上一壶清酒犹在来回晃荡。 若论容貌,宋忘尘都略逊色于他,只可惜他面色惨白,少了些灵气。 “咳咳…”,他突然咳嗽起来,神情痛苦。 宋忘尘起身为他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来,他喝了茶水咳嗽竟也缓和了许多。 “为何如此虚弱?” “呵呵,无碍,不过是受了些风寒罢了”。莫云又恢复先前神采,扬起手中清酒笑道:“梅花酿,喝吗”? 宋忘尘摇头又回到琴旁,换了首新曲弹奏起来。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听你弹奏‘离愁’,为何又不弹了”?离愁乃是莫云早前自创的曲子。 宋忘尘并不答话,莫云却大笑出声:“哈哈…莫非宋师弟是怕我知道你在思念筱柔师妹”? “你早已不是暮溪弟子了”。宋忘尘一语点破,不留一丝情面。 五年前,莫云也曾是诸远智最得意的弟子,他生性洒脱又为人热情,在暮溪时他便与所有人交好,而最要好的当属宋忘尘。 宋忘尘性冷、孤僻,就连子间与他也鲜少有话说,莫云却总有办法让他开口讲话。他们之间更有少见的默契,只要宋忘尘一个眼神,莫云便了解他的心思,这便是挚交。 宋忘尘只要人在松峰,莫云就成天赖在松峰,抚琴、舞剑、饮酒、聊天、虽大部分时间都是莫云在说话,可他们依旧很享受这样的时光,若不是因一场意外他们也许会一生如此下去。 那时,诸长钦不知从哪里抓来一只蛇妖,竹峰弟子便每日以它试练。任凭她如何求情,如何惨叫,他们都不放过她。 一开始,她也会还击,只是她越是还击他们就越是兴奋,几日下来她早已遍体鳞伤,渐渐的她便放弃反抗,一心只求一死。 诸长钦哪里肯轻易放过她,强行将一枚丹药塞到她嘴里,邪笑着:“你给我起来接着打,师弟们还没练够呢!” “起来啊、起来啊…”。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 诸长钦提起她的衣领让她站立起来,只是一松手,她立马又重重摔倒在地。 “没用的东西,还敢装死”。诸长钦一边说着一边狠踹几脚。周围弟子见此纷纷过来一通猛踹,而她早已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莫云见此,立刻跑了过来,众人纷纷散开,他立马扶起蛇妖。她已维持不了人形,化作一条小黑蛇落入莫云掌中。 “师兄、你是要维护这只蛇妖吗?你可别忘了除妖乃是我们的天职,你难道要与暮溪为敌吗”? 诸长钦刻意挑衅着,他早就看不惯莫云了。莫云身为竹峰弟子却成日往松峰跑,还与他最憎恨的宋忘尘交好,最可恶的是,诸远智也更加偏爱于莫云。 “长钦、她已经快要死了,你为何还要折磨她,为何不干脆给她个痛快”? “哼,妖就是妖,我想怎么折磨它都可以,用不着你来说教,把它还给我”。 莫云站起身来质问道:“我若还你,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我抓来试练的妖物,自然舍不得让她死,当然是救好它,再继续试练了。” 诸长钦露出玩味的奸笑,其他弟子也笑出声来,“哈哈…” “不可理喻”,莫云说完便带着蛇妖离开了。 “师兄,我们就这样放他走吗”?李庆源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诸长钦却不怒反笑,他的目的就是让他带走蛇妖,这下除掉莫云这颗眼中钉已是轻而易举。 半日后,莫云为了一只蛇妖打伤同门的消息便已传遍,此时三尊正在审问着跪在地上的莫云。 莫云身后除了诸长钦一行人之外,还有子间、宋忘尘和程筱柔。他们同为内室弟子,是暮溪未来的接班人,这样的事,他们自然在此旁听,以儆效尤。 程锦率先开口问道:“莫云、你可知错”? “莫云不知何错之有”? “你私自带走妖物,还打伤同门竟敢说自己无错”? 莫云知道诸长钦心胸狭隘,却未料到他竟然捏造事实。他看向那边一名受伤弟子,那弟子立马‘哎呦’呼痛起来。 “回锦松尊,莫云是带走蛇妖,可并未打伤同门”。 诸长钦反驳道:“你还敢狡辩,你强行带走蛇妖,师弟与你理论,你便动手打伤他,这些师弟们都亲眼所见”。 李庆源见此,立马附和道:“对,我们都看到了了,就是你打伤师弟,你还敢不认”。 “对,我们也看到了…”,其他几人也附和道。 “难道我们所有人都污蔑你不成,还是你觉得师尊好欺骗”?诸长钦再次步步紧逼,这一次无论莫云如何辩解也无济于事了。 莫云还想解释,诸远智早已怒不可恕,站起身来命令道:“莫云,交出蛇妖”。“师尊,来不及了,我已放她离开”。 “你,你…”,诸远智指着他却气得说不出话来。若他交出蛇妖,他便可想办法保他周全,只是现在… “你胡说,你根本不可能放走她”。诸长钦知道若此时送走蛇妖,它必死无疑。莫云既然救下它,就一定不会让它轻易死去。 “去,给我搜”。诸远智一声令下,诸长钦一行人就来到莫云房间,开始翻箱倒柜,任何角落都未曾放过,却还是一无所获。 “禀报师尊,没找到”。 莫云始终很淡定,他早已将它放入冷泉疗伤,冷泉深不见底,就是派人搜寻,也只是徒劳而已。 “孽徒,你竟敢将它放入冷泉之中”,诸远智见他淡定模样,便已猜中,他自己徒弟的生性他自然是了解的。 莫云也不狡辩,恭敬答道:“是,还请师尊息怒”。 “好啊,你好大的胆子,打伤同门,还将妖物留在冷泉,是不是我现在要杀了它,你也会与我动手”? “莫云不敢,请师尊息怒”。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看来你从未把为师放在眼里,也没把暮溪放在眼里。既然如此,我便废了你的修为,从此以后,你与我、与暮溪再无瓜葛”。 诸远智言语决绝,心中却是十分不舍。只是他掌管暮溪戒律,自己弟子犯错若不处罚,以后他何以立威。 “师弟,这…”,程锦心生不忍本想规劝几句,却被诸远智挥手阻止。程锦看着底下众人,终究没有再开口。 莫云闻言突然站起身来,怒视众人道:“敢问师尊,暮溪戒律就是修行之人可以随意践踏妖魔的性命,即使那妖魔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即使它们从未有过害人之心,那这样的修行之人又与那些滥杀无辜的妖魔有何区别”? “混账东西,你竟把我们与妖魔相提并论,你…”,诸远智已气的说不出话来。 莫云却不停下,继续追问道:“敢问师尊,暮溪创派千年有余,究竟有几人飞升成仙”? 他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的确,暮溪千年来竟无一人飞升,就连暮溪先祖暮寒也是如此,其他仙门更是不用多说。 莫云见无人应答,冷笑出声:“呵呵,真是可笑,那你们可知为何竟无一人飞升”? 见无人应答,他又继续说道:“那便是因你们食古不化,冥顽不灵,千年来只顾一味除妖,却从来不管那些妖物是否该死”。 他的话再次深击人心,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反驳。 半响,诸远智才怒吼出声:“一派胡言,妖就是妖,就算妖此时未伤人,你又如何保证它以后都不伤人,人与妖从来都势不两立,暮溪千年基业岂是你一人可以评判的”。 “师尊,你可听过一人”? “何人”? “此人乃是先祖暮寒的师弟凌承,千年前他一片丹心赤诚,只为人界与妖界可以和平共处。却被先祖联合其他仙门将他逼迫至死,否则,他定会成为仙家飞升第一人”。 凌承的事在百门中乃是禁忌,并无多少人知晓,暮溪也只有历代掌门会在接任时由先掌门告知。且都是说他罔顾天道,罪有应得。 莫云是在一次去藏书阁时,不小心将一本古籍掉落在书架之下。在捡书时他无意间发现一本积满灰尘的古书,书本早已破难不堪,但它里面的内容却深深吸引着莫云。 那是一本记载着凌承一生事迹的古书,凌承此人天赋过人,又侠肝义胆。抓妖却不滥杀无辜,向来都以度化为先,封印为后,只有罪大恶极的妖魔他才会除之。 他的一生所求不过是天下太平,却最终被自己的师兄联合他人围攻,不得善终。 莫云心生敬佩,从此他便整日带着此书研读。 宋忘尘便是在那时被他引诱,恰巧看到凌承封印赤焰金麟兽的那段,只是书中对此段记录模糊,显然不是亲眼所见。他本有意再看,但当他看到此人竟与狐妖相恋时,他便再也没碰过此书。 后来此书突然消失,莫云遍寻不得就放弃了,只是凌承此人便从此住进了他的心中。 “放肆,你竟敢在大殿上提及此大逆不道之徒,还敢侮辱先祖。长钦、将他押去戒律堂,我要亲自处决他”。诸远智浑身颤抖着狠心开口。 “是,师尊”。 诸长钦闻言兴奋上前,莫云一把甩开他的手言道:“走开,我自己去”。 从此暮溪再无莫云,宋忘尘至始至终都未发一言,他始终无法相信自己的挚友有一天会与自己背道而驰,此后他变得更加孤僻。 第二十三章 跟着心走 后来莫云便回到了钦州,他父亲莫玄本意是让他提升修为,却不料竟发生了这样的事,一时间难以接受,最终郁郁而终。 莫云便子承父业接管钦州,只是他失去修为后,便再也不愿修炼,从此以后只做个普通人,只不过他的身体却连常人都不如。 莫云苦笑道:“呵呵,五年未见,你还是如此决绝,当年之事,你一定也觉得是我做错了”? “孰是孰非早已过去,又何需再提”,宋忘尘依旧冷淡。 “是啊,都过去了,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我可记得筱柔对你一往情深,如今你们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莫云又开始轻笑起来,似乎那些不愉快从未发生过一样。 见宋忘尘半响没有回应,又自顾自说道:“看来,筱柔也走不进你的心,我倒是好奇,究竟怎样的女子才能融化你这座千年冰山,哈哈…” 宋忘尘闻言脑中突然出现季暖的身影,弹奏的双手不自觉用力,琴弦就这样被他折断了。 莫云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心中了然道:“是季暖?” 暮溪收服怨灵之事,百姓们津津乐道,相传暮溪有个外门女弟子与宋绝共同对抗妖魔才得以收服怨灵。 此后季暖为宋忘尘受杖刑之事也传扬出去,一时之间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什么美女配英雄,宋绝终究还是不够绝情之类的话… 莫云起初并不相信,但见他今日的神情,他便知道他心中有一人。 宋忘尘闻言愣住了,他没想到他的心事就这么轻易暴露在莫云面前,一时竟不知如何应答。 莫云独自喝了一大口梅花酿,立马又开始咳嗽起来,“咳咳…”,片刻后他放下清酒,微笑着走到宋忘尘对面,手指轻戳宋忘尘心脏位置,言道:“跟着心走,莫要让它再次冰封”。 宋忘尘抬头与他对视,违心应道:“我心如石,从未有任何人走进,以后也不会”。 莫云却笑着走向屋外,行至门前又突然停下道:“梅花酿我留下了,若是心中烦闷,它可助你一醉解千愁,哈哈…” 宋忘尘看向桌上的梅花酿,暗自神伤,终究还是没有拿起它。 莫云离开后便回到莫府,他径直走向香幽苑,一把抱住正在刺绣的红衣女子言道:“香伶、我好想你,我们成亲吧!” 香伶便是他五年前救下的蛇妖,香伶伤愈之后,知道恩人为救她失去了修为,还被逐出了暮溪,便一路寻到钦州,只为报恩。 香伶这个名字便是莫云所取,清香伶俐,愿她远离世俗烦忧,好好修炼。可香伶却不愿离去,也不愿修炼成仙,甘愿在他身边伴他一生。 他们彼此有情却从未做过越举之事,因为莫云知道人妖相恋不会有好结果的,凌承就是先例。 香伶惊呆了,就连手中丝帕掉落也未曾察觉,她爱他,可她却不能因此害了他。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莫云也不知为何今日见了宋忘尘之后,他的第一念头就是要与香伶长相厮守,他此刻也只想跟着心走。 他松开香伶,双手按在她的肩上,深情开口:“香伶,我心慕你,我要与你共度余生”。 “公子,不可以”。莫云身体的情况她最清楚,五年来她一直悄悄为他渡气,可他的身体依旧每况愈下。若是他们成了亲,只怕他最终会因此丢了性命,只要能常伴他左右,她已经心满意足,怎么敢奢求太多。 “为何不可,难道你不喜欢我”? “不、不是,香伶身份低贱,怎可与公子匹配,公子日后定会遇上真正的良人,以后香伶也会好好伺候她”。 “香伶,我莫云此生所爱之人,无论出身如何,无论是人是妖,只要是我认定之人,那便是一生一世”。 莫云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他们已朝夕相处五年,却不知自己还能有多少个五年,他不愿就此错过她。 “公子,那个我炖的燕窝应该好了,我去给你盛”。 香伶借口欲走,莫云一把拉住她的手,“我知道这一切太突然了,你一时间难以决定,没关系,你再好好想想,想好再答复我,我等你”。他说完便独自离开了,只留下香伶久久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家主,近来钦州频频有修士离奇失踪,百姓们人心惶惶,我们该如何处置”? 来人是莫府管事莫风,自莫云接任以来,莫府大小事物都是他在处置,莫云也只是徒有家主名义而已。 莫云犹在为香伶之事苦恼,不耐烦应道:“此事就由你全权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家主”。莫风闻言行礼离开,他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他早就知道莫云不会接管此事。 香伶独自来到一片野山之中,大声喊道:“艳伶、你在吗。艳伶”? 这时树林突然飞来一个绿衣女子,停在她面前笑问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艳伶是香伶的妹妹,五年前艳伶在漳州现出原形,吓坏不少人,诸长钦便是历练到此,听闻有蛇妖出没,便决定收服蛇妖。 香伶为了救妹妹,独自引开暮溪弟子,最终被诸长钦抓回暮溪。 “我来看看你,走,我们回家说吧”!她们口中的家不过只是个潮湿的山洞而已。 “姐姐,那个人对你好吗”? “好,当初若不是他,我早就丢了性命”。 “姐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贪杯喝多了酒,也不会在外人面前现出原形,你也不用为了救我而被抓去暮溪受尽折磨”。 “傻丫头,我怎么会怪你呢!我还要谢谢你,若不是因为此事,我这一生也遇不到他,只是我不该害了他”。 “姐姐,我听说只要用一百名修士的心练成丹药,修行之人吃了可成仙,凡人吃了可长生,若是妖精吃了便可以提升修为或者变成凡人,要不我们试试”? “万万不可,且不说此事真假与否,这伤人性命之事我们定是做不得”。 “为什么?他们可以随意践踏我们的性命,而我却不能伤害他们”? “艳伶,我们妖类修炼成精本就不易,万不可再造杀孽”。 “嗯,我都听姐姐的”。 “艳伶,若是我与莫云成亲,你会不会反对”? “怎么会,姐姐幸福就好,只是你自从去了莫府就很少来看我了,要是你真的嫁给他了,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香伶轻抚她的秀发,宠溺道:“怎么会,是姐姐不好,这几年忽略你了。” “姐姐”。两姐妹就这样坐在岩石上深情相拥。 暮溪山上,季暖终于迎来了她期待已久的历练。暮溪此次历练不分男女,都可自由组队同行,若有解决不了之事,还可向同门求助,也可直接向暮溪禀报。 校场内密密麻麻的聚集了各峰弟子,此时他们都兴奋着自行组队。季暖眉眼含笑,正等待程锦一声令下,她便可以去寻找回家的路了。 俞漫只是默默站在一旁,脸上并无任何表情。 这几日,季暖几乎天天往俞漫哪里跑,擦药、按摩、还为她做了很多好吃的,她就算再心狠也恨不起来了。 俞漫一颗心渐渐被融化,只是碍于面子,她从不主动与季暖讲话。 程锦微笑着走到众人面前开口道:“各弟子听令,此次历练不论内外门弟子均可参与,不愿去的弟子也可留在暮溪静修”。 诸远智也接着说道:“此行只为增长见识,弟子们可自行组队,去你们想去的任何地方,但切记不可做出有违暮溪戒律之事,否则本尊定会依戒律处罚”。 后梅清寒也开口道:“此次虽为历练,但若遇到解决不了的大事,可传音于向其他师兄弟求助,也可直接传信回暮溪,切不可一意孤行,你们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齐声应道:“是、师尊”。 “好了,出发吧”。程锦一声令下,众人便纷纷离去。 暮溪镇外,季暖依依不舍向程筱柔道别,“师姐,我走了”。 “你为何不与我们同行”? “我说过我要回家看看的,就不打扰你们历练了,告辞!” 她说完又看了俞漫一眼,对她点头微笑,转身来到松峰弟子面前,不由分说拉着唐肆言就走。 “哎、哎、哎、你干嘛啊?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带我去宣城,去你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我不去,我要跟师姐一起去历练”,唐肆言说完甩开她的手,往程筱柔那边跑去。 “好啊你,重色轻友,那我便看看你怎么去”,季暖立马施了定身术定住了他。 “又是这招,你快放开我,放开”。 季暖不急不慢走到他面前,笑道:“谁让你整日不学无术,这么一个简单的术法你都不会,活该”。 “你…你这是强人所难,你枉为民警,你……” “你什么你,不就是让你带我去宣城吗?又不是非要让你回现代。以后你还有的是机会与程筱柔相处,只不过嘛、凭你,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得寸进尺”。 “我就得寸进尺你能怎样”?季暖说完又对他做了个鬼脸。 “好好好,我带你去,你先放开我”。 趁季暖不留神之际,唐肆言一能动就一溜烟跑到程筱柔那边去了。 俞漫递过一个鄙视的眼神,他立马自觉的躲到程筱柔身后,撒娇道:“师姐,她们都欺负我。” 程筱柔一脸无奈,只能摇头苦笑,终究没有赶走他。 季暖已追了过来,唐肆言立马躲得更远,却还是一眼就被发现了。“你敢骗我,那我就把你以前干的好事全都告诉师姐”,她一只手扭着他的耳朵将他拉了出来威胁道。 “疼、疼、疼,你松手,你就不能学学师姐吗?整日跟个女汉子一样”。 “不能,我乐意,师姐啊,你知道吗?唐肆言他以前……” 季暖作势要继续往下说,唐肆言立马双手合十求情道:“行,我跟你去,我去还不行吗”? “真的”? “真的”。 “你没骗我”? “我哪儿敢啊”!唐肆言嘴上赔着笑,心中却想的是:‘你拿师姐威胁我,算你厉害’。 程筱柔见二人斗嘴模样轻笑起来,俞漫却在这时独自离开了,季暖本想叫住她与她道别的,想了想还是作罢。 “师姐,我走了,别太想我”,唐肆言一边走一边回头,他是被季暖拉着走的。 “保重”,程筱柔微笑开口, 诸长钦却在此时带着几个弟子走了过来,笑道:“师妹,我们同行如何”? 程筱柔本不情愿,可她却不知如何拒绝,只能应了声“好”,此后他们便一路往钦州方向而去。 子间也带着墨阳和几个松峰弟子从另一个方向离去,秦淮和月落一早便收到一封家书,他们两人便回了越阳。 而江雨早就向诸长钦辞行,与唐肆言、季暖一道回了宣城。 至此,他们的历练之行正式开启。 第二十四章 开放的唐老头 季暖在江雨的带领下来到宣城,此时他们三人正身处于唐肆言第一次到来的树林中。 “怎么没有,你是不是记错了,根本不是这个地方”? 季暖本想找到一颗与他们来时一模一样的槐树,找了半天后发现一颗槐树都没有。 “没错啊,就是这儿,当时我就是在这儿醒来的,你当时就在我旁边”,唐肆言指着地上肯定答道。 “那为什么没有,不应该啊”?季暖语气透露着失望。 江雨见此立刻问道:“季姑娘,你在找什么?宣城我很熟悉,或许我可以帮你”。 “对哦,这里你一定比任何人都熟,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宣城哪片山中种有槐树”? “槐树?我记得宣城不管城内城外都没有槐树,若说槐树最多的地方当属越阳麒麟山”。 “越阳麒麟山?那是宋忘尘斩杀赤焰金麟兽的地方”?季暖记得她刚到时不止一次听人谈及越阳。 “没错,就是那里”。 宋忘尘是在杀了妖兽以后和我互换的身体,而那里也有槐树,难道我回去的路在那里,想到此,她立马又打起精神来问道:“那江师兄可以带我去吗”? 江雨面向唐肆言开口道:“江雨的职责是保护唐家少主,公子在哪儿江雨就在哪儿”。 唐肆言闻言放下环抱的双手,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不用你保护,你就带她一起去吧”! 他可不想再往越阳跑,要是再寻找不到,估计以后他都得跟着她到处乱找。 江雨却并不答话,依旧毕恭毕敬的面向他。 他无奈开口道:“好、好,我们既然到了宣城,那就先回家吧!等回了家我便让我爹准你不用跟着我”。 然后又对着季暖问道:“季暖,你觉得怎么样”? 季暖抬头看天色也不早了,只得无奈点头,三人便在天黑之时来到宣城之中。 宣城最是繁荣昌盛,此时虽已天黑却到处灯火通明,街上的行人密密麻麻,这样的情形倒与现代的夜市有些相似。 唐肆言兴奋道:“哇,好热闹,在暮溪待了半年,还是觉得宣城比较适合我”。 “暮溪清静、宣城繁荣、我倒觉得各有千秋”。江雨也感慨道。 季暖却心不在焉,一心只想着越阳之事,就连到了唐府也浑然不知,依旧只顾着往前走。 “季姑娘到了,季姑娘”? 季暖闻声回头,才发现他们早在唐府门前停下,正等她一道回府。 季暖走到江雨面前笑道:“江师兄,我们都是同门,以后就别在姑娘、姑娘的叫我了,你就叫我季暖就行了”。 “这…”江雨似乎还在犹豫。 唐肆言立马开口:“让你叫,你就叫嘛,怕什么”? “少爷,这不合适吧?季姑娘以后可就是唐家少夫人了,江雨怎敢直呼少夫人名讳”。 “唐家少夫人”?季暖一脸疑惑的看着唐肆言。 唐肆言立马赔笑道:“误会,都是误会,回头我再与你解释,我们先进去吧”! 两人都一脸疑惑的看向他,他尴尬的率先踏进唐府,还未走入大殿便大声喊道:“爹,我回来了”。 唐世海闻言兴奋起身,他早就收到江雨传信,此刻便刻意在此等候。 江雨恭敬行礼道:“家主”。 唐世海对他微笑点头,随后看向他身后的季暖。 季暖也恭敬道:“唐宗主,打扰了”。 唐世海脸上笑意更浓,唐肆言却撒娇道:“爹、我叫你你都不应我,看来你都不想我”。 “哈哈…,你啊,在暮溪待了半年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你看看人家季姑娘,成熟稳重,那像你整日跟个孩童一样,这么大了还在撒娇”。 “哼,爹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唐肆言故作生气,转身环抱双手冷哼起来。 “季姑娘长途跋涉来到宣城辛苦了,小燕,带季姑娘下去休息吧”! 唐世海的态度明显比上次好了太多,连唐肆言都一头雾水。心道:‘这老头,才半年没见,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 “多谢唐宗主”,季暖说完便跟着小燕离开了。 唐世海眼含笑意点头,唐肆言疑惑道:“爹、你不是不让我们在一起吗?怎么现在态度变这么多,你该不会是想抱孙子了吧”?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要不就趁这次回来,你们把喜事给办了吧”! “嘿,老头、我说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唐肆言作势去摸他的头,却被他躲了去,“你这孩子,为父说过只要她能进入暮溪,我便允了你们的事,怎么你现在倒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唐肆言有些明白了,又有些不大明白,“爹?你这…,你了解她吗?你难道不在乎她的出身如何吗”? 唐世海笑着坐到椅子上,唐肆言也在他的示意下坐到他旁边,而江雨也识趣的退出大堂,此时便只留下他们父子两人。 “孩子啊!我们唐家创派也近千年,在仙家百门中的确有一定的威望,而我们也早已家产万贯,富可敌国奈何在修为上却逐渐衰落,到了你这儿就更加…哎…” 唐世海话没说完就摇头叹息起来,自己的儿子整日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还天天招惹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想想都头疼不已。 “那这些跟季暖有什么关系”? “季暖这姑娘成熟稳重,落落大方,关键是资质不错,上次见面她分明毫无修为,而现在才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已结出元丹,论资质恐怕连宋忘尘也望尘莫及吧”! 原来他打的这个主意,可这些分明就是宋忘尘做的。想到宋忘尘他又立马问道:“你这么了解她的事,那你应该知道她可是为了宋忘尘生生受了九十杖棍,而后他们又在思过崖朝夕相处一个月,这月黑风高、孤男寡女…” “住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程锦的女儿你想都别想,他以后肯定是要接管暮溪的,又怎会来我唐家”? “不来唐家,我去暮溪不就得了,话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是江雨告诉你的吧!早知道你把江雨安排在我身边肯定是来监视我的”。 唐世海突然愤怒拍桌而起,“混账东西,居然想置我唐家千年基业于不顾,去入赘暮溪,你真是气死我了”。 唐肆言看着他因愤怒指着自己不停颤抖的手,嬉笑道:“爹、是你太迂腐了,这唐家家业我当然是要管的,不过我可以把它交给有能力的人掌管,我坐收渔翁之利不就好了。我看江雨就不错,以后他帮我管着唐家,我们二八分成”。 唐肆言越说越觉得靠谱,自己简直是个天才,这纯粹是躺赚嘛,唐世海早已气的吹胡子瞪眼,指着唐肆言怒道:“你给我滚回去”。 唐肆言识趣的滚回自己房间,一推门就看见季暖正拿着乾坤袋发呆,他想了想又退了回去看了看房门。‘没错,这不是我的房间吗?我记得上次就是这里啊’,想到此他又走了进去。 “你在我房间做什么,找我有事”? 这时候门突然被关上了,唐肆言立马跑过去想要打开房门,却无论怎么用力也打不开。 季暖却在这时候幽幽开口道:“没用的,门已经被人用灵力封印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唐世海的意思。 “这老头儿也太开放了吧!居然干出这种事,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季暖站起身来试图用灵力冲开房门,奈何自己修为不够,无奈收手又从新坐回原位。 “这就算了,你不再试试”? “谁让你平时不学无术,这可是你们唐家的术法,我怎么解得了”? 唐肆言看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突然有个恶作剧的念头。“既然你都到我房里了,咱们又都出不去,这长夜漫漫,甚是无聊,要不我们就随了老头的心愿,给他生个小金孙”。 他一边说着一边抹掌,一副色咪咪的模样,季暖却毫无波澜手上动作,他立马又被定在原地。 “别啊,我错了,我开玩笑的,你快放开我,你不会想让我就这样待一个晚上吧?那是我的床…” 季暖毫不理会,此刻已盖上被子背对他捂着耳朵睡去。 “啊…不要啊…”。房中只留下他一个人的惨叫声。 第二天一早,小燕便在门外叫他们起床,唐肆言顶着一双熊猫眼打开房门,一会儿扭动着腰,一会儿又捶打着酸疼的腿。 ‘噗呲’,小燕没忍住笑出了声,一对上他的眼神又赶紧跑开了。周围劳作的下人也都眉眼含笑的小声议论,还时不时看向唐肆言的房间。 唐肆言扫视一眼,他们又急忙低头干活,待到唐肆言进屋又开始嬉笑出声。 “你看少爷昨晚被折腾的,那惨叫,我都听见了”。 “你说这少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老爷居然也不管一下,这还没过门呢”! “管什么啊!我可听说老爷十分看好她,这些都是老爷的意思”。 几人异口同声的问道:“不会吧”! 此人又继续故作神秘的接着说道:“怎么不会,我听说昨晚……”几个下人就这样围在一起小声议论,一会儿惊讶,一会儿又嘻笑起来。 “季暖,我怎么觉得他们都怪怪的”?唐肆言看向正在梳头的季暖疑惑询问着,季暖站起身来直接无视他出了房门。 “哎、哎,你等等我啊”! 几人见他们出门立马停止玩笑,低头弯腰行礼道:“少爷、少夫人”。 唐肆言一脸疑惑的看向季暖,她却依旧淡定的自顾自向前走去,一进大厅小燕又立马迎了上来。 “少爷,少夫人,老爷已等候多时了”。她说完便把他们两人带到内室,唐世海正端坐在桌边,脸上始终带笑,桌子上是一大桌好菜。 季暖恭敬行礼道:“唐宗主”。 唐肆言一屁股坐在桌边,一脸不悦,唐世海却不管他,对着季暖点头微笑,并示意她坐下。 “季姑娘,昨晚休息的如何”? 季暖还未答话,唐肆言立马不乐意道:“喂,你还好意思说,你为什么把我们关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被整得多惨,你看看这黑眼圈,还有我这腿到现在都酸疼的要死”。 “哈哈…”,唐世海笑得前俯后仰,毫无一点宗主的样子,就连一旁的江雨和小燕也是强忍笑意,唐肆言立马知道他们想歪了。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是被她定住了,一个晚上都动不了,我…”,唐肆言看着几人越发意味深长的眼神,知道自己自己越描越黑了。 “不是,季暖你跟他们解释解释啊”! 季暖却不为所动,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用意,所以也难得解释,她站起身来行礼道:“唐宗主,季暖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季暖因私事要去往越阳一趟,不知唐宗主可否让江雨与我同行”? “这江雨一直在肆言身边,你们同去自然不成问题,只是马上除夕将至,你们不如就在宣城过了除夕再去如何”? 唐肆言立马插嘴道:“哎,我可没说要一起去,你把江雨借她就行了”。 “胡说,你不同去难道整日闲在家中无所事事”? “我…”,他本来想说去找程筱柔的,但想到他昨日生气的样子,还是算了,反正出了唐家他想去哪里谁也管不着。 ”多谢唐宗主好意,只是季暖此行是为了历练而来,若贪图安逸留在此地,岂不是有违初衷”。 唐世海露出满意的微笑,暗自庆幸自己没看错人。“既然如此,那就再待两日吧!我与犬子也许久未见了,季姑娘意下如何”? 季暖见他都这么说了,只能微笑点头道:“也好”。 “别说那么多了,我们先吃饭吧,饿死我了”。唐肆言率先动了筷子,几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倒也十分融洽。 第二十五章 买衣风波 早膳之后,小燕带着几个丫头在门外排成两排,她们手上的拖盘中整齐的摆放着几件华服、还有许多的珠宝、首饰。 季暖见此,立马询问道:“唐宗主这是何意”? 唐世海满脸笑意道:“季姑娘、你既是来历练的,再穿着暮溪校服也不太合适,这些衣物你定能排上用场”。 季暖也觉得自己再穿着暮溪的衣服太过招摇,只是无功不受禄,她怎么好意思白拿别人的东西,况且那些东西华而不实,她也用不上。 唐肆言见她为难的样子,在她耳边低语道:“季暖你就收着吧!这好歹也是人家唐老头一番心意,再说,你一路不得花钱啊?这些首饰了买了能换不少钱呢”! 这样的动作在唐世海看来就是亲密无间,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 “多谢唐宗主好意,只是这些衣物太过贵重,季暖受不起,我会去市集挑些合适的衣物,还请唐宗主速速收回为好”。 “你傻啊,唐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不拿白不拿”。 见季暖瞪了他一眼,他又努嘴道:“当我没说”。 唐世海见此吩咐道:“江雨,你带季姑娘去市集转转,给她挑些她喜欢的衣物吧”。 “是,宗主”。江雨恭敬行礼离去,唐肆言立马也跟了上去。 三人便一同来到市集中,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断,季暖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 “到了”。江雨已经停在一家名为‘唐氏成衣行’的地方,一看就知道这是唐家的产业。 “季暖、季暖?你想什么呢?怎么到了宣城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唐肆言又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没什么,我们进去看看吧”! 几人进了衣行,季暖左看右看,觉得这里的衣服都是华贵无比,一看就不是常人穿的起的。 老板摇晃着自已肥胖的身躯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谄媚道:“唐公子、江公子、不知二位公子大驾光临,老谢有失远迎,还望公子莫怪。” “行了,客套话不必说了,你看那位姑娘适合什么样的衣服,你挑好的拿过来”。唐肆言虽不认识他,但架子还是摆的很足,像极了富家公子的架势。 老板上下打量起季暖来,立马又谄媚着开口:“这位姑娘天生丽质,这里所有的衣服穿在姑娘身上都如锦上添花,关键是看姑娘喜欢什么样的”? “有吗?她明明长得很一般啊”! 老板听到唐肆言这么说明显有些发愣,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答,季暖瞪了他一眼后,转而指着一套素净的白衣和一套淡蓝色的衣服,开口道:“老板,这两件衣服多少钱”? 老板看向唐肆言,似乎在等他发话,唐肆言比了个一的手势,老板立马了然道:“一百两,姑娘眼光可真好,这衣服的材质…” “咳、咳、咳”。唐肆言突然猛烈咳嗽起来,这老头明显会错意了,居然把她当冤大头了。“什么一百两,这衣服也就值个一百文,季暖,你说是不是”? “是、是我说错了,一百文,就是一百文”。老板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附和道。 “这衣服我不要了”。 季暖说完转身欲走,却被唐肆言一把拉住,“别啊,你给我个面子,就当我送你的,凭咱俩这关系,我送你你一定要收下”。 季暖紧盯着他,一副你确定这是你的东西的模样,他立马赔笑道:“季暖,你说你们女孩子买个东西怎么那么墨迹,这一天时间都要浪费了,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呢,赶快去换上吧”! 唐肆言直接把她推进一间内室,又把衣服一并递了进去,关门自己就站在外面催促道:“你快点,我等下还要去其他地方看看,别浪费时间”。 没过多久,季暖打开了房门,从里面缓缓走出,此时她正穿着那件浅蓝色纱裙,头上只是一个简单的高马尾用一根白丝带绑住,简单的装饰看起来却英姿煞爽,美得别有一番滋味。 三人都看愣了,唐肆言却非要煞风景的来了一句:“不错,这样看起来更加像个女汉子了”。 江雨疑惑道:“何为女汉子”? 唐肆言正犹豫怎么解释时,门外突然来了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紫衣女子。一看到唐肆言立马贴了过来媚笑道:“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啊,奴家找了你好久,这些天你到底去哪里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呜呜…” 几人听她嗲声嗲气的哭腔,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唐肆言立马把她推开,怒道:“哎,你谁呀?放开、离我远一点”。唐肆言说完又弹了弹自己的衣服,一脸嫌弃的瞪着她。 “奴家是紫英啊,你这个没良心的,是不是又有了新的相好,竟然把我给忘了,呜呜…” 紫英一边假作哭泣,眼睛却在打量着季暖,然后继续紧抱着唐肆言的手臂。 “唐公子,你这眼光越来越差了,这样的女子你都看的上,简直跟男人一样”。 江雨适时开口道:“这位乃是我们唐家少夫人,还请姑娘自重”。 紫英闻言有些惊讶,却依旧不肯松开手。 唐肆言好不容易伸出一只手扯着季暖到身边,“娘子,我知错了,你快管管她”,他一边说着一边使劲的使眼色。 季暖恍若未闻,甩开他的手走了出去,这样的事她难得理会。 江雨掏出一叠银票来,紫英两眼发光立马松开手,脸上满是笑意准备伸手去拿,江雨又把银票举高了些,紫英试了好几次都够不着。 “记住,拿了这些钱以后别再出现在公子面前,否则…”。江雨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知道,知道,有了钱谁还敢打扰唐公子,少夫人美若天仙与公子定是良配,奴家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紫英拿了钱立马变了副嘴脸,笑着跑了出去。 唐肆言比了个厉害的手势后,想说季暖不讲义气来着,却发现哪里还有季暖的身影,他刚才只顾着与紫英拉扯竟不知她何时离开的。 “季暖、季暖呢?” 江雨环顾四周摇了摇头,“季姑娘应该是生气了吧!我去外面看看”。 “她怎么可能为这个生气,算了,还是去看看吧”!两人出了店门左右观看,却依旧没看到季暖的身影。 季暖独自走在大街上,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她一直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可一回头又看不到人,直到行至一间名为‘悦来酒楼’的地方,楼上又有人探出头来偷看。她抬头人又不见了,她不喜欢猜,径直走进了酒楼。 小二见她进来立马殷勤问道:“姑娘要吃点什么?” “找人”,季暖一边回答,一边走向二楼。 小二立马变了脸色挡在她面前,“我们这里不提供找人,你要是找人上别处找去”。 ”季姑娘可是在找我”?卡洛站在楼上趾高气扬的俯视着季暖,一身素衣却挡不住他天生的王者之气。 小二见此立马让开,笑道:“姑娘楼上请”。 季暖毫不客气的上了楼,还未走进房间就质问道:“你为何在此?又为何要跟踪我?” 卡诺不慌不忙的坐下道,:“姑娘请坐”。 阿费得在她进屋之时立马关上了房门,季暖心中一惊却依旧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 “这悦来酒楼的‘至尊酒’乃酒中极品,姑娘可定要喝个尽兴”。他说着已倒好一杯递到季暖面前,桌子上的碗筷都是两人份,似乎是在刻意等她。 “你为何在此”?季暖重复问道,全然不顾他僵在半空中的手。 “喝了这杯我就告诉你”。卡诺脸上始终含笑。 季暖见他刻意为之,起身欲走。 “姑娘留步,本王子只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他说完又把酒收回一饮而尽。 “啊、好酒,姑娘竟不愿品尝,实在是可惜,可惜啊”! 卡诺见她依旧不发一言,脸上已有不耐烦之意,才缓缓开口:“这宣城乃是去东晋必经之地,我在此并不奇怪,至于跟踪,本王子从未跟踪过你,我们能在此相遇也是一种缘分”! “你去东晋做什么”? “姑娘还是这么直接,此乃我皇族私密之事。姑娘上次因此受罚我已心生愧疚,此事我不想姑娘在惹上事端”。 卡诺说的一脸真诚,可季暖也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既然如此,那季暖先行告辞了”。 季暖转身就走,阿费得立马挡在她面前却又被卡诺示意退了下去,待她走到门前卡诺又突然开口道:“我寻姑娘前来并无他意,只是王子妃甚是想念东晋,可当我们行至宣城时她却突然失踪了,我还以为你们会在一起,所以才冒昧请你前来,扰了姑娘清净实在抱歉”。 他此话说的中肯动听,季暖依旧半信半疑的出了酒楼。 “王子,我们就这么轻易放她走了”? “不然呢?这里乃是唐氏管辖的范围,她若在此出了事,只怕我们也脱不了干系,不过若是出了宣城…” 卡诺露出一脸奸笑,在阿费曼耳边低语,阿费曼听后不停点头道:“是,属下明白了。” “季暖,你还是这么冷傲,本王子定要得到你,哈哈…” 第二十六章 适时营救 季暖行至市集中时,对面突然走来一个行色匆匆的女子,她一身侍女的装扮,到季暖旁边刻意撞了她一下,然后急匆匆的离去,又时不时回头张望。 季暖手中被强行塞了張纸条,她打开一看,上面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城外十里村一见,速来、孟颜’。她本想叫住来人问个清楚,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卡诺刚刚才告诉她孟颜失踪,现在她便主动找到自己,这些会不会太过巧合了。以宋忘尘的性子,他之前与孟颜定无深交,为何她偏偏找到她?季暖心中疑惑,隐隐觉得此事蹊跷,可她又怕孟颜真的出事,想了想还是决定赴约。 季暖一路打听方才找到十里村这个地方,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是十里村人来人往,却始终没看见孟颜的身影。 正想放弃之时,那个侍女又突然出现在她身后道:“季姑娘,公主已等候多时,请跟我来”。 季暖暗自留了个心眼,谨慎的跟着她前行,越往前走便越偏僻,此时周围早已没了路人,只剩下成片的杂草和树木,偶尔传来几声鸟叫。 “你究竟是何人,要带我去哪里”?季暖已把剑架在她脖子上,她却好像并不害怕。 “说,你究竟有何目的”?宝剑已出鞘三分,若她再不为所动,季暖便不知怎么办了,她自然不会随便伤人。 这时候她才缓缓转身,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那是暮溪弟子专有的玉令,季暖自然认得。 “奴婢是孟颜公主的贴身侍女小青,公主在西域皇宫过的并不好,卡诺王子表面上以礼相待,背地里却想方设法的想要吞并东晋。我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公主只好委屈自己躲进这山林中,我这样冒昧带你前来也是事出有因,还请姑娘海涵,呜呜…” 小青说着竟留下了眼泪,模样楚楚可怜,季暖不疑有他,立马收回宝剑道:“可恶,我早知道卡诺此人不怀好意,竟愚蠢的让孟颜答应和亲,都是我的错,我们快去找她”。 “好,姑娘快跟我来”。 季暖还在为孟颜之事自责,根本没发现前面的小青早已露出了狡诈的奸笑,两人行至一间木屋前停下,“到了,姑娘请”。 小青推开门,季暖便走了进去。屋里意外的豪华,里面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屋内飘来阵阵清香。 “季姑娘,咱们又见面了”。卡诺邪笑着从内室走出来。 小青早已把门带上,自己在门外守着,此时屋里就剩他们两人。 季暖知道上当了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慢慢变得四肢无力,头晕脑胀。 “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迷魂香而已,不会伤到你的”。 卡诺已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摸她的脸,她用尽力气拍开他的手,却又因眩晕瘫倒在一旁的椅子上。 卡诺却并不生气,继续向她逼近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冷傲,本王子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别逼我”。季暖根本没有力气用剑,但她已掏出了手枪。此时正直直的对着卡诺的胸口,卡诺却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继续向她靠近。 “砰”,的一声季暖开枪了,可她却是朝屋顶开的,她不能不顾暮溪戒律,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杀他。 卡诺明显惊呆了,可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想到这么好的东西若是用来打仗,他定会事半功倍。 “别、过来,我会开枪的”。季暖已经完全没了力气,连举枪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枪,原来这好东西叫枪啊,把它给我”。卡诺丝毫不害怕,继续靠近她,胸膛正对着枪口。他一只手扶着椅子边沿,另一只手摸上了季暖的脸蛋。 季暖使出最后的力气别过头,让他的手落了空。“滚开”,她几乎是嘶吼出声。 卡诺收手随后又拿走了她的枪,在屋里来回渡步着打量起来,“还真是闻所未闻,这东西长的这么古怪,你究竟是如何所得,你若告诉我,我今日便放了你,若是…”。卡诺脸上又是那可怕的邪笑。 “呸、别做梦了,你以为我告诉你,你就能为所欲为了。这把枪在你们这个世界是造不出来的,呵呵”,季暖摇头苦笑了起来。 “那也无妨,那本王子只好惩罚你了”。卡洛的脸瞬间已经快要贴到季暖脸上了。 “滚、滚开”。季暖只觉得阵阵恶心,她本该晕过去的,只是用尽全力在硬撑而已。 “你还真是倔强啊!不过本王子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子”。卡诺的声音犹如魔鬼般,正吞噬着季暖最后的尊严。 眼看他马上要亲到季暖的时候,突然门被无情的劈开,门板正四分五裂的到处乱飞,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卡诺惊讶回头,只见宋忘尘手持诛邪已逼近他的咽喉,仇视的眼神似乎可以将他瞬间吞灭。 纵使卡诺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也被吓得不轻,太快了,他根本没看清怎么回事。 ”你、你怎么在这儿”? 宋忘尘左手轻轻一招手,卡诺手中的枪立马飞到了他手上。 阿费得听到动静带人赶过来时,发现小青早已晕死过去,待他走近才发现卡诺早已落入宋忘尘手里。 “王子”。阿费得只能站在两米以外着急呼唤,他哪儿敢轻举妄动,其他人也只能持剑随时待命。 卡诺故作镇定笑道:“宋忘尘、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我要是死了,你…” 他话没说完宋忘尘的剑又逼近一步,卡诺只能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宋忘尘冷冷开口道:“我若是想,顷刻间便可灭了你整个西域”。 “宋忘尘”、季暖模糊中看见宋忘尘的身影,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听见他的声音才用尽全力喊出声来。 宋忘尘闻声收回了剑,一个不知死活的士兵冲过去想要挟持季暖。但他手中长矛还未靠近季暖,就被宋忘尘一掌打飞了出去,然后撞到墙上倒地不起,就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就已气绝。 宋忘尘走到季暖旁边一把将她抱起,眼中的狠绝也瞬间变成了温柔和心疼。 季暖伸出右手想要抚平他那紧皱的眉头,只是手刚到半空中就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季暖、季暖”。宋忘尘轻唤两声,季暖依旧瘫软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你对她做了什么”?宋忘尘眼神凌厉如巨,抱着她再次一步步逼近卡诺。 周围的士兵都忍不住后退,纷纷举剑却不敢上前。 卡诺也明显吓得不轻,颤抖着声音答道:“她只是晕过去了,明日自会醒来”。 宋忘尘闻言终于停下脚步,随即转身抱着季暖扬长而去,行至门口处又突然停下道:“若有下次,我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阿费得本想出手攻击,却被卡诺摆手示意退下。 “王子,我们好不容易把季姑娘骗过来,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吗”? “不然呢?凭你们这一群废物还想拦住他”。 众人纷纷低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他一动怒自己就没命了。 “宋忘尘、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卡诺紧握拳头,眼神里尽是愤怒。 唐肆言和江雨在街上找了一天也没看见季暖的身影,只好回到唐府。看见小燕正在准备晚膳便问道:“小燕,季暖回来没有”? “奴婢没看见少夫人回来啊,少夫人不是和您一起出去的吗”? “肆言、怎么回事”?唐世海刚好从屏风后面走出,听得他们谈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哦,没、没事,那个季暖说住我们家不太方便,她可能住在客栈吧”!唐肆言明显底气不足。 “是吗?难道不是你又去招惹了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把她气走了吗”? 唐肆言闻言也愣了一下,心道:‘这个身体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连唐老头都一猜就中,我唐肆言明明很专情的好吗’? “怎么,默认了?你给我马上出去找,找不回来你也别回来了”。唐世海突然发怒道,言语间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现在吗?天都黑了,我们都找了一天了,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唐肆言看着满桌的菜肴更加饥饿难耐。 “现在、马上去”。 “不是,爹、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我怎么觉得季暖才像你女儿呢?你对她比对我还好。” 唐世海丝毫不理会他撒娇的口气,一把拍开他正准备拿鸡腿的右手言道:“若她是我女儿,我便不必操心那么多了,还不快去找”。 唐肆言无奈出了唐府,江雨随后也跟了出来,他不悦道:“你还跟着我啊?我还以为你会留下”。 “江雨不敢,公子在哪儿江雨就在哪儿”,江雨依旧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也好,你现在带我去找一个好点的酒楼吃饭,饿死我了”。 “公子,我们不是去找季姑娘吗”? “找她?算了吧,说不定她已经回去了”。唐肆言觉得她肯定不会不辞而别,说不定就是突然回到现代去了,总之不可能是跟他置气。 “回去?那我们去她家找找吧”! “哎,你不会明白的,总之我们先找地方住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这…” “别这呀那得,你不去我自己去,你爱跟不跟”。唐肆言说完已率先离开了,江雨无奈摇头跟了上去。 第二十七章 修士失踪之谜 季暖醒来时已近午时,这是她自从换回身体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迷糊中听到有人走了进来。她轻声呼唤道:“宋忘尘”。 “姑娘,你醒了”。温和的声音、苍老的面容、季暖睁眼就看见一个和蔼的老婆婆正端着粥向她走来。周围的陈设破旧不堪,连屋顶都是用毛草搭建的。 季暖起身四处张望后问道:“婆婆,这是哪里,宋忘尘呢”? “这是我家啊,来姑娘、快趁热把粥喝了吧”!老婆婆说着又把粥递了过去。 季暖接过来,看着白花花的粥上飘着一些肉沫和葱花。闻着香气扑鼻,她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然后又接着问道:“婆婆,是谁送我来的,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是啊!就我老婆子一个人住,是一个长的很英俊的小伙子送你来的,他刚才已经离开了”。 “离开?他是不是不苟言笑,手里拿着一把诛邪剑”? “什么剑?我没看见什么剑啊!不过他虽然看起来很冷淡,可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昨晚他可是守了你一夜呢!对了,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老婆婆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手枪来,递到季暖手上。 季暖接过枪把粥放到一边,立马穿上鞋追了出去。 她肯定自己没看错,一定是宋忘尘救了她,她来到院子大声呼喊道:“宋忘尘,我知道你没走,你出来啊!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宋忘尘…” 季暖叫了好几声也无人应答,她突然崩溃蹲在地上抱头哭泣,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变得越来越爱哭了。 宋忘尘一直躲在一颗大树后面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见此本想冲上去安慰她。但想到她那句,‘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他又忍着冲动站在原地。 这时候老婆婆走到季暖身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劝慰道:“姑娘别难过了,老婆子看得出来他是在乎你的,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不要像我一样到老才活明白”。 老婆婆似乎想起什么,眼中闪烁着泪花。 季暖不再哭泣,站起身来擦了擦眼泪道:“婆婆,谢谢你!我先走了”。 “哎…”,老婆婆似乎还有话说,但看着季暖远走的背影摇了摇头作罢。 季暖还没几步就看见程筱柔一行人的身影正朝她走来。 “季暖,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啊”?汝沁率先跑过来打招呼,她身后是微笑着的程筱柔、汝沐、还有一脸嫌弃模样的诸长钦、李庆源和一众暮溪弟子。 “师姐,你们怎么在这儿”?季暖一扫先前忧郁,冲程筱柔微笑着开口。 原来他们途经百里镇时,程筱柔看着一支玉钗停下脚步。那玉钗通体雪白,上面一只凤凰栩栩如生,眼睛却是用两颗夜明珠点缀,一看就是上等品。 商贩见此立马谄媚道:“姑娘你可真有眼光,这可是上等玉钗,与姑娘这般的美人简直是绝配”。 诸长钦立马开口询问道:“这珠钗怎么卖,我要了”。 程筱柔无奈离开,诸长钦的心意她早就知道,所以更不想与他纠缠不清。 “师妹”,诸长钦不等商贩说完就丢下银钱,拿了玉钗追了上去。 突然一个小女孩站在程筱柔面前,拉了拉她的衣角道:“姐姐、漂亮姐姐,有个哥哥让我把这个给你”。她扬着头,眨巴着大眼睛紧盯着程筱柔。 程筱柔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季暖在十里村,速去’几个字,没有署名也没有缘由。 “小妹妹,这个是谁给你的”? “大哥哥,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大哥哥”。 程筱柔看着她一脸天真的模样,知道问不出什么,还是决定赴约。 “师妹,这个给你”。诸长钦把玉钗递到她面前,微笑着开口。 “师兄,季师妹可能有事,我得去看看”。程筱柔并不接过玉钗,转身向十里村而去,汝沁汝沐随后跟上。 “师妹,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为何如此着急,会不会是什么阴谋”? “无论如何,去看看就知道了”。程筱柔并未停下脚步继续前进。 诸长钦无奈收起玉钗,跟上她的脚步,暗自责怪季暖坏了他好事。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们也不知道是谁让我们来的”。汝沁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季暖便猜到一定是宋忘尘送的信,他竟不愿见自己,想到此心中更加难过。 “师妹、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眼睛怎么红红的”?程筱柔摸了摸季暖的脸,心疼的开口。 “没,怎么会,我挺好的”。 汝沐见只有她一个人,开口问道:“怎么没见唐肆言和江雨,你们不是一起去的宣城吗”? 季暖搪塞道:“我们走散了”。 程筱柔见她不愿说便也不再追问,只是心中惊讶那送信之人究竟是谁。 “那你们准备去哪儿”?季暖拉着程筱柔的手询问着,那是使她觉得唯一温暖的方式。 “本来是准备去钦州的,现在却到了宣城境地,不如就去宣城看看吧”! 诸长钦立马提议道:“师妹,听闻钦州近来频频有修行之人无故失踪,想来那莫云定是无所作为,我们还是去钦州看看吧”! 李庆源附和道:“对啊,师姐,宣城一切安好,我们去也毫无意义,不如去钦州看看”。 “师姐,我倒是想去宣城,听说那里最是繁荣,也不知那里的人是不是都很有钱”?汝沐露出一脸财迷的模样来。 季暖想起唐肆言并不愿意跟自己去越阳,倒不如先去钦州看看,说不定有办法回去呢!“师姐,我们还是去钦州吧!宣城虽好,可毕竟是为了历练嘛”。 “也好,那就去钦州看看”。程筱柔一发话众人便朝钦州而去。 一路上,季暖和几人有说有笑倒也不觉得无聊,即便偶尔对上诸长钦不耐烦的目光,她也并不在意。 两日后,众人来到钦州一家‘来福客栈’里歇息。小二迎上来问道:“几位客官想吃些什么?” “你这儿有什么好吃的,都上一份吧”!汝沁不客气的开口,脸上满是笑意,这钦州远比她想象的热闹,心中自然欢喜。 “好咧,我这就去”。小二快步向厨房跑去。 几人本来高兴着聊天,待听到旁边桌的谈话后都安静了下来。 只见一个满脸胡茬的壮汉率先开口道:“听说昨天又有修行之人失踪,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了”? 他旁边一个瘦小个的男子接着道:“谁知道呢?这莫府也不管管”。 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不屑开口:“哼,莫府早就物是人非了,自从老宗主走后,这莫云虽名为宗主,实际上却是个毫无修为的废物”。 “家卿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有心之人听了去,只怕会惹上是非”。大胡子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开口。 那个叫家卿的少年却并不在意,继续说道:“大哥,怕什么,他若是有所作为,钦州何以有那么多修行之人失踪,不过是个叛出师门的人,他根本就不配掌管钦州”。 小个子男人也有些愤怒开口:“就是,我听说那莫云整日只知弹琴、作画、莫府的大小事物都是莫风在管,这样的人的确不配做宗主”。 “何止如此,听说他近日正着急筹备婚事,这钦州大乱,他身为宗主,竟留念儿女之事,实在是…哎”。家卿摇头叹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行了你们两个,说到底这些都是他们仙家之事,与我们这些百姓毫无瓜葛,我们就别管那么多了”。 “大哥此言差矣,若仙家都无法自保,我们百姓岂能安生,也不知道暮溪什么时候会插手此事”。 家卿说到此,诸长钦早已按捺不住走了过来问道:“这位公子,你们刚才说得可是真的”? 三人见他手中持剑,猜到他定是修行之人,不过他们历练都未着暮溪校服,所以几人并不知道他就是他们口中的暮溪弟子。 “公子,你们也是修行之人吧!这钦州最近不太平,我看你们还是速速离去为好,不然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小个子男子也开口劝慰。 诸长钦不屑道:“离开,我正是为此而来,我倒要看看是何妖魔竟敢打修行之人的主意”。 大胡子摇头叹息道:“公子你有所不知,这钦州也来过几个像你们这般的修士,都是因此而来,最后却全都消失不见,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那有没有可能他们只是离开钦州了,并没有所谓的消失之说呢”。季暖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插嘴道。 家卿立马应道:“绝对不会,若是一人两人可能真如姑娘所言,但目前已有二三十人都是如此,难道天下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季师妹,你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我看定是有妖魔作祟”。诸长钦言语间尽是对季暖的不满。 “公子所言极是,只是不知这妖魔为何专挑修行之人下手?若是宋绝仙师在此就好了,所以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家卿言语间尽是对宋忘尘的敬佩,只是这刚好触动诸长钦的软肋。 “哼,我暮溪能人众多,他宋忘尘又算得了什么”。 三人闻言才知他们一行人就是暮溪弟子,大胡子立马站立起来行礼道:“原来是暮溪仙师,是我们眼拙了”。 “不必如此,你们可能告知我昨日修士最后失踪的地方,我们好再去看看”。 “当然,听说昨日…” 几人又继续议论起来,季暖无心再听,这些事程筱柔他们肯定能解决,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自己不能在这儿耗着,还是得先离开才行,“师姐,你觉得此事会是妖魔所为吗”? 程筱柔还在为送信之人疑惑,听到季暖问话才缓过神来,“不管是什么,只要查到绝不姑息”。 小二这时才端着菜肴上桌,“各位客官,本店所以好菜都已上齐,不知还有其他的吩咐没有”? “准备几间厢房,我们要在此住上些时日”。 “好咧”!小二闻言立马去准备了。 诸长钦已询问完毕回到桌边道:“师妹,具他们三人所说,这些修士失踪的地点各异,不过却都是在晚上失踪,看来今晚很关键,你们务必小心”。 “自然,师兄也是”,程筱柔顺应道,只是这话在诸长钦听来多了关心之意,心中暗自高兴起来。 “小二,准备两间上房,再来些好酒好菜”,唐肆言一踏进客栈就吩咐起来,。他身后跟着江雨,这两日来他根本无心找季暖,而是知道程筱柔到了钦州,所以便一路寻到了此地。 待他一进屋就看见程筱柔的身影,立马兴奋开口:“师姐,你们也在这儿,好巧”。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程筱柔走过来,诸长钦脸上的笑意在见到他们俩人时立马消失。 第二十八章 一见如故 “是啊!真的好巧哦”!季暖不等程筱柔回答率先开口。 唐肆言这才注意到季暖的存在,他刚才所有注意力都在程筱柔身上,这时才发现还有那么多暮溪弟子都在。 江雨见到季暖兴奋问道:“季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季暖敷衍道:“我、巧遇、我刚好碰到他们就一起到这里来了”。 “好啊,你自己来找师姐也不告诉我,害的我被唐老头赶出来找你,你是不是太自私了”。唐肆言作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来。 季暖并不愿将卡诺的事说出来,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 幸好程筱柔解了围,“好了,师弟既然来了,不如先一起吃饭吧!” 唐肆言闻言立马兴奋的坐到程筱柔身边,原本是季暖在程筱柔对面,汝沁汝沐两姐妹坐在她右手边,诸长钦和李庆源坐在她左手边,江雨见旁边一桌也满满的,只好坐到季暖身旁。 诸长钦更加不悦起来,见唐肆言夹菜立马用筷子按住,唐肆言换另一个菜他又按住,如此反复几次唐肆言终是忍无可忍。 “师兄,你什么意思”? “不好意思,我们的菜只有六人份,你还是去旁边吃吧”! “师姐,你看他”。唐肆言突然撒娇的看着程筱柔,满脸的委屈样。 程筱柔见此立马开口道:“别闹了,吃完饭还有正事要做呢”! 诸长钦听她这么说只好作罢,只是眼神不善的看着唐肆言,而唐肆言却是得意洋洋的回瞪他。 几人就在一场看似和谐的环境里吃完了饭。饭后季暖敲响了程筱柔的房门,“师姐,你在吗?我有事同你说”。 程筱柔打开房门把她迎进去坐下,倒了一杯水给她后问道:“季师妹有什么事要说,我听着呢”! “那个,我想去附近看看,可能有几日不会与你们一起了”。季暖再三考虑后,觉得还是要到处看看才能找到回去的办法,总比干等着要好。 “你可是要去查修士失踪之事?此事可能不那么简单,我们大家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不是,师姐你误会了,此事有你们在定能顺利解决,我只是要去寻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地方”。 “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吗”? “我也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儿,但我一定要找到它,只有这样我才能回去”。 “回去”? “师姐、有些事我也说不清楚,但你要相信我,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害你们的”。 程筱柔拉过她的手柔声道:“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只是怕你一个人不安全而已,你既已决定好,那就去吧!有什么事记得传音于我”。 “谢谢师姐”。季暖露出会心的微笑,行至门前又突然不舍回头,对上程筱柔温柔的笑容后点头径直离开。 入夜,诸长钦与程筱柔分别带着几个弟子在大街上徘徊,街上早已没了路人。大街上安静异常,除了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吠,就只剩下寒风呼啸的声音。 “师姐,我们都转了一圈了,什么也没发现,不如先回去吧”。 唐肆言又冷又困,本来诸长钦嫌他累赘不愿他同往,可他偏要与程筱柔一块儿出来。程筱柔拗不过他便随他了,江雨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也与他们待在了一起。 汝沐不屑道:“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胆小怕事还怕累,你在这儿也只能是个累赘”。 “就是,让你别来你非要来,就你这点修行要是遇到妖魔,还不够人家一口吃的”,汝沁说着更是露出鄙夷的眼神。 唐肆言立马反驳道:“你们两个小屁孩儿懂什么,我这是怕你们冻着了才提出的建议,真是不识好人心”。 汝沐继续打击道:“切,明明就是自己怕死”。 程筱柔立马劝慰道:“好了,你们都别说了,你们要是累了就都先回去吧!我再去看看”。 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不行”。显然大家都不放心她一个人,不得不都闭了嘴。程筱柔无奈摇头,继续前进。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花,几人之后又遇到了诸长钦一行人。大家就这样在街上晃荡了一夜,什么也没发现,也没任何事发生。 “啊…好困啊”。唐肆言一回到客栈就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伸着懒腰几乎是闭着眼睛摸到自己床上去的,此时他已经顾不上旁人了。 诸长钦关切道:“师妹,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好,师兄你也是”。程筱柔说完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众人纷纷回房,这一夜算是百忙活了。 季暖在一个破庙中休息了一夜,无形中似乎有人一直待在身旁。可醒来时屋中除了一个破旧的佛像,就只剩下一堆燃剩的柴火。 季暖是斜靠着木桩睡去的,此时觉得脖子酸疼无比,轻揉了几下起身,发现屋外早已下起了小雪来。 她就这样走进雪中,寒冷的风吹的脸生疼,可这些依旧阻挡不了她渴望回家的心。 渐渐的雪越下越大,她本就身在郊外,此时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甚至都没有一个可以避雪的地方。 地上的雪很快的堆积起来,她踩在上边发出‘嗤嗤’的声响,突闻前面传来阵阵琴音。 有人弹琴就一定有避雪的地方,她虽着急回家,可眼下总不能冻死在这荒郊野地吧。 没走多远,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红色的凉亭,红色的凉亭下坐着的是一个红色的背影。他正悠闲自在的弹奏着,全然不顾漫天飞雪和刺骨的寒风。 季暖看不到他的模样,不过从背影来看,此人身姿妙曼,长发及腰,定是女子无疑。 季暖停下亭在一米处询问道:“这位姑娘可否让季暖在此避一下雪,打扰姑娘清净实在是抱歉”。 “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传来,季暖才知道他不是女子。 “对不起公子,我还以为…”。季暖自知说错了话,转身想要离开,这么尴尬的事她怎么好意思继续留下。 “姑娘请进来吧!雪太大,小心着凉”。莫云起身对上季暖的背影。 季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眼前的男子身材修长、皮肤白崭、眉眼含情、看着竟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 “公子,是季暖唐突了,实在抱歉”。 “季暖?可是暮溪梅峰弟子”? “是,公子认识我?我怎么不记得公子”。季暖困惑摸头,怎么也没想起他是谁来,不过她这个模样倒是平添了几分可爱。 “不认识,可我听过你的名字,天冷,我这儿有酒可暖身,姑娘可要试试”?莫云将酒在她眼前晃了晃,脸上的笑容仿佛三月的阳光温暖人心。 “多谢公子好意,季暖不会饮酒,实在抱歉”。 莫云并不强求,独自饮了一口后又咳嗽起来,“咳咳…” “公子既身体不适,还是应少饮酒为好,我这儿有些补气血的药,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以试试”。 季暖递过一个药瓶,那是之前被俞漫刺伤后程筱柔带给她的,她便一直留在身上。 “姑娘可曾听过一个人,他的名字叫莫云”。莫云不接药瓶反而问起自己的事情来。 “莫云?可是钦州宗主莫云,我昨日有所耳闻。世人都说他无所作为,并不配掌管钦州”。 “那姑娘是如何想的”? “我并不认识他,怎可妄加揣测,不过既为宗主,想必也不会有世人讲的那般不堪”。 “呵呵,宗主、不过是个称谓罢了,一个被废了修为,逐出暮溪的人自然被世人所不耻”。 “公子认识他”? “何止认识,你想知道他因何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吗”? 季暖本对莫云之事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事关暮溪加之大雪并没有停的意思,两人身出同一个地方,若是没有话题可聊也着实尴尬。再说她也不好扫了人家的兴致,随即答道:“公子若愿意相告,季暖自然洗耳恭听”。 莫云便讲起了五年前发生的一切,不知不觉已过了午时。 季暖听完整个故事只觉得暮溪之人太过偏激。她想不到宋忘尘竟一点也不为莫云求情,不过以他的性子没去冷泉把蛇妖翻出来打死已是万幸了。 “姑娘是否也觉得莫云是罪有应得”? “怎么会,我倒觉得是智竹尊太过迂腐,是非不分。其实妖和人一样肯定有好坏之分,既然她从未伤人为何非要置她于死地。倒是这个莫云竟是暮溪唯一一个明白人,只可惜最后却没落得个好的结局,实在可悲”。 “几年来,你是唯一一个觉得莫云没错的人,千百年来仙门百家逢妖必诛,并无一人管过是非对错”。 “是吗?原来暮溪也是如此,怪不得宋忘尘如此绝情”。 “绝情,我看姑娘误会了,莫云从未怪过他,反而他是我唯一钦佩之人”。 “你就是莫云,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季暖这时才反应过来,幸好刚才没有诽谤他。 “正是,姑娘可是后悔与在下说了这么多”? “怎么会?公子的胆识季暖佩服”。敢冒天下之大不为的正义之士,她是由心的佩服。 “哈哈…,姑娘果然与常人不一样,怪不得能走进他的心”。 季暖有些不明白,正要再问时。一辆马车停在了亭外,莫安跳下车来对莫云行礼道:“宗主、雪越下越大,我们该回去了”。 莫云看着满天飞雪点了点头,随后又对季暖说道:“季姑娘,看来这雪今天是不会停了,要不姑娘随莫云一同离开可好”? 季暖看着大雪,又看了眼莫云,点了点头便与他一同坐上马车离去。 第二十九章 重逢 莫云似乎在莫安耳边说了什么,莫安点头回应,随着“驾…”的一声马车开始前行。 由于地上雪太厚,马车一路都是颠簸着行驶,莫云一直不停的咳嗽,季暖原本还有话要问,也只得忍下。 随着“吁”的声音,马车缓缓停下,季暖先下了马车。眼前是一片竹林,竹林里还有一个竹屋,屋前是几颗盛开红梅树。 季暖疑惑回头,莫云却并未下车,然后对着她笑了笑道:“这个竹屋可暂避风雪,姑娘就在此小住几日吧!” 随后莫安下车递给她一袋干粮,不等季暖再问,他们已经走远了。 季暖心中疑惑却还是推门走了进去。屋里陈设简洁,除了一套桌椅,就只剩下一张床和一把古琴,桌上还放着一壶清酒。 季暖走到古琴旁坐下,见古琴断了一根琴弦,忍不住伸手轻抚起琴弦来,‘铛…’,古琴立马发出难听的噪音。 “这个地方怎么这么清冷,感觉好像…”。她感觉这个地方挺适合宋忘尘居住的。 “呵…”,季暖摇头苦笑,甩掉脑中杂乱的想法,拿出一个烧饼吃了起来,看着满天的飞雪又陷入了沉思。 就这样坐到了晚上,雪却片刻都没停下,寒风呼呼的刮着,季暖起身关上房门,然后走到床头躺下。 她盖着青色的薄被,眼睛直直的盯着屋顶,全然没有丝毫睡意。那寒风呼啸的声音,仿佛一睡着竹屋就会被风刮倒,迷糊中终于闭上了眼睛。 突然门被轻轻推开,宋忘尘关上房门缓缓走近。他身上是厚厚的一层积雪,似乎在大雪中站了很久。 他看着眼前的人儿,心中一片惆怅,还能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真好。 季暖睡梦中觉得寒冷异常,不自觉的蜷缩着身子。 宋忘尘见此立马为她输入灵力,她顿觉温暖许多,脸上也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来,宋忘尘就这样待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季暖是被冻醒的。之前她明明觉得很暖和,可天一亮就冷了起来。 起身打开窗户,大雪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唉、这雪不会要下到过年吧”!说完又打开了房门。 门外积雪越堆越厚,突然雪上的脚印吸引了她的眼光,虽然那脚印已快要被大雪覆盖,可那浅浅的印子还是清晰可见。 到底是谁来过,季暖心中疑惑,突的又冒出一个想法来:‘是宋忘尘,一定是他’。 她随着脚印快步向前,直到走出了竹林。一抹黑色的背影在雪中傲立,那坚挺的身姿、熟悉的背影,季暖立马认出了他。 “宋忘尘,真的是你…”,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又夹杂着兴奋。 宋忘尘缓缓转身,两人四目相对时,季暖报以一个甜甜的微笑,她慢慢的走到他面前停下,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宋忘尘并不答话,季暖看着他身上的积雪心疼道:“为什么不进去”? 宋忘尘依旧一言不发,就这样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之前是你救了我对不对?你既然救了我,为什么又把我丢下?还有,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季暖见他依旧不作答,突然有些气恼道:“你既然不愿见我,又为什么要救我”? 半响,宋忘尘才冷冰冰的答道:“路过、顺便”。 “呵呵,路过、顺便、原来如此”。季暖苦笑着转身,心中一阵酸楚,心道:‘原来他只是路过顺便救了我,我究竟在期待什么’? 宋忘尘看着季暖走远的背影,心中万般不舍,却依旧不肯多言。心道:‘你本不属于这里,还是回到你的世界更安全’。想到此,宋忘尘也转身离去,两人终是背道而驰。 季暖抹了抹眼泪,狠狠道:“以后我不会在对你有什么幻想了,我一定要赶紧回去,一定”! 她讨厌现在的自己,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她变得越来越脆弱,动不动就流泪,也越来越不爱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扮宋忘尘扮得久了,自己也变得冷漠了。 雪适时的停了下来,季暖胡乱选了一条路走,竟又回到了钦州城中。看着眼前喧闹的人群,也不知道程筱柔他们查修士失踪的事查的怎样了? 汝沐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嘴里还含着一颗含糊不清的问道:“季暖、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走了吗”? 她身边的汝沁闻言,立马走到季暖面前拉着她的手,笑道:“既然回来了,就别走了,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这钦州还是挺热闹的,不如我们一起过年吧”! 暮溪十年如一日,不管过年过节都与平日一样,都是修行再修行。除了程筱柔偶尔会在过年过节的时候给她们做些好吃的,她们长这么大还没真正过一个像样的年。此次有这样的机会,她们心中自是欢喜异常。 “修士失踪之事查的怎么样了”?季暖见她们两个开心的模样,心情也好了许多。 汝沁摇头叹息道:“唉!别提了,这几天晚上我们轮番巡查,也没见有任何事发生,这钦州城也感受不到有任何的妖魔之气!” 季暖笑道:“怪不得你们如此悠闲自在,没有妖魔岂不更好”? “也对,我们可以安心在这里过个好年了”。汝沐一脸兴奋,又咬了一颗糖葫芦,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客栈。 江雨一见到季暖就微笑着行礼道:“季姑娘、你回来了”。 “是啊,唐肆言呢?怎么没见他”?季暖看着冷清的客栈疑问起来,这里除了他们几个以外并没有其他暮溪弟子。 “公子在房间休息呢!大家巡了一夜都累了”。 “哼、那个懒鬼,不睡到晚上肯定起不来,叫他别跟我们出去,偏不听,就只会拖我们后腿”。汝沐眼神里满是不屑。 季暖笑问道:“那你们怎么不去休息”? 汝沁笑着答道:“我们不累啊”。她们年纪尚小,对这个地方充满好奇,自然不会觉得累。 季暖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她们一起过完年再走算了,反正一时半刻也回不去。 “掌柜的,给我安排一间房”。“小二,一间上房”。季暖和俞漫的声音同时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季暖先微笑着走到俞漫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好巧啊!俞漫、你也来了”。 “嗯”,俞漫应了一声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掌柜面前。 掌柜的拿起银子微笑道:“我们这儿就剩一间房了,既然姑娘先给了钱,那就你住吧!小二,带姑娘上楼”。 季暖也不客气道:“那就一起住吧”! 俞漫回头看向她,一脸茫然。而江雨、汝沐、汝沁都一脸质疑,以俞漫的性子能和她一起住才怪。 季暖不等俞漫回答,拉着她的手腕跟着小二上了楼,底下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汝沐更是惊得连口中的糖葫芦都滚落在地。 “你怎么也走到这里了”。季暖在小二走后,拉着俞漫的手在桌边坐下。 俞漫显然不习惯与人这样亲密接触,立马把手抽了出去。 “听说钦州有修士失踪便来看看”。俞漫难得温柔的回答,眼神却飘忽不定,似乎有些难为情。 “哦,那你一定累了吧”!季暖走到床边把床上整齐的被子拉开,又笑着说道:“快过来休息一下吧”! 俞漫看着她的动作更加难为情,一直坐在桌边,手指不停的扣动着桌面。 “怎么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都是女孩子,怕什么”?季暖已经走了过来,把她拉到床边坐下,并亲自动手为她脱了鞋。 俞漫心中的柔软一点点被打开,这世上除了她娘,从来没有人如此待过她。 季暖见她依旧发愣,又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并为她盖好了被子。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俞漫突然开口问道,她之前都那样对她了,她却总是以德报怨。 这个问题季暖以前也问过程筱柔,想到此,季暖微笑着答道:“因为你值得”。一样的问题,一样的答案。 ‘我值得’?俞漫在心中问着自己:‘我真的值得吗’? 季暖随后又吩咐厨房做了两个菜,让小二午饭时送上去,自己却出了客栈,独自走在大街上。 “让开,莫府排查,凡可疑之人通通抓起来,其他人都闪开”。一个莫府弟子一边走一边叫嚣,他身后还有十来个身着一样红色服饰的弟子。 行人纷纷让路,生怕连累到自己,却又在他们走后对他们指指点点,大致都是些,“又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是又有修士失踪了”? “岂有此理……” 季暖看着来人模样,不正是昨日送她去竹屋的马夫吗?想不到他也是莫府弟子,还以为他只是个马夫而已。 季暖走到他面前疑问道:“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他本想发火,待看清季暖模样后又恭敬答道:“原来是姑娘啊!昨日又有修士失踪,莫安正在排查可疑之人,姑娘也是修行之人吧?这钦州最近不太平,姑娘可千万小心”。 “是,多谢大哥”。季暖明明听汝沁他们说无事发生的,可现在又有人失踪,而暮溪弟子却完全没发觉,隐约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不用客气,姑娘小心就是了,莫安还有任务在身就不奉陪了,告辞”。莫安随后行礼离开。 季暖微笑回礼,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更加疑惑。 第三十章 拜访旧友 季暖回到客栈时俞漫已经起身,看到季暖进屋立马迎了上来。 “你去哪儿了”?俞漫的声音难掩关切之意,就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 季暖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热水喝了一口道:“没事,我就是去街上晃了一圈而已”。 “咚咚”,门外敲门声响起,小二适时端着菜上来了。 “进来”。 “姑娘这是你吩咐做的饭菜”,小二把菜摆在桌上,笑道:“姑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有了,多谢”! 小二听到季暖的回答,转身走了出去,又从新带上了房门。 “俞漫,你饿了吧,过来吃点东西吧”! 季暖看着桌上的两菜一汤,觉得很有食欲,不由的先动起了筷子,赞叹道:“嗯、味道不错”。 俞漫也坐了下来,两人就这样不发一言的吃了起来,季暖偶尔会夹菜给俞漫,俞漫明显不适应但也并未拒绝。 “咚咚”,又一阵敲门声响起,程筱柔温柔的声音传来,“俞师妹、季师妹、你们在吗”? “我在”。季暖听到她的声音立马兴奋着起身开门,一见到她就关切的拉着她的手,问道:“师姐、你怎么没有休息啊?” “我已经休息好了,听到你们来了所以来看看”。 其实她是听汝沁说起她们俩的事,担心她们两个再生矛盾。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来看看,当看到两人正和谐吃饭时,心中顿觉宽慰许多。 “师姐、不好意思啊,我们都快吃完了,要不我再去叫厨房做几个菜”? 季暖说着正准备下楼,程筱柔一把拉住她道:“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你们而已”。 季暖连忙拉着她进屋坐下,想起之前大街上发生的事,又把它全说给了程筱柔听。 “怎么会这样”?程筱柔疑惑着开口,“看来,可能不止晚上有人失踪,我们或许一开始就错了”。 季暖见她困惑的模样,立马劝慰道:“师姐,别担心了,或许事情并没你们想得那么糟糕,莫府的人也在调查此事,此事定能顺利解决的”。 “但愿如此”。程筱柔语气中还是难掩担心之意。 三人商量后还是决定四处查看一番。此时正值午时,太阳出来了,地上的雪也渐渐融化,天气也变得暖和了些许。 三人踩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眼睛不停四处张望,。周围小贩吆喝声、叫卖声不断,三人却无心留念,都各怀心思向前走着。 “师妹”、子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与墨阳一众师兄弟也是昨晚刚到的钦洲,此时出来查看正好遇到程筱柔她们。 “师兄,你们怎么也来了”?程筱柔几人走到子间面前询问起来。 “我们听说钦州有很多修士离奇失踪,特意来查看一番”。 “可查到什么线索”? “尚未查到任何线索,师妹你们呢”? 程筱柔也摇了摇头,季暖却沉思起来。这钦州修士失踪之事,按理来说肯定不会轻易外传,毕竟仙门声誉尤为重要。可现在所有出来历练的暮溪弟子全都聚集在于此,似是有人刻意为之。 俞漫用手拐了拐季暖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师姐我可以去看看莫云吗”? 季暖隐约觉得此事跟莫府有关,可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几人闻言都愣了一下,程筱柔先回应道:“季师妹为何要去看他,你认识他”? “嗯,昨日我与莫云有过一面之缘,他帮我寻了个避雪之地,我想既然到了钦州不如去拜访一下他”。 季暖本意是去莫府查一查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又怕他们多想,便以此为借口。 子间立马答道:“师妹可知,他与我暮溪已无任何瓜葛,现在去似乎不太妥当”。 “莫云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事情已过了五年,你们是否也该放下了”。 几人闻言更加惊讶,他们俩才见了一面,莫云居然把五年前的事都告诉了她,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们之前也曾与莫云交好,只是发生了那件事以后便再没有了联系。程筱柔想了想应道:“师妹说得对,既然到了钦州,也该去拜访一下旧友了,走吧”! “墨阳,你带师弟们先回去吧!我也去看看”。子间说完也跟上了程筱柔的脚步。 莫府内,莫云正坐在大堂正上方,莫风则站在大堂正中央,这是第一次莫云主动问起钦州事务。 “堂兄,修士失踪之事查的如何了”? 莫风本就是莫云大伯之子,十年前莫云被诸远智带去暮溪后,莫风便一直跟在老宗主身边,掌管着莫府大小事务。 莫风显然有些惊讶,这也是五年来他第一次叫自己堂兄。自从莫云从暮溪回来后,就鲜少与外人接触,就连莫府新进弟子大多都不认识他,他们都是由莫风带领着修行的。 他犹豫片刻答道:“回宗主,此事暂无任何进展,请宗主恕罪”。 莫云在见到季暖后便知道暮溪已经派人来了钦州,他害怕此事牵连到香伶,才突然关心起此事来。 “堂兄、这五年来辛苦你了,等我跟香伶成亲后,我会宣布把宗主之位传与你,此事你需尽快平息”。 “咳咳…“,莫云说完又猛烈咳嗽起来。莫风急忙递过一张锦帕,莫云接过锦帕捂住嘴,随后在手中摊开,锦帕立马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莫风惊呼道:“宗主、你…” 莫云轻摆手示意他退下,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但至少,一定要撑到和香伶成亲的那日。 “宗主、门外有几个自称暮溪弟子的人前来拜访,宗主你看…”。来人是一个莫府弟子,此刻正恭敬请示着。 来得真快,莫云摆手道:“不见,就说本宗主身体不适,不宜见客,咳咳…” “是”,来人恭敬退下,没过多久又走了进来道:“宗主、有个自称季暖的姑娘说宗主或许会愿意见她,不知…”? 莫云有些虚弱的靠在座椅上,听到季暖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叫她进来吧,就她一人”。 “是”,此人离开后来到莫府大门,季暖他们四人正站在门外等候。 “季姑娘,里面请”。 季暖见他松口,立马跟着他往府内走去。俞漫见此也跟了上去,却又被他拦住道:“姑娘,宗主只见季姑娘一人”。 俞漫有些恼怒,右手握住剑柄正欲出手。程筱柔按住她的手对她摇头示意:“算了,我们先回去吧”! “可是…”,俞漫还想再说些什么,季暖也对她微笑摇头示意,然后跟着来人进了莫府。 “师姐,这莫府似乎有妖气,季暖一人进去会不会…”? 他们一来就觉察到似乎有妖气,可仔细探查又好像又什么都没有,所以俞漫并不放心季暖一人前去。 “无碍,莫云不会伤害她的”。程筱柔对莫云有信心,虽然他对五年前的事难以释怀,可他绝不会伤害无辜之人。 子间也劝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不如我们先回去吧!就这样站在这儿也不是办法。” “也好”。程筱柔说完也迈开了脚步,俞漫却并无动作。 “你们先走吧!我在外面等她”,俞漫直直的盯着莫府,头也不回的回应着。 程筱柔点头轻笑着和子间离开了,曾几何时,那个傲慢无礼的大小姐也会关心别人了,就连程筱柔也对季暖暗自佩服。 其实不止她,就连子间也心生敬佩,毕竟俞漫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 “莫宗主,季暖不请自来实在抱歉,不知宗主身体可好些”?季暖一进屋就笑着赔礼,眼神中却是藏不住的担忧。 “咳咳…无碍,季姑娘能来莫某自然欢迎,季姑娘请坐”。 莫云坐直了身子,看季暖坐下又立马吩咐道:“来人,看茶”。 接着就有两个侍女为他们奉上了新茶。 季暖也不客气的喝了一口,赞叹道,“这茶真香”。她并不懂茶道,只觉得此茶清香甘甜,味道极好。 “哈哈…季姑娘刻意前来,怕不只是为了来品茶吧”?莫云言语中已没了昨日的和善,似乎多了些戒备之意。 季暖看了看周围,莫云会意挥手,两个侍女便行礼退下了。 “季姑娘,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季暖前来的确不止为了拜访你,这修士失踪之事,不知莫宗主怎么看”? 两人谈话都不似昨日那般自在,就连称呼也生疏了许多。 “季姑娘是替暮溪来的吧”? 季暖见他误会,连忙否认道:“季暖不止为了暮溪,更是为了莫宗主”。 “此话何意”?莫云眼中闪过一丝冰冷之色,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 “这钦州修士失踪一事,相信莫府一定不愿外传。可现在却人尽皆知,就连暮溪所有出来历练的人都聚集在此,这一切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之”。 季暖一口气说完所有的疑惑,莫云了然道:“季姑娘觉得此事与莫府有关”? “这些只是我的猜想罢了,望莫宗主多留意莫府是否有可疑之人,别让他人有机可乘”。 季暖看出了莫云的防备之意,站起身来行礼道:“莫宗主,季暖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告辞”! 莫云见季暖转身欲走,也明白了季暖的一片好意,突然放下戒备道:“季姑娘请留步,不知姑娘可愿陪在下去见一人”? 季暖闻言转身,莫云已站起身来率先走出了大门,她并未犹豫直接跟了上去。 第三十一章 俞漫的大小姐脾气 季暖一路跟着莫云往清幽苑走去,清幽苑地处莫府最深处,背后居然是靠着山林的。院内种满各类花草,只是时至寒冬,就只有几颗梅花树依旧开的娇艳欲滴。 周围并无一个仆人,季暖暗自猜测莫云究竟要带自己去见谁。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莫云在一道房门前停下,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又刻意打起精神笑着走了进去。 “香伶,我带朋友来看你了,我昨日与你说过的季姑娘”。莫云指着身后的季暖介绍着。 香伶放下手中的刺绣有些迷惑的看着季暖,见季暖手中持剑,便猜到她是修行之人。 季暖一进屋就感觉到了妖气,此刻已大致猜出香伶的身份。 “公子,这…”,香伶茫然的看着莫云,这些年来她一直刻意躲避着其他人,就是害怕连累到他。此刻他竟亲自带人前来,她怎能不意外。 “别怕,季姑娘跟他们不一样”,莫云已走到她身边,挽过她的肩劝慰起来。 季暖看着两人情深意浓的模样,心中了然道:“香伶姑娘,打扰了”。 香伶终于放开了些,笑着答道:“怎么会,季姑娘能来香伶很开心”。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莫云见两人模样心中释然,想起之前的事又接着说道:“季姑娘,现在你知道我为何不愿见筱柔他们了吧”? 季暖点头,之前她以为是莫云是对五年前的事耿耿于怀,现在才知道他是为了保护香伶。 “季姑娘,你是如何看待我们的事的,是否也我们觉得有背人伦”? 莫云竟毫不避讳的问起她这个来,季暖有些迷惑,在这个逢妖必诛的世界,他们的相恋定是世间不能容忍的。可自己并不觉得他们有错,爱情本就不分高低贵贱。 她看向刚才香伶随意放在桌上的刺绣,那是一个绣了龙凤呈祥的红盖头。虽然还未完全完工,可依旧看得出那龙凤绣的栩栩如生,可见它的主人十分用心。 季暖想了想答道:“莫公子既然心意已决,又何必在乎他人的看法,只要两人彼此相爱,是人是妖又有什么区别”。 两人对她的回答显然很吃惊,莫云虽觉得她与常人不同,却也未料到她如此开明。 “季姑娘的想法与莫云不谋而合,多谢姑娘”!莫云由衷感谢,三人相视而笑。 “季姑娘可曾见到良人”? 季暖听莫云这么一问,立马想到他昨日应是故意带自己去竹屋的,而那个地方可能真的是宋忘尘的住处。 “呵呵、那有什么良人”?季暖虽嘴上否认,可眼神却飘忽不定。 “难道季姑娘未曾见到忘尘?想来定是错过了”。 “多谢莫公子好意,只是我与他并非你想的那般,仅仅只是同门之谊罢了”。 莫云见她收起的笑脸,心中了然,想来也是宋忘尘太木讷了,时常言不由衷吧! 三人之后又聊起了钦州之事,不经意间已过了一个多时辰。 “宗主不好了,有个姑娘强行闯进府来,一直吵着要见季暖姑娘,此刻已打伤好几名弟子了”。来人气喘吁吁的禀报,左肩处明显受了外伤。 季暖闻言便猜到一定是俞漫闯进来了,都怪自己一时疏忽竟忘了时间。 “莫公子,可能是我的朋友,我去看看”。她说完立马出了房门。 莫云随后跟了出来,香伶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跟上去,只是两手死死的拽着衣裙反复摩擦,显然很担心。 季暖来到莫府正院时,俞漫正与莫风交手。两人势均力敌,谁都不肯停手,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受伤的弟子,此刻正哀嚎不已。 “俞漫、住手,你在干什么”? 俞漫听到季暖的声音立即收手,她也是担心季暖的安慰,见她无事便放下心来,莫风随即也收了手,挡在莫云面前护着他。 “莫公子,师姐打伤莫府弟子都是我的错,莫公子要罚就罚我吧”!季暖急忙认错,态度诚恳谦卑。 可俞漫却不觉得自己有错,想她长屿大小姐,这样一个小仙家她并不放在眼里,向来就是想打就打。 莫云摇头笑道:“算了,也是我一时间忘了时辰,你们姐妹情深,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季暖闻言放下心来,可转眼倒是看见俞漫生气的离开了。“多谢莫公子,季暖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改日再登门谢罪,告辞”! 她在这里待的久了,说话行事都变得和他们一般,只见她双手抱拳行礼退开,一路追着俞漫而去。 “俞漫,你等等我啊,俞漫”。季暖追到莫府大门才把她拉住,可俞漫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她几乎是被她拖着前行的。 “俞漫你怎么了,别生气嘛,我不是故意忘了时间的,我还以为你跟师姐她们回去了”。 俞漫听完更加生气,一把甩开她的手,气冲冲的往前走,行至大街时还撞倒了一个老婆婆。 “哎呦、哎呦”。老婆婆半躺在地上哀嚎不止,俞漫却像没看见般直接走了,季暖见此立马扶起了老婆婆。 “婆婆,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哎呦,姑娘我的腰好像扭了,哎呦…” 她立马扶着婆婆去了药铺,妥善处理好之后才回到客栈。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唐肆言与程筱柔一行人正在吃着饭,却并未看到俞漫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走了吗”? 唐肆言见她回来显得有些惊讶,程筱柔也似乎有话要问,但碍于诸长钦在就又憋了回去。 季暖不答反问道:“俞漫回来没有,你们看见她了吗”? “俞漫,那个女罗刹也在”?唐肆言说完又环顾四周,生怕她突然出现又要发火了。 “怎么了?她不是一直在等你吗?你们没在一起”?程筱柔也有些惊讶,她回来后一直在客栈,并未见到俞漫回来。 季暖急忙上了楼,推开房门,屋内空空如也,俞漫究竟去了哪里?她立马送了传音符出去,自己也跑出了客栈,她担心俞漫会出什么事。 唐肆言见她心急如焚的样子,不乐意道:“那个女罗刹有什么好找的,走了就走了呗”。 程筱柔看向他时,他又心虚低头,立马大口大口的吃着碗里的饭,眼睛还时不时偷偷的打量着她。 “我也去看看吧,我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程筱柔说完已经起身。 汝沁汝沐立马跟上,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只有唐肆言拖拖拉拉半天,最后还是无奈跟了出去。 俞漫本来是准备回客栈的,但半天不见季暖跟上来,心中越发气愤,便一直沿着街道往前走,直至来到了何欢桥上。 何欢桥位于钦州城边,是去漳州的必经之地,夜晚的风很大,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她就这样站在桥上,任凭冷风吹在身上,心里却思绪万千,她自己也不知为何要强闯莫府,又为何如此生气? 良久,身后突然传来阵阵“熙熙”声,似乎有人正在靠近。俞漫立马警觉起来,右手早已握紧剑柄,随时准备出击。 越来越近,背后的人故意放轻脚步,却依然被俞漫轻易发现。 一双手轻轻的蒙上了她的眼睛,“猜猜…”,季暖话没说完,俞漫已拔剑相向。 “俞漫是我啊”。季暖躲开来解释着,俞漫早就听出她的声音,却依旧不停手,剑尖直击季暖。 季暖知道她是刻意为之,迎了两招后干脆不还手,就这样紧闭双眼笔直的站立,在剑尖离她脖子两分处,俞漫终于停了手。 季暖睁眼见她依旧怒视着自己,索性把脖子往前一送,“俞大小姐要还是生气,那就杀了我吧”! 俞漫立马收起了剑,转身不再看她。 季暖知道她不会真的出手,微笑着从她身后环抱着她的腰,下巴斜搭在俞漫肩上,刚好可以清楚的看见她的脸颊。 “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一次吧”! 俞漫刚开始是抗拒的,但听到她那撒娇的语气,突然就轻笑出声。 “俞漫你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俞漫闻言收起了笑容,她应该十几年没笑过了吧!本来她对季暖这么亲密的举动应该很反感的,可现在却有些享受。 季暖松开俞漫,拉起她的手细语道:“俞漫,不要轻易生气,要多笑笑,走、我们回去吧”!不等俞漫回答,拉着她的手就往回走,没多久就看到程筱柔一行人。 “俞漫、季暖、你们没事就好”。程筱柔见两人安好,也终于放下心来。 倒是唐肆言见到她们手拉手时,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其实除了程筱柔其他人都差不多,他们都知道俞漫此人傲慢无礼,又从不与人亲近,自然有些惊讶。 “哼,女汉子配女罗刹,天生一对儿啊”。唐肆言冷哼着低声自语,却还是被俞漫听到了。 “你说什么”?俞漫本来准备出手,右手却被季暖紧紧拉着,无奈作罢。 “好了,别闹了,既然俞师妹没事,我们还是再去巡视一下吧,大家小心”! “师妹,你也小心”。 诸长钦说完就带着竹峰弟子离去,程筱柔也带着梅峰弟子走了,唐肆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季暖一眼后,也跟着离开了。 “他们都走了,我们也回去睡觉吧”! 俞漫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不跟去巡查,季暖早已大步往客栈走去。 第三十二章 除夕夜 俞漫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有很多话想问,却又问不出口。转眼看着季暖闭眼躺在自己旁边,想起今日种种,嘴角轻扬,会心而笑。 她忍不住伸出右手轻触季暖黑长浓密的睫毛,指尖刚碰到她的睫毛时,她就睁开了眼睛。俞漫立马尴尬收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季暖其实并未睡着,脑中一直在想莫府之事,香伶是妖、人妖殊途、修士失踪、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关联? “你也没睡啊?你说钦州修士失踪到底是何人所为,他抓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师姐她们都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收获,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季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并未在意俞漫刚才的举动。 俞漫定了定心神答道:“江湖传闻,只要用一百名修士的心炼成丹药,修行之人吃了可成仙,凡人吃了可长生,妖精吃了可成人,想来是有人误信了谣言”。 “还有这种事,那之前有没有类似的事发生过”? “没有,传言不可信,况且根本没人敢冒这个险。要抓百名修士岂非易事,至于妖、它们对修士唯恐避之不及,哪里有那样的本事”。 “这么说,这修士失踪之事定是人为了”?如此一想,季暖心中的担忧反而少了,慢慢的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唐肆言筋疲力尽的回到客栈里,见季暖和俞漫正一边谈笑一边吃着早餐。不由嘴贱起来:“都是暮溪弟子,我们辛苦了一夜,可有些人倒好,在这儿悠闲的偷懒呢”! 他此话季暖听了没什么,可俞漫的暴脾气一上来,立马拿起放在桌上的剑准备出手。 季暖及时按住她的手,轻摇头示意:“别理他,他就是嘴贱而已,没有恶意的”。 季暖看着众人疲惫不堪的模样,知道他们昨晚又白忙活了,她早已为他们点好了早餐,此刻小二已经端了上来。 “几位客官,这是你们要的早膳”。 大家都很疲惫,也没人客气都坐到桌边吃了起来。程筱柔却不坐下,反而叫住了季暖,“季师妹,我有话问你,你跟我来一下吧”! 程筱柔说完便回了房间,季暖对俞漫微笑点头,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上了楼。 “师姐,找我什么事啊”? 程筱柔坐在桌旁,脸上已没了往日柔情,变得十分严肃。“你昨日去莫府到底看到了什么?莫云究竟为何独独见你一人”?她昨日在莫府外感受到了妖气,又被莫云拒之门外,心中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师姐,莫云此人心胸宽阔,绝对不会是坏人,我相信他”。季暖顾左右而言他,香伶之事她不能说,但又不想撒谎。 “既然你不愿说就算了,只是你要牢记暮溪戒律,万不可与妖魔为伍,否则…”。她知道季暖心善,又与莫云交好,怕她误入歧途。 季暖知道她是好意,可她自己心中有把握,想了想答道:“师姐放心,季暖决不会做出有害他人的事”。 两人沉寂片刻,季暖率先出了房门,程筱柔摇头开始打坐修行。 季暖下楼时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俞漫还在等她,见她下楼立马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师姐她们都休息了,我们再去外面看看吧”! “嗯”。 两人一道出了客栈,俞漫知道她有心事不愿说,她也不多问,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语的在大街上行走。 李庆源回到房间打坐时,身体突然传来弑心的疼痛,体内灵蛊正贪婪的噬血,一会儿在他胸膛游走,一会儿又爬到了脸上。 他被噬咬的痛苦不堪,强撑着起身,跌跌撞撞的出了客栈。街角那一个抹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人手里拿着一只白埙,对着他邪魅一笑,然后转身跑走了,他咬牙忍着疼痛跟了上去。 直至出了钦州城,来到一片荒无人烟的山林中,身体的疼痛骤然消失。眼前出现两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他急忙跪下行礼道:“李庆源拜见大王子”。 两人转身,正是卡诺与阿费得,卡诺并未答话,反而与阿费得交谈起来。 “你说这纸鸢飞得远了,会不会就不愿回到主人手上了”?他虽是和阿费得说话,眼神却是看着李庆源的。 “属下觉得纸鸢就算飞得再高,只要线轴还在手里拽着,量它也跑不远”。 “那要是他想要断线而飞又当如何”? “那属下就亲自射下它一了百了”。 卡诺一直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可眼神却是凌厉的瞪着李庆源的。 李庆源急忙答道:“王子息怒,李庆源从未想过离开王子,请王子明查”。 “李庆源?真是个好名字,确实比阿木源好听多了”。 “王子恕罪,阿木源知错了”。 李庆源便是十年前西域大王安排在暮溪的细作,他体内的灵蛊也是那时所种,为的就是牵制于他。 灵蛊一经种下,便会一直在寄主身体里沉睡。一旦听到特殊的音律它就会苏醒,并在寄主身体疯狂嗜咬,直到寄主死去它也会跟着死去。 十年来他并未接到任何指示,久的他都忘了自己还有另一个身份。不久前他才接到第一个命令,便是搅乱暮溪并监视季暖的举动,只是他还未找到合适的时机。 “恕罪,你何罪之有啊”? 那玩味的笑容让他不寒而栗,卡诺的手段在西域可是出了名的狠辣。 “王子,阿木源一直记着王子的吩咐,只是苦于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已”。 李庆源一直跪在地上,卡诺突然亲自将他扶了起来。他最会做的就是收买人心,凡事都是点到为止。 “阿木源、我自然相信你,眼下钦州之事不就是个好机会吗,你可明了”? “是,阿木源明白了”。 卡诺临走前又突然转身说道:“阿木源,本王子从不养无用之人,你好自为之”。 阿费得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李庆源在他们走后紧握拳头狠狠道:“总有一天,我会脱离你们的掌控,届时,我定要将你们通通踩在脚下”。 他回到客栈时,远远就看见诸长钦坐在桌边,地上到处都是茶杯碎片,桌上还有未干的茶渍。 此前,诸长钦看到程筱柔和唐肆言有说有笑的出门去了,心里不快想找李庆源发泄,来到这里又没见到他的人,自然怒火中烧。 李庆源见此强忍怒意,缓缓的松开紧握的拳头,换上讨好的笑脸走了进去,谄媚道:“师兄怎么了这是,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师兄,李庆源这就去教训他”。 诸长钦闻言更加恼怒,把桌上仅剩的茶壶砸向他。 他立马机智躲开,从旁饶到诸长钦身后,开始为他捏起肩来,“师兄别生气了,我有办法为你解忧”。 诸长钦起身就是一巴掌,恶狠狠道:“我何须你来解忧,说、你刚才去哪了”? 李庆源摸着红肿的脸,还是继续赔笑,这些年他早以习惯诸长钦的喜怒无常,毕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师兄我是去巡查去了,我刚还碰到了筱柔师姐和唐肆言他们,他们…” “住口”。诸长钦愤怒打断,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一次李庆源机智躲开了。 “师兄,我知道你生气,我有个一石二鸟的好办法,保证让唐肆言付出代价”。 “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李庆源立马趴到他耳边细语,诸长钦听完脸上的怒意也变成了奸笑… 次日凌晨,唐肆言回到房间立马瘫倒在床,但床上的信封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拆开来看了看,激动的立马坐起身,所有的疲倦都消失殆尽。 “师姐约我除夕夜一起去何欢桥放荷花灯,看来我所有的努力她都看到了,太好了”。他说完又在信上亲了一口,可转念一想师姐好像并没有放弃宋忘尘。而且修士失踪之事未明,师姐怎么会有时间约自己。 很快又在心里否认,肯定因为今天是除夕,该买个什么礼物呢?想到此他立马跑出了客栈,开始去大街上挑选礼物了。街上比往日更加热闹,到处张灯结彩,行人都穿着红色衣物,脸上满是笑容。 夜晚很快降临,汝沁两姐妹第一次正式过年,也学着他人模样穿上了红衣。拉着程筱柔就往街上跑,就连其他暮溪弟子也一扫往日忧愁,纷纷出动至大街上游玩。 “砰…”,天空中绽放着美丽的烟火,街上行人更加热闹起来,欢声笑语不断。 汝沐指着天空兴奋道:“师姐,好漂亮啊!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烟花”。 “我也是…”。几个女弟子见此,纷纷点头应是,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几人一下看看花灯,一下又看看同心结,总之玩得很开心。 诸长钦一直盯着程筱柔,手里紧握着玉钗,一直没找到机会送出去。 “好美、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能看到烟花”。季暖由衷感叹,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密,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俞漫却始终看的都是她,是啊!好美!俞漫只觉得她这样天真的笑脸才是最美的。 “走,我们去前面看看”。季暖又拉着她往前走,没多久就看见程筱柔她们了。几人打过招呼又一起逛了一圈才回到客栈。 “各位师姐师妹们,你们有没有见到我家公子”?江雨一见到她们回来就急忙问道。 “没见到”。 “没看见啊,你见了吗”? “没有…” 众人纷纷表示没看见,江雨更加心急的来回渡步。见诸长钦一行人回来又立马迎了上去,“诸位师兄可见到我家公子了”? 诸长钦并不答话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李庆源却冷哼出声:“谁不知道你家公子为人风流,这会儿不知在哪个温柔乡正快活呢”! “哈哈…” 几个竹峰弟子都笑出了声,江雨无奈摇头。 程筱柔也有些担心起唐肆言的安慰来,“江师弟,到底怎么回事”? “师姐,我从下午开始都没见过公子了,我还以为他与你们在一起便没在意,可现在…我担心他出事了”。 几人立马想到修士失踪之事,唐肆言灵力低微,要是遇上妖魔定是跑不掉了,大家都不由担心起来。 诸长钦与李庆源对视一眼,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来,他们的计谋得逞了。 之后众人纷纷出动,开始寻找唐肆言,程筱柔早已传信给子间他们,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 第三十三章 莫府祸起 诸长钦与李庆源来到何欢桥,桥下还有很多百姓在嬉笑玩耍,有不少人正在放荷花灯。 “师兄,你看…” 诸长钦顺着李庆源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束荧光,两人便顺着荧光的方向追了上去。 那荧光是他们刻意放在信封的追踪粉,追踪粉的作用与宋忘尘自创的追踪术大致一样。只要把它撒到妖物身上,一日之内均可辨别妖物的方位,过了一日便会消失不见。而追踪术却可以随时追踪妖物的方位,可前提得先取下妖物的毛发。 他们就是想以唐肆言为诱饵,引出这修士失踪背后的妖魔,还可以以此来教训唐肆言,可谓一举两得。就算没引出妖魔,唐肆言的死活他们也并不在意。 两人一路前行,直到行至一个山洞前,荧光突然消失不见了,两人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唐肆言被一个黑色布袋蒙住了眼睛,嘴里塞了一大团白布,整个人被五花大绑的丢在地上。 他醒来后挣扎着好不容易坐起身来,眼角余光刚好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他想要开口求救,可无奈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他不停的挣扎却依旧无济于事。 “别挣扎了,老实呆着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唐肆言看不到此人的容貌,只知道他一身红衣,声音也似乎刻意改变了。他不想死,好不容易穿越变成了富二代,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还没开始享受就死了,他不甘心。 此人也不理会他直接离开了,唐肆言双手被绑在身后,他努力往后挪动,试图找到一个可以磨断绳子的地方。当他触碰到一个物体时,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可当他仔细摸索后,发现那其实是一个窟窿头,“嗯…”,他急忙丢掉,再也不敢乱摸了。由于刚才太紧张了,现在才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尸体腐烂的味道,他浑身颤抖着闭上了眼睛,嘴里“嗯嗯啊啊”的求救着。 李庆源手里拿着一颗夜明珠照亮了整个山洞,两人在山洞走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到一个人。倒是这山洞出奇的大,里面有好几个洞口,地面到处都是森森白骨。 两人意识到这些白骨可能就是那些失踪的修士,立马警惕起来,诸长钦右手一直握着剑柄,准备随时出击。 “嗯…”。两人闻声慢慢靠近,只见唐肆言在地上不停的挣扎,旁边还有一地的白骨,两人警惕着慢慢靠近。唐肆言听见有人来时挣扎的更加卖力,不停的往后退。 “哼,蠢货”。诸长钦冷哼出声,手中长剑挑开黑布,随后又是一剑,唐肆言身上的绳索也被解了开来。 唐肆言立马取下口中白布,待看清满地白骨时,立马尖叫道:“啊,怎么那么多死人”?他吓得躲在诸长钦身后,双手拉着诸长钦的手臂。 诸长钦立马甩开道:“滚,没用的东西”。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喜欢程筱柔,只有自己才配的上她。 唐肆言吓得已顾不上他们之前的不愉快,立马又拉起了李庆源。李庆源倒是没把他甩开,任凭他拉着自己。 诸长钦警惕着前行,眼前一具尸体引起了他的注意。看他的模样应是昨日才死的修士,只见他右手还抓着长剑,胸口处的衣物早以被鲜血浸透。 诸长钦走到尸体面前检查起来,李庆源也跟了过来,此人心脏被掏出,双眼圆瞪,死前应是惊恐万分。 “呕呕…”,唐肆言一见到此人如此惨状,周围尸体的腐臭味加上此人身上的血腥味,使他立马跑到一旁呕吐不止。 “啊…呕…”,他突然又大叫出声,然后又呕吐不止。 诸长钦正想发火,待看到唐肆言手指的方向也瞪大了双眼。只见腐烂的尸体上到处爬满了尸虫,还有一些到处乱窜的老鼠和蟑螂,正津津有味的啃咬着腐烂的尸肉。 即使他们见惯了妖魔,也不免对此惨景有些反感,几人随即往洞口走去。诸长钦突然踩到一块坚硬的东西,他强忍着恶心用剑挑了起来,那东西虽然上面沾满血迹,可依旧可以看出来它是一块腰牌,上面依稀可以看见一个莫字。 他立马联想到此事与莫府有关,三人出了山洞便直奔客栈。 “师姐”、唐肆言回到客栈,一见到正焦急等待的程筱柔就露出委屈巴巴的模样来,诸长钦则满脸鄙夷。 季暖见他平安归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早前诸长钦传信说找到了唐肆言,众人便都在客栈中等候。 “师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如此狼狈”?程筱柔见他精神不济,满脸惊恐,浑身上下又脏又臭,知道一定出了大事。 唐肆言见她打量着自己,然后也看了看身上,那难闻的味道使他又想起那些腐烂的尸体,立马跑出客栈狂吐起来。 “哎…”,程筱柔叹了口气,更加担忧起来。 诸长钦立马劝慰道:“师妹别担心,他没事,只是见了太多死尸有些恶心罢了”。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诸长钦自然不会把自己的计谋讲出来,他早已想好了理由,“我与庆源出去寻他时,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出了城门便一路追踪,在城外一片荒山中发现了一个山洞,他就在那个洞中…” 诸长钦言语间滴水不漏,随后又把山洞中发现的事物全讲了出来,最后又把莫府令牌拿了出来说道:“我还发现了这个”。 季暖见到莫府令牌显然很吃惊,想不到这事真的与莫府有关。只是他们都出去寻了大半夜也没有收获,为何他们两人轻易就找到了唐肆言。 唐肆言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进来,季暖立马上前询问起来:“唐肆言,究竟是什么人把你掳走的,是莫府的人吗”? “我、我不知道,我只见到他一身红衣,就连鞋子都是红色的”。唐肆言惊魂未定,就连声音都还是颤抖着的。 “那你怎么被掳走的”? “我…”,唐肆言见众人都疑惑的看着自己,他总不能说因为师姐约他出去,他才被掳走的。 “我就是看着今天热闹,自己去何欢桥看他们放荷花灯了,突然就被人从身后打晕了,醒来就在山洞了”。 季暖见他眼神闪烁,直觉告诉她,他有事瞒着自己。 “好了季师妹,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修士失踪是莫府所为,就不要管那么多了,直接去莫府对质不就行了吗”?诸长钦害怕事情败露,立马将矛头指向莫府,这一次是他莫云自作孽,也怪不得自己无情了。 “师兄,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季暖依旧不相信此事是莫云做的,尽管只见了两面,可她就是愿意相信他。 诸长钦立马愤怒开口:“季师妹,你为何总是维护莫府”? “好了,不管怎样天亮以后我们就去莫府看看,师弟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程筱柔说完唐肆言果真回房去了,他现在最主要的是先洗澡,身上的味道他一闻见就想吐。 众人也纷纷回房小熄,季暖一直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俞漫随即走了过来劝解道:“季暖、你就是太单纯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莫云或许并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俞漫、我信他,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季暖说完已走出客栈,她要去莫府问清楚,要是等天亮就来不及了。 “你要干什么”?俞漫立马追上一把拉住她的手,若是她此时去莫府定少不了被安个通风报信的罪名。 “我想去问清楚”。季暖眼神坚定,继续向前走去。 “不行,你既然相信他就跟我回客栈老实呆着,等天亮一切都明了了”。 “可是…俞漫、俞漫你放手…”,季暖还想再说,俞漫已强行拉着她上了楼,并把她按在桌边坐下,自己转身去关了房门。 季暖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可她有自己的原则,不能让无辜之人平白受冤。要是他们去了莫府见到了香伶,肯定不由分说的认定这事就是莫云或者香伶所为,想到此她又立马起身欲走。 俞漫怒道:“你现在要是出去了,以后我们绝交”。言罢已亮出了剑。 季暖无奈又从新坐了回去,随后趴在桌子上一言不发。俞漫知道她心软,也只有这样才能拦住她。 两人就这样呆了很久,突然季暖又站了起来,俞漫立马持剑相向。 “俞漫、我不去莫府,我有事要问唐肆言,你让我出去好不好”? 俞漫显然不相信,依旧不为所动。 “我真的要去唐肆言哪儿,要不我们一起去”。季暖不由分说拉着俞漫出了房门,她终究没有出手阻止。 “咚咚…” 唐肆言想起今天的事怎么也没法入睡,听到敲门声立马起身开门,见到季暖立马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问你”。季暖说完就进了房门,俞漫对唐肆言并无好感,就这样靠在门外守着,唐肆言也不理会,走到季暖旁边坐了下来。 “你明知道钦州有修士失踪,你怎么会独自一人出去”?季暖问出心中疑惑,她早知道唐肆言胆小怕事,料定他不敢独自外出。 唐肆言看了俞漫一眼,从怀中掏出了信封,季暖看到信立马明白了。有人故意用程筱柔引唐肆言单独出去,只是那个人究竟是谁,两人相视摇头。 唐肆言因为认识程筱柔的字迹所以才兴冲冲的跑去赴约,现在才知道是个骗局。 “季暖、事已至此,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我人也没事,还查出了修士失踪之谜,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他想了一个晚上也释怀了,既然想不通就干脆不想。 “只怕是有心人故意设的局,为的就是陷害莫云”。她更加确定这两件事是有人刻意为之,不过是否是同一伙人她也说不清楚。 “唐肆言,我要你帮我个忙”。季暖见俞漫在门口守着,又不会轻易进屋,便在唐肆言耳边低语起来。唐肆言听完使劲摇头,可看见她坚定的目光终究还是点了头。 “季暖,我今天太害怕了,你就在这里陪陪我好不好”?唐肆言故意大着嗓门喊道,为的就是让俞漫听见。 俞漫闻言一愣,终究还是没有进屋。 季暖也刻意大声说道:“好,要不我们下棋吧”! “好啊”。 两人一唱一和的来到了窗边,唐肆言刻意扒拉着棋盘,季暖立马从窗户跑了出去。 俞漫半响没听见两人说话的声音,心中疑惑着推开半掩的房门,只见唐肆言独自坐在窗边把玩着棋子,她知道中计了,怒吼道,“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会害死她的”。 她说完又立马追了出去,唐肆言闻言也有些懊恼,本想跟着出去,但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终究还是因为害怕又退了回来。 第三十四章 是非不分的暮溪弟子 季暖一路直奔莫府而去,此时天空已经出现了鱼肚白,莫府门外早已有了两个家仆正在打扫。 “哎、哎…,干什么的”?一个家仆见季暖直闯莫府立马拦了下来,眼神不善的瞪着她。 “我有要事要见莫云,麻烦让我进去一下。” 季暖急忙解释着,脚步却并未停下已行至到了大门处。 另一个家仆见此,也立马拿起手中的扫帚挡在了她面前。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直呼家主名讳,还有今天是年初一,我们家主不见客,再说你是不是来的也太早了些”? 季暖也懒得跟他们多言,直接使了定身术,两人立马动弹不得,她直接走了进去,只留下两人定在原地,嘴里不唠叨着:“姑娘你不能进去,姑娘…” 进府后又有其他弟子发现了她,府中立马聚集了大量弟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莫风已走到众人前面,责问道:“不知我莫府何人得罪了季姑娘,你为何一大早前来莫府闹事”? 季暖急忙解释道:“莫公子,我有要事找你们家主,晚了恐怕来不及了”。 “季姑娘,家主还在休息,有什么要事姑娘可先知会我,我定会一字不漏的转告,请姑娘放心”。 莫府之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季暖也不愿太多人知道香伶之事。 “莫公子,对不住了”。季暖说完就对他施了定身术,可这么简单的术法对修行之人来说根本无用。 “季姑娘,既然你一意孤行,那就休怪莫某不客气了”,莫风言罢已拔剑相向。 季暖一边迎击一边言道:“莫公子,季暖真的有事…” 莫风并不相让,步步紧逼道:“前两日你师姐强闯我莫府,今日又换成了你,难道不是你们有意挑衅?” 两剑相交发出‘砰砰…’的声响,季暖见没法解释,只能奋起反击,刹那间剑光四起,其他弟子也全都持剑观战。 俞漫赶到莫府时见到被定住的两人,便知季暖已经闯进去了,她立马跑进了莫府。 季暖明显不敌,她本就才修行半年而已,加上换回身体后就再也没修炼过,自然不是修炼十几年的莫风的对手。俞漫见此,怒火中烧,立马飞身迎了上去,两人的打斗变成了三个人,不一会儿莫风就有些吃力了。 俞漫对季暖点头道:“还不快去”。 季暖闻言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跑进了后院。 几个莫府弟子反应过来立马追了上去,莫风本想拦着她,却又被俞漫给困住了。 季暖飞快的往香幽苑跑去,行至香伶房门前立即敲门道:“香伶、香伶开门,我是季暖”。 香伶闻言打开了房门,一脸错愕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一大早来到莫府,疑问道:“季姑娘、怎么了”? 季暖见天已大亮,知道再解释肯定来不及了,只能让她先离开。“快走,快躲起来,等师姐她们来就晚了”。 香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的问道:“为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季暖还想再说时,莫府弟子已追了上来,纷纷出手攻击季暖。 她一边还击一边冲香伶喊道:“香伶快走,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我不会害你的,相信我”。 香伶见她被攻击时还不忘劝慰自己,对她感激的点头,进屋拿起了桌上的红盖头,径直往莫云房间跑去。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程筱柔与诸长钦已带人来到了莫府,就连子间与墨阳等人也一同随行。 莫风见暮溪弟子都出动了,终于停了手。 俞漫一收手就朝着季暖刚跑的地方追了出去。 诸长钦疑问道:“她怎么在这里”?他们早前叫季暖与俞漫一道前来时,却没在房间发现她们两个。没想到她们已经在这里了,还正与莫府之人交战。 “别管那么多了,先找到莫云再说”。子间说完又对着莫风言道:“我们已经查到修士失踪之事与你们莫府有关,带我去见莫云,我要亲自问问他”。 莫风质问道:“诸位仙长所为何意?我们莫府清清白白,你们这是要冤枉我们吗”? 诸长钦立马亮出了捡到的腰牌,怒道:“这是昨晚我在山洞时发现的,你敢说这不是你莫府的东西”? 莫风接过腰牌打量起来,在确定是莫府之物时,又立马问道:“这腰牌确是我府中所有,可这与你们今日之举究竟有何关联”? 诸长钦冷哼道:“我们在山洞中发现了失踪修士的尸体还有这个令牌,你说这究竟有什么关联”? 唐肆言看着莫府弟子均是一身红衣红靴,立马肯定道:“我记得,那个人就是穿着你们一样的衣服,没错、就是你莫府的人”。 莫风见他们如此笃定,只能应道:“好,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找宗主问清楚”。 众人来到莫云房前时,香伶正拉着莫云走出了房门,他们立马知道她就是五年前从暮溪逃出的蛇妖。 子间想不到他们竟又走到了一起,痛心疾首道:“莫云、五年未见,你为何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他们见到莫云与蛇妖在一起,立马肯定修士失踪之事就是他们所为。 诸长钦怒吼道:“莫云,五年前你就为了她叛出师门,现在你又为了她伤害那么多修士的性命,简直罪无可恕”。 莫云见众人兴师问罪的模样,立马把香伶藏在了身后,香伶显然很慌张,而莫云却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可笑,五年前是你陷害于我,使我被迫废去修为,离开暮溪,如今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为何还要来冤枉于我”? 他走了后,诸长钦便成了诸远智唯一的内室弟子,可他依旧不肯放过自己,纵使莫云再心善也不免对他多了些憎恨。 诸长钦闻言更加恼怒,莫云害他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他自然要他付出代价。他恶狠狠道,“你与妖魔为伍大家有目共睹,竟然还敢在此妖言惑众,好、我今天就替师尊清理门户”。 诸长钦说完已拔剑相向,莫云没了修为自然无法还手。 香伶立马挡在莫云面前道:“我香伶虽是蛇妖,可至始至终都未曾伤害过一个人,为何你们就是不肯放过我”?香伶说着已流下一行清泪。 她修行两百多年来一直隐于山中,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可他们却一直想要她的命。她愤怒着显出了原形,变成一条巨大的黑蛇,长尾一扫,就有几个弟子被打倒在地。 随即整个身体都扑向了诸长钦,一人一蛇就在半空中交战来了,而莫府弟子全都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暮溪之人他们得罪不起。 “香伶、咳咳…”,莫云忧心香伶安慰,一直不停咳嗽,手中锦帕早已被咳出的鲜血染红,他却并未在意,一直紧盯着两人战况。 程筱柔有些于心不忍,可碍于暮溪戒律,她还是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其他人也纷纷观战,似乎笃定香伶不是诸长钦的对手。 季暖还在与莫府弟子对战,只是她一直都是刻意躲闪,并未伤人。但也因此脱不了身,俞漫赶到后立马加入战斗,几人瞬间就被打趴下了。 季暖大声喊道:“俞漫…” “别说了,快走”。俞漫拉着她就跑。 季暖突然发现有个人在走廊后鬼鬼祟祟的偷看,此人见季暖发现了他就立马跑远了。 季暖记得他,刚到钦州时就是他义愤填膺的数落莫云。她见他一身书生的装扮,却对莫府没有丝毫畏惧,就记住他的名字,家卿、只是他为何会鬼鬼祟祟出现在此? 俞漫并未看见,拉着季暖继续前进道:“别看了,我们先回去”。只有回去才能让季暖看起来与这件事无关,要有什么惩罚就让她一个人受着就好了。 季暖突然甩开她的手,径直往莫云房间那边跑去,她既然来了就没想过离开,俞漫无奈跟了上去。 两人赶到时,香伶正与诸长钦打的不可开交,由于香伶经常给莫云度灵力,又一直没勤加修炼,渐渐的她明显不敌。诸长钦一脚把她踢了下去,她落入地面时又化作了人形挡在莫云面前。 “香伶,你没事吧?咳咳…”,莫云又是一口鲜血吐出,整个人都快站立不住,一直摇摇欲坠,香伶立马扶着他逃走了。她不甘心,至少要在死前真正的做一次莫夫人,这一生也就足够了。 只是诸长钦哪里肯放过她,还没跑多久就被追上了,暮溪众人已行成一个大的包围圈把他们团团围住。 莫云又大笑起来:“哈哈…,此生得一挚爱,死又何惧!” 香伶满脸悔恨,她终究还是害了他,她第一次叫了莫云的名字,“莫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傻瓜,你没错,错的是他们,一群是非不分的愚蠢之徒”。莫云双手捧住香伶的脸颊,深情吻着她的唇。香伶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眼角落在莫云掌中,这是他第一次吻她,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两人全心投入完全不顾旁人,周围的人也心思各异,有的惊讶,有的心痛,还有的就是鄙视与奸笑。 季暖看着这一切,心里突然有种似曾相似的熟悉感,他们的悲哀与不甘她都能感同身受,眼中早已泛起了泪花。 诸长钦不屑冷哼着再次出手,季暖见此立马挡在他面前道:“师兄可是确定修士失踪之事是他们所为”? 诸长钦怒道:“自然,这妖物与莫云勾结,试图用修士之心改变命运,真是痴心妄想”。这一切不过是他的猜测而已,可他却说得像亲眼所见一样,不过就是因为他们对妖的偏见而已。 “师兄如此肯定是因为莫云承认了,还是只因为香伶是妖”? 诸长钦见季暖如此质疑自己,更加恼怒道:“事实摆在眼前,我又何须多问,倒是你为何先到这里,莫非是准备给他们通风报信”? 俞漫一把拉过季暖护在身后道:“我们只是想先来查探一番,我长屿岛主之女怎会给他们通风报信”? 俞漫就算再怎么嚣张跋扈也从来都是凭实力压人,为了季暖她第一次用自己的身份压人。 诸长钦心中不服,可终究还是没再理会季暖,此刻他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对香伶的怨恨。 第三十五章 大开杀戒 莫云终于放开了香伶,两人相视而笑,然后又紧紧相拥,香伶拿出了藏在衣袖中的红盖头,笑着说道:“莫云、看来我们的婚礼得提前了。” 明日本是莫云亲自挑选的好日子准备迎娶香伶,可现在他们就连多等一天都是奢望。他接过红盖头亲自为香伶盖上,宠溺道:“傻瓜,你现在应该叫相公了。” “相公”,香伶眼中储满了泪水,脸上却是带着幸福的微笑,只是这一声相公听着满是凄凉。 “娘子”,莫云的声音是颤抖着的,脸上依旧是那如沫春风的笑意。 两人又从新拥抱在了一起,他们都是一身红衣,加上这红盖头,倒真的像极了婚礼现场。只不过那些人都不是来祝福他们的,而是来取他们性命的,实在悲哀! 众人都不免有些感动,除了诸长钦与李庆源两人,诸长钦突然发起攻击,莫云见已来不及躲闪便挡在香伶面前。 “噗…”,莫云在诸长钦刺中的那一刻,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可他脸上却满是笑意,但那眼神里是深深的不舍与无奈,他再也护不了她了。 “啊…”,香伶大叫着扶住了莫云,“相公、相公你没事吧!相公、你别吓我…” 诸长钦也有些惊呆了,他竟亲手杀了莫云,立马收剑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莫云缓缓倒下,胸口源源不断的涌出鲜血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擦拭着香伶的眼泪。苦笑着摇头道:“娘子、别哭,新娘子是、不能、不能哭的、哭了、就不、吉利了”。 香伶也苦笑着摇头道:“好,我不哭,我要做你最漂亮的新娘”。只是那眼泪却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流下。 “对、我最、最、漂亮、的…”,莫云话没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澈的眼泪从眼角流出,手也从香伶脸上滑落在地,发出“咚咚”的声响。 “相公、相公你醒醒啊!相公,啊…” 香伶悲痛的惨叫让不少暮溪女弟子都感动的落泪,季暖挣脱俞漫的手跑到莫云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为莫云注入灵力,只是这根本就是徒劳而已。 香伶愤怒抬头,一时间狂风四起,飞沙走石,众人纷纷捂住眼睛。她头上的红盖头也被风刮了出去,一身的红衣渐渐变成了黑色,眼睛也变得猩红起来。 她缓缓放下莫云,起身怒视着众人,突然狂笑道:“哈哈…既然你们都说我害人,那我今天就大开杀戒”。 言罢,已飞身出手,掐住了一个竹峰弟子咽喉,此人还未来得及喊叫,“咔嚓”一声脖子就断了。香伶一松手他就倒了下去,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香伶、不要”。季暖大叫出声也已经晚了,她终究没能阻止这一场悲剧的发生。 香伶哪里还听得进去,眼神早已变得恐怖弑血。众人见此纷纷出手攻击,俞漫拉起季暖站在一旁,任凭她如何挣扎也不松手。 “不要…俞漫放手,我要阻止她,她会死的”。季暖依旧挣扎着,可俞漫还是死拽着一言不发,因为她心知这一切已成定局。 香伶周身散发着黑气,一脸冷笑,群攻又何妨,死又何妨,就算死她也要拉着诸长钦一起。 “呼…”,她突然吐出一口毒液,几个灵力低微的弟子躲闪不及,纷纷中毒倒下,余下的人又继续朝她攻来。 香伶的双脚突然变成了蛇尾,正半人半蛇的与众人交战,季暖突然转身对俞漫施了定身术,定住了她,自己飞身加入战斗。 “季暖,你混蛋”。俞漫没想到这突来的攻击,不小心中了招,此刻正愤怒不已。她终究没有拦下季暖,是她大意了。 季暖赶到时香伶明显不敌,已经被墨阳踢了一脚,香伶随即掉落在地,那蛇尾又从新变回了一双脚来。众人也纷纷收手等待子间发落。 季暖一把扶起她来,面向众人质问道:“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子好意思吗”? 众人无不惊讶,她这是要护着蛇妖与暮溪为敌吗? 诸长钦不屑道:“她不过是一只蛇妖而已,何来欺负之说”。 程筱柔也开口劝道:“季师妹别被她迷惑了,快过来”。 诸长钦继续攻击道:“季师妹,她害人害己,我们这是为民除害,你现在这样是要与暮溪为敌吗”? “季暖快过来”。汝沁也担忧着喊道,好几个与她交好的姐妹都是一脸担忧,唐肆言与江雨也是如此。 香伶感激的看了季暖一眼,这世上只有她与莫云从未看低自己,可自己已经害了莫云,怎么能再害了她。 她突然一掌打向季暖,大笑起来:“哈哈…,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愚蠢之人,没错、是我杀了那些修士,也是我故意迷惑季暖。要怪,也只能怪她太蠢了,哈哈…” “啊…”,有人发出尖叫,季暖被这突来的一掌打飞了出去,眼看快要摔倒在地,突然一只手挽住了她的腰。宋忘尘及时出现救了她,两人在空中旋转几圈缓缓落入地面。 “宋忘尘…”,季暖言语间有惊讶,有欢喜,有感动,她就这样愣愣的看着他,生怕一眨眼他就又消失不见了。 宋忘尘并未答话,只是深情注视着她,眼中满是不忍。 人群中有人惊讶,有人开心,有人妒忌,还有怨恨与不屑。 程筱柔本想去接住季暖的,见宋忘尘已救下她来,一只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中,心里却在滴血。 香伶再次发起攻击,不过这次却只针对诸长钦一个人。 诸长钦立马还击,两人对战良久,终是香伶败了,诸长钦一剑刺入了香伶的心脏。 “噗…”,香伶吐出一口鲜血,脸上带着微笑,眼中一行清泪流了下来。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既然生不能同寝,死亦当同穴。 “啊…”,季暖惊叫出声,立马向香伶跑去,宋忘尘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放手。她怒道:“宋忘尘、你干什么?放手,放开我…” 宋忘尘依旧不为所动,眼神一直不曾离开过她。 诸长钦把剑拔出后,香伶摔落在地,她艰难的爬向莫云,悲切的喊道,“相公、相公…” 这一幕任谁见了都有些不忍,可诸长钦却并不解气,又是一剑刺出。 香伶再次摔倒在地,可她又再次爬向了莫云,不停的呢喃着:“相公,相公…” 诸长钦又是一剑接着一剑,如此反复几次,香伶终究没能爬到莫云身边,就已化作尘埃消失了。 她至死也没能与莫云在一起,带着对世间的怨恨与不舍,她永远消失了,只留下一颗拇指大小般的红色妖丹,在半空中飞舞。 诸长钦立马一把抓过妖丹,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修士以元丹修炼,妖就以妖丹修炼,而修士也可将妖丹练化成丹药,用来提升自身修行。 季暖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诸长钦就像个魔鬼一般,他残忍、恶毒、与那杀人不眨眼的妖魔又有什么区别。她无法释怀,因为她知道香伶说的不是真相,她是为了替自己开脱才故意那样说的。众人都是冷眼旁观,即使有人不忍也不敢有所动作,毕竟他们已经认定她就是残杀修士的真凶,而且她也承认了不是吗? 莫风与莫府众人也不敢动作,就连莫云倒下,他们都是无动于衷。 季暖眼神冰冷的冲宋忘尘吼道:“放手”。她现在只觉得这些人都很可怕,也包括宋忘尘。他宋绝名扬天下,杀妖无数,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的小妖死在他的手上。 “季暖”、宋忘尘心生不忍,终是无奈放了手。 “在你心中,莫云也是罪有应得吗?难道你忘了你们曾经可是挚友,为什么不早点来,为什么不救他”?季暖一边吼道一边悲痛摇头后退,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她要远离这可怕的一切。 宋忘尘对莫云自然不忍,可他犯错已成事实,她看着季暖伤心的模样狠心道:“挚友?我宋忘尘从未有过朋友”。 季暖闻言摇头苦笑,可恨她一直觉得他对自己与众不同,可到头来自己连朋友都算不上。而她却傻愣愣的爱上了她,甚至想过只要他开口留她,她就会留下来,原来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伤心的又何止她一人,程筱柔和子间闻言也很受伤,一个深爱他十几年,一个把他当成挚友,可他却说了这么绝情的话。 诸长钦听完更加得意,他想着程筱柔死心了,自己就有机会了。 季暖快速跑到诸长钦面前,冷冷开口道:“把它给我”。 诸长钦不明所以,冷哼道:“什么”? 季暖重复着吼道:“把它给我”。她要拿回香伶的妖丹,把她与莫云葬在一起,就让他们在阴间做一对苦命鸳鸯吧! 诸长钦终于明白了,可他得到的东西怎么会轻易给别人,他立马奸笑道:“我若是不给呢”? 季暖突然出手攻击,“啊…”,旁边又有人惊呼出声,诸长钦立马还击,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 “住手,难道你们忘了暮溪戒律吗”?子间立马开口阻止,可两人都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打的不可开交。 宋忘尘突然出现在季暖身后,狠心一掌在她后脑勺劈下,她立马晕倒在他怀中。随后他又运功挡下了诸长钦的剑,诸长钦立马被气流反弹着后退数步才站稳身来。 “宋忘尘,你竟然护着她,莫非你们早已与莫云勾结,此事你也脱不了干系”。诸长钦恶狠狠的说着,他恨不得把此事栽赃到宋忘尘身上,那以后还有什么人能和自己抢程筱柔。 宋忘尘一把抱起季暖,恶狠狠的瞪着他。半响后,又抱着季暖离开了,他做事何须向外人解释。 程筱柔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用力捂着心脏,拼命呼吸着空气。师兄说不把任何人当朋友,可他终究还是对季暖不一样,尽管她早已有了心里准备,可心还是痛的无法呼吸,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唐肆言看着她的模样心如刀绞,可终究还是不敢上前安慰,他怕自己一说话,程筱柔就崩溃了。 诸长钦恶狠狠道:“宋忘尘,你不说就是默认了,我一定会如实禀报给师尊的”。 子间立马解释道:“忘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此举怕是对季师妹动了真情,而季师妹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利用,他们二人断不会背叛暮溪”。 程筱柔虽然心痛,可她还是护着他们,附和道:“子间师兄说得对,此事已了,该受到惩罚的人已经死了,以后你们休要再提”。 诸长钦见他们护着宋忘尘只能暂时作罢,可一旦再有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 众人相继离开莫府,俞漫担心季暖,可她却找不到她了,但她知道季暖在宋忘尘身边肯定是安全的。 莫风带人收了莫云的尸首,这里就只剩下一块被风刮到树上的,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 第三十六章 无情的莫家人 季暖醒来时自己正身处上次来过的竹屋,起身并未见到宋忘尘。她随后下床来到古琴旁,只见那断了的琴弦早已被修好了。 她坐下身来手指轻触琴弦,古琴依旧发出刺耳的‘咚咚’声。她立马停手摇头苦笑,即使修复了又如何,自己依旧只能奏出难听的噪音来。 宋忘尘闻声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见季暖坐在琴旁,又刻意放慢了脚步,他不知要如何向她解释。 “你来了,这里果然是你的住处,想当初莫云好心撮合我们两个,把我带到了这里,那时候你还是躲着我的,为何今天又不躲了”?季暖脸上带笑,可眼神却是冰冷致极。 宋忘尘缓缓走到她身边蹲下,把粥递到她面前开口道:“喝吧!甜的”!他记得她喜甜,所以特意做了甜粥,这是他第一次做饭给别人吃,他事先尝过,很甜、季暖应该会喜欢。 季暖突然恼怒的拍开,“砰”的一声瓷碗应声而碎,里面的甜粥伴着宋忘尘的心意洒落一地。 季暖站起身来愤怒开口:“你既然从未把我当朋友,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季暖说完就走,宋忘尘突然一把拉住了她,嘴唇轻启,可依旧说不出一个字。 沉默半响后季暖甩开他的手,径直跑了出去,她跑了一段路后突然跪倒在地,任凭眼泪夺眶而出。 自己还在期待什么,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宋忘尘从未变过,是她变了,变得软弱无能,多愁善感。 可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她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弄清楚,即使莫云已经死了,她也要找出真相,为他们洗刷冤屈。 她擦干眼泪整理好情绪后站起身来,脸上尽是顽强与倔强,一路直奔莫府而去。 程筱柔回到客栈后就收拾好了行礼准备回暮溪,她是真的伤心了,最近发生的事她需要回去好好想一想,她早已没有了历练的心情。而汝沁、汝沐、姐妹俩自然也一道跟着回去。 子间因为莫府之事,也决定回暮溪汇报,他带着的几人也都跟了回去。而诸长钦与李庆源似乎还有计划,并不着急回去。 唐肆言与江雨本来打算跟着回暮溪的,可他又有些担心季暖,而且暮溪每日都要苦修,他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再加上程筱柔此时心情差极了,自己若一味缠着她,也只会适得其反,还不如先溜达一圈再回去。 俞漫在街上找了季暖一圈后,又回到莫府附近,她知道季暖认死理,一定会再回来的。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季暖趁着夜色来到莫府门前。此时莫府早已挂上了白绫,到处都是死气沉沉的一片,大堂内摆着一口红色的棺椁,莫云正躺在里面,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下面跪着一众莫府弟子,他们都是身着白衣、带白孝,但他们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怨恨,纯粹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莫风只是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地上还有两个侍女在烧着纸钱,火光发出‘滋滋’的声响。 季暖正想直接进府,突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环抱着她的腰身,把她拖着走到了一旁,季暖并不挣扎,她已经感觉到了俞漫的气息。 俞漫松手,两人对视一眼,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半刻后季暖问道:“俞漫、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你会来”。俞漫并未说出自己担心她,可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其中包含了多少担忧、信任与友爱。 季暖露出了感激的笑容,想不到曾经最憎恨自己的人,现在已经变成唯一一个信任她的人。 两人相视而笑,然后一起找到一片较矮的围墙飞身进入。既然是查案,当然还是悄悄进行比较好,就当一次梁上君子又何妨。 两人躲在一座假山后,等着查岗的莫府弟子走过才悄悄前行,突然又一队弟子从前面传出脚步声,两人又躲在了一颗大树后,就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来到大堂门后。 里面跪着的莫府弟子早已散去,只剩下两个侍女还在烧着纸钱。一个侍女已打起了呵欠,不耐烦道:“你先盯着,我先去睡会儿”。 另一个侍女立马不乐意了,“凭什么不是我先去睡”。两人并没有一点对死者的尊敬,反而都想着离开。 季暖心中不忍,以莫云的性子,他生前一定不会亏待了她们,可最后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真是墙倒众人推。 “是我先提出的,自然我先睡”。 “我先”…… 两人都不甘示弱,眼看就要在死者面前动起手来。 季暖立马施法刮起了一阵风来,屋里的蜡烛立马熄灭,房门被风吹得摇来摇去,发出“嘎嘎”的声响。 “啊…”,两人同时大叫出声,立马跪在灵柩前叩头作揖道:“宗主恕罪,我们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宗主饶命…” 季暖收手,风立刻停止了,两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再也不敢偷懒了。 季暖本想进去祭拜,可现在明显不是时机,两人又一路前行,突然听到前厅传来了吵闹声音,两人就躲在门后偷听起来。 莫风站立在大厅之中,大厅左右两边分别坐了两位长辈。其中右上方坐着的正是莫风的父亲莫沿,只见他厉声说道:“老宗主在世时,把风儿带在身边十来年,要不是莫云回来,这莫府宗主之位早就是风儿的,此时风儿接任自是理所应当”。 他旁边的人立马附和道:“大哥所言极是,风儿一直打理莫府,自然是宗主的不二人选”。 对面的两位长辈明显不服,他们都想要自己的儿子继位,其中一人已站起身来,指着莫风怒道:“你继位?莫云被暮溪众人绞杀之时你就在一旁,你可曾出过手护主,还是你早就心怀不轨,故意不出手”? 另一个人也点头应道:“没错,一个不忠不义之人有什么资格继位”。 “两位叔伯,莫云与蛇妖私相授受是事实,暮溪公正执法,莫风有何理由出手,再说,我要是出手,只怕现在整个莫府都不复存在了吧”? 莫风眼神凌厉的盯着两人,他们不禁打了个冷颤,莫风把莫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自然有些手段。 莫沿摸了摸山羊胡子笑道:“哈哈…风儿说得没错,莫云本就罪有应得。五年来,他从未为莫府做过任何贡献,到头来还要给莫府抹黑,这样的人我们凭什么救他”? 几人似乎还在争吵,季暖早已听不下去了,转身离去。莫云尸骨未寒,他们竟为了权位争的面红耳赤,实在令人寒心。 季暖不经意间踩到了一截树枝,树枝立马断裂发出“咯吱”的声响,“谁”?里面有人发出声音,俞漫立马拉起季暖向前跑去。 几人闻声出门就看见她们两人早已跑远了,莫风立马追了上去,莫府弟子也听到动静纷纷出动。眼看两人就要被抓住,宋忘尘突然出现,拉着季暖躲进一间厢房,而俞漫还拉着季暖,三人一起躲到了门后。 门外的人还在继续搜寻,却并无一人进屋查看,季暖疑惑的望着宋忘尘,宋忘尘一直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并未觉察到季暖的异样。 季暖的右手还被宋忘尘拉着,两人十指紧扣,季暖心中突然燃起亮光,他究竟是为了莫云之事而来?还是为了自己而来?只是不管因为什么都足以说明他并不是真的绝情。 俞漫看着两人紧握着的手,心中不悦,立马放开了季暖的手腕,季暖此时才知道自己失态了。 她尴尬的抽出自己的右手,无奈宋忘尘拉得太紧,半天也没能抽出来,反而使宋忘尘转头注视着她。 两人对视许久谁都没开口说话,俞漫生气的看着两人,门外突然传来了声响。 宋忘尘立马把季暖拉进怀中,拉她的手也改为扶在她纤细的腰上,两人退到了屏风后面,俞漫也躲在床后警惕的看着房门。 “找到了吗”?莫风的声音传来,其他人都相视摇头禀报:“没有”。莫风大手一挥,众人就退下了。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来了,三人都屏住呼吸,宋忘尘搂着季暖的手更加用力。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相拥,她的手也被压在两人中间,根本动弹不得。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她却有些享受,甚至希望就这样一直被他搂在怀里,哪怕是此刻丢了性命她都愿意。 “哒、哒…”,莫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走到屏风前,突然有个人影闪进房门,随后又把门轻轻带上了。 莫风随即转身道:“你来了,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已经处理妥当,请兄长放心”。 季暖听到这个声音感觉很熟悉,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季暖随即想到一个人,家卿、没错就是家卿,她对他特别留意,就连声音都记住了。 家卿一身黑衣与莫风相对而立,莫风突然问道:“今日有人闯进府中,你可知会是何人”? 家卿原名李家卿,是莫风的结义兄弟,此前他就是故意在外人面前摸黑莫云。外人只知道莫府有个能干的莫风,却不知道很多事都是这个看起来像文弱书生的李家卿帮他做的。 他想起季暖今早似乎发现了自己,应道:“会不会是暮溪之人”? 莫风肯定道:“不会,暮溪之人不会这么偷偷摸摸的来,况且他们早已认定是莫云杀了那些修士,又怎么会半夜三更前来”。 “要是季暖呢”? 莫风闻言眼神一冷,季暖一直相信莫云,倒真的很有可能是她。 “不管是谁,找到她…”。后面的话莫风没说,只是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家卿立马了然点头退下,而这一切全被宋忘尘他们看在了眼里。 第三十七章 情动 季暖来莫府就是为了找到家卿,问清楚他究竟为何大势宣扬修士失踪之事,到底受何人所指使。现在看到他马上要走,立马在宋忘尘怀里挣扎起来,见宋忘尘不为所动就想开口喝止来着。 宋忘尘见她完全忘了自己是在偷听,眼看马上要发出动静,奈何他左手搂着她的腰,右手还拿着剑,根本没法腾出手来阻止她。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用嘴堵了上去,季暖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完全忘了挣扎与反抗,就这样傻傻的看着他。而他却开始慢慢闭上了双眼,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俞漫在身后清楚的看着这一切,只见她怒目而视,双手紧握,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 她第一次不讨厌一个人,慢慢的发现自己开始变得在乎、关心、甚至见不到时还会想念、担忧。这种在乎渐渐变成了另一种感情,一种无法言说,却又情不自禁的感情。 莫风在屋内转了一圈又走了出去,直到他走远了,宋忘尘都没有放开季暖。还是季暖先反应过来用力挣扎,他才慌忙离开她的唇瓣。 只是他依旧紧搂着她的腰,两人就这样对视。半响后,季暖别开了脸,小声问道:“他走了,你为什么拦着我”? 宋忘尘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放开了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季暖一离开他的怀抱,突然有种淡淡的失落,俞漫已走到两人面前拉起季暖的手就要离去。 “慢着,他还未走远”。宋忘尘永远都是答非所问,季暖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却突然又被宋忘尘拉了过去。 “跟我走”。他几乎是命令的口气,季暖并不喜欢他这样态度,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说道:“我自己的路我自己会走”,言罢不再停留,拉起俞漫就走了出去。 宋忘尘一只手还僵在半空中,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背影摇头叹息,她终究还是不愿与自己在一块儿。 俞漫与季暖躲过众人,飞身出了莫府,季暖显然有些懊恼,一直沉默不语。 俞漫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好不容易知道家卿的下落,就这样让他跑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查出真相”!她心口不一的答着,明明自己就是为宋忘尘的事而懊恼。 俞漫见她只是为这事苦恼,心中突然豁然开朗。她立马走到季暖身边,右手挽过她的肩,笑着说道:“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俞漫你真好”。季暖报以感激的微笑,两人便回到了客栈,此时客栈早已关了房门,只留下掌柜一人还趴在柜台上守夜。 “咚咚咚”,门外敲门声响起,掌柜听到声音后翻了个身,又继续趴下睡觉。“咚咚咚”,门外敲门声不断,掌柜才不耐烦的起身,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开门道:“谁啊,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见到俞漫不善的眼神,他又立马打起精神来赔笑道:“原来是二位姑娘啊,赶紧里面请,这天寒地冻的”。 两人直接无视他上楼回房,季暖呆呆的趴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一片,心里一直想着莫府的事,还有宋忘尘今日的举动,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俞漫走过来轻抚她的背安慰道:“睡觉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季暖直起身来,面对着她问道:“俞漫、你说我要是离开了,会不会有人舍不得”? 俞漫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她要是走了自己就又是一个人了。虽然已经习惯了孤独,可一旦有一天,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你身边,对你百般宠溺和包容,届时自己真的还能离得开她吗? “你要去哪儿”? “你相信吗?除了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一个没有妖魔,没有战争的世界”。 “真的有那样的地方吗”?俞漫不禁想到那样的地方,究竟会有多美好。 “有,我就是从那里来的,等找到了真相我就会回去”。季暖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一个残酷又无情的世界,只是一想到要离开,她还是有些难过。 她又摇了摇头苦笑道:“只是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算了,不想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她说完就真的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俞漫心中有太多疑问,太多的不舍想要告诉她,可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次日一早,两人下楼刚好看见吃着早膳的唐肆言和江雨,季暖也不客气直接走到他旁边坐下,俞漫随后也坐到另一边。 这是第一次俞漫能心平气和的与唐肆言坐在一桌。江雨立马对她报以讨好的笑容,而唐肆言只是对着季暖笑了笑,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季暖突然问道:“他们呢”? 江雨答道:“莫云之事已了,子间师兄与筱柔师姐都回暮溪去了,诸师兄也带着竹峰弟子离开了”。 “那你们怎么还留在这里”? 唐肆言笑嘻嘻道:“自然是担心你的安危,话说你不是被宋忘尘带走了吗?怎么会跟她在一块儿?” 他说完又不忘瞪了俞漫一眼。俞漫立马回瞪,但她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动粗,这种时候她并不想让季暖为难。 季暖立马转移话题,“我们去莫府祭奠一下莫云吧”!她说完就起身离开,唐肆言突然拉着她的手腕,劝道:“别去了,你忘了你出来历练是为了什么吗?我现在就带你去越阳好不好”? 季暖心知他是为了自己好,可她就是这么轴,她不查出真相是绝对不会离开的,季暖甩开他的手,无比认真的说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不会任由真相埋没,他人无辜受冤”。 唐肆言无奈道:“那蛇妖都承认了,就是她杀的人,我也亲眼看见就是莫府的人,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就算是莫府的人,也肯定不是香伶做的,她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替我开脱,你要是害怕就自己回暮溪去吧!越阳我也会想其他办法去的”。 季暖说完转身就走,俞漫随后跟上,唐肆言无奈,终究还是跟了上去,四人一路无语,直到行至莫府门前。 此时莫府已聚集了很多人,他们都是些莫家族人,正在大堂里有模有样的行礼祭拜。 季暖几人进府后,立马有人大声喊道:“暮溪弟子前来祭拜”。几人站在灵堂前手里拿着一柱香微微颔首行礼。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随着莫府弟子喊话完毕,他们也祭拜完毕。 莫风对着几人微微颔首道:“多谢暮溪仙师挂念,莫风还礼了”。 四人也对他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站立,季暖一直观察着莫府众人的动静,只是从他们脸上看不到一丝情绪,她也没有见到家卿的身影。 突然又一个弟子大声喊道:“暮溪弟子宋忘尘前来祭拜”。 季暖闻言转身,只见他依旧一身黑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正缓步走进大堂。两人对视一眼后,都相继别开了头。 那个弟子又接着喊道:“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宋忘尘礼毕后转身离去,全然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 季暖立马追了出去,疑问道:“宋忘尘,你怎么会来”? 他说过没有朋友的,可现在又突然出现在莫府,还有昨日,他两次都及时救了自己,他究竟为何如此? 宋忘尘停下脚步冷冷道:“祭拜旧友”。 只要是人就不可能真的绝情,也不可能会有人真的不需要朋友,他宋忘尘终究还是跟其他人一样。 “你昨日…为何拦着我”?季暖本想要问那个吻的,可她问不出口。 “时机不对”,宋忘尘说完已径直离开。 季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多了些纠结。 几人出了莫府行至大街上,只见大街上依旧张灯结彩,竟然没有一个人因为莫府宗主的逝去而伤心难过,反而到处欢声笑语不断。 “啊,有人死了”。一个卖首饰的大娘惊慌失措的喊叫着跑到一旁,众人立马围了过去。 只见地面上躺在一个红衣男子,他面目朝下,看不到他的脸,只是左手持剑,鲜血正源源不断的从他身体流到大街上,他后背处有一个很大窟窿,显然就是那个窟窿要了他的性命。 “这大新年的怎么又有人死了”? “谁知道呢?看他的衣着像是莫府子弟吧”? “我听说这莫府宗主莫云,不是与蛇妖勾结,早就被暮溪处决了吗?” “是啊,我也听说了…”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居然也不害怕,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唐肆言见有人围在一起,还以为有什么热闹可凑,立马跑了过去扒开两个人说道:“让开,让开,我看看,啊…怎么会有有死人?”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大娘颤抖着声音自言自语,明显被吓得不轻。 季暖三人听到唐肆言的叫唤声也跑了过去,人群中有人见他们持剑立马让出了一条路来,江雨率先蹲下打量着死尸,随后又把他翻了个身。 一个熟悉的面貌就出现在几人面前,他就是他们刚来钦州时,遇到的与家卿一起闲聊的大胡子,因为相貌特殊,几人只见了他一面便都记住了。 只见他双目圆瞪,胸前也有一个大窟窿,心脏被掏了出去,那个窟窿竟是直通后背的。显然杀他之人下手又快又狠,他的死状与山洞之人及其相似。 江雨疑问道:“蛇妖已死,为何还有修士被杀”? 季暖肯定道:“这就可以证明香伶不是凶手,看来我的猜想是对的”。现在看来,这三个人都很关键,只是她一直为此事是莫府中人所为,为何现在死的也是莫府之人。 不过现在她又多了个目标,那个与大胡子闲聊的小个子男人。 第三十八章 再访莫府 很快,街上就来了一批莫府弟子,他们不问缘由,将死尸放在担架上抬着就走,显然是听到了风声。 周围的人还在议论纷纷,四人无心再听,悄悄跟上莫府弟子的脚步。 四人远远的看见他们把大胡子抬到一片野山之中,随便找了一片空地挖了个坑就把他丢进去埋了起来,动作快的惊人,随后几人又快速离开了。 江雨悄悄走到他们身后,捂住了最后面一人的嘴巴,把他拖进了树丛后面,他们慌张离开竟也没发现少了一个人。 待他们走远后江雨才松开了他,他立马跪在地上求饶道:“几位仙长,放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季暖率先问道:“你是何人,是谁让你来的。” 此人颤颤巍巍的答道:“我,我叫莫行,是宗主让我来的,他是莫府中人,我们只是来为他处理后事的。” 唐肆言不屑道:“哼、就这样随便挖了个坑埋进去也叫处理后事?” “这、他只是个下等弟子,无亲无故,把他埋了也算对得起他了”。莫行眼神闪烁却还是振振有词,显然他很狡诈。 江雨问道:“你刚才说的宗主是何人?莫云不是死了吗?” “是莫风、莫宗主”。 季暖想不到昨晚他们还在为谁坐宗主之位,吵得不可开交,今天他就已经是宗主了,这莫风看来不简单。 “呃…” 不等季暖再问,莫行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就倒在了地上,他的后背插着一支毒箭,竟然当场毙命。 俞漫和江雨立即追了出去,季暖则蹲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已经气绝后,站起身来愤愤道:“你到底是谁?” 唐肆言感觉这钦州还是很危险,立马想到要离开,他拉着季暖的手腕哀求道:“好季暖,我们别管了,我们去越阳,要不回暮溪也行。” 季暖甩开他的手坚定的说道:“我不会走,我绝对不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这时候俞漫和江雨又跑了回来,两人纷纷摇头,他们追出去时对方早就不见了。 唐肆言无奈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季暖看了眼地上的莫行说道:“去莫府”,言罢,已转身走到了最前面,俞漫和江雨也跟了上去。 只留下唐肆言在最后喊道:“啊?还去莫府呀,喂、等等我呀!” 他又环顾四周,只觉得恐怖诡异,立马跑上去拉着江雨的手臂说道:“江雨你说过会保护我的,你可一定要做到。” 江雨“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他如此胆小怕事,倒是比之前那个四处留情的唐肆言省事多了。 几人再次来到莫府,只见莫府已没了之前的死气沉沉,一切都被莫风安排得妥妥当当。论能力,他的确是宗主的不二人选。 门口的家仆见他们再次前来,明显很意外道:“几位仙长不是已经吊唁过了吗?怎么…”? “我们有事找你们宗主”。季暖说完不等他回答,带着几人径直走了进去。 莫安立马迎了上来,恭敬行礼道:“季姑娘因何事前来?” 季暖看到眼前熟悉之人,瞬间又想起了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独自在凉亭中弹奏的偏偏公子。突然倍感亲切回应道:“我有事要问莫风,你能带我去吗?” 莫安始终带着笑意,讨好似的回道:“当然,季姑娘这边请。” 几人便在他的带领下来到议事厅,那个昨晚莫府族人争吵的地方。此时莫风正端坐在大厅最上方,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专心致志的看着,时不时的又皱起了眉头。 莫安行礼言道:“宗主、季姑娘来访”,莫风随即抬头,大手一挥,他立马又行礼退了下去。 季暖率先开口道:“季暖与师兄、师姐不请自来,望莫宗主见谅”。‘莫宗主’三个字她刻意说得很重。 莫风眼睛闪过一丝狡诈,随即立马起身赔笑:“众仙师快快请坐,季姑娘能来,莫风受宠若惊,只是事发突然,莫风临危受命,实在是迫不得已。” 他做了个请坐的姿势,态度也谦卑有礼,几人纷纷回礼坐下,立马有侍女奉上了新茶。要不是季暖昨晚听到了他与莫家族人的争吵,倒真的要相信他了。 季暖随后问道:“莫宗主可知今日又有修士被挖去心脏,暴尸在大街之上?” “是,我早前已经听闻,奈何现在正值莫府大丧期间,莫风分身乏术,为了不引起百姓的恐慌,只能命底下弟子低调处理了。”莫风回答的有理有据,看似真的为百姓着想。 江雨接着问道:“那莫宗主可知你命令去埋尸的弟子中有一人被毒箭射死了。” 莫风惊讶道:“什么,这是为何?” “我们撞见他们几人埋尸,就拉了一个人想了解下情况,没想到竟害他命丧当场,是江雨唐突了”。江雨说完还鞠了个躬以表歉意。 “这、究竟是何人与我莫府为敌,我莫府掌管钦州,虽不敢说做了多大奉献,但也不曾得罪他人,他们为何如此残忍”?莫风一边摇头一边问道,一副伤心不已的模样。 季暖一直留意着他的举动,却未曾发现任何不妥。突然想起家卿之事,随后问道:“莫宗主可认识一个叫家卿的书生,我们刚到钦州时有缘见过一面?” 莫风转身背对众人,眼中闪过一丝狠绝,随后又转过身来笑着说道:“我莫府都是些粗俗的修行之人,哪里认识什么书生,不过要是季姑娘想找到他,莫风定当尽力协助。” 季暖明知他在撒谎,却又不能直接戳破,想了想又微笑着答道:“多谢莫宗主,我找他其实是因为,我看见他与今日你们莫府死去的弟子,曾一起吃饭聊天,看起来很熟悉,想着他或许能知道是何人残杀修士。这样说起来似乎还有一个人,不知莫宗主可认识?” “何人?” “一个小个子男人,眼睛很小,但人特别机灵,我记得他称呼那个大胡子为大哥,我想他应该是莫府弟子吧?” 莫风似是突然想起一个人般,恍然大悟道:“不知季姑娘所说之人是不是莫金?要我让他过来你看一下吧”!随即又立马喊道,“来人”。 一个弟子便急忙跑了进来行礼道:“宗主”、 莫云吩咐道:“叫莫金进来,季姑娘有话要问”。来人闻言行礼退了出去。 季暖立马起身作揖道:“多谢莫宗主”。 莫风摆摆手笑着说道:“季姑娘不用客气,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况且此事关乎着莫府的安慰,我代莫府众人谢过几位仙师了”。莫风说完又朝他们深深的鞠了一躬。 江雨急忙摆手道:“莫宗主客气了,这是我们的份内之事。” 俞漫因之前与他动过手,始终不曾说过一句话,这时候更对他们的那些虚礼特别反感,眼神中满是不屑。 唐肆言倒是想说话,不过他们说的话他插不上嘴,只能翘着二郎腿一直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不一会儿莫金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见到莫风立马行礼道:“宗主、不知宗主找莫金所为何事?” 莫风答道:“是季姑娘有事找你。” 季暖定睛一看,确定他就是那日见到的小个子男人。立马问道:“你可还认识我?” 莫金转身见到季暖时显得有些慌张,连忙应道:“认识,姑娘是暮溪仙师,我们在客栈见过一面。” “你明明就是莫府弟子,为何还刻意在我们面前提起莫府,搬弄是非”?季暖眼神凌厉的盯着他,他有些慌张的看了眼莫风。 莫风立马怒道:“季姑娘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告诉她。” 莫金立马跪在地上,颤抖着开口道:“宗主恕罪,季姑娘恕罪,是我和大哥早就看不惯莫云的所作所为,他身为莫府宗主却对修士失踪之事不闻不问。我们便故意在外人面前提起,为的就是让他警惕,从而好好管理莫府,可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暮溪仙师,更没想到的是莫云竟然与此事有关,是我们害死了他,呜呜……” 莫金说完竟哭了起来,莫风突然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上,他全无防备立马摔倒在地。莫风怒吼道:“愚蠢,你们怎能这么做,这样做把我,把莫府的声誉置于何地。” 季暖冷眼看着这一切,她不相信会这么巧,莫金在外面造谣又刚好遇见暮溪弟子。况且还有一个家卿,明明听见他叫莫风大哥,可莫风却谎称不认识他。 她立马劝慰道:“莫宗主别动怒,他也是为了莫府好,只是弄巧成拙,反而冤枉了莫云。” 随后又对着莫金问道:“你可知你大哥今早惨死在大街上,死法与之前失踪的修士一样,都是被人挖去心脏而死,显然莫云与香伶不是真凶,我担心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会是你或者家卿。” 莫金还未从地上爬起,听到大哥的死讯立马痛哭起来:“呜呜…大哥”,哭了一会儿又爬到莫风身边,双手抱着他的小腿,一边哭一边说道:“呜呜…宗主救我,莫金不想死…” 莫风一脚踢开他怒吼道:“哼、自作自受”。 莫金立马滚到了地上,然后又哭着爬到了季暖脚边,跪在地上一边叩头一边哀求道:“季姑娘救救我,我不想死,季姑娘、呜呜…” 季暖见此立马拉起他来,劝慰道:“你不必太过担心,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你现在告诉我家卿究竟是何人?” 莫金闻言又看了眼莫风,莫风一直怒目而视。他随即面向季暖答道:“我与他也不熟,只是聊的来便一起吃了个饭而已。” 季暖应道:“是吗?那我也无能为力了,你好之为之”。然后对其余三人点了点头,三人便心领神会的站起身来。 “莫宗主,告辞”!季暖说完便带着三人离开了。 第三十九章 疑云再现 季暖出了大厅正好遇上,准备进去大厅的莫安。 莫安恭敬行礼道:“季姑娘”。 季暖点头回礼:“莫公子”,两人问候一声便擦肩而过。季暖走了几步突然又问道:“莫公子可认识一个叫家卿的人”? 莫安随即回头,恭敬答道:“不认识,不知季姑娘为何要找他?” “没什么,随口一问罢了,莫公子、告辞”!季暖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莫府,她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枉然,莫府的人都很狡诈,说的话都是半真半假,自然不可全信。 江雨偷偷看了季暖一眼,心中也有些敬佩,从三个月结丹到大战怨灵。从冒天下之大不为替蛇妖说话,再到现在查案时的临危不乱、处变不惊,从冷傲到热情,她的确很特别。 唐肆言见气氛有些低迷,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都没一个人说话。在莫府他都没说过话,现在还不说,那不是要憋死他吗? 他没多想就来了一句:“季暖、可以啊,审起人来有板有眼、头头是道的,真不愧是当过警察的人啊!” 季暖闻言并不想理会,倒是江雨先疑惑道:“何为警察?” 唐肆言才发现自己失言了,立马尴尬的摸着鼻子,笑道:“呵呵、警察啊、警察就是相当于这里的捕快,对、就是捕快!” “捕快?原来季姑娘以前是捕快啊”,江雨了然回应,只是心中依然疑虑,既是捕快又为何说成警察,况且他也没听过女捕。季暖就像是凭空出现,身上有太多未解之谜,但碍于身份他不会多问。 “算是吧,只是莫府之人太过狡诈,我也没问到什么”。季暖言语间有明显的失望之意,看来要找到答案不能从莫府下手了,家卿才是关键。 俞漫见她如此伤感,立马拉着她的手,微笑着安慰道:“别急,慢慢来,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吧,至少我们知道莫风在撒谎不是吗?” 江雨与唐肆言第一次见俞漫笑,而且还这么温柔的安慰季暖,不由的都瞪大了眼睛。 他随即问道:“俞师妹怎么能确定莫风是在说谎?” 俞漫闻言,立马收起了笑容,瞪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会他,除了季暖,她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江雨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急忙转头不再与她对视。 季暖见此立马解释道:“昨晚我与俞漫夜探莫府时,亲耳听到家卿叫莫风大哥,可他今日却假装不认识,证明他心中一定有鬼。” 江雨应道:“原来如此,只是他现在不肯说,我们又该从何查起?” “守株待兔”,季暖决定先在莫府外守着,既然认定莫风有鬼,那他想要再去害人肯定得出去,到时候就来个瓮中捉鳖。 江雨点头表示赞同,唐肆言立马不乐意了,嘟着嘴说道:“那得等多久啊?反正我不等,江雨你得跟我走,我们出去玩。” 俞漫立马怒视他,他立马躲在江雨身后。 江雨答道:“宗主吩咐了,要找到季姑娘,若是要走我们也得带着季姑娘一起走。” 唐肆言不悦的嘟嘴,心道:‘那就是没得商量了,早知道我还不如跟师姐一起回去了,至少可以天天见到师姐’。想到此他又有些担忧道:“哎、不知道师姐怎么样了。” 季暖想起答应过程筱柔再也不见宋忘尘的,可现在又当着她的面被宋忘尘抱走了,而且自己还有了其他的心思,那她该多伤心。她摇头甩掉这些杂乱的思绪,现在最重要的是揪出幕后黑手,还莫云清白。 “唐肆言、带我去你之前被抓走的那个山洞看看吧”!季暖想到山洞是关键的一个地方,之前他们一口咬定香伶是真凶,她都没来得及去看看。 唐肆言立马惊讶反驳道:“什么?不去,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看的,想想都恶心。 季暖突然邪笑道:“江师兄、既然他不愿带我们去,那我和俞漫自己去找,就麻烦你帮忙盯着莫府了。” 江雨了然道:“季姑娘放心,我一定盯好,只是这样我便无法分身照顾他人,那公子怎么办呢?万一…” “没事,他皮糙肉厚的,估计妖魔都不爱吃,就让他自己回客栈吧”!季暖说完转身就走。 唐肆言立马追了上去,厚颜无耻的笑道:“别呀,我是那么没情义的人吗?我能看着你们两个女孩子独自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吗?我带你们去,我保护你。” 季暖只是笑而不语,俞漫则满脸鄙夷,三人一路向城外走去,而江雨就留了下来一直盯着莫府。 与此同时,莫风在几人走后亲自拉起莫金,随后笑道:“你做的很好,退下吧!” “是”,莫金行礼退下,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忧伤和害怕,取而代之的是狡诈的笑容。 莫风在他走后,脸上的笑意立马收了起来,眼中杀意顿现,右手紧握成拳。季暖今日敢来问罪,证明她就是昨日夜闯莫府之人,那就怪不得他无情了。 莫风松开拳头叫了声:“莫安”。 莫安立马走了进来,恭敬行礼道:“宗主”。 “你速速去查一下究竟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莫府头上。还有,小心应对。” “是”,莫安行礼退下。 莫风脸上又露出了奸笑,不管是谁,只要查到他绝不会放过。 诸长钦与李庆源几人原本打算离开钦州,突然听闻又有修士被杀,立马决定留下来,他觉得香伶一定还有帮凶,那自己就又有了表现的机会了。 此时他带着众人再次来到山洞中,里面腐烂的气味让他们立马捂住了鼻子。“分头行动”。随着诸长钦一声令下,众人立马两两一组分别从各个洞口穿入。 奈何几人找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里面并未新尸,也没发现其他的线索,他只能带着众人出了山洞。 诸长钦一出山洞就看见季暖他们几人正疾步走来。本就一无所获的他,见到他们几个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唐肆言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自从上次被诸长钦救了之后,他也不那么讨厌他了。 诸长钦不屑道:“哼、一群乌合之众还想找到凶手,还是护好自己再说吧”!言罢又指着另外两个弟子吩咐道:“你、还有你、你们两个留在这儿盯着,我会再安排其他弟子轮流换岗,记得有事立马传音给我,务必要找到凶手。” 俞漫恼怒的准备拔剑,季暖立马扶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道:“走吧!” 唐肆言看向一旁的诸长钦,后者立马瞪了他一眼,他本想着可以就在外面待着,见他们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立马跟着进了山洞。 诸长钦安排妥当以后就带着其他弟子离开了,季暖走进山洞,里面恶心的腐臭味立马传来,眼前到处都是森森白骨。 “呕”、唐肆言虽然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见到这些还是忍不住吐了起来。 季暖一直盯着地上的白骨,突然开口道:“俞漫、我们一起数一下有多少具尸体”。 俞漫点头回应后,两人开始分别向两个不同的洞口走去。 “一、二……十三、不对这些白骨和头颅的数量不对”。季暖立马走出洞口,来到俞漫身旁问道:“俞漫、怎么样了?” “除了那边那具新尸外,其他的尸骨似乎都是有人刻意拼凑的。” “的确如此”。季暖早已发现了问题,只是猜不出那人究竟为何如此。唐肆言突然“啊…”了一声,两人立马跑了过去。 季暖跑到他身边急忙问道:“怎么了”? 唐肆言惊恐的指着地面答道:“有老鼠,吃死尸的老鼠。” 俞漫气急吼道:“叫什么叫,老鼠有什么可怕的,草包。” 季暖也无语的走开了,唐肆言立马跟了上去,拉着她的衣袖,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四处张望。 眼前是那个才死没几天的修士,此时他已被那些老鼠蟑螂啃噬千疮百孔,模样更加恐怖致极。 “啊…”,唐肆言立马大叫起来,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了,胃里又再次翻江倒海起来,“呕…”,他立马又吐了起来。 季暖无奈的轻拍他的背已示安慰,俞漫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走到死尸面前蹲下。尸体散发的恶臭让她也皱起了眉头,她强忍着恶心开始检查起来,只是尸体太过腐烂不堪,她什么线索也没发现。 俞漫起身对季暖摇了摇头,季暖一直看着这一切,突然被尸体掌面向上的右手吸引了目光。她立马走到尸体面前蹲下,仔细打量起来,只见那只手的手指已被噬咬的只剩下了半截,但手掌纹路依旧清晰可见。 那是一只没有经过任何劳作的手,手掌光滑异常,明显并不是修行之人。修士因长期持剑,右手都会被磨出茧子,季暖虽然才修行半年,但手掌处都有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然后她又看向一旁的长剑,那剑柄在尸体手边,而剑尖却是朝他自己那边摆放的。 季暖立马肯定道:“不对、他不是修士,这里的白骨应该是被人刻意摆放的,有人故意把矛头指向了莫府,为的就是冤枉莫云,洗清自己的嫌疑。只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为何还会有修士离奇死亡呢?” 俞漫疑问道:“你是怎么看出他不是修士的?” 季暖指着尸体的右手,答道:“此人手掌光滑平坦,衣着华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最主要的是他若持剑与凶手对抗,那这剑尖应该是向着我们的才对。” 俞漫立马了然,心中暗自佩服她的细心,自己刚才都没注意到,只是这些还是没办法查到究竟何人是凶手。 季暖摇头叹息:“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冤枉莫云,莫云死了谁的利益最大?”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如果是他,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第四十章 醋意大发 季暖还在疑惑时,突然听到洞外似乎有打斗声传来。“呃…”,随着一声惨叫,季暖快速向洞口跑去。 奈何唐肆言一直拽着她的衣袖,使她脚步慢了许多,待跑到洞口时发现守在洞口的两个竹峰弟子早已气绝。 两人均是双目圆瞪,心脏被人残忍的掏了出去,其中一人手中还紧紧握着长剑,显然与凶手经过一场激烈的搏斗。 他们听到动静第一时间跑了出来,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俞漫立即追了出去,季暖也想追出去的,奈何还有个唐肆言拖着后腿。 不一会儿,诸长钦又带着众人跑了回来。他还没回到钦州城就收到他们两个的传信,信里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救我’,他便立马带着众弟子又赶了回来,可是他们终究没有等到他。 诸长钦见此立马怒瞪着季暖,质问道:“你为何不救他们,还是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季暖本来也十分悔恨自己没能救到他们,立马道歉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诸长钦满脸不屑:“哼,来晚了,我看你分明是公报私仇,还是这就是你们做的,不然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 唐肆言见此立马反驳道:“诸长钦、你过分了,我们听到动静就跑出来了,他们死了又不是我们愿意的。再说,你身为他们的师兄,没能保护好他们就是你的责任”。 诸长钦闻言恼羞成怒,拔剑指着唐肆言吼道:“强词夺理,今日我就抓你们去师尊那儿评评理”。 言罢已出手朝季暖袭来,季暖正准备还击时。宋忘尘从天而降挡在了她面前,手掌轻一用力,一波强大的灵力送出。 诸长钦躲闪不及立马被弹了开去,重重的摔倒在地。 李庆源见此一把他拉起,谄媚道:“师兄,你没事儿吧?” 诸长钦一把将他推开,伸手擦去嘴角的鲜血,面向宋忘尘狠狠道:“呸、宋忘尘、你竟然帮着她,莫非你和她是一伙儿的。也对,上次就是你把她带走的。” 宋忘尘眼神凌厉的瞪着他,怒道:“愚不可及”。 他身为竹峰首徒,自己带的弟子被人害死了,不去寻找凶手,反而为难自家师兄妹,可不就是愚蠢吗。 “你…”,诸长钦怒指宋忘尘气的说不出话来。 李庆源见这么好的一个挑拨离间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立马开口道:“宋师兄、我们赶来时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并没有看到其他人,也难怪师兄会误会。” “啪”,诸长钦气急反手就是一巴掌,怒道:“什么误会,她就是帮凶”。 李庆源立马捂着脸低头不语,看似有些伤心自责。 宋忘尘冷眼看着这一切,转身正对上季暖的一双美目。她直勾勾的盯着他,不明白他究竟为何,每次都能及时出现救了自己。 宋忘尘早知道莫云和香伶不是凶手,他此行也是为了来查探一下山洞的情况。他一来到山林里,诛邪立马发出光芒并剧烈颤动起来,他知道一定是有妖魔出现,便立刻往山里追去。 谁知没追多久,他就感觉到了季暖的气息,他担心季暖会有危险,便立马赶了过来并及时挡在她身前。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开口,宋忘尘眼角余光看见唐肆言拉着季暖的衣袖,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唐肆言立马松手,尴尬的转头对诸长钦,怒吼道:“诸长钦、你够了,麻烦你带点脑子做事好不好?你看那两个师兄心脏都被掏了出去。你再看看我们,浑身上下连一丝血迹都没有,你究竟是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杀了他们?” “你…” 诸长钦气急败坏的转身,怒吼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他们带回去”。 几个弟子立马慌张的抬起死尸往山脚走去,诸长钦一边走一边恶狠狠道:“你们最好别让我抓到把柄,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你…”,季暖本想问宋忘尘怎么会在这里的。突然看见俞漫跑了回来,立马换成了:“你回来了,怎么样了?” 俞漫摇头道:“什么也没发现。” 宋忘尘应道:“有妖”。只是他的话永远这么简短,几人听了都不明所以,搞不清他什么意思。 唐肆言闻言立马警觉的拉着季暖的手腕,整个人都藏在她身后问道:“有妖,哪里有妖?季暖、是你非要我来的,你得对我负责。” 俞漫眼神不善的盯着他,不明白季暖怎么会让这么没用的人跟在身边,若不是他,或许刚才她们能及时救下那两个竹峰弟子。 宋忘尘看着这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随即转身离开。 季暖突然大声喊道:“宋忘尘、香伶不是凶手,这里死的不一定是修士,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莫云并没有错。” 宋忘尘闻言停下脚步,应了声:“我知道”。随后继续向前走去。 季暖心中突然燃起了一丝火苗,他知道,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原来他是相信莫云的,原来他并没有自己想得那般绝情。 唐肆言一路都是拽着季暖的衣袖回到客栈的,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他又累又饿,但想起白日种种,又什么都吃不下,他只能走到桌边坐下,有气无力的趴在了桌面上。 季暖刚进门又突然转身说道:“我去换江雨回来,他也盯了一天了。” 唐肆言闻言立马直起身来,请求道:“别啊!你走了谁保护我,要是晚上妖怪突然又出现了怎么办?” 俞漫不悦的瞪了他一眼,随后对着季暖开口道:“我去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可是你…”,俞漫没等季暖说完就已经走了出去,季暖立马追到门前喊道:“小心点”。 俞漫背对她摆手示意,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唐肆言见季暖上楼立马跟了上去,直到行至房门前,季暖疑惑转身看着他。他立马嬉笑道:“你身为人民警察,保护公民是你的职责,现在可能有人随时会对我不利,我请求二十四小时陪护。” 季暖无奈道:“好,进来吧!等江雨回来你再走”。 唐肆言见目的达成立马屁颠屁颠的跟了进去。 俞漫行至莫府旁,飞身上了屋顶,看见江雨正仔细观察着莫府动静。 “谁”?江雨听到动静立马持剑转身,待看清来人后又立马收起了剑。问道:“俞师妹你来了,可有收获?” 俞漫应道:“季暖让我换你回去,你走吧”!俞漫还是老样子,对他这种家臣出身的人更加不屑,连他的问题都懒得回答。 江雨拳头紧握,脸上却带着讨好的笑容说道:“那如此便有劳师妹了。” 俞漫一直盯着莫府并不答话,江雨愤愤转身飞下房顶,一片瓦砾随即被踩断,发出清脆的声响来。 “谁”?莫府中有弟子发出惊呼,众弟子纷纷聚在一起向屋顶看去,俞漫立马飞身下了屋顶。 “追”。莫安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追了出去。 江雨见此立马道歉:“师妹,我不是故意的”。 俞漫怒目而视,率先跑开了,江雨立马跟了上去。 众人追出莫府时,哪里还能见到他们的身影,莫安随即招手示意,众人又跟着回到莫府中。 莫风听到动静立马质问道:“发生了何事?” 莫安答道:“回宗主,有人在偷窥。” 莫风了然于胸立马罢手道:“此事就这么算了,都回去休息吧!” “是”。众人齐声应答,莫安虽心中疑惑,但还是恭敬退了下去。 莫风回到房间后突然开口道:“出来吧!” 家卿随即从门后走了出来,莫风继续问道:“有何发现?” 家卿恭敬答道:“家卿无能,并未查到凶手,今日已有两名暮溪弟子遇害,只怕是有人刻意为之。” “此事你先放一边,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莫风又刻意在他身边耳语起来,两人均是一脸坏笑…… 俞漫回到房间时见季暖与唐肆言正背对着她靠在一起,她立马愤怒转身,不曾想刚好撞到跟上来的江雨。 “啊…”,随着江雨的痛呼,季暖和唐肆言才知道有人来了。他们因为无聊便讨论起穿越之事,此时两人正拿着毛笔努力回想着那日的槐树,奈何记忆越来越模糊,他们只画了个树干,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季暖惊讶道:“你们怎么都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雨自责道:“我们不小心被发现了,都是我的错。” 俞漫转身看见季暖正握着毛笔,那手势跟握剑一样,而且她的鼻头也不知怎的沾上了一滴墨汁,样子看起来滑稽可笑。 “扑哧”,俞漫轻笑出声,完全忘了刚才的不快,刚才是她误会了,原来他们在作画啊,她还以为他们… 江雨疑惑的看着俞漫,想不通她为何喜怒无常,又为何偏偏对季暖例外。 唐肆言见江雨回来了,立马跑了过去笑道:“你终于回来,都要困死我了”。说完就拉着江雨离开了。 季暖还在疑惑她为何突然发笑,俞漫已走了到她面前用衣袖轻轻擦拭着她的鼻头,她眼神温柔,与之前那个凶神恶煞的俞漫判若两人。 “怎么那么不小心啊?都弄到鼻子上去了”,俞漫放下手来柔声问着。 季暖举起左手摸了摸头应道:“不好意思啊,我都没发现”。 俞漫接过她手中毛笔问道:“你想画什么,我帮你”。 两人就这样愉快的画起槐树来,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的烦忧。 第四十一章 活傀突袭 第二日一早,莫府弟子便抬着灵柩一路往莫家祖坟而去,他们全都披麻戴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随着哀乐声响起,大街小巷的百姓纷纷聚在街边围观,他们指指点点、有说有笑,完全没有对死者最起码的尊重,说到底这些都与他们无关。 季暖在窗户边看着这一切,心里十分难过,想不到钦州宗主最后却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她随即转身下楼,她要去送莫云最后一程,俞漫见此也跟了上去。 莫家祖坟离钦州城并不远,不一会儿他们就把莫云葬在了早已挖好的墓陵中,待一切安排妥当后。莫风突然跪在了墓碑前,哽咽道:“宗主,莫风来送你最后一程了”。 其他弟子见此也纷纷跪下,众人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头后又起身往回走去。季暖一直盯着这一切,只感觉他们都特别的虚伪。 莫风行至季暖面前时抱拳恭敬道:“多谢两位姑娘还能来送宗主最后一程,自从蛇妖事件后,流言四起,百姓们哀声载道,至今都没有人来送送宗主,说到底都是那蛇妖害了他”。莫风说完又摇了摇头,一副伤心不已的模样。 季暖虽心生鄙夷,但还是恭敬答道:“莫宗主言重了,季暖与莫云交好,自然信的过他,待我查出真凶之日,必是莫云雪冤之时”。 “那如此就有劳季姑娘了,莫府诸事繁多,莫风就不奉陪了,季姑娘请自便”。莫云说完就径直离开了,他眼中杀意顿现,心道:“既如此,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众人走后,季暖来到莫云墓碑前开口道:“莫云、你放心,我一定会揪出真凶,还你和香伶的清白”。 她目光坚定,神情决绝,俞漫只是轻抚她的后背,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并排站立。 树林里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正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们,那面具刚好遮住他的一双眼睛。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慢慢将手中的骨埙放在嘴边,骨埙立马传出悦耳动听的声音来。 季暖和俞漫疑惑的四处张望,不明白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突然,远处走来一批活傀,他们个个眼神空洞、神情呆滞,他们举着锄头、镰刀、棍棒等最简单的武器缓缓向她们靠近。 “啊…”,活傀发出骇人的怪叫声来,他们中间最小的人还只是五六岁的孩童,最老的人都已白发苍苍。随着骨埙的声音越来越紧凑,他们动作也越来越快。 季暖疑问道:“那是什么?” “傀儡,有人用音律操控他们,快走”! 俞漫说完拉着季暖就跑,奈何身后也出现一批活傀,两人立马被团团围住,他们纷纷举着武器向她们逼近。 此时两人背靠着背,慌乱的看着众人,俞漫随即拔剑准备出手攻击。季暖看出那些都只是普通百姓,而且都还活着,立马阻止道:“俞漫住手,他们都还活着”。 “定”。季暖说完打了一个响指施了定身术。他们立马全都停了下来,随着骨埙的声音不断传来,他们又开始缓缓逼近。 “没用的,我们现在只能冲出去抓住那操纵之人,他们才能停下来”。俞漫一边说着一边已踢飞了一个手持锄头的百姓,渐渐的所有人都已靠近,开始攻击她们。 季暖一边还击一边喊道:“俞漫,不要杀他们,他们不是有意的”。 俞漫闻言将剑收回鞘中,开始布下一层结界墙,将众人隔离在外。 “砰砰…”,众人开始挥舞着手中武器拼命砸墙,那结界也越来越弱,随时可能会消失。 俞漫见此立马对季暖喊道:“你快走,这结界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季暖环顾四周,心知要让他们停下,就必须抓住那操纵之人,她立马飞出结界,大声喊道:“俞漫注意安全”。 俞漫对她点头示意,随后继续挡着他们。 季暖逃离众人的包围,一路向着音律传来的地方跑去,活傀立马分出一半朝她追来,俞漫想要帮她拦住众人,奈何她又被团团围住了。 面具男一边吹着骨埙一边撤退,季暖立马追上他的脚步,突然宋忘尘再次从天而降拦住了面具男的去路。 面具男见前后夹击,立马飞快转身,对着季暖就是一掌打了出去。季暖虽然对上他那一掌但还是被打了出去,重重摔倒地,“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手中宝剑也摔落在一旁。 面具男不知何时右手已拿出一柄宝剑,他暴力的拉起季暖,右手环绕在她肩膀上,剑锋紧挨着她的颈项间,季暖白崭的脖子立马被割出一道浅浅的伤口。 “住手”。宋忘尘怒吼出声,他眼神凌厉的瞪着他,握剑的手也微微颤抖,见到季暖受伤他心疼致极。 “放下诛邪,不然我就杀了她”。面具男右手再次用力,剑锋立马陷入季暖的颈项间。 季暖强忍着疼痛开口道:“宋忘尘、不要”。面具男闻言更加用力,季暖立马疼的眉头紧皱,却始终都没哼过一声。 宋忘尘见此立马松手,随着“砰”的一声,诛邪掉落在地。 面具男见此得意的开口道:“宋绝啊宋绝,想不到你也逃不过一个情字”。 宋忘尘嘶吼道:“少废话,快放了她”。 “放了她,你当我傻吗?放了她你会放过我”?面具男手上更加用力,季暖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没啃声。 “你现在立马自废修为,不然你就等着给她收尸吧”!面具男始终盯着宋忘尘,害怕他突然出手攻击。 宋忘尘看着季暖颈项间那随时会要了她性命的剑,右手缓缓举起正欲从天灵盖劈下。 季暖顾不上自身疼痛,趁面具男不注意时掏出了手枪。“砰…”、季暖的手从腰间转过去,刚好打中了面具男的大腿,突来的疼痛使他立马松开了季暖并跪倒在地。 宋忘尘见此立马停了手,飞奔过来一把将季暖拉入怀中,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 面具男随即露出冷笑,拿出骨埙继续吹奏起来,霎时间,活傀已全部围了过来。 宋忘尘立马松开季暖,并拉着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右手掌轻一召唤,诛邪立马乖乖回到他手中。 随着骨埙的声音不断传来,活傀立马发出嘶吼声愤怒向他们袭来。 宋忘尘大手一挥,一波强大的灵力送出,活傀纷纷被弹了出去摔倒在地。随即他们又立刻弹了起来,再次发起了攻击。宋忘尘眼见不妙立马施法做了个结界罩,将自己和季暖完全罩在其中。 活傀不断攻击着结界罩,面具男冷眼看着这一切,一边继续吹奏骨埙一边忍痛退了开去。 直到声音越来越远,活傀的动作也越来越慢,渐渐的他们都停了手,他们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 “我怎么在这儿?” “这是哪儿,怎么回事?” …… 有几个人手中的武器还在结界上,他们意识到自己在攻击别人时,纷纷将手中的武器摔在地上。然后茫然的看着宋忘尘和季暖,随后纷纷跪倒在地。 宋忘尘收起结界,不发一言的怒视着众人。 季暖见此,立马从他手中挣脱,走到众人面前,亲手扶起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微笑开口道:“各位赶紧起来吧,我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 众人这才纷纷起身,眼神依旧防备的看着宋忘尘,他们都是善良的普通百姓,见宋忘尘面无表情的拿着诛邪自然十分害怕。 季暖见众人胆怯的模样,再次微笑着开口道:“不用担心,他不会伤害你们的,他是个好人”。 季暖眼神真诚又温柔,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老婆婆这才注意到她脖子上的伤口。伤口很深,此刻正源源不断的涌出鲜血来,季暖情急下竟然忘记了疼痛。 婆婆惊讶道:“姑娘你受伤了,没事吧!” 季暖这才感觉到了疼痛,她伸手摸了一把伤口,手上立马被鲜血染红,她强忍着疼痛笑道:“婆婆我没事儿,不用担心”。 宋忘尘立马紧张的走了过来,一把拉过她的手,使她转身面向自己。看着那深深的伤口,他心疼不已,随即将她一把抱起往回走去。 “宋忘尘,你快放我下来,我只是脖子受伤了,我能走,再说我还没问清楚怎么回事呢”!季暖不满的反抗,这么多人看着呢。 “不重要,你的伤才是关键”。宋忘尘一边回答一边向前走去,完全不顾他们异样的眼光。 季暖心下感动,终究不再做声,这片刻的柔情让她无比感动,眼睛一直盯着宋忘尘的脸颊。他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张帅气的面孔已深深的刻在她的心中。 俞漫在活傀收手后,立马向树林赶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她怒火中烧,右手紧握成拳,发出‘咯咯’的声响来。 百姓们见她愤怒的模样都害怕着向后退去。 半响后她又突然松开拳头,捡起季暖遗落在地的宝剑,缓缓跟上他们的脚步。 宋忘尘径直出了莫家祖坟,将季暖轻轻放在草地上,让她靠在一个大石头上。他动作异常小心,生怕弄疼她,随后他又拿出一个药瓶,轻柔的为她上着药,季暖只是一直注视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宋忘尘看着她的伤口脸色越发阴沉起来,眉头紧皱。 季暖不知何时已拿出一颗糖来,笑着说道:“吃糖吗?很甜的”。 宋忘尘紧盯着她的笑脸,没多想就来了句:“你的笑、比糖甜”。 季暖心中一股暖流涌起,立马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颜,两人就这样注视着对方,谁都不愿打破这难得的宁静。 第四十二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江雨和唐肆言在客栈四处都找不到季暖,心知她定是去送莫云最后一程了。两人许久不见季暖归来,便一路找到了莫家祖坟,正巧撞见季暖和宋忘尘深情对视的一幕。 两人听到脚步声才回过神来,随即都不好意思的别开了脸。季暖脸蛋红红的,心脏砰砰乱跳。 “咳咳…,我好像坏了你们的好事,你们继续、继续”。唐肆言嬉笑着开口,对上宋忘尘凌厉的目光后又赶紧转过身去。又忍不住继续调侃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该干嘛干嘛,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江雨见到季暖的伤口,下意识问了句:“少夫人,你受伤了,发生了什么事?” 宋忘尘闻言神情立马暗淡了下来,随即起身拿着诛邪就走,原来她已经是唐氏少夫人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嘶…”,季暖情急起身,却因牵动了伤口疼痛出声,她想留住他,告诉他事实不是他想的那样,是他误会了。她还想和他一起去调查修士的死因,一起还莫云清白,总之只要他留下做什么都行。 宋忘尘停下脚步却未曾转身,他想让季暖远离这一切,这些事很复杂也很危险,他实在不忍她在受到任何伤害。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她应该回到她的世界,过简单快乐的生活,可话到嘴边却生生变成了:“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 季暖闻言眼光突然暗淡下来,强扯出一丝苦笑:“我会走,但不是现在,我一定会找出真相,还莫云清白”。 宋忘尘闻言一愣,生硬开口:“不自量力”。他总是心口不一,明明是不想让她陷入危险,可话说出来总是让人寒心。 季暖明显很受伤,她不明白他为何总是阴晴不定,立马反驳:“那又如何,我的事不用别人操心”。 俞漫一直看着两人的举动,这时候才走了过来将剑递给了季暖,笑着说道:“无论如何,我陪你”。 季暖接过宝剑,那剑还是宋忘尘之前在她身体里的时候去百剑锋得来的,她感激的对俞漫微笑点头。 唐肆言清楚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暗自着急,他们明明彼此有情,却总是口是心非,互相伤害。 “砰…”。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几人立马警惕起来,随即飞快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 没跑多远,眼前就出现一具尸体,他带着面具,一身黑衣,心脏也被掏了出去,大腿处还有明显的血迹,正是之前那个操纵活傀的面具男。此刻他正安静的躺在血泊中,而刚才的巨响显然是他被人从空中扔下所致,而那操纵活傀的骨埙早已被摔成了两半。 宋忘尘率先跑过去蹲下,一把取下了他的面具,众人纷纷诧异,此人正是季暖一直想要寻找的家卿。只见他文弱的脸上满是惊恐,双眼圆瞪、死不瞑目。 “真的是他,可究竟是谁杀了他”?季暖疑惑的摸头,她之前已从他的身形猜到他可能就是家卿。只是她想不明白他都已经全身而退了,为何又突然被人杀死,还故意把将他扔在他们面前? 几人都疑惑摇头,或许他们一开始就错了,莫风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只是他的目的究竟为何? “吼……” 不等他们多想,活傀再次嘶吼着出现,一路向他们缓缓逼近。 他们想不明白究竟为何,明明家卿已经死了,骨埙也坏了,而且他们也没再听到什么其他的音律声。 唐肆言惊恐万分的拉着江雨道:“那些是什么东西呀,他们想要做什么? 季暖看着刚刚还关心自己伤势的老婆婆,现在正举着镰刀,神情呆滞的向他们袭来,心中十分难过。 江雨已拔出了剑怒指众人,眼看一场恶战必不可少,季暖知道那些活傀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是他们都是鲜活的生命,不该为别人的行为付出代价。 “江雨、不要杀他们,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季暖刚说完一个活傀已向她袭来,宋忘尘眼疾手快的想要拉开她,却发现俞漫已率先将她拉到了身后,然后一脚踢飞了活傀。 霎时间,所有活傀都挥动着他们的手中的武器快速袭来。季暖再是不忍也只能无奈还手,她躲过活傀的攻击,一掌打在活傀的背上,活傀立马摔倒在地,随后又弹了起来。 其他人的情况也一样,每次将活傀打倒在地,他们就会立马弹起,他们不知疼痛,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啊…,这是什么玩意儿啊”?唐肆言刚躲过一个活傀的攻击立马又有人挥舞着锄头向他劈来。 江雨眼疾手快的挡在他前面,随后飞起一脚,活傀立马又被踢飞了出去。 宋忘尘早前游历天下时曾到过西域境内,他早已看出这些活傀是中了西域巫蛊之术,之前因为担心季暖的安慰所以未曾出手。 他快速出手攻击一个活傀的中庭穴,活傀受到攻击立马呕吐起来。呕吐物中还有活着的蛊虫,它们正蜷缩着身子四处乱窜,看起来即恐怖又恶心。活傀也终于停止了攻击,慢慢没了精力,瘫倒在地。 “攻击他们的中庭穴”。随着宋忘尘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学着他的动作开始攻击活傀的中庭穴。 没多久,活傀都吐出了蛊虫,逐渐变得正常起来,他们茫然的四处张望,待看到地上到处都是蛊虫时,吓得急忙躲了开去。 “啊…那是什么东西”? “我们都干了什么”? …… 众人发出惊呼,渐渐的众人都已安静了下来。 看着所有人都没事,季暖也松了一口气,然后疑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西域巫蛊”。宋忘尘立马想到了卡诺,要真是卡诺干的,他一定不会轻饶了他,只是他还是想不通卡诺跟修士失踪究竟有什么关系。 季暖闻言,也想起了之前卡诺差点玷污了自己的事,忍不住有些颤抖起来。她虽逃过一劫,但直到现在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卡诺此人阴险狡诈,若这些都是他做的,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他为何要冤枉莫云呢?他们无冤无仇,如果他只是想找个人顶罪,那他又为何还要继续杀人? 她更想不到这巫蛊之术这么厉害,比起怨灵蛊惑人心的手段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怨灵只会让他人愤怒,然后吸收他人的怨气,而这巫术会直接让人失去意识去攻击别人。 唐肆言看着满地的蛊虫只觉得头皮发麻,四肢无力,他再次拉着江雨并躲在他身后。弱弱的问道:“他们到底怎么会吃了那么恶心的东西,难道他们自己都没发现吗”?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疑惑的看向宋忘尘,想着他既然知道他们中了巫蛊之术,自然会知道些什么。 宋忘尘却只是摇了摇头,他其实知道的也不多,他们究竟是怎样被人下的蛊,还需要调查才能知晓。 他立马问道:“你们最近都做了什么,或者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众人纷纷相视摇头,他们也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受制于人。 突然,一个小女孩指着家卿的尸体,天真的问道:“那不是之前给我们发放肉包子的大哥哥吗?他怎么躺在了地上”? 宋忘尘见此,再次询问道:“你们是否都吃了他给的肉包”? 众人纷纷点头,昨日家卿免费在桃花村发放肉包,免费的东西他们自然不愿错过,所以他们都兴奋的领回家吃了,想不到竟因此变成了别人的傀儡。 几人终于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家卿在桃花村送了有蛊虫的肉包,他们吃了肉包就都变成了傀儡,然后家卿便用骨埙操控他们杀人。 江雨疑问道:“既然家卿已经死了,骨埙也摔破了,你们为何会再次攻击我们”? “不知道…” “我们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们不是故意的”。 百姓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解释着,生怕因此被怪罪。 宋忘尘随即开口道:“回去吧,以后别再乱吃东西了”。 他们相互看了看,立马逃也似的离开了。 宋忘尘摇了摇头,这件事太过危险,季暖不能再掺和进来了。 “此事我自会解决,你们走吧”!宋忘尘言罢已转过身背对众人。开始用灵力幻化出一团火焰,然后手掌轻一用力送出,火焰打在地上立马变成了一大片火海,燃烧着里面那些四处逃窜的蛊虫。 蛊虫被烧的‘滋滋’作响,随着他们的灭亡,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焦臭味,几人纷纷捂着鼻子退了开去。 季暖行至家卿面前,心中有些不忍,他若真的只是个书生该有多好,至少他还能清白的活着。她缓缓蹲了下去,右手轻轻的在他眼前一抹,他的眼睛终于闭上了。 随后几人都往客栈而去,只是一路上谁都没开口,大家都沉静在自己的思绪中。 宋忘尘再次与几人分道扬镳,一路向西域皇城而去。他说过,若是卡诺再对季暖图谋不轨,他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家卿死后,一连过了好几天,几人再也没有听到有修士离奇失踪或者死亡的消息,看似一切都已恢复了平静。 季暖依旧不死心的每日都去莫府打探,只是莫风自从那日之后就再也没出过莫府,就连家卿的尸体他也没去收,好似他真的从未认识过家卿这个人一样。 第四十三章 临近真相 宋忘尘突然出现在卡诺寝宫中。卡诺此时正坐在桌旁拿着一本书认真观看,见此立马起身,恭敬道:“宋仙师怎么有空来我西域做客,卡诺真是受宠若惊”。 “说,蛊虫之事是不是你做的”?宋忘尘已拔出诛邪剑指卡诺,脸上满是怒意。 “我西域的确擅用蛊虫,只是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不知究竟有何不妥”。卡诺丝毫没有动怒,反而一直都是笑脸相迎。 “我说过,你若再敢对季暖有所图谋,我定让你付出代价”。宋忘尘愤怒不已,诛邪再次逼近两分。 “之前的事的确是我不对,我虽爱慕季姑娘,但宋仙师的吩咐卡诺怎敢不从,卡诺保证再也不会对季姑娘有任何非分之想,请宋仙师放心”。 宋忘尘见他态度诚恳立马收起了诛邪,随即转身离开。他知道卡诺喜欢季暖,他自然不会想杀了季暖,只是除了他还会是谁呢? 卡诺随即收起笑容,眼神中满是怨恨。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若是有,那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 宋忘尘刚走出寝宫正巧遇上前来寝宫的孟颜,孟颜立马兴奋开口喊道:“宋师兄”。宋忘尘闻言轻点了一下头,随后径直离去。 “宋师兄留步,宋师兄此次前来究竟为何,若有孟颜帮得到的地方孟颜定倾尽全力相助”。 “没有”。宋忘尘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至始至终都没看过她一眼。 “宋…”,孟颜还想再说时发现他早已走远,她不明白宋忘尘的态度为何变化得如此之大,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已经西域大王子妃了吗? “他已经走了,公主若是不舍,本王子这就派人送你回暮溪,不知公主觉得如何”?卡诺突然出现在孟颜身后,阴阳怪气的出口问着。 孟颜眼中闪过一丝冷冽,随即转身面向卡诺。笑道:“王子说笑了,孟颜不过是见到故人心中有些想家罢了”。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想着能和你一同去暮溪看看呢!听说那里人杰地灵,风景甚美,看来现在是没机会了”。 “王子是想去见季师妹吧”? 之前孟颜的玉令被他强行拿走,她派人悄悄跟着卡诺,把卡诺在宣城做的所以事都看在了眼里。 卡诺闻言突然邪笑着凑近孟颜耳边:“公主,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你想要东晋和西域的和平,那就乖乖做好你的王子妃,少管闲事”。 孟颜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笑着对卡诺行礼后退了开去。转身后眼神立马变得冰冷起来,她孟颜不能一辈子任人摆布,卡诺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她又怎么会没有任何防范,总有一天她会回到东晋,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宋忘尘来到一间茅草屋前,院里陈设简洁,只有一张摇椅和几只“咯咯”乱叫的小鸡。摇椅上正躺着一个白发老翁,他正拿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尽管现在天气还是寒冷异常,他依旧十分惬意。 宋忘尘面向老翁行礼道:“前辈,打扰了”。老翁睁开半眯的双眼缓缓起身,拿起地上的酒壶灌了一大口酒后,心满意足的大笑起来。 “好酒,试试”?他说完又随意的把酒壶扔到了身后,宋忘尘一把接过酒壶,随后跟上老翁的脚步。 老翁曾是西域最有名的巫族族长白沐奇,当年因为和现任族长黑焰的个人恩怨惨遭算计。宋忘尘偶然中救了他,后来,他利用巫蛊之术帮住宋忘尘找到了蝎子精。宋忘尘也曾负伤在此待过几日,他们勉强可以算得上是忘年交吧! 屋内的桌子上整齐的陈设着各式各样的响鼓、摇铃、和面具,正中那一只骨埙犹为显眼,旁边还放着一只蛊盅,里面是几条白色的灵蛊,墙上还挂着一具骷髅。 “说吧,什么事儿”。白沐奇拿起桌上的响鼓摇晃起来,响鼓立马发出清脆的“咚咚”声。 “蛊虫”。宋忘尘一直盯着桌上的灵蛊,觉得它们与之前在钦州见到的蛊虫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白沐奇放下摇鼓在屋里来回徘徊,解释道:“蛊虫分为龙蛊、麒麟蛊、灵蛊和尸蛊,其中龙蛊和麒麟蛊的制作十分繁杂,有些人穷奇一生也养不活一只。我们巫族大多使用灵蛊,灵蛊平日寄生在他人体内会一直沉睡,直到听到主人的召唤才会苏醒。随后在被寄生之人体内四处游走,拼命嗜血。而尸蛊则相对弱了些,不过可以用骨埙控制它们以操控他人。” 宋忘尘随即明白桃花村百姓中的是最普通的尸蛊,而尸蛊的制作最为简单,会制作的人也更为广泛,就算是西域的一个普通百姓都会制作。 “怎么突然对蛊虫感兴趣了,莫非是有兴趣做我的徒弟了”?白沐奇又开始摇晃着蒲扇,饶有兴趣的看着宋忘尘。 “没有”。宋忘尘言罢已走了出去。 白沐奇随后跟了上去,站在门口喊道:“小子,把酒还我”。 宋忘尘随即把酒壶抛出。 他立马接住打开又喝了一大口,笑着喊道:“下次有事找我,记得带上好酒,否则我可不帮你了”。 宋忘尘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必须尽快回到钦州,查出事情的原委。时间越久,季暖在钦州就越危险。 季暖无奈的看着窗外,她感觉自己特别没用,查不出凶手又留不住宋忘尘。她曾不止一次去竹屋找过宋忘尘,她想问清楚莫云的事他究竟有何看法。还有蛊虫的事,还有一些关于她自己的事。 只是她每次都是在竹屋等了一天也未曾见到宋忘尘,她感觉他一定是刻意躲着自己,或许是不愿见到自己。 “咯,给你,冰糖葫芦”。俞漫拿着一串糖葫芦递到季暖面前。季暖曾给过她两颗糖果,告诉她吃了糖心里就不苦了。一开始她不愿吃,到后来她又舍不得吃,所以一直藏在了乾坤袋中。最近季暖总是叹气,可她也没见到她吃糖,所以她便买了糖葫芦回来。 “谢谢”!季暖接过糖葫芦咬了一颗又趴在窗边,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又想起了五味果,思过崖还有宋忘尘。宋忘尘给她的感觉就跟这糖葫芦一样,一会让她甜入心坎,一会儿又让她酸入骨髓。 俞漫拍了拍她的肩膀劝慰道:“别急,慢慢来,是狐狸终会露出尾巴的,等着看吧”! 季暖回头对着俞漫微笑起来,还好自己从不是一个人,有俞漫这个好朋友,还有江雨、和唐肆言那个损友。 “啊…死人了” “怎么又有人死了”? “你看他,好像是莫府的人吧”! …… 随着“砰”的一声,街上行人立马尖叫起来,纷纷跑到一旁议论起来,两人随即看向大街。只见莫金正呈大字形摆在大街之中,他的心脏同样被挖了出去,眼睛也同样瞪得很大。 两人立马从窗户追了出去,江雨听到动静也带着唐肆言从街道追了出去,诸长钦正巧撞见也带着众人跟了上去。 两人飞至半空中,突然发现一抹绿色的光影,她们立马追了上去,不多久那光影又突然消失不见。两人追到了一片树林里,开始四处张望,奈何周围除了偶尔飞过的几只麻雀,她们什么也没发现。 诸长钦此时已带着众人赶了过来,看到季暖和俞漫在前面,满脸不屑的从另一边追了出去。 江雨这时候才带着唐肆言姗姗来迟,没办法唐肆言总是拖后腿。 “季姑娘,有什么发现”?江雨一见到季暖就疑问出声。季暖摇了摇头,他们又分成两对向两个方向跑去。 唐肆言一直紧拽着江雨的衣袖,神情紧张的四处张望,他不管跟不跟过来都是提心吊胆的,害怕一不小心就被妖怪抓走了。 季暖发现石壁上有一个山洞,那洞口只有头颅般大小,但却极其光滑,且深不见底。 俞漫见她停下脚步,也随着她的目光看向洞口,随后快速出剑,用尽全力劈了几剑。随着“砰砰”几声,岩石立马四处乱飞,洞口已变成了可容纳一人进出般大小。 两人对视一眼便踩着乱石向山洞走去。俞漫走在前面,她的剑柄上镶有一颗蓝色的宝珠,此刻正发出幽幽蓝光,照亮了整个山洞。 起初那洞口只能容纳一人通过,越往里走便越加宽阔起来,慢慢已可以容纳两人同排前行。她们一路左右张望,发现这山洞除了潮湿异常,似乎没有其他的生物。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硕大的洞府,洞壁四处都透进了亮光,与之前黑暗的洞口全然不同,只是洞府中除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什么都没有。 岩石上一个红色的物体吸引了季暖的目光,她立马跑过去拿了起来,正是之前香伶绣的龙凤呈祥红盖头。 “香伶是你吗,香伶”?季暖激动的环顾四周,可周围除了岩石还是什么都没发现,香伶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俞漫走过来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劝慰道:“别多想了,或许只是巧合而已”。 季暖摇了摇头,香伶的绣工很特别,她知道这个盖头定是她的,只是想不通它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山洞中。 洞壁上一块巨大的岩石后躲着一条小青蛇,此时它正吐着血红的信子随时准备攻击她们。待看到季暖拿了红盖头之后它立马恼羞成怒,随后化作一个绿衣女子出现在她们面前,正是香伶的妹妹艳伶。 艳伶血红的信子骤然伸出变长,红盖头立马被卷了回来,她随后将它藏进了衣袖中。然后愤怒的瞪着两人,指甲也变的又长又尖,她挥舞着手爪,准备随时出击。 第四十四章 艳伶 季暖看着眼前与香伶有五分相似的面孔,随即明白她与香伶一定关系匪浅,是她拿了香伶的红盖头藏在了这里。 她试探性的问道:“你是不是认识香伶,你是她的姐妹吧”? 艳伶一直怒视着两人,完全不理会季暖的问题。她恨透了那些道貌岸然的修行之人,她姐姐一生与人为善,可最终却落得个飞灰烟灭的下场。 那晚,夜闯莫府的又何止季暖他们一人。艳伶是在他们走后悄悄来到了香伶的住处,香伶说过不想让莫云为难,所以她也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敢偷偷前来。 年初二那日,本是莫云特意挑选的迎娶香伶的好日子。艳伶想亲自为姐姐送上祝福,奈何她怎么都找不到香伶。她一边躲避着众人,一边四处寻找,最终在大堂看到了莫云的灵柩。 她惊讶不已,顾不得姐姐的嘱咐,冲进门去抓了一个侍女就开始盘问。最终两个侍女在慌乱之下说出了死的人是莫云,她们知道得并不多。 但莫云死了,香伶并没在这里守着,她隐约感觉姐姐一定出事了,几番询问下,她们都不知道香伶是谁。 她一怒之下就把她们两人全都杀了,这一切刚好被巡夜的大胡子看到。艳伶面露狠色,不等大胡子叫人率先掐住了他的脖子,随后将他挟持到了一片树林里。 “说,我姐姐去哪了”?艳伶恶狠狠的询问着,手上的力度也加大了几分。 “咳咳…先放、放了我、我…”,大胡子已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艳伶随即一把将他甩开。大胡子猛吸着空气,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才站稳。 “快说”。艳伶挥舞着手爪,眼神一直冰冷的瞪着他。 大胡子哀求道:“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你姐姐是谁?求求你放了我吧”! 艳伶随手就是一巴掌,大胡子的一颗牙齿就着鲜血喷涌而出,随后整个人都摔倒在地。 “我姐姐就是你们莫宗主要娶的夫人,莫云死了,我姐姐怎么不见了,说,你们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大胡子眼中满是惊恐,听到香伶是她姐姐,方才知道她也是蛇妖。他本身只是莫府一个灵力低微的弟子,就连对方是妖都看不出来。 “我说、我说,你姐姐她已经死了,是被暮溪之人杀死的,与我们无关啊”!他依旧心存侥幸,希望能撇清关系。 艳伶闻言更加愤怒,暮溪弟子,曾经就是他们抓了她姐姐肆意凌辱。但她也知道香伶自那以后一直藏身于莫府,就连莫府弟子也没几个人见过她,她又怎么会轻易被暮溪弟子发现。 “你胡说,暮溪与钦州相隔千里,他们怎么会突然来此杀害我姐姐,休想骗我”。 “他们是历练到此,追查修士失踪之事查到莫府的。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放过我吧!我求求你了”。大胡子说完又跪在地上叩头求情。 “修士失踪跟莫云有什么关系,我姐姐一生与人为善,从未想过害人,她绝对不会做坏事,你一定还有事瞒着我,快说”。 艳伶说完狠狠的把他踩在脚下,他的半边脸都埋进了土里,却还是狡辩道:“姑娘饶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艳伶那会轻易相信他,飞起一脚又将他踹到了大树上,随后重重摔倒在地。 “再不说实话,我就吃了你”。艳伶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血红的信子。 大胡子害怕的颤抖起来,终于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一切都是莫风的诡计,他抓了修士,知道暮溪有弟子出来历练,害怕事情暴露就故意在外人面前诽谤莫云。 家卿故意在山洞制造了凶杀现场,然后故意抓了唐肆言又不伤害他,让他看到他的一身红衣,最后还留下莫府令牌误导诸长钦,成功的除掉了莫云并坐上了宗主之位。 知道真相的艳伶愤怒不已,她想要报仇,可她知道自己不是莫府众人的对手,于是便想到用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莫风不是害怕事情暴露吗?她便故意在杀了大胡子后又挖掉了他的心脏,然后将他扔在了大街上。 随后莫风变得警惕起来,她一直找不到机会下手。直到家卿操控活傀被季暖打伤逃走后,她又变成了莫风的模样出现在家卿面前。 家卿见到莫风立马抱拳行礼道:“大哥、对不起,我失手了”。 艳伶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随即快速出手直接挖走了他的心脏。 家卿惊恐的瞪着双眼,到死都不明白大哥为何要杀了自己。 随后艳伶又故意将他丢在了季暖他们面前。由于骨埙摔坏,活傀再次攻击众人,非她的本意,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那日,诸长钦派两人守在洞口,她便化作了诸长钦的模样杀死了其中一个弟子。另一个弟子见此,立马发了求助信,奈何刚发了两个字也被艳伶挖去了心脏,随后艳伶逃之夭夭。 莫金知道散布谣言的其余两人都死了,他变得十分害怕,莫风对他跟本不予理会。今日一早,他便想着离开莫府,远离是非或许可以保住性命,殊不知艳伶一直盯着莫府。他刚出莫府就遇上了变成莫风模样的艳伶,最终也被挖去心脏暴尸大街之上。 只是艳伶没想到,季暖她们会这么快追了过来,还找到了她藏身的山洞,此时她正挥舞着锋利的爪子向季暖的胸口袭来。 俞漫随即拔剑迎击,香伶一边挥动着爪子一边伸长了信子,那血红的信子打在剑上“啪啪”作响。俞漫也不示弱,持剑的手一用力,那血红的信子就被生生砍掉了半截。艳伶吃痛收起了长舌,转而喷出一口毒液来,两人立马躲了开去,艳伶随即逃出了山洞。 俞漫正欲乘胜追击,季暖一把拉住她说道:“放过她吧,她是香伶的姐妹”。 “可她也可能是杀害修士的凶手,你不能因为对香伶有愧疚就放过她,那你这么久以来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俞漫言罢已追了出去,季暖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俞漫说得对,不管是谁,做错了事就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 香伶逃出山洞正对上闻声赶来的诸长钦一行人,她快速抓起一个弟子飞至一颗大树上站立,神情凄凉的怒视众人。 “蛇妖,快放了他,否则我让你尸骨无存”。诸长钦说完众人都已拔出了剑,准备随时攻击艳伶。 艳伶露出一丝苦笑,恶狠狠道:“放了他,你们残忍杀害我姐姐的时候可曾想过放过她,难道就因为我们是妖,就注定要低人一等吗”? 艳伶随即出手直取那人的心脏,他惊恐的瞪大了双眼,还未来得及呼救就已气绝。 “哈哈…”,香伶狂笑着将他丢在众人面前,他的死状和之前的三人一模一样。 这一幕刚好被追出山洞的季暖和俞漫看到,江雨和唐肆言闻声也赶了过来。 “畜牲,竟敢伤我竹峰弟子,今日我定要你血债血偿”。诸长钦怒目而视,眼里杀意尽显。 事到如今艳伶已再无顾忌,既然世人容不下她,那她便杀尽天下人。而最该死的就是当年百般折磨她姐姐的诸长钦,现在他又亲手杀了香伶,那今日她便与他同归于尽。 她快速出手直奔诸长钦而去,诸长钦眼疾手快立马挡下她的攻击,随后众人开始围攻。霎时间,刀光剑影,尘土飞扬。 季暖一直盯着这一切,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动手,没有人天生是坏人,没有妖天生就会杀人,这一切不过是恶性循环罢了。 俞漫准备出手时被季暖一把拉住,她随后不再出手,江雨本来也打算出手,却被唐肆言死死拽着,无奈也站立在一旁观起战况来。 艳伶不过是修行两三百年的小妖而已,哪里是那么多人的对手,没多久就被诸长钦一脚踢飞,随后重重摔倒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她缓缓爬起,用力拭去鲜血继续狂笑出声:“哈哈…,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不过都是披着人皮的禽兽,有什么资格评判我们妖族的是非对错”。 “哼,你姐姐魅惑人心,妄图用修士之心改变命运,她的死完全是罪有应得。而你,不思悔改,竟然与她走了一样的路,更加罪无可恕”。诸长钦愤怒不已,眼中满是不屑。 艳伶冷笑道:“呵呵,真是有勇无谋的蠢货,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们早已成了别人的棋子,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真是可悲”。 季暖听出言在之意,急忙问道:“是谁设计了这一切,冤枉了莫云和香伶,是莫风对不对”? 艳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想不到那么多人中竟然还有唯一一个明智的,若是她早告诉她真相,会不会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但就算她相信自己又如何,她会帮自己吗?就算她愿意帮,凭她一人又能帮到自己什么。 “倒还有一个聪明人…,呃…” 诸长钦怒不可恕,在她们谈话间已飞身至艳伶面前。艳伶躲闪不及,被他一剑刺穿了心脏,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用尽最后的力气大笑出声。 “哈哈…,你不仅可悲还可耻,阴险小人…” 诸长钦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快速拔出了剑。 艳伶双目圆瞪,胸前的绿衣早已被鲜血染成了墨绿色,最后沉沉摔倒在地。最终她也没能手刃仇人,她心有不甘。 “哼、你既喜欢挖人心脏,现在我就让你尝尝被挖去心脏的滋味”。诸长钦言罢再次出剑,残忍的将她的心脏挖了出来。 “不要”。季暖这时才反应过来,快速冲出去想要阻止这一切。 诸长钦闻言竟真的停了手,他眼中杀意尽显,等着季暖主动送上门来,正好给她定个罔顾暮溪戒律,与妖魔为伍的罪名。 俞漫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率先定住了季暖,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允许她犯错。 诸长钦回头怒目而视,随后满腔怒火都化作一剑,快速朝早已气绝的艳伶狠狠刺去。 季暖哀求道:“俞漫、我求你了,快放了我,她不能死,我还有好多事没问清楚”。 “她已经死了”。俞漫已走到她面前,刻意挡住了她的视线。然而诸长钦持剑疯狂乱砍艳伶的声音,还是清楚的传入季暖的耳朵。她眼中满是不忍,就算艳伶犯了错,也不该被这么残忍的杀死吧。 慢慢的,艳伶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整个身体都随风消散,只留下一颗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妖丹,和满地的血迹。至此,她所有的不甘与怨恨,都随着她的消散一起化作尘埃再也不见。 诸长钦冷笑着收起内丹,此次历练他已收服了两只蛇妖,他得意极了,只是没能借此机会除掉宋忘尘实在可惜。 自从上次宋忘尘当着众人的面抱走季暖,他便知道宋忘尘动情了,以后季暖便可以成为他的软肋。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宋忘尘居然没来,但也不要紧。只要季暖还在,他就有办法牵制宋忘尘,让他再也不能成为自己的阻碍。 随后他又带着众人刻意从季暖身边经过,故意拿着艳伶的妖丹在季暖面前晃了晃。 “哈哈…这蛇妖早就该死了,以后你们可要多学学,我今日下手还是轻了些,下次你们得记住了,遇到妖魔千万别留情”。 “是,师兄说的极是”。李庆源一边阿谀奉承一边竖起了大拇指。 诸长钦更加得意起来,带着众人一路嚣张的离开了。全然忘了还有一个竹峰弟子因此丧命,脸上没有丝毫难过之意。 诸长钦离开后,季暖的定身术也被解开了,她随即瘫软在地,拼命忍着眼泪。事到如今,眼泪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她只能揪出莫风,还莫云一个公道。 俞漫、江雨和唐肆言三人都想要劝慰她,可终究谁也没开口,有些事得自己想明白,别人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他们就这样默默的陪着她,直到她自己慢慢站了起来,随后跟着她一同离去。 第四十五章 密室 季暖带着三人回到了客栈,她一扫之前的愁容,径直走到一张桌子旁坐下。又微笑着招呼三人坐下,随后又叫来了小二点了一大桌的好菜和甜点,率先动手吃了起来。 几人见她变化如此之大,心里多少有些担忧,以前她遇事总是不加思索,想到什么就一定要去做什么。可现在她明知道莫风是始作俑者,她却不为所动,反而在此悠闲的吃饭,叫他们如何能放心。 “吃啊,你们都看着我干嘛,这么多吃的我可吃不完”。 季暖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她开始给三人一人夹了个鸡腿,然后又给自己夹了一个。一开始她用筷子夹着吃,或许觉得不太方便,干脆把筷子放下,直接抓起鸡腿啃了起来。 “季暖,别吃了,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过多了”。唐肆言一把抢了她手中的鸡腿,开始劝慰起来。他了解她,她心地善良,肯定会对艳伶的死耿耿于怀。 “你干什么呀?我为什么要哭,艳伶杀了人,犯了错,今天这个下场是她应得的,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不管是谁,只要犯错就行该受到惩罚”。季暖一边说着又立马抢回了鸡腿,继续吃了起来。 唐肆言听她说的话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看着季暖毫不淑女的吃相,他还是有些担心。 上一次,莫云和香伶的死对她打击很大,但还好有宋忘尘在,他总是在关键时刻维护她。可这一次宋忘尘却没出现,她若再做出什么事,又有谁能护得了她。 俞漫听出季暖的言外之意,她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莫风,现在的风平浪静只是狂风暴雨的前奏。 “季暖,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你”。俞漫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学着她的模样拿着鸡腿直接啃了起来。 季暖愣愣的盯着她,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那积压已久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慢慢的滑落至她的俏脸上。 俞漫只是对她微微一笑,又继续吃了起来。 唐肆言也松了一口气,她哭了,哭过就会好了,他急忙递给季暖一条手绢。 季暖却一把拍开,然后轻笑道:“干什么啊你,我不过是感动而已”。她说完又用衣袖拭去眼泪,伸手拿了一块甜点吃了起来。 她怎么会轻言放弃,莫风作恶多端,失踪的修士也没找到。但她也知道此行危险,她不愿他们任何一个人跟着自己犯险。这一次她要一个人去莫府,找到证据,还莫云清白。即使失败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只要不连累他人,死又何妨。 入夜,季暖率先躺在了床上,她眼睛紧闭,心想着等俞漫睡着自己就去莫府查明真相。 奈何俞漫只是静静的坐在床边,一直紧紧的盯着她。季暖的心思她怎会不知,她心疼别人,却不会心疼自己。她今天这么反常,定是为了不连累他人,但她又怎么舍得让她独自冒险。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走吧!一起去莫府”。 季暖闻言睁开了眼睛,曾几何时,俞漫已变成了那个最了解自己的人。此生能有这样一个挚友,她心满意足,所以更不能因此连累了她。 “俞漫,我想通了,莫云他们已经死了,就算我查出真相,他们也活不过来了,那所谓的清白又有何用”? “季暖…”,俞漫本想再说,发现季暖已闭上了眼睛,她终究没有再拆穿她,那就这样守着她吧。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季暖竟真的睡了过去,随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俞漫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她开始情不自禁的用手轻碰她的脸颊,那光滑细腻的触感让她立马收回了手,她不禁有些脸红,心跳也开始加速起来。 她慌忙起身打开窗户,希望冷风能让自己清醒些,这段时间她对季暖的感情已超越了友谊,变得越来越说不清、道不明。 她害怕季暖有一天知道了她的心思,她们之间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如果是那样,她宁可把自己的心思隐藏起来,至少她还可以以朋友的名义一直待在她身边。 季暖第二天醒来时,俞漫正单手撑着头倚在床沿,见她醒来立马坐正来,笑问道:“你醒了,睡得好吗”? 季暖感动不已,她知道俞漫一夜未眠,仅仅只是因为担心自己而已,她立马微笑着坐起身来。 “嗯,挺好的,你怎么也不休息一下”? “我不累”。 两人随后便一直沉默,季暖开始下床穿衣,一边穿一边说道:“我想再去竹屋看看宋忘尘,明日我们再离开吧”! 俞漫闻言心中一惊,随后又释然问道:“离开?去哪里”? “去越阳,听说那里的槐花甚美,我想去看看”。 俞漫更加疑惑,这个季节哪里有什么槐花,但她也不点破只应了声“好”。 随后她便跟着季暖来到竹屋,不过她也只是停在了离竹屋十米开外处。就这样盯着季暖的举动,说真的她还是不相信季暖会轻易放弃。 季暖轻轻推开房门,里面依旧空无一人,她用手轻轻摸了摸桌面,手上立马沾上了灰尘。 宋忘尘究竟去了哪里?自从上次莫家祖坟一别,他就再也没出现过。以前他总是在她最危险的时候突然出现,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昨日他没来,其实她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季暖行至古琴旁,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起它来。想着宋忘尘孤傲的坐在那里弹琴的模样,她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那一定是世间最美丽的风景,只是恐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了吧! 季暖就这样在竹屋待了一天,俞漫也等了一天,她开始有些担心起来,渐渐的,她再也按捺不住向竹屋走去。 推开房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季暖、不等她多想季暖已出现在她背后,对着她后颈就是一掌,她随即晕了过去。 “俞漫对不起,我不能连累你,你就在这儿睡一晚吧,以后也不要再找我了”。 季暖将她扶到床上,轻柔的为她盖上被子。然后转身决绝的离开,再见俞漫,再也不见! 随后她便踏着月色一路向莫府而去,香伶的房间是挨着山林的,她便顺着山林来到了香幽苑。 像是应了主人的心意一般,那满院的梅花全部凋零,里面的花草也全都枯萎了,曾经的美景现在却变得荒凉起来。 季暖顺着走廊一路躲躲藏藏,终于来到了莫风的房门外。一路上竟也没被任何人发现,似乎顺利的有些不正常,但她已来不及多想,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房间竟然没人,她慢慢走到屏风后,想起那日与宋忘尘的种种,又不舍的摸了摸那屏风。 突然一面墙缓缓的打了开来,她立马躲在了床后。 莫风缓缓从墙后走了出来,他看了眼虚掩的房门,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随即径直走了出去。 季暖等他走远后缓缓靠近那一面墙,她开始四处寻找机关,莫风房间里藏有这样一面墙,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她摸索了好久,那面墙依旧一动也不动。她开始有些气馁,随意将手放在了一摞书籍上,突然感觉那书竟晃了晃。她立马用力将书往下压了压,那面墙竟自动打开了,原来这书就是机关。 季暖不曾多想就走了进来,只是她刚一进去墙又自动合上了,她回头看了看,径直往前走去。 密道里灯火通明,她一路小心翼翼的向前,不停的四处张望,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没多久眼前就出现了二三十个修士,他们都被关在了一个透明的结界里,他们在里面不停的呼救,拼命拍打着结界。但季暖听不到他们发出的声音,只从他们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们是在呼救,那结界居然带有隔音的效果。 季暖慢慢靠近结界,轻轻拍了拍结界。 里面的人仿佛像见到救星一样,更加卖力呼救。他们有些人已经被抓来几个月了,除了莫风和一些被抓的修士,她是第一个找到这儿的,他们怎么能不兴奋。 她随即拔出了剑,挥手示意他们后退,众人急忙退了开去,脸上一直带着深深的期盼。季暖快速出剑狠狠劈向结界,奈何那结界就像弹簧一样,被劈的凹进去,随后又弹了起来,就连一丝声响都不曾发出。 季暖依旧不死心的继续狂劈,但依旧没有任何作用。他们的脸色也由期盼变成了失望,没多久又变成了恐慌。 “没用的,这个结界只有布下它的人才能打开,季姑娘就别白费力气了”。 莫风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季暖身后,此刻正一脸玩味的盯着她。他早知道有人躲在床边,他不过是假装出门而已,现在季暖主动跑到这里正合他意。 季暖随即转身正面迎上他的笑脸,她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她早就作了最坏的打算,此时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果然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莫风并不着急回答,反而一本正经的打量起她来,随后大笑道:“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怪不得连宋绝那样绝情的人也会动心。只可惜就是太倔了些,不然我也不舍得非要杀你”。 莫风言罢右手轻轻一挥,季暖立马也被一个结界关了起来,她站的位置刚好是法阵的中心,正中他的下怀。 家卿操控活傀围攻季暖他们那日,莫风也在暗中观察,他亲眼看见季暖用枪打伤了家卿,他害怕事情暴露就自己先离开了。 没想到家卿最后居然被艳伶给杀了,倒也省得他亲自动手。不过季暖身上的‘神器’,倒是让他有些忌惮,现在把她关在结界里,任凭她再有什么‘神器’也无可奈何了。 第四十六章 真相 季暖抬头看了眼结界,随即对着结界墙劈了一剑,那结界立马弹开出去,然后又恢复了原样,她收起了剑直视莫风,怒骂道:“卑鄙小人”。 “哈哈…卑鄙又如何,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择手段又如何”?莫风毫不动怒,反而十分得意。 季暖才发现他原来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就是说关她的结界与其他人的不一样,并不带有隔音的功效。 “你做了这么多,真的以为可以飞升吗?不过都是谣言罢了,若真的可以的话,你莫府也有不止一百名修士,你又何苦兴师动众到处抓其他的修士”? 季暖此时反而冷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她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等着莫风的答案。 “你倒是个聪明人,没错,我莫府弟子众多,又怎么会缺区区百来人。你们只知用百名修士的心炼药可飞升,却不知那些修士需得不同姓,不同生辰,不同修为方可成功”。 莫风一本正经的讲述着他知道的飞升之法,显然他早就做了很多功课,并不仅仅只是为了陷害莫云,得到宗主之位那么简单。 季暖闻言惊讶不已,却又故作镇定的问道:“是吗?你是如何得知,难道有人用过此法”? 莫风突然怒吼道:“愚蠢,百名不同修为的修士岂是那么容易凑齐的,我费了半年功夫也只抓了他们几十个人,想要成功,必须从百门中各自挑选一人。而你,刚好是暮溪之人,百门中属暮溪弟子最难得手,你却主动送上门来,倒让我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莫风随即又大笑起来,成功向来都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十年前,他与莫云本是最要好的兄弟,诸远智选中莫云那日,正是莫云13岁的生辰。 那时候的莫府繁荣昌盛,来了很多前来赴宴的宾客,莫老宗主莫玄得知诸远智游历到了钦州,特意盛情邀请了他前来莫府一聚。 那时候诸远智见程锦已收了子间和宋忘尘两名内室弟子,他生性好强,便也想着收一个天赋非凡的内室弟子,于是便四处游历。而这些,江湖早已传遍,百门中也有不少人亲自送上自己的儿子,奈何他一个也没挑中。 莫玄此举也是希望他能挑中莫云或者莫府其他世子。 那日,莫风、莫云、莫安三兄弟正好在内院比武切磋,莫玄带着诸远智过来时,刚好是莫风和莫云的比试,当然最后也是莫风胜了。 诸远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着莫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想不想做我的徒弟”? “我叫莫云,我为什么要做你的徒弟呢”?莫云并不知来人是谁,扬起小脸天真的看着诸远智。 莫玄闻言心里兴奋异常,立马恭敬的对诸远智点头笑道:“这是犬子,小孩子说话口无遮拦,望仙师莫要怪罪”。 然后又对莫云厉声喝道:“云儿,这是暮溪智竹尊,仙师能看中你是你的福气,还不赶紧过来拜师”。 莫云似懂非懂的对着诸远智跪下,叩了个头叫了声“师尊”。 诸远智脸上笑意更浓,亲自扶他起身后说道:“莫云、你以后就随我回竹峰修行吧”! 刚才莫云和莫风的比试他都看在眼里,他一眼便看出莫云天赋非凡,更难得的是他那份赤诚,莫云一直故意让着莫风,而莫风却是步步紧逼。 “为什么,仙师为何不选我,明明刚才比试是我赢了”? 莫风年少气盛,一直以来他与莫云无论是比剑还是比修为,他都是完胜莫云,却没想到诸远智偏偏挑中了莫云,他怎么能不气愤。 他不知道的是,莫云知道他生性好强,每次比试莫云都故意让着他,而莫风却一直觉得是自己修为高深。 “你也不错,好好修行吧”!诸远智说完已率先离开。 莫玄对莫风摇了摇头,也跟着离开了。 莫风拳头紧握,暗自发誓,总有一天,他一定要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强,再也不用看他人脸色。 “堂兄,要不我去跟师尊说说,叫他收你做徒弟,我不去了如何”?莫云见莫风脸色不好,急忙拉着他的手劝慰起来。 莫风一把将他推在了地上狠狠道:“我才不用你们的施舍”,然后抹着眼泪跑走了。 之后莫云便上了暮溪,莫玄便将莫风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本以为莫府宗主之位非他莫属。可谁知,五年后,莫云又回来了,还是带着耻辱回来的。可尽管如此,莫玄还是毫不犹豫的把宗主之位传给了他,终究是亲疏有别。 季暖听着他讲出的往事,摇头叹息道:“就因为这样,你便嫉妒莫云,不惜抓这么多修士也要陷害他,可他们明明都是无辜的,他们中间还有孩子呢”。 那几十个修士中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莫风连孩子都不放过,可想而知,他是有多绝情。 “哈哈…孩子?你可知这剩下的几十个人,他们都是罪人,他们残杀自己的同门,不过是为了自己能苟且偷生罢了”。 莫风抓的修士中有一些是同宗同姓之人,他便想出让他们自相残杀,谁能胜利,谁才能活下来。 他们为了活命,竟真的自相残杀,这些人都是杀了同门后残留下来的,或许是因为关的太久,他们此时只会拼命呼救,连怎么反抗都忘记了。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究竟还要害多少人才会甘心”?季暖眼中有愤怒,有不忍,还有怜悯。 莫风突然运功对着季暖就是一掌,那掌风居然穿透结界硬生生的打在季暖胸口上,她立马吐出一大口血来。 “怎么样,挨打的滋味儿不好受吧?你应该庆幸我只抓了你一个暮溪弟子,否则现在你应该也在为了活命与同门厮杀吧”! 季暖用手狠狠拭去嘴角的血迹,慢慢站起身来,正面对上莫风那邪恶扭曲的嘴脸,露出一个暖心的微笑。 “我不会,暮溪众人也不会,我们只会拼尽最后一口气,与你决一死战”。 “哈哈…暮溪,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义之士,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可背地里谁没做过一两件见不得人的事”。 季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莫云死的时候,暮溪所以人都无动于衷,诸长钦的残暴她看在眼里,可谁又会觉得他做错了呢?百姓只会因他除掉了妖魔而津津乐道,谁又会在乎那场恶战中有多少暮溪弟子因此丧命。 “怎么,没话说了吧?你以为你不杀别人,别人就能放过你。千百年来,百门封妖必诛,你以为他们真的是为了所谓的正义,不过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罢了”。 “就算如此,他们的生死也不该由你来掌控,公道自在人心”。 “哈哈…公道,可笑,这世间哪有什么公道可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世人只论结果,谁会在乎过程。待我成功飞升之日,世人只会敬仰、膜拜、谁会在意我怎么飞升的”。莫风眼神里尽是向往之情,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 “疯子,杀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季暖无奈摇头,突然又想起宋忘尘说过活傀的事与西域有关。又问道:“家卿究竟是何人,为何会使用西域巫蛊之术”? 莫风先是一愣,随即又大笑起来:“哈哈…你还真是很特别,死到临头还想知道别人的事。也罢,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救你,我不妨就让你死个明白”。 原来家卿以前真的只是个书生而已,他寒窗苦读十余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为国效力,鞠躬尽瘁。可官场岂是那么好混的,他一个没钱没权的穷书生,连考了两届连个探花都没中。后来他才知道,每一次监考官都会被那些有钱的公子哥贿赂,他的答卷也因此被别人给盗用了。 知道真相的他愤怒不已,他开始上告衙门,奈何官官相护,他最终被安了个侮辱朝廷命官的重罪,被发配到边境做苦役。 他恼怒、怨恨、却又求告无门,在前往边境的途中,他逃离了官兵的追捕,一路潜逃到了西域境内。最后被巫师白沫奇搭救,他开始在西域学习巫蛊之术,只为有一天能再回到东晋,一雪前耻。 也就是在那时,黑焰发现了他的身份,便以白沫奇与东晋勾结,私藏东晋内奸为由,将白沫奇拉下了巫族族长之位。 此后,家卿再次逃离西域,回到东晋,开始用骨埙操纵活傀行凶,誓要铲除那些贪官污吏。可终究还是寡不敌众,他再次被朝廷追杀,这一次便是莫风救了他。 莫风看中他的巫蛊之术,便把他留在身边以礼相待,并与他结义成了兄弟,从此家卿便成了莫风的心腹。 后来家卿便利用巫蛊之术操控那些修士,使他们主动来到莫府,最后再把那些战死的修士丢在了城外的山洞里,本以为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操作肯定不会有人知道。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修士失踪的多了,自然有人察觉。眼看暮溪弟子马上来到钦州历练,害怕事情暴露的家卿便想到用莫云来挡灾,这样一箭双雕的好主意莫风自然没意见,立马欣然答应。 暮溪弟子到了钦州后开始日夜巡查,且他们一直都是待在一起的,莫风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下手,只能在暗中观察。直到除夕夜那日,唐肆言居然单独到了何欢桥,家卿逞此机会将他掳走,便有了之前山洞的那一幕。 季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暗自庆幸此事与卡诺无关,若再次牵连到皇族,不知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波来。只是她还是想不通究竟是谁写了那封信给唐肆言,故意将他推入了险境。 第四十七章 人性本善? “怎么样?事情的经过我都告诉你了,不过我突然觉得用你来炼药有些可惜,该怎么处置你呢,不如就让你跟他们打一架如何?我倒要看看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镇定”。 莫风再次露出邪恶的笑脸,随后手上运功将季暖推入了其他修士的结界里,她终于能听到其他人的声音了。 “哎,又一个被送进来的,看来这辈子我们都出不去了”。一个年长的修士开始叹息,其他人也都泄气的摇头。 “你们都听好了,今天谁能杀了她,我便大发慈悲放了他,要是你们都不动手,那我就只能把你们全部杀了”。 季暖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莫风邪恶的声音再次传入季暖的耳朵。她随即警惕的看着其他人,那些修士一扫之前的萎靡,开始摩擦着手掌跃跃欲试。 “你们别相信他,就算你们今天杀了我,他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不如我们一起齐心协力冲出去,与他决一死战”。 众人闻言又看向莫风,莫风一直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因为他深知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命去赌别人的命。 那个十几岁的少年最沉不住气,他一直站在季暖身后,此时他对准季暖的后背就是一掌,季暖毫无防备立马跪倒在地,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来。 “姐姐对不起,我还小,我不想死”。那少年一边道歉一边再次袭来。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向季暖靠近,他们都想活着,哪怕是苟延残喘的多活几日也好。 莫风脸上的笑意更浓,他最喜欢看到人性最丑恶的一面,那样他便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 季暖强撑着站起身来,那少年看似不大,实则掌风苍劲有力,加上莫风之前的一掌,她其实伤的很重。 眼看那少年已再次逼近,季暖一个飞身躲过了攻击,随即面向众人。 众人开始围攻,这时候他们已没了之前的懦弱,反而个个精神抖擞,完全忘了她是为了救他们才身陷囹圄。 季暖一直不停的闪躲,奈何他们人多势众,她躲闪不及只能还击,他们手中没有兵器,只要季暖拔剑必定会有一线生机。 “各位同道,别被他迷惑了,我们不要中了他的诡计”。 季暖躲开他们的攻击,开始劝慰着,希望能唤醒他们最后的良知。可他们现在哪里还听得进去,一个个眼中都是杀意,毕竟别人的命哪里比得上自己的性命来得重要。 “哈哈…,季姑娘、看来你也没有你自己说得那般伟大,在死亡面前你也一样残忍”。莫风一直盯着季暖的举动,心里更加得意起来。 季暖闻言冲出众人的包围,再次拔剑对结界发起攻击,只是无论她劈了多少次,那结界还是坚固如初。 莫氏或许在修为造诣上比不上其他宗门,但他们对法阵和结界的构建无疑是百门中最为突出的,他们的结界无论什么神兵利器都无法穿透,更别说攻破了。 季暖转身看着一步步逼近的修士,心知她今日不死,他们肯定不会罢手。也罢,她若是死了,或许还能换回他们最后的良知。 她一把丢掉了手中长剑,随着长剑掉落在地的声音响起,众人疑惑着停下脚步,似乎那声音终于唤起了他们的良知。但那也只是片刻而已,没有武器的季暖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再次逼近,季暖开始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她不会还手。 随着他们的靠近,季暖仿佛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她开始微笑起来,这辈子在最美好的年纪,以最美丽的方式离开,她不难过也不怨恨,只是她还有许许多多的不舍和遗憾。 然而,想象中的死亡久久没有来临,她疑惑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退回到了原来的结界。而其他修士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出了那个结界她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莫风在关键时刻放了她,他本就没想那么快要了她的命。此时居然正对着季暖拍手称快,更是恭敬的鞠了一躬,除去那一脸的奸笑,他看起来倒是颇有些绅士的感觉。 “季姑娘大义凛然,在下着实佩服,只不过嘛,我还得问你借样东西,不知季姑娘能否帮忙”? 季暖缓过神来,收起了脸上的微笑,变得十分严肃起来,她虽不知莫风打的什么主意,不过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主意。 “你想要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你打中家卿的‘神器’而已,若季姑娘不肯割爱,莫风便替你教训一下那个打伤你的臭小子如何?该怎么教训呢?不如就先把他打伤你的那只手砍下来吧,季姑娘以为如何”? 莫风一直都是笑着询问的态度,可言语中却是步步紧逼。他早就知道,季暖勇敢、善良、也不怕死。可这些是优点也是缺点,在他看来,过度的善良根本就是愚蠢。 季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如初,那把枪虽然是她爸爸留给她的遗物。可再贵重的东西也比不上一个孩子的手来得重要,就算那个孩子曾想要了自己的命,她也于心不忍。 结界外虽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可里面却能清楚听到外面的声音。那少年听了莫风的话吓得瑟瑟发抖,他料定季暖不会用‘神器’换他,毕竟他刚刚还想要了她的命。他开始拼命的往其他人身后躲去,就像他们真的可以护住自己一般。 季暖目睹着他的举动,再次露出了笑脸,随后转身毫不犹豫的把枪丢了出去。只不过在此之前,她早已取出最后的两发子弹,就是给了莫风,他也不能再用它害人了。 莫风见奸计得逞,兴奋着运功想要接过来。然而,那枪弹出结界并未落在他的手里,而是径直飞向了身后。他愤怒转身,只见宋忘尘已接过了枪,此刻正恶狠狠的瞪着他。 尽管他坏事做尽,也不免被宋忘尘凌厉的目光吓得后退了几步。 季暖在见到宋忘尘的那一刻,眼中早已泛起泪花,他还是来了。 宋忘尘离开西域就直奔钦州而来,他昨日便觉的心神难安。他知道季暖肯定出事了,便马不停蹄的一路赶来,直到现在他才赶到,幸好季暖并无大碍。 莫风眼中满是惊讶与不解,他想不明白宋忘尘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不过也没事,莫府的结界就算诛邪剑也无可奈何。若是趁此机会把他抓了,倒是少了一个最大的阻碍,若以他的心炼药,岂不是又多了几分胜算。 “宋忘尘、你还真是枉得了个宋绝的称号,终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莫风正欲继续说下去时,宋忘尘眼神一冷,随即快速拔剑出手直击莫风而来。莫风立马闪躲开来,他并未出剑,只是一味躲避,心想着引诱他进入法阵中来。 可偏偏事与愿违,宋忘尘每次都能准确无误的踩在阵眼之上。莫风躲闪不及只能正面迎击,只是他哪里是宋忘尘的对手,不过几招,他便被宋忘尘轻松打倒在地。 那被关着的修士在听到宋忘尘的名号时,又开始拼命拍打着结界求救。这时候的他们跟之前要杀季暖时的狠绝完全不同,真实的让人感受到了人性最丑恶的面目。 季暖一直提心吊胆的担心宋忘尘会中了莫风的诡计,见他此时安然无恙终于放下心来,对着宋忘尘甜甜一笑,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宋忘尘剑指莫风,眼中杀意尽显,敢动他在乎的人,他岂能容忍。莫风由开始的震惊慢慢变得镇定起来,他料定宋忘尘不会杀他,他若死了,季暖便再也出不去了。 “哈哈…宋忘尘、你动手啊,杀了我,我死了还有那么多人跟我陪葬,倒也不亏”。 莫风已肆无忌惮的站起身来,神情得意的瞪着宋忘尘。 宋忘尘恍若未闻,直接一剑砍下了他的半截右臂,那断臂随即掉落在地。 “啊…”,随着莫风的惨叫,众人的神情再次紧张起来,莫风捂着血流不止的半截胳膊,眼神中满是恐慌。 不得莫风反应过来,宋忘尘快速转身,口中默念心法,随即持剑劈向困住季暖的结界。那剑气打在结界上,结界瞬间便被攻破了。 莫风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出宋忘尘怎么知道的破解之法,那结界必须由布下结界之人的鲜血和莫府独有的心法才能攻破。 “你、你怎么做到的,是莫云告诉你的对不对”? 宋忘尘哪里顾得上他,径直走到季暖面前注视着她,脸上的怒意也瞬间化作了心疼,喃喃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季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愣愣的看着他,他在道歉,他为什么要道歉?明明就是自己不听劝阻,非要一意孤行,而他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出现救了自己,要道歉也应该是自己才对。 其实不止她,那些修士闻言也惊讶不已。他们停止了呼救,纷纷往后退去,他们开始害怕起来,因为他们刚刚差点杀了季暖。 宋忘尘转身面对众人,再次举起了剑,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中有些人已开始颤抖起来,甚至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然而,死亡并没有靠近,取而代之的是结界的破裂,等他们再睁眼时,宋忘尘已抱着季暖大步离去了。 这一次,季暖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她静静的靠在宋忘尘的肩上,闭上眼睛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檀香,感受着他均匀的呼吸,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等莫风回过神来,众人已纷纷逼近,他们开始肆无忌惮的出手攻击。 没了右手的莫风根本无法反击,不消半刻他便倒地不起。 那少年已捡起莫风掉落在地的宝剑,开始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那积压已久的愤怒使他疯狂的拔出剑来,再一次又一次的刺入…… 第四十八章 再起波澜 宋忘尘出了密室,天空早已亮起了鱼肚白,原来季暖已在密室待了一个晚上,她睁开眼睛,感受着自由的气息,再次会心微笑。 宋忘尘盯着她的举动,一时间竟出了神,连行走都忘记了, 季暖正对上他一双星目,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了头。随即他小心翼翼将她放下,半响,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没多久,密室里其他的修士也走了出来,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全然没了之前的颓废。见宋忘尘和季暖在前面又立马停下了脚步,茫然的看着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那少年的脸上,衣服上到处沾满了血迹,季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她不曾想到一个孩子可以如此狠毒,她摇了摇头不再看他们,转身离去。 莫安此时才带着一众弟子赶到,看着眼前二三十个从未见过面的修士,他想不明白他们怎么进来的,但见到他们身上的血迹,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宋仙师、季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等他们回答,人群中已有人率先开口道:“怎么回事?你们莫府中人妄想用我们的心炼成丹药,还杀了我们整整三十七位道友,幸亏宋仙师相救,不然我们到现在都还被关在密室里”。 “是啊,你们莫府怎么也得给个说法吧”! “对、给个说法…” 众人议论纷纷,开始义正言辞的述说着莫风的恶行。 只有季暖知道,那一张张伪善的面孔下藏有多少罪恶,她再次摇头叹息,随即快速向前走去。 两人一路无语的走出了莫府,季暖突然转身,对着宋忘尘甜甜一笑。她想知道他为什么每次都能及时出现救了自己,还有他是怎么知道的结界的破解之法,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谢谢你,宋忘尘”。 宋忘尘并未答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他不需要感谢,他要的不过是她的平安而已。 “咳咳…似乎我每次来得都不是时候,又打扰两位…叙旧、对叙旧”。 唐肆言故意清了清嗓子,笑容也有些猥琐。他昨日与江雨寻了季暖和俞漫一天也没能找到她们,他们猜到季暖会来莫府,便找了过来。见她平安无事,立马又不正经起来了。 季暖立马转身背对宋忘尘,脸上还带着羞涩的红晕。 唐肆言脸上笑意更浓,那回去现代的路途遥遥无期,或许一辈子都只能留在这里了。如果有个人能真心待她,他自然真心替她高兴。 江雨随即问道:“少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从来都是叫她季姑娘,偏偏在宋忘尘面前非要叫她少夫人,那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季暖闻言转身面对宋忘尘,只见他面色阴冷,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她本想跟他解释一下的,转眼又看到俞漫往这边走来,一见到宋忘尘她又立马愤怒着转身离去。 季暖看了看往不同方向离去的两人,犹豫片刻还是追上了俞漫的脚步。她挡在她面前,双手捧着她的手开始赔笑道:“好俞漫,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好不好”? 俞漫抽出手来,怒目而视,继续向前走去。季暖一直赔礼道歉,她还是冷脸相待,但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 宋忘尘听着季暖的动静心里突然有些失落,她总是关心着别人,害怕他人受到一点伤害,可她却从未在乎过他是否需要关心。 唐肆言看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无奈质问道:“江雨,你明知道他们相互有情,为什么还故意那样叫她”? 江雨依旧毕恭毕敬的点头,应道:“公子,季姑娘是家主看中的人选,江雨只是尽职尽责而已”。 “你…,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她,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我喜欢的是筱柔,以后我要娶的也只会是她”。唐肆言怒指江雨,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生气。 “公子,家主说过程…” “停,我不想跟你说了,一口一个家主,你就不能有点自己的想法吗”?唐肆言说完也跟着季暖的方向离开了。 江雨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挪步,自己的想法,他怎么会没有,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莫安安抚好那些修士的情绪后带人来到了密室,只见那原本宽阔的密室,现在到处凌乱不堪。莫风就瞪大了双眼直挺挺的躺在血泊中,他身上不多不少刚好被刺了三十七剑,那沾满鲜血的剑被随意丢弃在了一边。 莫安立马走过去蹲下身来,轻轻抚上了他的双眼,又将那截断臂捡到了莫风的右手处放下。眼中满是不忍,最近莫府发生的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莫安与莫风不同,他自幼父母双亡,是莫玄将他扶养长大,并收了他做义子。他没有太大的抱负,只想替莫玄守住莫氏,无论宗主是莫云还是莫风,他都是尽职尽责,任劳任怨,只是这一次莫氏怕是彻底毁了。 几日后,子间带着墨阳和几个松峰弟子再次来到钦州。暮溪应百门所求,派人前来处理莫风之事。 这时候的莫氏风雨飘摇,莫氏其他长辈再也不愿让自己的儿子插手莫府之事,纷纷唯恐避之不及。 而莫风的父亲莫沿因受不了打击,竟变得疯疯癫癫起来,连人也不认识了。 今日一早,莫府门外便聚集了许多的宗门中人,他们或多或少都是因为自己的弟子被莫风抓了,来此讨个说法的。 而莫府群龙无首,竟把莫安推上了宗主之位,这时候的莫氏宗主无疑就是用来挡枪的。 “各位同道请听我说,莫风做出这样的事,我莫府难辞其咎。但逝者已逝,莫风也早已受到了惩罚,纵使我们再不情愿,但事情已然发生。莫安只能在这里诚挚的跟大家道个歉,对不起了各位”。莫安随即对着众人鞠了个躬。 但这样的说法他们显然不能接受,立马有人不悦反驳:“道歉,我们弟子几十条人命,你一句对不起就算了,会不会太便宜你们了”。 “就是,谁知道你们莫府还有没有其他人也参与了此事,说不定就有你的份儿”。 “对、不能就这么放过了他们,万一他们还有人图谋不轨,那岂不是害人不浅”。 “对、不能放过他们…”,众人纷纷指责,并没有打算放过莫府的意思。 莫安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子间与松峰弟子一直站在一旁,这时候他才摆手示意。众人立马停止吵闹,他们也想知道暮溪这次会怎么解决此事。 “诸位宗主,此事暮溪已大致了解,并且一直有弟子在钦州调查此事。莫风虽然犯错,但莫府其他人并不知晓此事,所谓不知者不怪,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子间的声音谦逊有理,他们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应答,他们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突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开口道:“暮溪此事处理的有欠妥当,那莫风抓了这么多修士,岂是他一人能够办到的。听犬子说曾有一人用骨埙操控于他们,他们才会着了他的道,可想而知,莫风定还有其他帮手”。 说话的人是漳州宗主张永贺,他身边跟着的少年正是那曾差点杀了季暖的少年张玉衡。张玉衡是他的幼子,历练到钦州被抓后他竟毫未察觉,若不是张玉衡得救回去诉说此事,他一直以为他还在外面历练呢。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声喊道:“为正义,请暮溪公正裁决,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为正义,请暮溪公正裁决,不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众人纷纷举剑怒吼,一时间竟连子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季暖几人一直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切,此时她缓缓行至众人面前,厉声问道:“那诸位宗主觉得应该如何处置呢?难道要血洗莫府才甘心,那这样的行为跟莫风之前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区别”? 她眼神凌厉的盯着众人,那不怒而威的模样倒是像极了宋忘尘,之前扮他扮得久了,竟连神情都学了去。 众人都惊讶的盯着她,不知从那冒出来这么个丫头,一时间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应答。 就连子间也暗自佩服她的胆量,而那张玉衡见她过来时就悄悄躲在了他父亲身后,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 张永贺见无人应答,率先质问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竟敢在此口出狂言,我们此行是为了铲除奸邪,岂能一概而论”? 子间立马挡在季暖面前开口道:“张宗主息怒,她是我暮溪梅峰弟子季暖,此前就是她与忘尘一同救出了你们的爱徒,师妹为人直爽,但绝无恶意,子间在这里代她向众人赔不是了”。 子间笑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但言语间的袒护之意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再说她救了自己的徒弟,且她和宋绝关系匪浅,他们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俞漫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对着张永贺行礼道:“舅舅,钦州之事我也一直参与其中,那操控活傀的恶毒之人早前被季暖打伤,后来又被蛇妖给杀了。我可以保证,现在莫府的人并不知情,还请舅舅网开一面,让他们用时间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俞漫的母亲张韵茹是张永贺的亲妹妹,二十年前的她也曾风华绝代。张永贺曾经最宠爱这个妹妹,所以对年幼丧母的俞漫也多了些宠溺。 见俞漫都这么说了,他转身面对众人开口道:“既然暮溪众人为莫氏担保,那今日之事我们暂且不予追究。但为了百门的安宁,莫府必须由专人看守,如若他们再有所图谋,我们便一举将他们拿下,诸位宗主意下如何”? “对,必须有人看守…”,众人议论纷纷,但已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 子间见此立马对着众人点头道:“张宗主所言极是,暮溪早已安排好人手留守莫府,诸位宗主若不安心,也可安排门中弟子留守钦州,不知诸位宗主意下如何”? 张永贺立马答道:“既然暮溪已安排了人手,我们自然信得过,那我们大家就都散了吧”! 众人纷纷点头应是,最后逐渐离去,莫安立马对着子间和季暖等人深深鞠了一躬,恭敬道:“多谢诸位仙师仗义执言,莫安感激不尽”。 子间立马扶起莫安,道了声:“莫宗主、不必多礼”。然后就与他一同进府商量着莫府的后续事宜。 唐肆言则唉声叹气不已,他本来以为程筱柔也来钦州了,谁知道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无奈跟着季暖一同离开了。 第四十九章 往事 宋忘尘自从上次上次离开后就再没出现过,季暖曾几次到过竹屋找他,她想跟他解释清楚的,可他却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她站在窗边,心中思绪万千,经过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她更加确定自己应该回到现代,这个地方不适合她。 俞漫一直注视着她,见她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突然想把自己小时候的事告诉她。那些不堪的回忆她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过,但她不一样。 “季暖,你想知道我小时候的事吗”? 季暖转身对着她点头微笑,她便开始讲起了往事。 俞漫的母亲张韵茹年轻时曾是百门中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不仅如此,她在修行上也是天赋惊人。那时候前来张府提亲的世家公子络绎不绝,可她偏偏看看上了长屿岛宗主俞远洋。 俞远洋年少有为且英俊洒脱,两人一见倾心,最终结成伴侣,一度成了百门中的一段佳话。 婚后一年小俞漫出生了,她出生时就顶着一双大眼睛抓着俞远洋的手,乐呵呵的笑个不停,从此她便过上了众星捧月的生活。 直到她三岁开始修行,一切都慢慢改变了。明明父母的修为都很高深,按理来说她也应该天赋异禀,可偏偏事与愿违。或许是从小被宠惯了,她往往不愿意修行。 一开始俞远洋会很耐心的抱着她,哄着她。渐渐的他失去了耐心,第一次对她发了火:“你要再不认真修行,以后我就不要你了”。 修行对仙门世家来说尤为重要,他的女儿以后是要接管长屿的,他自然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无所作为。 那时候的她被吓得哭了,抓着母亲的手拼命摇晃着撒娇:“娘亲,我不要学,我不要嘛”。 张韵茹只是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抚:“漫儿乖,你爹爹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听他的话好好学,以后就能天下无敌了”。 从那以后,她开始认真修行,可修行之路清苦,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少了。 五岁时,她的修为并没有长进,往往连剑都拿不稳。俞远洋又一次发怒了,指着她的额头骂道:“今天你要是再练不好,今晚就不许吃饭,直到练好为止”。 看着父亲愤怒离去的背影,小小年纪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悲伤。她开始拼命练剑,那一天她真的没去吃饭。 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张韵茹心中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她开始向俞远洋求情。而他总是说:“都是你把她惯坏了,我俞远洋的女儿怎么能无所作为”。 可老天还是和她开了天大个玩笑,俞漫八岁时,苦修了五年的她却久久未能结丹。 俞远洋怒不可恕,他将一切的过错都怪在了张韵茹头上,渐渐开始疏远她们母女俩。有时候甚至一个月都懒得来看她们一眼,更别说亲自教导了。 俞漫从众星捧月一下子变得无人问津,就连府中的下人都在背地里对她指指点点。说她没用,根本不配做宗主的女儿。 渐渐的她脸上再也没了笑容,而她的母亲总是微笑着悉心教导,可背地里时常偷偷抹泪。这些她都知道,她越发的勤奋了,可努力依旧没用,她还是无法结丹。 九岁时,她父亲身边多了个打扮妖艳的年轻女人,府中的下人都尊称她为媚夫人。没多久媚夫人怀孕了,俞远洋脸上再次扬起了微笑,他俞氏又有希望了,他早已对俞漫失去了希望。 俞漫的母亲至始至终都没抱怨过半句,她一如既往的悉心教导着俞漫。 就连她身边的侍女也被媚夫人要了去,说什么她侍奉过大夫人生孩子,有经验,对肚子里的孩子好什么的。但张韵茹依旧没有说过什么,可越是这样,媚夫人就越发觉得她们母女好欺负。 那日,她见张韵茹带着俞漫经过长廊时,故意对着侍女说道:“我怀的可是个儿子,生不出儿子的女人是没有前途的我们宗主现在呀可只去我哪里。不像有的人,活着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没人疼没人爱的,真是可怜”! 俞漫紧握拳头,似要冲上去理论,可她的母亲依旧对她摇了摇头,强行拉着她逐渐远去。俞漫回头怒视着媚夫人,只见她还坐在那儿捂着嘴颤笑不已,小小年纪的她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念头。 俞漫十岁生辰那天日,长屿岛上下普天同庆,百门中很多人都前来祝贺。俞远洋此人最爱面子,他破天荒的拉着张韵茹的手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很恩爱。尽管张韵茹知道一切都是虚情假意,可她依旧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俞远洋禁止媚夫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媚夫人便知道只要张韵茹还在长屿一天,那她就永远只能躲躲藏藏,她开始算计着如何把她们母女俩赶走。 俞漫的舅舅张永贺带来了贵重的培元丹,并亲自送到了俞漫的房间。她却一把推开,告诉舅舅自己想要的是‘无心’。 ‘无心’是一种至毒,此毒无色无味且银针根本试不出来,只要一点点便可轻易夺人性命。 张氏虽为修仙世家,但他们在丹药上造诣颇高,‘无心’便是他们不外传的奇毒。 张永贺并不知道她们母女在长屿的遭遇,张韵茹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他暗自好奇俞漫要毒药做什么,俞漫只是告诉他,她要用来毒老鼠。他虽然疑惑,但终究还是给她了。 生辰过后没多久,媚夫人便挺着大肚子在侍女的搀扶下,来到了张韵茹所居住的庭院,虚情假意的带了点心来看望俞漫。 张韵茹亲自奉上了新茶,好生招待着她,可她喝了茶以后就开始喊肚子疼。俞远洋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事,不由分说的就给了她一巴掌,然后抱着媚夫人扬长而去。 她依旧忍着眼泪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俞漫笑了笑,告诉她:“漫儿别怕,娘亲没事”。 俞漫手里紧紧的握住‘无心’,眼中闪过了狠绝。 第二天一早,她便悄悄跟着给媚夫人煲汤的侍女来到了厨房,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将‘无心’放在了汤里。 之后她又偷偷跟着侍女来到了媚夫人人的门外。媚夫人喝了汤,还没说出一句话就口吐鲜血倒地不起,那侍女尖叫着到处喊人帮忙。 俞漫并没有得到那种报复的快感,反而开始害怕起来,毕竟那是她第一次杀人。 她惊慌失措的跑到母亲怀里,开始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张韵茹并没有责怪,只是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小脸告诉她:“漫儿别怕,有娘亲在呢”! 俞远洋很快就得到了消息,怒火冲天的往她们这里走来。大夫告诉他,媚夫人中了奇毒,他立马想到了‘无心’。 只是当他赶到时,张韵茹已经奄奄一息。俞漫一直不停的哭喊着:“娘亲、娘亲你别吓唬漫儿,漫儿害怕…”。 张韵茹把自己的内丹和修行都渡给了俞漫,而她自己已经灵力衰竭,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但她还是抚摸着俞漫的小脸告诉她:“漫儿、别怕、娘亲会、会一直保护你的”。 俞远洋这时候才知道后悔了,可怜他为了所谓的面子,竟把自己的挚爱逼上了绝路。 他跪在地上一边不停抽打着自己的脸,一边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韵茹,我、我知道错了”。 张韵茹艰难的伸手,他立马拉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她轻轻抚去他脸上的泪水,强扯出一丝笑容,虚弱的说道:“远洋、我、我不怪你、好好、好好对、对漫…” 张韵茹的手缓缓从他手中滑落,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眼睛也缓缓闭上了。这辈子她爱过、恨过、也怨过,却独独没有后悔过。 “娘亲…”,俞漫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俞远洋伸手想要拥抱她,她却慢慢往后退去,一边哭一边吼道:“我不要你,是你害死了我娘亲”。她说完抹着眼泪跑了出去,俞远洋抱着张韵茹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悔恨中… 自那日起,俞漫再也没叫过他一声父亲,也从不主动与他讲话,她变得越来越孤僻,从不亲近他人,她再没哭过,也没笑过。 她没有朋友,而且时常发脾气,府中大大小小的家仆、侍女、没有一人没被她责罚过。他们都怕她,很怕很怕。 十六岁那年,她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只是脾气也愈来愈大。慢慢的开始有媒人过来给她说媒,只是她总是不由分说的将媒婆打了出去,再后来就没人敢来说媒了。 从那以后,她在长屿是恶名昭著,世人都说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她便随了他们的心愿,变得更加嚣张。只要她看不顺眼的人她就打,不喜欢的东西她就砸… 俞远洋几次三番想要教训她,可每每想到自己曾犯下的过错,他都一一忍下了。 如今她已到了双十年华,依旧没有朋友。她曾一度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朋友,直到遇见了季暖,她才知道原来有朋友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季暖听她讲完了整个故事,心中突然释然了。她一直对莫府之事耿耿于怀,一直觉得他们道貌岸然,虚伪致极。可她现在明白了,人无完人。在生死面前人都是自私的,他们为了活着杀人固然不对,但这些也不能说明他们本身就是个恶人。 俞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她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 季暖轻轻拉着她的手告诉她:“以后,你还有我”。 简单的一句话,俞漫原本绷着的情绪突然爆发,她开始抽泣起来。 季暖紧搂着她,任凭她的泪水湿透了自己衣衫。那有什么所谓的坚强,只不过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的脆弱,拼命的伪装罢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早已成了俞漫心中唯一的阳光,温暖了她那颗早已凉透了的心。 第五十章 奇闻 次日一早,季暖就与俞漫一道出了门,她还是决定去越阳看看,而江雨早已准备了马车等在客栈外。 唐肆言昨日等子间得空,又去问了他程筱柔的情况。子间告诉他,越阳最近爆发瘟疫,她去了越阳。若不是钦州之事也迫在眉睫,子间也早就去了越阳。 唐肆言根本没听见什么瘟疫的事,只知道程筱柔在越阳,便兴致勃勃的交代江雨备好了马车。 见季暖她们走了出来立马迎了上去,笑道:“季暖,我够意思吧?马车都备好了,走”。 季暖并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对他点头微笑感谢,随后几人便出发了。 与此同时,诸长钦一行人依旧在钦州茶楼里悠闲的品茶听说书。这段时间,他总是听说书先生讲述着自己大战蛇妖的光荣事迹,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各位看官,今天我就来为大家解说这修士失踪的秘密吧!话说这莫府…,这季暖姑娘不畏艰险孤身闯入密室。这关键时刻还是宋绝宋仙师救了她,那两人那叫一个登对啊…” 说书先生正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宋忘尘大战莫风的事迹。下面坐满了前来听书的百姓,他们正聚精会神的细心聆听,时不时还会提出一两个问题。 突然有个人问道:“听说这次斩杀妖魔的都是竹峰弟子诸长钦,那宋绝也就闯了个莫府,你说他们两个究竟谁更厉害呢”? 那说书先生闻言又滔滔不绝的讲起来:“话说这竹峰弟子诸长钦也还算是厉害,亲手斩杀了两只蛇妖。只不过嘛,比起这宋绝来还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你说这么多修士的性命,他…” ‘啪’,诸长钦闻言愤怒拍桌而起,连那桌上的碗筷都随之颤动。 那说书先生吓得连连后退,其他百姓也纷纷向他看来,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李庆源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摇头示意,他随即拿起剑愤怒的走出了茶楼。 “师兄、你别生气了,就让他得意一时,我们再想其他办法”。李庆源追上他的脚步,被他狠狠一瞪后又立马低下了头去。 他怎么会不生气,前些天,那大街小巷里传扬的都是他的丰功伟绩,都说暮溪人才辈出,他诸长钦比宋绝更厉害什么的。可才短短几天,世人便只知道宋绝,早已忘了他的存在,只要有宋忘尘在,他就永远只能是个陪衬。 “可恶”。诸长钦愤怒的一拳砸在石墙上,那墙竟被生生砸了个大窟窿。 其他弟子见他这样都不敢靠近。李庆源露出一抹不易察觉奸笑,慢慢走了过去。 “师兄别生气,我有办法…”,他开始在诸长钦耳边细语,诸长轻原本愤怒的脸慢慢变成了邪笑… 季暖一行人途径漳州时,在路边一个简陋的茶棚歇了脚。一个喝茶的中年男人正在唾沫横飞的讲述着越阳最近发生的一件怪事。 越阳麒麟山本该在四、五月盛开的槐树,竟在寒冬时节,一夜之间全部盛开,那浓郁扑鼻的香气整个越阳城都能闻得到。 一开始,百姓都兴奋的以为是天赐神恩,一些靠山的百姓纷纷前去采摘槐花,用来酿酒或做成槐花饼,那酿出的美酒甘甜可口,芳香醇厚。一时间,吸引了不少的酒商前去购买。 可没过多久,越阳的一些百姓开始口舌生疮,四肢乏力。就连越阳城宗主秦桑也没能幸免于难,此前,秦淮和月落就是因为此事回了越阳。 秦府的人觉得是那离奇盛开的槐花有问题。可怪就怪在那些酒商运出越阳的酒,其他人也买来喝了,他们却并未觉得甘甜浓香,只觉入口极苦,简直难以下咽,但好在他们并没有出现口舌生疮的症状。 秦淮回到越阳后,发现秦桑已卧床不起,他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浓疮,竟连意识也已经模糊了。 他知事态严重,立马修书回了暮溪,希望请医仙木荀前来相助,很快木荀就带着木然和几个小药童来到了越阳。可尽管木荀在,也只能暂时压制秦桑的病症,并未找到根除的办法。 反观越阳城中,越来越多的百姓都得了此病症,他们整日以纱蒙面,生怕被别人传染了。可尽管如此,还是每天都有人染上恶疾,月落带着秦府弟子,每日在麒麟山巡查,也没发现有妖魔作乱的痕迹,他们便想到了毀树。 一开始他们想到了火烧,可冰天雪地的,那火怎么也烧不起来。后来他们开始砍伐,可麒麟山槐树众多,因大部分人都染上了疫症,可用的劳力并不多,没砍几天,那些健康的劳力也全部染上了恶疾。 秦淮无奈再次向暮溪求助,后来程锦就派人去了越阳,程筱柔身为掌门的独女,首当其冲的带人赶到了越阳… 再后来,城中的人大半都染上了恶疾,他们害怕疫病扩散出去,越阳就被封锁了,只能进不能出。当然,除了一些仙门世家,谁又敢进去呢? 唐肆言听到他们的谈话立马想到了程筱柔的安危。他激动的站起身来,担忧的说道:“走,去越阳”。 江雨有了上次的教训,立马拉着唐肆言坐下轻言道:“公子别急,我去问问看”。 随后他就走到那个说话的中年男人面前,恭敬行礼问道:“这位小哥,如你所言,越阳城都被封锁了,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的那么详细”? 那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兄弟你有所不知,我娘子的娘家人就住在越阳城外,他们为了避难来到我家,我才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些原本跟他同桌聊天的几个男子,听他这么一说,都害怕的站起身来,作势要走。他又立马摆手笑道:“各位兄弟不用担心,说来也怪,那越阳城中虽疫症横行,但城外竟无一人染病,我自然也不会染病”。 几人这才继续坐下,只是都暗自摇头称奇。江雨道了声:“多谢告知”,便走了回去。几人又开始闲聊起来。 “走吧!无论如何去看看就知道了”。季暖边说边起身,这一次,唐肆言最积极,已率先走出了客栈。 两日后,几人已抵达越阳城外,那偶有的花香沁人心脾,但他们猜测这个可能是疫症的关键,几人不得不学着他人模样带上了面纱。 张玉衡见到俞漫立马兴奋招手喊道:“表姐”。他此时正牵着一匹白马,一身的黑白相间的华服称得他意气风发,跟之前那个浑身鲜血,满眼狠恶的少年完全不同。只是一见到季暖,他又立马心虚的低下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他旁边站着的是他的大哥张玉宁,他正满心欢喜的盯着俞漫,只觉得那个曾经傲娇的小姑娘,现在变得越发水灵了。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众张氏弟子,漳州距离越阳最近,此行也是为了送药而来。 俞漫并未有任何喜悦之色,只是礼貌性的回礼道:“表兄、玉衡你们也来了”。 这是俞漫母亲去世后,她第一次叫张玉宁表兄,以前她都是就连名带姓的叫,甚至有时候都不愿搭理他。 “小漫、这越阳瘟疫肆虐,你不该来的”。张玉宁为人老实憨厚,那本该是关心的话语,硬生生被他说出了指责之意。 俞漫了解他的为人,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但若是以前,他现在可能已经鼻青脸肿的哭着求饶了。 小时候,他可没少被俞漫揍,可他依旧暗自心慕于她。只是他从不敢表明自己的心意,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瘟疫横行又如何,事在人为,这些事总要有人解决的”。俞漫说完又转眼看了看季暖,她知道季暖不会离开,所以她陪着她。 张玉宁这时才注意到季暖,对着她恭敬的点头问好:“想必这位就是季姑娘吧,上次舍弟遇害,幸得姑娘相救,玉宁感激不尽”。 季暖回礼应道:“张公子不必多礼,这些只不过是出于我的本能而已,能帮到张公子,季暖也很荣幸”。 张玉宁闻言又突然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张府另外三名弟子,为了保护玉衡竟选择了自刎,实在可怜”! 季暖闻言一愣,随即又明白过来了,张玉衡为了活命残忍杀害同门的事,毕竟不光彩,他定是撒了谎。见张玉衡更加紧张不安往张玉宁身后躲去的模样,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唐肆言见众人都各怀心事,更加担心筱柔的安危。忙问道:“这越阳城门紧闭,我们该怎么进去呢”? 张玉宁指着城墙应道:“那城门旁有一处结界,虽看起来与普通城墙没有差别,却是现在唯一一条通往城中的路”。 几人顺着他的手看去,才发现城墙处确有一处有些异样,那一块墙比较模糊不清,原来是结界幻化而成的。 “走吧!去看看”。俞漫对着季暖温柔一笑,这一幕刚好被张玉宁看到,他只觉得小漫变了很多,心中更加欢喜了。 随后几人便一同向着结界走去,张玉衡行至最后,与众人隔了个老远。莫府之事,在他心中永远是个结,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被季暖发现了。他害怕她终有一天会把事情全部抖出去,到时候自己的名声就坏了。 行至结界处,季暖突然回头对着他微笑起来:“玉衡,这越阳也不比钦州好到哪儿去,你千万要小心”。她心中早已放下,这些话其实是发自肺腑的关心。 但在张玉衡听来,这些话分明就有警告之意。在季暖转身后,他的眼中再次闪过了一丝狠毒。 第五十一章 疫症肆虐 越阳城内,百姓个个神情萎靡,一年之内,他们接连两次遭受重创,心里多少有些怨愤。但好在秦氏中人一直尽力帮助他们,他们才勉强得以安生。 只是这一次,就连秦宗主也染上恶疾,加上医仙木荀也无能为力。他们感觉已经没有活着的希望了,干脆坐吃等死。但他们又不想死,所以终日唉声叹气,怨声连连。 惠香园内密密麻麻的躺满了很多百姓,他们全都满脸脓疮,痛苦不堪,哀嚎声不绝于耳。 惠香园本是秦府的产业,现在也被秦淮用来收容染上恶疾的百姓。 程筱柔带着一众暮溪弟子,正挨个给百姓们送药,还不时的轻声安抚着他们的情绪,那漂亮的脸上满是忧愁。为了安抚患者的情绪,暮溪弟子都没有像百姓那样以纱遮面。木荀也说过,那花香无毒,且这疫症并不会传染。 但眼看染病的百姓越来越多,那些没染病的百姓就不怎么相信木荀的话了,还是整日以纱蒙面,生怕被传染。 汝沁、汝沐两姐妹则在门外帮着木然煎药,时不时又用手擦擦额头的汗珠,这一次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她们没日没夜的煎药,照顾病患,两姐妹早已没了平日的嬉皮笑脸,皆是身心疲惫。 汝沁抬头见月落正朝她们这边走来,激动的连手中蒲扇都丢在了地上,快速向他跑去,在距他一米处才急忙停下。微笑着问道:“月落、秦宗主怎么样了,木师叔有没有想到办法”? 月落神情落寞,对她摇摇头什么也没说。秦淮的病症越发严重了,终日处于昏迷状态,木荀想尽了一切办法依旧无济于事。连医仙都没有办法,那当今世恐怕没人能救他师父了。 “别担心了,木师叔会想到办法的”。汝沁伸手想要拉他的手安慰一下,但碍于男女有别,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月落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对她点头以示感谢。抬眼突然发现远处一抹黑色的身影正疾步向他们走来,那孤傲的身影除了宋忘尘还能有谁。 宋忘尘救了季暖后就收到程锦的传信,他便直奔越阳而来。 暮溪身为百门之首,底下大小事物繁多。一般弟子能解决的事,三尊都会派暮溪弟子先来解决,实在无法解决的,他们才会亲自出面。 宋忘尘先前去了麒麟山四处查看,并未发现任何异常。那槐花虽开得蹊跷,但那花却是无毒的。这些木荀也早就清楚了,所以才一直找不到疫症的症结所在。 “宋师兄”、月落激动的大声招手呼喊,那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宋忘尘能来,或许越阳百姓就有救了。 宋忘尘在行至他面前两米处停下,对他点了一下头,随后向惠香园望去。在看到那满地痛苦不堪的病患时,那万年不变的冷漠脸也爬上了忧虑。 程筱柔听到月落的呼喊声,激动的差点连手中的汤药都洒了,她定了定心神,才缓缓转身。待看见宋忘尘只孤身一人时,悬着的心又突然放下了。 自从上次宋忘尘在莫府抱着季暖离开后,她便整日郁郁寡欢,甚至时常以泪洗面。其实从宋忘尘第一次在冷泉抱着季暖离开时,她便知道她的师兄可能动情了。否则平日连别人触碰一下就嫌恶异常的人,又怎会轻易抱着别人。 但她还是不死心,希望那一切都只是误会而已。可当她再次看到宋忘尘抱着季暖时那紧张,心疼的表情后,她已经确定师兄是真的动心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她有些想明白了,即便师兄身边的人不是自己,只要他开心,她便替他高兴。只是再见到他孤身一人时,心中那熄灭的火苗又再次燃烧起来了。无论如何,她想再试一次,哪怕结局不如人意,但至少可以不留遗憾。 “师兄,你来了”。程筱柔依旧优雅的行至宋忘尘对面,对他轻笑问候。 宋忘尘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向园内走去,那哀嚎的病患在见到宋忘尘那冰冷的神情时,都忍不住停了下来。 “宋仙师,是宋仙师,宋仙师来了我们就有救了”。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激动的开口,他见他一身黑衣,一脸冷傲,他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那中年男人并未染病,他也是来此照顾他染病的妻子的。 宋忘尘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立马蹲下身去,开始检查百姓的病情。 地上那满脸脓疮的男人停止了哀嚎,满脸期待的盯着宋忘尘的举动。 宋忘尘摇头起身,他不懂医术,这疫病他自然无能为力。 那些原本期盼的眼神瞬间化成了失落,他们又从新哀嚎起来,似乎那样可以减轻痛苦。 宋忘尘依旧一言不发的出了惠香园。 月落欲言又止,无奈帮着汝沁他们一起煎药去了。 程筱柔立马跟了出去喊道:“师兄”、她有很多话想问,但又问不出口。 宋忘尘闻言转身,依旧冷漠的看着她,应了句:“何事”。 程筱柔对上他的眼神又立马低下头去,半响才勉强开口道:“师兄,你住哪儿”? “镜明客栈”。宋忘尘应了声后又转身离去了,只留下程筱柔呆站在原地。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踢嗒踢嗒’的马蹄声。放眼望去,季暖与张玉宁一行人正疾步向这边走来,身后还拉着满满一车的珍贵药材。 唐肆言在见到程筱柔时,一边飞奔过来,一边笑着招手呼唤:“师姐、师姐我们来了”。 程筱柔依旧只是优雅的轻笑。 季暖见到她时莫名有些慌张,就像自己抢了别人的东西一样,心里多了许多愧疚。 众人在程筱柔面前停下,张玉宁恭敬行礼道:“程姑娘,药材我已备齐,不知这疫症如何了”? 程筱柔点头回礼:“多谢张公子仗义相助,筱柔代大家谢过了,只是这疫症…”。接下来的话她没说出口,而是转眼看着园内的病患,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几人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园内,纷纷摇头叹息。 季暖率先走进去,停在一个妇人面前,那妇人怀中抱着一个两岁多的男孩,男孩也是满脸浓疮,此刻正啼哭不止。那妇人怎么哄都无济于事,又急又心疼的她眼中闪烁着泪花,满脸皆是无奈。 季暖掏出两颗糖果,递到小孩面前柔声哄着:“宝宝乖,别哭了,姐姐这儿有糖吃,吃了糖就不疼了”,。 那原本啼哭不止的孩童竟真的停止了哭闹,拿着糖果对她咧嘴一笑。 季暖心里更加难受了,这么多人都在遭受苦厄,而她也无能为力。那原本殷切想要回家的心,再次矛盾起来,她要留下来,至少等到这些百姓病愈才离开。 她一把扯掉脸上的面纱,接过木然手中的药碗,开始蹲下给那些患者喂药。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扯掉了自己的面纱,开始帮忙照顾患者。 程筱柔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摇头将心中那些杂乱的思绪通通甩掉,再次抬起了药向病患走去。 忙碌了一天,季暖也没和程筱柔说上一句话。她们彼此心中都多了层隔阂,不痛不痒又不会轻易散去。 入夜时分,月落带着几人来到了秦府。 越阳百姓无心忙于生计,许多客栈都关了门,早就不接待客人了。再说,除了一些前来帮忙的修士,哪里还会有其他客人呢? 一路上,季暖也没看见几个秦府的弟子,想来也都是出去巡查去了。程筱柔最先到达自己的住处,回头对着几人微笑点头后就回房去了。季暖本想与她说说话来着,最终还是作罢。 月落停在一间厢房前开口道:“到了,最近百门来了许多的修士前来相助,这秦府所剩的客房也不多,只能委屈各位同道两人一间房了,抱歉”! “月公子不必多礼,现在百姓的安危才是最紧要的,我们怎么住都可以”。张玉宁说完已率先带着张玉衡进了厢房,然后又回头行礼道了声:“麻烦月公子了”。 月落对他点头回礼,随后又给季暖和俞漫,唐肆言和江雨都安排好了住处。 季暖临进门又突然回头道:“月落师兄,听说秦宗主重病,季暖能否前去探望”? 月落点点头应道:“自然可以”。然后就在前面带路,季暖和俞漫随后跟上。本来准备回房的江雨和唐肆言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秦桑双眼禁闭,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那原本瘦削的脸上竟长了几个大大的脓包,头上又扎满了银针,看着着实有些恐怖。 木荀正坐在床沿,专心致志的为他施针,他额头间也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秦桑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这段时间,他不停的为秦桑施针、换药。可他竟无半点好转,他甚至觉得自己妄为医仙,就连那扎针的手都忍不住的颤抖了。 秦淮一直紧张的站在一旁,眼神也随着木荀扎针的手来回移动。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不眠不休。那原本俊俏的脸上满是沧桑,竟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胡须,看着让人心疼不已。 月落见此,对身后的几人轻“嘘”一声,刻意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几人立马也放轻脚步跟了进去。 半响,木荀才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站起身来。 秦淮立马紧张的问道:“木师叔,我爹如何了”? 木荀摆了摆手答道:“秦公子不必担心,秦宗主暂时无碍了”。 秦淮闻言脸上的担忧不减反增,暂时,也就是说他父亲还是随时都有危险。 第五十二章 心结 月落走到他身旁,伸手挽过他的肩轻轻拍了几下。劝慰道:“师弟、别担心,木师叔会想到办法的。你看,师弟师妹们都来了”。 秦淮这时才注意到季暖他们几人,勉强扯出一丝微笑礼貌道:“多谢各位挂怀”。只是那笑脸竟此哭起来还难看。 几人纷纷摇头示意他不必多礼,心中想了许多安慰的话。但谁都没说出口,这种时候,安慰已然没有任何意义了。 “木师叔、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季暖对正忙着收拾银针的木荀疑问着,在她眼中,木荀医术超群,要是他都没办法了,那还有谁能拯救越阳的百姓呢? 木荀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又继续低头整理他的东西。印象中他并不认识这个女孩,想来也只是个新进的梅峰外门弟子而已。 季暖抬头正好对上秦淮那落寞的神情,心中实在不忍。立马劝慰道:“秦师兄放心,事在人为,一定会有办法的”。 秦淮摇头再次露出了苦笑,月落接着说道:“阿淮、你先去休息一下吧,今晚我在这儿守着师父”。 秦淮只是摇摇头,并未答话,他不放心,生怕错过他父亲清醒的时刻,哪怕只是一瞬,他也不愿。 几人心里都不好受,木荀已背着药箱作势要走,突然又开口道:“秦公子,你先去休息吧,若是你父亲明日醒来,见到你这副模样指不定有多心疼呢”! 秦淮闻言激动的拉着木荀的手臂使劲摇晃,疑问道:“真的吗,我爹明天会醒来”? “你先去休息,明日我会尽力一试”。木荀其实也没太大的把握,若是有,也不必等到明日了。 秦淮却完全当真了,点了点头,一路小跑着离开了。这是几日来,他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木荀摇摇头,转身出了房门。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月落已行至床边坐下,伸手整理着秦桑盖着的棉被,神情更加担忧了。 “月落师兄,你也累坏了,要不我帮你守着,你也去休息休息吧”! 月落回头看着一脸真诚的季暖,心里充满了感动。但他还是摇头笑道:“多谢季师妹好意,你们远道而来,岂不更加辛苦。月落无碍,放心”! 季暖见他态度坚决,对他莞尔一笑:“既如此,我们就先走了,有事记得叫我们,千万别客气”。 随后几人各自回房,尽管身心俱疲,但谁也没能睡得安稳。 第二天一早,唐肆言感觉饥饿难耐,便自行找到了厨房,心想找点吃的东西。一进到厨房,他就看见一个忙碌的身影。 程筱柔正全神贯注的抬出蒸笼里的糕点,再将它们一一装入食盒。她脸上荡漾着幸福的浅笑,竟连唐肆言来了也没发觉。 唐肆言随即拿了一块糕点,嬉皮笑脸道:“师姐真好,知道我饿了,这么早就准备了好吃的”。 程筱柔笑笑,将最后一盘糕点装入食盒,然后开口道:“这是我为师兄准备的,下次我再给你做”。她边说边笑着走了出去。 唐肆言拿着糕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褪去。突然他又猛地将它全部塞入口中,含糊不清的摇头叹息着:“师姐,你这又是何苦”? 季暖看见程筱柔的身影,正想叫住她时,发现她早已走远了。她开始懊恼起来,心想师姐一定是生气了。 程筱柔大步走进镜明客栈,高兴的连平日的优雅都顾不上了。 客栈里就只有掌柜一个人正无精打采的坐在木凳上,那桌椅上到处都布满了灰尘,但他也恍若未见。见程筱柔走了进来,也不上前问候,拿起桌上的瓜子自顾自的嗑了起来。 程筱柔也不介意,走到他面前好声好气问道:“你是这里的掌柜吗,你知不知道我师兄在哪儿?就是一个一身黑衣,拿着剑的修士”。 掌柜抬头撇了她一眼,指了指楼上,又继续嗑起了瓜子,这客栈除了他和宋忘尘哪儿还有其他人。 程筱柔点头微笑,随即快速上了楼。每走一步,那木梯上都会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也不知究竟多久没人打扫了。 她在一间最干净的客房停下脚步,那房门半敞着,里面的陈设竟出奇的整洁。宋忘尘正独自站在窗边,也不知想些什么竟入了神。 “师兄”、她轻声呼唤,然后缓缓走到桌边,开始把糕点一盘盘摆出来。 宋忘尘闻言转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着桌上的糕点冷言道:“你知,我不喜甜”。 程筱柔端着糕点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笑容也逐渐隐去,明明师兄之前很爱吃甜的,为何现在又不喜欢了。 随后她又继续将糕点摆在桌上,轻笑道:“那是以前,自从师兄与妖兽大战后,不是最爱吃甜食吗”? 宋忘尘闻言,突然想起那个爱吃糖的女孩,心中不禁疑惑,糖究竟有多甜?没多想,他竟拿起一块糕点来自语道:“这个她应该会喜欢吧”? 程筱柔闻言眼光突然暗淡下来,用小的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师兄可是喜欢季暖”? 她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听到答案。 但宋忘尘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喜欢,他从未想过。他只知自己就是舍不得她受伤,舍不得她难过,更舍不得她离开,这是喜欢吗? 半响他才幽幽开口道:“我、不知”。 程筱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问道:“那师兄觉得筱柔如何”? 宋忘尘抬头,对上她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那眼中满是期待。他就算再木讷也明白了她的心思,但他从来都只把她当妹妹,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你永远是我的师妹,仅此而已”。 既然不爱,那就不应该给她留下希望,只愿以后她能遇上真正的良人吧! “你也永远是我师兄,仅此而已”。 她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可心却在滴血。他回答的那么干脆,可见他真的只把自己当妹妹了。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嗯”。宋忘尘转眼不再看她,反而盯着糕点陷入了沉思。 “师兄、我先走了,惠香园还有很多需要照顾的百姓,我再去给他们送点吃的”。 她转身慢慢走了出去,心里多希望他能突然叫住自己,告诉她他不止吧她当妹妹,可他怎会如此。 程筱柔走后,宋忘尘终将糕点放在嘴边,轻咬一口后,那冷淡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容。原来甜、真的很美好。 程筱柔强忍着眼泪跑出了客栈,没跑多远又突然崩溃的蹲在大街上,双手埋进臂弯嘤嘤抽泣起来。 似乎连老天都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下起了漂泊大雨。她依旧不为所动,任凭雨水湿透她的衣衫。 似乎有人为她挡住了大雨,她满心期待的抬头,待看清来人后又将头埋进臂弯,继续哭泣。 唐肆言撑着雨伞,就这样站在原地。那雨伞都挡在程筱柔头上,大雨顺着他的脸缓缓流下又滴落在地,发出“嗒、嗒”的声响。 一向能言善辩的他一句话也没说,他知道,有些事得她自己想明白,别人怎么劝都没用。 “砰、砰……”明明还是早春时节,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唐肆言一惊,他从小最怕打雷,更何况是在这么诡异的地方。 “师姐,我们回去吧”!也不知是冷还是因为害怕,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程筱柔终于抬头,看到他哆哆嗦嗦淋着雨的模样。突然起身,扑进了他怀中继续抽泣。 他明显愣住了,就连手中雨伞掉落也没在意,两只手更是僵在半空中,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这是第一次,他们如此亲密接触,可他也不是乘人之危的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程筱柔又突的离开了他的怀抱,抬手拭去泪水。强扯出一抹微笑:“让你见笑了,走吧”! 不等唐肆言回答,她又径直离开了。 唐肆言捡起雨伞追了上去,突然又有些懊恼起来,这种时候装什么正人君子,就应该紧紧抱住她,趁虚而入,只是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季暖站在走廊上,伸手接过屋檐滴下的雨水,嘴角上扬。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场雨,竟下得如此之大。 转眼发现程筱柔和唐肆言疾步走来,两人浑身湿透,而且程筱柔眼睛红肿,明显哭过了。 “师…”,季暖还未喊出口,她已经走进了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唐肆言被关在门外,无奈转身,对上季暖失落的神情,开口道:“没事,跟你没关系的,你别难过”。 没关系,怎么会?她们从昨天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她知道,不管筱柔为什么哭,自己总归是有责任的。她不愿伤害别人,可还是伤害了筱柔,或许只有哪天自己真的离开了,她才会开心吧! “砰、砰…”,天空又响起了雷鸣声,唐肆言害怕的捂着耳朵,看了季暖一眼,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本已回暖的天气,因这场大雨竟变得格外寒冷起来,俞漫立马为她披上了披风。季暖回头对她感激一笑,心中更加怅然,那个曾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师姐,现在都不愿搭理自己了。而曾经那个嚣张跋扈的俞大小姐,现在也会关心自己了。 “俞漫、我们去看看秦宗主吧”! 在走之前她还想在看望一下他,然后再去看看越阳的百姓,就算自己帮不了他们,但至少她心意到了。 俞漫点了“嗯”了一声,两人便一路向秦桑房间走去。 第五十三章 玉帝显灵了 木荀依旧坐在床边施针,他神情严肃,每落一针都小心谨慎,身后的秦淮与月落死死的盯着他的动作,生怕错过秦桑苏醒的每一个瞬间。 秦淮已没了昨日的颓废,此时的他穿戴的十分整洁,脸上的胡须也刮的干干净净,只是那满眼的血丝还是出卖了他,他那里能睡得安稳?秦桑平日最爱整洁,他只是不想让他失望罢了。 “呃…”,秦桑发出一丝低吟声,木荀施针的手忍不住更加颤抖起来。 秦淮却笑着迎了上去,轻声呼唤道:“爹、爹、你醒了”? 月落也立马走了过去,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秦桑慢慢睁开眼睛,将颤抖不止的手缓缓抬起,秦淮一把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微笑着低喃道:“爹、儿子在这儿呢”! 木荀起身,背对着几人,眼中突然储满了泪水,他终究还是救不了他,这突然醒来的征兆,怕也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秦桑抚摸着儿子的脸,脸上满是慈爱,心疼的说道:“淮儿、你瘦了”。 秦淮拼命的摇头:“淮儿没事,只要爹你平安就好”。 秦桑心知自己的状况,转眼看向一旁的月落,颤抖着手伸过去,月落急忙拉着他的手,强扯出一丝苦笑:“师父,月落在呢”! 秦桑紧紧握住他的手,哽咽着交待:“落儿、替我、照顾、照顾好淮儿,帮他、护、护好、越阳的百…”,话未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月落手中的手突然滑落,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愣住了。 “砰、砰…”,天空中又响起了雷鸣声,那雨也越下越大。 “爹”?秦淮拉着父亲的手,拼命的让它抚上自己的脸颊,嘴里呢喃着:“爹、你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 转头对着木荀的背影喊道:“木师叔,你说过我爹会醒的,他只是睡着了对不对”?然后又回头自言自语道:“对、睡着了,就是睡着了”。 木荀摇头叹息:“秦公子节哀,我尽力了”。他不愿见到这样的场景,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离去。 仿佛最后的希望落空,那积压已久的情绪瞬间爆发,他痛哭着嘶声呐喊道:“爹…” 季暖和俞漫还未走近,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就已传入耳中。“砰、砰…”,天空中再次响起了雷鸣声,季暖心里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随之传来。 很快木荀就已跌跌撞撞的出了房门,他医仙木荀终究也不过只是个平凡人而已。 季暖伸手扶了他一把。 木荀抬头,那满眼的血丝竟比秦淮也好不到哪而去,他没日没夜的施针,制药,看医书,他是真的尽力了。 木荀摆了摆手蹒跚着离开了。 两人随后走进了门,月落强忍着悲痛,轻轻抚摸着秦淮的后背,眼中早已储满了眼泪。随后他又突然跪下,对着秦桑叩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师父放心,月落定不辱师命”。 季暖和俞漫见此,也对着秦桑深深鞠了一躬,季暖转身对秦淮说道:“秦师兄请节哀,这越阳的百姓还需要你呢”。可话虽如此,她自己都这么难受了,更何况是秦淮呢? 秦淮缓缓放下他父亲的手,小心翼翼的给他盖好了被子,然后跪下,注视着他坚定的说道:“父亲一路走好,秦淮一定会拼命护住越阳的百姓,绝不让父亲失望”。紧接着又叩了三个响头… 秦桑的后事办得很低调,为了不引起百姓的恐慌,秦府都没有挂白绫。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百姓还是知道了,他们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 两日后,惠香园有几个年龄稍大些的患者也去世了。紧接着又有几个人被送了进来,他们均是满脸浓疮,哀嚎不止。 季暖终究没有离开,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会忍心离去。她蹲在地上,不停的给一个又一个患病的百姓喂药,擦药,那原本清瘦的小脸看着越发消瘦了。 然而,木荀的药还是没有起到任何效用,越来越多的人接连死去。身为医者,没有人比他更痛心。 或许是因为濒临死亡,或许是因为活着无望,那些患病的百姓已经不愿再喝药了。不管仙门中人如何劝慰,他们还是不喝,既然喝也是死,不喝也是死,那又何必再喝。 木荀那原本没有一丝皱纹的脸,此刻也爬上了皱纹,他仰头灌下一壶老酒,苦笑道:“木荀啊木荀,你真是妄为医者”,那神情更是凄凉无比。 那些没有患病的百姓开始拼命敲打着城门,他们不想死。那下了结界的城门一动也不动,他们恼羞成怒,开始对着仙门中人肆意辱骂,说他们妄为修士,根本不顾百姓的死活,死的人怎么不是他们等等之类的话。 这些话,任谁听着都不好受,但他们谁也没多说什么,依旧每日不停的捣药、煎药、尽管煎了也不一定有人喝… “玉帝显灵了,玉帝显灵了,我们有救了…”。 少年一边挥舞着手掌,一边向惠香园跑来,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之色。 他激动的跑进惠香园,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玉帝、显灵了,你们有救了”。 那原本死气沉沉的人群突然炸开了锅,一个中年男人随即问道:“你说得是不是真的,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啊?你说呀”… 众人议论纷纷,季暖也忍不住走了过来。少年慢慢平定心神,继续说道:“玉帝显灵了,仙人赐药治好了我娘,你们也全都有救了”。 “你慢点说,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对啊,说清楚”… 少年见众人迫不及待的模样,开始慢慢讲述起来。 昨日,他像往日一样早起,然后去了临屋看望他重病的母亲。 “咳咳…”,妇人半趴在床沿,捂着胸口虚弱的喘息着。少年立马冲进门去,见妇人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丝丝血迹。他心知,母亲已快不行了。 “娘,你还有什么心愿就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完成”。他早就听闻,木荀是个庸医,根本救不了他们,就连秦宗主都死了,他娘也肯定没希望了,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帮他娘完成最后的心愿了。 “我、我想再去玉帝、玉帝庙、上柱香”。老妇断断续续的说出自己的愿望。少年闻言应了一声“好”,然后就背着老妇去了玉帝庙。 玉帝庙位于越阳知水涧,知水涧是一个小村庄,它背靠麒麟山,面朝越阳城。 少年本就是知水涧村民,他家离玉帝也不远,没多久他就背着妇人进入了玉帝庙中,随后小心翼翼将她放下,又亲手取了一柱香递到她手中,然后扶着颤颤巍巍的妇人缓缓跪下,叩头。 “玉帝老爷啊!民妇一生吃斋念佛,为何到最后还是不得善终”?妇人似乎精神了许多,她心有不甘,世人都怕死,她也不例外。 “不是玉帝老爷不愿帮你们,而是你们冥顽不灵,错信了他人”。来人轻摸了一把胡须摇头叹息着,他道袍加身,手里握着一个竹筒,里面装满了竹签,随后他又晃了晃竹筒,那竹签也随之摇晃,发出“框当哐当”的声响来。 老妇抬头,眼中充满疑惑,这玉帝庙她常来,不记得何时有个道长啊! “你什么意思”? 少年有些恼怒,正想开口辱骂时,那人立马摆手笑道:“你不用紧张,我是玉帝身边的仙伺,此次下凡,也是念你母亲一心向佛,特地来此相助”。 “娘,别信他的,我们走”。 少年哪里会轻易相信他的话,扶起他娘正欲走开,那人再次开口道:“愚昧之徒,死不足惜”。 少年愤怒转身,扬起拳头正欲动手时,妇人急忙拉住了他,对着那人弯下腰去,恭敬道:“仙伺可有办法救救我”? “当然,念你一心向佛,这个就送你了,你回去烧掉化水服用,不日便可痊愈”。那人掏出一道符咒递给了老妇,不等他们再言,他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少年四处查看也没能找到他的踪影,原本全然不信的他现在是半信半疑,想想不喝他母亲必死无疑,喝了,万一有用呢? 回到家,他就按照那人的吩咐,把符咒烧掉并兑了水,递到妇人面前。妇人犹豫了片刻,随后仰头一口灌了下去。 之后,少年扶着她躺下身去,自己便开始出去忙活了。直到晚饭时,他才抬着粥进了房门,眼前的一幕他看得呆了,只见他母亲早已坐起身来,正对着他微笑着招手,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有了血色,那满脸的脓包早已消失不见。 随后,老妇更是自己下了床走到他身旁,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粥,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还一直不停的赞叹道:“好吃、好吃”。那精神状态明显竟比没患病之前还要好上很多。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跟我去看看,我娘此刻正在地里干活呢”!少年激动的指着门外,神情异常兴奋。 众人听完都觉得匪夷所思,但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那些病得轻些的百姓早已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来到少年身旁,迫不及待的跟了上去。 季暖隐约觉得事有蹊跷,好心建议道:“等一下,事出反常,我看各位还是不要去了,我先去帮你们看看吧”! 可他们跟本不领情,说到底还是因为木荀的药根本救不了他们。然后他们便一窝蜂的跟着少年离去,嘴里还不忘念叨着:“不去,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除了一些起不来的病患,能走的全都走了,季暖摇头也跟了上去,俞漫随后跟上。 张玉衡年龄小,好奇心重,这样的事情他自然要去凑热闹的,他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张玉宁也无奈随之跟了上去。 程筱柔看着季暖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楚,她那么善良,向来都是真心对待别人,自己又怎么能因为师兄的事而责怪她呢。?可尽管心里清清楚楚,她依旧无法释怀,摇摇头,拿着蒲扇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药炉。 唐肆言看着她落寞的神情,心里十分不忍,可他终究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这时候所有的劝解都只会适得其反,就让她再想想吧! 第五十四章 妖言惑众 他们越靠近麒麟山,那槐花的香味就越加浓郁,临近玉帝庙时,那麒麟山郁郁葱葱的槐树就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本只有半个月花期的槐花,此时正开得娇艳欲滴,竟开了足足两月有余了。 玉帝庙并不大,那矮矮的围墙根本遮不住里面那颗巨大的槐树,那淡黄色的槐花比麒麟山那白色的槐花更加艳丽夺目,地上积满了落叶,显然许久没人打扫了。 围墙里有个很大的炉鼎,上面插着三炷香,炉鼎正对着玉帝庙大门,大门正对面是一尊玉帝神像,玉帝神像旁边有两尊较小的仙伺神像。抬眼望去,庙堂上满是蜘蛛网,地上已落满厚厚的一层灰。 众人进入庙内时,那妇人正在叩头还愿,她大声感谢道:“多谢玉皇大帝赐药,民妇感恩戴德,以后定会每日前来奉香,多谢玉帝,多谢玉帝…” “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们看,这就是我娘,她昨日还一病不起,今天就自己到这儿来还愿了”。少年已扶起了妇人,对着众人得意的炫耀。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有些不太敢相信,就算再好的灵药,也不可能好得如此之快,就连她脸上的浓疮都没有留下一点疤痕,就像从来没有染过病一样。 少年见他们都不相信有些急了,拉着妇人的手急道:“娘、你告诉他们,我说得都是真的,真的是玉帝老爷显灵治好了您的病”。 妇人轻拍了拍他的手笑道:“各位父老乡亲们,我儿说得都是真的,昨日确实有一位仙人给了我一张符纸,我喝了符水就完全好了”。 他们还是十分怀疑,张玉衡最沉不住气,急忙问道:“你说的仙人在哪儿呢”? “就是,在哪儿呢?”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询问,场面十分混乱不堪。 季暖从来到这里开始,就一直四处观看,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也没有丝毫妖魔之气。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之时,那道长突然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此时他正拿着一柄拂尘,脸上满是怒意:“这里是玉帝庙,本是清净之地,你们为何在此吵闹”?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那妇人与少年一见到他立马跪倒在地,一边叩头一边念叨着:“多谢仙人相救,多谢仙人…” 道长仿佛现在才注意到他们俩,他摸了一把胡须,然后又伸手扶起了妇人来,笑道:“起来吧,你们不必多礼,这是本仙应该做的,只是这些人…”。他话没说完又皱起了眉头,然后一直摇头。 众人先是愣了片刻,突然有一人率先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求仙人救救我们吧”! 其他人也通通跪下哀求道:“求仙人救救我们吧!求仙人…”。 道长看了眼季暖他们四人,随即又摸了把胡须,摇头转身,故作神秘的说道:“不是本仙不愿救你们,实在是你们罪恶滔天,本仙也无能为力”。 众人闻言停止了哀求,他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张玉宁立马恭敬问道:“仙人此话何意”?他为人老实,竟真的相信他是神仙了。 俞漫明显不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则对她咧嘴一笑,完全不明所以。 道长缓缓转身,拿着拂尘指向麒麟山,摇头叹息道:“你们愚昧啊!那麒麟山里的哪是什么妖兽,它可是上古神兽,自盘古开天以来它就一直居住于此,而秦氏却联合暮溪众人将它无情斩杀,而那秦桑便是第一个天神降罪之人”。 众人闻言惊讶不已,那妖兽残害百姓,仙门之人将它诛杀,乃是民之所向,竟会因此遭到天神降罪?而秦宗主在他们心中一直有着崇高的地位,就算此次将他们全部封锁在越阳城,虽心有怨恨,却也心知此事实属无奈之举。 道长继续摇头道:“这还不是最糟的,那麒麟山满山盛开的槐花,本是花神给你们的福祉,可你们不但不懂得感恩,竟跑到麒麟山肆意砍伐,从而天神恼怒,本仙也无能为力”。 他们本就怕死,听他说得真真切切,更觉得活着无望,有些人已经吓得哭了起来。 季暖有些恼怒,且不说世上有没有玉皇大帝,这些话一听就漏洞百出,她怒道:“一派胡言,那妖兽残害越阳百姓,暮溪派人除之乃是天经地义。而伐树分明是百姓患病之后的事,你凭什么说是天神降罪”? 那道长脸色突变,眼神狠恶的瞪着季暖,随即又大笑出声:“哈哈…,你也是暮溪之人吧?暮溪之人向来自恃清高,你们若有办法救得了他们,又何必在此求我”。 他这话明显触及到了季暖的软肋,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俞漫更加怒不可恕,直接拔出了剑,指着他怒吼道:“妖道,休要迷惑人心,你说我们救不了他们,那么你就可以”? 那妇人立马拉着俞漫持剑的手,满脸焦急的劝道:“姑娘我求你了,千万别动手,他真的是神仙,得罪了神仙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俞漫本就愤怒,又不喜欢别人亲密接触,她立马抬手甩开那妇人的手。 那妇人重重摔倒在地,嘴里不停的哀嚎着:“哎呦,哎呦…” 俞漫愣住了,她分明没有很用力,可那妇人确确实实是砸在地上的,她抬头疑惑的看向季暖。 季暖对她点头示意,她自然是相信她的。 那少年立马拉起地上的妇人,愤怒的指着俞漫骂道:“你欺人太甚,你们修行之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越阳最近死了那么多人,而你们却个个都好好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刻意为之”? “你…”,俞漫气急,立马把剑指向他,季暖急忙拉着她摇头示意,她终究不情不愿的收了手,依旧怒目而视。 “大娘对不起,我师姐不是故意的,她这人只是脾气不好,并没有恶意的”,季暖深深的弯下了腰。 那妇人本就任善,见季暖态度诚恳,自己也没受重伤,立马伸手扶起她来,笑道,“我没事,我也不怪她”。 季暖感激点头,对着妇人微微一笑,然后面向道长疑问道:“既然道长能救得了大娘,为何不能也救救他们”。她虽不相信他,但要是他真的能救人,就算求他又有何妨。 那妇人也立马求情道:“仙人,救救他们吧”! 道长摇头叹息道:“不是本仙不愿救他们,那可是天神降罪,本仙岂敢插手。本仙也是念你一片赤诚,于心不忍,才施于援手。想不到你竟如此愚昧,带着这么多人来玉皇大帝面前闹事,早知如此,本仙就不该救你”。 百姓们闻言再次慌乱起来,一边磕头一边嚎哭着求情:“求仙人救救我们吧!我们一定会感恩戴德,以后天天前来供奉玉帝老爷,求求您了…” 张玉宁也开始求情道,:“仙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仙人想想办法吧”! 他们个个都停止哀嚎,满怀期待的看着那道人,只见他依旧摇头道:“你们还是没明白呀!这件事的关键不在我,而在于他们”。他突然指着季暖他们几人,脸上尽是怒意。 百姓们顺着他的手看去,还是没听懂他的意思。仙门中人虽然没能治好了他们的病,但也尽心尽力,他们实在想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道长继续说道:“是他们暮溪之人杀了神兽,也是他们秦府之人带人伐树,你们本就是普通百姓,要不是信错了人,也不会有此灾祸。只可惜,你们到现在还冥顽不灵,实在是无可救药”。他愤怒转身,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人群再次哗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俞漫哪里还能忍,早已走到他身后,将剑架在他后颈处,怒道:“妖道,休要蛊惑人心,定是你对他们下了毒,快把解药交出来,否则…” 俞漫话没说完,那道长突然转身,俞漫一惊,随即手上用力,那剑便直接从他脖子穿刺过去了。他咧嘴一笑,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后退,他脖子一离开剑身,那伤口便立马愈合了,竟没有丝毫血迹,就连俞漫手中的剑也没有留下一丝鲜血。 俞漫也开始紧张起来,拿剑的手止不住颤抖了起来,那伤口愈合的速度岂是修士或者妖魔能匹敌的,莫非他真的是神仙。 不等她回过神来,那道长手中拂尘一挥,她立马被打飞了出去。 幸好季暖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她关切道:“俞漫,没事吧”? 俞漫摇头,依旧怒视着道长,但那神情明显有些慌张。 季暖对她微笑开口:“没事,我在”! 那些原本将信将疑的百姓,现在已经深信不疑,人群中也不知是谁突然开口道:“仙人,既然这些都是他们百门中人的错,那您就惩罚他们吧!求仙人救救我们吧”! “求仙人救救我们吧!求仙人…”。他们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连那额头上的浓疮磕破了都浑然不知,那血红的浓水顺着额头一直往下流,看着让人揪心又有些狰狞恐怖。 俞漫怒视着众人,这些人为了活命,竟不惜让他们顶罪,真是可恶致极。她再次提起了剑,眼看马上就要爆发。季暖急忙按住她的手,对她摇头示意,她终是不情不愿的放了下去。 道人转身开口道:“那神兽本是玉皇大帝的坐骑,现在被那宋绝无情斩杀,玉皇大帝岂会轻易饶了你们,除非…” 季暖心里一惊,感觉自己正被一个阴谋团团围住,就算此时抽身也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那道长停顿了一下又厉声说道:“除非、杀宋绝、废百门”。 众人心里一沉,仙家百门在他们心里一直都有些崇高的地位,宋绝更是斩尽妖魔,是他们一直尊崇的人。更何况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能杀得了仙门中人呢? 他要真的是神仙,怎会不愿救人,反而想要杀人呢?季暖怒视着他,而他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显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没多久,人群中就有人站起身来,或是积压已久的愤怒,或是垂死挣扎,他鼓起勇气怒吼道:“杀宋绝、废百门”。 其他人见有人带头,也纷纷站起身来怒吼着:“杀宋绝、废百门,杀宋绝、废百门…” 第五十五章 人心 那道长此刻已毫无顾忌的对着季暖邪魅一笑,这一次,任她在怎么能言善辩,怕也无力回天了。 如果之前只是怀疑他居心叵测,现在就是十分肯定了,而他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宋忘尘和仙家百门。可他明明被剑刺中了,却毫发无伤,这是为何?突然,季暖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魔术? 但不管是什么,他的目的她不能忍,随即对着众人劝慰道:“你们别相信他,他刚才说那妖兽一直住在麒麟山,现在又说妖兽是玉帝的坐骑,真是牛头不对马嘴,明显就是胡编乱造的”。 她这话说的十分在理,他们立马停止吵闹,眼神一直盯着那道长,等着他给个合理的解释。 道长不怒反笑道:“真是愚蠢,天帝的坐骑就一定要在天上吗?赤焰金麟兽只会在天帝的召唤下才回到天宫,本仙说它一直居住于此有何不妥”? “强词夺理,我今天就杀了你,看你还怎么妖言惑众”。俞漫说完再次出手攻击。 道长满脸不屑,随即挥动拂尘,俞漫的剑尖还未触及到他,就再次被打飞了出去,随即重重砸在了地上。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等季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只见俞漫吐出一口鲜血,强撑着站起身来,她摇摇晃晃的差点站立不稳。 “小漫、没事吧”? 张玉宁此时离她最近,立马伸手扶住了她,俞漫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手,满眼尽是嫌恶之意。他立马松开手来,眼神漂忽不定,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季暖见俞漫并无大碍,也放下心来。 道长怒道:“你们如此质疑本仙,那我又何必留下”。他说完已作势要走。 那些人立马慌了,他要是走了就没人能救他们了,就算百门之人再好,也终究救不了他们的命。这种时候,能活命就好,管他是仙是妖,能救他们的,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一个中年男人已拉住了他的手臂,然后缓缓跪下开口道:“仙人别走,只要你能救我,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众人见此,再次跪倒在地乞求道:“仙人别走,救救我们吧…” 道长缓缓转身,露出一脸不忍的表情,摇摇头继续说道:“我说了,除非杀宋绝,废百门,否则本仙也无能为力”。 “你这妖人,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我今天就杀了你,为民除害”。张玉衡也愤怒不已,随即拔剑相向。 张玉宁见此也拔出了剑,就连季暖也忍无可忍,右手死死的抓住剑柄,蠢蠢欲动。 两兄弟左右围攻着道人,眼看他们的剑马上要刺中他时,那抓着道人手臂的中年男人手中突然一空,那道人再次消失不见了,众人皆愣了神。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那道人又突然出现在张玉宁身后,对准他就是一掌。张玉宁修为本就不高,他擅长的只是练丹,制药,若论修为,他连张玉衡都比不上。那一掌打在他背上,他立马踉跄着摔倒在地。 张玉衡见此,恼羞成怒,再次提剑攻击,这一次道长没有躲闪,那剑正直直的插在他的胸口处。 张玉衡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立马猖狂着说道,“什么狗屁神仙,还不是被本公子一剑拿下”。 那道人狠恶的瞪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眼神瞪得他头皮发麻、背脊发凉,心中立觉不妙,还未再有动作,那道人又突然消失了。 众人见此都唏嘘不已。 没多久那道长又再次出现,只见他满脸怒意,胸口处并无任何伤口。他再次挥舞着拂尘,张玉衡躲闪不及,立马被打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石墙上,随即摔倒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他挣扎着用剑撑地站起身来,但还未完全起身就又跪倒在地,如此反复两次,他最终只能坐在地上调息,那伤竟比俞漫和张玉宁的伤还要重。 季暖并未出手,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奇怪,就算是妖也不可能每次都轻而易举的逃脱,除非这一切都是幻觉,难道他们已身处幻境? 那些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此刻已对他是神仙的事深信不疑,他们不想死,为了活着,杀人也未尝不可。 不多久,那个原本拉着道长手臂的中年男人迅速站起身来,迈着坚定的步伐一路向张玉宁走去。不知何时他手中已多出一把匕首,正散发出幽幽寒光,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真的举起匕首向张玉宁刺去。 季暖见此,立马推出一波灵力,正中那男人的手背。他手上吃痛,那匕首也随之掉落,直直的插在了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来。 那男人丢了匕首却并不慌乱,反而转身怒视着季暖,恶狠狠的说道:“你们这些仙门中人,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总说什么为民除害,即是为民,那今日你们不妨就为了我们牺牲一回,只要你们死了,神仙就能救我们了”。 他突然又神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季暖面前哀求道:“季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们这段时间为了医治我们,费心费力,我们感恩戴德。但即便如此,你们还是没能救得了我们,既如此,你就帮人帮到底,以你们几个人的命换我们越阳城所有百姓的性命。季姑娘,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他再次磕起头来,抬头已泪流满面。 这些个有违伦常的话,他却说得在情在理,咋一听竟还有几分道理。 那些原本对着道长跪下的百姓,也纷纷转身对着季暖使劲磕头道:“季姑娘、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 他们手无缚鸡之力,硬来肯定不行,也只能如此了。 季暖看着不停磕头求情的百姓,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油然而生。她连日来幸幸苦苦的照料他们,到头来他们竟为了活命不惜求自己去死,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她摇头苦笑,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俞漫怒不可恕,见季暖犹豫的模样,害怕她一时心软会真的答应他们,立马挡在季暖面前开口道:“你们这些白眼狼,为了苟且偷生,竟然如此待我们。你们怕死,那我现在就杀了你们,看你们还如何忘恩负义”。 言罢,她已举剑对着众人,张玉宁随即也走到一旁,准备与她共进退。 众人闻言立马停下了动作,他们个个都惶恐不安的盯着俞漫,眼中泪花闪烁。 道长一直注视着他们的举动,右手不停的抚摸着下巴的胡须,脸上尽是奸计得逞的喜悦之色。 俞漫正要出手时,季暖一把拉住了她,对她摇头道:“俞漫不要,他们只是被蛊惑了而已,没有恶意的”。 俞漫闻言,不情不愿的收了手。 张玉衡哪里还能忍,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息,他终于勉强站立起来,饶是如此,他也再次举起了剑,怒道:“妖道该死,你们这些人也通通都该死”。 季暖急忙阻止道:“玉衡不可以,我们修行之人为了拯救苍生不惜与妖魔以命相搏,怎么能为了活命滥杀无辜”? 张玉衡怒道:“不杀他们,难道等着他们来杀我们吗?你大仁大义,那你倒是死给我看啊!既然做不到就不要惺惺作态”。 季暖蒙了,她一直认为人性本善,本以为他上次为了活命动手杀自己也只是一念之差罢了,想着他年级尚小,她不怪他。可现在才发现,原来人只要有过邪念,那他就还会再有,甚至会因此不择手段。 俞漫怒道:“住口…”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张玉宁扬起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不知为何,他的身体都是颤抖着的。 张玉衡捂着红肿的脸颊,眼中泪花闪烁,怒吼道:“大哥、你打我,从小到大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你都没打过我,你今天竟为了他们打我,凭什么”? 张玉宁闻言,手抖得更加厉害了,他比玉衡足足大了十岁,一直呵护他,纵容他,却没想到他竟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还想着杀人。但看着他那受伤的神情,心里也十分难受,痛心疾首道:“你忘了修行的目的了吗,怎可如此口不择言”? 张玉衡倔强的别过头去,他没错,都是季暖害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心里对她更添厌恶。 既然横竖都是死,倒不如鼓起勇气拼一拼,总比一味等死要强。在一片混乱中,那个中年男人已悄悄拔起了地上的匕首,他慢慢站起身来,将匕首藏于背后,一步一步向季暖靠近。那强烈的求生欲已经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趁着季暖他们几人周旋之际,他突然举着匕首向季暖刺去。 他动作迅猛之极,季暖发现时已来不及躲闪,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波灵力打在了匕首上,那匕首瞬间化成了灰烬。 “滚”。他还未来得及细想,俞漫已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 众人见此,都惊讶着向门外望去,只见宋忘尘依旧是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缓缓走来,眼中却是杀气腾腾。百姓们换恐怖已,随着他的走近,他们立马自觉让出一条道路来。 季暖一见到他,原本悬着的一颗心突然就放下了,她心知是他及时出手救了自己,心里一阵感动,却又没来由的一阵心痛,他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宋忘尘从进来时,眼里心里就只有季暖,见她平安无事,才转头怒视着站在一旁的道人。 四目相对,终究是那道人不敌,眼见情况不妙,他又对着众人迷惑道:“宋绝在此,你们还在等什么”? 那些人再次面面相觑,他们哪敢轻举妄动,宋绝的名号可是声名远播,除非他们不要命了。 宋忘尘随即拔剑,直击道人而去。道人心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竟慌张逃走了。 第五十六章 花雨 人群再次哗然,他们小声议论着:“他是神仙吗?怎么神仙也被宋绝打跑了”? “说不定他等下就又出现了,神仙怎么会逃跑”? “就是,他肯定还会出现”…… 宋忘尘早已看出破绽,从季暖来到这里开始,他便一直站在围墙外盯着这一切,他倒想看看那道人究竟目的为何?眼看季暖快要受伤了,他才送出一波灵力及时救了她。 只见他拿着诛邪,在半空中左右交叉着比划了几下,一个结界随即被打了开来,那道人就隐藏其中。 那是西域巫族独有的隐术,一经使用,在外人看来就如同凭空消失一般,这才使他看起来多了些神秘之感。 至于那剑刺不伤的把戏,也仅仅只是因为那柱香的缘故,那是巫族特制的噬魂香,只要一经燃烧,整个庙堂就如同进入了幻境一般,他们看到的虚虚实实,亦真亦假。 他们看到那剑刺中了他,实则那剑还停留在他面前两分处,他自然不会受伤。就这样制造了杀不死,突消失的假像。 道人见宋忘尘已看出他的把戏,只能硬着头皮出手,手中拂尘竟变成了一柄短刀,那短刀周身血红,散发着慎人的寒光。 他快速出手直击宋忘尘,宋忘尘也举剑迎击,诛邪与短刀骤然相撞,一时间火树银花,激烈异常。 众人惊魂未定,眼神一直紧盯着两人的战斗。 突然,庙外那颗巨大的槐树剧烈颤动起来,一阵阴风突起,那密密麻麻的树叶与花瓣瞬间飞入庙中,竟像一把把利刃一样锋利无比。 “啊…”,随着几声惨叫,最靠近门口的几个百姓已被花瓣刺伤。 季暖猛地回头,快速拔剑,飞身挡在众人面前,俞漫和张玉宁随即也行至一旁,与她并肩站立,他们不停的挥动着手中长剑,将那些致命的树叶与花瓣通通挡在了庙外。 百姓们惶恐不安的往旁边躲去,奈何玉帝庙本就不大,他们躲无可躲,便相互推挤,都想躲在最里面去。一时间惊叫声,刀剑声交错,场面混乱不堪。 张玉衡不知是因为伤重,还是因为赌气,竟一直都是袖手旁观,迟迟不肯出手。 战况愈演愈烈,眼看他们三人已抵挡不住那来势凶猛的‘利器’,一片花瓣瞬间从季暖左手划过,那白崭细嫩的手背立马多出一道浅浅的伤口来,季暖无心顾及,督了一眼后又继续战斗。 宋忘尘见她受伤,心中疼痛不已,他突然收手,转身飞至她身旁,随即出剑迎击。 那道长本就不敌,见机会难得,立马隐身逃了出去,临走前还大笑喊道:“你们这些愚蠢的世俗之人,竟妄想与天神抗衡,三日之内,必有大祸,届时,你们方知本仙所言非虚,哈哈…” 那笑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就连那些树叶与花瓣也瞬间变得软弱起来,缓缓掉落在地。这时候哪还有什么神兵利刃,分明就是芳香四溢的美丽花雨。 百姓们这才停止了吵闹,但听到那道人说的话,依旧惶恐万分。 几人随即收起了剑,季暖看着一旁的宋忘尘疑问道:“你为何不杀了他”? 宋忘尘不发一言,眼睛却是直直的盯着她的左手的,见那手背已溢出鲜血来,满眼皆是心疼。他突然向前,拉起她的手轻轻吹了起来,那动作轻柔又暖心。 季暖愣住了,她呆滞的注视着他的举动,不知所措。 不止是她,其他人也惊呆了。想不到一向以绝情著称的宋绝,也会有如此深情的时刻。 俞漫满眼皆是怒意,连握剑的手都有些颤抖。 程筱柔见众人迟迟没有归去,此刻已带着唐肆言和江雨两人来到了玉帝庙中。这一幕,刚好被她看在眼中,她心灰意冷,转身跑出了玉帝庙。 唐肆言立马追了上去,嘴里不停着:“师姐…” 季暖闻言,目视着程筱柔跑走的背影,一种愧疚感油然而生,随即快速抽回了手,转身背对着他。 宋忘尘见此,只觉得她还是不愿见到自己,就连受伤也不让他管,转身,落寞的离开了。 季暖心里一沉,不舍、心痛、愧疚深深的撞击着她的心灵,犹豫片刻,终究没有追上去。 “季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江雨已走到她面前恭敬的问道,他环顾四周,见众人多多少少都受了点伤,更加看不明白了。 季暖回过神来,对着他笑道:“已经没事了,麻烦师兄先带他们回去吧!我想去麒麟山看看”。 既然来了,那就去麒麟山看看,或许她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也不一定。 “也好,季姑娘小心”。江雨说完已带着众人缓缓离去。 那原本拥挤的庙中就只剩下季暖和俞漫两人了。 “俞漫,你受了伤,也先回去吧!我去去就回”。季暖说完,转身欲走。 俞漫一把拉住了她,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手绢,小心翼翼的替她包裹着伤口,随后微笑道:“无碍,我陪你一起去”。 季暖眼中闪烁着泪花,但还是对她微微一笑,应了声“好”,两人便一路向麒麟山走去。 与此同时,唐肆言好不容易才追上程筱柔的脚步,他双手打横拦住了她的去路。见她已泪流满面,心里难受极了。 但他还是假装没心没肺的玩笑道:“师姐,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到处都是啊!你看你面前不就有一个吗?看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怎么也比那个僵尸脸宋忘尘好吧”! 程筱柔心知他是好意,但她还是听不得别人说她师兄不好,立马生气的转身就走。 唐肆言再次绕到她面前嬉笑道:“师姐别生气了,我开玩笑的,但是不管任何人,都不值得你为他流泪。舍得让你流泪的人,你就应该将他从心里赶出去,狠狠的忘掉他”。 程筱柔抬头,想起宋忘尘在客栈说过的话,露出一丝苦笑,自言自语道:“是啊!是该放下了,他们才是绝配,我只是师妹而已”!但那止不住流下的眼泪,还是出卖了她,十几年的情感,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唐肆言也不点破,从怀中掏出一个用草编制的蝴蝶来,那是除夕那日,他精心挑选的。程筱柔是暮溪掌门之女,自然什么都不缺,与其送她金银珠宝,倒不如送她个普通的新鲜玩意儿。只不过那日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便一直没有送出去。 他将它递向程筱柔,笑道:“师姐你看,这是蝴蝶。它以前呢,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毛毛虫,但它没有灰心,终于有一天,它变成了美丽的蝴蝶。人也一样,难过时抬头看看天,你会发现一切如常,没有人会因为你的悲伤而难过。只有昂首挺胸的走下去,黑暗终将过去,前路才会一片光明”。 这些道理他早就懂了,所以他才能在从小被父母遗弃的情况下,依旧过得肆意洒脱。唐肆言这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寓意肆意洒脱、言无不尽、生活甜蜜如糖。 程筱柔闻言接过蝴蝶,看着它会心而笑,是啊!放下执念方能破茧成蝶… 唐肆言见她终于笑了,心情大好,又建议道:“师姐、难过的时候还有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女孩子最喜欢的买、买、买”。他说完不由分说的拉着程筱柔向大街跑去。 程筱柔跑着跑着竟也不那么难过了,虽然明知那大街上早就没有人摆摊了,但她还是义无反顾跟着往前跑,奔跑何尝不是一种忘记烦忧的方式呢? 此时,季暖和俞漫两人已来到麒麟山顶,俯眼向下,满山都是盛开的槐花,那扑鼻而来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如此美景下,百姓却过的一片凄惨,季暖无奈摇头,开始四处寻找着那颗有树洞的槐树。 俞漫见她如此,心中疑惑,但还是一直跟在她身后,就连问都没问一下,只要她想做的,她都会陪她,哪怕是死。 季暖找了很久也没发现哪颗槐树下有洞口,她突然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满天飞落的花雨,心中百感交集。没找到树洞她就回不去了,但留下还可以看见俞漫、师姐、还有宋忘尘,想想,似乎也还不错。 想到此,她突然露出一丝微笑,随即直接仰面躺在了花雨中,将双手枕在头下,闭眼,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俞漫见此也跟着坐在地上,注视着她,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季暖、美景、此生得一知己,足矣! 花雨、美人、岁月静好、风景如画。 麒麟山顶,卡诺一直目视这一切,只见他眉眼含笑,季暖再次惊艳到他了,她心地善良、临危不惧。若之前他只是想要占有她,此刻便是真真正正的喜欢上她了。 他身后站着阿费得,阿费得旁边正是那个妖言惑众的道长,此刻他已褪去道服,换上西域巫族的服饰,不是那西域巫师黑焰,还能有谁。 他旁边还有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美人,那美人衣裙上到处都是栩栩如生的槐花图案,头顶之上是一个槐花制作的花环,她身上散发着阵阵浓香,那香气竟比满山的槐花还要浓郁,她正是麒麟山槐树妖、阿槐。 阿槐修炼成精百年时,一直不曾出过麒麟山,她也乐的清闲自在。 直到千年前,她的生命里出现了第一个朋友,那个人就是赤焰金麟兽,本以为幸福快乐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没想到夜灵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所有的一切。 她与凌承一起将赤焰金麟兽封印在了山下,她便再也见不到他了,但她依旧伴在他身旁,只因她当他是挚友。 前不久,赤焰金麟兽的封印逐渐削弱,它开始跑出了麒麟山,千年未曾吃过东西的它,一跑到越阳城就大肆吞食了几个越阳百姓。 之后秦淮便联合暮溪之人将它赶尽杀绝,至此,她唯一的朋友死了。 她愤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她虽修行千年有余,但灵力远比不上赤焰金麟兽,连它都不是宋绝的对手,她哪敢轻举妄动。好在她是树木成精,身上才没有血腥之气,所以暮溪弟子也不曾发现她的存在。 她想要报仇,但她又不敢,于是,在万般愤怒下,她竟命令那满山的槐花再次盛开,且花开不败。所以才有了越阳寒冬时节,槐花离奇盛开的诡异之事。 而那玉帝庙的花雨利刃,也是因她施法所致。 第五十七章 阿槐 宋忘尘从西域离开后,卡诺也带着黑焰与阿费得来到了越阳,见越阳百姓到处宣扬着他们的槐花酿,便打听到了麒麟山槐花离奇盛开一事。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立马让黑焰以巫术探查麒麟山的动静。只见黑焰手里拿着一个摇铃来回不停的摇晃,那摇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嘈杂声来,他口中念念有词,面前那原本连人脸都照不出的铜镜,此刻竟出现了麒麟山的画面。 那满山盛开的槐花美的十分诡异,慢慢的,一个身穿白色花服的美丽女子就从一颗最高大的槐树中突然出现。 他们便知道,这一切的事都是这个花妖做的,虽然不知她因何如此,但她如此反常,定是对什么人有所怨恨。 既如此,那么她就可以加以利用,阴谋诡计正是卡诺最擅长的,随后三人便直奔麒麟山而去。 行至那棵最高大的槐树面前,卡诺三人突然对着槐树,双手作揖着弯腰行礼道:“卡诺携两名手下拜见花神,求花神出来一见”。 阿槐心中惊讶他如何知道自己的存在,但她也不会轻易见他。她继续隐于树中,看他究竟目的为何。 卡诺见半响没有回应,又继续请求道:“卡诺此行并无恶意,我是来替花神排忧解难的,求花神出来一见”。他态度谦卑有礼,既然要用人,他是不会在乎这些细节的,多求几次也无妨。 阿槐更加好奇起来,千年无人问津的寂寞,她也受够了。见他们竟然称自己为神,而且态度诚恳。想了想,她还是从树中缓缓走了出去。 卡诺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抬头,看见阿槐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他立马又恭敬道:“多谢花神愿意相见,卡诺感激不尽”。 阿槐不疑有他,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就连那宋绝都没发现我的存在,你为何会知道”?想到宋绝,她笑着的脸立马又变得阴沉起来。 聪明如他,立马想到她与宋绝定是有什么过节。随即笑着答道:“卡诺手下能人众多,这些都黑焰的功劳。这宋绝虽修为高深,却不极我西域巫术神通广大,卡诺此行也是为了带他来替您排忧解难的”。 阿槐见他义正言辞的模样,突然怒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们人类没有一个好东西,要不是宋绝杀了赤焰,我怎会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此”? 赤焰?妖兽,原来她是因为妖兽才对宋绝恨之入骨。 这正中卡诺的下怀。他立马恭敬行礼道:“花神息怒,那宋绝整日降妖除魔,完全不留一丝情面。卡诺对他也是恨之入骨,与他势不两立”。 阿槐闻言一愣,随即大笑出声:“哈哈…,你以为我会信你,你们人类阴险狡诈,表面对我百般讨好,心里指不定打什么坏主意呢”?言罢,她突然出手攻击卡诺。 早有防备的卡诺快速躲了开去。阿费得迅速上前将他护在身后,随后对着黑焰点头示意,黑焰得到指令后拿着那把血红的短刀开始还击。 阿槐见此,愤怒着嘶吼道:“啊…”,她的身后突然出现无数大小各异的藤条,那藤条犹如毒蛇猛兽,快速向三人攻来。 黑焰眼中杀气腾腾,持刀疯狂乱砍着藤条,眼看藤条越来越多,阿费得与卡诺也开始拔刀乱砍,卡诺一边还击一边解释道:“花神息怒,卡诺真的是来帮你的”。 阿槐哪里会信他,再说,连她都打不过的人,凭什么大言不惭的说要帮自己,她继续攻击,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卡诺见此突然冷笑出声:“哼、既然你不肯与我合作,那就休怪卡诺无情了”。他再次对着黑焰点头示意。 黑焰得到指令,随即收起了手中短刀。随着短刀的消失,他手中竟多出一柄金钱剑来。 阿槐暗叫不好,金克木。她自知无法战胜他们,立马想要收起藤条,可依旧为时已晚。 黑焰已持剑疯狂砍断了一些藤条,失了枝干的阿槐如同断了手臂一般,立马跪倒在地,那白色的衣裙已血迹斑斑,只是那鲜血却是绿色的。 黑焰还欲再出手时,卡诺摆手示意,他随即收起了剑,恭敬的站到了卡诺身后。 卡诺缓缓走到阿槐面前,阿槐惊恐万分,拼命想要挣扎着后退,却又因伤得太重无法动身。 卡诺突然伸手扶起了她,邪笑着摇头道:“花神啊花神,卡诺如此诚心与你合作,你偏要自讨苦吃,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阿槐想要抽身,却发现卡诺看似不经意扶着她手臂的双手,实则力道无穷。她动弹不得只能服软道:“你想要怎么合作”? 卡诺闻言收回了手,大笑道:“哈哈…,我现在突然觉得你毫无用处了,合作嘛,我看还是算了吧”! 阿槐心中害怕,立马跪在地上,双手作揖请求道:“公子息怒,阿槐愿听从公子差遣,求公子放我一马”。 卡诺心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随即再次扶起了她,笑道:“阿槐不必如此,既然你愿意合作,那我们便一起灭了那宋绝。只是那宋绝身后还有偌大的暮溪和一众百门之人,你说,我们该如何对付他才好呢”? “这…”?阿槐想不出什么主意来,人类的尔虞我诈她不懂,想了想立即答道,“阿槐不知,但只要公子一声令下,阿槐随时恭候差遣”。 卡诺满意的点头道:“好、既如此,你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这满山的槐花常开不败,然后听我安排你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是,阿槐谨遵教诲,定让这槐花开遍麒麟山,且保证让它在宋绝死前花开不败”。 “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出声,随后黑焰与阿费得也跟着笑了起来,至此,他们正式结成盟友。 后来,他们开始在越阳城四处收集百姓的头发,以此来制造出他们身患瘟疫的假像。那是西域巫族独有的邪术,以人的毛发为媒介,然后拿给黑焰饲养的龙蛊嗅之。 龙蛊是将五毒,毒蛇、蜈蚣、壁虎、蟾蜍、毒蝎与其他几种剧毒之物聚在一个封闭的密罐中。以鲜血浇灌,使之相互打斗,吞食,最终活下来的便是黑焰的龙蛊。 那龙蛊身似蜈蚣,却又不完全相同。经过长时间的封闭,斗殴,它早已变得凶猛无此,那体形竟有普通蜈蚣的几十倍之大。由于吸食了黑焰的鲜血,它便能听懂黑焰的吩咐,也只会听从他的吩咐。 龙蛊闻到气味后,立马从密罐飞身而出,在空中旋转几圈又停在了黑焰面前。 黑焰一声令下:“去,记得不伤性命,只要他们口舌生疮,满脸浓包即可”。 那龙蛊竟对他点了点头,随即转身飞了出去。而秦桑便是它第一个下手的对象。 木荀只当那是瘟疫,哪里会想到是巫蛊之术。所以即便他耗费心神,每日衣不解带的尽心救治,最后也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为了使之与麒麟山有所关联,阿槐刻意在那些酒商买酒之后,抽走了酒中精华,使它变得苦涩异常,难以下咽。 为了让这一切看起来更像瘟疫,他们一次只让龙蛊祸害几个人而已,之后慢慢递增,才搞得百姓们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眼看越来越多的百姓染病,暮溪终于派了人前来处理此事,而这一切正中卡诺的下怀。 随着秦桑的死去,百姓们人心惶惶,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病患,开始对暮溪弟子有了怨言与不满。此时,只要再加一把火,暮溪必然声名狼藉,失去民心。 而这一把火,刚好就是那前来玉帝庙求神拜佛的妇人。那妇人与少年来时,卡诺、阿槐与阿费得纷纷隐于庙中,便由黑焰一人在那儿装神弄鬼。 那‘瘟疫’本就是他以蛊虫下的恶咒,而那解咒之法就是他手中的符咒,妇人喝了符水自然而然就痊愈了。 直到刚才,少年带着众人来到玉帝庙时,卡诺他们也一直躲在一旁观看。再见到季暖,卡诺欣喜若狂,但碍于当时的情形,他并未现身相见。 后来见宋忘尘突然出现,他们才急忙逃走。也就是在那时,阿槐作法使槐花化作利刃攻击众人,黑焰才得以逃脱。 卡诺见季暖来到了麒麟山中,便一路尾随到了此处,见季暖惬意的躺在花海中,仿若一幅美丽的风景画,他心中的爱慕更添几分。 阿费得恭敬行礼道:“王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卡诺闻言转身,看向一旁的阿槐,笑而不语,等着她的主意。 阿槐也不言语,直接作了个请的姿势。几人便在她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偌大的山洞前,那洞口之大竟可容纳几人同时穿入,正是之前赤焰金麟兽居住的那个山洞。 山洞虽大,但并不深,没多久几人就走到了洞的尽头。阿费得还是一脸疑惑,不知这个山洞究竟能起到什么作用。 阿槐轻叩了几处洞壁,那原本坚固的石壁上,突然显现出一个乾坤八卦图来,随即石壁便被分成两半打了开来,她叩的那几下竟是八卦图的阵眼。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血池’,那‘血池’上还冒着丝丝热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来,竟像是煮沸了一般。 几人面面相觑,眼中尽是惊讶与不解,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阿槐笑道:“这个就是明天我给他们准备的大礼,到时候,任宋绝再有多少本事,也找不出任何破绽,看他如何向越阳所有的百姓交代”。 见几人还是不明白,又特意压低了声音娓娓道来,四人聚在一起,脸上都露出了邪笑… 第五十八章 血雨 季暖和俞漫回到秦府时,天已经黑了下来,秦府除了两个看门的小厮竟连一个人也没有。 自从秦桑病逝后,秦淮接任了宗主之位,月落从旁辅助,他们整日忙于越阳的大小事物,季暖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们了。 季暖行至房门前时,唐肆言正好开门走了出来,一见到她回来,他立马将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询问道:“季暖、你和宋忘尘究竟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已经…”,他满脸坏笑,手上做了个亲亲的手势。 俞漫见此,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这些事她懒得听。 季暖白了他一眼,突然想起玉帝庙时程筱柔那受伤的表情,心里不忍,立马询问道:“师姐怎么样了,我去看看她吧”,她说完已迈出了脚步。 唐肆言一把拉住了她,摇头道:“她需要时间,你暂时还是不要去了,等过段时间,她会想明白的”。 “唉”,季暖叹了口气,想起自己来越阳这半个月来,竟没和程筱柔单独说过一句话,她心里也不好受。可现在自己又回不了现代,她该怎么面对她,又该怎么处理自己和宋忘尘的事? 她不傻,宋忘尘这么多次的及时相救,说他每次都是路过、顺便、她不相信。再说她对他有种强烈的依赖感,只要见到他,无论遇到多大的事她都能立马安心。这种依赖感使她开心、纠结、还有对程筱柔深深的愧疚感,她食言了,程筱柔恨她也是应该的。 “别唉声叹气的,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不像我,她到现在可能也只是把我当师弟罢了”。唐肆言摇头苦笑,心里一阵酸楚。 季暖也摇了摇头,甩掉那些杂乱无章的心事,现在最重要的是越阳百姓的安危。那妖道逃走时说的那句话,虽有恐吓之意,但她心中还是很不安,隐约觉得这几日会有大事发生。 第二天一早,他们像往日一样去了惠香园。还未进入院门,就有两个莫府弟子抬着一个病逝的百姓,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又一个,这疫病害死了那么多人,可他们还是毫无办法。季暖心里难受,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木荀正拿着一本医术认真研读,他的面前还摆着厚厚的几大摞医书,自从秦桑病逝后,他就住到了这里,没日没夜的研制新药。 木然正端着药忙里忙外的跑来跑去,汝沁、汝沐两个小丫头依旧在忙着煎药。见季暖走了进来,她们对视一眼,又假装没看见般,低头继续扇着药炉。 她们虽与季暖交好,可程筱柔与她们已经有了十年的姐妹情谊。昨天发生的事,她们也听说了,这种时候,她们只能选择两不相帮,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反倒是程筱柔见季暖来了,微笑开口道:“师妹,你们来了,别傻站着了,快过来帮忙”。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季暖招手,随后又端着捣好的药进屋,继续给那些满脸浓疮的百姓们敷药。 季暖一时间愣了神,她这是不怪自己了吗? 俞漫用手肘拐了她一下,笑道:“还愣着干嘛,走吧”!她说完已率先走了出去。 季暖会心而笑,立马端了一碗药跟了上去,行至程筱柔旁边时,微笑道:“师姐、谢谢你”! 程筱柔转身,笑道:“你要真想谢我,就赶紧帮忙吧!我都忙不过来了”。 她昨晚想了一夜,终于释怀了,自己与师兄相处了十几年,一直都是她一厢情愿,师兄从来没有对她有过别的心思。现在想来,他们之间似乎连话都说得很少,就算没有季暖,他也不可能会喜欢自己。 “嗯”。季暖一边回应,一边蹲下身来,给一个早已昏迷的老妇喂着药那药喂到嘴里又全都流了出来。饶是如此,她还是拿着手绢轻轻擦拭,然后继续喂药。 唐肆言见她们和好,露出欣慰的笑容来,手上切药的动作更加卖力了。 正当众人忙的不开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暮溪女弟子的惊叫声:“下雨了,红色的雨,你们快来看啊,红色的雨”。 众人都停下手中动作,纷纷跑出房门,只见天空中依稀下着几颗红色的雨。 而那个喊叫的女子,正是季暖许久未见的梅峰弟子夏莲。 夏莲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季暖一直没留意到她罢了。她叫季暖注视着自己,立马把头转向另一边,不再言语。 那红雨越下越大,此时看着就像下的血雨一般,飘落在地面上,就像流躺着鲜红的血液一样,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女弟子心生好奇,竟伸手去接了雨滴,那雨滴一落在手上,她立马惨叫起来,“啊…”。 程筱柔连忙拉起她的手仔细检查起来,只见那原本白白净净的手上,竟多一处出了灼伤的痕迹。 季暖与唐肆言对视一眼,血雨?那个曾在印度报道过的红色的雨,她一直认为只是以讹传讹罢了。现在竟在这里离奇出现了,她自然十分意外,而且竟然还带有腐蚀性。 人群中那个中年男人见此,立马肯定道:“天神降罪,一定是天神降罪。昨天仙人说了,三日之内必有灾祸,这血雨就是天神降罪了,一定是的…”。他说着竟有些站立不稳,踉跄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些百姓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立马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天神降罪了,天神降罪了…”。他们一边喊着一边又跪倒在地上,“求天神饶命,求天神饶命啊…” 众人闻言都有些惊慌,毕竟这样的事从未有人见过,莫非真的是天神降罪了? “大家不要惊慌,这根本不是什么天神降罪,这是一种红色的沙石被大风刮起,混合着雨水一起落下,所以看起来才会是红色的。不是血雨,更不是什么天神降罪”。 季暖把能想到的,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虽然她也不知究竟是不是,但绝对不是血雨,也不可能有什么所谓天神降罪。 “你胡说,我们从来没见过什么红色的沙石,而且这哪里有风,明明就是天神降罪。不然这血雨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在仙人说了之后才来的。就是玉帝老爷降的罪,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那个中年男人早已对此深信不疑,他踉跄着爬起,跪在地上,使劲的磕头哀求道:“玉帝老爷,我们知道错了,我再也不相信他们了,求求您不要再下了,求求您了…” 其他百姓也跟着哀求道:“我们知道错了,求求您不要再下了,饶了我们吧…” 季暖还想再解释时,唐肆言对她摇头说道:“没用的,他们不会相信的,除非把他们的病医好,否则说什么都没用”。 “可是…”,她于心不忍,他们这样一直跪着也不是办法呀! 正当众人不知怎么办时,那个中年男人又突然站起身来怒吼道:“都是你们这些修行之人害的,都是因为宋绝气走了神仙,才惹得天神降罪。杀宋绝、废百门…”。 其他人见此,也纷纷站起身来怒吼道:“杀宋绝、废百门、杀宋绝、废百门…”,一时间人声鼎沸,怨气冲天。 季暖再次劝慰道:“你们别被他迷惑了,不是这样的…” 也不知是不是垂死挣扎,那个中年男人在她话还没说完时,突然愤怒的伸手推了她一把。她本就站在走廊边上,这一推,她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竟直接向后倒了下去。 “啊…”,汝沁几人立马发出惊呼。就连那个中年男人也愣住了,人群立马安静了下来。 “季暖”。俞漫伸手想要拉住她,可终究还是完了一步,那红雨落在她身上,那灼热的疼痛感立马传遍全身。她下意识用衣袖护住了自己的脸,那细嫩的双手立马多出了密密麻麻的灼伤来。眼看马上就要倒在地上时,她突然又停止了下坠,身上的疼痛感也没再继续传来。 宋忘尘设了一个巨大的结界罩,将自己和季暖完全罩在其中。随后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脚尖在血雨上轻轻一点,立马带着她飞到了众人对面的走廊上。 季暖一落入地面,立马转身背对着他。她的手上,脖子上到处都是灼伤,这样难看的模样,她不想让宋忘尘看见。幸好她及时护住了脸,不然她宁愿找个地洞钻进去。 宋忘尘将她扳回身来,让她面对着自己。季暖眼神闪烁,根本不敢直视他。 宋忘尘突然拉起她的手,见她双手被灼伤的厉害,又轻轻将她的衣袖捞起,那白崭的手臂上依稀可见几处灼伤。他眉头紧皱,满眼皆是心疼之色。 季暖立马将衣袖拉下来遮住,转身说道:“我没事”。 宋忘尘哪里会管她说什么,随即一把将她抱起,缓缓向众人走去。 季暖被这突来举动弄的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早已被抱过很多次了。可程筱柔看到该多难过啊!想了想,还是没有反抗,经过那么多次之后,她知道在他面前所有的反抗都毫无用处。 程筱柔虽然释然了,但这样的举动她看到还是会难过,随即转过身去不愿再看他们一眼。 俞漫只是直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似乎早已习惯了。 那些口口声声说要杀宋绝的人,此刻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见宋忘尘走了过来,立马自觉让出一条道路来,神情紧张的盯着他的举动。 而那个推了季暖一把的中年男人,早已吓得浑身颤抖。见宋忘尘怒目而视,竟哆嗦着跪倒在地,嘴里不停的说着:“宋仙师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在死亡面前,他们早已没有了尊严,也失去了原本的善良,着实可悲! 宋忘尘依旧一言不发,抱着季暖直接从他面前走过,直到来到木荀面前才开口道:“师叔…”。 木荀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应了声:“进来吧”!便径直走进了房间。 宋忘尘急忙跟上,随后将季暖轻轻放在凳子上坐下,眼神跟着木荀的脚步,一刻也不曾停歇。 木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药瓶,转身向宋忘尘走来,轻言道:“给她涂上吧”!随后又走出门去,并带上了房门。 第五十九章 白发老翁 宋忘尘蹲下身来,打来药瓶,轻柔的为她上着药,他眼中满是心疼,随后又捞起了她的衣袖来。 季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这样过于亲密的动作她显然有些不适应。 宋忘尘不由分说的拉过她的手来,继续为她上药,更是为她轻轻吹了起来,突又问道:“为何每次都要将自己置于险境”? 季暖不答反问道:“那你又为何每次都能及时出现救了我”? 宋忘尘别过头去,随后又站起身来,将手中药瓶放在桌上后,又将上次没来得及还她的枪塞入她手中,言道:“下次记得保护好自己”。然后转身就走。 季暖见此,急忙问道:“每次都是路过、顺便吗”? 宋忘尘闻言停下脚步,他想告诉她不是,只是因为他担心她,情不自禁的想要跟着她,保护她。可一想到她根本不属于这里,或许还不想见到自己,终是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季暖心里一凉,也不知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因为心痛,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她伸手抚去眼泪,苦笑道:“终究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宋忘尘走出房间,那血雨还在不停的下着,那些患病的百姓早已散去,正垂头丧气的半躺在大厅里痛苦哀嚎。 俞漫见他走了出来,快速走进房去,见季暖无精打采的坐在凳子上,立马拉着她的手,关切的问道:“疼吗”? 季暖摇了摇头,强扯出一丝微笑,将枪收入怀中,突然站起身来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走,去玉帝庙”。 俞漫急忙拉住了她,劝慰道:“没用的,他不会傻到在那里等着我们去找他,况且这雨还没停呢,还是先养伤吧”! 季暖闻言又垂头丧气的坐了回去,她也只是想找个事做,让自己忙碌起来,忘掉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 宋忘尘伸手接过雨滴,那血雨落在手上,手瞬间被灼伤,那刺心的疼痛让他立马皱起了眉头。季暖浑身都被血雨淋到,那该有多疼,可她至始至终也没哼过一声,这样的意志力,岂是一个普通女子能有的。 他心疼她,可又不知如何表达,就让自己与她共患难吧!想到此他竟向前迈了一步,眼看就要被雨淋到,唐肆言及时拉住了他。 “宋师兄、你这又是何苦呢”? 宋忘尘闻言转身,见唐肆言正摇头叹息,心里蓦然一沉,自己刚才究竟在做什么,这样的举动连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唐肆言松手,继续说道:“你即能每次都及时出手救她,想必早已情根深种,既然彼此有情,为何还要互相伤害”? 有情,她会对自己有情吗?就算有,他也不能自私的留下她,她那么单纯、善良、留下只会让她陷入无穷无尽的痛苦中。既如此,何不放她离开。 只是,一想到她要走,心里还是很难受,就像有人用刀剜去心头肉一样难受。 他摇摇头,终是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唉,真是个木头,你们两个这样,我看着都憋的慌”。唐肆言摇头转身,见江雨正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立马询问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江雨建议道:“公子,季姑娘受伤了,你该去看看她”。 “你看不出来吗?她现在需要的是宋忘尘,我去有什么用”? “可是…” “别可是了,你没爱过一个人,这些你不会懂的,当你以后爱上一个女孩时,你就全明白了”。唐肆言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很懂的样子。 江雨心道:‘爱?我江雨这辈子只有恨,绝不会爱上任何人’。 血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终于停了下来,那些百姓也早就死心了,杀宋绝,他们办不到,活着也已经没有希望了。 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等,等死而已… 宋忘尘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他身后还跟了个白发老翁,正是那个嚷嚷着要用酒请,才肯出手帮忙的白沐奇。 宋忘尘在玉帝庙时,就发现了他们的鬼把戏,隐术、瘟疫、符咒、恐吓、血雨、这一切看似天意,实则人为。 因早前除妖到过西域,知道他们擅长隐术,加上之前家卿的巫蛊之术,他便知道,这一切都是个局。而破解的关键就在于他们所患的疫病,既然是西域的术法,那白沫奇无疑是能帮助他们的不二人选。 玉帝庙之后,他便立即修书给了白沐奇,请他出面帮忙。 白沐奇收到来信后,猜到这一切可能都是黑焰做的,而且与卡诺也脱不了干系。卡诺野心太大,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居然到了用蛊虫伤害无辜百姓的地步,实在是太可怕了。 为了挽救这一切,他便日夜兼程赶到了越阳。 季暖见宋忘尘带了个奇怪的老头心里十分疑惑,像他那么孤僻的人,怎会轻易带人来到这里。但想到之前的事,她又立马低下了头,继续帮那个老妇擦着药。 程筱柔率先迎了出去,疑问道:“师兄,这位是…”? 不等宋忘尘回答,老翁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不正经的笑道:“老夫名叫白沐奇,小姑娘长得真好看,你叫什么名字啊”? 程筱柔先是一愣,没想到这个老翁看着年纪挺大的,却如此老不正经。但她深知宋忘尘能带他来,他自然有过人之处,立马行礼道:“白前辈你好,晚辈程筱柔见过前辈”。 “哈哈…,有意思,不但人长得美,还很有礼貌,我喜欢”。白沐奇说完竟伸出手去触碰程筱柔的脸。 程筱柔立马躲了开去,眼神一直看着宋忘尘,希望他能帮忙解解围。 宋忘尘依旧面无表情,眼光却向着季暖的方向飘过去,才两天没见,她竟又瘦了些。 唐肆言见此立马跑了过来,怒道:“喂、老不死的,你干什么”? 白沐奇督了他一眼,尴尬的收回手,笑道:“可惜了、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竟如此不解风情,坏了老夫的雅兴”。 “哪里来的怪老头,竟敢对师姐如此无理,快走,快走…”。唐肆言一边说着,一边将他推了出去。 “别闹了,去看病人吧”!宋忘尘冷声喝止,随后已走进了大堂。 唐肆言闻言松开了手,看病人?这老头会治病,既然是宋忘尘带来的,那他自然有些本事,想到此他又立马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赔笑道:“前辈里面请”。 白沐奇转身,在他的脑袋猛敲了一记栗子,笑道:“这时候知道请我了,我还偏不去了”。 “嘿,你这老头,还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了,爱去不去,本公子还不伺候了”。唐肆言说完便径直走进了大堂。 白沐奇笑而不语,这小子的性情竟与自己有八分相似,有意思。随后不再玩笑,疾步进了大堂。 看着眼前哀嚎不止的百姓,那原本沉稳的脸色也微微诧异。这么多人,他们中上有七八十岁的老人,下有两三岁的孩童,卡诺竟狠毒至此。 他蹲在一个昏迷不醒的老人面前,伸手撑开了他的眼睛,随后又检查了一下他脸上的浓疮。然后站起身来正色道:“是龙蛊,果然是他”。 宋忘尘心中已有人选,但还是问了声“谁”? 白沐奇见众人都疑惑的看着他,也不答话,缓缓走到一张书桌前坐下。掏出一叠符纸来,随后又拿出一柄短刀,在右手食指上用力划了一刀,然后在符纸上轻画了几下,那符纸就变成了一张符咒。 “将此符化水,喂他服下,片刻便可痊愈”。 众人闻言都不可置信,季暖率先反应过来,接过来了符咒,将它点燃,然后兑水喂老人喝了下去。既然是宋忘尘带来的人,她信得过。 人群都异常的安静,都在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白沐奇又继续画着符咒,直到指尖鲜血流尽,接着又划了一刀,一刀、又一刀。之前那个不正经的老头早已不见,此时他专注的画着符咒,竟多了几分正气之感。 “醒了,他醒了,快看啊!他醒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惊呼,然后又兴奋的喊道:“他醒了,就连脸上的浓疮也不见了,太神奇了”。 众人纷纷向他看去,只见那老人也摸了摸自己苍老的面颊,然后激动的笑道:“好了,全好了,多谢医仙,多谢医仙啊”。老人说着已对着木荀跪下磕了个响头。 木荀立马拉起他来,一脸惊讶的摇头道:“真是惭愧啊,你的病不是我治好的,是他”。木荀指向正认真画着符咒的白沐奇。 白沐奇也不客气,摸了摸胡子笑道:“是我,是我,你要磕头感谢的话就不必了,听说你们这儿有好喝的槐花酿,记得送两坛给我”。 众人闻言立马争先恐后的说道:“我家也有,求仙人救救我们吧…”!只要能救他们的都是神仙。 “哈哈…,我可不是什么神仙,我就是一个巫师而已,你们染上的也不是瘟疫,是有人故意对你们下了蛊,至于他是谁,我不能说”。 黑焰虽害的他差点没命,可卡诺是西域大王子,他怎么说也是西域子民,不能背叛西域。 宋忘尘心中了然,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在越阳行凶,手段如此高明的人,除了西域巫族长老黑焰还能有谁,而他之所以这么做,一定跟卡诺脱不了干系。 众人又开始求情道:“巫师,救救我们吧”! 白沐奇将符咒递到半空中,季暖正要伸手去接时,他突然又缩了回去,不正经的问道:“小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季暖恭敬答道:“前辈,我叫季暖”。 “季暖、不错,人如其名,冬季的暖阳,连我这颗苍老的心都快要被融化了”。白沐奇话语中带着明显的调侃之意。 季暖并不介意,笑道:“请前辈赐符咒救救他们吧”!然后又将手伸了过去。 白沐奇这人没别的爱好,就两个,一个是酒,一个是美女,看着季暖白嫩的小手,突然色心大起,又准备伸手摸一下。 宋忘尘见此立马拉过她的手来,眼神凌厉的瞪着他,然后直接抢过他手中的符咒,一把塞给了季暖。 白沐奇收手,继续不正经的说道:“千年寒冰也有融化的一日,可惜了,可惜了,又一个美人名花有主了”。 真是个怪老头,季暖拿了符咒,又看了宋忘尘一眼,然后将它分给了程筱柔他们。 百姓们喝了符水后,竟真的全都痊愈了,看着兴奋不已的众人,季暖报以欣慰的笑容,这件事终于结束了。 第六十章 同行 木荀那疲惫不堪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意,他走到白沐奇面前,恭敬的鞠了一躬,言道:“老朽替全越阳城的百姓谢谢白巫师了”。身为医者,见病人都已痊愈,他自然比任何人都高兴。 白沐奇难得正经的站起身来,也对他还礼道:“医仙不必如此,这是老夫应该做的”。 “敢问巫师,这符咒治病究竟是何原理,老朽真是闻所未闻,实在是惭愧啊”!木荀对这种奇怪的治病方法还是很好奇。 “哈哈…,医仙不必介怀,既是巫蛊之术,必然不能以普通药物治愈,老夫对医仙也是久仰大名。不知医仙那儿可有美酒,老夫失了那么多血,必须用美酒才能补上”。 “哈哈…自然有的,巫师这次请…”,两人甚是投机,笑着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待他们走后,唐肆言立马得意道:“你们现在知道了吧,什么天神降罪都是狗屁,分明就是那妖道在装神弄鬼,等抓到他,我们就将他剥皮抽筋,挂在城门上示众,以告慰那些冤死的百姓”! “对、杀妖道,告慰那些冤死的百姓”。那个最先带头喊着杀宋绝、灭百门的中年男人,此刻又带头喊起了杀妖道。 其他人也纷纷斗志昂扬的喊道:“杀妖道,杀妖道…” 程筱柔看着宋忘尘,问出心中疑惑来:“师兄,疫症是巫蛊之术,那麒麟山满山盛开的槐花也是如此吗,还有那血雨”? 众人闻言,又神情紧张的看着宋忘尘。 只见他摇了摇头,这些他目前还不明了,但只要顺藤摸瓜,一定能找出真相。而目前最重要的是卡诺,他竟敢做出这样的事,就算违背暮溪戒律,他也要手刃了他。 随后他走出了房门,季暖立马跟了出去,别人可能不知,但她知道,他要去找卡诺,但他去了就违反了暮溪戒律。 “宋忘尘、你要去哪儿”? 宋忘尘闻言停下脚步,季暖又快速跑到他对面站立,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你要去找卡诺对不对”? 宋忘尘低头注视着她,想不到她竟然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他一直觉得她不在乎自己,可现在… 四目相对,终是季暖不敌,率先别过了脸,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脸颊。 宋忘尘也不答话,直接向前走去,季暖急忙拉住了他的衣袖。她决定了,这一次如果阻止不了他,那就陪他一起去,就像上次处理孟颜的事时,他陪自己一样。 “我跟你一起去”。 宋忘尘抽回了手,冷言道:“你去只会给我添麻烦”。 “我麻烦你的时候还少吗?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去了”。季暖突然耍起了无赖,现在她知道了,对付他就得死缠难打。 那张千年不变的冷漠脸也终于有了变化,她不是不愿见自己吗?怎么现在反而要跟着自己?但此行危险,他不愿她跟着自己冒险。 “不准去”。宋忘尘冷声拒绝,随后又径直离开。 季暖突然脸色一沉,怒道:“我说过了,我自己的路我自己会走”。说完她已大步走出了惠香园。 宋忘尘无奈跟了上去,但心中突然有了种异样的感觉。很暖,很暖,就像白沐奇说得冬阳一般,他那颗冰冻了千年的心也渐渐融化了。 程筱柔亲眼目睹着这一切,露出一丝苦笑来。原来,他们真的很登对。 唐肆言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胸前,一脸的得意之色。这个季暖终于开窍了,还是自己点拨的好。至于程筱柔,她会走出来的。 俞漫见此,神情落寞的离开了。江雨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身离去。 没多久,符咒治病的传言就已传遍了整个越阳,那久久未曾打开的城门,今日也终于打了开来。 百姓们欢呼雀跃,对宋绝更是赞不绝口。 季暖本来是想去玉帝庙查看一番的,却突然被麒麟山的槐花吸引了目光,只见那原本米白色的槐花竟全都变成血红色,就连玉帝庙那颗淡黄色的槐花树也是如此。 那浓郁的花香也早已不见,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宋忘尘看着这一切,也皱起了眉头,西域巫蛊再厉害,也不可能让槐花一夜之间全部盛开,更不可能让它们变了颜色。除非、是妖。 季暖转身看着发呆的宋忘尘,疑问道:“宋忘尘、你想什么呢?我们去麒麟山看看吧”! “嗯”。宋忘尘点头后直接向前走去,季暖也笑着跟了上去。 行至麒麟山顶时,那血红的槐花美的娇艳欲滴,看着格外惹眼。 季暖伸手摘下一株槐花来,放在鼻尖闻了闻,随后又皱起了眉头,那淡淡的血腥味实在是难闻致极。 宋忘尘继续向前走去,直至来到赤焰金麟兽的洞府前,他才停下了脚步。 季暖疑问道:“这是…” “你留下,我进去看看”。宋忘尘并不回答,反而命令起她来,随后径直进了山洞。 季暖才不理会他的话,直接跟了进去,偌大的山洞里却什么也没有。 宋忘尘在洞壁处停下脚步,在壁岩四处敲打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宋忘尘、你等等我”。季暖快步追了上去。 “啊…”,由于走的太快,她突然崴脚了。 宋忘尘转身注视着她,摇摇头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起,迈着沉稳的步伐大步向前走去。 季暖紧盯着他英俊的脸庞,喃喃道:“原来我真的只会给你添麻烦”。 他闻言停下脚步,愣愣的注视着她,嘴角轻启,却依旧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想告诉她,就算是麻烦,他也乐意之致。 宋忘尘一直抱着她回到了镜明客栈,那原本到处都是灰尘的客栈,此刻已焕然一新。 掌柜的见宋忘尘回来,立马迎了上去,谄媚道:“宋仙师,你回来了。哎呦,这位姑娘怎么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宋仙师的一切食宿全都免费,而且我保证是随叫随到”。 宋忘尘冷言道:“不必”,然后抱着季暖上了楼。 季暖也不反抗,隐隐中还带着些期待。 他将她放在床上坐下,然后蹲下身来,亲自替她脱了鞋袜,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看着她脚裸上红红的崴伤痕迹,眼里满是心疼。 季暖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他为自己上药,心里一阵暖流涌起。想不到名扬天下的宋绝也会如此温柔,而且这种温柔似乎只属于她一人。 宋忘尘起身,见她正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又立马板着脸说道:“早些休息吧”! “那你呢”? 见宋忘尘疑惑的盯着自己,她立马低下了头,脸又红了起来。自己这是在邀请他留下吗?会不会太难为情了。 “我住隔壁”。宋忘尘应了一声,径直出了房门。 季暖拍了拍自己徘红的脸蛋,躺在床上,羞愧的用被子蒙住了头。突然又想起这张床宋忘尘睡过了,那被子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檀香味呢!她立马又伸出头来,脸颊越发红了些,然后又突然傻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卡诺在知水客栈的阁楼上,愤怒的将桌子上的茶具一股脑的全摔在了地上,黑焰与阿费得惊得连连后退。阿槐却一动也不动,眼睛直直的盯着卡诺。 “黑焰、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为什么白沐奇到现在还活着,还与宋绝联合起来坏了本王子的好事”? 黑焰闻言惶恐致极,立马跪在地上行礼道:“王子息怒,那日白沐奇被老臣射了一箭,随后掉下悬崖,老臣也不知他为何会死里逃生,求王子恕罪”。 “恕罪?你倒给本王子说说现在这事要如何处理,是让那宋绝找上门来,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再威胁我一次是吗”?卡诺愤怒的踹了他一脚,眼中满是怒火。 黑焰吃痛倒在地上,又踉跄着爬起跪下道:“王子息怒,我、我再下其他的诅咒,保证让他们…” “保证?你会的,那白沐奇比你更加熟悉,你拿什么保证”? “我…”,黑焰闻言瑟瑟发抖,他与白沐奇师出同门,且白沐奇天赋在他之上,他的确没有其他办法了。 “王子息怒,阿槐倒有个主意,那季暖与宋绝关系匪浅,若以她…”,阿槐话没说完,就被卡诺瞪得咽了回去,立马低头不敢再言了。 卡诺恶狠狠道:“我警告你,不许打她的主意,否则别怪本王子翻脸不认人”。 阿槐眼中杀意尽显,却还是应了声:“是,阿槐不敢”。 卡诺突然转身问道:“阿费得,阿木源最近怎么样了,越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没来”? 阿费得恭敬行礼道:“禀王子,阿木源知道我们在越阳,便一直在漳州静候王命”。 “很好,让他想办法拖住宋绝”。 “是,王子”。阿费得行礼走出了房门。 卡诺转身对阿槐吩咐道:“你尽快让麒麟山的槐树全都死去,让血雨再多下几天”。 阿槐闻言一愣,让麒麟山的槐树全都死去,凭什么?虽心生不满,但她还是恭敬答道:“阿槐不知王子为何要这样做,但麒麟山槐树众多,阿槐可能办不到”。 “办不到?你可别忘了,那麒麟山满山盛开的槐花可都是你做的,现在你想退缩,恐怕已经晚了吧”! “王子息怒,阿槐并非不想做,实在是因为阿槐能力有限”。 “哈哈…,既如此,那本王子留你何用,黑焰…” 黑焰立马起身,拿出了金钱剑,怒指阿槐。 阿槐立马跪下身去,恭敬道:“阿槐尽力而为,请王子放心”。 卡诺弯下腰,捏着她的下巴邪笑道:“阿槐呀阿槐,你为何总是要本王子动怒才肯出手帮忙呢?本王子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阿槐对上他的眼睛,心里阵阵发慌,她连忙垂下眼睑,艰难的开口道:“阿槐不敢,请王子息怒”。 卡诺满意的甩开了她的脸,正色道:“去吧”! “是,王子,阿槐领命”。阿槐恭敬退了出去。 卡诺点头示意,黑焰立马又跟了上去。 卡诺在他们离开后,拳头紧握,恶狠狠道:“宋绝,你等着…” 第六十一章 梦境 思过崖上,宋忘尘正端坐在碧绿的草地上,面前是一张矮桌,桌上是那把檀木古琴和一个正冒着白烟的小香炉,他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动,那古琴立马发出了悦耳动听的声响来。 季暖闻声缓缓走来,带着满脸的笑意,她一步步靠近。而后在他对面盘腿坐下,右手撑着头认真聆听,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宋忘尘的脸。 宋忘尘停下手中动作,疑惑的看着她。 她突然起身,双手撑在矮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忘尘,随后更是肆无忌惮的用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微笑道:“宋忘尘、本姑娘看上你了”。 宋忘尘闻言直接愣住了,隔着古琴,她就这样在他嘴上轻嘬了一下。他依旧面无表情,半响也没有回应。 季暖突然松开了他,脸上的笑意更浓,她站起身来,绕到他身旁,将他拉了起来。 宋忘尘还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但他的耳朵早已通红,就连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季暖踮起脚尖,双手环抱着他的后颈,脸慢慢贴上他的脸颊,在他耳边呢喃道:“宋忘尘,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心慕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那暖暖的热气弄得他耳朵痒痒的,就连心也跟着痒痒的。他不再沉默,双手搂过她的腰,使她紧贴着自己的胸口,正色道:“我也是”。 季暖闻言,热情的送上了自己的香吻,这一次,他比她更加热情。那原本抚在她腰间的双手,已悄悄爬到了她的颈项处,指尖镶进她的秀发中,捧着她的脸激情热吻。 季暖缓缓将手滑至他的胸前,然后继续往下,急不可耐的伸手去解他的腰带,可越急,越是解不开。 宋忘尘的手又立马抓住她在他腰间胡乱游走的双手,喃喃道:“别再乱摸了,我会…” 季暖却像没听见般,着急问道:“怎么回事啊?你没事栓那么紧干嘛”? 宋忘尘见她完全无视自己的话,突然一把将她推在了草地上,随后整个人压了上去,再次吻上了她的香唇。 那只手开始在她腰际来回摩擦,她的浴火慢慢被点燃,她突然翻身跨坐在他腿上,笑道:“是本姑娘先看中的你,得听我的”。 她继续伸手去解他的腰带,眼看马上要解开了。 “咚咚咚”,突然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她不悦的皱眉,继续手上的动作。 “咚咚咚”,那声音越来越大,直至渐渐将她拉回了现实,她睁开眼才发现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真是太丢人了”。季暖拍了拍自己羞红的脸颊,快速起身开了房门。 门外掌柜正准备再敲时,门突然被打开了,他立马媚笑道:“姑娘,打扰了,这是宋仙师让我给你送过来的”。他将手中的一袋糕点往前一送,便转身离去。 真是的,这么早送什么糕点,虽是这么想,但脸上却笑意秧然,她突然又问道:“哎、掌柜的,宋忘尘呢?” “姑娘你还不知道呢?宋仙师昨晚就离开了”。 离开?可恶,你又丢下我。 他一定是去找卡诺了,季暖随即出了客栈,她左右看了看,不知该去哪儿找他? “季姑娘可是再寻我”。卡诺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季暖转身,一脸警惕的看着他,右手紧握着剑柄,随时准备出手。 “别紧张,我只是想与你叙叙旧而已”。卡诺一步步靠近,脸上始终带笑。 季暖忍不住后退,想不到他竟主动来找自己,既然来了,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卡诺、越阳最近发生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卡诺闻言停下脚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胆大了,竟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季暖气急拔出了剑,指着他怒道:“果然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姑娘、这越阳的事,明明就是天灾人祸,你为何要怪在本王子头上,莫非在你眼中,我就如此不堪”? 卡诺再次逼近,眼看脖子已快抵到她的剑尖上,他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然后闭着眼睛说道:“既然季姑娘认定是本王子做的,那就杀了我吧”! 季暖立马收起了剑,但依旧警惕的瞪着他。 卡诺立马大笑起来:“哈哈…,我就知道季姑娘舍不得杀了本王子,季暖…”,他再次向前,手不自觉的伸出想要抚摸她的的脸。 季暖立马嫌恶的躲开,怒道:“卡诺、这些事最好与你无关,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她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卡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终究没有拦住她。 阿费得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恭敬行礼道:“王子,就这么让她离开吗”? 卡诺苦笑道:“呵呵,不让她离开,还能如何”? 阿费得闻言一愣,那个曾经桀骜不驯,从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的卡诺,此时竟如此惆怅起来,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卡诺正色道:“阿费得,本王子吩咐你的事可安排妥当”? “回王子,一切已安排妥当,请王子放心”! “很好”。卡诺又恢复了之前邪魅的笑容。 季暖一路盲目的前进,周围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断,与她初到越阳时全然不同。 突然一滴雨滴在了手上,她的手立马被灼伤,血雨? “快躲起来,这血雨又来了”。行人中有人发出惊呼,众人闻言都慌张的向旁边能避雨的地方躲去。 季暖快速躲到一间客栈的屋檐下,那血雨突然倾盆而下,没多久,地上就积满了红水。 “怎么又下血雨了,不是说没有天神降罪吗”? “就是啊,怎么回事”? “这血雨下得这么大,看来我们回不去了,还是去客栈休息一下吧”! “也好,走”…… 与她一起避雨的人开始七嘴八舌的吵闹着,随后又纷纷进了客栈。 季暖见此,也跟着走了进去。 客栈里坐满了百姓,他们正津津有味的讲着越阳最近发生的事,一说到宋忘尘他们更是满脸敬佩之色。 “小二,你家的菜怎么这么难吃,还有这槐花酿,一点酒味都没有”。 李庆源愤怒拍桌而起,小二立马迎了上去,讨好着说道:“仙师要是不满意,小的立马去换些其他的菜来”。 李庆源更加恼怒道:“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不满意,叫你们掌柜的过来”。 小二急忙回道:“是、是、都是小的不好,是我说错了话,求仙师莫怪”。 诸长钦语重心长的说道:“哎、庆源、这他人目光短浅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与他们一般见识呢?坐下吧”! 小二摸了摸额头的冷汗,赔笑道:“多谢仙师,多谢仙师”。然后飞快的逃离了他们的视线。 季暖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们此举定是为了做给自己看,也是为了让那些百姓停止对宋忘尘的赞扬。他向来都是如此,她也难得理会,见没有了空位,她又立马转身离去。 诸长钦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漫不经心的说道:“季师妹,既然来了,就一起坐吧!这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的”。 季暖看着越下越大的血雨,转身行至诸长钦对面坐下,恭敬道:“如此便多谢诸师兄了”。 “季师妹客气了,咱们都是暮溪弟子,理应互相关照,我知道季师妹因为莫云的事,一直对我心存芥蒂,可事情已然过去,也请季师妹不要介怀,这一杯,我干了,你随意”。 诸长钦言语真切,一脸真诚,正笑着对她举起了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季暖清楚的记得那日他杀人时的残忍、恶毒,他今日这样的举动必有所图。 纵使一万个不情愿,她还是回应道:“诸师兄言重了,该是季暖向师兄请罪才是,只是这酒既然难喝,那我就以茶代酒,多谢师兄好意了”。她说着已倒好一杯茶水,随后对他礼貌一笑,将茶水一饮而尽。 诸长钦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她居然不上套,本来那酒被下了蒙汗药,没想到她居然没喝。 “季师妹,听说越阳最近不太平,多亏了你和宋师兄不畏艰险,力排众议,才救了全越阳的百姓,也保住了仙家百门的声誉,暮溪有你们,实乃暮溪之福”! 季暖半真半假的回答道:“师兄言重了,这些都是宋忘尘的功劳,我怎敢居功。况且,要是师兄你在,估计那装神弄鬼的妖道,早就被你处决了,又怎会生出这么多事来”。 诸长钦听出她言语中的嘲讽之意,强压着怒气开口道:“季师妹、我初来乍到,也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要是有需要你就尽管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多谢师兄好意,眼前还真有一件棘手的事,师兄是否能查出这血雨背后的真相”? “这、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雨,不过师妹放心,我一定尽力”。 “那如此便多谢师兄了”。 “好说,好说”…… 两人似乎聊的很愉快,只是心中都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 那血雨一刻也不停歇,季暖无奈只好住进了这家客栈。 夜晚如期而至,季暖躺在床上,听着房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想起昨晚那个羞羞的梦,不自觉的笑了。 竹屋外,宋忘尘依旧在弹奏那把檀木古琴,季暖斜靠在木门上,闭眼认真听着悦耳的琴音,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一根琴弦应声而断,季暖睁眼,只见宋忘尘正被一个模糊的人影一剑刺入胸口,随后那人又快速收剑。宋忘尘伸出手来,不舍的看着她缓缓倒下。 “宋忘尘、你怎么了”?季暖快速跑去搂住了他下坠的身躯,随后又按住了那血流不止的胸口开口道:“宋忘尘、你没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别吓我”! 宋忘尘缓缓抬起手来,轻轻擦拭着她的泪水,她立马用那满是鲜血的手紧握着他的手,目光急切的盯着他。 他强扯出一丝笑意道:“娘子、别哭、哭了、就、就不、美…”。那只手缓缓落下,他也永远闭上了眼睛。 “不,不要,宋忘尘不要”。季暖紧紧的抱着他逐渐冰凉的身体,痛哭不止。 那人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大笑起来:“哈哈…,你记住,他有今日都是因为你,哈哈…” 季暖抬头,眼中满是恨意,可无论她怎么看,也看不出那人的模样来,只是那愤怒和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她轻轻将宋忘尘放下,踉跄着站起身来,拔剑快速向那人袭去,只是没过几招反被对方一剑穿心。 “啊…”。季暖坐起身来,额间满是冷汗,她惊觉那只是一场梦而已。只是那梦太过于真实,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到现在都能清楚的感受到。 第六十二章 心病 血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终于停下了,季暖也因此在客栈待了三天,而且每晚都会重复着做那个可怕的噩梦。 现在想来,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就一直不停的给宋忘尘添麻烦。再这样下去,她害怕那个梦终会成为现实,与其如此,倒不如就此罢手。 她再也没了寻他的心思,只想着等抓到那个妖道,再去找找回现代的法子,就算回不去,她也不愿再与他纠缠不清。 “季师妹、你是要走了吗?” 诸长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这几日他们经常碰面,每次都会不咸不淡的聊上几句,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似乎变得热情了许多。 季暖心知这些都是表象而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越是这样,她便越加警惕。碍于大家都是同门,她立马转身恭敬答道:“是,诸师兄,这血雨好不容易停了,我想着再去秦府走走,看看是否能查出那妖道的下落”。 “我也正有此意,一起吧”!诸长钦说完已率先出了客栈,季暖随后跟了上去。 一路上,许多在惠香园住过的百姓,都热情的与季暖打着招呼,季暖满脸笑意,对他们微笑回礼。 诸长钦则满脸不屑,但他还是极力压制着怒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俞漫站在秦府门前,眼神一直不停的四处张望。终于,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眼前,见她身边还跟着诸长钦一行人,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 季暖见到她立马加快脚步,走到她面前疑问道:“俞漫、你怎么在这儿”? “等你”。俞漫一把将她拉到了身后,眼神不善的瞪着诸长钦,质问道:“你怎么来了”? 季暖心下感动,在这个世界,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诸长钦笑着答道:“俞师妹,听闻越阳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来看看”。 俞漫不屑道:“哼、你现在才来,莫不是因为之前贪生怕死”。 诸长钦极力压制着怒意笑道:“师妹说笑了,这天下之大,又何止这越阳需要有人帮忙,我之前也是忙于其他事务,一时间走不开罢了”。 俞漫冷‘哼’一声,满脸的鄙夷之色,不由分说的拉着季暖进了秦府。 诸长钦再也装不下去了,转身对着李庆源就是一巴掌,怒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竟然让我跟着她,还让我受了这样的奇耻大辱”。 李庆源捂着脸,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呢喃道:“不是师兄你自己想来找筱柔师姐的吗?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你…”,诸长钦再次扬起了手掌。 李庆源急忙抱着头蹲下身去,眼睛又贼溜溜的盯着诸长钦的动作。 月落见诸长钦一行人在门外站着,立马笑着迎了上来:“诸位师兄弟,你们来了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派人去迎接”。 诸长钦立马收回了手,面对他笑着答道:“越阳诸事繁多,我若是再劳烦师弟亲自迎接,岂不有失体统”。 “诸师兄一路舟车劳顿,快请进来说话”。月落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将他迎了进去。 诸长钦一边走一边问道:“方才见月落师弟着急出府,可是有要事要办”? 月落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出去麒麟山看看,转身面对着他恭敬道:“诸师兄,这血雨又连着下了三天三夜,听百姓们说,麒麟山满山的槐树一夜之间全都死了,月落正准备去查看一番”。 诸长钦讶异道:“竟有此事,可需我同你一起去看看”? “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师兄了,我去去就回”。月落说完又转身对身后的弟子吩咐道:“秦渊、带暮溪仙师们先去休息吧!我去看看”。 随后又对着诸长钦点头道:“诸师兄,失陪了”! 秦渊领命带着众人去了后院,月落才带着其他弟子直接上了麒麟山。 那满山的槐花早已凋零,就连树叶也全都掉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与周围那些春意盎然的树木形成了鲜明的对此。 月落摇头叹息道:“这究竟是何原故”? 山顶上一抹黑色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快步向前恭敬行礼道:“宋师兄,可看出什么端倪来”? 宋忘尘闻言转身,依旧面无表情的答道:“未曾”。言罢已大步离去。 月落喊道:“宋师兄、季师妹已安全回到秦府,你大可放心”。 宋忘尘迟疑片刻,随后又快步离去。 月落摇头苦笑道:“还是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再次看了看眼前的一片荒芜,随后也跟着离开了。 月落走后,阿槐和黑焰缓缓出现,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一脸奸笑。 秦府内,季暖和俞漫径直来到白沐奇的房间,那房门大敞开着,木荀正与他对饮槐花酿。木荀身后是拿着酒壶的木然,见他们已喝完了酒,又立马上前给他们斟了一杯。 “咚咚咚”,季暖轻叩房门,随后笑着走了进去:“白前辈、木师叔,你们都在啊”! 白沐奇见季暖走了进来,立马站起身来招手道:“丫头,过来,快过来这边坐,美酒、美事、就差美人你了”! 季暖也不见外,真的走到他旁边坐了下来,倒是俞漫站在她身后,满脸不悦的瞪着白沐奇。 白沐奇继续不正经道:“丫头你也坐啊,老夫又不会吃了你”。 俞漫闻言作势拔出了剑,他又立马摆手道:“罢了,罢了,老夫不喜欢太强势的丫头”。 季暖转身拉着俞漫坐下,笑道:“俞漫、白前辈只是开玩笑而已”。然后又转身对白沐奇恭敬道:“白前辈,季暖不请自来,打扰了。” 白沐奇只觉得她的确与其他女孩子不一样,怪不得宋忘尘那样的千年冰山也会融化。但嘴上还是不正经的说道:“丫头能来,老夫特别开心,又怎会有打扰之说”。他说完还不忘对季暖眨了眨眼。 “白前辈可否告诉季暖,那下咒之人可是卡诺,还有这血雨是否也是巫蛊之术所致”。 白沐奇惊讶道:“你认识卡诺”? “嗯,不仅认识,还交过手,不瞒白前辈,我还因此被罚了思过一月呢”。季暖突然想起思过崖与宋忘尘相处的一个月,再次展开了笑颜。 木荀这时候突然问道:“白兄,木荀也很好奇,这血雨究竟是何缘故,还有那麒麟山离奇盛开的槐花,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木然也插嘴道:“师尊,听百姓们说,那麒麟山的槐树今日全都死了,哪里还有什么槐花”。 “什么?竟有此事,那以后就喝不到这么美味的槐花酿了,可惜,实在是可惜”!白沐奇说完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舒畅的“啊…”了一声。 随后更是走到木然面前,将他手中的槐花酿一把夺了过来,仰头,举起酒壶,将美酒直接倒入口中。 木然直接看得呆了,这个白沐奇也太没礼貌了。 季暖与木荀倒也不介意,一直注视着他的举动,希望他能为自己解惑。 “啊…,真是好酒啊,只可惜以后怕是喝不到了”。白沐奇摇头叹息,转身看着几人一直盯着他,又立马笑道:“这西域巫蛊虽然厉害,但让槐花一夜之间全部盛开,又让槐树全都死去是绝无可能的,更不可能会呼风唤雨,更何况是血雨”。 季暖疑问道:“那这么说,此事与卡诺无关了?若是无关,那对百姓下咒的又是何人”? 白沐奇脸色微变,随后又不正经的说道:“你一个丫头整日管那么多干嘛,这些事就让你的情郎宋忘尘去做就好了,你只管貌美如花就行”! “嘶…”,季暖闻言,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噩梦,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袭来,她捂着胸口痛苦出声,就连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俞漫最先发现她的反常,立马扶着她着急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木荀急忙起身,将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腕上,开始诊脉,奈何诊了许久也没发现任何异常。他疑惑道:“季姑娘脉象正常,不该如此啊”! 白沐奇见此也开始把了把她的脉搏,摇头叹息道:“的确不应该,没有中毒,也没有被下咒,这…” 但季暖依旧痛苦的捂着胸口,那脸色已经变得煞白起来。 俞漫满脸焦急,不停的问着:“季暖、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 季暖摇摇头,强扯出一丝笑意:“俞漫,别担心,我没事,我们先回去吧”!她说完已勉强站起身来,那强烈的疼痛和眩晕感立马袭来,随后便晕倒在了俞漫怀里。 “季暖、季暖…”,俞漫着急呼喊,随后又看着木荀哀求道:“木师叔,快看看她吧”! 木荀再次号上了她的脉搏,他脸色骤变,郁结于心,这是心病啊!只是心病非一日而积,她为何发作的如此之快。 俞漫看着木荀凝重的脸色,急忙问道:“木师叔,季暖究竟怎么了”? 木荀看了眼白沐奇,摇头道:“心病,只是不知为何发作的这么快”? “心病?那该怎么治”? “心病还需心药医,我也只能给她开些养气的药,等她醒了,问清楚她的心病的症结所在,方能对症下药”。木荀摇头叹息,自从来了这越阳,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妄为医仙,许多病症,他都无法医治。 “还请木师叔多多费心了,我先带她回房休息”。俞漫说着竟将她抱了起来,快速的回房去了。 木荀立马拿了纸笔,开了药方,吩咐木然去取药。 白沐奇看着他凝重的神情,知道事态严重,或许,他该去见见卡诺了。这些事,不一定全是他做的,但他一定参与其中。 第六十三章 梦魇 季暖再次做了那个梦,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更甚从前,她不停的痛哭呐喊:“宋忘尘、不要、宋忘尘、你醒醒啊…”! 俞漫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块手绢,不停的擦拭着她额间的汗水。听到她的呼喊声,她又急又气,她的朋友心心念念的都是别人,还因此得了心病。 “啊…”,季暖募的坐起身来,脸上满是泪水,那撕裂的疼痛让她皱起了眉头。 “季暖、你醒了,还好吗”?俞漫立马关切问道,然后又轻柔的擦拭着她的眼泪。 “呜呜…”。季暖就势扑进她的怀中痛哭起来,那所有的痛苦挣扎,不甘与懊悔随之而来,她越哭越大声了。 俞漫紧紧的抱着她,笑着安慰道:“别怕,只是梦罢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季暖哭了一会儿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她伸手拭去眼泪,苦笑道:“对不起俞漫,把你衣服都弄脏了”。 俞漫摇摇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俞漫、谢谢你”!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俞漫立马起身开了房门,见程筱柔端着药与唐肆言一同站在门外,她又立马接过了药,轻言道:“师姐、进来吧”! 程筱柔点头,疾步走到季暖床前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切问道:“季师妹,听木然说你病了,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师姐关心”。季暖眼中泪花闪烁,自己明明对不起她,可她还这么关心自己。 想到那个噩梦,她开始觉得,宋忘尘本该与师姐是一对儿的,都怪自己伤了师姐的心,还差点因此害了宋忘尘。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又不舒服了,快点把药喝了吧”!程筱柔的声音依旧温柔如初。 俞漫立马抬着药碗走了过来,笑道:“师姐,我来吧”! 程筱柔立马起身,俞漫又坐在床边,不停的搅动着汤药,随后舀起一勺,轻轻吹过之后才喂到她嘴边。 季暖喝了一口,笑道:“俞漫、我自己来吧”!她接过了药碗,仰头闭上眼睛,将汤药大口大口喝了下去。那汤药的苦,又怎极心里痛苦的万分之一呢? 唐肆言见她喝完了药,立马递过两颗糖果,关切道:“苦吗?吃了它就不苦了”。 季暖笑着接过糖果,剥开一颗放入口中,很甜很甜,可是依旧盖不住心里的苦。 “你到底怎么了,木师叔说你这是心病,难道是宋忘尘对不起你了”?唐肆言刚说完这句话,立马觉得不对劲,果然她们几个都盯着他看。 “那个,我再去木然那儿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药没有,我先走了”。唐肆言立马逃也似的离开了。 俞漫心领神会的对程筱柔说道:“师姐、我有事先去处理一下,你在这儿陪陪她吧”!她该让她们两个单独聊一下,或许有助于季暖的心病。 程筱柔依旧优雅的点头微笑,随后又坐在床边轻抚着季暖的秀发。 俞漫见此,快速走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季暖抬头,见程筱柔正温柔的看着她,立马又低下头去,喃喃道:“师姐、对不起,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程筱柔将她额间的一丝秀发轻抚到耳后,笑道:“傻丫头,我早就想通了,我与师兄之间就算没有你,我们也永远只会是师兄妹而已,我怎么会因此责怪你呢?相反的,我还要谢谢你,谢谢你终于融化了师兄的心,带他走出了孤独”。 季暖再次抬头,见程筱柔目光温柔,笑得一脸真诚,她心中的愧疚更添一分。 “师姐、我与他不会有未来的,我在他身边只会给他添麻烦。只有你,你才是唯一一个配的上他的人,师姐、答应我,不要放弃他”。季暖的声音带着哀求、痛苦、与满满的不舍。 “傻丫头、师兄怎会觉得你是麻烦,我也没有要放弃他,在我心中,他永远都是我的师兄,仅此而已”! “师姐、你…” “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睡一觉,明日又是晴天”。程筱柔一边说着,一边轻柔的扶着她躺下,并亲自给她盖上了被子。 “师姐、谢谢你”!季暖对她感激一笑,她不敢睡,只要一睡着就会做那个噩梦,但她也不想师姐担心,只能闭上了眼睛。 程筱柔一步三回头,她现在这个样子,她还是很担心。 她出了房门,诸长钦立马迎了上来,他也是听木然说起,程筱柔来看季暖了,刻意在此等候。 “师妹、” 程筱柔并不知他已来到秦府,见他突然出现,惊讶道:“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听闻越阳疫症横行,特地前来查看一番,想不到你们已成功控制了疫情,倒是我来晚了些。对了,我今日与季师妹一同来的,听木然说她病了,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哎、木师叔说她这是心病,或许她现在真正需要的是师兄,也不知那日他们究竟发生了何事,师兄怎会丢下她独自一人”? 诸长钦一直跟着她的脚步,闻言,露出一脸奸笑。季暖的病,没人比他更清楚,那全都是梦魇的杰作。 梦魇是他早前在漳州时,意外抓获的魔域之人,梦魇最擅长制梦,他随时可以在梦里杀人于无形。 那时,漳州盛传越阳麒麟山槐花离奇盛开一事,漳州宗主张永贺派了两个儿子亲赴越阳。而他又整日忙于制药,制毒,对漳州疏于管理,便让魔域之人有了可趁之机。 梦魇便是魔域第一个前来挑衅之人,他开始在漳州肆意造梦,漳州百姓每晚都会做着同样的一个梦。 梦境中,越阳那满山盛开的槐花已开遍了漳州,他们闻到了花香,纷纷中了毒,变得精神不振、满脸浓疮,那病症与越阳百姓一模一样。 若是此梦只做一次,倒也没什么所谓,可他们日日做,而且所有人都做了一样的梦。他们开始恐慌,害怕梦境成真,他们个个都神情萎靡,夜不能寐。那个梦深深的折磨着他们,可他们又无可奈何。 诸长钦一行人在漳州住了一晚,他们也做了相同的梦,一经商量,他便知道一定有妖魔作祟。 第二天晚上,趁着月黑风高之时,几人悄悄藏于暗处,静候那作恶之人。 梦魇也是趁着百姓熟睡之时,开始在半空中造梦,只见他周身都被黑气围绕,满脸的坏笑,左手拿着一根与肩同高的圆棍,圆棍上是一把冒着黑气的镰刀,右手手掌上是一个黑色的圆球,圆球四周也弥漫着黑色气体。 他轻轻一推,那个黑球随即被送了出去,在半空中无限放大,最后又纷纷落在周围的房顶上,渐渐慎入百姓的脑海之中。 百姓们突然打了一个冷颤,随后渐渐进入了梦境中,正是那个染病的噩梦。 梦魇狂傲出口道:“哈哈…,仙家百门也不过如此,都那么多天过去了,竟无一人发现异常。一群废物,看来我魔军入境指日可待,哈哈…” 是吗?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此口出狂言”。诸长钦已飞身上了屋顶,此刻正怒视着梦魇。 梦魇转身笑道:“哈哈…,想不到百门中竟还有一个明白人,我也算不妄此行了”。 “哼,狂傲之徒,受死吧”!诸长钦立马拔剑出手,从屋顶纵身一跃,随即飞至半空中,剑尖直指梦魇而去。 梦魇轻松躲了开去,这时候李庆源也与其他师兄弟纷纷飞至半空中,将梦魇团团围住。 “哈哈…”。随着梦魇的狂笑声,他手掌上再次出现了一个黑球,那黑球逐渐放大了几千倍,将所有人都笼罩在一个巨大的梦境中。 眼前,是成片的竹林,他们正身处暮溪竹峰中,那梦魇早已不见了踪影,几人面面相觑,开始寻找出路。 “师兄、师兄”。程筱柔正微笑着向诸长钦缓缓走来。 “师妹,你怎么来了”?诸长钦立马兴奋的迎了上去。 “师兄、我想你了”。程筱柔温柔的拉着他的手,随后便扑进了他的怀抱中,她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 诸长钦先是一愣,随后紧紧的抱着她,这么多年的愿望,今日终于实现了,他开始幸福的闭眼享受。 李庆源立马焦急开口道:“师兄、别被她迷惑了,这是梦境,她不是真的筱柔师姐”。 程筱柔眼中闪过一丝狡诈,不知何时手中已多出一把短刃,她冷笑着向诸长钦的胸口刺去。 诸长钦对着她的胸口狠狠的打了一掌,程筱柔有多喜欢宋忘尘他心知肚明,又怎会突然对他投怀送抱。就算那片刻的温情让他迷恋不已,但他还是早有防备。 程筱柔踉跄着倒退了数步,那张漂亮的脸蛋慢慢变成了梦魇那张邪恶的面孔。 “哈哈…,竟然连最爱的人都防备着,真是阴险狡诈的小人。不过我就喜欢小人,要不我们合作如何?” “哼,强弩之末,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谈条件”?诸长钦再次向他袭来,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 李庆源几人也立马拔剑出手,梦魇眼见情况不妙,竟想着逃走,奈何几人早已围住了他。他虽擅长造梦,但在修为造诣上天赋并不算高,眼见几人已纷纷逼近,他只能挥舞着手里的黑镰,开始还手。 没过几招,梦魇便被诸长钦一剑刺中,梦魇伤重不起,梦境也随之消失。 诸长钦正欲再次出手时,李庆源立马上前阻止道:“师兄,他的提议倒是不错,或许我们可以加以利用”。 诸长钦闻言收起了手,脸上得意秧然,将梦魇收入了乾坤袋中,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出手杀的妖魔。 那日到了越阳,诸长钦便刻意与季暖接近,为的就是牵制宋忘尘。他原本在酒中下了蒙汗药,奈何季暖并不上道,于是趁她睡着之时,便将梦魇放出,并造出了宋忘尘伤重而死的噩梦。 不仅如此,梦魇还在她的梦中加了弑心粉,她每做一次噩梦,那撕心裂肺的疼痛便更甚从前。因此,季暖的心病才会越来越重。 第六十四章 梦境还是现实? 诸长钦心里暗自高兴,但还是吞吞吐吐的问道:“师妹、你不是一直…,怎么”? 程筱柔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他,正色道:“师兄、以前的事就别提了,我现在别无所求,只愿季师妹快点好起来”! “好,师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了,越阳百姓都已痊愈,你们打算何时离开”? “等抓到那个妖道再说吧”!程筱柔说完已径直走远了。 诸长钦转身看了眼季暖的房门,冷笑着离开了。 季暖一直睁着眼睛,他们的谈话她听得清清楚楚,那弑心的疼痛再次传来,她捂着胸口,拼命的深呼吸,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夜晚很快来袭,她一直躺在床上,盯着房顶发呆,俞漫也一直没再回来过。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来,来人将房门轻轻关上,缓步向她靠近。 她心知定是宋忘尘来了,心里一阵暖流涌起,但那个噩梦再次出现在脑海里,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宋忘尘已行至床前,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阵阵发酸,她生病他自然能感觉得到,趁着月夜,他便偷偷前来探望她。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秀发,但想起之前的种种,伸出的手又僵在了半空中。 季暖用手捂着嘴唇,害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可那撕裂的疼痛让她止不住的皱眉,就连身体也跟着瑟瑟发抖。 “季暖、你怎么了”?宋忘尘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他快速坐下,手掌抚上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掰了过来。 季暖早已泪流满面,看着宋忘尘焦急的目光,她立马将被子拉起来,盖住了整个脑袋,自己这么难堪的样子不能让他看见。 宋忘尘轻轻将被子揭开,季暖又别过头去,他双手轻捧着她的脸,使她正视自己的眼睛。半响,他才低喃道:“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 季暖闻言惊讶不已,他在向自己道歉,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了出来,面对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心疼的轻拭去的眼泪,喃喃细语道:“别哭了,这一次,我不会再丢下你”。 “呜呜…”。季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痛哭出声。 宋忘尘将她扶起,轻揽入怀,然后紧紧的抱住她,并在她头顶轻嘬了一下。 “呜呜…”。季暖将头埋在他怀里,越哭越大声,那所有的伤心难过,痛苦挣扎都化作了眼泪,将他的衣襟全都打湿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哭的有些累了,抬头,见宋忘尘一直深情注视着自己,想起之前那个羞羞的美梦,不由自主的闭眼,送上了自己的香吻。 宋忘尘先是一愣,随后将她紧紧搂住,闭上双眼,热情的回应着。直到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才不舍的将她放开。 两人对视几秒后,他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忍不住又在她发间轻嘬了一下,然后决绝道:“小暖、放心,这一次我绝不会丢下你”。 季暖心中感动不已,小暖、这个称呼她许久没有听过了,以前,只有她爸爸才会这样叫她。七年了,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喊她,如果这是个美梦,她希望就此长睡不醒。 她紧紧的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内心无比满足。双手还紧紧的抱着他的腰间,害怕一松手,他又会突然消失不见。 宋忘尘只是紧搂住她,心里暗自发誓,这辈子,他都会守着她,护着她。就算她还想要回到她来的那个地方去,他也要同她一起。 俞漫站在门外,一直盯着房间的动静,她知道宋忘尘一定会来,特地没进去房间。听到里面的动静,她露出一丝苦笑,转身落寞的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季暖是在宋忘尘怀里醒来的,她揉揉自己肿胀的双眼,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是几日来,她第一次没再做那个噩梦。 睁眼,眼前是一只宽大的手掌,正遮住了从窗外射进来的一缕阳光。抬头,正对上宋忘尘深情的目光和浅浅的笑意。 她立马挣脱他的怀抱,一脸迷惑的摸了摸头,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梦吗? 宋忘尘看着她迷糊的样子,脸上笑意更浓,他慢慢凑近她的脸,在她耳边低语道:“小暖、昨晚的事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啊…”。季暖立马逃也似的退后,脸蛋红扑扑的,心跳也加速了起来。昨晚,她强吻了他,竟然不是梦,那她该如何与他相处呢? “小暖、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宋忘尘再次逼近了她的脸,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突然,深情吻了下去。 季暖惊得瞪大了眼睛,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还这么色咪咪的,不过,似乎这样的他自己也挺喜欢的。 正闭眼准备回应时,宋忘尘的声音冰冷传来:“季暖,你没事吧”? 她睁眼见宋忘尘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而她自己竟然撅着嘴,眼看就要亲到他了。居然只是一场梦而已,这也太尴尬了,她立马挣脱他的怀抱,转身不敢再看他。果然,他还是那个不解风情的宋忘尘。 宋忘尘起身走到桌边,亲自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开口道:“喝点水吧”! 季暖接过水杯,大口大口灌了下去,想起之前那个梦境,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忘尘闻言一愣,她这是忘了昨晚的事吗?他接过水杯,转身出了房门。 “什么鬼、还是这么冷漠,难道昨晚的也是梦”?季暖疑惑的摸了摸头,最近这几天老是做梦,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梦境,什么时候是现实了。 “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程筱柔微笑着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拖盘,里面是一碗汤药和一盘精致的糕点,脸上满是笑意。 “师姐、我没事儿,对了,俞漫呢?从昨晚我就没见过她了”。 程筱柔将托盘放在桌上,端着药碗走了过来,笑道:“俞师妹可能出去了吧,对了,师兄来过了吧”? 季暖脸色一红,立马接过药碗,大口大口喝了下去,见程筱柔依旧好奇的盯着自己看,她立马指着桌上的糕点问道:“师姐、那是给我的吗?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程筱柔立马接过药碗放在桌上,又端着糕点走了过来,笑道:“给你的,都是给你的”。 季暖一把接过糕点,一边吃一边笑道:“好吃、真好吃、谢谢师姐”。 程筱柔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她进来时正好看见宋忘尘离去,见季暖这副羞涩的模样,她便知道她的心病是因他而起,也会因他而愈。 季暖放下糕点,试探性的问道:“师姐,诸师兄也来到莫府了,你们可曾见过了”? “嗯,听闻你们一同来的,你怎会与他在一起,你们不是…”。他们那日在莫府大战时,季暖眼中的恨意她看得清清楚楚,而且诸长钦的性子她也清楚,她虽没问过他,不过对他的到来还是很意外。 “呵呵,巧遇罢了,不过说来也怪,自从那日见了他,我一直都被噩梦困扰着,看来我们还真是冤家路窄啊”!季暖无奈耸了耸肩,她虽有所怀疑,可也不觉得他有进入自己梦境的本事。况且,她虽看不清那人的容貌,可她能肯定,那个人一定不是诸长钦。 程筱柔语重心长的说道:“师妹、我知道莫云的事,你一直难以释怀,诸师兄那日的行为的确有些残忍,虽说莫云并非始作俑者,但香伶是妖乃是事实。千百年来,百门都是逢妖必诛,以后你与宋师兄在一起,必定还会遇到各类妖魔鬼怪。届时,我希望你不要阻止他除妖,因为那样只会给他带来痛苦,或许,他还会有生命危险”! 季暖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那个噩梦再次浮现在脑海里,真的是自己害了他吗?可是真的要因此违背自己的良心,变得是非不分吗? “师姐、在我心中妖和人都一样,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好坏之分。人若贪心不如妖,妖若心善胜于人,让我因为情爱放弃心中的正义,我做不到”。 “你不必因任何人,任何事改变”。宋忘尘的声音突然响起,只见他手里拿着一袋糖果,正缓步向她走来。 程筱柔闻言心中一惊,她怎么也未曾想到,师兄为了季暖竟可以放下多年来的执念。曾几何时,那个沉默寡言,冷傲孤僻的人,已经学会了关心别人。 “师兄”。程筱柔对他点头行礼,随后自觉离开了。 季暖只是疑惑的盯着他看,就连程筱柔离开也未曾发觉。 “吃吧,你喜欢的糖果”。宋忘尘将手中糖果一把塞入季暖手中,随后在她旁边坐下。见她半响也没有反应,低头,打开了她手中的纸袋,拿出一颗糖果来,并亲自剥开喂到她的嘴边。 季暖张开嘴,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他的脸颊。直到他将糖果喂进她的口中,她才细细咀嚼起来,很甜,比之前吃过的所有糖果都要甜。 她突然将右手放在嘴边,用力的咬了一口,“啊…”,她痛呼出声,直到眼中泪光闪烁,她才绽开了笑颜,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宋忘尘快速拉过她的手来仔细查看,见她手掌上那深深的一排牙印,他立马皱起了眉头,拇指在那牙印处来回打圈按摩,心疼开口道:“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 季暖傻愣愣的看着他的动作,疑问道:“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宋忘尘抬头,对上季暖疑惑的目光,轻言道:“真的,你不必改变,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 这样深情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季暖又感觉到了不真实。她再次将手放在嘴边,正准备咬下去时,宋忘尘一把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嘬了一下。然后又拉着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喃喃细语道:“感受到了吗?是我,我一直都在”。 季暖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然后细细爱抚,是他,她深爱又不敢爱的他!她眼中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嘴角却勾起一抹幸福的浅笑来。 宋忘尘慢慢凑近,轻轻的吻过了她的眼泪,然后深情注视着她。两人之间只隔了一根手指的距离,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宋忘尘再次凑近,闭上眼吻上了她的嘴唇,她立马热情的回应着。那所有的烦恼、忧愁随之消散,余下的,只有数不尽的柔情蜜意。 第六十五章 梦魇再现(上) “师兄,查的如何了”?秦淮正坐在秦府大堂之上,神情焦急的盯着月落。 月落站在大堂正中央,左边坐着的是程筱柔与诸长钦,诸长钦后面还站着李庆源,右边坐着的是张玉宁和张玉衡兄弟二人。 月落恭敬答道:“麒麟山的槐树的确已经全都枯死。我到知水涧几户人家询问过,他们纷纷表示,第一次下血雨后,那些槐花只是变成了血红色,还带有一点点血腥味,自前几日的那场血雨后,那些槐树才全部死去”。 “这么说,槐树的死亡是因为血雨”? 月落立马摇头道:“不一定,血雨的确能腐蚀我们的皮肤,若说它也能腐蚀树木的话,那越阳其他的树木又怎会都活得好好的。如若不是,我也想不出究竟为何”。 诸长钦随即插嘴道:“若是有妖魔作祟呢”? 月落继续摇头道:“师兄有所不知,昨日宋师兄也到过麒麟山,连他都没发现妖魔的踪迹,想来,妖魔作祟的可能性并不大”。 张玉宁随即站起身来说道:“我们张氏多年来一直练丹、制毒,也未曾研发出一种能让树木一夜之间全部枯死的奇毒来,可见,人为的可能性也不大”。 张玉衡跟着问道:“会不会是西域巫蛊之术,之前百姓的病症不就是那邪术吗”? 程筱柔也站起身来摇头道:“不会,白前辈说过,西域巫蛊没那么大的力量”。 张玉衡不满道:“哼、那个怪老头也是西域之人,谁知道他是不是刻意包庇,还是说,他本就居心叵测”。 张玉宁立马喝止:“玉衡,不得胡言乱语,白前辈救了越阳城所有的百姓,怎会有你说得那般不堪。再说,宋仙师带来的人,定是信得过之人”。 张玉衡不悦冷哼,他别过头去,不再言语。 张玉宁自觉语气重了些,本想劝慰他一下,奈何还有其他人在这儿,那僵在半空中的手也缓缓放下。随后转身面向众人赔笑道:“舍弟年纪尚小,说话口无遮拦,还请诸位同道不要见怪才好”。 程筱柔微笑道:“张公子不必如此,玉衡心直口快,实乃少年本性,我们又岂会见怪”! “多谢程姑娘”!张玉宁微微颔首致谢,随后坐下身去。 月落见大家都忧心忡忡,立马言道:“各位同道不必忧心,我已命秦渊带人前去麒麟山,将那些枯死的槐树通通砍伐,并从莞城运来了一批新的槐树苗,过几日,便可从新种上了”。 几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李庆源冷眼看着这一切,趁他人不留神之际,眼中闪过狡诈与不屑。 随后众人再次谈起了妖道,血雨之事,只是讨论了许久也未有结论,最后纷纷散去。 “师姐、你们怎么讨论了那么久,我听得都快要睡着了”。唐肆言见程筱柔走了出来,立马嘟嘴撒娇,他不喜欢讨论正事那种严肃的场合,所以就站在门口等她。听到他们刚才的谈论声,只觉得像听天书一样,靠在门边,他真的差点睡着了。 “你呀”,程筱柔无奈摇头,随后又问道:“江师弟呢,怎么没见他与你一起”? 唐肆言愤愤道:“他出去了,说是要去知水涧走一圈,说什么去查探妖道的消息,还说我在秦府很安全,我看他,分明就是见色忘义”。 “见色忘义,此话怎讲”? 唐肆言添油加醋的说道:“师姐、你还不知道呢?江雨是跟着俞漫去的,凭我的火眼金睛,早就看出他对俞漫有意,咯咯…”。 程筱柔只是摇头笑了笑,与他一同谈笑着离开了。 这些话刚好被后面的诸长钦与李庆源听到,两人对视一样,露出了一脸奸笑。 江雨一路快步向知水涧而去,周围异常寂静,竟连一个行人也看不见。行至玉帝庙前,他抬头看了眼那颗巨大的槐树,只见那槐花早已凋零,那树叶一如既往地郁郁葱葱,倒是比麒麟山那些枯死的槐树好了些许。 他缓步行进院中,只见庙里香火鼎盛,地上跪满了前来祈福的百姓,他们手里全都拿着一柱香,口中念念有词,不停的磕头祭拜。 俞漫就站在一旁,双手抱胸冷眼旁观。 江雨缓缓走来,微笑开口道:“俞师妹、他们这是…”? 俞漫撇了他一眼,傲慢的转身进入玉帝庙中。 江雨摇头苦笑,随后跟了上去。 庙堂下一对母子正诚心跪拜,正是那食了黑焰给的符咒,疫病得以治愈的妇人与少年。 “玉帝老爷大慈大悲,请原谅我们的愚昧无知,今后,我们一定每日前来供奉,求玉帝老爷不要再下血雨了,求求你了”。妇人说完又连磕了三个响头,最后才在少年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 少年见俞漫与江雨正注视着他们俩,他快速将妇人拉住,张开手臂挡在她面前,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们想干嘛”? 江雨不答反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妇人将少年轻轻拉至一旁,诚惶诚恐的说道:“我们是来供奉玉帝老爷的,昨晚,民妇得玉帝老爷指点,说麒麟山的槐树枯死是因为血雨,而血雨就是玉帝老爷给我们的惩戒”。 “胡说八道什么,不是告诉过你们没什么天神降罪吗?怎么还是如此愚昧”。俞漫怒火中烧,季暖做了那么多,到头来,他们还是在这里怪力乱神。 妇人见她愤怒模样,吓得连连后退,小声低喃道:“这、不止民妇一人得了指点,你看看他们,他们都梦见了,是玉帝老爷亲自告诉我们的”。 俞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庙外,见那些百姓正战战兢兢的磕头祭拜,顿时更加恼怒。 江雨疑问道:“梦,什么梦”? 少年见他并非极恶之人,顿了顿,才将昨晚的梦娓娓道来。 昨晚他像往常一样,亥时上床歇息,没过多久,就做了一个梦。梦境中,他来到一片虚无缥缈的世界,周围除了云朵什么都没有。 他惊恐的四处张望,刚踏出一步,就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样,使他踉跄着差点摔倒,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他惊讶着向前走去,每走一步,就踏上一朵白云,他也由一开始的惶恐,变得兴奋不已,这是天宫,自己竟然到了天宫了。 只是还没高兴多久,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无知小儿,见到本帝还不跪下”。 抬头,眼前是一个大了自己几十倍的玉皇大帝,他周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左右两边分别站着两位神将,右边的正是之前在玉帝庙见过的道长。 少年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战战兢兢的应道,“玉帝老爷恕罪,小人不知怎的来到此处,打扰了玉帝老爷的清净,请玉帝老爷恕罪”。 “哼,你可知本尊为何唤你来此”? 少年闻言心中一惊,颤抖着声音答道,“小人不知,请玉帝老爷明示”。 “半月前,黑焰仙君亲自下凡为你娘亲治病,不曾想,你竟带了一群人前来本尊的庙宇里闹事,还差点打伤了黑焰仙君,你可知罪”?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求玉帝老爷饶了我吧”! “哼,本尊已用三日的血雨以作惩戒,可你们,竟还是不知悔改,错将那邪恶之徒当恩人。你可知,那宋忘尘与白沐奇为何能治愈你们的病症,正是那白沐奇居心叵测,在你们身上种下了龙蛊,最后又亲自为你们解咒,好让你们将他奉为神明,对他们深信不疑”。 “这…”?少年满腹疑问,仙门中人一直都是他们尊崇的对象,他们又何须多此一举。 “怎么?你不信,莫非你认为本尊在欺骗你”?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黑焰立马上前一步怒吼道:“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本仙好心为你们治病,你们却恩将仇报,那麒麟山枯死的槐树就是玉皇大帝对你们的惩戒,若你们再不知悔改,那枯死的槐树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小人回去定会日日前去玉帝庙供奉,望玉帝老爷不要再动怒了”。少年抬头偷偷看了一眼,那耀眼的光芒刺得他立马闭上了眼睛,他心中惶恐不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以为上玉帝庙供奉,玉帝老爷就会放过你们吗?你难道忘了那日我说过什么吗”?黑焰盛气凌人的行至他的面前,将他一把提了起来,在他耳边恶狠狠道:“杀宋绝,废百门”。 那声音很小,却戾气十足,少年紧闭双眼,根本不敢直视他。突然感觉身体一轻,他已被黑焰扔了出去,随后重重摔倒在云朵之上。 他惊恐的爬了起来,感觉到自己并未受伤,他快速爬至黑焰脚边,磕着头泪眼婆娑的答道:“仙人、仙人、不是小人不想杀宋绝,那宋绝修为高深,别说杀他了,我们就连近身都难啊”! “既不能杀了他们,那就杀了那作恶之人白沐奇,以儆效尤”。黑焰的声音逐渐远去,那刺眼的光芒也渐渐变暗。 少年睁眼时,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他的全身早已冷汗淋漓,他伸手摸了摸额头的冷汗,然后下床穿鞋。 抬头,发现她母亲的房间已亮起了烛光,他快速来到临屋,发现母亲正坐在床边叹着气。 问明缘由后,他才知他们竟做了相似的梦。今日一早,他们便来到玉帝庙供奉,谁知,来了才知道知水涧所有的百姓都做了相同的梦。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们就是来祈福而已”。少年摊了摊双手作无奈状,随后又满脸警惕的看着俞漫。 梦境?俞漫突然想起季暖昨日的那个噩梦,这其中会不会有所关联呢?她不再理会他们,径直往秦府而去。 江雨对他们点头致谢,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第六十六章 梦魇再现(下) 俞漫刚出了玉帝庙没多远,江雨就追上了她的脚步,笑问道:“俞师妹,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与你无关”。俞漫的声音依旧冰冷,对他一如既往的不屑。 江雨闻言停下脚步,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他盯着俞漫的背影,右手紧握成拳。但没过多久,他又恢复了笑脸,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走后,卡诺、黑焰、阿费得、阿槐、与李庆源几人立马从旁边的丛林里走了出来,几人均是一脸坏笑。 卡诺率先开口道:“阿木源,这次你做的不错”。 “王子过誉了,这是阿木源应该做的”。李庆源露出一脸坏笑,昨日他将诸长钦的乾坤袋调了包,并联合梦魇在知水涧造了玉帝亲临的梦,至使知水涧百姓对那梦境深信不疑。 “很好,这梦魇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阿木源,你说现在我们该如何惩罚他们两个呢”? 李庆源邪笑着打开了乾坤袋,梦魇随即飞了出来,李庆源对他点了一下头。梦魇立马了然于心,他将手中黑镰轻轻一挥,一个巨大的幻境突然凭空出现。 俞漫走着,走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四周的树木与房屋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急忙拔剑,警惕的四处张望。 突然,一只手掌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快速转身出手直击对方,在剑尖离对方两分处又急忙收手。随即兴奋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那对面的人除了季暖还会有谁?季暖微笑道:“俞漫、我担心你啊”! 俞漫闻言立马收起了剑,她早已忘了周围的异常,快速上前拉住季暖的手,笑意秧然的注视着她。 季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喃道:“俞漫、我好想你,昨晚你去哪儿了”? 那暖暖的热气呼在耳边,弄的她很不自在,但又舍不得离开,脸也刷的一下红了起来。然后解释道:“我以为你身边有宋忘尘,就再也不需要我了”。 季暖再次在她耳边低喃道:“傻瓜,宋忘尘怎么比得过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俞漫感动不已,闭上眼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双手紧紧环抱着她纤细的腰身,一股暖流一直在心中激荡,久久不能散去。 季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她的右手慢慢离开俞漫的肩膀,一柄短刀随即从袖口滑出,正当当的落入手掌之中。眼神也立马变得阴冷起来,她扬起短刀正欲从俞漫的背部刺入。 说时迟那时快,江雨脚上用力,快速踢起一颗石子,那石头直直的砸在季暖的手上。 季暖虽手上吃痛,眼中却闪过一丝狡诈,她未曾丢下手中的短刀,只将它再次藏入袖中,随后微笑着轻拍俞漫的肩膀。 而这一切,俞漫全然没有察觉。 江雨立马大声喝止:“俞师妹,快离开她,她不是季师妹”。 俞漫闻言立马松开了她,然后满脸狐疑的看着她,那一颦一笑分明就是季暖本人啊! 季暖见她疑惑的目光,立马拉着她的手解释道:“俞漫、你好好看看,我就是季暖,你唯一的朋友季暖呀”! 江雨已行至俞漫身旁,快速将她拉至一旁,使她脱离了季暖的手掌,随即又拔出了剑,怒指着季暖。 “俞漫、你是要相信他,不信我了吗”?季暖的声音带着哭腔,那神情也楚楚可怜。 俞漫闻言已拔出了剑,江雨警觉不对立马转身,俞漫的剑尖离他竟只有一分的距离,他快速躲了开去。 江雨并未还手,一边闪躲一边劝慰道:“俞师妹、我刚刚看见她想要杀你,她肯定不会是季师妹,你看清楚些”。 俞漫哪里听得进去,一边向他袭来,一边怒吼道:“江雨、我说过了,我的事与你无关”。 江雨继续解释道:“俞漫、你看清楚了,季师妹此时正与宋师兄待在一起,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这个季暖一定有古怪”。 俞漫闻言更加恼怒,出剑也更加凌厉,江雨躲闪不及只能出手还击。两剑相交,发出刺耳的‘铛铛’声,就连周围的树木也受了池鱼之秧,那些树叶也纷纷掉落。 眼看战况愈演愈烈,季暖只是站在一旁双手环抱着冷眼旁观,她脸上带着满意的邪笑。 两人对战了许久,俞漫已渐渐不敌,江雨趁机一掌打在她的肩头,她踉跄着后退了好几米才勉强用剑支撑着站立。 江雨随即转身,快速向季暖袭去,季暖惶恐着后退,一边拔剑迎击,一边冲俞漫喊道:“俞漫、快救我,我不是他的对手”。 俞漫闻言再次向江雨袭来,江雨快速闪至一旁,持剑怒视着两人。他心知俞漫此时什么都听不进去,若他再一味躲闪,最后死的肯定是他。 俞漫与季暖紧靠在一起,两人同时举剑,江雨也不再犹豫,快速出手攻击,眼看快要刺中俞漫时,他突然收手了。 眼前,俞漫的剑正直直的刺入季暖的胸口,那白色的衣裙早已被染红,随后她又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剑。 季暖看着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痛苦挣扎着嘶吼道:“俞漫、为什么,为什么你信他不信我”? 那声音凄凉无比,俞漫却不予理会,她冷笑出声:“哼,你以为你能骗过我,现身吧”! 季暖脸上的凄凉早已不见,她的周身散发着黑气,慢慢的他已变成了梦魇的模样。 梦魇缓缓起身,伸出自己满是黑气的右手在胸口用力一按,那原本血流不止的伤口瞬间愈合,他讶异着问道:“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俞漫冷笑道,“你了解她的为人吗?她宁可自己受伤,也不会伤害他人,更不会求情装可怜”。 “哈哈…,原来如此,看来你对她用情至深啊!只可惜她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叫宋忘尘的年轻人,可悲啊”! 俞漫闻言恼羞成怒,季暖是她的软肋,而他不仅变成季暖欺骗自己,还将自己的秘密公开在江雨面前,而且从他的言语中,她已猜出季暖的心病或许与他有关。 她剑指梦魇怒道:“说、你到底对季暖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不过是看出了她的软肋,加以利用罢了。你倒是比她聪明得多,只可惜所爱非人呀”! 梦魇肆无忌惮的走到她面前继续开口道:“爱而不得是世间最痛苦的事,不如你我联手,除去宋绝,那季暖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哼、我的事岂容你魔族插手,受死吧”!俞漫言罢再次出手攻击。 江雨愣了片刻,也开始攻击梦魇,他虽然还未完全消化梦魇所说的一切,但他知道,梦魇是魔域之人,该杀! 两人一前一后向梦魇袭来,梦魇将手中黑镰使劲一挥,那周身的黑气立马聚集在了一起,随后又化作了两团巨大的黑气,分别向两人袭来。 两人立马躲开,那黑气飞至半路又立马折了回来,再次向两人袭来。 俞漫愤怒着将黑气劈成了两半,两团黑气分开又从新汇集在一起,再次向俞漫攻来。如此往来几个回合后,那黑气竟像认主一般,一直追着他们不放。 江雨一路躲闪着,口中默念心法,右手掌间一团小小的火焰立马燃起,那火焰越变越大,很快就成了一团火球,他一把将火球推了出去。那火球正对上黑气,两者相撞几个来回后,江雨继续默念心法,那火球又变大了两倍,快速将黑气吞噬,直至黑气完全消失。 他手上再次作法,火球又立马飞向了俞漫对面的黑气,没多久,那团黑气也被吞噬不见了。江雨随即收回了火球,那火球在他掌间越变越小,最后在掌心留下一个火焰的印记。 俞漫四处张望,发现梦魇早已溜之大吉,周围的一切逐渐恢复了原样。江雨今日的表现让她十分意外,第一,两人同处幻境,江雨并没有被梦魇迷惑,就连她自己一开始也把梦魇当成了季暖。第二,那个火球吞噬魔气的法子,明显不是暮溪的术法,更不可能是唐家的术法,毕竟他的身份只是个家臣而已,连学习唐家术法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是偷习,那江雨这个人她就不得不妨了,虽满腹疑问,但她并不想问他。看着江雨气定神闲的模样,她立马甩了一记白眼,随即转身离开。 没有两步她又突然回头,面向江雨狠狠道:“今日之事,你不得同外人说起,更不能告诉季暖”。 江雨早已恢复了一张笑脸,他恭敬答道:“师妹放心,我保证,今日之事江雨绝不向任何人提起”。 “好,多谢”!俞漫第一次跟一个人道谢,声音也小的可怜。 但江雨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微微诧异,随即又恢复如初,然后跟上了俞漫的脚步。 梦魇跌跌撞撞的跑回李庆源身旁,他痛苦哀嚎着请求道:“李公子,我已经尽力了,是那个江雨太厉害了,我不是他的对手,请公子饶了我吧”! 李庆源在卡诺的示意下,才将骨埙缓缓移开唇边,意味深长的问道:“哦?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那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李庆源,此刻也是满脸笑意,只不过那笑让人看着慎得慌。梦魇之所以听命于他,便是因他在他身上种下了灵蛊,此时他的狠辣一点也不输于卡诺。 “公子息怒,那江雨根本不受我魔球的控制,我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探出他软肋所在。还有他手中的火焰着实厉害,我活了几百年也未曾见过那个门派用过此术法,梦魇真的尽力了”。 ‘啪啪…’。卡诺突然用力拍着双手邪笑道:“有意思、有意思,我还以为宋绝难以除之,想不到暮溪还有这样的一个人物存在。江雨、家臣、深藏不露啊!哈哈…” 李庆源立马换了副脸孔恭敬问道:“王子、你的意思是”? 卡诺背着手来回渡步,笑道:“隐藏得越深的人,越是可以利用之人,想办法让他归顺与我,我倒要看看宋绝与他谁更甚一筹,你明白了吗”? “是,王子,阿木源明白了,未免诸长钦起疑,我现在就先回去了”。 卡诺一挥手,他立马将梦魇收入乾坤袋中,恭敬着退了开去。 第六十七章 计中计 阿费得恭敬行礼道:“王子,这次暗杀失败,只怕那宋绝会有所怀疑,您还是先回西域王宫比较安全”。 “回去?阿费得呀阿费得,你怎的还没有你表弟聪明了,那梦魇是诸长钦抓的,与我何干”。卡诺轻拍了拍他的肩,露出一脸奸笑。 阿费得随即了然道:“是,王子英明,这一次只怕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哈哈…,自相残杀,这样一场精彩的好戏,本王子岂能错过”?卡诺突然画风一转,正色道:“呵呵,江雨、有意思”! 阿槐立马谏言道:“王子,秦府之人正在麒麟山大肆伐树,我们是否需要做点什么”? “哼,一群乌合之众,理他做甚,至于白沐奇,我想那些百姓会想办法处理的”。卡诺的脸上满是笑意,暮溪弟子起内哄,他乐意之至。 俞漫与江雨一回到秦府,季暖就立马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问道:“俞漫、你去哪儿了”? 俞漫见她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心里也非常高兴,待看到她身后还站着宋忘尘时,她快速松开季暖的手。正色道:“我刚去了知水涧,那里的百姓都做了个相同的梦,我已查明是梦魇搞得鬼。你之前的那个噩梦恐怕也是拜他所赐,那都不是真的,别担心”! 季暖听她说了一大堆,迷惑道:“梦魇是什么人”? 俞漫正欲开口时,宋忘尘已走了过来,并轻轻挽过季暖的肩,满脸宠溺道:“梦魇、魔域之人,传闻他最擅长制梦,并可以在梦境中轻易找出对方的软肋,从而杀人于无形”。 “哦,梦魇,怪不得我最近老是梦见你…”。季暖立马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不敢再说下去了。 宋忘尘立马拉着她的手问道:“梦见我什么了”? 季暖立马挣脱他的手掌,搪塞道:“没什么,既然只是梦,就什么事也没有了”。见宋忘尘依旧注视着她,她立马又上前拉着俞漫的手笑道:“俞漫、谢谢你!对了,你是不是与他交过手了”。 俞漫闻言立马转过身去,低声应道:“没,没有”。 季暖见她不肯说实话,立马转身面向江雨开口道:“江师兄,你与俞漫一同回来的,可曾与梦魇交过手”? 江雨正色道:“季姑娘、梦魇应该只在夜晚出现吧?我们怎会与他交手呢”? “那,今晚我们就去知水涧,将他活捉,看他还怎么祸害百姓”。季暖对江雨的话深信不疑,想到自己那个梦只是因为梦魇捣得鬼,不会真的成为现实,她高兴极了,这样她便可以毫无顾虑的留在宋忘尘身边了。 俞漫见她笑意嫣然,心里却十分失落,但还是勉强应道:“好,我有些累了,我先回房了”。言罢,她已与季暖擦肩而过。 “俞漫、俞…”,季暖疑惑的摸了摸头,自言自语道:“她这是怎么了,真的累了吗”? 江雨轻摇了摇头,然后又对着宋忘尘恭敬点了点头,也跟着离开了。 宋忘尘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她许是真的累了,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到底梦到我什么了”? 季暖闻言立马躲开,正色道:“宋忘尘、你说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先查出那妖道的下落,还有麒麟山那些槐树全部枯死的原因吗”? 宋忘尘见她不想说,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心疼道:“你的病才刚好,今晚还是别去了,我去就行了”。 季暖哪里闲的住,立马反驳道:“你看我哪里像生病的样子,等抓到梦魇,我再好好惩罚他”。 “季暖、你们准备去哪儿呀”?唐肆言快速跑至季暖身旁,见她精神十分不错,立马喜笑颜开。 季暖见程筱柔也走了过来,突然有些心虚起来,她两只手不停的来回搓动,这一次,她又食言了。 “师兄”,程筱柔微笑着点头,随后行至季暖面前开口道:“季师妹、身体可好些了”? 季暖感激笑道:“师姐、我没事儿,谢谢你”! 程筱柔疑问道:“我刚好像听你说什么梦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也不清楚,只是听俞漫说他在知水涧祸害百姓,所以想着去查看一番”。 “梦魇,魔族之人,千百年来一直躲在魔域境内,与我百门中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此次突然进犯,怕是有所图谋”。 程筱柔身为暮溪掌门之女,对妖族、魔族的了解与宋忘尘不相上下,对梦魇自是有所了解的。 唐肆言听得有些呆了,他一直觉得程筱柔是需要人保护的柔弱女子,此时才觉得自己与她相隔甚远,他突然有些气馁了。 “不管他的目的为何,等抓到他自然全都明白了,走吧”!季暖说着已率先向前走去。 宋忘尘无奈摇头,她还是这么不管不顾,想到什么就要立马去做,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也只有待在她身边,他才能心安。 李庆源刚回来,就看见几人远去的背影,他邪魅一笑,快速向诸长钦的房间走去。 还未进门,一个茶杯迎面砸来,他快速躲闪开去,却又被另一个茶杯直接砸在了脚上。 “哎呦、哎呦,师兄,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李庆源一边装模作样的喊痛,一边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房门,眼看诸长钦又拿起了茶壶,他立马用手遮住了头,求饶道:“师兄、别生气了,我错了,我错了…”。 诸长钦怒火中烧,但看见他那副德行,终究没将茶壶砸向他,但他还是很生气,随即一把将茶壶砸在了地上。 随着“啪嗒”一声,那茶壶碎片四处乱飞,茶水也随之飞起,李庆源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见诸长钦依旧怒视着自己,谄媚道:“师兄、庆源究竟哪儿错了,求师兄明示”。 诸长钦闻言更加愤怒不已,本想再砸个杯子什么的,却发现桌子上的东西都被他砸光了。怒不可恕的他一掌拍在了桌面,那桌面立马被大卸八块,随即散落在地。他怒道:“说、你去哪儿了?一个上午都没见你,那江雨现在都回秦府来了,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你说你该不该死”。 李庆源闻言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诸长钦发现自己调包了乾坤袋,现在来兴师问罪呢。还好,他仅仅是因为找不到自己而发怒,他的脾气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不过,这样的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师兄、师兄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一时之间忘了时辰吗?再说,我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处置他们的办法,搞不好还会被发现,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哼、你当我那么好欺骗是吗?自从我们出来历练,好几次你都无缘无故的消失,说,你是不是对我生了异心”? 有勇无谋的猪脑子,脾气坏,秉性差,他从未真心过,又何来异心之说。 虽在心里怒骂了千万遍,但他还是继续谄媚道:“师兄、我怎么可能对你有异心呢?咱们都是竹峰弟子自然应该一致对外,而且我想成为内室弟子还需师兄多加提携呢!再说,那江雨是我成为内室弟子最大的阻碍,我怎么会不想杀他,真的是时机不对啊!” 诸长钦闻言,脸上的怒意逐渐消失。李庆源见此,立马跑到他身后,将他轻轻按在凳子上坐下,开始为他捏起了肩膀。 然后继续拍着马屁:“庆源自幼无父无母,是师尊收留了我。除了师尊,师兄便是庆源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论师兄如何待我,我都会一如既往的对你唯命是从”。 诸长钦显然十分受用,他脾气暴躁,也只有李庆源能受得了他,其他人对他都是唯恐避之不及,所以,他能信任的也只有他而已。 “庆源、那你说说我们该如何铲除江雨这个眼中钉呢?” “师兄、你忘了?我们还有梦魇呢,到了晚上…”。 诸长钦闻言立马大笑起来:“好啊你,我怎么没想到呢?到了晚上就让梦魇除了他,神不知鬼不觉,哈哈…” “呵呵”。李庆源也笑了起来,等到了晚上,诸长钦一放出梦魇,到时候他就百口莫辩了。他早已交待好了梦魇,到时候就一口咬定是诸长钦指使他谋害季暖,并在知水涧大肆宣扬‘杀宋绝、灭百门’的事。届时,越阳发生的所有事都会算在他头上。 两人都是一脸坏笑,却各自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里,白沐奇左手拿着一只摇鼓拼命摇晃,他口里默念咒语,右手食指在面前的铜镜上轻轻一指,铜镜里立马出现了卡诺、黑焰与阿费得几人的画面。随着他手上作法,画面开始倒退至几人进入客栈的时候,那客栈外可以清楚的看见‘知水客栈’几个大字。 知水客栈、知水涧?白沐奇大手一挥,画面立马消失了,他将法宝一股脑的塞进了一个布袋中,随后快速出了房门。是时候去会会他们了。 李庆源正出门丢那些瓷杯碎片时,刚好看见白沐奇急忙出门的身影,他露出一脸贼笑,好戏即将开始。 白沐奇与木荀简单道别后就径直离开了,他并未告诉他自己是去知水涧,而是说自己准备回西域了。他心知,此去,怕是再无相见之日。 他与木荀相谈甚欢,是为挚友,有些事他不想让他知道,即使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木荀不疑有他,只是十分不舍的亲自送他出了秦府。 第六十八章 你是我的 季暖几人直接来到了玉帝庙中,那些前来供奉的百姓早已离去,只留下四处飘散的香灰。玉帝庙一切如常,并无任何妖魔作祟的痕迹。 “唉、白来一趟,什么都没有啊”。唐肆言环顾四周,如释重负般长叹了口气,随后又百无聊奈的踢着地上的石子玩。 季暖看了眼宋忘尘与程筱柔,又看了看院里的槐树,突然想起那日见过的花朵、树叶成利刃的把戏。 “你们说,那个妖道与我们周旋之际,是如何做到分身乏术,使那槐树叶与花朵变成利刃攻击我们的”? 宋忘尘肯定道:“绝不会,他不是我的对手”。 季暖没心没肺的抱怨道:“我就说你不该放走他,不然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事”。 抬头,见宋忘尘的脸一下子就阴沉起来了,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可是为了救自己才失手让那妖道逃走的,这么说好像有些忘恩负义。 “那个,我说错了,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不听劝阻一意孤行,或许你早就揪出幕后黑手了。我错了,我道歉,对不起”! 季暖边说边鞠了一躬,见宋忘尘还是面无表情,甚至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她立马急道:“宋忘尘你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都待在你身边,哪都不去,好不好”? 宋忘尘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他快速转身,一把揽住她的肩,正色道:“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季暖立马觉得上当了,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招,不过还挺可爱的。 程筱柔只是微笑着看着他们的动作,师兄变了,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了,她是真的替他们高兴。 唐肆言见此,忍不住调侃道:“季暖,你们当着我这么一个单身狗的面撒狗粮真的好吗?还让不让人活了”。 季暖的脸刷的红了,她急忙挣脱宋忘尘的怀抱,然后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一副娇羞不已的模样。 唐肆言见此,笑得更加灿烂了,他又忍不住嘴贱起来:“这样的娇羞模样才是一个女子该有的样子,以前的你就是一个女汉子,女孩子就是应该像现在这样才可爱嘛”。 季暖立马大声喊道:“唐肆言、你不说话会死啊”!突然又觉得不对,这么凶,可不就是女汉子嘛。见宋忘尘注视着自己,急忙低下了头。 心道:‘唐肆言、你等着,害我出丑,以后我定会加倍奉还’,然后又抬头狠狠得瞪了唐肆言一眼。 唐肆言哪里会在意,继续调侃道:“季暖、现在你应该不想回去了吧?以后再也不用整天拉着我和你东逛西逛的,你就好好待在宋师兄身边,做好你的宋夫人就行了”。 “你、你胡说什么”,季暖的脸越加红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挥舞着拳头向唐肆言跑去。 唐肆言边逃跑,边大笑道:“哈哈…,宋夫人害羞了,哈哈…” “唐肆言、你站住,看我不打死你…” 唐肆言躲在程筱柔身后探出头来,得意洋洋的说道:“喂、你可小心了,宋师兄在看着呢!你的淑女形象还要不要了”。 “什么淑女形象,本姑娘从来就没有,让你嘴贱,我就要打你,打你”。 季暖一边还嘴,一边伸着手掌去打他。奈何他就躲在程筱柔身后,她怎么也够不到。 程筱柔被他们俩夹在中间,也被逗乐了,捂着嘴偷笑了起来。他们俩这副淘气的模样,就像两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真是难得。 “宋师兄,快来管管你家夫人,她要打人了,哈哈…” “唐肆言、你完蛋了,有本事你别躲师姐后面,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我不、我就要躲”。唐肆言一边躲闪一边吐着舌头,一副很欠揍的模样。 突然一只手掌拉住了季暖胡乱挥动的右手,她立马整个人都被揽入了宋忘尘怀里。 此时,宋忘尘的手正环抱着她的肩,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两人紧紧贴在了一起。 季暖抬头,见宋忘尘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那本就还未褪去的红晕,再次爬起了脸颊,他要干嘛?师姐和唐肆言还在呢! 宋忘尘轻喃道:“以后,不许和他那般亲密”。 啥?他这是吃醋了,因为唐肆言吗? “我、我们哪儿有…,呜…”。季暖话没说完,就被宋忘尘用嘴给堵回去了。她惊恐的瞪大了双眼,想到身后还有其他人看着呢,立马挣扎了起来。 宋忘尘哪里会让她轻易溜走,手上用力,使她贴的更紧了些。然后狠狠的吻着她的唇,像是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吞入口中一般。 唐肆言与季暖从同一个地方来,还经常与她待在一起,而且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非常好。他嫉妒如狂,他现在就让唐肆言知道,季暖是他的。 唐肆言见此,立马伸手挡住了眼睛,又忍不住将手掌张开,从指缝里观看着两人的动静,笑得一脸猥琐。 程筱柔只是默默注视着两人,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酸楚。 季暖渐渐的放弃了挣扎,开始闭着眼热烈回应起来。 直到两人都有点喘不过气来时,宋忘尘的唇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唇瓣,然后深情注视着她,低喃道:“你是我的。” 那语气霸道致极,季暖却甘之如饴,她笑着答道:“对、我是你的”,然后又羞涩的将头埋入了他的怀里。 这种感觉很甜、跟甜,比她之前吃过的所有糖都要甜上十倍、百倍、千倍、不,应该是一万倍,甚至更多。 宋忘尘紧搂着她,终于露出了笑脸来,既然明确心中所爱,那便是此生不负。 “咳咳…,我说你们两个够了吧,就算你们完全不顾及我们两个单身狗的感受,也该饿了吧?这都到饭点了”。唐肆言故意摸着肚子,满脸坏笑的看着两人。 季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她急忙离开宋忘尘的怀抱,这一次他倒是乖乖的松开了她。 “唐师弟、何为单身狗”?这个问题程筱柔刚才就想问了,现在再次听他说起,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当然最重要的是为了缓解大家的尴尬。 唐肆言摸着鼻头,尴尬答道:“啊…,单身狗啊、单身狗就是指没有女朋友的男子,就像我一样”。 “这样啊,这个词倒是挺新颖的”,程筱柔笑了笑又对着季暖他们两人轻言道:“师兄、师妹、既然这里也查不出什么了,不如就听师弟的,找个地方先吃饭吧”! “好啊,正好我也饿了”。季暖刻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快速走向程筱柔,拉着她的手笑着走到了最前面。 唐肆言一直都是笑看着她们两人的,转眼发现宋忘尘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 他立马赔笑道:“宋师兄、我和季暖只是好朋友而已,这么说吧!在我们哪里,有种友情叫蓝颜,就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范围。我这么说你好像也听不懂,反正你别介意就是了,我们就只是朋友、朋友”。 唐肆言见他越来越阴沉的脸,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 宋忘尘冷冷道:“我介意”。然后板着脸离开了。 唐肆言惊得张大了嘴巴,这占有欲也太强了吧!完全无法沟通嘛,看来以后得与季暖保持距离了。 几人离开后,阿槐立马从槐树里走了出来,自从麒麟山的槐树全都枯死后,她便一直居住在此。刚才的一切,她看的清清楚楚,季暖是宋忘尘最大的弱点,而卡诺不许她用季暖作饵,可见,他也对季暖有情。若是能抓住季暖,那就等同抓住了她最恨的两个人的软肋。 但季暖一直待在宋忘尘身边,她肯定没有机会下手。她突然想到,卡诺今晚想让诸长钦做替罪羊的事。她虽对暮溪之人有怨恨,但目前脱离卡诺的控制才是最重要的。 她邪笑着摇身一变,立马就变成了黑焰的模样,右手轻轻画了一个圈,一个斗笠便凭空幻化了出来。她带上斗笠,随即飞出了玉帝庙,最后停在了知水涧路边的一间茶棚里。 这是回越阳城路上的唯一一间茶棚,他们就算不在此歇息,也肯定会注意到她。毕竟这里除了一个伙计,就只有她一人了。她现在的衣着就跟那日黑焰在玉帝庙时的穿着一模一样,她刻意压低了斗笠边缘,悠闲的喝起茶来。 没多久季暖几人就已缓缓走来,季暖一直拉着程筱柔,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而唐肆言与宋忘尘一路一句话也没有,见前面有一间茶棚,他立马兴奋着跑了过去。有茶棚就有东西吃,最主要的是,一路没人说话的他早就想找个地方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师姐,快过来,这里有东西可以吃”!唐肆言蹦哒着,两只手不停的挥舞,就像个有糖吃的孩子一般高兴。 几人随即看了过去,待发现他身后正坐着那个妖道时,季暖立马冲了过去,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妖道,这次你跑不掉了吧”!季暖不曾多想,直接拔出了剑。 阿槐见目的已达到,她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随即消失不见了。 “客官、你还没给钱呢”。伙计不满的追了两步,见面前几人的脸色都不好,又立马惶恐的退了回去。 宋忘尘与程筱柔立马追了上去,唐肆言见季暖也作势要追,立马拉住她的衣袖,嬉笑道:“季暖、你得保护我”。 季暖无奈,快速拉着他的手腕向前追去。 宋忘尘追至知水涧小镇时,诛邪发出了微光,他四处查找,最后顺着光芒指引的方向,目光停留在了知水客栈上。 正欲追进去时,眼角余光督见季暖正拉着唐肆言的手跑了过来,他立马停下了脚步,眼神不善的注视着两人。 “宋忘尘、怎么样了”?季暖心里着急,根本没察觉到宋忘尘的异样,手里还紧紧抓着唐肆言的手腕。 唐肆言见他一直怒视着自己,蓦然想起季暖还拉着他,他快速抽出手来,嬉笑道:“意外、意外”。 季暖还在疑惑时,宋忘尘已拉着她的手向知水客栈跑去。 唐肆言环顾四周,见程筱柔已从另一边追来,立马兴奋着招手道:“师姐、这里、这里,季暖他们刚进去了”。 程筱柔微笑点头,随后与他一同走进了客栈。 第六十九章 对峙 白沐奇刚好先他们一步到达了客栈,此时正对着卡诺跪下,恭敬道:“罪人白沐奇拜见大王子”,随后又对着他磕了个头。 卡诺一直邪笑着坐在桌边,手指不停的来回敲打着桌面。听了白沐奇的话,立马停止了手中动作,一脸玩味的俯视着他,未曾发话,也并未让他起身。 黑焰与阿费得站在卡诺身后,两人均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这种时候,他怎么敢独自来此见卡诺王子。 白沐奇见卡诺久久没有发话,继续说道:“罪人白沐奇叩见大王子”,随后又磕了个头。 卡诺继续无视他的举动,伸手召来了阿费得,笑道:“谁让你把苍蝇放进来的,它一直在我耳边叨叨叨,好烦呐”!他说着还做了个挠耳朵的姿势,一脸的嫌弃样。 “王子、阿费得知错了,我现在就将他赶走,还王子清净”。 阿费得说完后,直接提着白沐奇的衣领,将他拉起身来。然后打开房门将他推了出去,随即又关上了房门。 白沐奇踉跄着差点摔倒,他好不容易站稳身来,又轻敲了敲房门。然后隔着门喊道:“大王子,我知道越阳发生的一切与你脱不了干系,我只想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收手吧!” 房门立马被打了开来,阿费得愤起一脚,稳当当的踢在他的胸口上。 没有丝毫准备的白沐奇立马被踹飞了出去,就连身后的护栏也被无情撞断,最后他直接从楼上砸在了一楼的木桌上,那木桌立马应声而碎。 周围原本就不多的几个客人见此,立马惊慌失措的逃走了,就连店小二也慌忙的躲到了柜台后面。见掌柜的早已蹲在地上,他立马紧挨着他躲了起来。 白沐奇神情痛苦的挣扎着起身,嘴角流出丝丝鲜血来。他用手拭去鲜血,却反倒让那雪白的胡子也被鲜血染红。 卡诺几人正居高临下的怒视着他,黑焰立马上前一步,恭敬道:“王子、可要我现在就处决了他”? 卡诺摆摆手,脸上始终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蹲下身来,俯视着白沐奇。邪笑道:“白沐奇、你说你好好的跟在本王子身边,做我的宠臣不好吗?偏偏要与宋绝他们为伍,与本王子为敌,真是伤透了本王子的心啊”! 白沐奇苦笑道:“若我真想与王子为敌,此时来这里的又何止我一人?” 卡诺脸色一变,纵身一跃飞至白沐奇面前,伸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怒道:“你敢威胁我”! “咳咳…”。白沐奇拼命挣扎着摇头苦笑,嘴角不停的张合,似是有话要说,却又因卡诺不断用力掐着脖子而说不出一个字来。 卡诺眼中杀意尽显,白沐奇已经奄奄一息的翻起了白眼,眼看马上就要死去。 诛邪立马破鞘而出,直面飞向了卡诺,卡诺急着躲闪,终于松手放开了白沐奇。 白沐奇踉跄着站稳身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黑焰与阿费得立马纵身而下,快速挡在了卡诺面前。眼看诛邪一步步逼近,阿费得立马持刀狠劈,终将诛邪打了回去。他手中的刀也随之断成了两截,而他也被那强烈的剑气打飞出去,勉强用仅剩的半截宝刀支撑着跪倒在地。 诛邪在空中盘旋半刻,又稳当当的回到鞘中。 几人放眼望去,只见宋忘尘正面无表情的拉着季暖跑进了客栈来。 季暖在见到卡诺掐着白沐奇时,就准备出手阻止,无奈宋忘尘紧紧的拽着她,她只能乖乖的站在一旁。 见黑焰正挡在卡诺面前,她眼中满是失望,竟真的是他,自己上次还放走了他。 惊魂未定的卡诺见两人紧握的双手,眼中满是错愕。片刻后,他又快速上前,一把将白沐奇拉了过去。将一把匕首架在了白沐奇的颈间,怒吼道:“你竟敢真的带他前来”。 白沐奇轻摇了摇头,他也想不通他们为何会找到这里,但他们绝对不会是跟着自己过来的。他一路小心谨慎,生怕有人跟踪,更何况,宋忘尘也不是如此鸡鸣狗盗之辈。 卡诺抬眼怒视着宋忘尘,邪笑道:“宋忘尘、你若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他说完,匕首又靠近了白沐奇的颈项间,那本就通红的脖子立马溢出鲜血来。 程筱柔与唐肆言走进客栈,正好见到这样的场面,他们立马停在了宋忘尘身旁,神情紧张的盯着卡诺手中的匕首。 季暖眼见不妙,立马喝道:“卡诺、快放开白前辈”。 卡诺看着她,眼中柔情闪现,片刻又恢复如初。邪笑道:“季姑娘、你还真是仁善啊!上一次,本王子还得多谢季姑娘高抬贵手了”。 宋忘尘闻言,眼神阴冷的瞪着卡诺,诛邪立马出鞘了三分。眼见卡诺的手中的刀再次深入白沐奇的颈项间,诛邪随即又退了回去。 白沐奇只是皱起了眉头,一言不发的看着宋忘尘。尽管卡诺想杀了他,他还是想宋忘尘能放过他。一日为人臣子,终生不负皇恩。 阿费得此时才勉强站立,他将手中半截断刀丢弃一旁,跌跌撞撞的站到了卡诺身边。 黑焰已拿出了那把血红色的宝刀,正警惕的盯着宋忘尘的举动,以便伺机而动。 几人就这样僵持了许久,谁都不敢轻易打破僵局。 季暖茫然的看着宋忘尘,见他满脸怒意,就连抓着她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她立马轻唤出声:“宋忘尘、” 宋忘尘低头,见季暖正满脸担忧的注视着自己,那紧皱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来。他随即松开季暖的手,轻挽过她的肩,将她拥入怀中。 卡诺竟还敢打季暖的主意,他怎能不生气。卡诺做了那么多坏事,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 卡诺见此,更是怒不可恕,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此刻正深情的靠在别人的怀里。他紧咬牙关,拿着匕首的手再次用力。 白沐奇眉头紧皱,痛呼出声:“呃”、即使他不惧死亡,可那冰刃刺入肉体的滋味也不好受。 季暖心里一惊,快速脱离宋忘尘的怀抱,转身怒视着卡诺。见他依旧气定神闲的打量着自己,而白沐奇显然痛苦不堪。她终是不忍:“卡诺、你放了白前辈,我来做你的人质”。 她从小到大看过不少的警匪片,那些坏人抓了人质时,警察一般都会与坏人交换人质。她虽害怕卡诺,但心中的正义还是使她举步向前。 不等卡诺回话,宋忘尘再次将她拉入怀中,狠狠道:“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那霸道的语气在她听来,就如同甜言蜜语般悦耳动听。她紧紧的抱着他,眼中泪花闪烁,喃喃道:“宋忘尘、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黑焰见机会难得,快速持刀在空中狠狠的劈了一刀,那空中立马多出一道光影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着卡诺与阿费得穿入其中,白沐奇随即被推倒在地,那光影立马消失不见。 诛邪再次脱鞘而出,奈何为时晚矣,他们早就跑远了。诛邪立马追出了客栈,可不知为何,又突然在空中盘旋半刻,最后落入鞘中。 “追”。宋忘尘拉着季暖向大街跑去。 程筱柔本欲再追,但见白沐奇重伤在地,又立马上前扶起他来。关切问道:“白前辈,你没事吧”? 白沐奇摇了摇头,伸手捂着颈间的伤口。那伤口很深,一直血流不止,还差一点就已割到了咽喉。 程筱柔立马掏出一个药瓶打开并递到他面前,焦急道:“白前辈、你的伤口很深,先上药吧!上完药再回去让木师叔好好看看”。 白沐奇接过药瓶,胡乱撒在了伤口上,他愣愣的盯着卡诺他们逃离的方向,怎么也无法镇定下来。 唐肆言双手抱胸,脚上迟迟没有动作,他就这样站在原地,冷冷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卡诺就是幕后黑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程筱柔闻言,脸上的焦急也变成了疑惑。他是西域人,并且早一步到了这里,也许他早就知道真相。 “是,我确实一早就知道下咒之人是黑焰。那龙蛊诅咒之法,并非普通巫师可以驾驭的,需得通晓巫族所有巫术,并且只有功力深厚者方可使用”。 白沐奇此时也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了,干脆一股脑的都说出来了,若是他们要因此而责罚于他,他也无怨无悔! 唐肆言疾步走来,将程筱柔拉开了老远后,才怒视着他,大声质问起来:“所以你完全就是在演戏,故意放跑卡诺的对不对”? 程筱柔看了眼唐肆言拉着自己手腕的手,见他正有板有眼的问话,终是没有挣脱,抬头狐疑的看着白沐奇。 白沐奇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想来阻止他们而已,但我也确实不想你们伤害卡诺,他毕竟是我们西域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也是最有能力的人”。 “这么说,你承认故意放跑他们了”? 白沐奇再次摇了摇头,满脸愧疚的看着两人。那伤口随着他的动作再次涌出鲜血来,将那白色的药沫通通染成了鲜红色。 唐肆言随即转眼看向程筱柔,狠狠道:“师姐我们走,他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们救他”。 “可是…”,程筱柔还在犹豫着,唐肆言已经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出了客栈,她心有不忍,频频回头张望。 季暖与宋忘尘回来时,正好撞见他们俩走出了客栈,却没有看到白沐奇的身影,她立马上前询问道:“白前辈呢”? 唐肆言见季暖走了过来才停下脚步,疑问道:“卡诺呢”? 宋忘尘立马走到季暖身旁,将她揽入怀中,冷冷应道:“跟丢了”。 季暖再次问道:“白前辈呢”? “在里面呢”!程筱柔急忙抽回自己的手,神情忧虑的看向客栈。 唐肆言不屑道:“别管他,他跟卡诺是一伙的,他自己都承认了,是他故意放走了卡诺”。 季暖瞪了他一眼,随后与宋忘尘一起疾步向客栈走去。程筱柔也立马跟了进去,唐肆言犹豫再三,还是跟了进去。 第七十章 大闹秦府 掌柜的与店小二见终于没了动静,才缓缓从柜台下钻了出来,两人抬头见白沐奇正奄奄一息的瘫倒在地上,立马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掌柜的随即将身后的小二拉到身前,命令道:“你、你去看看”。 “我、我不敢”。小二被推着向前走了几步,又害怕的倒了回去。 见掌柜的一直不停的挥手示意,他又不情不愿的来到白沐奇身边,颤抖着身子背对着他问道:“你、你还活着吗”? “白前辈”、季暖见此,快速跑到白沐奇面前蹲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见他还留有一口气,也终于放下心来。 那小二见他们进来,又立马跑到掌柜身后躲了起来,神情紧张的注视着他们。 宋忘尘立马走了过来,伸手在他的颈间点了一下,那原本汹涌而出的鲜血慢慢停止流出,他快速将他背起,径直出了客栈。 唐肆言见此,不屑道:“死了就死了呗,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 见程筱柔与季暖脸色都不好看,他又转眼看向另一边,悠闲的吹起了口哨来。 两人也不理会他,快步跟上了宋忘尘的脚步。 “诶、等等我呀”!唐肆言大喊着追了出去。 待众人都离去后,阿槐才缓缓从木柱中钻了出来。方才她差点被诛邪发现,幸好她急中生智躲进了柱子里,才逃过一劫。 那掌柜与小二见她从柱子走出,立马大叫起来:“妖怪、妖怪啊!” 阿槐坏笑着缓缓靠近,两人满脸惊恐着后退。见躲闪不过,两人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不停的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哈哈…,女侠?你刚才不还叫我妖怪吗?” 阿槐提起掌柜的衣领,露出了本来面目。只见那原本精致的脸蛋已变成了木桩,木桩上的眼睛正眨巴眨巴的看着他,那极不协调的嘴巴正一张一合的说着:“你看我美吗?” 掌柜的闭着眼睛,颤抖着身子答道:“美、美…” “虚伪的人族,你们通通都该死”! 阿槐突然发怒,将他一把丢在了地上,那手掌也逐渐变成了树藤,快速向两人的脖子绕去,随即越收越紧。 “啊…,饶命、饶…” 两人拼命的拉扯着藤条,不停的求饶,直到双眼圆瞪,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哈哈…”,阿槐大笑着收起了藤条,木桩脸也变回了原本漂亮的脸蛋,踏着得意的步伐缓缓离去。 而这一切,季暖几人全然不知。此时,宋忘尘已背着白沐奇来到了木荀的房门前,他用剑敲了敲房门,里面并没有任何动静。他随即一脚踢开了房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快速将白沐奇放到床上躺下,为他注入灵力。 季暖对着程筱柔点头示意,两人立马分头寻找起木荀来。 唐肆言才刚追到她们,见她们又分头跑了,立马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叨叨着:“不跑了,不跑了,累死本公子了。” 木荀正坐在一颗榕树下的石凳上,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怒赞道:“好酒、好酒”。 那酒是白沐奇临走时亲手送给他的,若不是想到自己有去无回,嗜酒如命的他怎舍得将酒送给他人,就算是挚友他也不舍得。 “木师叔、木师叔…”。季暖的声音传入耳中,抬眼望去,她正急急忙忙的四处寻找自己。 季暖寻了一会儿,终于见到了木荀的身影,她快速跑到他面前,气喘吁吁的说道:“木师叔,快跟我去看看白前辈吧!他快不行了”。 木荀心中疑惑,但见她急不可耐的模样,盖上酒壶,一句话也没问,疾步跟了上去。 唐肆言见两人正疾步走来时,立马站起身来,顺便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笑意秧然的看着季暖。 两人哪里顾得上他,直接跑进了房内,待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白沐奇时。木荀立马飞奔过去,塞了一颗丹药在他口中,才开始为他把脉。 宋忘尘这才收手起身,眼睛却一直盯着木荀的动作,脸上也多了焦急之色。 季暖缓步走来,拉着他的手,对他甜甜一笑。那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他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些,他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再次看向了木荀。 木荀快速拿起自己的药箱,拿起一扎银针,准备在白沐奇的颈项间施针。那被鲜血染红的脖子上,根本连穴位都看不清了,他拿针的手也僵在半空中,迟迟没有动作。 季暖见此,快步拿来了木架上的铜盆和锦帕,并亲自用打湿的锦帕为白沐奇轻轻擦拭。不一会儿,那锦帕就变成了鲜红色,就连盆中的水,也变成了血水。而白沐奇的伤口也逐渐清晰起来,那伤口又长又深,此刻正半张着,看起来恐怖致极。 木荀这才开始施针,每走一针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许久,他才施针完毕,他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又迅速从药箱里拿出一瓶伤药撒在伤口上,才缓缓站起身来。道了声:“命保住了,放心”! 季暖与宋忘尘对视一眼,再次肆然而笑。 唐肆言本是满不在乎的,但见他们神情紧张的模样,也跟着紧张起来了。这时候才故作轻松的摊开手来,贼贱的来了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季暖立马走到他身后,抬手对着他的脑袋就打了一巴掌。 “哎呦”、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没好气的问道:“你干嘛”? “你说呢?要不是你没及时带白前辈回来,他至于到现在都没醒吗?我看你才是个祸害”! “你、你…,我、我…”,唐肆言先怒指季暖,见宋忘尘眼神不善的瞪着他,他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才指着昏迷不醒的白沐奇说道:“他可是故意放跑卡诺的人,你还怪我!” 他愤怒转身,见程筱柔带着木然走了过来,立马可怜巴巴的跑到她身边,用撒娇的语气指着季暖说道:“师姐、他们都欺负我!” 程筱柔见木荀站在床边,又见唐肆言与季暖打闹的样子,心知白沐奇定是得救了。笑道:“你呀!” 季暖来到她面前,笑着说道:“师姐放心,白前辈已经无碍了”。 “不好了、不好了,师姐”。 汝沁、汝沐两姐妹神色焦急的向他们跑来,待跑到程筱柔面前时,两人上气不接下气的继续说道:“师姐、不好了,…”。 “师姐、门口聚集了…” 两人都着急解释,一个说东,一个说西,几人反而听不明白她们的意思。季暖立马做了和暂停的手势,大声喊着:“停、汝沁你先说”。 “季暖、我是汝沐”。 季暖喊着汝沁,却是指着汝沐的。她们本就长得一模一样,其实她到现在也分不清她们谁是谁。见认错了人,立马尴尬笑道:“汝沐、那你说”。 “门外聚集了很多百姓,他们都嚷嚷着交出白前辈,说他是西域人,要将他赶出东晋。还说是他故意在越阳散播瘟疫,说他不怀好意…” 汝沐话未说完,几人已快速向秦府大门走去。 秦府外正聚集了很多百姓,他们愤怒的举着手里的‘武器’,不停的叫嚣着:“交出白沐奇,还东晋安宁,还越阳安宁”! 秦淮与月落正带着一众弟子挡在大门口,他一直不停的劝慰着:“各位父老乡亲们稍安勿躁,请听秦某一言…” 可尽管如此,他的声音早已被众人的喊叫声淹没,根本没有人在意他说了什么。 一个年长的白发老者,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站在人群最后面,不停的用拐杖使劲敲打着地面。众人这才停止了吵闹,纷纷回头向他看来。 此人是知水涧的村长,在知水涧百姓面前有一定的威信。只见他清了清嗓子,慢吞吞的说道:“乡亲们呐!秦府之人包庇真凶,我们冲进去,揪出白沐奇,还死去的父老乡亲们一个公道。” “揪出白沐奇,还死去的父老乡亲们一个公道,揪出……” 众人一边齐声呐喊,一边向秦府大门冲去。 秦淮和月落还在说着什么,也已经被众人的哄闹声全部淹没。 诸长钦与李庆源一直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站在一旁一动也不动,不阻拦也不上前劝解。 正当众人拼命往大门挤去时,宋忘尘带着季暖几人缓缓走来,那不怒而威的神态让人为之一振。众人立马停止了吵闹和动作,愣愣的注视着他的举动。 秦淮几人立马恭敬退开,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来。他刚登上宗主之位不久,对这样的事处理起来完全力不从心,只能等待宋忘尘前来处理。 宋忘尘傲立在众人面前,久久未发一言,他话本就不多,见这么多人都注视着他,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 老村长再次用拐杖不停的敲打着地面,拄着拐杖慢吞吞的走到宋忘尘面前,直起腰来直视着宋忘尘。缓缓开口道:“老翁今年七十八了,不怕瘟疫,更不怕死。可那白沐奇是西域来的祸害,请宋仙师交出白沐奇,还死去的父老乡亲们一个公道。” 其他人也立马齐声喊道:“交出白沐奇,还死去的父老乡亲们一个公道……”。 宋忘尘眼神阴冷的怒吼道:“住口。” 众人立马停止了呐喊,齐刷刷的看向了他。 季暖眼见宋忘尘又没了下文,立马上前一步,对了众人深深鞠了一躬,才诚挚开口道:“各位父老乡亲们,我不知道你们怎么会认为是白前辈故意下的诅咒。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你们知道都不是真的,那真正的下咒之人乃是西域王子卡诺的手下,也就是你们那日在玉帝庙见过的道长。” “你胡说,我们都是得到了神灵的指示,才敢肯定白沐奇就是始作俑者,玉帝老爷怎会说谎,我们都梦见了。” 人群中有人不服的反抗,立马又有人大声附和道:“对,我们都梦见了,绝对不会有错…” “你们所做的梦,不过是他们联合梦魇所设的陷阱罢了。那梦魇本是魔族之人,最擅长以梦境迷惑人心,之前我也不止一次被他迷惑,你们不要被他迷惑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应答。老村长再次开口道:“就算如此,那白沐奇是西域之人乃是事实,他不能留在东晋。” “老人家,你只道他是西域人,难道你们忘了,是他亲自解了你们身上的恶咒,才让你们有了活命的机会。这份恩情,季暖铭记于心,你们难道忘了吗?” 最后那句话她故意加重了语气,然后扫视着众人,见他们都不再答话才再次开口道:“诸位乡亲们放心,宋仙师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抓住梦魇和卡诺他们并亲自交到你们手上,任凭你们处置。现在,请你们先放过白前辈,一切都等抓到梦魇他们再说。你们以为如何”? 老村长犹豫片刻,缓缓开口道:“也好,既然有宋仙师担保,我们就回去静候佳音吧!走吧!”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扶着老村长缓缓离去。 李庆源现在才听明白了,宋忘尘他们已经知道了卡诺才是幕后黑手,他早前所有的计划都落空了。若是要想脱离诸长钦,还得重新谋算。 而诸长钦也知道今晚利用梦魇的计划不可行,并且梦魇在自己手中已成了一个烫手山芋。还有知水涧百姓的梦境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转眼怒视着李庆源,等着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七十一章 软硬兼施 待众人走后,季暖才转身面对宋忘尘,嫣然一笑道:“对不起,我又自作主张了。” 宋忘尘将她拥入怀中,低喃道:“小暖、你做的很好”。 也不知为何,现在的他总是想要时时刻刻将她拥入怀中,向全世界宣布季暖是他的。 “师姐、我也想要抱抱”。 唐肆言撒娇着向程筱柔张开手臂走了过去,见程筱柔只是轻笑了笑,他又立马收回了手。 诸长钦怒目圆瞪,那握剑的手都已气的颤抖起来,他愤怒转身,带着一众师弟们扬长而去。 唐肆言得意的扬着头,一种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谁让他平日老与季暖为敌,活该! “咳咳…”,秦淮一直想给季暖道谢来着,但见他们旁若无人的抱在一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假装咳嗽起来。 季暖这才挣脱宋忘尘的怀抱,一脸娇羞的低头不语。 秦淮立马恭敬的行礼感谢道:“宋师兄、季师妹、多谢你们前来解围。说来惭愧,秦淮自接任以来,并未为越阳百姓做出任何贡献,全仰仗了宋师兄和季师妹,百姓才能顺利渡过此劫,秦淮代全越阳的百姓谢谢你们了。” 他说完又对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身旁的月落与身后的秦府弟子也立马鞠了一躬。 季暖不好意思的挠头轻笑,反观宋忘尘一直淡定的看着他们一言不发,这样场面他见得多了,也从不喜作答。 季暖立马上前,也对着秦淮点头回礼道:“秦师兄过谦了,这段时间以来,你不辞辛劳的为百姓们做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况且,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相互帮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师兄何须言谢。” “秦淮做的那些,怎能与你们做的相提并论,实在是惭愧、惭愧!” “秦师兄过誉了,我们……” 季暖还想再言时,宋忘尘已快速将她拉至身旁,冷言道:“秦宗主、客气话不必多说,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卡诺。” 不等秦淮答话,又快步拉着她向大街走去。 季暖反应过来立马不悦开口:“宋忘尘、你干嘛呀?” 见他毫不理会的拉着自己继续向前,突然愤怒的甩开他的手停了下来,质问道:“宋忘尘、你干什么呀?你干嘛用那种语气跟秦师兄说话,这段时间他已经够辛苦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宋忘尘终于停下脚步,他快速转身,直勾勾的看着她,嘴唇微启,最终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季暖举步向前,拉着他的手来回摇晃,微笑着用撒娇的语气开口道:“宋忘尘、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冷漠,你应该对秦师兄好一点,你看你刚才的态度……” 话未说完,宋忘尘已抽回自己的手,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季暖疑惑的挠头,那撒娇的语气可是她刚从唐肆言哪儿学来的,明明他每次用都很管用,怎么到了自己这儿,一点也行不通呢? 抬头,见宋忘尘已走了老远,又立马快步追了上去并挡在他面前。心想、软的不行,就得来硬的。 她故作生气的瞪着他,双手叉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大声喊道:“宋忘尘、你说清楚了,你刚才丢下我是几个意思?” 宋忘尘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反倒是周围的人闻言纷纷停下脚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起来。 “那不是宋仙师和季姑娘吗?他们这是怎么了?” “对呀!好像是吵架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季姑娘这么生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 …… 季暖闻言,立马用手遮着脸,急忙拉着宋忘尘向前跑去,跑了许久,才在一个没人的街角停了下来。她捂住胸口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还好我跑得快,不然你的名声又得让我毁了。” 见宋忘尘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心道:‘这家伙倒是淡定的很,而且软硬不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吃秤砣长大的。’ 突然一种恶作剧的欲望传来,她邪笑着缓步向前,伸手使劲的捏上了他的脸颊,硬是捏出了笑脸模样来。记得上一次这样做还是在思过崖上,那时他们都还住在彼此的身体里,她捏过之后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所以忍不住又捏了一次。 宋忘尘突然搂住她的腰身,她立马惊慌失措的收手,直勾勾的盯着他英俊的脸颊。噫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脸又唰的红了。 那浅浅的酒窝染上了红晕,显得更加明媚可人。宋忘尘再也按耐不住,低头,狠狠的吻了下去。 那霸道又不失温柔的吻让她瞬间沦陷,闭眼,双手搂着他的后颈,热烈回应起来。 也不知吻了多久,直到彼此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你是我的”!宋忘尘再次重复起来,那强烈的占有欲让他在见到季暖对别人温柔时,会忍不住生气,恨不得她身边只有他一人。 季暖这才知道他是吃醋了,她踮起脚尖,缓缓凑近,在他耳边低喃道:“我是你的,你一个人的”。随即又在他耳朵上轻嘬了一下,然后顺着他的脸颊滑至他的唇瓣,深情吻了上去。 几乎与此同时,诸长钦正怒气冲冲的坐在凳子上,伸手想要摔掉桌子上的茶具。却发现哪里还在茶具,就连桌子都被他打碎了,到现在都还未来得及更换呢! 他愤怒站起,狠狠的踢向脚边的木凳,那木凳飞向门前,差点砸到了刚踏进屋内的李庆源的脚。 李庆源急忙跳开,随即将木凳抬起,唯唯诺诺的走到他身后,将木凳轻轻放下,又退后了好几步才谄媚道:“师兄你别生气了,咱们的计划虽然落空,不过我们还可以想其他办法嘛。” 诸长钦快速转身,疾步向他靠近。他忍不住的后退了好几步,直至紧挨墙壁,再也无路可退。 “逃啊,你怎么不逃了?” 诸长钦手中长剑已出鞘五分,剑锋正紧挨着他的咽喉,只要他轻轻一动,那小命休矣。 李庆源斜眼看着宝剑,眼中满是惊恐。 “师兄、师兄别生气了,我这就另想办法,一定除掉宋忘尘。” “哼、你到现在还在装呢?说、是不是你偷了梦魇,故意给知水涧百姓造了梦,他们才会来此讨要白沐奇。” “师、师兄,你身上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偷得到。再说我与那西域人素不相识,我怎么会帮助他们?” 李庆源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来,这些话他早已在心中酝酿了半天,骗个有勇无谋的诸长钦自然不是问题。 “那今日那些百姓说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师兄、你先把剑放下,你这样架着我,我、我没法思考啊!”李庆源适时的将剑尖往前轻轻推开了一点点,一脸的胆怯模样。 诸长钦随即收回了剑,转身大手一挥,便将房门紧紧关上了,随后将锁妖囊取下,将梦魇放了出来。 “说、是不是你故意在知水涧造了梦?” 梦魇与李庆源对视一眼,讨好似的说道:“公子、你说笑了,我这一直被关着呢!怎么可能继续造梦?我要真有那么大本事,我早就逃之夭夭了。” 诸长钦眼中满是狐疑,却又挑不出任何毛病来,只能将他再次收入锁妖囊中。 “现在我们该怎么处理他?干脆将他杀了,让宋忘尘在百姓面前失去信任,这样想来,似乎也还不错。” 诸长钦已再次打开了锁妖囊,李庆源急忙阻止道:“师兄、不可,杀了他顶多让宋忘尘一时失去百姓的信任。但若是宋忘尘抓到了卡诺和妖道,他又会在百姓面前从新建立威望,甚至会更甚从前。” “那你该说怎么办?” “这、不如继续让他进入季暖的梦境中,以此来牵制宋忘尘,师兄意下如何?” “蠢货、这梦魇我们都能轻易抓获,只怕他一出手,立马就被宋忘尘发现了,还谈何牵制。” 李庆源暗道,这诸长钦终于聪明了一次,居然没上当。然后继续赔笑道:“师兄说得有理,这梦魇杀不得也放不得,不如先留在身边,看以后能不能用得上。师兄、你说呢?” “目前也只能如此了,我们必须在宋忘尘之前,先抓住卡诺,让百姓们见识一下我才是暮溪第一人。” “对、对,师兄才是暮溪第一厉害的人。” 李庆源又作势用衣袖抚去木凳上的灰尘,待他满意的坐下后,又开始为他捏起了肩膀来。这些事他每天都在做,早已变成了一种习惯。 另一边,月落亲自到了江雨的房间,请他画了幅妖道的画像。随后又请了画师临摹,将画像贴至大街小巷,下了仙杀令。 仙杀令是仙门对极恶之人的一种惩戒,只要仙门中任何人一见到此人,便会立马将他擒获,并亲自交到下仙杀令的宗门手中。 之所以只画了他的画像,是因为卡诺乃是皇族之人,未经定罪,他们依旧不敢轻易得罪。至于梦魇,他们没见过,自然画不出来。 季暖看着秦府众人的动作,摇了摇头道:“此举怕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会打草惊蛇。” 宋忘尘拉着她的手立马紧了紧,随后开口道:“一切有我,放心!” 季暖抬头注视着他的脸庞,会心而笑。她相信,有他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界,得一挚爱,这一趟,总算没白来。既然回不去,那便留在他身边,从此,不负忘尘不负心。 第七十二章 一直都在 两人随后又到了知水涧,那原本寂静的知水客栈现在已挤满了人,他们不停的指指点点,大声议论着。 “你看他们死的好惨啊!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下此毒手,这掌柜平日为人也挺好的,从不与人积怨,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知道,我知道,我中午也在这儿吃饭来着,后来就有人在这儿打了起来,他们肯定是为了灭口。” “那你也看到了,就不怕也被灭口什么的?” “呸、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你……” 正当众人议论时,有人发出惊呼:“宋仙师和季姑娘来了,快让、快让开!” 他们这才停止了议论,开始自觉向两边退去,留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来。两人也不客气,快速向客栈走去。 眼前,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满脸惊恐的瘫坐在地,他浑身颤抖着,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他对面正躺着掌柜与小二的尸体,两人直挺挺的躺在柜台旁边,手掌高举至肩头成抓握状,脖子上有明显勒过的痕迹,舌头外伸,双眼圆瞪,死前应是惊恐万分。 宋忘尘立马蹲下,开始检查死者的死因。但他不喜触碰他人,只是粗略看了看,立马站起身来肯定道:“有妖魔作祟”。只不过是什么妖魔,他也不清楚,他只是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妖气而已。 门外之人听到他说有妖魔,早已逃得七七八八,只留下一两个胆大的还在门口张望着,但他们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打扰了宋忘尘的思绪。 季暖也不多问,她蹲下身来,伸手拿起小二的手,在他的指甲盖儿中发现了一些绿色的物体,见其他的指甲中也有,她又立马取下一点在鼻尖闻了闻,然后用手指搓了搓,才缓缓站起身来开口道:“是树妖。” 宋忘尘眼中多了赞许之色,他知她一直勇敢善良,却不知她还有如此心细的一面。一直以来,都当她只是冒冒失失,遇事不计后果,直接奋不顾身向前冲的小女孩,现在才觉得,她时刻都在给自己带来新的惊喜。 季暖见他半响也没说话,只是愣愣的注视着自己,忍不住问道:“你不问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指甲、树皮”。宋忘尘直接了当的说出了原因,他虽之前未曾留意,但见她手里拿的东西,就已经看了出来。 季暖本想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一下的,见他一语道破,心觉太没劲了,立马不悦的嘟着嘴。正想说他木讷来着,那壮汉已结结巴巴的喊着:“妖、妖怪,有藤、好长…” 她又立马走到他面前蹲下,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劝道:“大哥、别急,慢慢说,你是不是看到了,究竟是怎样的妖怪?” 壮汉抬眼看了看她,又抬头看了看宋忘尘,咽了咽口水,平复了心情才缓缓开口道:“我也是见小二许久都没来厨房叫菜,心中疑惑,才走出厨房来看看的。我看到一个长很漂亮的女子,她的脸变成了木头脸,然、然后手又变成了树藤,绕上了他们的脖子……” 宋忘尘终于明白今日诛邪的反常是因为有树妖在此,而他竟丝毫没有察觉,心知那树妖定是修为高深,且极擅玩弄人心。 季暖疑问道:“那她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特征,比如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什么的?” 壮汉想了想才缓缓答道:“我当时太害怕了,也没注意到她穿什么衣服,然后、然后我就晕过去了,醒来这里就来了很多人,然后你们就来了。对了,我好像还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香味?胭脂味还是花香味,是个女子可能都有吧!两人对视一眼,还是不知所云,这个树妖藏的太深了。 季暖暗自在心里盘算着,卡诺、妖道、梦魇、现在又多了个树妖,这越阳想要安宁,只怕并不容易。 宋忘尘伸手抚摸着她皱起的眉头,喃喃道:“你还是笑着好看。” 季暖拉过他的手,勉强露出一丝笑意来,只希望一切都快点结束。 之后两人又在大街上晃荡了一个下午,依旧没有任何收获,此时,宋忘尘已带着她再次来到了镜明客栈。 上一次,她来去匆匆,竟没仔细看过客栈的名字。镜明、明镜,但谁又能真正做到心如明镜,止静若水呢? 莫风因为贪婪想要得到一百颗修士的心飞升,为此不惜陷害手足,最终害人害己,不得善终。 卡诺因为贪心想要吞并东晋,又因为要吞并东晋而在越阳下了恶咒,因此害了许多无辜的百姓,最后计谋失算,罪行暴露。只怕他现在也是东躲西藏,日子也并不好过。 若他们都能放下心中贪念,守好自己的本份,也不会有那么多无辜之人殒命。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宋忘尘见她定住了脚步,疑惑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了?” 季暖收了收心神,摇头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率先进入了客栈。 掌柜依旧是毕恭毕敬的迎接他们,随后又亲自送了饭菜到宋忘尘的房间,然后又自觉关上了房门。在门外附耳听了片刻才缓缓转身,那张脸上满是笑意,暗道,宋绝也有铁树开花的一天,他可是亲眼所见,随后迈着得意的步伐大步离去。 两人看着面前一桌的好菜,久久未发一言,气氛一度尴尬到极点。 虽然两人独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今日他们刚互表心意,现在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然与往日有所不同。 “快吃吧!累了一天,连饭都忘了吃,好饿!” 季暖急忙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花生米,却因为紧张怎么也喂不到嘴角,那花生米就像跟她有仇一般,夹起、落下、夹起又落下… 宋忘尘突然夹起一颗递到她嘴边,愣愣的注视着她。她看了他一眼,正张口时,那花生米又突然掉落在了盘子里,她先是一愣,随即又轻笑出声。 “看来,这花生米跟我有仇,怎么也不愿进我的口中,还…” 宋忘尘已夹起一颗花生米,用唇瓣轻轻含住,然后喂到了她的嘴里。她立马惊恐的离开,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低头将口中的花生嚼碎,一抹红晕又爬上了脸颊。 “好吃吗?” “嗯”,季暖点头,眼角余光见他已坐直了身子,正面不改色的为自己夹着菜,才缓缓将头抬起,见碗里已堆满了菜,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动手。 唐肆言说她像女汉子,她若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的大吃大喝,会不会太没形象了?可让她故意扭扭捏捏,装作吃两口就饱,那她也做不到。 “还要喂?” 抬头,见宋忘尘依旧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立马将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抓着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那什么所谓的形象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脸上立马出现了一抹满意的笑容,继续为她夹着菜,很快一桌的菜几乎全部被扫光,而他也就只吃了几口而已。 “嗝”、是饱嗝的声音,季暖立马用双手捂住嘴巴,不好意思的转过身去,真的是太丢人了。 宋忘尘恍若未闻,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起身,收拾好了碗筷,并亲自送了出去。 待他走后,季暖才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腹,脸上满是忧愁,刚才太紧张了,竟连吃撑了都未曾察觉,怎么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智商直线下降,几乎为负了呢?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摸了摸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棉被,想起自己曾躺在他睡过的床上,又不知不觉的笑了起来。 突闻宋忘尘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她急忙跑回原位坐下,故作镇定的保持原来的姿势,心开始‘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天早已黑了下来,屋里也逐渐变得昏暗,宋忘尘缓步走进房屋,关门,随后迎面向她走来。 ‘扑通扑通…’,心脏似要跑出来般一直跳个不停。越来越近,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内心无比紧张,却又夹杂着些许期待。 what?直接走过去了,竟直接走过去了? 宋忘尘掏出火轴,将屋内的蜡烛全部点亮,然后才慢慢走到她身旁站立,见她一直低头不语,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喃喃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她越是坚强他便越是心疼。 “没、没有”。季暖别过脸,一向能言善道的她竟有些结巴起来,还好那红红的脸蛋隐藏在暗黄的烛光下,不然,她会更加难为情。 宋忘尘上前一步,再次面向她,蹲下,双手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嘬了一下手背。 “小暖、该歇息了!” 啊!终于要来了吗?该怎么办呢?是坦然接受还是假装拒绝,还是半推半就呢? 还未想明白呢!宋忘尘已站起身来,将她一把抱起,然后缓缓行至床边,将她轻轻放在床上,亲自为她脱了鞋,又在她额间轻嘬了一下,随后为她盖上了被子,转身离开。 what?这就没了,心中那小小的失落感是什么意思? 突然想到上次他就是这样离开,然后就不辞而别,现在又是,不行,说好的一直都在呢? 宋忘尘突然停下了脚步,低头,见季暖正拉着自己的手,转身,她正直勾勾的注视着自己。 “别走、留下来,我怕你又像上次一样,丢下我一个人…” 祈求的语气,期盼的眼神,还有那眼中闪烁的泪花,无一不让他心如刀绞,上一次的不辞而别,竟伤她至此。 “不走,我就在这儿陪你!” 宋忘尘随即坐下身来,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然后爱抚的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喃道:“睡吧!我一直都在!” 季暖另一只手也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将它拉至心口处,莞尔一笑,闭眼,沉沉睡了过去。 宋忘尘见她睡梦中还带着浅笑,忍不住也笑了,从父母去世后,这是第一次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幸福的滋味。那种别样的滋味就如同嚼了蜜一般,甜入心坎。俯身,在她的香唇上深情吻了一下。 此生有你,足矣! 第七十三章 告白 宋忘尘?季暖起身,哪里还看得到宋忘尘的身影,季暖心里一阵凄凉,他又走了?不再犹豫,立马下床穿鞋,急急忙忙的打开了房门,随即又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来。 宋忘尘正端着一碗甜粥,踩着木楼缓步而上,见季暖倚在门边,笑得一脸灿烂。他嘴角不知不觉的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心情愈加好了。 “你去…”?季暖指着他手中的甜粥,一脸的疑惑,记得上次在竹屋,他也是抬了甜粥,只是自己当时太生气了,也未曾尝过,难道…… “煮粥、你尝尝”。宋忘尘自顾自走到桌边,轻轻将托盘放下,见她还站着门边,直接抬着粥走了过来,并亲自舀了一勺轻吹了吹,才递到她嘴边。 季暖只是愣愣的看着他,煮粥?那双持剑斩妖除魔的手,竟能为了自己洗手做羹汤,她怎能不惊喜,不意外。 “喝吧!很甜!”宋忘尘见她依旧没有动作,再次将甜粥往前送了送。 季暖听话的张嘴,眼神却是一直注视着他的,那粥竟意外的香甜软糯,口感极佳。本以为会难以下咽的,想不到一向冷傲孤僻的翩翩公子竟煮的一手好粥。 “好吃吗?” 季暖微笑点头,道了声:“我自己来吧”!便伸手想要接过甜粥。 宋忘尘却将手向后缩了缩,随后蹦出两个字:“张嘴”! 享受着独有的待遇,心里的甜远远超过那甜粥的香甜。 季暖突然灵机一显,自言自语道:“树妖身上的奇香、花香、离奇盛开的槐花、难道是槐树妖?” 见宋忘尘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又立马肯定道:“对、一定是,昨天我们在茶棚见到的妖道身上也有一股香味,后来在知水客栈见到他时,我就觉得奇怪,才短短几分钟,他一身的道袍就变成了一身素衣。但当时的情况太过紧急,我也没在意,现在想来,那时的他身上已经没有香味了,而之前我闻见的那个香味正是槐花香。” 季暖在房中来回渡步,自言自语的分析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来。宋忘尘一言不发的认真聆听,眼神也随着她的脚步来回漂移。 “只是她为什么要故意化作了妖道的模样,将我们引入知水客栈呢?难道他们早就认识,而且还有仇?不对,玉帝庙你与妖道大战时,院中的槐花化作了利刃妖道才得以逃脱,等等,利刃?难道玉帝庙的那颗槐树就是树妖?” 宋忘尘闻言一愣,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自己已经数次到过麒麟山,都未曾发现过妖魔的踪迹,竟是因为忽略了玉帝庙的那颗槐树。 如此一想,两人便迅速来到了玉帝庙前,那颗槐树依旧傲立在院中,槐树枝繁叶茂,比起路边那娇艳欲滴的桃花更加引人注目。 宋忘尘握着季暖的手立马紧了紧,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迈进了院中。诛邪立马脱鞘而出,围着槐树绕了一圈又回到鞘中。宋忘尘摇摇头,还是没有妖气。 宋忘尘掏出一块乾坤阴阳镜来,将它摊在左手中,口中默念术语,右手握拳、食指伸出,隔空指着阴阳镜绕了三圈,随后对着阴阳镜中心位置一指,立马一股强大的灵力便将阴阳镜推至半空中,正正的对着槐树照射起来。 乾坤阴阳镜平日与普通铜镜无异,只有通过灵力加持,镜面才会显现出两个黑白逗号不停的旋转,就跟乾坤八卦图中间的阴阳一模一样,黑为阴、白为阳,阴中有阳、阳中有阴。而它的作用便是分妖邪、辨阴阳。 乾坤阴阳镜照射了许久,那光芒突然消失,随后缓缓落入宋忘尘手中。 季暖急忙问道:“怎么样?” 宋忘尘再次摇摇头,阴阳镜没有显示,便代表着这颗槐树只是一颗普通槐树而已,并非妖邪。 怎么会?难道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可既然诛邪与乾坤阴阳镜都没能辨出妖魔来,那它就肯定只是棵普通槐树而已。季暖依旧不死心,抓着宋忘尘的手坚定的说道:“走,去麒麟山看看。” 宋忘尘也正有此意,握着她的手再次紧了紧,随即拉着她快速离去。 麒麟山上,月落带着秦渊与一众秦府弟子忙得不可开交,他们有的伐树,有的人正拉着满满一车干枯的树木向山下走去,还有部分人正在种树。 月落正撸起长裤和衣袖,左手拿着一颗槐树苗,右手拿着一把小锄头,那白净的额头满是细细的汗珠。他挖下一个小坑,将槐树苗小心翼翼的放入其中,再盖土,又用自己满是泥垢的鞋底踩紧了些,这才直起腰来,用衣袖拭去额间的汗水,继续从一堆树苗中又拿起了一颗,再次种下。那勤劳模样竟与普通百姓无异。 “月落、先喝口水休息一下吧!” 汝沁正拿着一壶水,笑脸盈盈的看着他。 他放下手中锄头,道了声:“多谢师姐”便准备接过水壶,见自己的手上满是泥垢,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抬手一看,依旧很脏,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手道:“还是算了,手脏!” 汝沁已打开水壶,并亲自递到他嘴边,低着头喃喃道:“我帮你”!她脸上满是娇羞之色,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月落有些茫然,然后哑然一笑,立马接过水壶来,转身低语道:“多谢师姐好意,我还是自己喝吧!”随后仰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咳咳…”,由于紧张,喝的太急,他竟呛到了。 汝沁急忙拿出手绢轻拭着他嘴角的水渍,见他正注视着自己,惊觉到自己的失态,立马将手缩了回来。 只是那手缩至半空时,又被他一把拉住了,四目相对时,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一般。 “月落师兄”。 季暖的声音传入耳中,他立马松开了汝沁的手,两人都慌忙转身背对而立,脸上还有明显的羞涩与窘迫之态。 月落比汝沁高出了一头,季暖又是正对着他走过来的,此时她才发现汝沁的身影,见两人一脸窘迫,心知,自己一定是坏了人家好事了。 “咳咳…,那个,月落师兄、汝沁,好像我来得有些不是时候啊!” 见季暖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汝沁急忙摆手道:“没、没有,季暖、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是来给他们送水的。” “他、们”,季暖刻意指着月落,笑得更加灿烂了,那个能将自己骗入冷泉泡上两三个时辰的小女孩,现在居然连慌也不会撒了。 月落愣了片刻才恭敬道:“宋师兄、季师妹、你们来了。” 宋忘尘依旧只是点头回礼,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季暖的身影。 “月师兄,辛苦了”。季暖看着遍地的槐树苗,由衷感叹着。 “季师妹客气了,月落无能,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小事了,只希望能与师弟一起守好越阳这片土地,让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再也不受妖魔和疾病的困扰。” 月落语气真诚,眼神坚定,誓要守好越阳这片土地。 “月师兄过谦了,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只要是真心为了百姓,一切的小善都是大爱。” 宋忘尘闻言也愣了神,他活了二十二年,竟从未想过何为大善,何为小恶?只道是斩尽妖魔,方能为民除害!可那究竟是大善,还是自己为了复仇而产生的恶念。 “不已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季师妹、受教了!”月落立马鞠了一躬,那句不以善小而不为,更加坚定了他心中的信念。 季暖也微微颔首还礼,随后笑道:“月师兄、汝沁、你们忙吧!我跟宋忘尘再去那边看看!” 汝沁点头笑道:“好,那你们慢点!” 直到淡出月落的视线,宋忘尘才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紧紧拉着季暖的手。沉默良久,才问出心中疑惑来:“若我没有大善,甚至还有些小恶,你……” “噗呲”,季暖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刚才一直眉头深锁,原来竟是因为自己随随便便的一句话,那只是一句自己小学时就知道的一句话而已,他竟如此在意。 突然想要逗一下他,立马正色道:“你宋绝斩妖无数,闻名天下,自是大善之人,哪里还会有什么小恶?” 这些话他听得多了,以前从未在意过,但从她口中说出来,顿时感觉无比心伤,转身,失落的离去。 生气了?这也没说什么嘛,季暖无奈挠头笑笑,快速追了上去,拉着他的手笑道:“宋忘尘、你生气了吗?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宋忘尘恍若未闻,依旧面无表情的继续前进,就连她停下脚步都未曾在意! 季暖将双手圈在嘴边作喇叭状,大声喊道:“宋忘尘、我喜欢你,我爱你,我心慕你,无论你是闻名天下的大英雄,还是冷酷无情的捉妖师,无论你是大善还是小恶,无论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你,我心慕你!”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觉,从小坚强独立的她也学会了撒娇,而现在,竟是在告白!换作以前,这样的话绝对不会出现在她的字典里,想想都肉麻死了。 宋忘尘闻言停下脚步,心中涌起阵阵暖流。不等他回头,季暖已快步跑来,双手环抱着他的腰身,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肩头,闭眼,闻着他身上的檀香,会心而笑。 宋忘尘闭上双眼,嘴角上扬,双手抚上她的手背,一字一顿的说出三个字:“我、也、是!” 季暖笑得更甜了,抱着他的手也更加用力了,就让她用自己这冬季的暖阳,融化了宋忘尘这座千年冰山吧! 第七十四章 险象环生(上) 抬眼望去,麒麟山所有的槐树基本都被砍伐的差不多了,周围只有一些灌木丛和一些新种下的槐树苗。 “宋忘尘、你说我是不是猜错了,或许她根本不是什么槐树妖,而是其他妖魔,还是说她并不是麒麟山的妖魔。” 季暖困惑挠头,感觉在这个妖魔横生、阴谋遍地的世界,自己的智商都不够用了。 宋忘尘拉住她的手,抓在手里用拇指指腹反复轻抚,正色道:“树妖修炼到一定境界可脱离本体,肆意寄生在任何一颗树木上,想找到她,的确是难上加难。” “你的意思是说,就算刚种下的一颗小树都有可能被她寄生,那、这可怎么找”?季暖指着眼前成片的槐树苗,更加困惑了。 “别怕、有我!” 宋忘尘拉着她向妖兽曾住过的山洞走去,上次他便觉得那洞壁有些奇怪,但一时间也没能查出哪里不妥。 季暖指着山洞问道:“其实上次我就想问你,这到底是哪儿?” 宋忘尘道:“妖兽所居之地,走吧!” “嗯”。 季暖轻笑点头,他还是那样,说话简短直接,不过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两人再次走进山洞中,上一次,她并未认真看过,只是觉得山洞虽大,却什么都没有,有些奇怪罢了。 “宋忘尘、你说妖兽都死了七八个月了,按理来说,这个山洞就算没有其它生物,也应该长点儿杂草或者苔癣什么的,怎么会除了岩石什么都没有呢?” 宋忘尘闻言,才明白自己一直说不上来的奇怪之处在哪儿,原来就是因为这儿什么都没有。他并未答话,而是蹲下身来,捏了一点湿土在鼻尖闻了一下,一股难闻的气味飘进鼻中,这个气味竟有些似曾相识。 季暖也学着他的动作,捏了湿土在鼻尖闻了闻,立马惊呼:“是血雨的气味!” 宋忘尘点点头,示意他也察觉到了,两人对视一眼,快速起身在洞壁敲打起来。 这里的土壤之所以不长杂草,原来是因为血雨的腐蚀性,这样看来,血雨的秘密也极有可能就在这个地方。 就在两人仔细勘查之时,一根树藤迅速从洞外爬了进来,一路向季暖的方向爬去。专心查探的两人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那树藤直接爬上了季暖的脚,然后缠绕到了她的腰上。 “啊…”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使她尖叫出声,随后整个人都被拖着飞了出去。 宋忘尘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就快速飞身想要拉住她,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哈哈…,宋绝呀宋绝,你们不是到处找我吗?我现在就在这里,还抓了你最心爱的女人,你又能奈我何?” 阿槐站在洞口两米开外处大声嘲笑着,她的身后满是胡乱飞舞的槐树藤。而季暖就被几根树藤紧紧缠绕在半空中上下晃动着,其中一根正死死的缠在她的颈项间,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放开她、” 宋忘尘几乎是嘶声竭底般怒吼出声,脸上的怒意似乎可以瞬间将阿槐撕个粉碎。他更恨自己的大意,刚才自己就不该松开她的手。 他立马拔剑出手,飞身至半空中,试图斩断季暖身上的藤条,奈何还未靠近,阿槐身上的藤条骤然缩短,季暖也迅速从半空中跌落在她身旁。 宋忘尘扑了个空,随即飞身落入地面,眼睛死死的盯着阿槐的举动。 阿槐用手背轻抚了抚季暖的脸蛋,然后又突然用力捏起季暖的下巴,颤笑道:“长的还真是漂亮啊!一定有许多的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吧!只可惜呀!你爱错了人,他根本就保护不了你,只会让你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季暖用力别开了脸,怒道:“与你无关!” “不知好歹”。阿槐愤怒起来,藤条开始越勒越紧。随即她又面向宋忘尘,阴阳怪气的讽刺道:“宋绝、眼见心爱之人的性命掌控在他人手中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随后眼神一冷,勒着季暖的藤条更加用力了些。 “咳咳…”,季暖想要再开口反驳,却因藤条勒得太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摇头示意宋忘尘快走,不要管她。 可宋忘尘怎么可能丢下她不管,他收起诛邪,怒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你能把赤焰还回来吗?他不过是被封印的太久,饿了,去吃了几个人而已。而你、却将它无情斩杀,你是否想过,有一天你唯一在意之人也会死在你面前”?阿槐眼中有片刻的柔情闪过,随后又恶狠狠的瞪着宋忘尘。 宋忘尘这才清楚,原来她做的一切竟是因为赤焰金麟兽,可恨自己那时竟没能发现还有一个槐树妖,以至于现在让季暖落入她手里。 眼见季暖已经快要被勒得喘不过气了,他一把丢掉诛邪,决绝道:“你恨的人是我,放了她。” “哈哈…,宋绝呀宋绝,你也有今日,好,你现在就用诛邪剑自刎谢罪,我便遵守诺言放了她。” “不要、呜…”,季暖拼命的摇头,想要出言阻止,却只能发出低呜声。那拼命忍住的眼泪开始夺眶而出,她用力挣扎,奈何身上的藤条越挣扎就勒得越紧。那梦境中的撕心裂肺之痛再次袭击全身。她想告诉他,若他因她而死,她也绝不会独活。 宋忘尘已拾起诛邪,再次拔出了剑,诛邪感受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立马发出强光,剧烈颤动着抗议。他握剑的手更加用力,诛邪终是抵挡不住,已缓缓靠近了他的颈项间。 阿槐得意的看着他,不屑道:“哈哈…,宋绝也不过如此,还当…” 宋忘尘趁她得意忘形之际,立马将剑鞘用力掷出,阿槐躲闪不及,剑鞘已沉稳的打在了她的手腕上。那力道之大,竟让她整个身体都随着手臂的疼痛变得麻木起来。 不等她反应过来,宋忘尘已持剑斩断了季暖身上的藤条,然后抱着她飞身离去。 阿槐怒吼道:“可恶,你居然使诈,卑鄙小人。” 宋忘尘哪里会理会他,一股灵力从手中送出,季暖身上的藤条顷刻间便化成了灰烬。 “宋忘尘、我以为你……”,季暖哽咽道,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是真的以为他要自尽,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宋忘尘捧着她的脸,抚去她脸上的泪水,柔声道:“傻瓜、有你在,我怎会舍得死。” 简单一句话,胜过千万句甜言蜜语。季暖情不自禁的扑进他怀中,失声痛哭起来:“宋忘尘、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呜呜……” 来到这个世界,她已经哭了很多次,但每次她都是强忍着、克制着、她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可这一次,她就想痛痛快快的在他怀中哭上一回,什么所谓的坚强呀、面子呀、通通都不要了。 “对不起、小暖、对不起”。宋忘尘紧紧的拥抱着她,在她额间深情一吻,那双凌厉的星目竟也有泪花闪烁其中。 这是第一次,他心疼到炸裂。闭眼,眼泪开始顺着脸颊滑至下巴,然后滴落在季暖的手背上。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季暖心里一沉,立马停止了哭泣,抬头,见宋忘尘不知何时也流下了眼泪。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轻轻擦拭着他的泪痕,心疼道:“宋忘尘、是我太弱连累了你,对不起!” 宋忘尘摇头,再次在她额间印下一吻,随即面向阿槐,怒吼道:“敢碰我的人,该死!” 那凌厉的眼神,冰冷的语气,让阿槐忍不住颤抖着后退了两步,身体的麻木感逐渐消失,她急忙转身向山洞跑去。 宋忘尘拉着季暖快速追了上去。阿槐已打开了洞壁,迅速跑了进去。眼看两扇洞壁马上就要闭合了,宋忘尘和季暖急忙追了进去。 “啊…”,季暖一个踉跄差点掉入了血池之中,幸好宋忘尘及时站稳脚跟,将她拉了回来,身后的洞壁早已合在了一起。 眼前那个巨大的血池就如同煮沸了一般,正源源不断的冒着热气,那鲜红的颜色加上淡淡的血腥味,让季暖都为之一颤。两人对视一眼,心知,这就是血雨的真正来源。 阿槐就站在血池正中央,此时的她已变成了一棵槐树,只在树中心位置伸出一颗头颅来,正邪笑着注视两人。 “看你们的样子似乎已经猜到了呀!没错,你们见到的血雨就是这血池的血水,想必这血水的厉害你们也见识过了,它可以轻易腐蚀人类的皮肤,而它对我来说,却是上好的养料。” 槐树中央突然长出两只手来,正惬意的玩耍着池中血水,它捧起一把血水,将它捧至嘴边,一饮而尽。阿槐喝完后还不忘用舌头舔了舔嘴皮,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然后继续玩起池中血水来。 宋忘尘丝毫不为所动,冷言道:“那又如何”。 阿槐脸色一沉,手上动作嘎然而止,片刻后,又突然大笑起来:“哈哈…,果然不愧是宋绝,死到临头还如此镇定,你以为你们到了这里,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阿槐也不着急出手,这里是她的地盘,而且还有血水可以用,自是有恃无恐。 “是你施法让麒麟山满山的槐花离奇盛开的,也是你在妖道迷惑人心后,施法让这满池的血水变成了血雨降落在了越阳城中。后来,你又让麒麟山所有的槐树全部离奇死亡,而你所做的这一切,竟只是为了替赤焰金麟兽报仇而已。只是我想不通,你即联合了卡诺对付我们,为何又故意引诱我们去那知水客栈?” 季暖一股脑将自己猜到的与想不通的都说了出来,她一直盯着阿槐,并未表现出丝毫害怕之意。 阿槐冷哼一声后,又继续笑道:“联合?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你们人族阴险狡诈,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既是相互利用,你为何又让麒麟山的槐树全都干枯了,你身为槐树妖,必然不愿自己的同类全死在你面前不是吗?” 阿槐心中一颤,这个女子不简单。狂笑道:“哈哈…,你还真是不怕死啊!死到临头竟还要管别人的闲事,那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这血水的厉害吧!” 第七十五章 险象环生(下) 阿槐突的从血水中拔根而起,随着她上升的动作,血水立马变成一根巨大的血柱旋转着飞至半空中,而她也摇身一变,变成人族模样踩在了水柱之上。 她冷哼一声,脚尖在水柱上轻轻一点,立马脱离了水柱,那水柱便如喷泉般倾泻而下,快速向季暖和宋忘尘袭来。 两人急忙后退,躲开了喷涌而下的血水,血水开始越积越多,已经从池边向洞壁这边蔓延开来。宋忘尘眼见不妙,诛邪立马变大了几倍,然后拉着季暖一跃而上,再次避免了沾到血水。 血水已经蔓延到了洞壁,撞在石壁后又原路返回。阿槐嘴角勾起,双手交叉,随即又猛地摊开,掌心向上来回挥动。那血水收到召唤,已从水柱变成了一只灵动的红色水龙,水龙像长了眼睛一般,直击两人而来。 “小心”。 眼见水龙来势凶猛,宋忘尘立马将季暖护在怀中,而他却因躲闪不及,被水龙袭击到了右肩。他快速咬破手指,随即大手一挥,一个巨大的结界球立马出现,将两人笼罩其中。 季暖觉察到他的异样,急忙挣脱他的怀抱,见他右肩处湿漉漉的一片,立马急道:“宋忘尘、你受伤了?” “无碍”。宋忘尘强忍着疼痛露出一丝苦笑来,他怎舍得让她难过。 水龙猛烈撞击着结界球,结界立马凹了进去,随后又弹了回来,最终化成一摊血水滑落在地。阿槐怒不可恕,召唤出无数条水龙来,再次攻击着结界。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而已,这结界之术是莫云闲来无事时教给宋忘尘的,虽是第一次使用,却也不是普通利器可以攻破的,更何况只是小小水龙而已。 季暖快速在乾坤袋翻找起来,奈何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伤药,她心急如焚,眼泪再次储满眼眶。关键时刻,自己竟连给他擦药都做不到,除了给他添麻烦,自己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宋忘尘已拿出一个药瓶递到她手边,柔声道:“给你!” 季暖咧嘴一笑,快速接过药瓶,开始动手去解他的衣衫,只是那手刚触碰到他的胸口,立马又像触了电般缩了回来。虽然她已经在他身体里待了半年,该见的都见了,不该见的也见了。可现在她毕竟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就算已经互表心意,终归还是有些难为情。 犹豫片刻,她再次伸手去解他的衣衫,她动作轻柔异常,只是她还是一直低着头,并不敢抬眼看他。 宋忘尘见她如此窘迫,竟抓住她的手抚上了自己结实的胸膛,笑道:“你的、随便看!” 季暖闻言更加娇羞不已,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她想要挣脱他的手掌,却因被他紧紧抓着,动弹不得。 那结实的胸膛,光滑细腻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娇羞道:“你、你还受着伤呢!别闹了,快坐下,我给你上药。” 宋忘尘闻言松开了手,听话的盘腿而坐。 季暖长舒一口气,绕到他身后,蹲下。轻褪去他的衣衫,那一大片灼伤的痕迹便暴露在她面前,因为接触血水太多,那伤口处竟有些腐烂。她轻柔的为他上着药,上药后又轻轻吹了许久,才慢慢帮他提起衣衫。 宋忘尘突然抓住她的手,随即快速起身,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喃道:“小暖、谢谢你”! 季暖摇头笑道:“不、是我应该谢谢你!是你让我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了留下的勇气,也是你每次都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及时出手相救,还有,谢谢你爱我!” 季暖说完已踮起脚尖,快速在他嘴唇上轻嘬了一下,随即又娇羞的扑进他的怀抱。 阿槐见怎么攻击都没用,终于停了手,见两人正深情拥抱在一起,更加愤怒起来。凭什么?自己唯一的朋友都被他杀了,他凭什么可以活得这般安逸,又凭什么拥有爱情? 她开始发怒,背后再次伸出无数条藤条来,快速向结界球攻去,只是结界球表面光滑,任凭她怎么使劲也缠绕不上,她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宋绝、你个缩头乌龟,有本事就别躲在龟壳中,你出来呀!咱们决一死战!” 季暖闻言松开了宋忘尘,转身看着愤怒不已的阿槐,得意的仰头笑道:“呵呵、可笑,只允许你用血水攻击我们,我们还不能躲了?” “哼、你以为你们躲着就万事大吉了,那我们就来看看究竟谁耗得过谁”?阿槐突然收起藤条,一脸坏笑的看着季暖。 她是树妖,可以千百年不食,而他们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就算辟过谷,不食不喝顶多只能撑十天,更何况季暖根本没辟过谷,别说十天了,三天都难熬过去。 结界是宋忘尘用灵力支撑漂浮在半空中的,这样耗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得想办法冲出去才行。 季暖拉着宋忘尘盘腿而坐,故作镇定的拿出一颗糖果,递到宋忘尘嘴边,见他摇头,也不强求,随即将它丢入自己口中。她悠闲的弹了弹鞋面的灰尘,然后笑意秧然的看着阿槐。 “既然你暂时伤不了我们,我们也出不去,不如你就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和我聊聊天如何?” 阿槐闻言,不屑的冷哼一声,但还是从半空中缓缓降落到了地面上,那血水也随着她下降的动作慢慢降低,直至再次流入血池之中。 宋忘尘不明白季暖意欲何为,只是愣愣的看着她,握着她的手再次紧了紧。既然她乐意为之,那他便陪着她。 “喂,小树妖,你说你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就想不开,喜欢上一个赤面獠牙的怪兽呢?” 不等她回答,季暖又故意伸手摸了摸宋忘尘的脸,嬉皮笑脸的说道:“你再看看我家忘尘,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哦不,不风流,只有倜傥,我家忘尘最痴情了对不对?” 宋忘尘也被她的语气逗笑了,虽然只是浅笑,却也让那张寒冰脸多了几分柔情,看着越发养眼了。 跟唐肆言待的久了,季暖也学会了调侃别人,只不过跟他比,她的脸皮终究还是薄了些。她本意激怒阿槐,却被宋忘尘的笑脸迷得移不开眼。片刻后,才缓缓将手放下,不好意思的别过头,转眼看向阿槐。 阿槐早已怒不可恕,再次将树藤伸出,不厌其烦的拼命撞击着结界。 季暖嘴角勾起,继续调侃道:“小树妖,没用的,宋忘尘的结界坚不可摧,别白费力气了。” “你…,你竟敢这么叫我,我阿槐活了一千多年,比你不知大了多少倍,就算做你太奶奶都绰绰有余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阿槐气急,竟连报上了自己的名讳也未曾察觉。 “哦,原来你叫阿槐呀!一千多年?确实不应该叫你小树妖,应该叫你老太婆了,对不对呀,宋忘尘”?季暖已经站起身来,在结界里百无聊奈的来回渡步,随后又用食指不停的轻触结界,似乎全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宋忘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即闭眼打坐,肩上的伤口还是有些疼痛,他必须尽快调息,以便在关键时刻将季暖送出去。就算拼出性命,也要让她安全离开。 “你…”。阿槐闻言更加恼怒,又见两人都无视自己的存在,气的脸都绿了。 “活了一千多年,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吗?那还真是可悲,怪不得连赤焰金麟兽那样的怪物你都看得上,我要是你,估计早就不想活了”。 季暖的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刻意讽刺。 阿槐早已忍无可忍,怒骂道:“住口,你凭什么说赤焰是怪物,你们这些仙门中人,成日把降妖除魔挂在嘴边,总把自己当成整个大地的主宰者。即有六界之分,你们又凭什么容不下我们?” 季暖闻言一愣,她并未容不下谁,此言纯粹只是为了激怒阿槐而已,好伺机寻找机关。只是她环顾四周许久,也并未找到什么明显的机关,或许只有走出结界才能找到出路。只是阿槐盯得太紧,一丝机会也没留给她。 “在我心里,从未在意过人、妖之分,但赤焰金麟兽吃人乃是事实,宋忘尘杀它也无可厚非。至于你,知水客栈的掌柜与小二与你无冤无仇,你却滥杀无辜,更何况,我绝不会让你伤害宋忘尘。阿槐,对不住了!” 言罢,她已掏出了手枪来,正直直的对着阿槐。而宋忘尘早在她说到自己名字时就已站起身来,见她持枪更是心领神会的撤去了结界。 “砰、” 季暖随即开了枪,子弹快速直击阿槐而去。两人默契十足,配合的天衣无缝。 “呃…” 阿槐始料未及,等她反应过来时,子弹已正中她的心脏位置。她痛苦的惨叫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口流出的绿色血液,伸手摸了一把,白净的手上立马沾满了绿色的液体。 阿槐抬头,突然邪魅一笑,那沾满血液的手快速直击自己的心脏位置,随即将自己的妖丹取出,并将它摊在手心。那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妖丹早已裂了一条缝,而她的手上除了妖丹竟还有打中她的那枚子弹。 宋忘尘快速将季暖拉至身后,握着诛邪的手更加用力,而诛邪也一直散发着强光并剧烈颤动着。 “宋绝、你以为杀了我,你们就能逃出去吗?做梦。” 阿槐再次邪魅一笑,手掌突然用力一捏,妖丹和子弹瞬间化作了灰烬。 “哈哈……” 随着妖丹的炸裂,伴随着张狂的大笑声,阿槐突然自爆了。血池里的水立马被炸的蔓延开来,整个山洞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洞顶的岩石也纷纷向下掉落。 宋忘尘眼见不妙,将季暖死死的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一块掉落的岩石。 季暖手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感,她抬手看了看,手上早已赤红一片。心里立马一阵恶寒,急忙问道:“宋忘尘、你受伤了?” “无碍”。宋忘尘强扯出一丝笑意,伸手抚摸着季暖的脸蛋,随后抱着她快速旋转一圈,再次为她挡下了一颗巨大的岩石。 不等季暖再次询问,宋忘尘已吐出一口鲜血来,随即晕了过去。 第七十六章 下落不明 “轰、轰轰……” 伴随着山洞坍塌的声音,麒麟山也跟着剧烈晃动了几下,月落与汝沁对视一眼,带着几个秦府弟子快速向山洞跑去。 他们清楚的看见季暖与宋忘尘他们是朝着山洞的方向去的,且并未有人见到过他们归来。他们一边走一边大声呼喊起来。 “季暖、宋师兄、季师妹……” “季姑娘、宋仙师……” 眼前一片狼藉,四周尘土飞扬,山洞早已凹陷下去,那洞口也完全被乱石覆盖,就连血池的水也溢出山洞,伴随着周围的尘土,地面也变成了湿漉漉的一片。 “季暖、季暖?”汝沁着急呼喊着,一种不好的感觉随之而来,季暖他们就被压在了那乱石之下。 “月落、季暖他们肯定被困在里面了,不然这好好的山洞也不会突然塌陷,快,快救救他们”。汝沁的声音带着哭腔,拉着月落的手哀求着。 月落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下心来,随即面向其他人开口道:“各位师兄弟,宋仙师和季姑娘可能被埋在下面,咱们一起动手搬开乱石,将他们救出来吧!” 几人闻言,快速向洞口跑去,开始将一块块巨大的岩石搬开。而汝沁立马给程筱柔送了传音符,随即加入搬石队伍里。 没过多久,程筱柔带着唐肆言、俞漫、江雨、诸长钦、李庆源与一众暮溪弟子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里。当然,诸长钦与李庆源两人并不是她叫来的,而是正巧碰上,非要一起跟过来的。 俞漫心急如焚,已率先搬起一块石头丢了出去,其他人也纷纷出动,他们一些人搬着石头,另外一些人则挖着湿土,动作迅猛致极。 而诸长钦与李庆源两人却只是做做样子,刻意缓慢的搬着岩石。突然,一道强光引起了诸长钦的注意,他快速抢过一个暮溪弟子手中的锄头,开始卖力挖了起来。 诛邪缓缓露出地面,诸长钦邪笑着一把抓起。宋忘尘向来剑不离身,诛邪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他、死了。 李庆源也讶异不已,这么容易就死了,自己的计谋还没用上呢! 诸长钦拿着诛邪,刻意放慢脚步来到正在拼命挖着湿土的程筱柔身旁,将诛邪递到到她面前,假装痛心疾首的说道:“师妹、节哀”! 程筱柔手中锄头随即掉落在地,她颤抖着双手将诛邪抱在怀中,强忍着眼泪摇头苦笑道:“不会的,师兄一定不会死的,不会的,不会的……” 如果程筱柔抬头,一定可以看到诸长钦眼里那满满的得意和幸灾乐祸。 众人闻言,纷纷停下动作向她看来,待看见她手里抱着诛邪时,仿佛明白了什么,大家都低下了头,暗自神伤起来。 俞漫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诛邪在这儿,那季暖呢?已经容不得细想,她快速蹲下身来,双手拼命的刨着地上的湿土。那修长纤细的双手,立马被浸了血水的湿土腐蚀得血肉模糊。饶是如此,她也毫不在意,继续拼命刨着湿土。 唐肆言见程筱柔如此伤感,心知,季暖与宋忘尘已是凶多吉少。他浑身颤栗,想要出口安慰,却痛心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雨只是摇摇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汝沁与汝沐两姐妹相互依偎在一起,失声痛哭着:“季暖、宋师兄、呜呜……” 月落心里也不好过,但还是忍痛劝道:“师姐、宋师兄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见程筱柔依旧紧紧的抱着诛邪一动也不动,那拼命忍住的眼泪早已汹涌澎湃,正肆意掠过她的脸颊,滴落在剑鞘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来。 月落转身面向其他人,颤抖着声音开口道:“继续挖,直到找到他们为止,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 众人闻言心中一颤,再次动起手来,只是这一次,他们心里都十分矛盾,即希望快点找到他们,又害怕见到他们的尸身。 “师兄你看,我挖到了这个”。一个秦府弟子正捧着一把剑,恭敬的递到了月落面前。 月落接过剑,开始打量起来,半响后,才嘶哑着声音开口道:“是季师妹的剑。” 俞漫闻言,立马停下手中动作,她迅速站起,跌跌撞撞的跑到月落面前,一把夺过长剑,开始仔细打量起来。确认是季暖的剑后,她突然跪倒在地,抱着季暖的剑,眼泪突然划过脸颊,这是十年来,第一次,她哭了! 唐肆言也踉跄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季暖的剑,那她?她刚才一直抱着幻想,希望季暖与宋忘尘并没有在一块儿,也没有被埋在这里。可现在,唯一的幻想破灭,季暖也死了吗? 众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虽未见到他们的尸身,但已基本确定他们已经死了。 人群中也只有诸长钦与李庆源两人无动于衷,他们虽未说话,可那得意的神情显而易见。 悲伤、兴奋、伤感、不舍、不忍、不可置信,搬随着各种各样的情绪,他们挖了整整一天,也未曾找到季暖与宋忘尘的身影。 连续三天,暮溪弟子与秦府弟子都在不眠不休的挖着湿土。那山洞早已被挖的破烂不堪,而最中间的那个洞口,竟被挖了十几米之深。而他们依旧不知疲倦的继续往下挖,仿佛只要不放弃,宋忘尘他们就还有活着的可能一样。 程筱柔依旧抱着诛邪,愣愣的坐在一旁,任凭他们如何拼命挖着山洞,不帮忙也不离开。而诛邪自从露出地面后,就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光芒,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血水腐蚀过,那剑鞘上竟已出现了斑斑锈迹。 唐肆言只是默默的陪着她,一句劝慰的话也没说过。他心里的痛也不比她少,痛失挚友,心爱之人为别的男人伤心难过,他怎能不心痛。 俞漫是几个人中最坚强的,哭过之后,她将季暖的剑收入乾坤袋中,拿着锄头与其他人一起挖着土,一刻也不停歇。 秦淮缓缓走来,看着那被挖的很深的大坑,又看了看周围萎靡不振的几人,突然指着大坑厉声喝道:“都住手,你们自己看看,这个坑已经这么深了,他们若是真的被埋在此处,早该被挖出来了。” 其他人闻言都停了手,除了俞漫,她伸手拂去额间的汗水,那双白净细嫩的双手早已脏污不堪,在额间留下几道乌黑的痕迹。一双大眼睛里爬满血丝,脸上也满是脏污,可她却毫不在意,继续挥动着锄头,对秦淮的话恍若未闻。 秦淮摇摇头,再次开口道:“现在这种时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或许他们早已得救,正在某处养伤也不一定呢?” 俞漫闻言,突然丢下手中锄头,开始在手中画出一个传音符送了出去。 程筱柔站起身来,蹒跚着向山下走去,每走一步,就越发稳健。既然找不到师兄他们,那就随着他们的心愿,找到卡诺,杀了妖道,揪出梦魇,还越阳百姓一片安乐净土。 随后,其他人也接连向山下走去。而俞漫依旧不停的画着传音符,送出去又接着画,再送出去,再画…… 秦淮摇摇头,拍了拍月落的肩,轻言道:“走吧!” 月落再次看了俞漫一眼,快步跟上秦淮的步伐。消沉、从来都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只有义无反顾的走下去,才能拨的云开见月明。 “师姐、你们回来了,白前辈醒了,正嚷嚷着要见宋师兄和季姑娘呢!” 木然一见到程筱柔几人的身影就立马兴奋着迎了上去。这几日,他都帮着木荀照看白沐奇,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道他们出去办事去了。他左右看了看,继续努嘴道:“宋师兄呢?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吗?定是又和季姑娘花前月下去了,呵呵。” 程筱柔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柔声说道:“木然、带我去见白前辈。” 木然道了声“好”。便转身在前面带着路。不明所以的他一路走,一路继续诉说着自己这几日照顾白沐奇的艰辛之处。 而他说得那些,程筱柔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待行至木荀房前,她又突然转身对着身后的秦淮说道:“秦宗主、师兄不在了,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你先带他们去休息一下吧!我去看看白前辈。” 秦淮点头示意,随后带着众人转身离去。 唐肆言犹豫片刻,带着江雨跟上了程筱柔的脚步。心道:“白沐奇、季暖执意救下之人,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神还是佛?” 白沐奇此刻正半躺在床上,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脸上已没了往日神采,但好在性命无忧。 木荀正在专心致志的为他把着脉,只见他神情轻松,眼含笑意。随后站起身来,道了声:“白兄,你已无大碍,可以下床走动了。” 程筱柔适时走了进来,向木荀问了声好,便走到白沐奇床前,恭敬行了个礼,问道:“白前辈可好些了?” 白沐奇笑着点了点头,见程筱柔抱着诛邪,且唐肆言也神情萎靡,不由指着诛邪惊讶道:“这……” 程筱柔并未答话,反而是唐肆言见他这副模样有些莫名火大,立马不悦道:“现在你满意了吧?!季暖与宋忘尘生死不明,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你可以滚了。” 白沐奇闻言一惊,就连木荀与木然也呆住了。生死不明,他们竟一无所知。 木然快速上前,拉着唐肆言的手腕,又指着诛邪,急忙问道:“你在说什么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说什么?就是他,故意放走了卡诺,现在就连季暖他们也生死不明,都是他害的。”唐肆言怒指白沐奇,将心中的伤痛全都化作了对白沐奇的怨恨。 白沐奇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道:“对不起、是我隐瞒了事实,恶咒之事确是卡诺与黑焰做的,我身为西域子民,我有我的难处。”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若不是你刻意为之,怎么可能那么巧,我们才刚找到到他们,你也刚好在那里。分明就是你利用我们的同情心,故意放走了卡诺,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程筱柔转身对唐肆言摇了摇头,言道:“师弟、别说了,我相信白前辈。” 唐肆言嘟着嘴,双手环抱胸前,转眼不再看白沐奇,只是心里还是不服气。 第七十七章 情愫暗生 白沐奇闻言,对程筱柔点头微笑,也不多做解释,便撑起身子,缓缓下了床。他来到桌边,将自己袋子里的宝贝铜镜和摇铃拿了出来,随后开始不停的摇晃着摇铃来回渡步,口中念念有词。 几人皆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而唐肆言依旧满脸不屑的瞪着他。 只见那铜镜开始模模糊糊的显示出麒麟山山洞的画面,然后慢慢的季暖的脸就出现在了画面里。唐肆言立马打起精神来,他上前一步,拉着白沐奇的手激动的问道:“白老头、季暖还活着对不对?” 白沐奇摇头不语,口中继续念叨着咒语,手上摇晃的动作更加迅猛。那模糊的镜面越来越清晰,只见季暖满脸泪痕,抱着昏迷的宋忘尘不停的哭喊着。虽听不出她说了什么,可那凄凉的神情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颤。之后便是整个山洞塌陷的画面,最后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白沐奇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木荀急忙上前扶住了他,他直起身来摆了摆手,痛心疾首道:“他们恐怕凶多吉少了。” 虽然他们心中早有定论,可谁也没说出来。 唐肆言闻言,突然情绪失控,他拧着白沐奇的衣领,恶狠狠道:“白老头、你凭什么这么说,谁知道你刚才给我们看的是不是真的?” “公子、快松手,白前辈还受着伤呢”!江雨急忙将他拉至一旁,再次劝慰道:“公子、白前辈是季姑娘和宋师兄救下的,既然他们都愿意相信他,我们也应该相信他。” 唐肆言依旧怒不可恕,继续向前扑去,只是江雨一直拉着他,他才没能够到白沐奇。 程筱柔突然大声喝道:“唐肆言、够了,别闹了!” 唐肆言立马停止了动作,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发怒,更是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他心里难受极了,甩开江雨的手,疾步走了出去。 “师姐、我去看看他”。江雨话音未落,人已走出了大门。 程筱柔摇了摇头,她本想叫住他的,转念一想,或许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随即转身,对着白沐奇鞠了一躬,正色道:“筱柔知道,西域有种巫蛊之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白前辈之所以能先我们一步找到卡诺也正是因为使用了此种秘术。之前白前辈为了西域,不愿将卡诺的行踪告知我们,如今,他们已对你生了杀念,前辈现在可否告诉筱柔,卡诺身在何处?” 她语气不卑不亢,脸上也没了之前的消沉,就连刚才亲眼见到宋忘尘与季暖被山洞掩埋时,也没流下一滴眼泪。逝者已逝,既不能挽留,那就代替师兄斩妖除魔,维持正义! 白沐奇脸色阴沉,拿着摇铃的手不停的颤抖起来。若是他早一步告诉他们卡诺的行踪,或许宋忘尘和季丫头就不会下落不明。卡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阴狠毒辣,为人睚眦必报,自己真的还要愚忠吗? 他颤抖着双手,再次举起了摇铃,突然又快速摇晃起来,那镜面也再次显现出了房屋的画面来,只是还未看清,那画面又突然消失不见了。白沐奇手中摇铃的铃铛随即掉落在地,而他自己也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白兄、没事吧”?木荀急忙把了把他的脉搏,见他只是气急攻心,身体并无大碍,着才放下心来。 “程丫头、我尽力了,黑焰与我师出同门,且这些年一直勤学苦修。上一次,我也是趁他不备,才探得他们的行踪。而这一次,他们早已准备妥当,恐怕我也帮不到你了”。 白沐奇摇摇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于公,他不想背叛西域。于私,他不想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程筱柔心知他尽力了,也不再强求,对他恭敬行了礼,道了声“多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白沐奇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知,自己也该离开了。这个地方再好,终归不是自己归属,或许,游历天下也不错。 唐肆言坐在知水湖的一个大石头上,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湖水,知水涧这个村庄名字的由来便是因为这知水湖。 传言,湖中住着一位红衣仙子,每当正午之时,她就会在湖中央位置突然出现。那周围的一片湖水就会变得赤红,如同煮沸了般在湖中欢快跳跃,使这碧绿的湖水中增添了一抹别样的光景。 他百无聊奈的捡起一颗石子扔进河里,‘扑通’一声,水面溅起一阵水花,他咧嘴一笑,再次捡起一颗丢进水中。 江雨缓缓向他靠近,他嘴角勾起,笑得意味深长,在他的手快要碰上唐肆言的背时,突闻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立马收了手,转身恭敬喊道:“师姐。” 唐肆言闻言转身,见程筱柔已缓步靠近,心里一阵激动,却依旧不动声色的别过头去,捡起一颗石子,继续丢进了水中。 程筱柔走近时,江雨恭敬行了一礼,便自觉的走到远处。程筱柔缓缓坐下身来,学着唐肆言的动作,将一颗石子丢得老远,水面再次被溅起一个更大的水花。 唐肆言转头,不解的看着她,本以为她此次来是为了来说教的,却没想到她竟一句话也没说。他立马不淡定了,急忙问道:“师姐、你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你是不是都不愿答理我了?” 程筱柔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半响也没说出一个字。 唐肆言更加急不可耐,立马撒娇道:“师姐、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要是生气也可以,但请你别不理我呀!要不你骂我、打我、只要你能消气,想怎么样都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脸凑了上去,一副任你宰割的模样。程筱柔扬起了手,他又立马闭上了眼睛,脑袋也往后缩了缩,颤抖着声音开口道:“师姐、轻点行吗?” 程筱柔‘噗呲’一笑,轻轻在他脸上拍了拍,宠溺道:“你呀、真拿你没辙”。师兄与季暖都不在了,汝沁、汝沫又不懂事,她身边能说说话的也只有他了。 唐肆言见她浅笑模样,忍不住心情大好,她笑了,证明她放下了。她都能放下,那自己又有什么放不下的,既然没找到尸体,那就说明季暖他们肯定没死,也许是被什么人救了,也许是穿越回了现代也不一定? “师姐、你笑起来真美!答应我,以后不要为了任何人哭。因为,你微笑的样子便是这世间最美丽的风景!” 唐肆言深情注视着她,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之言,她便是他眼中最美丽的那道风景。为她、他留在了暮溪,为她、他愿意放弃不羁、认真修行,只为成为那个能守护她的人。 程筱柔愣了片刻,再次‘噗呲’一笑。她将一颗石子丢进水中,然后快速站起身来,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对着湖面大声呐喊道:“啊…,师兄、季师妹、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我一定会亲手抓住卡诺和黑焰,杀了梦魇,还越阳百姓一个公道,还天下太平。” 唐肆言快速起身,也学着她的模样,大声喊道:“啊…,宋师兄、季暖、你们一定要幸福哦!一定哦!”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师姐、难过时抬头看着天,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了,来,跟着我做。” 唐肆言强行拉着她坐下身来,随后又仰面躺在了大石上,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将左手枕在头下,然后指着天空说道:“师姐、快躺下呀?!这个角度的天空是最美的,你看星星都出来了。” 程筱柔抬头看了看天空,竟真的躺下了,她将双手枕在头下,虽未翘起二郎腿,却也与唐肆言的动作有了八分相似。原来,这个角度的天空真的很美! 眼中突然有泪花闪烁,她刚才一直强装坚强,故作镇定,不过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软弱罢了。可在唐肆言面前,她总是可以肆意妄为的做任何事。今天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发怒,第一次大声呐喊,第一次这么不顾形象的躺在石头上。 身为百门之首的暮溪掌门之女,她从小到大都过得很拘谨,无论说话,做事都是以暮溪戒律为先。优雅、端庄、温柔、是她身上最常见的品行。可从未有人想过,这些是否是她想要的。她也想生气时发发火,高兴时大笑几声,难过时大哭一场,无聊时,就像现在这样躺在地上看看夜空也好。 可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奢侈,天之骄女岂是那么好当的,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因为她的举动代表着整个暮溪,稍有差池暮溪的声誉就会毁于一旦。 也只有在这个整日嬉皮笑脸、无所事事的唐肆言面前。她才可以不顾形象的大哭、发火、呐喊、还有躺在地上。 “唐肆言、谢谢你”! 程筱柔转头看向一旁的唐肆言,发现他一直都是盯着自己的,惊觉到自己或许失态了,她又立马坐起身来,眼神飘忽的看着前方。 唐肆言闻言,心里乐开了花,这个天上的仙女真的下凡了,或许不久后,自己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程筱柔见他许久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又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立马转了回来。 唐肆言一直盯着程筱柔,笑得有些猥琐,见她已站起身来,立马一跃而起,嬉皮笑脸的说道:“师姐、喜欢吗?” 程筱柔闻言一愣,喜欢?怎么会,她一直喜欢的都是宋忘尘,怎么可能这么快喜欢上别人? 唐肆言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再次问道:“师姐、师姐、我问你喜不喜欢刚才那个角度的夜空,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可以经常这样做哦!” 她违心答道:“不喜欢”。然后快速离去。原来他问的是这个,还以为他问的是自己喜不喜欢他呢? 唐肆言心知她说的不是事实,也不戳破,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入夜,程筱柔躺在床上,手里拿着草蝴蝶,她伸手轻打了一下蝴蝶的翅膀,想起刚才与唐肆言的种种,突然轻笑起来。我这是怎么了?自己明明喜欢的是师兄,师兄至今下落不明,怎么会老是想起他来呢?这不是水性杨花吗? 想到此,她立马将草蝴蝶丢了老远,然后拉过被子,蒙头大睡。只是辗转反侧了许久,还是久久不能入睡。她快速起身,将地上的蝴蝶捡起,用手轻抚了抚,然后微笑着将它贴在胸口,这才上床安心的进入了梦乡。 第七十八章 绝处逢生 “姐姐、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爷爷、姐姐醒了,爷爷”。 季暖迷糊中睁开眼睛,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就出现在眼前,还未来得及答话,小女孩又兴奋的跑出去了。她伸出手想要开口叫住她,却因为动作太大疼得眼泪汪汪,无奈停了手。 她用手支撑着爬起来,可才撑起一点又因为眩晕和身体的僵硬感让她重重摔倒在床上。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浑身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下眼睛、鼻子和嘴还留在外面,活脱脱就是一个木乃伊的形象。 这是一个间很小的卧室,小到只摆了一张床和一个老旧的衣柜。就连屋顶的瓦片都有几处破损,为干的雨水顺着缝隙流下,滴在地面的瓦罐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来。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宋忘尘呢?季暖一个激灵,山洞坍塌那日发生的事就出现在了脑海中。 “宋忘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宋忘尘、你醒醒啊!” 季暖抱着昏迷不醒的宋忘尘痛苦呐喊,奈何许久也没听到回应。山洞在这时摇晃得更加厉害了,眼看马上就要塌陷了。难道就要这样等死吗?不,她不甘心,她才19岁,穿越到了这里,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与他互表心意。这样甜蜜幸福的日子她还没过够呢? 她口中默念术语,试图步下了一个结界,也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修为不够,那个结界刚布下又消失了。出于求生的本能,她再次默念术语,这一次结界没有消失,正挡在两人的头顶上,刚好挡住了洞顶掉落的乱石。 她将宋忘尘托起,诛邪也在这时候掉落在地,但情况危机,她已来不及捡起来,一只手撑着结界,吃力的托着他慢慢向洞壁走去。 岩石纷纷掉落在血池中,血水很快溢出池面,慢慢淹没了季暖的脚跟,那腐蚀之痛随之而来。她强忍着疼痛,开始寻找机关。只是山洞一直不停的摇晃,慢慢的,她连站立都变得有些不稳。 这时候再找出路已经来不及了,也不知是急中生智还是垂死挣扎,她摇摇晃晃的托着宋忘尘再次来到血池边,将那个不怎么稳当的结界完全罩在了宋忘尘身上。闭眼,心一横,拉着宋忘尘跳入了血池中。 季暖忍着全身火辣辣的弑心之痛,闭着眼拉着宋忘尘,拼命的往前游去。拉着一个昏迷的人,在这密度极高的血池里,又闭着眼,身上还疼痛不已,她越游越吃力。正当她准备放弃时,突然感觉游得轻松了些许,身体的灼热感逐渐消失,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袭遍全身。 季暖知道,他们这是游到淡水里了,她拉着宋忘尘奋力向上游去。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这里竟是知水湖正中心位置,而此时的她,脸上,手上早已溃烂的不成样子了。而宋忘尘因为有了结界的保护,除了背上的砸伤,竟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 原来,麒麟山山洞的血池真的不是死水,竟是连着知水湖的。怪不得正午之时,这里的水会赤红沸腾,想必便是因为恰好在这个时间段,血池的水涌入湖中,才有了红衣仙子的美丽传说。 还没来得及庆幸,因为游得太久,她的脚抽筋了。尽管她拼命的抓着宋忘尘的手,可剧烈的疼痛感终究还是让她松开了手,两人再次掉入湖中。 这一次,任凭她怎么努力也没能抓到他的手,一种绝望感随之袭来,自己拼命游了半天,最终还是逃不过一死。 早知如此,还不如被埋在麒麟山山洞里,至少还可以和宋忘尘生死同穴。可现在,自己连抓住他的手都做不到,带着满满的不甘,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宋忘尘?季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再次挣扎着爬起。这时候,一双布满青筋的双手迅速伸过来扶起了她,抬眼一看,一个清瘦但神采奕奕的老者便出现在眼前,他身后是刚才叫自己姐姐的那个小女孩。 “老伯,这是哪儿?是你们救了我吗?宋忘尘呢?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皮肤白崭,一脸冷傲,长相俊美的男子?” 老者与小女孩对视一眼,两人皆摇了摇头。老者答道:“姑娘、我没见过你说的那个男子,我们爷孙俩儿见到你时,你正飘在湖面上,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啊!” 老人是一个渔夫,在知水湖打渔时看到了飘在水面的季暖,见到她满身腐烂不堪时,还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将她捞起来后,她竟还留了一口气,他们便将她带了回来。又请了大夫前来医治,大夫摇了摇头说:“姑娘的命虽保住了,可这张脸却没救了”。 宋忘尘?季暖心急如焚,挣扎着想要下床。 老者一把拉住了她,劝慰道:“姑娘、老夫知道你心里苦,可就算脸蛋再重要,也比不上命来得重要,千万别再想不开了”。老者为人朴实,竟以为她是因为毁了容,想不开,自己跳湖自尽的。 季暖疑惑的看着他,然后将裹得严严实实的手僵硬的抚上了脸颊,突然说道:“小妹妹,麻烦你帮我拆了吧!” 小姑娘抬头看了看爷爷,见他已缓步走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这才开始坐在床边,轻柔的为她拆着纱布。每扯动一下,季暖就疼得眉头一皱,可她硬是强忍着没吭一声。 那张白净的脸上赫然出现斑斑点点的灼伤痕迹,虽未完全拆开,那触目惊心的伤痕也让小女孩吓了一跳。说真的,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丑的姑娘,刚才她还说什么英俊男子,估计是在水中泡的久了,犯了癔症吧! 小女孩摇头长叹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立马停下,那脖子上的灼伤痕迹更加明显,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烧红的茄子一般,看着恐怖致极。 “怎么了,我吓到你了?”季暖虽未看到自己的容颜,不过她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现在一定很丑,不然她也不会停了手。 “没、没有”。小女孩不忍伤她的心,继续拆着纱布,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她两只手都拆了出来。 季暖看着早已结痂的右手,露出一丝苦笑,这么难看,怪不得都吓到人家了。 小女孩被她的神情吓了一跳,试探性的问道:“姐姐,你没事吧?我还要继续拆吗?” “不用了,我怕吓到你,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慢慢起身,将衣柜里季暖的衣物拿了出来,递到她面前开口道:“姐姐,这是你的衣物,我已经给你洗干净了,你别太难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季暖接过衣物,点头笑了笑,道了句:“多谢”!便自己动手拆了起来。 小女孩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转身出了房门。 她还未走下木梯,老人急忙上前一步,疑问道:“囡囡,怎么样了?她没有想不开吧?” 小女孩摇了摇头,小声说道:“爷爷、我要是像她那样,估计也不想活了,你说我们是不是不应该救她?” 老人立马喝止道:“胡说八道什么,无论什么都没有命来得重要。这些话,你可千万别让她听见了,免得她再想不开。” 小女孩驽了弩嘴,心里不置可否,道了声:“知道了,我去找朋友玩儿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老人摇摇头,再次看了眼房门,转身,佝偻着身子坐下,将地上的渔网拿起,一针一针的补起来。 季暖将这些话都听进了耳里,她看了看全身唯一一个没有被灼伤的地方,也就是她因拉着宋忘尘而被护在结界里的左手,摇头笑了笑,继续将身上的纱布全都拆下。 随后快速穿好了衣物,那全身上下满目疮痍,连她自己都不愿多看一眼。最后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件有帽子的披风和一块锦帕,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然后急忙出了门。 老人见她行色匆匆,以为她又要想不开了,急忙站起身来问道:“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 “多谢老伯出手相救,您放心,我不会寻死的,我只想找到他,知道他平安就好”。季暖说完,对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径直离开了。 老人看她的背影再次摇了摇头,若是有人一心寻死,他人又怎么拦得住。随后又坐在矮凳上,继续补起了渔网来。 季暖顺着知水湖一路往下,突然觉得有些口渴,便扯掉锦帕,来到湖边蹲下身来。正捧起水准备喝时,眼角余光督见水中倒影,吓得她立马丢掉了水,看着自己满脸红肿、溃烂结痂的模样,两颗晶莹剔透的眼泪立马滑落脸颊。 就算她从不以貌取人,也被自己丑到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宋忘尘。 但无论如何,她还是要找到他,只要知道他平安无事,哪怕只是远远看他一眼也好。不再犹豫,她再次用锦帕蒙住了脸,继续向前走去。 几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在路边儿玩蹴鞠,没过多久,那个竹编的蹴球就被踢到了季暖脚下。她蹲下身子,用自己完好的左手将它捡了起来。 一个穿着麻衣的小男孩摇晃着他肥胖的身躯缓缓跑来,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奶萌奶萌的声音随之传来。 “姐姐、给我。” 季暖将蹴球递到面前,笑道:“喏,给你。” 小男孩正准备伸手接时,突然看见季暖额头上的疤痕,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抹着眼泪哭喊道:“呜呜…,娘亲救我,有怪物,长得很丑的怪物,呜呜……” 季暖急忙将蹴球放在了地上,慌慌张张的向前走去。她再次将帽沿拉低了些,将锦帕也往上提了提,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面。 小男孩的哭喊声不绝于耳,她回头看了看,只见一个肥胖的女人正指着自己骂骂咧咧,她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由于一直低着头,她突然撞在了一个人结实的胸膛上。她不敢抬头,害怕吓到他,急忙道了声:“对不起”!便绕着走开了。 对方再次拦在了她面前,她又立马绕开,但他又再次拦住了她,如此反复两次后。季暖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待看清来人模样时,她立马掉头就跑。 第七十九章 生死不离,此生不负 宋忘尘哪里会给她逃走的机会,立马飞身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季暖还欲再绕过去时,他已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轻言道:“小暖,对不起,我来晚了。” 此时的他,一身的粗布麻衣,若不是因此,季暖也不会在撞到他时没能认出他来。季暖想起自己现在这副丑陋模样,立马又挣扎起来,可眼泪却不听话的涌了出来,只是她越是挣扎,宋忘尘反而抱得越紧了。 “公子,你伤……”,一个妙龄少女正疾步走来,待看到宋忘尘正抱着季暖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三日前,她约了两个姐妹去知水涧看‘红衣仙女’,意外发现了湖中漂浮着一个人。从小在水边长大的她水性极好,没作多想便一头扎进水中,救起了昏迷不醒的宋忘尘。 少女看着眼前这个长相俊美的男子,心里多了几分爱慕,便与两个姐妹商量着将他带回了家。 宋忘尘昏迷了整整三日,睡梦里他眉头紧皱,嘴里一直念叨着:“小暖、小暖”。 少女虽不知道这个小暖是谁,但她也猜到了,必是他的心上人无疑。 宋忘尘一醒来,还未说一句话就急匆匆的跑了出来。少女急忙跟上,见到的就是现在这副场景。 看着在宋忘尘怀中不停挣扎的季暖,少女没来由的火大,像公子那般的男子,她凭什么还不乐意了。少女缓步向前,轻轻拉了拉宋忘尘的胳膊,娇羞道:“公子、大夫说了,你的伤很重,不宜……” 宋忘尘满眼嫌恶的瞪了她一眼,吓得她立马后退了几步,接下去的话她立马咽回了肚子里。 季暖停止了挣扎,她害怕自己吓到他们,便将头深深的埋进了宋忘尘的怀里。她浑身颤抖着,无声抽泣起来。 她这突来的举动让宋忘尘心里难受致极,正准备伸手摸摸她的脸时,季暖一把将他推开,转过身去,伸手挡着自己的脸,祈求道:“宋忘尘、求求你别看了,我怕……” 话未说完,宋忘尘已将她掰了回来,轻轻将她的手拉下,伸手去揭她脸上的锦帕。 季暖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再次伸手挡住了脸,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不要、不要看”。 宋忘尘缓缓靠近,将她披风上的帽子轻轻放了下去,那血红的灼伤痕迹立马暴露在他眼前。季暖感受到他的目光,再次准备逃离,只是还未走出一步,又被他拉进了怀里。 “小暖、对不起,是我,没能护好你”。宋忘尘深情开口,眼中再次闪起了泪花,见她伤得如此之重,心里更添自责。虽不知自己是如何逃出来的,但他知道,一定是季暖拼了命的护着自己。都怪自己不好,那种时候怎么能晕过去呢? 季暖闻言,不再躲闪,缓缓将手放了下去,并亲自动手解开脸上的锦帕,那张严重灼伤的脸就完全暴露了出来。 “啊…” 少女大叫一声,接触到宋忘尘警告的眼神,她又急忙伸手死死的捂住嘴巴,只是那脸上的惊恐和嫌弃还是显而易见。怎么会有那么丑的人? 季暖见她惊恐模样,正准备再次将锦帕戴上时,宋忘尘立马拉住了她的手,轻言道:“别怕、我在”。 季暖抬头错愕的看着他,只见他眼里满是心疼之色,慢慢的他已靠了过来。季暖意识到他要做的事,立马将头别开了,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她怎么舍得污了他的眼。 宋忘尘毫不犹豫,将她的头缓缓掰了过来,然后双手捧着她的脸,深情吻了下去。他宋忘尘喜欢的,从来就不是她的外表,就是她再丑,只要这个人是她,那她便是他一生一世守护之人。 季暖如同惊弓之鸟,拼命的想要将他推开,甚至不惜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可宋忘尘依旧没有放开她,反而抱得更紧,吻的更加卖力了。直到那淡淡的血腥味传入口中,她才停止了反抗,任凭他的唇肆意掠夺自己的唇瓣,她也无动于衷,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宋忘尘停下动作,心疼的抚去她的眼泪,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千言万语最终只化成两个字:“我在。” 少女见此,惊得目瞪口呆,那张自己连一眼都看不下去的丑陋面容,宋忘尘却捧着手心,视若珍宝。 想起自己连日来照顾他的点点滴滴,看着他的睡颜,她第一次知道了喜欢一个人的滋味。只是这样一个自己忘尘莫及的男子,怎么可以爱上那么丑的女子,她双手不停的揉着衣裙,心里十分不甘。 季暖哭了一会儿,心情也没之前那般糟糕了,她缓缓离开宋忘尘的怀抱,这才注意到对面的少女正满眼敌意的盯着自己。她摇头苦笑,这才几天,他身边就多了一个爱慕者,而自己却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宋忘尘感受到她的异样,转身怒视着少女。 少女却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对着季暖点头行礼,然后笑道:“对不起、姑娘,刚才是小语失礼了,抱歉。” 季暖明知她不怀好意,却也毫不在意,随即对她点头还礼,道了声:“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是我吓到姑娘了。” 宋忘尘一言不发,拉着季暖就走。 小语急忙上前一步道:“公子,你的伤…” 宋忘尘恍若未闻,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宋忘尘、你干嘛呀!人家问你话呢,你怎么能不理人,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她救了你对不对”?季暖一边跟上他的脚步,一边不满的抗议着。 宋忘尘突然停下脚步,冷言道:“若不是因此,她早就死过几百回了”。他貌似回答季暖的问题,实则是对小语的一个警告。 不等季暖回话,他又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柔声道:“回去让木师叔好好看看,这些伤他能治。” 季暖心下感动,终究没再言语,她将自己的脑袋埋于他的胸前,缓缓闭上了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竟沉沉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她已身处镜明客栈的床上。 木荀正从药箱里拿出两瓶药递到宋忘尘手里,正色道:“红色内服,白色外敷,七日便可痊愈。” 宋忘尘点头道了声:“多谢木师叔”。便回头看了看季暖,见她正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又立马摇了摇手中药瓶,对她微微一笑。 木荀见两人柔情蜜意的模样,笑着收起了药箱,随后走了出去。 宋忘尘倒了杯水,缓缓行至床前,将季暖轻轻扶起,从红色药瓶中倒了两粒褐色药丸,亲自喂到了她嘴里,并喂她喝了水。 季暖依偎在他怀中,突然开口问道:“若是我一辈子都是现在这个样子,你……”?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下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 “生死不离、此生不负”!宋忘尘眼神坚定,语气决绝,每一个字都是他肺腑之言。 “生死不离、此生不负”!像是重复着他的话,又像是对他的承诺,她莞尔一笑,心道:‘季暖此生定不负你!’ 两人相互依偎,再次会心而笑。 “对了,你是怎么让木师叔过来的?还有,我们都失踪几天了,俞漫和师姐她们一定担心坏了”。 “传音、师叔回去会告诉他们的,我先帮你敷药。” 敷药?季暖抬起满是疤痕的右手看了看,又暗自神伤起来。 宋忘尘已坐直了身子,拉过她的右手,亲自为她敷起药来。为了安抚她,又突然开口道:“会好的。” 季暖点头,见他已捞起了自己的衣袖,立马抽回了手,轻言道:“我自己来吧!” 宋忘尘不再多言,将药瓶轻轻放下,随后出了房门,然后又守在了门外。这一次,他再也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木荀一回到秦府,就将宋忘尘和季暖活着的消息告诉了程筱柔。程筱柔闻言兴奋不已,拿起诛邪带着唐肆言便直奔镜明客栈而来。临行前已传音给了俞漫,让她放心。 还未走到客栈,诛邪一感受到宋忘尘的气息,就立马发出强光并不停的颤动着抗议。没过多久,程筱柔就已经握不住它了,诛邪直直的飞入了镜明客栈中。 两人追进来时,诛邪已乖乖回到了宋忘尘手中,就连剑鞘上的锈迹也消失不见了。诛邪认主,只有在宋忘尘手中它才是一品灵剑,在他人手中就如同废铁一般。 “师兄”、程筱柔的声音颤抖着,见他安然无恙,立马喜形于色,快速上了楼。 唐肆言左右看了看也没发现季暖的身影,疑问道:“季暖呢”?言语间已准备推门而入。 诛邪立马横在了他面前,他转眼不悦的瞪着宋忘尘,急道:“宋忘尘、你什么意思?” “小暖需要休息”。宋忘尘知道季暖这个时候一定不想见到外人,那他便不让他们见她。 唐肆言“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退开了。木荀说季暖受了点伤,并未说明伤势如何,既然季暖需要休息,他也不强求了。 “这几天你们究竟去哪儿了?你知不知我们差点把整个麒麟山都翻过来了,我们都以为你们……” 见到程筱柔摇头示意,唐肆言立马自觉闭了嘴。 程筱柔知道宋忘尘并不愿多说,立马言道:“师兄、既然你们平安无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代我向季师妹问好。” “嗯”,宋忘尘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眼睛始终没离开过紧闭的房门。 正当两人准备离开时,俞漫已飞身上楼,长剑直击宋忘尘而来。宋忘尘一个漂亮的转身轻松躲了开去,俞漫扑了个空,又再次持剑相向。 程筱柔急忙挡在她面前,疑问道:“俞师妹,你这是干嘛?” “让开。” 俞漫眼中满是怒火,一把将程筱柔推开,毫无防备的程筱柔踉跄着差点摔倒,幸好唐肆言急忙上前扶住了她。 唐肆言怒道:“俞漫、你又发什么疯?” 俞漫直接无视他,再次持剑直击宋忘尘而去。 宋忘尘不再躲闪,直面迎了上去。诛邪虽未出鞘,依旧攻力十足,两剑相撞时,俞漫的剑立马被打飞了出去,随即深深的插在了一楼的木桌上。 俞漫失剑却依旧不肯停手,竟赤手空拳向宋忘尘袭来。 宋忘尘不喜他人触碰,更不会动手打女人,他再次绕了开去。 第八十章 两个宋忘尘 季暖将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本来她并不想出去,害怕吓到他们。但她知道,若是不出去阻止,俞漫定不会轻易罢手,说不定会把整个客栈都拆了,犹豫再三,她还是开了房门。 俞漫闻声立马停下了动作,待见到季暖正裹得严严实实的站在门后时,立马迎了上去。 季暖一直低着头,见她走近,又急忙后退了两步,并将右手藏在了身后。 宋忘尘快速上前,将季暖挡在身后,冷言道:“小暖需要休息,请回吧!” 察觉到季暖的异样,俞漫哪里肯轻易离开,她一把将季暖拉了过来,怒道:“你还不配替她做决定。” 这一扯,季暖头上的帽子便滑下去了,那满是疤痕的额头瞬间便暴露了出来。俞漫立马呆住了,唐肆言更是惊得捂住了嘴巴,害怕自己一发出声音就会刺激到季暖。程筱柔只是微微惊讶,惊讶过后便是满眼的心疼。 宋忘尘将季暖揽入怀中,眼神冰冷的瞪着俞漫,恶狠狠道:“滚。” 季暖缓缓转过身来,强扯出一丝笑意道:“早晚都是要见到的,只是希望别吓到你们就好”。言罢,她竟亲自扯下了锦帕,将那张满目疮痍的脸便完全暴露了出来。 虽然见到她的额头时,就已料到她脸上肯定也会有伤疤,可当她真正扯下锦帕时,他们才知道她究竟伤得有多重。 空气安静的可怕,倒是季暖率先笑了起来:“果然,我就说会吓到你们的”。 她再次蒙住了脸,正欲拉起帽子时,俞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笑道:“怎么会,你就是你,我俞漫唯一的朋友。” 季暖停下动作,感激笑道:“谢谢你,俞漫”。 程筱柔也走上前来,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木师叔会有办法的。” 唐肆言急忙附和道:“对呀!对呀!木荀可是医仙,这点伤他一定可以治好。” “谢谢你们”!季暖再次感激一笑,有这样几个知心朋友,她心满意足。 俞漫已拿出季暖的剑,递到她手中,正色道:“以后不许你随便丢下剑,也不许你不见我。” “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丢下剑,更不会不见你”。季暖说完就一把抱住了她,喜极而泣。 而另一边,知道宋忘尘与季暖还活着的诸长钦早已气的火冒三丈,暗自责怪自己大意了,没能趁此机会除掉他们。 李庆源虽然心中惊讶,但并未表现在脸上,他快速上前一步,建议道:“听说他们都受伤了,机会难得,不如就趁此除掉他们”。 诸长钦急道:“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快说。” 李庆源压低声音问道:“不如我们再利用梦魇如何?” “如何利用,万一…” “万一失败,我也有办法让他闭嘴,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李庆源说完又在诸长钦耳边小声嘀估起来,随后两人又是一脸坏笑。 入夜,宋忘尘坐在床上打坐,却怎么也无法入定,思绪良久,他还是走出了房门。 轻轻推开季暖的房门,发现季暖早已入睡,只是睡梦中的她依旧眉头紧皱,没过多久竟开始嘤嘤抽泣起来。宋忘尘急忙拉住了她的手,可她还是睡得极不安稳。察觉到她的异样后,他快速入定,来到了她的神识空间。 眼前这个地方他十分熟悉,竟是钦州竹屋前。季暖正使劲拽着另一个宋忘尘的手,满脸泪痕的哀求道:“宋忘尘,你说过的,生死不离,此生不负。可你现在为什么又跟师姐在一起了。” 再往前看,另一个宋忘尘竟然拉着程筱柔的手,只见他满脸嫌恶的甩开季暖的手。笑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继续留在你身边。” “季师妹,你说过你会离开的,是你食言在先,你也别怪我,我与师兄青梅竹马,本就是天生一对,是你强行介入其中。更何况你现在这副丑陋模样,别说师兄了,任何一个男子见到你,估计都会吓得逃跑吧!” 程筱柔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说完又故意向宋忘尘身上靠了靠。 季暖摸了摸自己的脸,苦笑道:“是啊!我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资格要求你喜欢我。师姐说得没错,是我背信弃义,我变成这个模样都是我罪有应得,我…” 宋忘尘快速上前,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言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我都喜欢你。” 季暖疑惑的看着他,又猛地将他推开,然后退到一旁,无助的看着眼前两个一模一样的宋忘尘。 这时候假宋忘尘突然一把将程筱柔推开,然后快速将季暖搂在怀里,笑道:“小暖,我错了,我是爱你的,都是她迷惑了我。” 季暖再次将他推开,摇头道:“不,你不是宋忘尘,宋忘尘决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宋忘尘快速拔剑出手直击假宋忘尘,假宋忘尘立马也拔出了诛邪还击,霎时间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便厮杀在了一起,他们无论动作还是功力都是不相上下。 这里本就是季暖的梦境,梦里的宋忘尘自然与现实中的他旗鼓相当。眼看周围的绿竹一根一根被诛邪斩断,两人依旧久战不下。 宋忘尘一边出手一边喊道:“小暖,这是你的梦境,快醒醒。” 另一个宋忘尘也喊道:“小暖,快走。” 季暖闻言立马想起了梦魇,她突然清醒了过来,知道这是在自己的梦里,之前拉着程筱柔的宋忘尘一定是假的,后面来的才是真的。只是现在,两人已经打了几个回合了,她左看右看,也没能看出那个是真,那个是假。 她犹豫片刻,突然拔剑攻击程筱柔。 程筱柔一边还击一边怒吼道:“季暖、你疯了。” 季暖道:“别装了,你根本不是筱柔”。 程筱柔也不甘示弱,快速持剑直击季暖的胸口。 而季暖却在这时候突然停了手,并闭上了眼睛。那剑在距离她胸口一寸的地方突然被打飞了出去,宋忘尘已挽过季暖的腰,并反手一剑刺中了程筱柔的胸口,程筱柔立马化作一团黑气,随后消失不见了。 “宋忘尘”。季暖语气中难掩兴奋,然后紧紧的抱住了他。 “小暖、别相信他,他是梦魇,这是你的梦境,快,跟我走。” 另一个宋忘尘立马上前一步,伸出手来,神情紧张的看着季暖。 季暖闻言,缓缓松开了手,疑惑的看着宋忘尘。 宋忘尘急道:“小暖、我不是,他才是梦魇。” 另一个宋忘尘继续招手道:“小暖快过来,他是梦魇,快过来,我带你走。” 季暖正准备向他走去时,宋忘尘一把拉住了她的左手,而拿剑的右手也被另一个宋忘尘拉住了。两人都怒视着对方,谁都不肯放手。 季暖突然怒吼道:“够了,你们两个都放手,我出个问题考考你们,谁答对了谁就是宋忘尘。” 两人恍若未闻,都将拉着季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季暖再次吼道:“够了,你们再不松手我就咬舌自尽。” 宋忘尘闻言一愣,终是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季暖便整个人都被另一个宋忘尘拉了过去。只是下一秒,他就惊愕的瞪大了双眼,而他的胸膛正直直的插着季暖手中的剑。 他捂着胸口痛苦道:“小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季暖快速抽回了剑,宋忘尘已一把拉过了她,并将诛邪架在了另一个宋忘尘脖子上,眼神冰冷的瞪着他。 季暖笑道:“因为你是梦魇!” 梦魇再次狡辩道:“小暖、我是忘尘,他才是梦魇!” 季暖道:“你不是,宋忘尘不会眼见我被程筱柔刺伤而无动于衷,更不会在我要咬舌自尽时还拉着我不松手。梦魇,现身吧!” “哈哈…,这一次,你可比上次聪明多了。” 梦魇已变回了本来面目,胸前的伤口随即消失,此刻他已避开了诛邪,飞到了半空中,手中的‘诛邪’也变成了那把散发着魔气的黑镰。 正欲逃跑时,宋忘尘飞身而上,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梦魇眼见不妙,立马转身挥舞着黑镰向季暖袭来。这一次,季暖早有防备,她立马持剑还击,宋忘尘已然逼近,两人前后夹击,不过几招,梦魇就明显不敌。 眼看诛邪已劈向梦魇的脑袋,季暖急忙说道:“先别杀他,我们还要让他给越阳百姓一个交待呢!” 宋忘尘闻言收了手,他快速拿出锁妖囊,口中默念术语,梦魇立马被收入其中。 季暖弹了弹装着梦魇的锁妖囊,笑道:“那是自然,因为宋忘尘在我身边,我自然无所畏惧。” 宋忘尘看着她的笑颜,将她揽入怀中,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七日后,季暖脸上的伤终于全好了,看着铜镜里那个皮肤白崭,柳眉大眼的少女时,她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感觉有些不真实了。 医仙木荀果然名不虚传,这样的伤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可能也需要整容才能康复吧! 宋忘尘端了盘糕点缓步靠近,这几天他哪里都没去,除了陪她的时间外,竟都待在了厨房,跟着后厨学着做糕点。天赋高的人总是学什么都比别人快,他每次都只是站在一旁随便看了几眼,趁着厨房没人之时才会试着去做,但每次做的都特别好吃。 季暖心情大好,每个女孩都是爱美的,七日来她都没有出过房门。除了俞漫他们偶尔会前来探望她,她便每日都是享受着宋忘尘做的美食,吃了睡,睡了吃,感觉自己都胖了一圈了。 “宋忘尘、以后能不能别做甜食了,我都快胖成猪了”。季暖故意捏了捏自己清瘦的脸颊,用撒娇的语气说道。 “你不喜欢,便扔了”。言罢,宋忘尘已将准备放下的糕点又端了起来。 季暖急忙抢过他手中的糕点,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笑道:“别呀!做都做了,扔了多可惜呀”! “对了,我脸上的伤全好了,等会儿我们就将梦魇带去知水涧,好让百姓们放心。” “好”。宋忘尘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并在她额间深情一吻。 第八十一章 出糗 这是自季暖受伤以来,她第一次出门,看着周围已逐渐热闹起来的大街,她嘴角扬起一个更大的弧度,笑得越发灿烂了。 宋忘尘只是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他不喜嘈杂,所以一直都是皱着眉头的。 季暖摸了摸他的眉头,笑道:“宋忘尘、你笑一下嘛,你这样搞得我好像强抢民男似的。在我们那里,男生陪女生逛街就得拎包、付账、还得全程赔笑。” 宋忘尘强扯出一丝笑意,拿出一袋银两递到她手中,正色道:“随便买!” 季暖只觉得十分没劲,又将银两还到他手中,笑道:“走吧!先去知水涧,你这孤傲的性子还得慢慢改才行。” “季暖、我们在这儿呢!等着你一起去知水涧揭开梦魇的鬼把戏,快点!” 唐肆言已迫不及待的招着手,他左右两边分别是程筱柔和江雨,程筱柔旁边是俞漫,后面是满脸笑意的汝沁、汝沐姐妹俩和月落,最后面居然还跟了诸长钦和李庆源与几个暮溪弟子。 季暖立马跑了过去,笑道:“你们都来了,总算不那么无聊了,走”! 季暖与宋忘尘完全不同,最喜欢热闹。她立马拉着程筱柔和俞漫走到最前面去了,完全忽略了宋忘尘的存在。 宋忘尘只是远远的跟着,完全没注意到前面诸长钦与李庆源不怀好意的笑脸。 季暖将揭露梦魇罪行的地方定在了玉帝庙,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玉帝庙此时聚集了很多知水涧百姓,他们议论纷纷,即期待见到传说中的魔域之人,又有些害怕。 待见到程筱柔一众暮溪弟子时,他们立马停止了吵闹,眼神也随着几人脚上的动作缓缓移动。 季暖这才抱着宋忘尘的胳膊,将他拖至众人面前,笑着开口道:“梦魇是你抓的,就由你来将他的罪行公开,也好让百姓们安心。” 宋忘尘见所有人都注视着自己,缓缓将锁妖囊拿了出来,他嘴角微启,愣了半天,最终也没能说出一个字。 还是那么孤傲,不喜人多。季暖见此,一把将锁妖囊拿了过来,笑道:“各位父老乡亲们,宋仙师为人低调,见不得人多的场面,还是我来说吧!” “关于越阳麒麟山槐树离奇盛开又离奇死亡一事,其实都是一个叫阿槐的槐树妖所为,她因赤焰金麟兽之死,一直对仙门中人耿耿于怀,知水客栈的掌柜与小二便是死在她手里的。十日前,我与宋仙师在麒麟山山洞发现了血池,虽不知血池因何行成,但我能确定之前越阳城中下的血雨便是阿槐操控血池里的血水形成的。她也曾操控血池里的水攻击我和宋忘尘,不过最终我们战胜了她,她也因此葬身在了山洞里。” 人群一片哗然,纷纷开始笑着拍手称快。 季暖摆了摆手继续说道:“玉帝庙的妖道你们也见过了,他根本不是什么神仙,不过是西域一个巫师而已,他与梦魇联合起来,制造了玉帝亲临的假像,让你们再次上了当。七日前,我们已将他收服,他现在就在我手中的锁妖囊里,我这就将他放出来,让他给你们一个交代。”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锁妖囊打了开来,但锁妖囊开了许久,梦魇也不曾出现。 众人皆疑惑的看着她,季暖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将锁妖囊完全倒立,又用力抖了抖,最后竟将它完全翻了个面,可依旧没有梦魇的身影。 百姓们开始议论起来:“怎么回事啊,不是说有什么梦魇吗?” “谁知道呢?不会是跑了吧?” “不会吧!宋仙师手里的妖魔什么时候有跑掉的。” “到底有没有啊?” …… 季暖疑惑的看着宋忘尘,只见他也摇了摇头,完全不明所以。本来,抓住梦魇第二天,季暖就让宋忘尘带梦魇前来知水涧的,可宋忘尘却说要等她好了一起来。现在倒好,梦魇不见了,而且现在还有这么多百姓眼睁睁的看着呢,该怎么给他们一个交待呢? 诸长钦见季暖手足无措的样子,故意大声喊道:“季师妹、你这是耍我们呢?我还不曾见过梦魇呢!本来还想开开眼界,没想到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李庆源附和道:“对呀!季师妹、梦魇究竟长什么样,我也跟好奇。” 季暖转头看向诸长钦,只见他双手环抱,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她顿时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陷阱里,而诸长钦正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出糗。 现在想来,自从在越阳再次见到诸长钦时,自己就无故被梦魇缠上。而他口口声声说来越阳帮忙,可直到现在什么都没去做,还在这种时候雪上加霜,说一切都是巧合的话,她不信。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猜想而已,没有证据前,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但也决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对呀!你们说的树妖我们没看见,梦魇我们也没看见,你们说那日我们见到的仙人是妖道,可你们到现在也没抓到他不是吗?口说无凭,我们要怎样知道你们说得是不是真的?”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个曾受了黑焰好处的少年已率先提出质疑,他们母子本就信佛,更对玉帝亲临一事深信不疑,这空口套白狼之事他自然不信。 “对啊!这什么都没有,他们说的话还能信吗?” “应该不会吧!宋仙师是什么人呀!怎么会骗我们呢?” “可事情摆在眼前,确实什么也没有啊!” …… 人群再次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他们中有人相信,有人怀疑,还有人完全不信,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宋忘尘突然挡在季暖面前,正色道:“是我的错,与小暖无关。” 他一说话,所有人都停止了吵闹,战战兢兢的看着他。 “宋忘尘、你说什么呢?梦魇是我们一起抓的,也是在我们手里逃脱的,这件事,我有责任,是我辜负了大家的信任,季暖在这里跟大家诚挚的道歉,对不起了各位!” 季暖已上前一步,对着他们深深鞠了一躬,虽说道歉不一定能获得原谅,但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什么好狡辩的。 唐肆言十分生气,怒道:“你们知不知道季暖为了帮你们抓妖,差点毁了容。而你们,不但毫不感激,竟然还怀疑她,是可忍孰不可忍。季暖、要我说,我们就不管他们了,他们的死活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唐肆言、别说了,我答应过要带妖道与梦魇来见他们的,是我食言了。” “季暖、你就是心太软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依我看,我们就应该…” 唐肆言正想接着说下去时,程筱柔对他摇了摇头,他立马轻轻打了自己两下嘴巴,然后乖乖闭了嘴。 “各位父老乡亲,程筱柔代表暮溪向大家赔不是了。越阳出了这么大的事,而我们到现在也没能抓住幕后黑手,的确是我们的过错。不过,我敢以暮溪的声誉向大家保证,宋师兄与季师妹说得都是事实”。程筱柔的声音依旧温柔如常,只是眼神中已多了坚绝。 诸长钦见程筱柔帮他们说话,气的吹胡子瞪眼,他极力压制着愤怒,假装漫不经心的看着众人。 月落立马走到人群面前开口道:“月落身为秦府弟子,没能在第一时间帮助到各位,是月落无能。但今日之事,的确只是一个意外而已,还请各位乡亲父老们多多海涵,抱歉了各位!” “这…”,百姓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候,老村长又不停的用拐杖在地面上敲打起来,然后在孙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了季暖面前,慢吞吞的说道:“既然程姑娘与宋仙师以暮溪作保,我们自然信得过。乡亲们,都回去吧!宋仙师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走吧!” 老村长一说完,大家纷纷应是,便一路小声议论着离去了。诸长钦心有不甘,也带着李庆源等人愤愤离去。 季暖定睛一看,村长的孙女竟是那日救了宋忘尘的少女小语、此时她一身桃红色流苏裙,脸上略施粉黛,竟显得格外出挑,让人赏心悦目。 小语自从来到这儿,眼神一直都是盯着宋忘尘的,见其他人都走了,立马放开了村长,兴奋的跑到宋忘尘面前,娇滴滴的开口道:“宋仙师,我们又见面了。” 村长家教甚严,小语也很少外出,那日她也是偷偷跑出去玩的,却意外救了宋忘尘。后来,她才知道他竟是大名鼎鼎的宋绝,知道他今日要来知水涧,死活也要跟着村长过来,老村长拗不过她,便带她来了。 宋忘尘一言不发,甚至都不屑看她一眼,伸手拉过了季暖,便准备离开。 “宋忘尘、你等一下,小语姑娘与你打招呼呢”!季暖对小语印象深刻,名字她只说过一遍,便记下了。 这时候小语才注意到季暖的存在,几日未见,那个丑到令自己厌恶的女子,此刻正顶着一张绝美的脸蛋,虽未施粉黛,却还是将自己远远的比下去了,怪不得,怪不得宋忘尘连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 老村长看着孙女窘迫的模样,立马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宋仙师伤可全好了,那日你走得匆忙,让我一通好找,还以为仙师出了什么意外呢”! 他虽是毕恭毕敬的说着话,可言外之意甚是明显,意在为孙女打抱不平,说他不懂礼术,连给救命恩人道谢都不会。刚才,若不是小语非要自己出面,他绝不会仗义执言替他解围。 季暖立马松开宋忘尘的手,赔笑道:“村长,那日我与师兄大战槐树妖出了一点意外,幸得您与小语姑娘出手相救,季暖感激不尽。师兄也是担心我的安危,才不告而别,师兄历来话少,你们也是知道的,季暖代师兄道个歉,对不起!” 她说完又对村长鞠了一躬,语气不卑不亢,态度谦逊有礼。碍于面子,村长只好笑道:“季姑娘不必如此,我这也是担心宋仙师的安危,既然你们都没事,那我也放心了。” “咳咳,小语我们也该回去了,别打扰宋仙师他们办正事,走吧”!老村长冲小语招招手,带着不情不愿的小语缓缓离去。 “为何叫我师兄”?宋忘尘眼神冰冷的看着季暖,比起师兄,他宁愿她连名带姓的叫自己。 季暖挠挠头,笑道:“那个,你本来就是师兄嘛”。总不能说因为小语在,故意那样叫的吧? 宋忘尘闻言,神情更加不悦起来,拉着她疾步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第八十二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宋忘尘、你干嘛呀,你弄疼我了,放手”。季暖甩开宋忘尘的手,反复揉着自己的红红的手腕,不悦的瞪着他。 宋忘尘停下脚步,拉过她的手轻轻吹起来,低喃道:“以后不许叫我师兄。” 季暖觉得十分有趣,他竟是在为这个事生气,故意装模作样的问道:“那叫什么?宋忘尘、忘尘、还是尘?” “随便。” “宋忘尘、好像太疏远了,忘尘、叫的人又太多了,没新意,尘、好像又有点肉麻,还是师兄比较好。师兄、你说是不是?” 宋忘尘闻言,立马将她的手放了下去,然后转身离去。 季暖急忙跟上去拉着他的手臂,笑道:“宋忘尘、你别生气,我跟你开玩笑的,以后我就叫你忘尘好不好,好不好嘛?” “嗯”。宋忘尘依旧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俞漫远远的看着这一切,露出一抹苦笑,转身,落寞的离开了。 季暖正色道:“忘尘、你觉不觉得梦魇的事太过蹊跷了,你明明就将它封印在了锁妖囊中。这几日除了俞漫、师姐、唐肆言和江雨几个人,你见过的就只有我了,梦魇究竟是如何逃脱的?” “不知”。 宋忘尘也疑惑不已,锁妖囊是加过封印的,除了暮溪之人能解除封印,普通人绝无可能。可这几日接触的这些人根本不可能那样做,况且锁妖囊一直在他身上,并未离过身,的确匪夷所思。 “忘尘、你觉不觉得诸长钦有些奇怪,自从他来了越阳,他好像并没有做什么事,以他的性子,应该会急着找到黑焰与梦魇才对,怎么会一直待在秦府,什么也不做呢?而今天,他还特意前来看我们揭穿梦魇,还有他今日的那些话,我怎么觉得他好像早就知道梦魇不见了一样。” 宋忘尘答道:“的确奇怪。” 这就没了?还指望你给点建议呢!季暖不悦的驽了弩嘴,卡诺与黑焰下落不明,梦魇又离奇消失,白沐奇… 季暖突然兴奋道:“对了,还有白前辈,他的伤应该已经好了吧!上次他能先我们一步找到卡诺,说不定他现在也可以帮到我们。” “他走了”。 木荀上次来给季暖看病时,就告诉了宋忘尘,木荀说:“白兄以为你与季姑娘已不再人世,昨日傍晚时分就已不辞而别了。” 季暖好不容易想到的办法,被浇了一盆冷水,顿时没了斗志,气馁道:“你说卡诺会不会已经回西域了,我们要不要去西域找他?” 宋忘尘正想答话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季暖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发现子间带着墨阳与几个松峰弟子已缓缓走了过来。 宋忘尘恭敬道:“师兄”。 季暖立马松开他的胳膊,疑问道:“子间师兄、墨阳师兄,你们怎么来了?莫府的事都处理妥当了吗?” 子间笑道:“呵呵,季师妹这是在怪我们打扰了你与忘尘的清净吗?” 季暖见惯了子间一本正经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开玩笑,不由觉得亲切了许多。立马玩笑道:“师兄来得的确不是时候,这疫症也控制住了,槐树妖也死了,梦魇也跑了,卡诺与黑焰也已经下落不明,你说你是不是来得晚了些?” “哈哈…,确实晚了些,季师妹还是这般伶牙俐齿。忘尘、以后你可算是不再孤独了。” 子间拍了拍宋忘尘的肩膀,正色道:“忘尘、卡诺之事师尊希望你们不要插手,皇族之事向来不是我们该管的,越阳百姓已经无碍,这件事最好不了了之,你可明白?” 宋忘尘眼神冰冷,并未答话。程锦早就传信于他,让他不要再查卡诺之事,只是,嫉恶如仇的他怎肯轻易罢手。 季暖不悦道:“子间师兄、并不是我们非要插手皇族之事,而是卡诺故意在越阳下了恶咒,害的百姓不得安生。他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我们还要忍吗?” 子间愣了片刻,答道:“你们不是也没有证据吗?既然没有证据,切不可再去西域闹事,否则就不是杖刑一百、思过一月那么简单了。” “可是…” 季暖还想再说时,宋忘尘将她拉了过来,恭敬道:“师兄放心,忘尘心里有数。” “忘尘、你现在已不是孤身一人了,凡事先考虑一下季师妹的安危,我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些了,钦州之事我已处理妥当,明日我便会回暮溪,你好自为之。” 子间知道宋忘尘性子倔,只要他想做的,就算拼了命也会去做。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身边多了一个人,凡事便不可一意孤行,季暖是解药,也是毒药。也不知于他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 宋忘尘闻言一愣,他确实想去西域找卡诺,卡诺对季暖图谋不轨,就算违背暮溪戒律他也再所不惜。可他若是去了,季暖该怎么办?难道要她跟着自己一起受累吗? 季暖看出宋忘尘的心思,他不忍连累自己,她又怎么舍得让他违背戒律,被逐出暮溪,被世人所不耻呢? 季暖道:“师兄放心,只要卡诺不再来越阳作恶,这件事,我们可以既往不咎,等找到梦魇,我们自会离去。” 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如此甚好,我现在要去一趟秦府,见一下筱柔师妹,忘尘、季师妹、告辞”!子间说完,已带着墨阳他们大步离去。 季暖疑问道:“忘尘、子间师兄说的,你是怎么想的?” 宋忘尘答道:“你已给出答案,便就这样吧!别想那么多了,我带你去玩。” 玩?他能带着去哪里玩,他每日除了除妖就是修行,还不喜欢与别人接触,能有什么好玩的才怪。 果不其然,宋忘尘拉着季暖来到了知水湖。季暖看着眼前没有一丝波澜的知水湖,心里一百个不满意,指望这个木头脑袋玩什么浪漫,还真是异想天开。 她站在唐肆言曾站过的那块巨石上,看着一脸惬意的宋忘尘,不悦的蹲下身来,捡起一颗小石子丢进了湖中。 “小暖、怎么了?” 宋忘尘喜静,离开了嘈杂的大街,来到清净的湖边,顿觉心旷神怡,他不明白季暖为何不开心了。 季暖站起身来,幽怨道:“宋忘尘、你这个人真无聊,那有带女孩子约会来这种地方的,你就不能浪漫一点吗?” “何为约会?” 季暖简直要气得晕倒了,连约会都不知道,还指望他浪漫。正生气的转身准备不理会他时,一双手突然从身后环抱住了她的腰身,感受到他均匀的呼吸,她又不自觉的笑了。 “小暖、与我一起,委屈你了。” 季暖想不到他会这么说,立马转身靠在他的胸膛,闭着眼笑道:“怎么会,你是我来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虽然那个见面并不是很美好,我还害的你当了次女人,你还痛经,哈哈…。” 想到这儿,她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不仅害得他痛经,他还替自己受了九十一棍的刑罚,还陪着自己思过了一个月,难道? “忘尘、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我了?” 宋忘尘沉默片刻,答道:“是。” 季暖不曾想到他回答的如此干脆,立马喜笑颜开:“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不知”。 “真笨,什么时候喜欢别人都不知道,果然是块木头。” “那你呢?” 季暖没想到他也会问自己这个,从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呢?是他从卡诺手里救自己那次,还是替自己受罚那次,或许更早些。原来,在感情里自己也是块木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或许正是应了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 “我也不知道,也许就像锦松尊说的那样,一切都是天意吧!” “忘尘、我决定了,我不回现代了,只要有你在身边,到哪儿都是家。” 宋忘尘感动不已,但他怎忍心让季暖为了自己留下,未曾多想便答道:“你回,我便同你一起回。” 想不到他竟愿为了自己,舍弃这里的一切,跟自己到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世界。她缓缓离开他的怀抱,注视着他英俊的脸庞,突然双手搂着他的后颈,垫起脚尖,深情吻上了他的唇瓣。 宋忘尘也热烈回应着,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他并不知道。但他知道,她是自己愿意用生命去爱的女人。 也不知吻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上气来,季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他的唇瓣,然后又羞涩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心道:‘原来,这个地方约会也不错,鸟语花香、山清水秀、最主要的是,绝对没人打扰。’ 两人就这样深情相拥,直到季暖的肚子咕咕叫起来,他们才发现,原来,天已经快黑了。两人便一边走一边闲聊起来。 “忘尘、我饿了,你除了会做糕点,甜粥以外,还会不会做别的?” “不会,但我会学。” “真的?太好了,是不是像你们这样天赋异禀的人,学什么都比别人快?你要是到了我们那个世界,你还可以做厨师,在我们哪里,厨师工资可高了。不像我,从小到大,吃得最多的就是泡面和快餐,偶尔自己下个厨,也只会做个蛋炒饭而已。” 宋忘尘对她说的这些似懂非懂,摸了摸她的头,宠溺道:“以后,我做给你吃。” “嘻嘻,看来我还真是捡到宝了,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斗得过妖魔,打得过流氓,不错,不错。” 宋忘尘摇头笑了笑,她又说了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不过,她开心就好! 第八十三章 求亲遭拒 程筱柔在镜明客栈前着急的来回渡步,而唐肆言则全然不同,正翘着二郎腿悠闲的靠在柱子上,眼睛随着程筱柔的身影飘来飘去。 “师姐、你别着急呀!这师尊都说了,不让我们插手卡诺之事,那我们就不管了呗!至于那个梦魇,说不定已经逃回魔域去了,理他干嘛!” 程筱柔停下脚步,站在他面前柔声道:“师兄嫉恶如仇,在他手中的妖魔没有一个能逃走的,我怕他会因此不顾暮溪戒律,亲手杀了卡诺,或者,不顾自身安危强闯魔域。” 唐肆言站起身来,笑道:“师姐、你想多了,你说的那是以前,他现在身边多了一个季暖,肯定不会一意孤行的。喏、喏,那不就来了。” 程筱柔闻言转身,见季暖正拉着宋忘尘的胳膊,一路有说有笑的往客栈走来。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柔声道:“师兄、师妹、你们回来了。” 季暖急忙松开宋忘尘,拉着程筱柔的手,笑道:“师姐、你这是在等我们吗?发生什么事了?” “子间师兄带了父亲的话过来,说不让我们再插手卡诺之事,我怕你们会…”。程筱柔突然停止言语,看向宋忘尘,希望他别一意孤行就好。 季暖笑道:“师姐放心,只要卡诺不再祸害东晋,我们便不再找他麻烦了。” 见宋忘尘也点头示意,程筱柔终于放心了。暗自感叹:师兄的改变真是太大了,有季暖在,以后师兄的事,自己便不用那么操心了。 “哎呀!要我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别说那么多了,我们进去吃饭先。师姐、走吧!” 唐肆言说完已率先进了客栈,两人摇了摇头笑着跟了进去。 宋忘尘见三人坐在同一张桌上,正有说有笑的等着小二上菜,只有季暖对面留下一个空位。转身,一言不发的上了楼。 宋忘尘?这是怎么了,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季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我去看看!” 唐肆言故意调侃道:“哎呦喂,这是嫌我们这两颗灯泡太刺眼了吗?还要回房间去,呸呸,叫我好生羡慕啊!” 季暖闻言,立马反驳道:“我在你们这儿不也是灯泡吗?” 唐肆言笑着比了厉害的手势,挥手示意季暖可以走了。 季暖心领神会的离开,又转身对唐肆言比了加油的手势,才兴冲冲的上了楼。 程筱柔完全不明所以,只当他们是玩笑罢了,笑着将手中茶杯递近,优雅的亲嘬了一小口。 唐肆言立马挪到了季暖之前坐过的位置上,凑近程筱柔,嬉笑道:“师姐、灯泡已经走了,我们可以尽情享受美食了。” “你呀,真是拿你没辙”。程筱柔笑着在他额头上轻弹了一下。 唐肆言故作享受的闭眼,笑道:“师姐最好了,连打人时都这么温柔。” 程筱柔摇摇头,不再理会他。抬头看了看宋忘尘的房间,然后又轻笑了笑。 季暖进入房间时,宋忘尘正背对着她坐在桌边,诛邪被无情的搁在桌面上,而他脸上却是难得一见的笑脸。 她还是来了。 季暖缓缓行至他身后,趴在他肩头上,笑着说道:“忘尘、你怎么了?师姐他们都在下面呢!能不能别这么孤僻,多交两个朋友不好吗?” 宋忘尘将她搭在自己肩头的手顺势一拉,季暖立马就坐到了他的大腿上。他注视着季暖的眼睛,正色道:“不必,有你足够!” 季暖立马挣扎着起身,却反而被他搂得更紧了些,她别过头去,羞涩道:“别闹了,我们去吃饭吧!” 宋忘尘将她的脸轻轻掰了过来,让她正视自己的眼睛,深情道:“小暖、我们成亲吧?” 看着眼前的可人儿,总觉得有些患得患失,只有与她成亲,或许才能将她牢牢地拴在自己身边。 季暖看着宋忘尘无比认真的模样,立马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心道:‘成亲,我才十九岁呢!会不会太早了些?要是放在现代,这个年纪还有很多人还是学生呢!刚恋爱就结婚,绝对不行!’ 宋忘尘脸色苍白,她竟不愿嫁于自己,愣了半响才吐出两个字:“为何?” 那语气中的失望之意,季暖听得一清二楚,但身为二十一世纪新女性,十九岁结婚,还没到法定年龄呢!虽说在古代,十四、五岁便可婚嫁,但她还是不想这么快将自己送进爱情的坟墓。 “忘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现在成亲太早了些。况且,梦魇下落不明,我怕他还会再生事端,要不再等等?” 见他脸色越来越凝重,她的声音也越说越小,低着头,哪里敢再多看他一眼。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宋忘尘才缓缓开口道:“听你的。” “真的吗?”季暖兴奋的抬头,将他眼中的失望之意尽收眼底,没心没肺的说道:“忘尘、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嗯”。 季暖立马站起身来,拉着他的手就往门外拖,笑道:“你快点嘛,等下菜都被唐肆言吃光了,快点。” 宋忘尘依旧面无表情,将诛邪一把拿起,不情不愿的下了楼。 唐肆言见季暖拖着宋忘尘前来,立马不正经道:“来啦,你们要再不出来,我都要以为你们在造人了。” 季暖狠狠瞪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见宋忘尘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暗自庆幸他们听不懂。 可谁曾想,程筱柔突然问了句:“师弟,何为造人?” 她只知梦魇能造梦,不由得对造人这个词刻意留意了些。 季暖的脸唰的红了,唐肆言还好死不死的笑道:“哈哈…,造人嘛,造人就是…,啊…,季暖你干嘛踩我。” 季暖白了他一眼,走到程筱柔旁边坐下,笑道:“师姐,别听他胡言乱语,他这人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你…,母老虎”。唐肆言怒指季暖,见宋忘尘正紧盯着自己,立马又泄气的别过头去。他生平肆意妄言,放荡不羁,却回回都栽在季暖手里,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宋忘尘依旧端坐在一旁,不说话,也不动筷子。 季暖知道他不喜嘈杂,刚才自己又拒绝了他,估计这会儿还在生闷气呢?立马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给他。 宋忘尘道:“太油”。 幸好还未放进他碗中,她立马一口吃掉,又夹了块鱼给他。 “太腥” 季暖又一口吃掉,好脾气的夹了点青菜给他,笑道:“这个总可以了吧?” “太淡。” 季暖气急又一口塞进了嘴里,边吃边竖起来了大拇指,笑道:“好吃,师姐你们也快吃吧”! 他这不是故意的吗?不就拒个婚吗?至于这么不给面子吗?本姑娘还不伺候了。 唐肆言一脸玩味的看着两人的举动,每次都让自己吃亏的季暖,也有吃瘪的时候啊! “哈哈…,季暖、你每次都呛我,也有被呛的时候啊!笑死我了。” 唐肆言故意捂着肚子,一副笑岔气的模样指着季暖。 见宋忘尘正怒目而视,他立马乖乖闭了嘴,然后大口大口的扒着碗里的饭,眼睛又时不时贼溜溜的盯着两人的举动。 季暖夹了一个鸡腿丢在他碗里,恶狠狠道:“多吃点,总该能堵住你的嘴了吧!” 唐肆言毫不客气的拿起鸡腿就啃,故意调侃道:“嗯,真好吃,季暖夹的鸡腿就是特别好吃。” 季暖再次瞪了他一眼,回头,发现宋忘尘脸色更加难看了,立马赔笑道:“鸡腿太油,你肯定也不会想吃的对吗?” “吃”。宋忘尘说着又把碗递了过来。 啥?没听错吧?在思过崖他都说太油了,现在又说吃,真是个奇怪的男人。虽然心里这样想,但她还是立马夹了一个给他,嘻笑道:“给你,大少爷。” 宋忘尘本就不食荤腥,看着碗里油油腻腻的鸡腿,犹豫再三,用筷子轻挑起一小块,强行塞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违心道:“好吃!” 季暖明知他所言不真,又故意再夹了一个给他,笑道:“好吃你就多吃点,不然要被唐肆言那个贪吃鬼给吃完了。” 让你为了一点小事故意刁难我,这两个鸡腿吃完,恐怕你连刁难我的力气都没了。 宋忘尘脸上写着一万个不乐意,却还是硬着头皮吃了起来。 “师兄、这…”。程筱柔知道他不食荤腥,欲言又止。 “哈哈……” 唐肆言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想不到传说中绝情绝义的宋绝,宋仙师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醋缸。 “哈,呜…” 季暖站起身来,猛地塞了个鸡腿在他嘴里,拍拍手,得意的笑道:“这下总该堵住了吧!” 他又一把将鸡腿拿了下来,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说道:“季暖、你这么凶,也只有宋师兄才受得了你,趁着现在有人喜欢,赶紧把自己嫁了吧!不然,啊…,你又踩我。” 这次季暖踩的特别用力,好不容易翻篇的话题,他又故意挑起来,活该! 再回头时,宋忘尘已吃完一个鸡腿,他脸色难看致极,道了声:“失陪”,就匆匆去了后院。 “师兄、”程筱柔站起身来,一脸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明明不能吃,却还强撑,这是有多喜欢一个人才会如此啊? “师妹、你不知道师兄吃素的吗?” “啊,我不知道啊!偶尔吃一次应该也没事吧”! 季暖没心没肺的应了一句,她怎么知道,每次宋忘尘都是做好吃的给自己吃,倒还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程筱柔叹了口气,正色道:“师兄六岁时,他的父母就被妖怪杀了,父亲偶然之中救了他。只是他从到暮溪第一天开始,就一直沉默寡言,并且从不食荤腥,或许是因为他父母的缘故吧!后来有一次,我与子间师兄不懂事,故意在他的甜羹里加了肉沫,他吃了之后,吐的一塌糊涂,为此,他连甜食也不喜了。” “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去看看。” 季暖急忙往后院跑去。宋忘尘,你可千万别有事啊!我以为你只是不喜欢太油的食物,怎么知道你根本不能吃。 都怪自已,只会一味的享受他对自己的好,竟从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第八十四章 狡诈(上) 季暖在后院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宋忘尘的身影,她懊恼的蹲下身,抬头准备打自己一巴掌时,手又突然被宋忘尘抓住了,她立马就势扑进了他怀里。 “忘尘、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食荤腥,我还以为你故意刁难我呢,对不起,对不起!” 季暖的声音带着哭腔,不仅仅是因为他吃了不能食的荤腥,更是因为他六岁时便没了父母,怪不得他如此孤僻,又嫉恶如仇。 宋忘尘拍了拍季暖的肩膀,答道:“无碍,别哭!”他不会告诉她,刚才自己吐的死去活来的。自从父母被妖怪杀了以后,每每见到肉食,就如同见了妖魔一般可恶,以至于他再也不食荤腥。 “忘尘、对不起!一直以来,我都在理所当然的享受着你对我的好,可我,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过你,是我忽略你了。” “是我没说,不怪你!” “忘尘、我爱你。” 季暖缓缓离开他的怀抱,抬头,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狠狠吻了上去。 宋忘尘热烈回应起来,紧抱着她纤细的腰身,感受着她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和急促的呼吸声,心里十分满足。 两人吻得激烈,竟连唐肆言和程筱柔来了也不知道。 唐肆言捂着眼睛,又故意将手指张开,从指缝中看着两人的动作,笑得一脸猥琐。 程筱柔只是笑笑,转身离开了。 唐肆言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待走出客栈,故意说道:“师姐、他们两个那么恩爱,真叫人羡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喜欢的人也能喜欢我。” 程筱柔疑问道:“师弟也有喜欢的人?” 唐肆言什么都敢说,他喜欢程筱柔自然也不会藏着掖着,嬉笑道:“当然了,我最喜欢师姐你了,师姐温婉大方,在我心中就如同女神一般。” “呵呵,我也喜欢你呀!在我心里,你就跟弟弟一样。” 程筱柔笑了笑,素闻唐家少爷为人风流成性,与他有染的女子更是不计其数。就算他现在好像改变了许多,但他还是油嘴滑舌,谁知道他说得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唐肆言呢喃道:“我不想做你弟弟,我比你大,我都二十一岁了。” “那也是师弟”。 程筱柔依旧只是笑笑,但自己对他真的只是姐弟之情吗?她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唐肆言心里凉凉的,但还是笑着说道:“师弟也好,喜欢就行!” 程筱柔再次笑了笑,不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径直往秦府走去。 诸长钦一见到程筱柔的身影,立马迎了上去,笑道:“师妹、你们这是去哪儿了?天都黑了。” “没看见吗?我和师姐出去玩了。” 唐肆言神色得意,故意想要气气他。 诸长钦脸色难看到极点,但还是极力压制着怒火,嘲笑道:“唐师弟果然如传言一般,不务正业,越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竟还有心思去玩,还拉着师妹一起。” 唐肆言反击道:“师兄倒好,整日忙着处理要务,连出去玩儿的时间都没有,只可惜啊!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真不知道是人品不行,还是你根本没尽心呢?” “你…”,诸长钦怒指唐肆言,气的说不话来。 唐肆言则十分得意的看着他,论耍嘴皮子功夫,诸长钦还不是他的对手。 “好了,你们两个,回去吧!” 程筱柔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们,径直进了秦府。 两人互看不爽,相互推挤着跟了进去。 诸长钦一回到房间,就愤怒的拍了一把桌子,就连桌上的茶具也跟着震了震。 李庆源颤颤巍巍的靠近,又在他身后一米处停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师兄、今日已经让他们在百姓面前失了威望,你为何还是不开心?” 诸长钦扬起手正准备给他一巴掌时,才发现他与自己隔了老远,怒道:“你离那么远干嘛,我有那么可怕吗?” 李庆源指着他扬起的手,见他放了下去,才慢悠悠的靠近。 “师兄、梦魇已死,任他们上天入地也找不到,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李庆源一脸坏笑,他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若梦魇能在梦境中将季暖与宋忘尘杀掉,倒也省事。如若不能,那灵蛊便会要了他的命。 七日前,李庆源趁着月黑风高,悄悄潜入镜明客栈,见宋忘尘与季暖正处于梦境中。本举剑准备趁机将他们杀死时,突然又想到,若是他们死了,诸长钦必定更加噬无忌惮,到时候自己便永无出头之日。况且还有卡诺对自己的威胁,举起的剑又缓缓放了下去。 见两人已有悠悠转醒的迹象,立马又悄无声息的带上了房门,并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季暖与宋忘尘同时醒来,她揉着自己胀痛的脑袋,笑道:“宋忘尘、梦魇已经被抓住了,明日你就带他去知水涧,也好让百姓们安心。” 宋忘尘摸了摸她的头,宠溺道:“我与你一起去。” 季暖摸了摸自己满是疤痕的脸,摇头道:“我怕吓到他们。” “那就等你好了再去。” 季暖点点头,然后又斜靠在宋忘尘怀里,幸福的闭眼。 李庆源听着这一切,嘴角勾起,暗道:‘若是你们明日带梦魇前去认罪,我还来不及处理他,再过几日…,呵呵。’ 他再次督了一眼房中动静,小心翼翼的出了客栈,然后又在一个偏静的角落,将藏的紧紧的骨埙缓缓掏出,放在嘴边轻轻吹奏起来。 灵蛊感受到骨埙的召唤,立马在梦魇体内疯狂穿梭,拼命嗜咬着他的身躯。 梦魇疼痛难耐,心知自己中了李庆源的诡计。李庆源曾告诉他,只要他成功进入季暖的梦境,并让她生不如死,便放他回魔域,从此两不相欠。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关键时刻宋忘尘突然出现,虽然他绞尽脑汁,却还是让季暖看出来他是假的宋忘尘。 李庆源却在这时操控灵蛊,那目的显而易见,定是要杀了他灭口。 他抓着锁妖囊,痛苦喊道:“宋绝,你放我出去,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诸长钦与李庆源指使我做的,你们最该小心的人是他们,放我出去。啊…” 奈何锁妖囊被下了封印,他的呼喊,宋忘尘根本听不见。 折腾了一天一夜后,他瘫倒在地,颤抖着身体,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慢慢的,他化作一团黑气,永远消失了。 一想到自己的机智,季庆源又露出一丝狡诈的笑意来。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李庆源才发现诸长钦不知何时已走到他面前,对着他就是一巴掌。 诸长钦怒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梦魇死了不正随了那宋忘尘的意。” “师兄、我知道错了,可梦魇不死,他一定会把我们供出来的,到时候…” 李庆源贼眉鼠眼的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脸色铁青,眼里似要喷出火来,自觉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低着头不再言语。 诸长钦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宋绝的乾坤袋加过封印后,只有打开才能进去将梦魇杀死。可今日宋忘尘与季暖显然一点察觉都没有,这样悄无声息的杀人于无形,自己都办不到,李庆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说、你究竟是如何杀了梦魇的?” 李庆源闻言一颤,想不到他也有醒悟的时候,梦魇死了六七天了,他到现在才问起这个来。 蠢货,他在心里暗骂着,脸上却带着讨好的笑意,答道:“师兄、你忘了,那日我们将他放出来时,我曾强迫他吃了一颗毒药,无论他是否得手,一日后必会毒发。” 趁诸长钦不留意之际,他又露出了狡诈的笑意,毒药?怎么可能,梦魇知道那是毒药又怎会听从他们的安排,不过是一颗提神补气的丹药而已,以至于梦魇被季暖刺伤后,伤口能快速愈合。 诸长钦不疑有他,急忙问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师兄、事已至此,为了不引起怀疑,我们还得继续留在秦府,假装探查梦魇的下落。” 诸长钦点头应是,随后又突然想起唐肆言与程筱柔一起出去的事,刚刚熄灭的火苗再次燃起。他愤怒的一脚踢在椅子上,奈何那紫檀木做的椅子就像跟他有仇一般,一动也不动。愤怒不已的他再次扬起了手。 李庆源见此,立马蹲下身去,惶恐不安的问道:“师兄、还有什么不妥吗?” 诸长钦终究还是放下手来,转身恶狠狠道:“唐肆言、我上次便不该放了他”。想起钦州山洞那次,他又愤怒的捏起了拳头。 “师兄消消气,师姐乃是天之骄女,岂会看上他那种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也只有师兄,才能与师姐匹配。今日之事,定是那唐肆言胡言乱语,谁不知道他为人放荡,又油嘴滑舌。我估计师姐也是碍于面子,不好拒绝罢了。” 李庆源是什么人,阴险狡诈,撒谎成性,这样的说辞,他自是信手拈来,说话都不带大喘气的。 诸长钦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十分有理,竟也不再动怒,缓缓走到桌边坐下。 李庆源立马起身,唯唯诺诺的给他倒了一杯水,正准备再假装夸他两句时,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他知道卡诺一定就在附近。强忍着疼痛开口道:“师兄、你还没吃饭呢!我这就去市集给你买的吃的,你消消火。” 不等诸长钦答话,他便一溜烟的跑了,再晚几分钟,他怕自己会坚持不住,漏出马脚来。 越往前走,身体的疼痛便更甚一分,他强忍着,一路低着头跌跌撞撞的出了秦府。临近大门时,他还撞到了一个人。 由于痛的太厉害,他也没抬头看是谁,踉跄着跑了出去。 第八十五章 狡诈(下) 此时,街上行人熙熙攘攘,谁也没注意到还有一个人正神情痛苦,跌跌撞撞的穿梭在人群中,而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待行至一个僻静的角落时,身体的疼痛更加强烈,他踉跄着跪下身去,恭敬道:“王子、阿木源知道错了,求王子饶命。” 黑焰在卡诺的示意下,缓缓将骨埙移开嘴边,身后的阿费得有些不忍,将头别了过去。 “阿木源、你说你为什么非要我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对待你,你才愿意来见我呢?” 卡诺走到他面前蹲下,右手使劲捏着他的下巴,硬生生将他的嘴巴捏成了圆形,那脸上的笑意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李庆源张着嘴含糊不清的应道:“王子、阿木源知错了,我以为事情败露了,你们也已经回西域去了。” 卡诺将他的一把甩开,阴阳怪气道:“呵呵、是吗?说说看那梦魇是怎么回事吧!” 李庆源闻言,便知道今日玉帝庙时,卡诺也在。立马狡辩道:“王子,是诸长钦害怕事情暴露,强迫梦魇服下一颗毒药,如果梦魇能成功进入宋绝的梦境,并杀了宋绝的话,他就会把解药给他,如若不然,那就只有毒发身亡了。” “是吗?诸长钦那个草包也能想到这个,凭那宋绝的本事,又怎会被梦魇迷惑。阿木源、撒谎的孩子是不会有糖吃的。” “王子息怒,阿木源所言句句属实,诸长钦的确聪明了许多,他先让梦魇进入了季姑娘的梦境,从而挟制宋忘尘。” 卡诺闻言愤怒不已,一脚踢在了李庆源的肩头上,怒道:“阿木源、我说过了别想在我面前耍花招,还有,季暖你碰不得。” 李庆源被踢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丝丝鲜血来,他踉跄着爬起,跪着走到了卡诺脚边,求饶道:“王子明鉴,阿木源所言句句属实,诸长钦与季姑娘并无太大的过节,他只是利用她而已,并不会真的让梦魇伤害她的。” 卡诺恶狠狠道:“你应该庆幸,还好季暖没事,否则一百个你也不够给她陪葬的。” “是,是是,王子饶命,以后我一定及时阻止诸长钦对她的任何图谋。” 李庆源见他没有答话,又立马谏言道:“王子、宋绝虎视眈眈,为了王子的安危着想,还请王子尽快回西域去。” 卡诺笑道:“为了我的安危着想?我看你是想脱离我的控制吧!我可告诉你,这灵蛊的厉害之处便在于,就算你我相隔万里,你的性命依旧掌握在我手中,你可明白?” “阿木源明白,阿木源真的是为了王子着想,求王子明鉴。” “好,即如此,你便回去吧!记得小心应对。” 卡诺大手一挥,李庆源便爬了起来,恭敬道:“多谢王子,阿木源一定护好季姑娘的安危,请王子放心”。言罢,踉跄着往回走去。 黑暗中,来人露出一丝冷笑,在李庆源发现他时,就已快速离去。 黑焰上前一步,恭敬道:“王子,这阿木源只怕早有二心,他说的话没一句可信,不如我们直接杀了他,永绝后患。” 卡诺邪魅一笑:“哼,你说得这些我早就知道了,不过嘛,他的命还捏在我的手里,量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是,王子英明!” “走吧!这越阳也没什么好待的了,本王子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我的王子妃了。” 卡诺再次邪魅一笑,带着两人扬长而去。 李庆源一逃离他们的视线,便用力拭去嘴角血迹,露出一丝邪笑,然后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去。 黑暗中,一个人突然挡在了他面前,将他吓得浑身一哆嗦,随后狠狠道:“是你,你都看到了?” 来人露出一脸温和的笑意,言道:“没错,全看到了。” 李庆源脸色一黑,笑道:“即如此,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言罢,他已快速拔剑,直击来人而去。来人一个漂亮的转身,轻松躲开了他的攻击。李庆源再次发起攻击。来人邪魅一笑,手中长剑早已出鞘,正直面迎来,两剑相交,顿时剑光四起。 李庆源明显不敌,已被剑气逼得后退了好几步,他踉跄着好不容易用剑支撑着站稳身来,惊讶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庆源虽说不是内室弟子,但功夫也不算太差,在竹峰除了诸长钦,其他人均不是他的对手。可来人却只用一招,轻松将他击退,可想而知,他的修为究竟有多可怕。 来人收起了剑,还是一脸温和的笑意,言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与你的目的是一样的,只要你乖乖归顺于我,我保证可以帮你脱离诸长钦与卡诺的控制,如何?” 李庆源已站直了身躯,不屑道:“哼,脱离诸长钦我何须麻烦他人,至于卡诺,量你也没那个本事。” 来人缓缓冷笑着靠近,右手摊开,一个小小的火苗随即从手中窜出,慢慢的那火苗越变越大,直至覆盖了整个手掌。 “你、你要干什么?” 李庆源急忙后退了好几步,举起剑来直直的对着来人,犹豫紧张,他举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来人用两根手指夹着他的剑,然后手指轻一用力,那剑立马弹出,在空中旋转了两圈又直直的插在了地面上。笑道:“你不是不信吗?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李庆源惶恐的看着来人,直到他将火焰打在了他腹部上,他才痛苦喊道:“啊…,你、你…,啊…” 那强烈的灼热感袭遍全身,他踉跄着倒在地上,不停的来回打滚,但手却还是指着来人,痛苦喊道:“你究竟、想要,干、嘛,啊…” 来人已蹲下身来,笑道:“别急,心火在你体内追着蛊虫跑,的确需要一点时间,过程呢!肯定也比较艰辛,但你放心,马上疼痛就会缓解,你以后也不用再受卡诺的挟制了。” 李庆源额头满是汗水,疼痛已经折磨的他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来人隔空在他腰间一招手,心火便破体而出,再次落入他掌中,化作一个小小的火焰印记留在他掌心之中。 李庆源身体的疼痛逐渐减少,他抹了抹额间的汗水,这才用剑支撑着站起身来。怒道:“我怎么知道灵蛊是不是已经被杀死了,还有,我若听命于你,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再用其他手段对付我?” 来人笑道:“这个简单,你手上不是也有蛊虫吗?我允许你将它注入我体内,然后你可以随意操纵于它,我会让你见识到,我不会受你控制。至于手段什么的,已我的能力,根本不需要。怎么样?这个交易划算吧?” 李庆源先是一惊,随后狡诈一笑,他竟主动让自己将灵蛊注入他体内,如此良机,他岂会错过。 他迅速将蛊盅从乾坤袋拿出并打了开来,盅内几只白色的灵蛊来回穿梭,争先恐后的想要爬出来。李庆源隔空一捏,几只灵蛊便落入掌中,笑道:“即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来人看着他手中灵蛊,邪笑道:“还真是狡诈啊!一只灵蛊就足以杀死梦魇,竟想着用这么多只对付我,也罢,就让你得意一回。” 李庆源先是一愣,梦魇之事他是如何得知的?不过也不重要,只要将灵蛊注入他体内,就算他能将灵蛊烧死,一刻钟的过程里,足以让自己将他杀死,还有什么好怕的?然后笑道:“你即有如此本事,一只与几只又有何区别。” 他缓缓向来人靠近,随即隔空将灵蛊推入来人腹中,手中蛊盅早已换成了骨埙,正移至嘴边不停的吹奏起来。那操控灵蛊的骨埙比操控尸蛊的骨埙明显高极了许多,它不会发出任何音律,从而达到操控他人与无形。 随着骨埙的吹奏,蛊虫开始在来人体内来回游走,并疯狂嗜血。来人先是紧皱眉头,随后邪魅一笑,掌中火焰便顺着他的手腕一路向上,开始燃烧灵蛊。 李庆源越吹越猛,灵蛊也越跑越快。 来人再次邪笑道:“看来你不是想试我,而是想杀我呀!只可惜,你的那点小伎俩在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来人用力往自己胸口一按,体内灵蛊立马停止了穿梭,心火瞬间将它们燃之殆尽。 这一切来得太快,李庆源根本没反应过来。来人已逼近他面前,伸手死死的掐住他的咽喉,笑道:“凭你,还想趁机杀了我,做梦。” 李庆源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勉强开口道:“咳咳,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 来人闻言,将他一把推开,又重重拍了几下他的脸,邪笑道:“你还有用,我还舍不得杀你。” 李庆源立马恭敬道:“是,是是,只是你本事如此了得,我究竟能为你做点什么?” 来人再次邪魅一笑,言道:“首先,你得称我主人,至于我想做什么,告诉你也无妨。那便是让那宋绝名誉扫地,生不如死。” 言罢,他脸上的笑意早已不见,变得满脸狠恶,手掌紧握成拳,发出‘咯咯’的声响来。心道:“凌承,千年了,你为了你所谓的大义,亲自带人将我娘的族人全部绞杀,连我也被你封锁在乾坤画中。现在,我要你通通还给我。” 李庆源吓得瑟瑟发抖,立马恭敬道:“是,主人,不知您现在需要我为你做点什么?” 来人又恢复了一脸温和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去吧!好好待在诸长钦身边,我会告诉你需要你做什么的。还有,别想着揭穿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是是,小人不敢,我保证以后对主人惟命是从,绝无二心。” 李庆源恭敬着后退几步,才缓缓离去,他面露狠绝之色,虽心有不甘,却也知道,只有服从他的命令,才能保住性命。就算自己现在去揭穿他的真面目,也一定没人相信,说不定还会落得个残害同门的罪名。 第八十六章 宋忘尘变坏了 次日一早,江雨便在镜明客栈前来回渡步,直到季暖与宋忘尘走出客栈,才恭敬上前道:“宋师兄、季姑娘,江雨有事与你们商议。” 季暖四处张望,疑问道:“就你一个人吗?唐肆言呢?” 江雨笑道:“公子整日粘在师姐身边,我去了,反而惹他不高兴,便随他了!” 季暖捂嘴偷笑,唐肆言这个癞蛤蟆终于快要吃到天鹅肉了,怎么会要你这么大个灯泡跟在身边。 宋忘尘冷冷道:“何事?” 江雨恭敬道:“是关于梦魇的事。” “进去说吧!” 宋忘尘说完,已拉着还在偷笑的季暖进入客栈,径直回了房间。 宋忘尘端坐在桌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江雨才缓缓坐下。 季暖正准备斟茶时,宋忘尘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言道:“我来。” 言罢,已亲自为江雨倒了一杯热茶,又将茶壶递在了季暖面前。 江雨面露尴尬之色,正准备抬起茶杯的手也移了回去。宋忘尘此举,无疑是在向自己宣告,季暖是他一个人的。 什么意思?不让我给江雨斟茶,却要我给你倒。季暖撅着嘴,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宋忘尘面前,假笑道:“公子、请慢用。” 宋忘尘面不改色,将茶杯移至嘴边,浅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道:“说吧!什么事?” 季暖悄悄白了他一眼,什么人嘛?这么没礼貌,她立马坐下身来,双手撑起下巴来,兴奋道:“师兄请说,梦魇是不是有下落了?” 江雨摇了摇头道:“江雨思来想去,梦魇在宋师兄手中绝无逃脱的可能,除非,它早已灰飞湮灭。” 这些宋忘尘也想到了,只是他想不出,他究竟是如何灭亡的。 季暖不明所以,疑问道:“怎么会,我们根本没打伤他,封印时他明明还好好的。” 江雨道:“江雨觉得,卡诺即能以蛊虫祸害百姓,那操控梦魇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究竟以何方法操控,江雨也不知情。想着宋师兄之前在钦州制服活傀时曾说过是西域巫蛊,加之后来又亲自带来了白前辈为百姓治病,想着师兄应该知道一二。” 宋忘尘道:“灵蛊,杀人于无形,是我大意了。” 季暖疑问道:“灵蛊真的那么厉害吗?” 宋忘尘点头道:“嗯。” “那这么说卡诺还在越阳,我们是否将他拿住,以告慰越阳死去的百姓。” 宋忘尘见她笑得一脸天真,立马牵着她的手在手中来回爱抚,言道:“事情已然过去七天,卡诺若是想逃,早就走了。况且,师尊不许我们再插手,算了。” 季暖美目微暗,喃喃道:“都怪那该死的仙门规定,以至于我们处于被动状态。” “对了,按理来说,卡诺的阴谋早就暴露,他没理由杀梦魇灭口啊!除非,他还有帮手,而且就在我们这一群人当中,他害怕事情抖露出来,便杀了梦魇灭口。” 季暖立马想到了诸长钦,从他到越阳开始就有了梦魇之事,难道他早已与卡诺联手?只是他这么做的目的为何?仅仅只是为了铲除异己吗?那他未免也太可怕了。 宋忘尘见她不停摇头叹息,急问道:“怎么了?” “诸长钦是什么时候入暮溪的,他会不会是卡诺安排的奸细,还有他处处针对你,我看极有可能。” 宋忘尘道:“不会,他十一岁入暮溪,智竹尊收了莫云后,在钦州大街发现了一个小乞丐,见他天赋不错,便将他带回了暮溪。” 江雨道:“那十一岁以前呢?会不会是他故意装可怜,以博取同情?” 宋忘尘摇了摇头,不确定的事他不想妄加揣测。诸长钦虽处处针对于他,但他还是顾念同门之谊,并不想与他为敌。但如若真的是他,凭他伤害季暖这一点,便足以让自己亲手剁了他。 季暖认真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钦州唐肆言被抓那次,我们遍寻不得,而诸长钦却是第一个找到唐肆言的人。而且唐肆言被抓之前,曾收到一封信,信里字迹与师姐的字迹一模一样,这才让唐肆言着急赴约,以至于遭到家卿的暗算。后来莫府之事得以解决,我们便没再追究。现在想来,能模仿师姐字迹的人屈指可数,定是暮溪之人无疑。” “竟有此事?公子不曾告知于我,我竟毫不知情,都是我的错,没能护好公子”。江雨先是微微诧异,然后又一脸自责。 “师兄不必如此,唐肆言那个祸害不是活得好好的嘛,正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嘛”! 季暖说完又觉得不对,唐肆言可是江雨的主子,这么在他面前诽谤唐肆言,他该如何想?她立马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笑道:“师兄莫怪,我与他胡言乱语习惯了,一时口无遮拦,抱歉!” 江雨恭敬道:“季姑娘与公子关系非同一般,想来也并无恶意,江雨怎会介怀。” 见宋忘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自觉站起身来,恭敬行礼道:“既然已明确目标,以后我们小心应对便是,江雨已叨扰多时,便先行告辞了!” 江雨说完已恭敬退了开去,季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发觉宋忘尘的异样,她站起身来大声喊道:“师兄、你的茶还没喝呢?我们再讨论一下呗!” 江雨回头再次行了一礼,然后疾步离去,并自觉带上了房门。 “这还有好多谜题没解开呢!这么快就走了,肯定是你……” 季暖回头指向宋忘尘,见他脸色铁青,正直勾勾的盯着她,深知,他定是吃醋了。她立马将后面的话咽回腹中,故意将话题岔开,挠头嬉笑道:“那个,忘尘、你也觉得诸长钦就是那幕后之人对不对?” “你与唐肆言究竟有何不一般?” 见宋忘尘毫不上套,依旧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目光盯得她毛骨悚然,她立马坐下,脱离了他的视线。又悠闲的倒了一杯茶,并将它一口饮尽,才缓缓道来:“我与他之前呢,是警察与小偷的关系,现在呢,只是好朋友,仅此而已。” “好朋友?蓝颜?”唐肆言说的话宋忘尘虽未完全听明白,但事关季暖,他便一一记下了,特别是那句:恋人未满。 “蓝颜?他差的远了,我与他顶多只是比其他师兄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毕竟都是一个地方来的,彼此话题多了些罢了。” 季暖故意掐着小指甲盖儿,义正言辞的答道,将唐肆言撇得老远,暗自捏了一把冷汗。这个唐肆言,真是什么都敢说,也不怕宋忘尘打翻了醋坛子,将他当作情敌,一剑封喉。 “噗呲”,想到此,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见宋忘尘疑惑的看着自己,立马停止了笑意,摆手解释道:“那个,你别误会,我是因为你吃醋而暗自高兴呢!” 宋忘尘依旧铁青着脸问道:“你可有蓝颜?” 季暖不停摆手道:“没有,绝对没有,我真的只当他们是师兄,真的!” 看着季暖无比真诚的模样,他依旧不依不饶的问道:“以前呢?” 以前?他问的是穿越以前吗?这强烈的占有欲,自己都快要被他打败了,虽是这么想,但内心却无比甜蜜。她搂着宋忘尘的后颈,坐在了他的大腿上,笑道:“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我说过,我是你的,你一个人的,我保证以后与他们保持距离,说话都不超过三句,否则不得…,呜…” 宋忘尘已将她的话堵了回去,并将她举起发誓的左手压了下去,紧紧握在手中。 季暖吻了片刻,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来,两人不停的深吻,怎么舒服怎么来。 许久,宋忘尘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香唇,深情注视着她的一双水目,言道:“小暖、我没有阻止你交朋友的意思,我只是…” 季暖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唇,笑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性格孤僻,不善交友,所以对我多了些占有欲。但你知道吗?是人,都需要朋友,你也一样。就当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我,以后,请走出孤独,多交几个朋友,好吗?” 宋忘尘轻点了一下头,笑道:“好!” 季暖立马喜笑颜开,闭上眼,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想起梦魇的事,她又猛地睁开双眼,煞风景的问道:“忘尘、你说诸长钦到底是不是奸细?” 她就是这样认死理,放过卡诺也是因她为宋忘尘着想,才不得不做出的让步,但暮溪有内奸,还威胁到了宋忘尘的安危,她必定追查到底。 “不知,但若真的是他,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宋忘尘将她的手再次握紧了些,并低头在她额间深情一吻。 季暖则用搂着他后颈的右手手背轻抚着他的脸颊,盯着他白崭光滑的英俊侧颜,幸福、满足、得意在心中来回交织。一想到,这样一个冰山美男子就这么被自己轻易拿下,还如此痴情,为了自己他都愿意走出孤独,她心满意足的笑了。 宋忘尘露出一抹浅笑,手指在她鼻尖轻轻勾了一下,宠溺道:“笑什么?” “呵呵,我在想,如你这般的美男子,也能轻易被我拿下,可想而知,我的魅力实在太大了。” 跟唐肆言相处久了,这么厚颜无耻的话,她也能轻易说出,换作以前,她绝对说不出口。 “哦,不是你被我拿下?” 看着宋忘尘一脸坏笑,她立马逃离他的怀抱,站在一旁指着他:“你、你怎么也变坏了。” 宋忘尘站起身来,将她拥入怀中,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季暖再次脱离他的怀抱,并后退了好几步,才故作生气道:“你竟然说我是墨?” “怎会,是你温暖了我,让我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并愿意为了你做出改变。” 宋忘尘今日的话不仅比往日多了,还十分动听,季暖笑道:“孺子可教也”。见他再次坏笑着向自己靠近,她立马逃也似的蹦退到房门前,指着他道:“你别乱来喔,我们还没成亲呢?” 这丫头想什么呢?把他当什么人了,他怎会在成亲前毁她清誉,只不过她这娇羞模样倒是可爱致极。也不知哪里来的玩心,他竟想着逗逗她。 季暖见他已逼近眼前,她心脏砰砰乱跳,脸上也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红扑扑的,她闭着眼,把心一横,一副大义赴死的模样。怕什么?他这么一个闷油瓶难得有这么解风情的时候,自己一个新时代女性怕他做甚。 宋忘尘见她这副神情,脸上的笑意更浓,低头在她耳边呢喃道:“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嫁给我吗?” 季暖知道被捉弄了,立马瞪大了双眼,将他一把推开,故作镇静道:“呸,谁要嫁给你了。” 第八十七章 道歉 宋忘尘不再玩笑,将房门打了开来,正色道:“走吧”!此时,他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来,拉着季暖出了房门。 变脸比变天还快!但季暖心中那小小的失落是怎么回事?季暖不悦道:“去哪儿?” “出去再说。” 宋忘尘如脚下生风,言语间已拉着季暖来到了大街上,季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才跟上了他的脚步。 行人中不时有人热情的与他们打着招呼,在越阳待的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暮溪有季暖这个女子的存在,并对她心生爱戴。就连宋忘尘走在一旁,也阻挡不住他们的热情招呼。 行至一个无人的街角时,季暖突的想起一事,拉着宋忘尘停下脚步,问道:“忘尘、你说如果梦魇真的已经死了,而卡诺也已经回了西域,我们该怎么向百姓们交代?我可是以你的名义在他们面前许下承诺说一定会抓到梦魇和卡诺,还要亲自交到他们面前,任凭他们处置的。现在死无对证,我怕,你会在百姓们面前失去信任。” “无妨。”宋忘尘生性淡薄,岂会在乎名利这些东西,他要的不过是人族的安宁。为此,不惜杀了所有妖魔。 “可是,这不是毁你声誉了吗?我记得我初来时你警告过我,不许毁你声誉的,虽然,最后还是害得你差点被废去修为逐出暮溪。” 季暖不好意思的挠头,现在想来,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八九个月了,离一年之期的比试会也不远了。好在,她并不想成为什么内室弟子,也不需要多么高深的修为,有一个修为高深的老公不就好了吗?至于梅峰内室弟子的名额,有俞漫不就够了。 宋忘尘饶有兴趣的盯着她:“你还记得?” “当然了,恍若昨日。哎、别打岔,我说得是你声誉的事。” “只要不影响暮溪的声誉便好。” “不行,这不仅仅只是声誉问题,还是责任问题,我们要对说过的话负责,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倘若实在办不到,那就得给他们道歉,求的他们的谅解。” 宋忘尘轻抚了抚她的长发,宠溺道:“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在这个以仙门为尊的地方,上到皇亲国戚,下到士农工商,哪一个不是对仙门中人十分尊崇。虽不能插手皇族之事,但皇室中人对他们也是礼遇有加,这也是自古以来,不少皇室子弟都会拜师修行的原因。为了几句话向百姓道歉,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 “我爸爸,哦,爸爸就是父亲的意思。我爸爸是一个特别厉害的人,他是我的偶像,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的至理名言。”季暖虽然笑着的,但眼中却泪花闪烁。 宋忘尘知道她是想父亲了,立马将她揽入怀中:“听你的,等处理好这里的事,我陪你去找回家的路好吗?” 季暖摇头道:“不,我想留下,这里有你,有师姐、俞漫、汝沁、汝沐她们,还有很多离奇古怪的事情,我才舍不得回去呢!” 不想回去才怪!她不过是不想让宋忘尘丢弃一生信念,与自己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去过他根本无法想象的生活。万一,找到了回去的路,又带不了宋忘尘回去怎么办,那岂不是永远也见不到他了。与其如此,倒不如安心留下,至少可以一直待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宋忘尘道:“你太善良,应该待在更安全的地方。” “有你保护我,怕什么?” 宋忘尘心道:‘我怕我保护不了你。’ 本以为,一直让她待在自己身边便可以保护好她,可他不仅让阿槐在自己眼皮底下抓走了她,还差点让她葬身于山洞中。自那以后,宋忘尘多了惶恐、不安这些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斩妖无数,虽是名扬天下,却也必招仇恨。这其中不仅有妖族、魔族的虎视眈眈,也不乏有同门之间的攻心算计。 他开始觉得,季暖在他身边反而不安全,可她不在身边无法安心,也只有回到她那个没有妖魔的世界,才是最安全的。 季暖见他许久都没答话,而且不知为何脸色也不好看,她立马离开他的怀抱,笑道:“我们扯远了,现在是在讨论道歉的事,至于回去什么的,顺其自然吧,走!” 言罢,已不由分说的拉着暗自神伤的宋忘尘直奔知水涧而去,话是她当着知水涧百姓说的,那就得给他们解释清楚,能取得原谅最好,不被原谅至少问心无愧了。 临近知水涧时,宋忘尘突然停下了脚步:“小暖、若是他们不接受道歉该当如何?” 季暖道:“道歉首先得诚心,我们必须挨家挨户亲自前去才好,至于他们接不接受,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是试都不试,我会看不起我自己。” 宋忘尘看着眼前稀稀落落的几间民房,有些惆怅:“挨家挨户?” 知水涧虽说只是一个村庄,但大大小小也有百来户人家,且都是沿河分散而居,挨家挨户可不是一个小工程。 季暖却并不介意这些,笑道:“对,老村长是知水涧的核心人物,我们就先去他家吧!” 她突又回头笑道:“我不知道是哪一户,你带路吧!你在他家待过几天,肯定知道。” “嗯。” 村长家显然比较富足,住宅也比普通民宅大上了许多。小语正站在门外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地,不时的抬头四处张望。 宋忘尘几乎是一路被拖拽着过来的,村长家他的确不想去,之前小语对季暖的态度令他十分不快。 小语一见到宋忘尘的身影,立马喜形于色,她一把将扫帚丢到门前的灌木丛后,顺带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与衣裙,这才故作镇定的摆弄起灌木丛来,眼睛却一直都在偷偷张望着宋忘尘的动静,见他们马上到了,立马转身背对着两人。 “小语姑娘、你在就太好了”。季暖一见到小语就热情招呼起来,早就忘了之前她对自己的厌恶。 “季姑娘、宋公子、是你们啊”!小语回头故作惊讶的答道,还刻意将季暖的名字放在了前面,只不过那直勾勾盯着宋忘尘看的双眼还是让宋忘尘有些不悦。 季暖看出她的小心思,笑道:“小语姑娘、村长在吗?” 小语这才收回目光,急忙点头,并亲自带路道:“两位里面请!” 村长正与一位老友一起下棋,他皱起了眉头,举起一枚黑子怎么也不知落在哪里好,而对面的老者却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一脸得意的看着他。 “这儿。” 村长闻言如提壶灌顶,笑呵呵的急忙落下一子。见老友久久没有落子,眼睛还直直的看向身后,这才想起刚才教他落子的人来,立马转头张望。 宋忘尘与季暖对村长恭敬行了一礼,刚才正是宋忘尘教他落得那一子。 村长见小语正远远的站在一旁,眼睛却直直盯着两人的背影,护犊心切的他立马将头转了回去,言道:“既受他人指点,这局我认输,我们再来一局”。言罢已快速捡起了黑子,不留一丝情面。 对面的老者先是一脸惊讶,这时又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自己在这儿更是多余,立马笑道:“不了,刚才是我输了,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明日我们再战”。老人说完已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起身离开。 “刘爷爷、我送送您。”小语立马跑过来扶着老人缓步离去,并不时的回头张望。 村长也不言语,自顾自收起了棋盘,仿佛季暖与宋忘尘就是透明的一样。 “村长,季暖与忘尘特意前来向您郑重说一声抱歉,之前季暖说过会亲自带梦魇和卡诺来知水涧任你们处置的,现在梦魇多半已经死了。而卡诺是西域皇族,我们也不好插手,所以我食言了,对不起!” 季暖深深鞠了一躬,并等着村长答话才会起身。 宋忘尘显然有些不悦,村长从一开始就不待见他们,岂有原谅的可能。季暖拉着他的手,拼命眨眼示意他行礼,可他依旧屹立着,一动也不动。 村长拿着棋子的手抖了一下,随后又继续摆弄着棋子,不急不慢的应道:“季姑娘何须如此,暮溪之人地位崇高,你们何必为了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向我们这样的贱民道歉,这不是自降身份吗?” 那言语中的讽刺之意两人听得清清楚楚,宋忘尘已有了不耐烦之意,见季暖还弯着腰,立马将她拉得直起身来。 正准备开口让季暖放弃时,她已先摇头示意,并亲自走到村长对面坐了下来,笑道:“村长怎会如此想,所谓用之于民,取之于民。不管是仙门中人还是皇亲国戚,不都是吃着你们这些普通百姓种的大米白菜吗?怎么可以说是贱民呢?应该是衣食父母才对。至于身份?在我眼里,人本就不必有三六九等之分,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既是失信于人,无论是谁,理当尽力取得他人的谅解。” “哗啦……” 村长惊得连刚捡入左手的一把棋子都全都掉落在了棋盘之上,那双饱含沧桑的老眼也逐渐朦胧。百姓不是贱民,而是衣食父母,还不分高低贵贱。这些话他从未听过,甚至连想都不敢想。而这样的一番话竟是从一个女子嘴里说出来的,他怎能不惊讶。 其实惊讶的何止是他,连一向听惯了季暖‘大道理’的宋忘尘也惊呆了,她究竟是有何等胸襟,才能如此豁达。而且这些话,在百姓听来是义正言辞,正合心意,可若是在皇室贵族,仙家百门听来一定就是不守规矩,大逆不道。 沉默了许久,村长才伸手抹了一把老泪道:“季姑娘,老朽受教了,之前是我态度不好,拂了姑娘好意,我向姑娘道歉。” 村长站起身来正准备行礼时,季暖已双手抬起他的手臂阻止了他的动作,笑道:“村长言重了,是季暖有错在先,怎么反而要您来道歉了。” 言罢,她再次行了一礼道:“村长,季暖与忘尘违背了承诺,答应帮你们做的事没做到,对不起!” 村长立马拉起她来,笑道:“即是无心之过,老朽怎会见怪,季姑娘放心,我会与其他百姓说明缘由,我相信他们也会理解的。” 季暖道:“村长能原谅我们,我们真的很开心。至于其他百姓,道歉需心诚,我会挨家挨户亲自去道歉,季暖多谢村长的好意了!” 老村长心里的赞赏又多了几分,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姑娘! 季暖看着村长脸上的笑意,便知道他是真的原谅自己了,笑道:“村长,我们还有许多人家未去,就不叨扰了,告辞!” 宋忘尘与季暖一同向村长行了一礼,并在村长点头示意下离去。 第八十八章 宠溺 ‘首战’告捷的季暖迈着得意的步伐笑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只要功夫下的深,铁杵磨成针嘛!” 宋忘尘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她的话根本没在意,停下脚步冷冷道:“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 季暖嬉笑道:“什么?铁杵磨成针吗?有什么不妥吗?” “小暖、刚才你对村长说的话,以后绝不能说。” 宋忘尘双手搭在她的肩头,一本正经的注视着她。 季暖正要问为什么时,眼见余光督见小语从一旁走了过来,女儿家的小心思她懂,便觉得两人现在这个姿势有些不妥,她立马蹲下身去,绕过了宋忘尘。 宋忘尘察觉到她这个意图时,季暖早已走到小语面前开口道:“小语姑娘、一直以来我都欠你一句谢谢,谢谢你救了忘尘,也谢谢你刚才为我们带路,还有,谢谢前两天你让村长帮我们解围。” 小语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是我让爷爷帮你们解围的”? 季暖笑道:“本来我也不知道,不过刚才村长的态度与上次玉帝庙反差太大,我便猜测是姑娘帮我们解了围,看姑娘的反应,我也猜对了不是吗?” 小语答道:“是,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季姑娘不必道谢!” 那些都是她心甘情愿为宋忘尘做的,怎么会需要季暖的道谢。她第一次见季暖时是嫌恶,上一次是惊艳,而这一次便是惊讶。宋忘尘喜欢的女子确实不一般,可是这也阻挡不了自己喜欢他呀! “无论如何,都要谢谢小语姑娘了,我和忘尘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季暖挥手告别间已回到了宋忘尘身边。 宋忘尘对小语轻点头,一把揽过季暖的肩,径直走向旁边的一间房屋。 小语几度想要与宋忘尘搭话,但她又害怕他发怒,所以几度欲言又止,见他并未走远,突然情绪失控飞奔了过去,只是没跑几步便又被村长给拦了下来。 “小语、回去吧!宋仙师那样的人也只有季姑娘才能配得上,再去,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堪。” 村长对季暖的话久久不能忘怀,便一路跟了出来,正好拦下了小语。他这些话虽然残忍,却也能快刀斩乱麻。 “爷爷、呜…”,小语在村长怀里哭泣起来…… 季暖与宋忘尘两人也不知是因为有了村长那里的经验,还是碍于宋忘尘的威严,其他百姓并未多做为难,反而对他们的到来意外的感动。 夜幕降临前,他们终于走完了所有人家。这时候季暖也没了精神,抱怨道:“好累啊!感觉这辈子走的路都没今日走得多”。 宋忘尘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她又不舍说道:“忘尘、你放我下来,今日你与我走了一样的路程,你也挺累的,我还能走。” 宋忘尘道:“我不累。” “可是从这里到镜明客栈还有十几里呢!我怕我会睡着,等下你想放都放不了了。” 季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着,随后还打了个呵欠,她是真的很累,今天说了一天,走了一天,早已筋疲力尽了。 “无妨!” “可我也不想你那么累,你放我下来吧!”见宋忘尘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她立马改口道:“要不你背我吧!小时候我最喜欢我爸爸背我了。” 见季暖眼中闪烁着隐隐期待,宋忘尘这才将她放下,又快速背了起来。 季暖闭上双眼,闻着他身上的阵阵檀香,品着他的柔情蜜意,带着一抹幸福的浅笑,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她似乎还见到了父亲季杨,季杨告诉她,让她留在这儿,好好的与宋忘尘在一起。 感觉到季暖浅浅的呼吸声,知道她睡着的宋忘尘一路走得十分缓慢,生怕不小心弄醒她。这丫头,白天生龙活虎,大道理满天飞,这时候倒是难得安静了下来,就算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他也不会觉得累。 第二日一早,季暖还在睡梦中就闻见一股淡淡的饭菜清香味儿,她昨日走访一天只是午间在路边随便买了两个包子果腹了一下,晚饭直接没吃,早已饥肠辘辘。那股香味一直在鼻尖萦绕,馋得她不得不从睡梦中悠悠转醒,她吸了吸鼻子,发现那香味就在这房中,立马揉了揉自己半眯的一双水目,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起身来,最后目光定在了桌子上。 桌上是一个煲汤用的瓷盅,瓷盅正半开着,里面冒着缕缕热气,正散发出诱人的清香。 季暖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鞋,直接飞奔过去打了开来,里面居然是一个个精致有型的云吞,上面正飘着翠绿的葱花,怪不得清香扑鼻。不对,在这里地方它应该叫混沌吧! “先洗脸再吃!” 季暖迫不及待的舀起了一个,正准备一口吞掉时,宋忘尘的声音传入耳中,想起他素爱整洁,立马不舍的将混沌又放了进去。回头,宋忘尘已将打好的热水放在了木架上,并亲自打湿了锦帕向她走来。 累了就睡,醒了就吃,这是要把她宠成猪的节奏啊! “这些我可以自己做的”。季暖赶紧接过锦帕,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轻轻擦拭着自己皎白的俏脸。 宋忘尘道:“你确定你真的可以?” “啊!什么?” 回头见宋忘尘正指着桌子上的混沌,一脸玩味的看着她。这个,是他做的?不食荤腥的人做的混沌,能吃吗? “这是你做的吗?你不是只会做糕点和甜粥吗?” “嗯,我说过,我会学,你尝尝味道如何?”宋忘尘已接过她手里的锦帕,并将她轻按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季暖在心里犹豫了一下,但那香味实在是太勾引人了,这么香应该也不会太难吃吧!舀了一个放入口中,才发现这混沌竟意外的好吃。怎么可能,这不科学呀!他都没尝过,怎么会这么好吃! 季暖疑惑中连吃了好几个,都是一样的美味,这才问道:“忘尘、你都没尝,怎么能做的这么好吃呢?难道你……” 宋忘尘道:“我尝过了。” “什么?你不是不能吃荤腥吗?师姐说你会吐的,你怎么能因为我做这样的事”。季暖已经激动的站起来了,脸上是数不尽的担忧与心疼。她本来想说难道他是去外面买的?但又怕说错伤了他的心,幸好没说。 宋忘尘见她担忧的神情,立马扬起一抹笑意,在她额间亲嘬了一下,才开口道:“上次食过后,我觉得它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今天又尝了一下,发现味道还不错,以后我也不用再怕它了。” 他没说的是,为了答应她做其他菜给她吃的这个承诺,天知道不食荤腥的他看到那些猪肉时有多反感,还要亲自清洗,剁肉,在请教厨房的师傅,最后还要忍着恶心亲自尝试,这其中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尝过后确实觉得没那么可怕了,这倒是真的,相信不久后他应该可以克服心里障碍,食得荤腥。 季暖对他的话依旧半信半疑,只是她究竟何德何能,让不食荤腥的宋忘尘忍着恶心为了自己试菜。她心疼道:“忘尘、你不需要做这些的,你可是暮溪资质最好的弟子,名扬天下的捉妖师宋绝,怎么可以为了我做这些?这些本该我来做的。” 宋忘尘半道:“你确定你做的能吃?” 季暖被戳中了软肋,逞强道:“我,我可以学”! 宋忘尘将她揽入怀中,摸着她的手笑道:“傻瓜,这些我学起来比你快”!那白崭光滑如玉葱的小手,他才不舍得让它去做那些粗活。 季暖反驳道:“我才不傻”。内心却无比甜蜜,他这个样子,明明就是不舍得让自己做,这点眼力劲儿她还是有的。 宋忘尘道:“我知道!好了,快去吃吧!等下都凉了。” “嗯”。季暖点头后又在宋忘尘嘴唇上亲了一口,才笑着继续去品尝美味与幸福。 饭后,宋忘尘又主动带她到了大街上,这一次他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全程积极又热情。 “小暖,喜欢哪个?” 宋忘尘已拉着她在一个卖胭脂的摊位停了下来。 胭脂?换回身体两三个月以来,每天都在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烦忧,从来都没好好梳妆打扮过一次。她一直以来都是扎着高马尾的,当然也是因为古人那繁琐的发型她根本不会弄,也没有心思去学。就连身上反复穿的衣服也是在唐氏成衣行‘买的’那两件,更别说胭脂水粉这些东西了,她压根儿没用过,那种比较好她也不知道。 季暖摇了摇头道:“这些我也用不着,算了。” “那就随便拿一个”。宋忘尘已亲自拿起了一个问道:“怎么卖?” 那卖胭脂的是一个花季少女,见到宋忘尘浓眉如剑,目若星辰,还有那与生俱来的冷傲气场,顿时看得呆了,连宋忘尘的问话都没察觉。 季暖看着少女痴迷的目光,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又被别的女孩子盯上了,她也不生气,反而得意非常。因为这样一个高富帅全能男友,却只会对她一人柔情似水,呵护有加。 季暖笑着在少女面前挥挥手道:“姑娘,我相公问你这个胭脂怎么卖?”她刻意把相公说得重了些,像是炫耀一般。 少女闻言收回了目光,满眼的羡慕与嫉妒之色,但还是极力笑道:“八十钱。” 宋忘尘拿着胭脂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她刚是在叫他相公吗?还在激动之余,季暖的声音再次传来:“相公、给钱!” 宋忘尘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他拿起一袋银子递到季暖手中道:“给!” 季暖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异样,拿起一两银子递到少女手中,笑道:“我相公就是大方,给你,不用找了”。 她的话让少女更加疯狂嫉妒,哪个女孩子不想找一个帅气多金的公子哥。可她也知道凭她这种身份,还有那极其普通的外貌,还是老老实实买胭脂比较好,无奈笑道:“多谢公子,多谢夫人!” 夫人?季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相公、还说了三次。转眼见宋忘尘正笑意秧然的看着自己,脸唰得红了,她立马将手中银两塞到宋忘尘怀中,转身,快步离去。 第八十九章 炫耀 宋忘尘瞬间便拦在了季暖面前,笑道:“你刚叫我什么?” “没,没叫什么”。季暖眼神闪烁,低着头,暗骂道:‘呸、季暖,你发什么疯,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吗?至于你故意叫他相公来炫耀吗?现在好了,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她鄙视完自己又快速转身上前走,希望能躲过一劫。 宋忘尘再次挡在了她面前,弹指一挥间已抱着她飞身到了一片无人的街角,细细看来,这个地方他们上次也来过。上一次,是因为宋忘尘吃秦淮的醋,她可是软硬兼施都不行,最后只能‘肉偿’。这一次,只怕又是羊入虎口了。 季暖心虚的后退了几步,宋忘尘却一直带着浅笑,慢慢向她靠近。他每走一步,就逼得她后退一步,直到靠在了冷冰冰的石墙上,再也无路可退。 宋忘尘脸上笑意更浓,他右手拿着胭脂,左手已撑在墙面上,正意味深长的注视着她。 壁咚,霸道总裁?这该不会是唐肆言教他的的吧!也不可能啊,宋忘尘与唐肆言可没单独待在一起过,更何况他们并无深交,那他究竟怎么会这招的?不管了,先逃再说。 季暖见他一脸笑意,一边跟着呵呵笑了两声,一边已垫起脚尖,紧靠着墙壁向左边挪动,还没走两步,宋忘尘的右手也撑在墙面上。季暖见左右都被拦住,再次呵呵一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蹲下,却还是被宋忘尘轻易发现,并蹲下拦住了她的去路。 “宋忘尘,这招究竟谁教你的?霸道总裁都没你玩的溜。”季暖恼羞成怒,干脆抱着手蹲在那里,疑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宋忘尘似懂非懂的笑道:“一,无师自通,二,我就想知道你刚叫我相公,是在像我求亲吗?”他比着一,二的手势,一脸的坏笑。 不会吧!这还是宋忘尘吗?不会又被哪一个倒霉的人穿越夺了身体吧?季暖在心里疑惑了一下,笑道:“忘尘,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刚才就是闹着玩的,你别想多了。” “那可不行,你昨日还说过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的,否则我怕你会看不起你自己。” 季暖挠头嬉笑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宋忘尘吗?我怎么觉得你是被唐肆言附体了,这么能说会道,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宋忘尘又恢复了一脸冷漠样,将她拉了起来,正经道:“小暖、嫁给我吧!” 什么?这个坑怎么就跳不过呢?季暖突然想起了古代人重视的三媒六聘,立马借口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们成亲不都是要先见过双方的父母才行吗?虽然你我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但你我还有师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如我们还是等处理好越阳的事情,回暮溪请的师尊他们的同意再成亲如何?” 也好,能拖一时是一时。 “好”!宋忘尘如同吃了一剂定心丸一般,脸上满是笑意:“越阳之事已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啊!什么鬼,现在,那刚才说了那么多不都白说了。季暖立马摇头道:“不行,万一卡诺还在越阳呢?而且师姐她们都没回去,还是与他们一起回去为好。哦,对了,我找俞漫有点女孩子家私密的事,回来我们再聊,我先走了。” 季暖趁宋忘尘还沉浸在她答应嫁给他的喜悦中,一溜烟的向秦府跑去,再不找借口溜走,只怕真的要松口答应他了。 宋忘尘看着季暖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眼手里的胭脂,再次扬起一抹笑意,然后疾步向秦府走去。 季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秦府,回头见宋忘尘与自己已只有几步之遥,气喘吁吁的她再次拔腿就跑,就连秦府弟子与她打招呼,她也来不及回应,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喊:俞漫,救命! 她一来到自己曾住过的房间,直接以最快的速度推开,关门并靠在了大门之上,这才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俞漫原本是坐在床上打坐的,见季暖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立马下了床,直奔了过来。关切问道:“季暖,发生什么事了?” 季暖又转身从门缝看向门外,并未发现宋忘尘的身影后,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拉着一脸懵逼的俞漫走到桌边坐下,一脸嫌弃的说道:“俞漫、你知道宋忘尘现在有多可怕吗?他不仅学会了做饭,还学会了嬉皮笑脸,而且整日都想着结婚,天啦!结婚耶,我还不到二十岁呢!开什么玩笑,这么快,一想到以后得天天围着老公孩子转,我就头疼。” 季暖噼里啪啦抱怨了一通,俞漫听得稀里糊涂的,但有一点她听懂了,季暖不想嫁给宋忘尘。 “既然你不想嫁给他,那我带你走”。俞漫拉着季暖的手,眼中满是期待。带季暖离开,是她一直以来想做而又不敢做的决定,今日终于有机会说出来,只要季暖点头,就算对方是宋忘尘她也毫不畏惧。 季暖在她眼中看到了期盼,还有浓浓的爱意,对!就是爱意!意识到俞漫对自己可能不单单只是闺蜜之情,她立马将手抽了回来,笑道:“俞漫、你没听出来我是在炫耀宋忘尘的好吗?也对,你没喜欢过别人,肯定听不出来,等你以后有喜欢的人了,你就全都明白了,我刚才就是在炫耀,赤裸裸的炫耀,呵呵……” 季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也假装没有发现俞漫的小心思,尽力维护着俞漫的自尊。 俞漫的脸瞬间冰冷到极点,冷声道:“你知道,我不会喜欢别人的。” 季暖再次将手盖在她手背上,假装恍然大悟的模样:“对不起俞漫,我明知道你不喜欢和别人接触,还故意在你面前炫耀,是我考虑不周,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好不好嘛。” 俞漫内心失落致极,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季暖还是没听明白。也好!要是季暖直接拒绝,那她连最起码的自尊都会被踩的粉碎。她强扯出一丝苦笑:“季暖、我没生气,我只是怕宋忘尘保护不了你,毕竟越是闻名天下的人,仇家就越多,今后你可要小心了。” 季暖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笑道:“放心,宋忘尘一定会护好我的。对了,越阳之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近日,我们便会离开,我再去问问师姐他们什么时候走,看看接下来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安排,你要一起去吗?” 季暖言罢已站起身来,今日的信息量有些大了,必须冷静一下,再多待一刻,她怕自己会装不下去。 俞漫摇头道:“你去吧!我准备在修行一会儿。” 俞漫极力掩饰的悲伤,季暖看得一清二楚,可她不能戳破,也不能劝慰,只能故作轻松的耸耸肩,笑道:“那你好好修行吧!我去师姐那儿看看,再见!” 季暖说完快速走了出去,并轻轻带上房门,在房门闭合的一瞬间,她清楚的看见俞漫脸上有眼泪划过,后来她又趴在桌子上轻声抽泣起来,那声音很小,但季暖却听得清清楚楚。十年没哭过的俞漫哭了,为了自己哭了。 季暖不知道的是,在她与宋忘尘下落不明的那三天里,俞漫哭了好几次。 季暖转身,眼中有泪花闪烁,本以为自己已经带她走出了孤独,却没想到反而将她推进了痛苦的深渊。早知会像现在这样,她宁愿从未招惹过她,至少这样,俞漫还是那个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俞氏大小姐,而不会像现在这般伤心难过。 唐肆言刚关上房门就见到季暖站在走廊上,立马笑道:“季暖,你回来了,宋忘尘呢?” 季暖急忙用衣袖拭去眼中的泪花,转身笑道:“我回来问问师姐他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师姐呢”?季暖故意四处张望,害怕唐肆言看出自己哭过。 唐肆言早就发现了她的异样,立马走到季暖身边,关切问道:“季暖、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宋忘尘欺负你了,要真是他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唐肆言已作势捞起了衣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季暖看了眼俞漫的房门,捏着唐肆言的左肩将他拖了好远才放开了他,双手环抱着笑道:“行了,心意我领了,你去揍宋忘尘,就你,还不够人家一拳打得。” “季暖、这么说他真的欺负你了,不会是始乱终弃吧!呸呸,太可怜了。”唐肆言明知宋忘尘不会如此,却还是装出一副十分同情的模样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宋忘尘刚才还跟我求婚了。反倒是你,追了师姐那么久了,恐怕连手都没牵过吧!呸呸,也不知道究竟谁可怜!”季暖学着他的语气刻意摇着头,誓要气死他。 “宋忘尘跟你求婚了,怎么可能?就他那个闷油瓶,你向他求婚还差不多吧”!唐肆言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觉得季暖肯定是在开玩笑。 “你爱信不信!我懒得理你,我找师姐去了。” 唐肆言见季暖要走,立马拉住她的手臂笑道:“别嘛,再聊五毛钱的,跟我说说呗!他是怎么跟你求婚的,你答应了没?” 季暖见他兴趣正浓,故意将头扬了老高,得意道:“你想知道啊!我就不告诉你。” “别啊,季暖、你别那么小气嘛,凭咋俩的关系,你就告诉我嘛!我真的很好奇,宋忘尘那样的闷油瓶是怎么求婚的,快点,快点!”唐肆言眼巴巴的盯着季暖,并不停摇晃着她的手臂,像极了一个讨糖吃的小孩子。 季暖这才转身面向唐肆言,添油加醋的说道:“宋忘尘求婚啊!可有意思了,他说,小暖,我爱你,嫁给我吧!我保证,这辈子只爱你一人。” 唐肆言有些怀疑,继续问道:“那你是怎么回他的?” 季暖刻意清了清嗓子,笑道:“我说,宋忘尘、结什么婚啊!老娘还想多玩几年呢!” 季暖本来就是为了逗逗唐肆言,见他满脸惊愕的样子,心里得意极了,见唐肆言一直指着自己,又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啊!” 唐肆言一边拼命摆手,一边摇头示意,见季暖还在擦拭自己脸蛋,忍不住小声提醒了一下:“宋忘尘来了。” 季暖笑道:“好啊你,玩不过我就骗我,宋忘尘怎么会来”。 说完又觉得不对!他好像真的跟着到了秦府的,再转身时,宋忘尘正恼怒的瞪着自己,旁边是一脸错愕的程筱柔。显然他们全都听见了,完了,这下乐极生悲了。 递九十章 辞行 “呵呵,师姐,你来了,我们在开玩笑呢!你别介意。”季暖虽是在给程筱柔说话,眼睛却时不时瞄向一旁的宋忘尘,见他依旧黑着一张脸,急忙低下了头。 “你若是不想嫁与我,那便算了。”宋忘尘的声音带着决绝与毫不掩饰的失望和难过。 唐肆言惊得张大了嘴巴,刚才还以为季暖撒谎骗自己呢,想不到竟然是真的。就连程筱柔也有片刻的讶异,讶异后是一个释然的浅笑,师兄他,终于开窍了。 季暖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急忙摆手道:“忘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既然答应嫁给你,就不会反悔,只是我还不想那么早成亲而已。” 程筱柔拉着季暖的手笑道:“师妹,在民间一般及茾之年便可成婚,难得师兄亲自开了口,你便嫁于他吧!” 唐肆言也故意调侃道:“季暖、你可想好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以后你想嫁都未必有人愿意娶。” 季暖怒道:“唐肆言、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宋忘尘见此,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季暖急忙跑过去拉着他的手,笑道:“忘尘、你别生气,我嫁给你,回暮溪就嫁好不好?” 宋忘尘道:“我不想勉强你!” “不勉强,我甘之如饴。”季暖脸上笑意秧然,心里却想的是,季暖、不就结个婚吗?又不是去死,你怕个什么劲儿。 “真的”?宋忘尘转身注视着她,带着满脸的笑意,还有一丝计谋得逞的狡诈。 季暖点头:“真的。” “啪啪…,太好了,你终于能把自己嫁出去了”。唐肆言适时的拍着手掌,一副老父亲嫁女儿的神态。 季暖正准备白他一眼,就被宋忘尘一把拉入了怀中,她脸上笑意秧然,心里却在打鼓,结婚,还是有些恐惧呀! 宋忘尘道:“我们今日便向秦宗主辞行回暮溪。” “今日?”季暖疑问道,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嗯”。 宋忘尘已经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向秦府大厅走去,季暖回头向唐肆言求救,却发现他正笑得一脸灿烂的对自己挥手。心知,这一次,真的逃不过去了。 “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程筱柔笑了笑,也跟着往大厅走去。唐肆言随即也跟了上去。 俞漫此时才打开房门,刚才季暖他们的谈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季暖都要成婚了,她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俞漫再次看了看房间,季暖的一颦一笑似乎还近在眼前,她摇头笑了笑,关上房门,转身决绝的离开,这一次,她又是独自一人了。 秦府大厅内,季暖、宋忘尘、程筱柔和唐肆言站在大厅正中央,而对面站着的是秦淮与月落两人。 季暖几人说明来意后,秦淮和月落两人更是十分的不舍,若是越阳没有遭此大厄,秦桑尚在人世,那两人便可一同离去,再回暮溪修炼,或者四处历练。可如今这些都已是奢望了,他们必须尽职尽责守护好越阳这片土地,就连暮溪一年之期的比试会,两人也没有机会参与了。 “宋师兄、程师姐,那你们打算何时离开”。月落小心的问道,他与秦淮不同,他的不舍不仅仅是同门之谊,还有一场懵懂的爱情。自那日他与汝沁在麒麟山‘牵过手’后,他心里一直有情,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两人便再无独处的机会,程筱柔要走了,汝沁也要走了吗? 宋忘尘道:“明日一早。” 程筱柔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见月落脸上有明显的失落,笑道:“月师弟不必难过,你和秦师弟依旧是暮溪弟子,只要你们想回去,暮溪随时恭候。还有,若是你们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可直接传信于我,无论何时,我定会鼎力相助,绝不推诿。” 秦淮与月落两人一起恭敬行了一礼,齐声道:“多谢师姐!” 程筱柔也点头回礼,在秦府待的久了,竟真的有些不舍得走了。 季暖想起麒麟山月落与汝沁的窘迫模样,心知月落并非舍不得他们,而是舍不得汝沁,立马打趣道:“月落师兄,恐怕你真正舍不得的人是汝沁吧!要不我去告诉她,让她留下来陪你吧!” 月落急忙摇头,惶恐道:“季师妹说笑了,汝沁师姐自然要与师姐一同回暮溪去的,怎可留在秦府?” “哦,你舍得吗?” 季暖笑得一脸天真,可那话却是步步紧逼,月落摇了摇头,觉得不对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几人见他如此失神,便已明白了他的心意。秦淮道:“师兄、你随师姐他们一同回去吧!我会守护好越阳,不用担心。” 月落坚定摇头道:“师弟、师父于我有再造之恩,如今秦氏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月落怎会离去”。 月落本是孤儿,五岁时养父也去世了,从此无依无靠的他便以他人剩饭剩菜为食,但时值寒冬,衣着单薄的他还是病倒了。是秦桑在日出时分外出归来时,看到了嘴唇乌紫,瑟瑟发抖的月落,那时他早已高烧不退,不省人事。 秦桑将他带回去后,为他医好了病,并亲自为他取了名字,由于他是日出之时捡来的,但日出不但不好听还拗口,于是便改成了月落,后来又收了他做弟子。那时秦淮只有三岁,月落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师兄。 秦桑如同他的再生父母,秦淮也如亲兄弟一般,这种时候,个人的情爱又怎能比得上父母兄弟的情谊呢? “师兄…” 秦淮拍了拍月落的肩膀,两人相视而笑,两人一起待了十八年,不用多说什么,只要一个眼神,便能心领神会。 “师姐、我想留在越阳”。 汝沁牵着汝沐的手缓缓靠近程筱柔,她们刚才便见到程筱柔几人来到了这里,以为出了什么事,便跟了过来。没想到他们却是在辞行。汝沁听了月落的话,害怕自己会再也见不到他,在汝沐的授意下,她才勇敢的踏进来,并主动要求留下。 月落脸上有惊喜、意外、感动、兴奋、各种情绪交织着。但更多的是不舍,他怎舍得让她为了自己放弃暮溪大好的修为机会:“汝沁师姐、暮溪乃仙家之首,有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进入暮溪,你身为暮溪内门弟子,怎可留在越阳这个小地方,还是不要开玩笑了。” 汝沁师姐?他这是不愿自己留下吗?但少女顽强的心性容不得她退缩,汝沁面向程筱柔行礼道:“师姐,汝沁天资愚钝,无论在暮溪还是在其他地方修行都不会有太大的长进,一年之期的比试会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一场精彩绝伦的比武切磋,于我并无太大关联。但越阳现在刚刚经历一场大劫,卡诺随时还会卷土重来,我想留下,或许我不能改变什么,但至少,我可以在关键时刻传信求助,师姐、让我留下好吗?” “你可以留下,但三个月之后必须回到暮溪,无论你是否参与比试,但暮溪戒律还摆在哪儿,师尊说过,此次历练,所有弟子都得在比试会之前回到暮溪,切记!” 程筱柔看懂了汝沁的心意,在这种情窦初开的年纪,为情做的任何决定都是毋庸置疑的,她又怎么忍心反对呢? “谢谢师姐,三个月之后我一定回去”。汝沁此时已褪去少女的青涩,变得娇羞起来。 汝沐道:“师姐、我也要留下,如沁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汝沁虽比她大了一个时辰,但她从未叫过她姐姐,都是直呼其名,但两人又一天都分不开。 “好,就依了你们吧”!程筱柔笑着捏了捏汝沐的鼻子,对这两个小丫头,她是毫无抵抗力的。 月落也心满意足的笑了,总算她只是留三个月,不会真的离开暮溪。 季暖的手不知不觉的拉向了宋忘尘,并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十六岁的汝沁都知道为爱义无反顾,看来,十九岁结婚真的不早了。 宋忘尘回头看了看她,嘴角勾起,丫头,这回是心甘情愿了吧! 而唐肆言更是全程姨母笑,一想到,以后程筱柔身边便只有他一个人了,更是喜行于色。 诸长钦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风声,也带着李庆源风风火火的来到了大厅之中,一见到宋忘尘,脸上立马变了变,随后又恢复如初:“各位师兄弟,你们都在啊!我正准备向秦师弟辞行,你们也准备走了吗?” 奈何几人相互看了看,竟无一人回答,宋忘尘与唐肆言,一个不喜多言,一个不喜欢与他多言。而季暖对他有怀疑,不但不答话还把头转向了一旁,连看都不想看他。程筱柔只当他讲的是师兄弟,自然也没答话。 秦淮立马恭敬行礼,笑道:“诸师兄、宋师兄与师姐他们准备明日一早回暮溪了,师兄刚才说要辞行,莫非也是准备回暮溪了吗?” 诸长钦面露尴尬之色,也颔首回了一礼,低头时眼中满是怒火,再抬头时眼中却满是笑意:“原来如此,我与庆源还准备再去历练一番,怕是不能与师兄弟们一起回去了,告辞!” 诸长钦对着众人一抱拳,转身正欲离去时,秦淮又急忙喊道:“诸师兄、请留步,既然大家都要离开了,不如今日秦淮就在这秦府设下薄晏。一来,为了感谢大家近两个月来对秦府乃至整个越阳的帮助,二来,为了感谢老天眷顾,让我们大家同门一场,三来,也是为你们践行,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秦淮此话说得有条有理,诸长钦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转身恭敬道:“如此,便麻烦秦师弟了。” 秦淮摆了摆手,又对着宋忘尘行礼道:“宋师兄、九个月前,你为了越阳大战赤焰金麟兽,差点丢了性命,如今你又为了收服槐树妖,差点葬身山洞。秦氏连同我欠你的都太多了,请师兄给我几分薄面,让秦某略尽地主之谊,不知师兄可否愿意?” 秦淮都那么卑微了,季暖实在不忍拒绝,拉了拉宋忘尘的手无声示意。 宋忘尘这才应了一声:“嗯。” 秦淮立马拍手叫来了门中弟子:“秦渊,准备上好的酒宴,我要好好与大家喝上几杯”。 秦淮脸上满是笑意,宋忘尘能留下来,便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他怎能不高兴。 第九十一章 离别 在秦渊的安排下,没多久践行宴便被安排得妥妥贴贴,而位置就定在了秦府大厅之中。此时,秦淮端坐在大厅正前方,面前是一张矮桌,桌上是几样精致的菜式。 大厅两侧是整齐有序的十几张矮桌,除了季暖和宋忘尘,还有汝沁、汝沐两姐妹是共用一张矮桌,其他人都是单独坐在一张矮桌前的,大家偶尔窃窃私语,谈笑风生,场面倒也十分和谐。 季暖环顾四周,发现暮溪出来历练的所有弟子都在,却独独少了俞漫。她募的站起身来,再次确认了一遍,发现俞漫真的没在。 “俞漫怎么没来?我去看看!” 想起之前与俞漫的种种,她立马直奔俞漫的房间而去,全然顾不上他人疑惑的目光。 秦淮转头看向一旁的秦渊,问道:“秦渊,俞师妹为何没来?” 秦渊恭敬道:“回宗主,秦渊刚才已经到过俞姑娘房间,但并未见到过她,想来应是有事外出了吧!” 秦淮点头道:“我知道了”。然后又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酒杯,面向众人恭敬道:“各位同道,越阳遭此大难,多亏了暮溪诸位同门和张氏两位公子的鼎力相助,秦淮感激不尽,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只能略备薄酒小菜以示感谢,秦淮在这里先干为敬了!”秦淮说完将手中清酒一饮而尽,随后又亮了亮干净的酒杯。 其他人也早已站起身来,对着秦淮微微颔首,然后将手中清酒一饮而尽。在秦淮的示意下,他们又坐了下来。 践行宴枯燥乏味,大多都是一些离别之类感伤的话语。宋忘尘见季暖迟迟没有归来,对着秦淮颔首作揖后,便离开了宴席。 季暖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心里有些茫然,眼睛也逐渐朦胧起来。俞漫走了,她所有的衣物全都收走了,什么也未曾留下,就连最基本的道别都没有。 宋忘尘找过来时,季暖正坐在床上,双手抱膝,头枕在膝盖上,看似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眼神却空洞的注视着前方。 宋忘尘急忙走过来,将她拥入怀中,关切道:“小暖,怎么了?” “俞漫走了”。季暖声音里夹杂着忧伤,却又似极度放松,她走了也好,至少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尴尬。她把俞漫当作挚友,可挚友也仅仅只是朋友而已,而俞漫对她的那种感情,她一时间真的难以接受,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宋忘尘轻拍着她的肩膀,嘴唇微启,想要出口安慰,但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门前一个浅红色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宋忘尘耳朵一动,左手一招一挥间,夏莲便被一股强大的灵力拖至房中,然后摔了个狗吃屎。 再抬头时,鼻子已流出了两行鲜血来,她挣扎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对着宋忘尘行了一礼,以最平常的口气说道:“不知宋师兄此行何意?” 季暖从宋忘尘怀里起身,故意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整个人侧卧在宋忘尘大腿之上,双手合十枕在头顶之下,以最慵散懒惰的姿势蜷缩在那里。笑道:“夏莲师姐是来围观我和忘尘的闺房趣事吗?那你可真是来对时候了,我正好有些累了”。季暖闭着眼睛,根本不屑正眼瞧她,她即喜欢偷窥,那便让她看个够。 夏莲闻言,整个脸都像火烧一般,她怎么也没想到,季暖能说出这么没羞没臊的话来,刚才强作的镇定,现在也显得有些局促和惨白。 试灵那日,季暖便看出来了,夏莲天赋一般,她几次三番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肯定有所图谋。不是没有怀疑过她与梦魇有关,但她的天赋的确不堪入目,操控梦魇,她还没那个本事。倘若她是从一开始就隐藏了实力,那季暖就更没有理由善待她了。 “夏莲师姐,你看够了吗?若是不够,我们可以再做点其他的给你看看”。季暖言罢已睁开双眼,腾出一只手在宋忘尘的脸上来回爱抚,眼里满是不正经的坏笑。 宋忘尘只是面无表情的瞪着夏莲,什么也没说,但眼中已经有了不耐烦之意,真的像极了她打扰了他们的‘好事’一样。 纵使夏莲脸皮再厚,也不好再继续站在这儿了,她恭敬行礼道:“打扰了,抱歉”!然后转身离去。 “等等,夏莲、有句话我要劝劝你,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谁,你都只是一颗棋子而已,棋子的生死永远操控在布局之人的手中,无论它怎么努力,棋子永远都是棋子!” 季暖已坐直了身体,之前的慵懒随意早已不见,这时候的她正经的让人愕然。 夏莲顿了顿脚步,她未曾回头,直接走了出去,心道:‘哼、不试试怎么知道,棋子也有翻盘的机会。’ “走吧!”季暖已穿好了鞋子,笑着对宋忘尘伸出了手,有些事想不通,便不想,顺其自然便好。 “嗯”。宋忘尘笑着拉上了她的玉手,对季暖做的任何一个决定,他都无条件支持。 两人刚走出房门,便迎上了已有八分醉意的诸长钦与李庆源两人。宴席间,唐肆言一直与程筱柔窃窃私语,还不时的相互夹菜,程筱柔一直都是娇笑不已,这令诸长钦十分恼怒,但又无可奈何,他仰头猛灌了一大壶酒,现在他整个人满脸通红,走路都是摇摇晃晃的。 “师兄、你慢点,你喝醉了。” 李庆源跟着诸长钦的脚步,他本欲伸手扶他一把,却反而被诸长钦一掌推开道:“滚,我没醉,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对不对?” 诸长钦抬头,睁开半眯的双眼,看着手拉手的宋忘尘与季暖,顿时恼怒不已。他一步一颤的走到两人面前,然后一把将两人的手分开,嘴里嘀咕着:“师妹是我的,你滚开。” 他边说着边推了宋忘尘一把,见他毫无动静,便又推了一把。宋忘尘依旧一动也不动,诸长钦气急道:“唐肆言、你个废物还长本事了,看我不灭了你。” 诸长钦正欲挥拳时,李庆源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将他拖了老远:“师兄、你看清楚了,他们是宋师兄和季师妹,不是筱柔师姐和唐肆言。” 诸长钦自言自语道:“不是筱柔,对,不是筱柔,那筱柔呢?” 季暖摇摇头,与宋忘尘对视一眼后径直离去。身后传来诸长钦恶狠狠的声音:“唐肆言、敢和我抢筱柔,我一定要杀了你。” 李庆源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巴,低声道:“师兄、你疯了,说那么大声,宋师兄还没走远呢。” 诸长钦的声音很大,季暖听得清清楚楚,那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也许只是一句恶毒的怨骂而已,但诸长钦为人睚眦必报,她相信他能说到就会做到。 季暖心中更加确定那日以程筱柔的名义给唐肆言送信的人就是诸长钦,只是她没有证据,她再次回头看了看喝到烂醉的诸长钦,心里多了些警惕。 宋忘尘道:“怎么了?” 季暖道:“没什么,只是想到明天就要走了,心里有些不舍罢了。” 宋忘尘道:“这里离暮溪不算太远,等我们成亲后,我们还可以回来看看。” 季暖只是木讷的点点头,成亲?恐惧又有些向往的生活,也不知道成亲以后又该做些什么? 第二日一早,终于到了离开越阳的时刻了,越阳城门下,除了一众送行的秦府弟子,还来了许多前来送行的百姓,他们都是自愿来的,这段时间暮溪众人对他们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们铭记在心,便自行前来送行。 “姐姐,给你吃糖”。一个中年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两岁的男孩,正拿了一颗糖果递到了季暖面前。疫症肆掠时,小男孩啼哭不止,是季暖给了他两颗糖果,让他破涕而笑。 季暖接过糖果,笑着摸了摸他白白嫩嫩的小脸,道了声:“谢谢你,小家伙。” 小家伙笑得更开心了,伸出了自己肉嘟嘟的小胳膊,大声喊道:“姐姐、抱抱。” 抱?季暖看着他期盼的小眼神,始终没有接过他,抱孩子,她可不会。讲真,她对孩子有恐惧,小孩子就是哭起来不依不饶,皮起来没完没了的小怪兽。 “哇…,我要抱抱,姐姐抱,哇…”。小男孩满脸都是眼泪,半个身子都已经靠了过来。季暖看着啼哭不止的小家伙,只得硬着头皮伸手接了过来。 小家伙立马破涕为笑,一只手紧紧搂着季暖的后颈,另一只手摆弄起季暖头上的发带来。 季暖也由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现在的收放自如,原来小孩儿也没那么可怕,甚至还有些可爱。 宋忘尘一直注视季暖的举动,见她与小孩子十分投机,心里突然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季暖以后一定是一个贤妻良母,想到此,他不知不觉的笑了。 大家一阵寒颤过后,便各自踏上了自己的行程,诸长钦带着李庆源与几个竹峰弟子继续历练。张玉宁、张玉衡两兄弟已打道回了张府。而汝沁,汝沐已决定留在越阳。程筱柔身边除了夏莲就只有三个师妹了。唐肆言自然死乞白奈的跟在程筱柔旁边,江雨无奈也只能跟着她一起回去。 程筱柔走到宋忘尘面前开口问道:“师兄,一道回暮溪吧!” “嗯”。宋忘尘点头,季暖说要多交朋友,那他便愿意与他们同行。 唐肆言看着与小孩玩得不亦乐乎的季暖,攀着宋忘尘的肩膀,笑道:“宋师兄、其实这季暖还是挺有女人味的,以后你可要好好待她。” 宋忘尘侧目看了看他的手,他立马触电般收了回去,笑道:“意外,意外”。然后又低下头,小声嘀咕着:“真是个怪咖,季暖碰得,我就碰不得了。” 宋忘尘不再理会他,向季暖走近两步,轻声呼唤:“小暖、该走了。” 季暖点头微笑,不舍的将小男孩递到妇人怀里,并与他挥手告别:“小家伙,再见”!越阳,再见! 之后几人便一路骑马,向着暮溪出发。 第九十二章 月牙儿(一) 季暖自从有了上次抓怨灵时骑马的经验,现在完全是信手拈来。那时她在宋忘尘体内,纵使胆怯,也不敢退缩,后来她便发现骑马对于修行之人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以至于她现在不但不畏惧骑马,反而特别享受那种奔腾的乐趣。 几人一路有说有笑,骑行的速度并不快,但也不会枯燥乏味。当然话最多的肯定是唐肆言,他一路叽叽喳喳完全没有一刻停歇,宋忘尘依旧只是偶尔回应一两句,不过就这也足以证明他的确改变了很多。 经过两天的行程,几人已抵达了漳州,日落之时,他们已经在漳州城外一家客栈歇了脚。 一路上风平浪静,几人也将剑藏于乾坤袋中,加上他们并未身着暮溪校服,所以看起来也只是比普通百姓多了些贵族之气,并没有人看出他们是仙门中人。 “听说,这宋仙师在越阳抓了一个专门造梦的魔域之人,好像叫什么梦魇,你还记不记得一个月前,我们许多人都梦到了漳州也出现了槐花离奇盛开一事,而且就连我们也染上了瘟疫。那时候,我可是接连几日都梦见了,害的我夜不能寐,现在想来,说不定也是那梦魇搞的鬼。” 旁边两个中年男子,正在唾沫横飞的讨论着越阳最近发生的事,这时候一个男子正好讲到了梦魇的事,这也让季暖几人不知不觉竖起了耳朵,对他们的谈话也认真听了起来。 另一个男子也附和道:“确有此事,当时我家那口子因害怕梦境成真,天天嚷嚷着要搬离漳州,搞得我啊!提心吊胆、心力交瘁的。不过说来也怪,没过几天,我就没再做过那个噩梦了,这日子呀!才能得以安生。”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当时好像是暮溪山有个叫诸什么的来着,他带了几个人来了漳州,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就没再做那个噩梦了,想来应该是他收服了梦魇吧!” “照你这么说,那梦魇也不可能再到越阳为祸了,那越阳的梦魇又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男人卖了卖关子,刻意压低声音说道:“你又孤陋寡闻了吧!历来仙门中人为了权位,名誉之争陷害同门的事还少吗?这个中奥妙,就不用我细细道来了吧!” “行了,我明白了,这些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他们仙门中人若是想捏死我们,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两人又环顾四周,生怕这些话被别人听了去,然后又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聊起其他的事来。 姓诸?暮溪除了智竹尊诸远智就只有诸长钦姓诸了,智竹尊远在暮溪,根本不可能来到此处,那就只有诸长钦了。季暖几人将他们的谈话尽数听了去,心里更加肯定指使梦魇在知水涧造梦之人就是诸长钦,诸长钦甚至还有可能早已与卡诺串通一气,而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了陷害宋忘尘。 程筱柔一直低头不语,她虽从未喜欢过诸长钦,但也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与诸长钦站在对立面,毕竟大家都是同门,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几人都各怀心事,谁也没开口打破沉寂。 当夜幕降临时,季暖悄无声息的出了客栈,她对白天听到的那些话有些茫然,虽然她早就觉得诸长钦不是什么好人,她甚至一度很讨厌她。可事到临头,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事才好,毕竟这些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客栈本就在漳州城边上,背后是一片不知名的小树林。季暖一路想着其他的事,不留意间便走进了树林里,再抬头时,四周除了成片黑压压的树木,就只剩下夜莺的鸣叫声。 “呜呜…,娘亲,呜呜……” 季暖正准备转身离开时,一阵孩童的哭喊声传入耳中,担心有诈的她本不想理会,但心中的那份正义与好奇还是使她举步向前,万一真的只是一个孩子呢? “呜呜…,娘亲你在哪儿啊?娘亲……” 越往前走,那啼哭声便越加清晰,似乎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那悲切的哭声让季暖心生同情,她大步向前走去,此时的她早已忘了戒备。 月光下,一个身着淡黄色衣裙的小女孩便出现在眼前,她大约只有七八岁的模样,正蜷缩在那里,一边哭喊,一边不停的用双手抹着眼泪。 小女孩看似楚楚可怜,可她身上的妖气季暖一来便察觉到了,她未曾停下脚步,但右手已下意识的向乾坤袋摸去。 似乎感觉到有人靠近,小女孩停止了哭泣,将埋在臂弯里的小脸扬起了一点点,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你有没有见过我娘亲”? 季暖看不清她的模样,但那额间的一个小小的月牙印记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听其声音极度软萌,悦耳致极,这也使季暖原本警惕的心不知不觉间又放松了一些。 正待靠近时,半空中突然闪过一丝寒光,抬头,宋忘尘突然从天而降,他右手持剑,左手打横伸出,正好护住了身后的季暖。 季暖疑问道:“你怎么会来?” 宋忘尘目不斜视,冷声道:“退后,她是妖”。他持剑的右手募的提起,那架势便是要除之而后快。 季暖立马将他的手压了下来,请求道:“忘尘、可不可以别杀她,她还是个孩子!” “可她是妖”。宋忘尘的声音依旧冰冷,再次将诛邪举了起来。 小女孩哆嗦着后退了几步,然后又蜷缩着身子蹲在一颗大树后,她双手抱膝,乌黑明亮的大眼睛里泪花闪烁,一直注视着季暖的举动。 小女孩虽未开口求助,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让季暖忍不住想要保护她。季暖一个箭步挡在了宋忘尘面前,再次请求道:“忘尘、你说过的,我不必因任何人,任何事改变。她只是个孩子,我不想伤害她,也求求你不要伤害她,好吗?” 宋忘尘闻言,终是不情不愿的收起了诛邪,他既然承诺了季暖,必然信守诺言,便随了她的心意吧? “谢谢你,忘尘”!季暖立马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又立马松开,转身向小女孩走去。 小女孩颤抖着身子,眼神里满是戒备,季暖一边向她靠近,一边劝慰:“小妹妹,你别害怕,姐姐不会伤害你的。” 小女孩依旧颤抖着,见季暖已蹲下身来,又将身子侧了侧,不敢直视也未曾逃离。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你刚刚问我有没有见过你娘亲是吗?你们是走丢了吗?” 季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小女孩的丸子头,月光下,季暖也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小女孩头顶扎了两个丸子头,丸子头扎得很高,又像是两只竖立的耳朵,黄色的发系十分显眼。一张精致的脸蛋在发型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小巧玲珑,水汪汪的大眼睛下是高挺的鼻梁,白里透红的俏脸加上一个樱桃小嘴,额间的月牙印记不但不难看,反而如锦上添花般,是最天然的点缀,标准的高级美人脸。 季暖自认为自己从不以貌取人,却还是被小女孩的倾世容颜给折服了,一个几岁的孩子,便出落的这般水灵,长大了还了得。 小女孩怯生生的看了眼季暖,又抬头看了眼‘凶神恶煞’的宋忘尘,立马又啼哭起来:“哇哇…,娘亲被坏人抓走了,呜呜…,娘亲……” 小女孩哭的梨花带雨,季暖于心不忍,将她是妖的事实忘得一干二净,她一把将小女孩揽入怀中,轻言道:“别怕,姐姐保护你。” 宋忘尘本欲阻止,却还是无奈作罢,看着季暖轻抚女孩后背的模样,有一瞬间的错觉让他觉得季暖此时母爱爆棚,温柔似水。他明知道小女孩是只虎妖,竟有些不忍杀她。 小女孩似乎感受到了季暖的善意,将季暖的手紧紧抓住,用那奶萌奶萌的声音哀求道:“姐姐、你能帮月牙儿找找娘亲吗?” 小女孩嘴角带着微笑,可眼中泪花闪烁,大有我见犹怜之态。 月牙儿,人如其名,就像她额间的月牙印记一般,清新脱俗,美的不可方物。季暖对她的好感更添一分,笑道:“好,姐姐一定帮月牙儿找到娘亲,那月牙儿可以不哭了吗?” 月牙儿似乎有些不相信,眨巴着大眼睛反复确认:“真的吗?姐姐真的愿意帮我找到娘亲吗?” 季暖正色道:“嗯,那你先告诉我,你娘亲是如何被抓走的?还有抓走你娘亲的坏人长什么样?” 月牙儿想了想答道:“今天早上,山里突然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手里拿剑的坏哥哥”。月牙儿警惕的看了看宋忘尘,见他把剑收到了背后,才继续说道:“娘亲以最快的速度将我藏了起来,他们二话不说,就将我娘亲抓走了,我一直躲在洞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这才逃过了一劫。一直到了晚上,我实在太害怕了,才四处寻找娘亲的下落,没想到就遇到了你们。” 月牙儿这一段话说得极为流畅,流畅到不像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能说出来的话,这种情况一般有两种解释,要么是她亲身经历,且她本身就能言善辩。要么,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教唆的,那么她的目的便不单纯了。 季暖虽有疑惑,但想到她不过是个孩子,而且还有宋忘尘在,也不害怕,微笑道:“这样吧!你先跟我回客栈,明天我们再去找你娘亲好吗?” 月牙儿点点头,见宋忘尘‘凶神恶煞’的样子又摇了摇头,再次向后方挪动了两步。 季暖对宋忘尘摇头示意,宋忘尘这才转身,冷冷道:“走吧!” 看着季暖一脸温和的笑意,还有那伸在眼前的纤纤玉手,月牙儿犹豫再三,还是怯生生的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搭了上去,扬起脸天真的笑了。 季暖一把将她拉了起来,牵着她的小手,一路跟上了宋忘尘的脚步。 宋忘尘看似不经意的走在前面,实则所有灵力凝结在右手手掌之上,一但月牙儿有任何不轨的举动,他便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第九十三章 月牙儿(二) 第二日一早,季暖牵着月牙儿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下了楼,月牙儿身上的妖气,是个修行之人都能觉察得到。 唐肆言却毫无察觉,指着月牙儿嬉笑道:“季暖、你们这速度也太快了吧!才一个晚上的功夫,孩子都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漂亮!” 唐肆言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月牙儿白里透红的小脸,月牙儿依旧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慌忙躲到了季暖身后,一脸警惕的盯着唐肆言。 季暖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叫月牙儿,是我昨天晚上捡来的。” 程筱柔也走了过来,正色道:“季师妹,你怎么能把她带在身边,她是妖啊!这要是让师兄知道了,他……” 程筱柔话未说完,宋忘尘正好从楼上走了下来,他昨晚在季暖门前守了一夜,并未发现月牙儿有任何不轨的举动。 宋忘尘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坐下:“小暖、别愣着了,先吃东西,你不是答应了月牙儿要帮她找娘亲吗?” 这下不止程筱柔,就连江雨、唐肆言和夏莲都愣住了,宋忘尘不是逢妖必诛吗?他怎么能容忍季暖身边带着妖怪呢?他竟能为了季暖容忍至此。 “好”。季暖拉着月牙儿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到宋忘尘旁边坐下,笑道:“忘尘、谢谢你!”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宋忘尘突然伸出手,想要触碰月牙儿那吹弹可破的小脸。 月牙儿立马往季暖怀里缩了缩,神情紧张的盯着宋忘尘,大眼睛里又泛起了泪花。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时,宋忘尘立马抽回了手,心中疑惑道:‘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何想要摸摸她,她明明是妖啊!’ 季暖看出他的窘迫,她将宋忘尘的手拉了过来,覆盖在月牙儿的小手之上,一大一小的两人都像触电般立马准备抽回自己的手,却硬生生被季暖紧紧的拉在了一起,谁也没能抽回手。 “月牙儿、哥哥不是坏人,等会儿哥哥还要和姐姐一起帮你找娘亲呢!”季暖对着月牙儿温柔的浅笑,然后又对宋忘尘说道:“忘尘、你看,月牙儿并不可怕,反而很可爱不是吗?” 宋忘尘注视着月牙儿,月牙儿也看了看他,再次小心翼翼的问道:“哥哥、你真的会帮月牙儿找回娘亲吗?” “嗯”。宋忘尘抽回了手,看着惊得目瞪口呆的唐肆言和一脸错愕的程筱柔,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月牙儿仿佛得到了极大的肯定,立马喜笑颜开,拍着小手,露出两颗漂亮的小虎牙:“太好了,谢谢哥哥。” 唐肆言将自己惊得张起的嘴巴摆正了些,这才走到宋忘尘对面坐下,再次调侃道:“呸呸,季暖、御夫有术啊?” 季暖在他头上猛敲一记栗子,笑道:“不懂别乱说,我这叫以德服人。” “是,是,以德服人”。唐肆言又忍不住去捏月牙儿的小脸,一边捏一边感叹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会是妖呢?我怎么没看出来。” 月牙儿不再躲避,任凭唐肆言捏着她的小脸,一副软萌可欺的模样。 季暖一把拍掉了他的魔爪:“你别欺负月牙儿,她可是小老虎,把她惹急了,她会吃了你的。” 唐肆言立马胆怯的往旁边的位置挪去,嘴里叨叨着:“会吃人啊!那还是算了吧!” “哥哥真胆小,月牙儿从来不吃人,我都是吃这个的”。月牙儿边说边指着桌上的肉食,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季暖笑着将桌上的红烧肉、鸡腿、牛肉几份肉食都夹在了月牙儿面前的碗里,柔声道:“吃吧!都是你的,吃完我们就去找你娘亲。” 月牙儿点头,见季暖是用筷子夹菜,她也拿起桌上的筷子,学着季暖的模样夹起菜来,可每每刚夹到半空中,就又落了下去。 月牙儿一把丢下筷子,正用手抓起一个鸡腿准备开吃时,唐肆言又不厚道的笑了:“季暖、你带出来的人果然也跟你一样的粗鲁。” 月牙儿立马将鸡腿放了回去,再次拿起筷子来,对着唐肆言做了个鬼脸,坚决道:“不许说姐姐坏话,我肯定能学会”。但那些肉食就像与她有仇一般,怎么也喂不到嘴里去。 季暖无奈摇头,开始手把手教她拿筷子,聪明的小月牙儿没多久就学会了。她夹起一块牛肉在唐肆言面前晃了晃,然后又得意的放进嘴里,样子搞笑又可爱致极。 程筱柔这才走了过来,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宋忘尘,欲言又止。 宋忘尘道:“师妹、我知你想说什么,可月牙儿不一样。” 程筱柔重重叹息一声,心道:‘只怕不是月牙儿不一样,而是季暖不一样吧’! 这时,一只小手悄悄拉住了她的手,月牙儿小声问道:“漂亮姐姐、你是讨厌月牙儿吗”? 月牙儿声音里带着哭腔,大眼睛里储满了泪水,仿佛只要程筱柔点头,那眼泪就会决堤而出。 程筱柔终是不忍,摇头道:“怎会,月牙儿这么可爱,姐姐喜欢还来不及呢”!看着月牙儿天真无邪的模样,她又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丸子头,心道:‘怪不得季暖要将她带在身边,的确是我见犹怜!’ “师姐不用担心,我不会违背暮溪戒律的,等找到了月牙儿的娘亲,她也不用再跟着我们了”。也不知为何,季暖说完这些话后,竟十分不舍,这才相处了不到一天,若是处的久了,只怕会更加不舍。 江雨走过来,恭敬道:“季姑娘、虽然你一片赤诚之心,但月牙儿是妖乃是事实,若是有心之人加以利用,给你扣上个与妖魔为伍的罪名,到时候你就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这…”。季暖犹豫了一下,江雨说的这些她从未想过,这些个莫须有的罪名,她受着也就罢了,可若是因此连累了宋忘尘,她怎么忍心。 宋忘尘看出她的心思,握着她的玉手反复摩擦,露出一抹浅笑,言道:“无妨,清者自清。” 季暖正想答话时,唐肆言又嘴贱了起来:“呸呸,这狗粮撒的,我表示招架不住了,感觉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师姐,求安慰”。唐肆言捂着胸口,伸手拉着程筱柔的衣袖,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程筱柔依旧心事重重,对唐肆言的话恍若未闻,她突然拉着季暖的手,将她拖拽着回了房间。 唐肆言惊得膛目结舌,师姐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凶了,见宋忘尘和江雨的脸色都不好,他不再玩笑,自觉闭了嘴。 月牙儿感觉到自己并不受欢迎,大眼睛一眨,两颗晶莹剔透的眼泪便夺眶而出。 宋忘尘立马不知所措了,想要开口劝慰一下,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唐肆言急忙坐到月牙儿身边,笑道:“月牙儿别哭,都是那个哥哥不好,我现在就让他走”。他一边说着,一边挥手示意江雨离开。 江雨无奈摇头,对着唐肆言微一行礼,转身出了客栈。 程筱柔拉着季暖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季师妹、我知道你在师兄心里很重要,他也可以为了你违背暮溪戒律,甚至可以为了你豁出性命。可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不应该将月牙儿带在身边,落人口实,这样不光对你,对师兄,乃至对暮溪都是一种灾难,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季暖握着她的手,正色道:“师姐、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是不管月牙儿,任凭她四处游荡,会有什么后果?要么,她的身份被发现,被百姓或者仙门中人猎杀,死于非命。要么,她带着仇恨长大,像阿槐一样,对百姓肆意报复,最后再由仙门中人出面处决。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不是吗?” 程筱柔眼中闪过一丝狠绝:“为何不能现在便杀了她?” 季暖心里一沉,募的将手抽了回来,不可置信的注视着程筱柔,苦笑道:“师姐、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一直觉得你温婉可人,善良大方,可你现在…,真的让我感觉很陌生。” 程筱柔闻言一惊,或许这样的话在季暖听来有些残忍,可她身为暮溪掌门之女,不能再让季暖和宋忘尘犯错了,这也是自莫云与香伶的事后,她更加确定的想法。 程筱柔站起身来,决绝道:“你若是心有不忍,那便我来吧”!只是想到月牙儿那我见犹怜的模样,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但她不会退缩。 “师姐、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为了一个未知的可能,你们便要将一个孩子扼杀在摇篮里,这跟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有何区别?你难道忘了,当初,要不是因为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强闯莫府,莫云和香伶也不会死。现在,你又要因为月牙儿是妖,对她出手。就算她还是个孩子,就算她没有伤害过别人,你还是执意要杀她吗?” 季暖已伸出右手挡在了程筱柔面前,左手放在乾坤袋上,随时准备拔剑。 “正因为有了莫云的前车之鉴,我才不允许你们再继续犯错。季师妹、你不是我的对手,让开。” 程筱柔的温婉早已不见,现在的她眼神冰冷,说话的语气也加重了许多,不知何时,长剑已握在手中,并自动出鞘了三分。 季暖苦笑着摇头,将宝剑拿了出来,指着程筱柔:“师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有我的坚持,今日别说是你,就算是宋忘尘要杀月牙儿,我也会拼了命的阻拦。师姐、对不住了”。言罢,她已持剑直击程筱柔而去。 程筱柔立马飞身后退了好几步,随后眼神一冷,脚尖在墙面一点,飞身直面迎上了季暖的剑。 两剑相交,立马发出‘嗤嗤’的声响来,顿时剑光四起,两人都没有伤害对方的意思,但谁也不肯就此罢手。 第九十四章 月牙儿(三) 正当季暖与程筱柔打得不可开交时,房门被一脚踹了开来,宋忘尘站在门口低喝道:“师妹、你这是何意?” 宋忘尘眼神冰冷,目空一切,瞬间便移动到了季暖身前,对准程筱柔的剑一个弹指,那剑立马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最后从唐肆言眼前划过,插在了墙面上。 “啊…”,唐肆言被这突然袭来的剑,吓得尖叫出声。这时候剑拔弩张的三人才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平安无事又纷纷回了头。 “哥哥、我害怕,漂亮姐姐好凶”! 月牙儿躲在唐肆言身后,吓得瑟瑟发抖。 “月牙儿、我们走。” 季暖再次看了程筱柔和宋忘尘一眼,拉着月牙儿就往客栈外跑去。既然不能连累宋忘尘和暮溪,那她便一人做事一人当。 程筱柔反应过来,正欲追出去时,宋忘尘立马拦在了她面前,冷声道:“小暖做的,我担着,不劳师妹费心”。他言语间有明显的疏远与不悦,对季暖出手,他不能忍,就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妹也不行。 程筱柔眼眶湿润了,她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宋忘尘啊!可他毫不领情,依旧怒目而视,那眼神中的疏远让她很害怕,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宋忘尘不再理会她的动作,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唐肆言将插在墙上的剑拔了出来,双手递到了程筱柔面前,低声道:“师姐、”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错了”? 程筱柔失魂落魄的坐在凳子上,季暖眼中的失望,师兄眼中的疏远,无一不让她感到难过和自责。 唐肆言将剑轻放在了桌上,蹲在程筱柔面前,伸手接过程筱柔脸上滑落的泪滴,笑道:“师姐、你忘了,我告诉过你,任何一个让你哭的人,都不值得你为他哭。感情之事,本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们两人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吧!至于月牙儿,我看她人畜无害的,别担心了。” “如果你担心落人口实的话,那我们便想办法压住此事,现在这事也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人知道,只要我们都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程筱柔摇头叹息:“纸包不住火,只怕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师姐、是你想得太复杂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顺其自然吧!” 唐肆言言罢已站起身来,转身出了房门,就让她自己再想想吧! 季暖拉着月牙儿一路向山林跑去,待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时,她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笑道:“月牙儿,累了吗?姐姐去找水给你喝好不好?” “姐姐、我们为什么要跑?哥哥呢,哥哥不是说好要跟我们一起去找娘亲吗?”月牙儿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张望。 季暖被提及伤心之事,语气也暗淡下来:“月牙儿、哥哥有事不能来了,我带你去找娘亲,走吧!” 季暖拉着她走了几步,月牙儿频频回头张望,见宋忘尘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立马雀跃道:“姐姐、哥哥来了耶!” 季暖惊讶回头,发现宋忘尘正缓步走来,她紧张的将月牙儿护在声后,低声道:“月牙儿、等下万一哥哥和姐姐动起手来,你就拼命往前跑,千万别回头。” 月牙儿天真的问道:“为什么?” 季暖道:“别问那么多,我让你跑,你就跑,听话,姐姐不会害你的。” 宋忘尘将她们的谈话尽数听了去,想不到季暖竟如此不信任自己,他又气又恼,一张英俊的脸庞也瞬间冰冷到极点。 他这个样子,让季暖不寒而栗,她神情戒备,右手死死的握着剑柄,只要宋忘尘出手,她会毫不犹豫的还击,就算毫无胜算,她也要拼命一试,只求问心无愧。 “忘尘、别再过来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你,终究不是一路人”。季暖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像是哀求,说完这些话,她的心也在滴血。 “你竟如此不信任我”。宋忘尘停下脚步,眼神冰冷的盯着季暖,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忧伤与愤怒,什么叫道不同不相为谋?什么叫不是一路人?她怎么忍心说出这么狠心的话来。 季暖被盯得浑身难受,他凌厉的眼神似乎要将她刺穿一样,在他面前,自己就像一个浑身赤裸的跳梁小丑,脆弱的不堪一击。她犹豫片刻,拉着月牙儿疾步向前跑去。 宋忘尘一个飞身挡在了季暖面前,冷冷道:“你以为,你还能逃?” 宋忘尘轻挑和不屑的语气让季暖十分难受,情急之下她竟拔出了剑,正直直的对着宋忘尘的胸口,颤抖着声音道:“忘尘、别逼我。” 宋忘尘一刻也不停歇,直面向季暖走来。眼看胸口已贴近剑尖处,季暖急忙丢了剑,她突然就崩溃了,泪眼婆娑的喊道:“忘尘、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宋忘尘心疼不已,先前所有的愤怒都已消失不见,他一把将季暖揽入怀中,低喃道:“我不会逼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生死不离!” 生死不离,此生不负!宋忘尘的心意她怎会不知,也正因为如此,季暖才不忍心他为了自己背负一个与妖魔为伍的罪名。她一把推开宋忘尘,冷笑道:“可笑,你一个绝情之人,谈什么生死不离,不过都是虚情假意罢了,何必当真?” “虚情假意?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便会相信吗?” 宋忘尘紧紧抓着她的手腕,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季暖挣扎了好几次,都不能脱离他的‘魔爪’,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宋忘尘再次将她揽入怀中:“小暖、信我!” 信我!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季暖无比心安,她终于放弃了挣扎,在他怀里展颜一笑:“忘尘、我信你!” 月牙儿拍着小手,兴奋不已:“太好了,姐姐与哥哥和好了,那我们现在可以去找娘亲了吗?” 两人这才尴尬的分开,季暖牵起月牙儿的右手:“走吧!去找娘亲。” 宋忘尘默默走在一旁,突然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手。月牙儿呵呵一笑:“哥哥、你的手好冰啊!月牙儿的手可暖了,能不能温暖你呢?” 看着月牙儿天真无邪的笑脸,宋忘尘终是没甩开她的小手。两个人,一左一右,中间牵着个孩子,这样的画面,像极了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这样一想,季暖脸又红了起来,感受到两道热辣辣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季暖把头埋的更低了。 “姐姐小心。” 月牙儿刚喊完,季暖就迎面撞在一颗大树上,不过还好,一只大手刚好护住了她的额头,不然额头该起包了。 “忘尘、没事吧!”季暖紧张的摸着宋忘尘的手,见他的手被撞的赤红一片,声音里也多了些急切。 宋忘尘道:“没事,为何如此大意?” 季暖不好意思的挠头,急忙拉起月牙儿的手:“月牙儿、仅凭你昨日说得那些,我可能没办法帮你找到娘亲,你还有没有其它的发现,比如那几个坏哥哥长得什么样?或者他们去了哪个方向?” 月牙儿努力回想了一下,摇头道:“我当时太害怕了,没看清他们的长相,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宋忘尘道:“可有你娘亲的毛发?” 毛发?他要这个干嘛?季暖疑惑间,月牙儿已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香囊,香囊一直贴身藏于胸口处,那是她最宝贝的东西。月牙儿将香囊打开,里面正是一小撮发丝,犹豫了许久,她才将它递到宋忘尘面前:“哥哥,这是娘亲的头发,有这个,你可以帮我找到娘亲吗?” 宋忘尘点头,他取过一根发丝,在指尖轻轻一撮,口中默念术语,发丝立马散发着银白色的光芒,飞到了半空之中。 “走,跟上”。宋忘尘言语间已自然的拉起了月牙儿的小手,三人一路跟着光芒而去。但没多久,发丝突然自燃了起来,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季暖道:“忘尘,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追踪术宋忘尘用过很多次,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哥哥、给你,再试一次吧”!月牙儿将香囊递给宋忘尘,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宋忘尘不忍拒绝,拿起一根发丝,再次默念术语,只是这次,发丝才刚发出微光就又自燃了起来。 见月牙儿依旧拿着香囊,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宋忘尘冷声道:“没用的,不必再试了。” “哥哥,你再试一次吧!求你了”!月牙儿依旧不死心,拉着宋忘尘的手不停的哀求,大眼睛里泪光闪烁。 宋忘尘道:“再试也是一样,走吧!既是仙门中人抓了你娘亲,那他们也不会继续留在这里,去漳州城!” 季暖蹲下身来,将月牙儿手中的香囊收紧了些,又拂去了她眼角的泪水,笑道:“别担心,哥哥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找到娘亲的,我们走吧!” “好”。月牙儿再次不舍的四处看了看,抹了抹眼泪,将香囊再次藏在了贴身处,这才牵着季暖和宋忘尘的手,笑着往前走去。 三人走出树林时,宋忘尘突然停下脚步,在月牙儿额间的月牙印记上轻轻一点,一股强大的银色灵力便从指尖倾泄而出。片刻后,月牙儿身上的妖气就变得若有若无,他此举竟是为了替月牙儿藏匿妖气。 季暖暗自感叹他的心思缜密,也为自己的无知捏了一把冷汗,要真是毫无隐藏的带着月牙儿四处晃悠,只怕还没到漳州城中,就会被张氏之人轻易发现吧! 季暖道:“忘尘、谢谢你!” 宋忘尘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行至漳州城时,三人中途还遇上了张玉衡和几个张氏子弟。 张玉衡对季暖有着深深的敌意,一见到季暖,便假装没看见般,带着张氏弟子扬长而去,当然也因此没发现月牙儿是妖。 季暖见此,摇头摸了摸月牙儿的丸子头:“月牙儿、你还记不记得抓你娘亲的坏哥哥穿什么样的衣服,是不是刚才那几个哥哥那样的啊?” 月牙儿肯定道:“不是那样的,他们好像穿的白衣服,好像还有蓝色的。” 张氏弟子统一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华服,在人群中特别好辨认。既然月牙儿说不是,那抓她娘亲的人就一定不是张氏之人。只是这偌大的漳州,除了张氏和他们几个暮溪弟子,究竟还有谁呢? 三人在漳州寻了一天,也没有发现其它宗门之人,最终,无功而返。 第九十五章 月牙儿(四) 次日,季暖醒来时,发现月牙儿早已没了身影,一种不好的预感随之而来。她快速出了房门,火急火燎的跑到程筱柔房前,一边用力敲门,一边没好气的吼道:“程筱柔、开门,你把月牙儿怎么样了,你快开门出来说。” 季暖的声音很大,立马招来了宋忘尘、唐肆言和江雨几人,还有几个凑热闹的百姓。 程筱柔打开房门,一脸疑惑的盯着季暖。 “程筱柔、我看错你了,就算你要伤害月牙儿,也请你光明正大的来,偷偷摸摸算什么正人君子,亏你还是暮溪掌门的女儿,竟能做出如此鸡鸣狗盗之事,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季暖怒气冲天,言语间已推了程筱柔一把。唐肆言眼疾手快的扶着程筱柔,没好气的吼道:“季暖、一大早的,你发什么疯?” 宋忘尘拉着季暖退后了两步,轻声道:“小暖、怎么了?” 季暖依旧不依不饶的指着程筱柔:“月牙儿不见了,肯定是她,昨日她便要杀了月牙儿,我们不该回来的,是我害了月牙儿。” 季暖强忍着眼泪,悲伤、失望、心痛,自责,这些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瞪着程筱柔,希望她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程筱柔整理好了衣衫,看着一旁指指点点的百姓,柔声道:“进来说吧!” 季暖本欲再次发作时,宋忘尘轻言道:“小暖、信我”! 宋忘尘扫视了一圈,那几个指指点点的百姓立马逃也似的离开了。 季暖这才被宋忘尘强拽着进了房间,江雨关门后,她又再次发作了:“程筱柔、把月牙儿交出来吧!不管是生是死,你我从此两清,我与你,与暮溪再无瓜葛。” “师妹、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没有去过你房间,更没有伤害月牙儿。” 程筱柔见季暖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她伸手想要安慰一下季暖,季暖立马躲开了。 唐肆言也开口劝慰道:“季暖、你难道不了解师姐吗?她温柔善良,怎么会伤害月牙儿,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误会?昨天你也看见了,她跟我动手了,她要杀了月牙儿。” 季暖心里憋屈,求救似的看向了宋忘尘,宋忘尘言道:“小暖、师妹不会说谎。” 季暖最后的希望落空,摇着头退后了几步,苦笑道:“所以,你也觉得是我无理取闹对吗?” 什么生死不离,此生不负,到头来,还不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让我信你,可你却不信我。 “小暖”。宋忘尘轻声呼唤,见到季暖眼里的痛苦与怨恨,他终是没挪动脚步。 江雨见几人脸色都不好,立马恭敬道:“季姑娘、你先别急,你先说出事情的经过,我们再分析一下,事情总要解决的嘛!” 季暖没好气的说道:“什么经过?我起床月牙儿就不见了,还能有什么经过。” 唐肆言道:“那会不会是她自己出去玩了,她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女孩儿,贪玩不是正常吗?” 江雨道:“不会,你们没觉得月牙儿不管是出现的时机,还是离开,都有些蹊跷吗?或许她的目的并不单纯。” “怎么会?她还只是个孩子,况且我们大家都好好的,只有她不见了”。 季暖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些,她对江雨这个人感觉不错,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江雨继续分析起来:“她不仅是个孩子,她还是妖。以她的能力想要对付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毫无胜算,可妖物惯会迷惑人心,她知道季姑娘你心地善良,便故意以她娘亲被抓为由,故意接近你,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季暖还是摇头道:“如你所说,那她应该继续留下才对,又怎么可能自己离开。” “或许,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呢?她的目地不一定是为了杀你,也许是你身上的某一件东西也不一定。” 季暖见江雨言之凿凿,立马摸了摸自己的乾坤袋,突然,她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因为,乾坤袋不见了,那里面还有她爸爸留给她的枪啊! 心痛、失望、自责再次萦绕在心里,只是这一次,她是对月牙儿感到失望还有心痛,她那么真心对待她,可她却偷走了她最宝贵的东西。 “乾坤袋不见了,是月牙儿拿走了,师姐、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季暖低头,根本不敢直视程筱柔,她刚才那么激动,一定伤她很深。 程筱柔见真相大白,也不埋怨,她拉着季暖的手,笑道:“师妹、我不怪你,善良本身就没有错,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月牙儿,看看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季暖自言自语道:“是啊!乾坤袋里装的是我的宝贝,她一个小老虎要那些东西做什么?还有,她是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乾坤袋,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带她回来,还有,她又是如何保证我能护得住她。除非,我们之间,出了奸细。” 季暖看向房里的其余四人,立马否定了他们是奸细的可能,宋忘尘自然不必多说,他和妖是死对头。程筱柔根本不屑与妖魔为伍,她可是暮溪掌门之女,一向严守暮溪戒律。唐肆言,胆小怕事,见到妖魔恨不得退避三舍。江雨,这些事都是他分析出来的,若他真有所图,装聋作哑便可以了。 季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立马肯定道:“夏莲、一定是她,她一直跟着我们,对我们的行踪也了如指掌,还有,好几次我都看到她鬼鬼祟祟的,这件事一定与她有关。” 宋忘尘也想起了那日在秦府时,夏莲的举动,点头表示赞同。 季暖已迫不及待的打来了房门,江雨急忙拦在了她面前,摇头道:“季姑娘、切勿冲动,眼见未必为实,更何况你只是猜测,若是再冤枉了好人,恐怕这事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季暖迷惑的注视着江雨,一直以来,他对任何人都是毕恭毕敬的模样,历练以来,他表现的一直中规中矩,没有争强出头,也未曾懦弱退缩。现在她才发觉,江雨心思缜密,能忍常人所不忍,看似唯唯诺诺,实则大智若愚。还好,他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否则很难想象,他将是多么强劲的一个对手。 如此一想,季暖不得不停下动作,疑问道:“那江师兄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江雨一时语塞,显然,他也没有想好怎么办。 唐肆言插嘴道:“哎,你们别分析来分析去的了,有这个时间,月牙儿早就跑到西域去了。” 这时候,久未发话的程筱柔说道:“师弟说得对,我们总不能干等着啊!这样吧!我们先不惊动其他人,就我们几个人,分头找吧!” “那我要跟你一队,师姐、你得保护我”。唐肆言没羞没臊的拉着程筱柔的衣袖,一副求保护,求安慰的模样。 江雨摇了摇头,见宋忘尘已走到季暖身边,笑道:“既然这样,那江雨便一个人一队吧!事不宜迟,大家注意安全,也烦请师姐替我照顾好少爷,江雨感激不尽”。 江雨说完又对程筱柔恭敬行了一礼,程筱柔回礼应道:“师弟放心。” 一行五人便分成了三队,向三个不同的方向追去。 季暖刚走出客栈,想起宋忘尘昨日用的术法,又急急忙忙的跑回房间,在睡塌上仔细查找,终于找到一根黄色的发丝,立马兴奋着跑出了客栈。 “忘尘,你看这个有用吗?月牙儿的头发。” 宋忘尘点头,接过发丝,在指尖轻轻搓动,口中默念术语,发丝随即飞至半空中,然后向前飞去。两人对视一眼,快速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月牙儿一路向北跑去,北边是漳州最为偏僻之地,那里荒芜人烟,大都是干枯的野草,和几处低矮的小山丘,就连树木也十分少见。 为了赶路,月牙儿已变回真身,一只额间有月牙印记的棕黄色小老虎,她动物迅猛,眼神坚定,每跑一步,就带起一阵旋风。慢慢的,她动作慢了下来,停在几个白色的身影后,摇身一变,又恢复了之前可爱的小女孩样貌。 “东西我拿到了,我娘亲呢?”月牙儿言语间已没了之前的软萌,反而多了些威严,她高举着季暖的乾坤袋,戒备的瞪着几人的背影。 几人这才缓缓转身,正是一脸奸笑的诸长钦与李庆源几人。 诸长钦此次历练可谓收益颇丰,他们刚来到漳州,便遇上了在一户农家偷鸡的月牙儿。 此时的月牙儿刚好咬死了一只鸡,她嘴角还残留着鸡血和几根鸡毛,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正提着鸡大步离去时,诸长钦飞身一跃,一脚踹在了月牙儿的肩头上。月牙儿吃痛摔倒在地,手中的死鸡也掉落一旁,她挣扎着身子准备爬起时,诸长钦又一脚将她踩倒在地。 “小小虎妖,也敢在此作祟,我看你是活腻了”。 诸长钦脸上满是残忍的笑意,脚跟在月牙儿背上用力一踩,月牙儿半趴的身子立马匍匐在地,嘴角一丝猩红流出,她神情痛苦,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只是一只修行百年的小妖啊!才刚刚幻化成人形,就出师不利,遇上了诸长钦等人,除了等死,她别无选择。 正当诸长钦第二脚落下时,一道迅猛如闪电的棕黄色身影从杂草丛中窜出,直面撞上了诸长钦。 诸长钦急忙躲闪,却还是被它撞到了左臂,诸长钦吃痛,愤怒的瞪着眼前的大老虎,立马举剑准备攻击。 月牙儿痛苦喊道:“娘亲、” 大老虎眼中柔光闪现,立马化成了人形,她一身棕黄色的长裙,模样与月牙儿有八分相似,正是月牙儿的娘亲蛮凤。 蛮凤急忙抱起月牙儿,正准备逃跑时,李庆源几人已围了过来。蛮凤神情凄凉,哀求道:“我与你们素不相识,小女也只是偷了只鸡维持生计,请各位仙师放了我们吧!蛮凤保证以后再也不出山林,决不与人族为敌。” 诸长钦揉揉被撞的肿胀的左臂,冷哼道:“保证?你撞伤了我,就因为你一句保证,我便会放了你吗?” 蛮凤知道求情无用,忙将月牙儿放在地上,在她耳边低语道:“月儿,等下娘亲与他们打起来,你趁机逃走,千万别回头。” “不要,娘亲不要……” 蛮凤已站起身来,任凭月牙儿如何哭喊,也不再理会。她扬起手掌,指甲渐渐变得又尖又长,那手掌也逐渐变成了虎爪,她眼神凶恶,大吼一声:“月儿、快跑。”便直面向诸长钦攻去。 第九十六章 阴谋(一) 蛮凤挥舞着手爪,直面向诸长钦的脑门攻去。诸长钦立马飞身直击蛮凤而来。 正当两人快要交上手时,月牙儿的哭喊声传来:“娘亲、” 蛮凤回头见月牙儿早已被李庆源挟持在手,惊慌失措的她连攻击都忘了,回头向李庆源飞去。 但诸长钦可没有忘,霎时间,长剑便从蛮凤的背部直接刺穿到她的肩头。诸长钦猛地拔剑,蛮凤便从半空中直直掉落跪在了地上,她忍着疼痛迅速起身向李庆源奔去,不过还没跑几步就又停止了脚步。 李庆源的剑锋再次凑近了月牙儿,他眼神狠恶,神情得意的瞪着蛮凤:“你要是再上前一步,这丫头就没命了。” 月牙儿大眼睛里满是惊恐,眼泪随即滑落:“娘亲、你流血了,我害怕!” “月儿别怕,娘亲没事”。蛮凤的虎爪又变成了一双手,她伸手想要拉住月牙儿,可又不敢上前,只能跪倒在地,再次哀求道:“仙师,求求你们放了我女儿,你们想怎么处置我都行,蛮凤绝不反抗!” “一个残兵败将,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诸长钦是什么人,求情在他眼中根本不屑一提,他再次举剑朝蛮凤劈来。 李庆源立马将月牙儿推到了后面几人手里,快速持剑挡住了诸长钦手里的剑。 诸长钦恶狠狠道:“李庆源,你敢拦我?” “师兄,你先别动手,我有更好的主意,可以利用她们来对付宋绝。” 李庆源赔着笑,眼神里却满是得意和狡诈。诸长钦这才收了剑,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这时候,两个竹峰弟子又立马将蛮凤按到在地,让她完全动弹不得。 “师兄、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边城抓获怨灵时,宋绝手里的‘神器’,怨灵虚无缥缈,我们几次三番都没能击中他,可宋绝却用‘神器’一击即中,可想而知,它的威力不可小觑。” “这还用你说,我早就知道了,但‘神器’跟她们有什么关系,就她们两个怎么可能是宋绝的对手。” “师兄、据我所知,那‘神器’已被宋绝送给了季暖,而季暖生性单纯,又毫无心机,我们若是从她手里拿来了‘神器’,那对付宋绝不是轻而易举。” 诸长钦是有勇无谋,但也绝对不傻,他立马恼怒道:“你是如何得知‘神器’在季暖手里的,这些连我都不知道。李庆源、看来你背着我干了不少好事啊!” 李庆源急忙摆手:“师兄、你别生气,我也是从梅峰弟子夏莲口中得知的,她与季暖本身就不对付,于是便将此事告知了我,希望我能帮她出谋划策。我想着,既然大家目地一致,那她便可以加以利用,所以她便成了我们的眼线。” “哼、我们的眼线?我看你背地里安排了很多啊!是不是连我身边都是你的人。” 李庆源立马跪倒在地:“师兄明鉴啊!庆源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师兄着想,那夏莲只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所以我才没向师兄报备。师兄若是还不解气,那你就杀了我吧!只是我死了,师兄身边便再无一人可以为你出谋划策了,只怕到时候宋绝会更加压师兄你一头,庆源不甘心。” 李庆源说着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他把眼一闭,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诸长钦举起剑,犹豫再三还是放了下去,转身道:“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你现在可以说你的计策了。” 李庆源眼里闪过一丝狡诈,随即又站起身来赔笑道:“师兄、你记得吗?上次季暖就为了莫云和蛇妖打抱不平,可见她根本没把暮溪戒律放在眼里。你看那个小老虎,长的还挺讨喜的,我们若是利用她去把‘神器’偷来,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凭她怎么可能得手,宋绝一直待在季暖身边,只怕她还没近身,就被宋绝发现了。” “师兄、这不是还有一个季暖吗?宋绝现在将她捧在手心,她说的话宋绝多少都会听一些。再说,她若是被发现了,于我们而言,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诸长钦邪魅一笑:“好你个李庆源,言之有理啊!去做吧!” “是,师兄”。 李庆源恭敬行礼后,又转身向月牙儿走去,他蹲在月牙儿面前,捏了捏月牙儿的小脸:“你肯定不想让你娘亲死对吧!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我就放了你们母女俩。” 蛮凤怎会轻易相信他的鬼话,他们刚才的谈话她可听得清清楚楚,让月牙儿去偷宋绝的东西,这和让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月儿,别信他,你要是去了就没命了。” 李庆源笑着起身,他拽着蛮凤的长发使劲拉扯,眼中杀意尽显:“敬酒不吃吃罚酒,她要是不去,你们现在就得死,要是偷到了我要的东西,你们就都可以活,该怎么选择还用我教你吗?” 蛮凤神情痛苦,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为了不让女儿担心,她还是忍住没叫出声。 “我答应你们,你快放了我娘亲。” 月牙儿不停的挣扎,但在两个竹峰弟子的挟持下,她的挣扎显得多么苍白无力又可笑至极。 李庆源一把甩开蛮凤,邪笑道:“不,不不,现在放了她,你们要是跑路了怎么办”?然后又对后面的两个弟子摆摆手道:“你们两个先放了她,她可是我们的贵宾,你们怎么可以这么粗暴对待呢?” 两人立马松了手,月牙儿踉跄着跑到蛮凤面前,摸着蛮凤肩头的伤口,哭喊着:“娘亲、你没事吧!你流了好多血,怎么办?” 蛮凤露出一丝苦笑:“月儿别哭,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你过来,让娘亲抱抱你。” 月牙儿急忙扑进她的怀抱,蛮凤虽被挟持,但还是极力站直了些,对着月牙儿耳语起来:“月儿乖,等下他们放你走,你就离开这里,不要管我,千万别去找宋绝,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娘亲,我不”。 月牙儿还在哭喊着,李庆源又一把将她拉开:“小老虎,该说的话你们也说完了,现在你该决定去还是不去了。你放心,哥哥说话算数,绝对不会伤害你娘亲的,不但如此,我现在还可以给她疗伤。你看,这可是上好的丹药,只要小小一粒,你娘的伤马上就能好了。” 李庆源摇晃着手中的药瓶,满脸的骄傲放纵。 诸长钦一直抱拳冷言旁观,对李庆源再次刮目相看,这家伙的手段,正合他的心意。 蛮凤不停的摇头示意,可月牙儿还是点头道:“好,只要你不伤害我娘亲,我听你的。” “这才乖嘛,你放心,我早就计划好了,夏莲会把季暖的行踪告诉我,我会安排你在合适的时机出现,不会让你轻易死的”。 李庆源笑着又准备捏月牙儿的小脸,月牙儿立马嫌恶的躲开,冷言道:“你最好说话算数。” “哈哈…,有意思,还会凶我,不愧是小老虎,好吧!我这就为你娘疗伤”。 李庆源说完,又倒出一颗丹药,瞬间便将它拍进了蛮凤的嘴里:“怎么样,哥哥可有诚意了,你呢?” 月牙儿脸上已没有了稚嫩,反而特别坚韧:“你要我怎么做?” “过来”。李庆源笑着招手,随后便对月牙儿耳语起来。 经过夏莲的通风报信,李庆源在季暖他们抵达漳州前,便将月牙儿送到了客栈后山。而那两个在客栈讨论梦魇的中年男人,其实是李庆源刻意安排的,当然,是背着诸长钦安排的。 ………… 诸长钦看着月牙儿手里的乾坤袋,正欲一把夺过来时,月牙儿又猛地收手:“把我娘亲放出来,我就给你。” “你以为你有的选?”诸长钦已没了耐心,反手就是一掌,正击月牙儿的胸口。 月牙儿小小的身躯哪里经得住他这一掌,立马被打飞了老远,随后又重重砸在了地上,她缓缓爬起,用力拭去嘴角的血迹,大喊道:“你骗我,你是坏人。” “哼、我可不屑骗你,答应放你娘的是李庆源,从始至终,我都没点过头,这可怨不得我了。 如此不要脸的话,硬是被诸长钦说出了大义凛然的味道,他一把夺过月牙儿手里的乾坤袋,急忙打了开来。只是他一打开,脸上的笑意立马就消失了:“你敢骗我”。言罢已飞起一脚,直面踢在了月牙儿的脑门上。 这一次,无论月牙儿怎么挣扎,也没能再爬起来。她趴在地上,张开满是血腥味的小嘴,露出嫌恶的笑意,勉强开口道:“你这个坏蛋,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放了我娘亲,姐姐的东西我早就藏起来了,你把我娘亲放出来,我就给你。” 诸长钦走过来,抬起脚重重的踩在月牙儿头顶上,怒道:“我生平最恨跟我谈条件和威胁我的人,而你,两样都占了,你说,你该不该死。” 月牙儿整张脸都埋在了土里,不仅不能说出一句话,就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李庆源急忙跑过来,谄媚道:“师兄、小不忍则乱大谋,对付她们两个还不容易,我们先拿到东西再说。” 诸长钦这才收回了脚,他将锁妖囊打开,放出了蛮凤。 月牙儿扬起小脸,白嫩的脸蛋上满是灰尘,已是奄奄一息之态。 蛮凤想要出手攻击诸长钦,奈何双手被两个竹峰弟子死死的钳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痛苦嘶喊:“月儿,你为什么不听娘亲的话,还要跑回来送死。他们这群人,根本毫无血性,连畜生都不如,你怎么那么傻?” 诸长钦一个大耳光扇了过去:“这一巴掌,打你不识好歹”。接着又一个耳光扇了过去:“这一巴掌,打你口出狂言”。然后又是一耳光:“这一巴掌,就算是替你女儿挨的,谁让她欺骗我呢!” 蛮凤挨了三记耳光,脸上早已赤红一片,她紧咬着嘴唇,一口夹杂着鲜血的唾沫便吐在了诸长钦脸上。冷笑道:“呸,卑鄙小人,阴险狡诈,厚颜无耻。” 找死!受辱的诸长钦哪里还能忍,他用力拭去唾沫,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直到狰狞恐怖致极,他飞起一脚,踹在了蛮凤的胸口之上。 “啊…”。 蛮凤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两扇肋骨应声而断,就连心脏也似乎被震裂了。 “娘亲,快走,快…” 月牙儿痛哭呐喊,拼命挣扎着想要爬到蛮凤身边。 李庆源一脚踩在了她的小手上,反复蹂躏:“告诉我,东西在哪儿,否则,我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月牙儿痛苦不已,却露出一丝不合年纪的嘲笑:“放了我娘亲,我就告诉你。” 只一脚,诸长钦怎么可能解气,随后又飞起一脚,踹在了蛮凤腹部之上。 蛮凤的五脏六腑都已损伤大半,挟持她的两个弟子也松了手,她就这样直直摔倒在地,半边脸埋在了黄土上。她斜眼看着月牙儿,满脸皆是不甘与不舍。 正当诸长钦又抬起脚时,杂草丛中发出了熙熙声,他立马收了脚,大吼一声:“谁”。 李庆源便带着其他几个弟子追了出去。 第九十七章 阴谋(二) 江雨机缘巧合下刚好看到刚才的哪一幕,听到诸长钦的怒吼声,急忙向后跑去。 竹峰弟子快速追了上去,李庆源纵身一跃,立马挡在了江雨面前。待看清是江雨时,一脸错愕道:“是你!” 江雨毫不慌乱,恭敬行礼道:“师兄,江雨只是路过而已,打扰到师兄除妖实乃罪该万死,江雨这就自行离去。” 李庆源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拦住了江雨的去路:“你都听到了?” 江雨否认道:“师兄说的是什么,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诸长钦并不知道来人是江雨,已站在原地不耐烦的大吼:“李庆源、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将他带过来。” “哦,马上就来。” 李庆源应了一声,便拖着江雨向诸长钦走去,边走边提醒:“江师弟、你是刚好路过,还是图谋不轨,师兄自会辨知,走吧!” 江雨并未反抗,任凭李庆源拖拽着自己,眼中精光显现。 “是你。”诸长钦也十分讶异,这么短的时间内,江雨竟能找到此处。 江雨又恢复如初,毕恭毕敬的说道:“师兄,江雨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到,请师兄放了我吧!” 他这话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诸长钦眼中杀意突显,什么也没说,直接拔剑直击江雨的心口位置。就算不是因为杀人灭口,他也早就想杀他了,此时动手,正是时机。 江雨急忙闪至一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师兄,你饶了我吧!江雨保证今日看到的,除了我们这几个人以外,绝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诸长钦再次错愕,刚才他明明倾尽全力一击,可他却轻松躲开了,江雨这个人不简单啊!看着江雨跪在地上求饶的模样,他的疑虑又慢慢消除了些,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你见了不该见的东西,听了不该听的话,可怨不得我了。” 诸长钦面露凶光,再次举起了剑。 李庆源灵光一闪,立马拉住了诸长钦持剑的手,开始在他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诸长钦连连点头,笑得十分狡诈,他持剑转身,开始向早已晕死的蛮凤走去,一剑直击蛮凤的胸口位置,一颗闪烁着鲜红光芒的妖丹便被刨了出来。 蛮凤浑身颤栗,身体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直至灰飞烟灭。 诸长钦拿着妖丹,一步一步向江雨走来,他虽是笑着的,那笑却让人如芒在背,片刻不得安生。 江雨开始紧张的后退,诸长钦一把将妖丹塞入江雨口中:“江雨、你师兄我大发慈悲,这次就放过你了,不过嘛,从此你就得对我惟命是从,不然这虎妖的妖丹便会在你体内发酵,到时候,你变得人不人,妖不妖的可就不好了。” 妖丹可以被修行之人炼化,变成提升修为的丹药不假,可一旦有人直接服用未经炼化的妖丹,那此人就会变得非人非妖。这样的妖人,只会被人、妖两界所不容,其下场可想而知,要么,被仙门中人诛杀,要么被妖魔猎杀。 江雨痛苦的满地打滚,慢慢的,妖丹开始融合血液,他满脸通红,周身散发着红光。他急忙跪在诸长钦脚下,哭喊着求情:“师兄、你饶了我吧!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见人,又怎么对你马首是瞻,惟命是从?” 诸长钦冷哼一声,得意之色喜形于表,他拿出一粒药丸:“这个是炼妖丹,是我多年炼化妖物所得,它可保你恢复原样,他人绝不会察觉你半人半妖的身份,不过药效只有三天,要想继续服用,那就得听我号令,你可明白?” 江雨急忙接过炼妖丹,服下后,面色逐渐恢复如常,周身红光也消失不见了,恭敬道:“师兄、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小子还挺上道的嘛,我要你……”,诸长钦笑着靠近江雨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江雨迟疑片刻后,又恭敬答道:“是,师兄,江雨一定完成任务。” “忘尘、好像在那边。” 正当诸长钦为自己的阴谋得逞而得意洋洋时,季暖的声音传入耳中,几人面面相觑后。诸长钦撇了眼不知是死是活的月牙儿一眼,命令道:“走,别让他们发现了。” 江雨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 季暖见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月牙儿,之前所有的恼怒、责备一下子全部烟消云散,她快速上前将她抱至膝盖上,急切道:“月牙儿、你怎么了,醒醒。” 月牙儿缓缓睁开眼睛,艰难的四处看了看,见娘亲已没了身影,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姐姐、对不起,我……” 季暖于心不忍,眼睛瞬间便朦胧了:“月牙儿,你别说话了,我不怪你。” 月牙儿已是濒死之态,宋忘尘急忙为她输入灵力,她才再次睁眼,哽咽道:“姐姐、你的东西,我、放在那边,那颗树,下了,对、不……” “月牙儿、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月牙儿再次闭上了眼睛,季暖摸着她还尚有一丝余温的小脸,一脸的不可置信,究竟是谁?为何连个孩子都不放过,她手下的温热逐渐消失,月牙儿整个人也随即消散的无影无踪。 一颗小小的粉红色妖丹在季暖手背之上盘旋,她摊开手,妖丹便自行落入掌中。季暖紧紧捏着妖丹,再也绷不住,眼泪开始泛滥。 宋忘尘将她揽入怀中,劝慰道:“小暖、别难过,月牙儿最后也没出卖你,她守住了本性,你应该替她骄傲。” “忘尘、究竟是谁杀了她,她还是个孩子啊!” “不管是谁,他肯定都是冲着我们来的,月牙儿不过是一枚棋子,他肯定还会再出手的。下一次,我势必亲自抓住他。” 季暖点头,擦干眼泪,将月牙儿的妖丹收入怀中,再起身时,眼里已多了狠绝:“走、拿回我的东西。” 山里树木本就不多,两人四处张望,最终停留在一颗小小的榕树旁,那里有一块土壤松散,上面还有明显的爪痕。 季暖刨开土壤,里面果然藏着她的乾坤袋,她慌忙打了开来,里面的东西一个都没少,反而多了封信。 信上写着:姐姐,对不起,我骗了你,他们抓了我娘亲,逼我偷你的东西,而且你们身边还有奸细。可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忍心真的骗你,若我还有命活着,你一定能看到此信,找回你的东西。就算我死了,你的东西也不会落入他们手里,呵呵! 季暖看完,眼泪再次涌出眼眶,她紧紧捏着信纸,扑到宋忘尘怀里大哭起来。她第一次有了邪恶的想法:‘那个幕后黑手,若是让我抓到你,定将你碎尸万断。’ 再回到客栈时,江雨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依旧毕恭毕敬的笑道:“宋师兄、季姑娘,可找到月牙儿的下落了。” 季暖一句话也没说,将信纸递给了江雨,然后失魂落魄的上了楼。 夏莲正和两个女弟子有说有笑的往楼下走来。这不见还好,一见到夏莲,季暖立马想到了月牙儿所说的奸细,瞬间便拦住了夏莲的去路。 夏莲本意发火,但见到季暖身后的宋忘尘,还是好声好气的笑道:“季师妹,这是何意?” “说,是不是你给他人通风报信,害死了月牙儿。” 夏莲闻言一惊,随后又冷笑道:“季师妹、我知道你我之间有些误会,可你也不能随便冤枉好人啊!你私自将虎妖带在身边,我们可一直帮你隐瞒着,你不但不知道感激,现在还要来冤枉我,我还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我们之间是不是误会你最清楚,碍于暮溪戒律,我不会为难你,但你最好别让我抓到把柄,否则,别怪我不顾同门之谊。” 季暖虽心有不甘,但她也知道,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确凿,否则,只会落人口实,害人害己。 宋忘尘虽一言为发,但那眼神里的冰冷与狠绝还是让夏莲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季暖一回到房间,就气恼的坐在桌边,拳头不停的捶打着桌面。她恨自己没用,没早点发现月牙儿的异样,更恨自己明知道夏莲是害死月牙儿的帮凶,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宋忘尘立马拉住了她已微微泛红的玉手,将它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心疼道:“小暖、不是你的错,我不允许你这么折磨自己。” 季暖再次情绪失控,扑进宋忘尘怀里大哭起来:“忘尘、你说月牙儿怎么那么傻,他们不就是要我的乾坤袋吗?给他们不就是了。” 宋忘尘轻抚着她的长发:“小暖、你想得太天真了,就算月牙儿把你的东西给他们,只怕他们也不会放过她。” “你是不是猜到是谁了,是诸长钦对不对?” “只是怀疑,不可妄言。” “你说过,他们的目的是我们,而知道你我行踪,又对我的性格了如指掌的人,除了诸长钦还能有谁?” 宋忘尘突然沉默了,怀疑这种东西,一经种下,就如鲠在喉,必须拔除才能痛快。在莫府时,诸长钦亲手杀了他的挚友,他劝慰自己说,莫云与蛇妖勾结,诸长钦没有错。 但诸长钦若是敢对季暖不轨,不管孰是孰非,他绝不会手软。伤害同门又如何,违背戒律又如何,就算被废去一身修行,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只要能护得季暖一世安宁,死又何妨! 宋忘尘的手不知不觉的用力,脸上已多了愤怒之态。 季暖手上吃痛,她知道宋忘尘是真的动怒了,急忙呼唤道:“忘尘、你别冲动,终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到证据,将诸长钦的阴谋曝光在众人面前,到时候,也让他尝尝被废去修为,沦为笑柄的滋味。” 这本就是季暖的一句气话,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马上就会成为现实了。 第九十八章 阴谋(三) 当夜幕降临时,李庆源在睡梦中突然感觉到一阵恶寒,他立马警惕的睁眼,顿时,两道阴毒的目光让他汗毛竖立,他急忙跪倒在地,恭敬道:“主人。” “李庆源、这时候才想起我是你的主人吗?今天你可没少折磨我,你想要用妖丹控制我,还真是痴心妄想。” 黑暗中,来人摊开手里血红色的妖丹,有了妖丹的光亮,来人的面目也终于清晰起来,此人不是江雨还能有谁。此时的他一改往日的随和与谦卑,脸上依旧带笑,可眼神却犹如毒蛇猛兽,仿佛片刻间便要侵蚀李庆源的五脏六腑。 李庆源闻言色变,他的确抱着侥幸心理,希望以妖丹挟制江雨,以此来获得自由。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江雨能把妖丹取出来。 感受到江雨的狠恶,李庆源立马抱住江雨的大腿狡辩起来:“主人息怒,庆源绝对没有那样的想法,我,我只是害怕诸长钦发现主人的身份。而且我也知道主人修为高深,既然能轻易取出蛊虫,那取出妖丹也不是难事。事实也证明主人的确修为高深,庆源打心底里敬佩。” “呵呵,你果然极善算计人心啊!怪不得能将诸长钦哄得服服帖帖的。但你真的觉得,你心里的那点鬼主意,能瞒得过我?” 江雨脸上依旧带笑,李庆源却开始浑身颤抖起来,他继续哀求道:“主人,庆源说得都是真的,求主人饶了我吧!” 江雨重重拍了两下李庆源的脸,才笑着答道:“别怕,我不是来取你性命的,你的命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倘若你连这点小心思都没有,我根本不屑用你!” 李庆源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松开了江雨的大腿,疑问道:“那主人今日前来,究竟所谓何事?” “我要诸长钦被废去修为,逐出暮溪,还有,回暮溪后看我眼色行事。” “是,主人。” 李庆源虽然疑惑,江雨明明要对付的人是宋忘尘,诸长钦与宋绝可是死对头,若能好好利用,也能起点作用,怎么现在江雨反而要对付他呢?但他哪里敢问,除非不要命了。 江雨想要的,岂是李庆源能想象的,他想要什么,要怎么做,他心里一清二楚。论阴谋诡计,算计人心,李庆源比起江雨来,还差得远了。 三日后,季暖与宋忘尘一行人已回到暮溪校场。只是这刚一回来,子间便急匆匆的跑到宋忘尘身边,小声嘀咕道:“忘尘、为了季师妹,你还真是糊涂啊!” 这句话季暖也听到了,看着子间摇头叹息的模样,她简直不知所云:“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唉!季师妹,我知道你善良又心思单纯,从不低看任何人,可妖就是妖,你们私自将月牙儿带在身边的事,师尊他们已经知道了。走吧!三位师尊都在清月殿候着呢!你们最好有个心里准备。”子间说完已大步向清月殿走去。 程筱柔心里一颤,立马花容失色,父亲他们知道了,那该怎么办才好?她注视着宋忘尘的背影,心里有话却又难以言明。 季暖与宋忘尘对视一眼,心知,幕后黑手已经出手了,两人没有犹豫,直接向清月殿走去。 此时,清月殿内,诸长钦与他带出去历练的几人正恭敬的站在大殿之下,而三尊正端坐在大殿之上。 诸远智本就严肃的嘴脸此刻已满是怒意,宋忘尘上次就敢插手皇族之事,他一念之差放了他。如今他又与妖魔为伍,根本就是没把暮溪戒律放在眼里,更没把他放在眼里,这一次,他决不轻饶。 程锦与梅清寒两人都是一脸不可置信,宋忘尘的为人他们最清楚不过了,他嫉恶如仇,更与妖魔有不共戴天之仇,可诸长钦言之凿凿,他们也只能等着宋忘尘回来,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子间恭敬行礼道:“师尊,忘尘他们回来了。” 宋忘尘拉着季暖的手出现在大殿之下,后面紧跟着程筱柔和唐肆言,最后面的是江雨。 程锦与梅清寒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若忘尘是因为季暖,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只是这季暖究竟是宋忘尘的解药还是毒药? “弟子拜见三尊。” 季暖与程筱柔一行人,异口同声的恭敬行了一礼。 诸远智立马拍椅而起,愤怒吼道:“好你个宋忘尘,全然没把我戒律堂与暮溪戒律放在眼里,竟敢与妖魔为伍,若不是长钦回来禀报,只怕我们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你仗着自己那点声誉,如此肆意妄为,是想将暮溪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几人同时看向诸长钦,所有的一切都逐渐明了,幕后黑手果然是他。程筱柔更是难以接受,都是同门,他怎可如此绝情。 诸长钦转头看向宋忘尘,脸上尽是阴谋得逞的骄傲之色,他那里会想到,还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事。 “忘尘从未与妖魔为伍,月牙儿她、不一样。”宋忘尘不善言辞,这一解释反而将自己的罪名给坐实了。 程锦失望的摇头,与妖魔为伍,这一次,他还怎么保得住宋忘尘。 诸远智怒极反笑:“好啊!你这是承认了是吧!长钦,将他带去戒律堂,我要亲自废了他的修为,以儆效尤。” 诸长钦立马兴奋应是,他急忙向宋忘尘走来,心道:“宋忘尘、这次,你死定了。” 季暖大喝一声:“且慢,忘尘不善言辞,请智竹尊容我解释一下,若是我说得错了,那我甘愿与忘尘一起被废去修为,并保证再也不踏入暮溪一步,绝不与暮溪牵扯半分。” 诸长钦哪里会他们解释的机会,直接走过来压住宋忘尘。只是下一秒,他就被宋忘尘一掌打飞了出去,砸在了清月殿的红柱之上,然后又重重摔倒在地,吐出满口的猩红血液。 程锦本欲出言劝慰,可宋忘尘怎能如此糊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残害同门,叫他要如何护短。程锦摇摇头,伸在半空中的手又缩了回去。 程筱柔和子间也被宋忘尘这突来的一掌吓得不轻,这不等于罪加一等吗? 诸远智恼怒不已:“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你竟敢当着本尊的面,出手打伤本尊的弟子,简直目无尊长,罪无可恕。” 季暖也未曾想到宋忘尘会突然出手,但事已至此,只能尽力拆穿诸长钦的阴谋了:“智竹尊息怒,忘尘此举事出有因,可否容我解释一二,智竹尊才决定怎么处置我们行吗?” “哼,强辨之言,本尊何须多此一举,既然你们如此目无尊长,那就怪不得本尊亲自出手了。” 诸远智言罢,已飞身直击宋忘尘而来,季暖立马挡在宋忘尘面前,那掌风震得季暖长发四处飘扬,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程锦已飞身挡在了季暖面前,刚好挡下了那一掌。 “师尊、父亲、锦松尊…” 霎时间,所有人都大惊失色,喊什么的都有。 “师弟,是我教徒无方,这一掌我替他接下了,师弟可否给他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程锦吐出一口鲜血,表情痛苦的求情,毕竟是自己的爱徒,他怎么也要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但他身为暮溪掌门,如果宋忘尘真的有错,他也绝不姑息养奸。 程筱柔急忙扶住了程锦,她心急难耐,眼泪又开始泛起。程锦拍拍她的肩,示意自己没事,让她放心。 诸远智强硬开口道:“师兄,你如此护短,真是妄为暮溪掌门。” 这次,季暖真的动怒了,她走到诸远智面前开口道:“智竹尊、难道你就是如此迂腐吗?五年前,你为了你所谓的大义,不分青红皂白,亲手废了莫云的修为。如今,你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们,你说锦松尊护短,那我还可以说是你护短,害怕我拆穿诸长钦的阴谋。”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了季暖脸上,诸远智气的吹胡子瞪眼:“一派胡言,本尊岂会如此不堪?” 诸远智动作迅猛,宋忘尘发现时也已经晚了,他摸着季暖肿胀的小脸,心疼不已,转身怒视着诸远智,诛邪也开始剧烈颤动起来。 季暖急忙拉住了宋忘尘,强颜欢笑道:“忘尘、我没事”,然后她又继续注视着诸远智:“智竹尊、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现在是不是可以听我解释一下了,既然你问心无愧,那让我说说又何妨。” 这时候,久未发话的梅清寒突然站起身来,大声道:“诸师兄、既然众说纷纭,我们也不能仅凭长钦的片面之词妄断孰是孰非,不如师兄就听听季暖的解释如何?” 程锦再次开口道:“师弟,你为人向来公正无私,你也不希望以后落得个不明事理的名声吧!就让季暖说出来,再行处置也不迟。” 程筱柔也求情道:“师叔、我与师兄,季师妹一直待在一起,这件事我再清楚不过了,他们绝对没有罔顾暮溪戒律的意思,请师叔听季师妹解释一下吧!” 诸远智本不愿意,碍于脸面,还是甩手冷哼一声:“好,既如此,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狡辩?” 诸长钦突然慌乱起来,他立马跪在诸远智面前:“师尊、别相信她,她最擅长花言巧语,宋忘尘就是被她迷惑了,才会做出与妖魔为伍的蠢事,请师尊即刻处罚他们。” 季暖:“诸师兄、你这是在怀疑智竹尊连最基本的辨别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吗?还是说你害怕事情暴露,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想要阻止我?” 诸长钦眼神闪烁,但还是站起身来极力辩解道:“你胡说,我、我问心无愧,怎会怕你胡搅蛮缠?” 季暖笑道:“既如此,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回答。” 诸长钦怒道:“我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你算什么东西。” 诸远智:“好了长钦,既然事已至此,你便如实回答便好,以免落人口实。” 纵使诸长钦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应了声:“是,师尊。” 江雨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季暖,连宋绝都能动心之人,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还有什么本事。 第九十九章 阴谋(四) 季暖:“诸师兄,我问你,到越阳之前你是否到过漳州,还降伏了梦魇?” “胡言乱语,我是到过漳州,谁不知道,漳州是去越阳的必经之地,我们去过有何不妥?至于梦魇,我从未见过,何来降伏之说,再说,若我见了,他早该死了,又怎会有机会到越阳为祸。你们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他们,他们都可以作证。” 诸长钦指着李庆源与几个出去历练的竹峰弟子,心里有些不屑,还以为她有什么本事,这些,他与李庆源早就谋划好了。此言一出,不仅洗清了嫌疑,还捎带责备宋忘尘失手让梦魇逃脱一事,可谓一举两得。 几人立马点头,李庆源答道:“师兄说得没错,我们的确没见过梦魇,上次在越阳你们说带去知水涧的,结果还不是没见到梦魇的影子,能从宋师兄手里逃脱的人,怎会轻易被我们降伏?” “也对,是季暖唐突了,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暮溪谁不知道诸师兄样样比不过忘尘,怎么可能抓得住梦魇呢?” 季暖脸上带着嘲讽之意,诸长钦气急,但碍于此时人多,他还是强压住了火气。 唐肆言一直神情紧绷,这时候竟然不厚道的笑了,他举着手讽刺道:“这个我也知道。” 他如此一说,人群中立马有人笑出了声,其中还有一两个竹峰弟子。 诸远智怒道:“有什么好笑的,现在我们在说正事,季暖、若你只想耍嘴皮子功夫,那本尊觉得也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 “智竹尊说得是,季暖只是实话实说,别无他意。” “诸师兄,你能否告诉我,当初离开越阳时,我们说准备回暮溪,你说过你还要继续历练,可如今你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大殿之上,还有,你是如何得知我们收留了月牙儿,还知道她是妖呢?” 季暖字字珠玑,已有步步紧逼之态。人群立马狐疑的看着诸长钦,希望他有个合理的解释。 诸长钦一时语塞,这个问题他之前可没跟李庆源商量过,该怎么回答呢?说他们安排了眼线,那不是证明自己不怀好意吗?说是巧遇,谁也不信啊!不对,他还有人证,江雨。 “季师妹说得没错,我的确准备再去历练一番,可后来我偶然间听江雨说,季师妹与宋师兄要回暮溪办喜事,我想着这么喜庆之事,必须回来讨杯喜酒喝喝。只是没想到途径漳州时,我又见到了江雨,他向我抱怨了宋师兄带着月牙儿一事,我这才知晓。” “那敢问师兄,你既然早就知道我们收留了月牙儿,为何不出手阻止,难道就是为了此刻在三尊面前参我们一本吗?” “我…,你也说过了,我比起宋忘尘差远了,我怎么能阻止得了他。” 诸长钦心有不甘,但能让宋绝被废了修为、逐出暮溪,吃亏一次又何妨。 “敢问师兄,你在漳州见到江师兄具体是什么时辰?” “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我如何记得,你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要陷害于我,那么只要你拿出证据,我便认罪,否则,我没有理由再继续回答你的问题。” 诸长钦知道她并无证据,想要空口套白狼,他还没那么傻。 诸远智道:“好了,季暖、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智竹尊,容我再问江师兄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他确定了,我便接受处罚。” 季暖又走到江雨面前问道:“江师兄,你是否真的告诉过诸师兄我与忘尘要成亲之事,我记得我没告诉过你此事,还有你是否真的向他抱怨过月牙儿之事。” 江雨看了眼诸长钦,后者指了指自己的乾坤袋,示意他炼妖丹之事。 江雨立马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答道:“请三位师尊明鉴,江雨并未说过那些话,但我的确在漳州见过诸师兄,还听到了许多不该听的话,最后被诸师兄强行塞入一颗妖丹,以此胁迫我帮他作伪证,陷害宋师兄和季姑娘。” 江雨这突如奇来的一番说辞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众人纷纷疑惑的看向诸长钦。 而他更是惊慌失措,浑身颤栗,江雨怎会不受控制,他立马恶狠狠的瞪着李庆源。李庆源故意将头别在一边,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 “江雨、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说我给你服了妖丹,为何你身上一点妖气都没有?你身为竹峰弟子,整日与宋忘尘他们厮混在一起,莫非这一切都是你联合季暖来算计于我的?” 诸长钦又转向诸远智道:“师尊、在钦州时,季暖就为了蛇妖与我大打出手,江雨与她一向交好,他们定是刻意在师尊面前诽谤我,求师尊明鉴!” “江雨,话可不能乱说,你知道陷害同门会有什么下场吗?”诸远智虽欣赏江雨,可诸长钦毕竟跟了他十余年,孰轻孰重他自然拎得清。 “师尊、暮溪上下谁不知道,我江雨本就是唐氏家臣,无论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保护唐家公子就是我的职责。至于季姑娘,她是我们家主选定的唐家少夫人,我怎会希望他嫁于宋师兄,更不可能在诸师兄面前抱怨月牙儿之事。至于妖气,我还得感谢李庆源师兄,他虽然受制于诸师兄,但他本性大善,关键时刻是他护住了我的心脉,我才能将妖丹藏于舌下,避免了受制于人。” 江雨拿出蛮凤的妖丹,在所有人面前晃了一眼:“这就是诸师兄逼我服下的妖丹,这是月牙儿娘亲的妖丹。” 诸长钦怒视着李庆源,一种不好的预感随之传来,他中计了,江雨和李庆源联合起来陷害他。 果然,李庆源立马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三位师尊,李庆源虽名为竹峰弟子,实则一直受制于诸长钦,在他眼里,从来没把我当人看过,对我向来都是拳打脚踢。他脾气暴躁,残忍无道,一直以来,我都是敢怒不敢言,但眼见同门受难,我必须出手相助,否则我良心不安。” 这突来的转变,让所有人都注视着诸长钦,怀疑、愤怒、看好戏的应有尽有。 诸远智怒道:“长钦、他们说得可是事实?” 诸长钦再次跪倒在地,颤抖道:“师尊明鉴,这都不是真的,我没有做过。” 李庆源接着说道:“师兄、现在你的罪行已经暴露,我也不必再害怕了,我现在就将你做的坏事全都公之于众,相信三尊自会定夺。” 程锦咳嗽一声:“好,今日之事必要有个解决之法,你们所有的疑虑都可以说出来,本尊定会公正裁决。” 诸长钦面如死灰,指着李庆源怒道:“李庆源、我待你不薄啊!你怎么可以联合他人诬告我。” 他说完又拉着诸远智的衣袖求情道:“师尊、他们都在陷害我,请师尊替我做主,千万别听他们胡言乱语。” 诸远智面露不忍之色,可连自己门下都有两人指证诸长钦了,他自然也有些怀疑。转身,长袖一甩,狠狠道:“既然你自认无罪,那就不必害怕他人谗言,就让他们说。” 诸长钦闻言瘫倒在地,心知,今日自己是逃不过了,都怪自己错信了李庆源,现在后悔也晚了。 李庆源逮着机会,立马说道:“事情得从钦州说起,当时钦州修士离奇失踪,我们暮溪所有人都未查出事情的根结所在。但除夕那日,师兄突然想了个一举两得的法子,便是以唐肆言为饵,去引诱那幕后黑手出洞。他模仿了筱柔师姐的字迹给唐肆言写了一封信,成功的将他引诱到了何欢桥上,我们跟着信封上的追踪粉在山洞找到了唐肆言。师兄喜欢筱柔师姐全暮溪的人都看得出来,而唐肆言又天天粘在师姐身边,他早就心生妒意,自然顾不得唐肆言的死活。但好在,唐肆言最终捡回一条命,我也碍于多年师兄情谊,替他隐瞒了此事。” “李庆源,你血口喷人,这个主意分明就是你想出来的,你现在反而怪在我头上,你不得好死。” 诸长钦愤怒的拔剑想要杀了李庆源,立马有两个弟子拖住了他。 “畜生,你怎可做出这样的事?” 诸远智转身,眼里满是愤怒与指责。不仅是他,其他人都愤怒的看着他。 “师尊,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我的主意。” 诸长钦说得话谁会相信呢?他好大喜功,每次历练,所有的功劳都是他一个人的,谁会知道,所有事都是李庆源在背后出谋划策呢? 唐肆言怒道:“原来是你,亏我那时候还把你当作救命恩人,对你感恩戴德,要不是你后来处处针对季暖,我都被你迷惑了。” 程筱柔不可置信的摇头,唐肆言那次的失踪竟然是因为自己,可他却从来都没有说过,她看向唐肆言,心里多了些愧疚。 众人一阵唏嘘,但谁都不敢大声开口讲话,夏莲暗自捏了一把汗,对李庆源的行为十分不解,眼看就能除掉季暖了,关键时刻,他却倒打一耙,也不知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程锦:“庆源,别怕,继续说。” 李庆源仿佛被诸长钦刚才的行为吓到了,颤抖着声音开口道:“后,后来,我们途径漳州时,的确收服了梦魇。但这次,师兄却没有直接杀了她,而是将他封印了起来,到了越阳后,我们正巧遇上了季师妹。在钦州时,师兄便知道,季师妹是宋师兄的心上人,于是他便放出了梦魇,让他进入季师妹的梦境中,害的季师妹那段时间饱受弑心之痛。后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与卡诺联合上了,竟然在知水涧造了玉帝亲临的梦境,想必是因为他们的目地都是宋师兄吧!季师妹受伤后,他与卡诺又剑走偏锋,再次让梦魇进入了季师妹的梦境,虽然最终宋师兄降伏了梦魇,可卡诺实在太狡诈了,梦魇在进入季师妹梦境前,就被他们种下了灵蛊,以至于到后来事情败露,他们直接杀了梦魇灭口。” “李庆源、我跟你拼了,这些事我根本没做过。怪不得那段时间,我老是见不到你,是你,一定是你与卡诺勾结,没想到你竟如此恶毒,将所有的事都扣在我头上,你不得好死。” 诸长钦拼命想要过去踹他几脚,可双手被紧紧抓住,根本近不到他的身,他踉跄着跪倒在地,泪眼婆娑道:“师尊、师尊你别信他,他说得都是假的,我哪有那种心机,我真的没有和卡诺勾结,求师尊相信我。” 他说完又挣扎着叩起头来。但此时,他所有的辩解都显得多么的苍白可笑。残害同门,勾结外族,这样的罪名一经落实,仅仅只是废去修为,恐怕还不够! 第一百章 阴谋(五) 季暖虽早就猜到事情都是诸长钦做的,可此时听李庆源说出来,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诸远智恼怒不已,想他平生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却每次都在徒弟上栽了根,莫云与妖魔勾结,诸长钦又与卡诺勾结,还涉嫌陷害同门。他痛心疾首的坐回原位,对诸长钦的哀求视若无睹。 李庆源继续说道:“再后来,我们一路跟踪宋师兄到了漳州,想不到竟意外遇上了一对虎妖母女,本来杀了他们也无可厚非。可师兄偏偏只将虎妖收入了锁妖囊,还让月牙儿去偷季师妹身上的‘神器’。可他万万没想到,月牙儿年纪虽小,却极重情义,她竟没有偷回‘神器’,这也让师兄恼羞成怒,一气之下便杀了她们母女俩。这一切,刚好被出来查探的江雨看到了,师兄害怕事情败露,便想到了杀人灭口。我左思右想,不能让师兄残害同门,但我又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便建议他可以让江雨作伪证,陷害宋师兄与季师妹,当然前提得让江雨服下妖丹。但我及时护住了江雨的心脉,让他将妖丹藏于舌下,后来我又找机会与江雨共同逼出了他体内残余的妖毒,江雨这才没能受制于他。” “李庆源、你混蛋,你陷害我,你不得好死……” 诸长钦一直痛哭怒骂,可这样只会显得他更加残忍无道,正好坐实了他残害同门的事实。 此时,周围的人开始小声嘀咕起来,对着诸长钦指指点点,嘲讽、讥笑、责备、谩骂声不绝于耳。所有的一切都已明了,诸长钦陷害同门,勾结卡诺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宋忘尘怒视着诸长钦,伤害季暖之人,他岂能容忍,诛邪又开始剧烈颤动起来。 季暖急忙握住了他的手,对他摇头示意。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她也有些始料未及,只是心中任有疑惑,为什么江雨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些事告诉他们呢?但现在这种时候,怀疑江雨,无疑是在打自己的脸,为了宋忘尘,她忍住了。 “长钦、你真的太让为师失望了,事到如今,你自行领罚去吧!以后,你与我,与暮溪再无瓜葛。” 诸远智已是痛心疾首,他扶着椅子,浑身颤抖,要不是因为他现在是坐着的,估计得直接倒下去。 “哈哈…,想不到我诸长钦一身骄傲放纵,总想着出人头地,为暮溪鞠躬尽瘁,可到头来,竟连身边养了一只白眼狼都不知道。李庆源、我是嫉妒宋绝,想取他性命,可你呢!你做的事你心里最清楚,就算现在你瞒过了所有人,总有一天,你会跟我一样,机关算尽,不得善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等着!” 诸长钦已没了狡辩之意,而是怒视着李庆源,像是诅咒,又像是自嘲。 诸长智大手一挥,两个弟子便拖拽着诸长钦往戒律堂走去。诸长钦一直盯着程筱柔,他做过的,他不后悔,唯一后悔的是,他终究没能让她戴上自己买的玉钗,还成了她最憎恨的人。 “起来吧!你们都没有错,庆源、你做的很好,要不是你,江雨也得被那个孽徒残害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的事,我与你师尊会处理妥当,放心。” 程锦叫起了江雨与李庆源,又拍了拍李庆源的肩,报以感激的一笑。要不是他们今日仗义执言,他的爱徒宋忘尘就要被冤死了。 “是,多谢锦松尊。”两人起身,恭敬行礼后,直接离开了清月殿。 此时,大殿静寂的可怕,大家都各怀心事,今日发生的一切,跌宕起伏,让他们全都无法镇静。 程锦摆手道:“你们历练辛苦了,都回去吧!” 正当众人纷纷离去时,诸远智又大喝一声:“慢着。” 众人的心再次慌乱起来,他还要说什么呢? “明日,校场上,本尊会当着众人的面亲自处决诸长钦,也让你们所有人亲眼目睹,违背暮溪戒律的下场,引以为戒!” 诸远智虽痛心疾首,但他掌管戒律堂,一直严于律己、墨守陈规,此举,是给所有暮溪弟子的一个警告。 梅清寒道:“师兄、你这是何苦呢?” 诸远智摆摆手,示意戒律之事,还是他说了算,就算程锦发话也是如此。他站起身来,却又因气急攻心瘫倒在椅子上。 “师兄、师弟……” 梅清寒与程锦急忙上前查看,诸远智继续摆手道:“无妨,人老了,这点风浪都经不住了,我自己歇歇就好,你们放心,明日我定会亲自处决他,绝不护短。” 季暖看着诸远智逞强模样,心里十分难受。五年前,亲手废去莫云修为,现在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废去诸长钦的修为。这对他来说,不仅是大义问题,还关系到他的声誉,他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自己门下连出两个大逆不道之人,没有人比他更痛心了。以前,她也曾怨恨过诸远智的冷面绝情,此时,她才觉得,原来,最难的那个人一直都是诸远智。 所有人心里都不好受,大家面面相觑,最终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尽管现在已经四月天了,梅峰依旧清冷如常,空中时不时飘着雪花,院里的梅花依旧开得娇艳欲滴。 季暖身着暮溪校服,披上了一件白色的披风,站在一颗大红梅树下,伸手接过飘落的花瓣,露出一丝浅笑。 白衣胜雪,肤如磷脂,脸上的笑意让人汝沐春风,宋忘尘不仅看得有些呆了,他停下脚步,脸上爬上了一丝满足的笑意。 “忘尘、你怎么来了?” 季暖见到他,已笑着走了过来,今日能逃过一劫,实乃不幸中的大幸,她自然是开心的。 “我来看看你。” “看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刚分开不到一个时辰,这么快就想我了?” “是,我想你了。” 宋忘尘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在她额间印下一吻,想她,无时无刻,何须隐藏? 季暖笑得更加灿烂了,因为有他,即使大苦大难,她亦无所畏惧。 “忘尘、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仿佛诸长钦的伏罪不是事情的结束,反而是另一个阴谋的开始,这种感觉让我很害怕,可一见到你,又觉得无比心安。” 宋忘尘将她楼的更紧了些,深情道:“别怕,有我!” “嗯”,季暖点头,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 次日,校场上人山人海,三峰所有弟子齐聚于此,不停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场面竟比当初除妖兽还要壮观。 诸长钦被绑在一个十字木桩上,下面是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台,木台处于校场最中心位置,以便校场四面八方的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骄傲如他,被这样绑着展现在众人面前,对他来说是何等的奇耻大辱,他浑身颤栗,怒不可揭。师尊竟要如此羞辱于他,这比让他死,更让他怨恨。 与此同时,黑暗之殿的镇妖瓶中,怨灵兴奋的手舞足蹈,他贪婪的吸收着怨气,阴阳怪气道:“哈哈…,半年了,第一次有人给我供养怨气,我真是太开心了。所谓暮溪清净之地,也不过如此嘛,看来离我出去之日不远矣,哈哈……” 黑暗之殿其实是清雅苑后的一方小屋,屋子虽小,却胜过铜墙铁壁,除了一方小门,里面通体漆黑,没有一丝光亮。在这里关着的一般都是难以除之的妖魔与犯了大过的暮溪弟子,镇妖瓶上是两张血符,当初,宋忘尘将怨灵交于程锦后,程锦便将它封印在了此处。 在程锦的摆手示意下,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空气静寂的可怕,大家都紧张的盯着台上的诸长钦。 被废去修为者,需得饱受九九八十一根弑骨针,一根一根刺入八十一道经脉骨髓,每一针刺入,都如同嗜血化骨,疼痛自不需多说。但要让受刑之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灵力修为一点一点的流失,这对修行之人来说,那是比弑骨之痛更胜的弑心之痛。 诸远智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来,他整个人都沧桑了许多,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般。 “诸长钦、你身为本尊内室弟子,未来戒律堂的接班人,本应严守暮溪戒律,正直侓己。可你竟为了一己私欲,做出残害同门,勾结外戚的大逆不道之事。为师作为戒律堂掌罚之人,今日,本尊便当着暮溪所有弟子的面,亲自废了你的修行,以儆效尤。” 诸长钦斜眼看向诸远智,眼中更添恼怒,被曾经最敬佩之人,如此赤裸裸的羞辱,他怎能不怨恨。 “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简直太不要脸了。” “就是啊!亏我一直敬重于他,还把他当成楷模来学习,我呸,真是傻了狗眼了。” “做出这种事,被废去修为真是罪有应得。”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整日高高在上,从没把我们这些外门弟子当人看,真是活该。” …… 人群中又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愤怒、责备、辱骂、嘲讽、独独没有人伤心。 江雨露出一丝奸笑,重头戏来了,甚是期待啊! “诸长钦、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诸远智大喝一声,所有人立刻停止吵闹,目不斜视的盯着诸长钦。 “师尊、长钦一身修行均是师尊所傅,师尊想要收回,我自然无话可说,只求师尊废我修为后,不要逐我出暮溪,就算将我永世禁锢在黑暗之殿,死,我也要死在暮溪。” 诸长钦此时已没有傲娇之态,与其逐出暮溪被世人不耻,那还不如就此永坠黑暗,至少,他人不会看见。 诸远智有些不忍,最终还是松了口:“好,念在我们师徒一场,就依你所言。” “谢师尊。”诸长钦大声应道,脸上满是凄凉之态。 不知为何,原本最应该怨恨他的季暖,此时竟有些难过,她紧握着宋忘尘的手,转身,不忍再多看他一眼。 宋忘尘知道她心软,立马将她揽入怀中,带着她缓缓离去。八十一根弑骨针刺透骨髓,场面何等血腥,他怎么忍心让她看到。 第一百零一章 黑暗之殿 诸远智颤抖着举起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已多了一根钢针,钢针是普通银针的十倍之大。他盯着诸长钦,心一横,大手一挥,钢针直直飞出,正当当的穿入诸长钦的左侧肋骨之中。 左肋与心脉相连,是灵气聚集之地,这第一针,便是驱散灵力。 “啊……” 诸长钦惨叫一声,面色开始发紫,这弑骨之痛,远远超过他的想像。 当初,莫云被废去修为时,是关在戒律堂的,没人看到他当时有多痛苦,只能听到一阵阵惨叫声。那时,诸长钦站在门外,笑得十分得意,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季暖闻声回头,见诸长钦神情痛苦,浑身颤抖,突然就停下了脚步。 宋忘尘道:“走吧!这些你不该看。” 季暖:“我想看看,也算给自己一个警示。” 想到自己两次都差点害的宋忘尘也受此刑罚,季暖心有余悸,看看也好,这样以后做事前也不会那么冲动了。 宋忘尘不再言语,只是默默陪着她。 “啊……” 诸远智又是两针掷出,正中诸长钦的腕骨之中,腕骨连着筋脉,这两针便是废修为。 诸长钦面色苍白,不停的颤抖惨叫。 人群中已有一些女弟子不敢再看,纷纷遮眼转身,却又不愿离去。 接着第四、五针掷出,正中诸长钦的腿骨之中,第六、七针,膝盖骨,第八针,腰骨…… 诸远智一针接着一针不停掷出,下手一针比一针更快。 诸长钦惨叫连连,一身校服早已染成了血红色,眼见自己体内的灵力一点一点流失,那种悲伤、凄凉、怨恨、恐惧、痛苦、远比那弑骨之痛更加消磨心智。 几乎所有人,都有些于心不忍,这样的刑罚,远比一剑封喉更加残忍。 宋忘尘紧搂着季暖,挡去了她的全部视线,这样的画面,五年前他便见过了。世人皆道宋绝无情无义,可有谁知道,莫云受刑时,他一直藏于暗处,眼见挚友受难,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他的痛苦可想而知。 此时,诸远智已掷完最后一针,正中诸长钦的天灵盖之中,天灵盖是所有灵力的源泉,这一击无疑也是最致命的。 诸长钦浑身是血,早已没了喊叫的力气,他面色乌黑,只有一双半睁的血红眼睛还在转动,证明他还活着。 诸远智大手一挥,八十一根钢针便齐刷刷飞出,纷纷掉落在地。收手时,他整个人就如同散架一般,直直向后倒去。 “师弟、你这又是何苦?” 程锦急忙接住了他,诸远智摆摆手,一声不吭的站直身体,在众人忧虑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程锦摇头叹息:“将诸长钦带去黑暗之殿,永世不得放出。” 李庆源带着两个弟子解下诸长钦时,他犹如一摊死水,直直向下倒去。在李庆源的带领下,两个弟子一左一右,将他架起,拖出了众人的视线。 人群也缓缓散去,偌大的校场之上,独独剩下相互依偎的宋忘尘与季暖两人。也不知过了多久,季暖才缓缓将头抬起,苦笑道:“还好不是你。” 宋忘尘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 宋忘尘再次看了眼落满钢针和血迹的木台,将季暖一把抱起,远离了这残忍的一切。 李庆源打开黑暗之殿的铁门,转身,亲自扶着诸长钦走了进去,吩咐道:“你们两个在外面守着,这种阴暗之处,你们还是不要进来了。” 这可是黑暗之殿啊!传言,千年前,凌承就是被封于此处,最终惨死在了里面。他们当然不想进去,立马感恩戴德,急忙应是,并跑去了两米之外处站立等候。 李庆源讥讽一笑,不过就是个黑暗的房屋而已,胆小怕事,终究成不了什么气候。 他右手拿着夜明珠,左手拖着半死的诸长钦,行进殿中时,又猛地抽手,诸长钦立马砸倒在地,发出‘哐当’的一声闷响。 只是这样,他怎么可能解气,这些年,他待在诸长钦身边,挨过的打骂,加起来比暮溪弟子的人数都多。想到此,他又使劲在诸长钦身上踢了几脚,但很快他又收了脚,若是把他打死了,那不是太便宜他了,只有让他活着,变成废人,受尽折磨,方能解气。 他蹲在诸长钦面前,将趴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诸长钦翻了过来,恶狠狠道:“师兄、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落得如此下场,也怨不得我。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反省吧!我还指望有一天,你能站起来,找我复仇呢!啊哈哈……” 笑声逐渐远去,随着铁门重重响了一声,诸长钦这才艰难的睁开眼睛,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到,但心中却有一束亮光照耀着他,那束亮光正是仇恨,对李庆源的仇恨,对宋绝、对诸远智的仇恨,对整个暮溪乃至整个天下的仇恨。 “呵呵…,小子,原来是你啊!我们又见面了。” 诸长钦此时,动躺不得,也说不话来,只能仔细聆听声音的来源,那个声音似曾相识,却又模糊不清。 “真惨啊!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只能行同死尸,躺在这里动都动不了,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诸长钦终于听出,这是怨灵的声音,原来怨灵没死,竟被关在了这里,还真是冤家路窄。 “哈哈…,到现在了还想杀我,真是可悲!我与你无冤无仇,杀我于你没有任何好处,你最应该杀的人,是那些背叛你的人,抢了你东西的人,还有那些负了你的人。” 诸长钦开始愤怒,那些人,他怎会不想杀,只是他现在这个样子,连活下去都是一种折磨,还谈什么复仇。 “啊…,真是美味啊!半年了,我都没吃过东西,继续愤怒,多给我点食物,我会帮你的。” 怨灵贪婪的吸收着怨气,时而手舞足蹈,时而欢呼雀跃,但片刻后,他又发怒了:“怎么没有了,继续愤怒吧!继续呀!” 诸长钦闭上眼,愤怒?此时的他,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 怨灵着急的来回渡步,没有怨气怎么行,半年了,这里好不容易来个人,虽然是个废人,但有总比没有好,他不能死,死了自己就再也出不去了。 “诸长钦、你就这么不堪吗?甘心就这么死去,让李庆源小人得志,让宋绝继续扬名天下,被他人膜拜?还有,你最心爱的女人,你也要让她投入唐肆言那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怀里吗?你甘心吗?你甘心吗……” 怨灵的声音让诸长钦全然一颤,他不甘心,他爱了十年的女人,怎么可以投入他人的怀抱。他再次睁眼,当仇恨盖过疼痛时,人也就变得十分强大了,他募的坐直了身体,开始盘腿打坐。他要活着,要恢复修行,要报仇雪恨,要夺回自己该有的一切。 “哈哈…,你还是没有我想要的那么不堪嘛,很好,你慢慢修行,记得要愤怒哦!你越是愤怒,我就能更加强大,只有我强大了,才能帮助你恢复修为,甚至更甚从前。别说宋绝了,就算程锦也不是你的对手,到时候,不管是女人还是地位,只要你想要的,通通手到擒来。” 诸长钦试了几次,自己全身一点灵力都没有,元丹也早已流失,别说修行了,就算聚气都难! “咳咳…”,一阵猛烈的咳嗽让他狂吐一口血液,随后整个人又倒了下去。弑骨针一经穿透受刑之人的骨髓,此人便不得再习原来的功法,强行修行的结果,便是气结于心,轻者伤及经脉,重者小命休矣。 “唉,真是蠢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愚蠢致极,怪不得会被手下之人利用。行了,本座今日便大发善心,教你一些新的功法,只要你学会了,你我冲出这黑暗之殿简直易如反掌,起来!” 诸长钦试了几次,还是无法起身,他心急如焚,双手不停的捶打着地面,最后面如死灰的闭了眼。 “罢了,罢了,让你今日就修炼,对你来说,确实难了些,本座已在这黑暗之殿待了半年有余,再住些日子也无妨,就等你伤好些再炼吧!” 怨灵说完,干脆躺在瓶中,闭眼,打起盹来。 没了怨灵的声音,周围静寂的可怕,就连诸长钦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十分清晰,凭着这个声音和弑心之痛,他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黑暗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这里,你不知道今夕何夕,时间久了,你甚至都会怀疑,自己到底是生是死。就算活着,那种等死的孤寂与绝望,只会让人生不如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很长,又似乎只有一瞬。铁门发出了沉重的闷响声,黑暗中,诸长钦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能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伴随着‘踢踏踢踏’的脚步声缓缓向自己靠近。 那声音越来越近,诸长钦开始恐慌起来,他挣扎着向后爬去,当仇恨吞噬心智时,他想活下去。此人的到来,无疑让他感到害怕,若就此死去,谁会知道这世上还有个人叫诸长钦呢? “呵呵,别害怕,我是来帮你的,若我想杀了你,都到这种时候了,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空灵的声音里夹杂着满满的不屑,他站在原地,等着诸长钦自己爬回来,哀嚎求助。 诸长钦停止动作,开始艰难的发出声音:“你、究竟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是谁重要吗?重要的是我能帮你,现在的你恨尽了天下人。而我也一样,仇恨折磨了我一千多年,我承受的痛苦是你的几千、几万倍,但仇恨也是支撑我活下去的信念,那么你呢?” 诸长钦一字一顿的说出:“我、要、复、仇、” 来人猛拍手掌:“好,很好,过来吧!我帮你。” 那声音带着无穷的魔力,震的诸长钦整个人都毫无意识,他缓缓向来人爬去,慢慢的摸到了一只脚,顺着那只脚,一把抱住了来人的双腿,开始嚎哭:“求、求你,帮帮我。” “哈哈…,不用如此,我会帮你的。” 来人缓缓蹲下,黑暗中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诸长钦便感觉有东西流进了自己口中,那味道腥臭无比,却又有些甘甜可口,他疯狂的吸食,直到来人渐渐离去,还在犹自回味。 诸长钦突然感觉体内有灵力在流动,身上的疼痛也逐渐减轻,他坐起身来,开始运转灵力。此时,他竟惊奇的发现,真气逐渐积聚,灵力运转自如,照这样下去,恢复修为指日可待,甚至更甚从前。 活着,复仇! 第一百零二章 比试会 平淡的日子总是来之不易,但也稍纵即逝。很快,两个月过去了,暮溪终于迎来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比试会! 清月殿除了暮溪三尊,宋忘尘与程筱柔以外,还来了一些其他的仙家掌门。他们与三尊同坐在清月殿内,盯着殿内灵镜,举杯对饮,把酒言欢。 比试会与上次收徒时一样,还是由子间在外主持,三尊继续旁观。 大殿正中左右两边的位置,分别坐着唐氏家主唐世海与长屿岛主俞远洋,他们的子女在此处修行,此次比试会,自是欣然前来一观。 校场上人山人海,这一次比试会可是要决定三尊收内室子的,大家都无比激动和期待,特别是竹峰弟子。诸远智的两个内室弟子接连被废了修行,此次被选中的内室弟子无疑就是戒律堂以后的主人,他们纷纷抹掌擦拳,蓄势待发。 这场比试会,本是李庆源期待了许久的一个机会,可现在,他深深明白那个尊长的位置自己永远也坐不上去,江雨的能力他人或许不知道,可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 宋忘尘与程筱柔都去了清月殿,季暖只能无聊的在人群中左右观看,期待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那么好胜,比试会她一定会来的。 “季暖、季暖、我们在这儿呢!” 人群中,汝沁,汝沐两个小丫头一边招手一边向季暖走来,两个月没见,两人似乎长高了些,还胖了一点,看来,她们在秦府过得不错。 “你们回来了,就不能早点吗?非要等到今日。” 季暖依旧笑得灿烂,可眼神里却有些失落,刚听到有人叫她时,她还以为是俞漫回来了。俞漫没来,她究竟去了哪里? 汝沁笑道:“那个,我们也是想着顺路与秦宗主一起过来嘛。” “切,你分明就是想和月落一起来,一刻都不舍得分开。” 汝沐毫不客气的拆穿姐姐的小心思,害的汝沁娇羞不已,立马反驳道:“还说我呢!也不知道是谁整日给秦宗主端茶递水,嘘寒问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汝沐立马动起手来,汝沁一边躲闪,一边继续笑她,两姐妹开始追逐玩闹,还是同往日一样,天真活泼,没有忧愁。 季暖目视两人的动作,心里不仅有些惆怅,因为诸长钦的事,她与宋忘尘的婚事两人都没再提过。本来她应该高兴的,可最近总是心神不宁,隐隐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这种感觉让她很害怕,但她又说不上来。今日这样感觉比往日更加强烈,让她更加心神难安。 “喂,想什么呢?” 唐肆言突然出现在季暖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让她被吓了一跳:“你干嘛,吓死我了,对了,怎么两个月都没见过你,又偷跑出去了?”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吗?我可是天天都在修行,可认真了。” “是吗?那你结丹了?还是会御剑了?” “才两个月,怎么可能,不过我已经会练剑了,并且姿势帅爆了。” 唐肆言兴奋的比划起来。季暖摇头:“练剑?那你来这儿干嘛?讨打吗?”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那你来这儿干嘛?你也想做内室弟子啊?” “没兴趣,无聊过来看看呗!” 两人一见面就互掐,倒也不觉得那般无聊了。 “咚咚咚……” 两个竹峰弟子在木台上用力敲打着两面大鼓,霎时,所有人都停止吵闹,纷纷将目光齐聚于此。 鼓声停止,子间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走来,他脸上依旧带着温润如风的笑意:“各位同门,今日我们迎来了暮溪十年一度的比试会,此次比试会虽事关三位尊长选内室弟子之事,但还请大家谨记暮溪戒律,不得残害同门,但刀剑无眼,还请各位小心行事,开始吧!” 比试会的对决由灵镜随机选定两个报名参赛的同峰弟子比试,胜利者可参与下轮比试,反之则淘汰。顺序分别是松峰、竹峰、梅峰,每日一批,分三日进行。 两侧的弟子再次敲响了大鼓,众人纷纷向灵镜看去,灵镜上开始出现两个松峰弟子的名字,两人便在众人的鼓掌欢呼声中登上了擂台。 两人对立行礼后,开始发起攻击,两人均是外门弟子,比试也并无太大的看头,没一会儿,一人便被打倒在地,他站起身来,两人再次相互行礼,缓缓离去。 紧接着,是第二组,情况和刚才差不多,并无新意。 十几轮比试下来,季暖已连连打了好几个呵欠,直到人群传来一阵喝彩声,她才知道松峰比试会结束了。 最终墨阳力压群雄,在几个松峰外门弟子的簇拥下,被高高举起,抛至半空中,又接住再抛起。 他们自然是高兴的,这可是给外门弟子长脸了,一直以来,外门弟子都是被内门弟子压了一头的。而那些比试失败的内门弟子则是唉声叹气,心里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清月殿内,所有人都是有说有笑的评论着外面的比试,场面温馨和谐。程锦笑意秧然,这个结果意料之中,墨阳成熟稳重,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 ………… “比试会,真是个好日子,有人欢喜有人忧,输了的人,又开始愤怒了,来吧!都来吧!哈哈……” 黑暗之殿内,怨灵正贪婪的吸食着人们的怒气。 “哈哈…,诸长钦,现在可是个大好的机会,你准备好了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诸长钦冷哼一声:“你当我傻吗?此时暮溪聚集了多少仙门中人,现在出去,你以为,就凭你我能拿他们怎么样?” 此时的诸长钦,说话铿锵有力,中气十足,哪里还有半点颓废之感。两个月的时间,他竟再次结丹,修为更甚从前,这些,他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出其不意才是致胜的关键,这几日会是暮溪结界最薄弱的时候,等再吸食些怨气,我便可以出去了。有我在,你还怕什么?” “哼,你可别忘了,还有宋绝打中你的‘神器’在,到时候再被抓回来,可没人救得了你!” “哈哈…,经你小子一提醒,我倒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这件事要是被揭露出来,到时候必定人心惶惶,我们想要复仇,还不是轻而易举!” “什么事?” “这可是关于宋绝与季暖两人的大事,那个季暖来路不明,还跑到了宋绝体内,两人因此互换了身体,你们看到的宋绝其实是季暖,而季暖其实是宋绝。这件事,他们瞒过了所有人,但程锦肯定知道,要是当着仙家百门的面,揭露此事,想想都十分期待呀!哈哈……” 诸长钦有些不敢相信,这些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但怨灵洞测人心的本事,他自然是相信的,如此一来,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 校场上,人群逐渐散去,竹峰弟子的比试定在明日,大家都纷纷回去,养精蓄锐。 季暖环顾四周,直到一场比试会结束,俞漫一直没有出现,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小暖、怎么了?” 宋忘尘看着无精打采的季暖,疾步走来,他虽一直在清月殿内,但心却在季暖身上,此时见到她,内心才逐渐平静下来。 季暖:“忘尘你来了,俞漫的父亲也在里面对吗?我已经许久没见过她了,心里有些担心她的安危。” “嗯,俞岛主的确在,但他大慨并不知道俞漫的下落,别担心,还有时间。” “嗯。” 俞漫与他父亲不对付季暖是知道的,想着俞漫也不可能回长屿,正当两人准备离去时,唐世海咳嗽一声:“季姑娘留步!” 唐世海与江雨一同走了过来,眼见宋忘尘揽着季暖的肩,脸上的笑意立马就隐退下去了。 两人恭敬行礼道:“唐宗主。” 唐世海并不说话,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季暖,在他眼里,季暖已是唐家儿媳,此举就是不守妇道。 宋忘尘大袖一挡,刚好遮住唐世海怨恨的目光,这才幽幽道:“唐宗主、何事?” 两人均是怒视而视,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不远处等待程筱柔的唐肆言回头刚好看到这一幕,知道老头肯定是误会了,立马跑过来抱着他的手臂,笑道:“爹、你这一来不急着找我,盯着两个外人看做什么?我知道,你见人家修为高,眼馋了是不是?不过你儿子我也没那么糟糕,现在我都有很认真在修行了,进步可大了。” 唐肆言一边说着,一边使劲的使眼色,季暖心领神会的拉着宋忘尘就走,再聊下去只会更尴尬。 唐世海岂是那么好糊弄的,本来在清月殿喝了酒就已有三分醉意,此时更是怒上心头,他大喝一声:“站住,季暖、你已是肆言的女人,就应该恪守妇道,就算是同门师兄,也应该保持距离。等比试会结束后,你和肆言就跟我回去,我会为你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唐世海声音很大,周围的人立马围了过来,这一出可比刚才比试会的打打杀杀有趣多了。 程筱柔正与程锦、梅清寒两人一道走出清月殿,刚好听到这些话,笑着的脸立马僵硬了,季暖要与唐肆言成亲,这到底怎么回事? 宋忘尘面色越加阴冷了,唐肆言的女人,什么意思? 季暖见这么多人围着,尴尬、羞愧,委屈涌上心头,对上宋忘尘怀疑的目光,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爹,你喝醉了吧!我唐肆言是放荡不羁,风流成性不假,可宋师兄的女人,我怎么敢痴心妄想。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的是温柔贤淑的女子,就她,整日跟个男人一样,凶的要死,我躲还来不及呢!” 反正他在别人心中就是个风流成性的人,自嘲一下也无妨,但在这个地方,女孩子的清誉何其重要,总不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毁了季暖的清誉吧! 人群开始大声嘲笑起来,对着唐肆言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倒还真的替季暖解了围。 ‘啪’,唐世海一记耳光甩过去:“混账东西,我的老脸都让你丢尽了,哼、” 唐世海冷哼一声,带着江雨扬长而去,心里那叫一个愤怒啊! 唐肆言摸了摸自己肿胀的脸颊,无所谓的笑了笑,一巴掌换来一个女孩的清誉,值了! 宋忘尘依旧面无表情,拉着季暖向思过崖走去。 第一百零三章 暗器伤人 “宋忘尘,你别生气了,我和唐肆言没什么的。” 季暖刚离开人群的视线就急忙解释着,宋忘尘这个醋坛子的性子,她是最清楚的,必须说清楚。 “我知道。”宋忘尘应了一声,继续拉着她前行。 知道还这么生气,这是要干嘛啊!季暖一时无语,任凭他拽着自己到了思过崖。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风景,还有熟悉的人,季暖站在五味果树下,仰望着树上红通通的五味果,想起思过崖上的种种,会心一笑。 季暖摘下一个果子:“忘尘、你猜这个果子是什么味道的?我猜是酸的。” 宋忘尘道:“甜的。” 季暖摇头表示不信,咬了一口才发现,真的是甜果,这才继续吃起来:“忘尘、刚才唐宗主说的话你别在意,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一来就去了唐府,害的人家以为你们两个是一对儿,现在还赖上了我。”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还以为你误会了。” “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许是憋坏了,带你走走,等比试会过了,我便可以带你四处去看看了。” “四处看看,仗剑走天涯吗?好像还不错。” 季暖心情大好,这个暮溪的确无聊了些,可能是太闲了,老是会胡思乱想,要是走出去了,行侠仗义,倒真的会很有意思。 “嗯”,宋忘尘将她拥入怀中,心满意足的笑了。 次日,终于迎来竹峰弟子的比试了,这次季暖直接站在了天阶前,一直俯视向下,比试会她没兴趣,可俞漫回不回来她可紧张的很。 “师兄真是太厉害了,看来此次的内室弟子肯定是你的了!” “对啊!刚才师兄才用两招就打倒了一个外门弟子,真替我们内门弟子长脸。” …… 季暖闻言回头,发现李庆源在几个内门弟子的围绕下走下了擂台,只是不知为何,诸多的夸奖和赞美,他也没露出一丝笑意,反而眼中还有些失落闪现。 季暖自言自语道:“是我看错了吗?”然后又摇头轻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是看看俞漫来没来吧! 没多久,人群中又是一阵喝彩声,江雨以一记神来之掌轻松打倒了一个竹峰内门弟子。他至始至终都没拔过剑,这样的行为对对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蔑视,对方缓缓爬起,愤愤然离去,连最基本的承让礼都没有完成。 江雨的表现让所有人吃惊,一个家臣,修为如此了得,的确匪夷所思。 诸远智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江雨的能力,他一直都清楚,此次内室弟子的人选,他心里早就有数了,比试会不过就是个过场而已,一个让他人信服的幌子。 而最惊讶的人自然是清月殿观战的唐世海,江雨在唐氏一直中规中矩,基本没怎么修行过。没想到才一年,他进步如此神速,也许唐氏未来的家主人选该考虑换人了。 不多久,灵镜上便出现了江雨和李庆源的名字,这便是决定最终胜负的重要时刻,竹峰弟子也分成了两派,内门弟子希望李庆源胜,外门弟子希望江雨胜,一时间,鼓掌声,喝彩声持续不断。 李庆源缓步走向擂台,两人对视行礼后,李庆源率先拔剑出手,他虽然知道必败无疑,但也要做做样子。 在剑尖距离江雨一公分的距离时,江雨冷冽一笑,纵身一跃踩在了李庆源的剑尖上,随后一脚踹向他的脑门。李庆源急忙躲闪,却还是被江雨一脚踢在了左肩上,他后退几步,再次举剑攻击。 这一次,江雨终于拔出了剑,只是这也意味着李庆源注定一败涂地。江雨一剑劈来,直接将李庆源的剑锋砍了一个缺口,长剑随即脱手而落,李庆源只感觉右手疼痛麻木的厉害,再也无法凝聚真气,他捂着右手,行礼后愤愤离去。结果不言而喻,江雨最终夺冠。 两次比试都以外门弟子胜出结束,这对暮溪所有内门弟子来说就是一种耻辱,失望,愤怒更甚昨日。 而这种愤怒刚好让怨灵饱餐了一顿,他兴奋的手舞足蹈:“明日,还会有什么惊喜呢?真是好期待啊!哈哈……” 诸长钦冷哼一声,梅峰弟子比试之日,也是宋绝名誉扫地之时。 比试结束后,季暖百无聊奈的坐在台阶上,明日比试,俞漫没回来,梅峰会是谁夺冠呢? ………… 竹峰后山上,夏莲犹豫再三,还是上前一步道:“师兄,你答应我的,明日会助我夺得内室弟子之位,你打算怎么做?” 李庆源惊讶回头,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可笑,就凭你也想做内室弟子,痴人说梦。” 夏莲:“你骗我,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事都抖出去吗?我可是知道你好多秘密的。” “是吗?死人也会说出去吗?” 李庆源言语间已死死掐住夏莲的脖子,她再怎么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了,最终双眼圆瞪,缓缓倒下。 “你自己找死,也怪不得我了。” 李庆源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内室弟子?夏莲此时说这个,无疑就是往自己伤口上撒盐。他已经不受卡诺的控制了,季暖的行踪于他开始根本无关紧要,这也意味着夏莲毫无用处了,一个无用之人,留她做甚。 李庆源四处张望,丢下一个火折子,以灵力加以催动,将夏莲燃之殆尽,什么也未曾留下。 ………… 次日,暮溪迎来最后的一场比试。季暖依旧站在人群当中,左顾右盼。 在一阵鼓声响起后,灵镜上出现了第一对比试的人,夏莲、于琼、只是过了许久,擂台上也只有于琼一个人。 子间道:“一刻钟之内,夏莲师妹如果还没来的话,就当主动退出此次比试了,接下来的比试亦不得参与。” 季暖疑惑不已,夏莲为什么没来,前两日的比试会,她可是一次没落下,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没了踪影。 一刻钟后,夏莲还是没来,于琼不战而胜,但却没有人在意夏莲为什么没来,毕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门弟子,自然可有可无。接下来又有几对弟子开始比试,一来一回间,时间已过了午时。 季暖只觉得特别没劲,正欲离去时,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声,因为此时灵镜上出现了季暖与俞漫的名字。一个是长屿大小姐,一个是历练时,名声功绩都上佳的季暖,最重要的是,他们都知道季暖是宋忘尘的人,虽都是外门弟子,但也大有看头。 唐肆言笑道:“季暖、你什么时候报的名啊?还说你不想做内室弟子,露陷了吧!” 季暖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比试会报名需得以指头血滴在灵镜上方可报名,她从未做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忘尘眼见这一切也是膛目结舌,季暖的性子他最清楚,不争不抢,怎么会报名参赛,究竟是谁帮她报了名,他的目地又是什么? 俞漫在季暖疑惑的目光中缓缓上台,对着子间行了一礼,大声喊道:“季暖,你说过还要与我比试一番的,既然报了名,就上来吧!” 季暖更加疑惑了,俞漫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一直四处张望都没看见她,此时她又突然出现在了擂台上,难道是她帮我报的名。 唐肆言拐了一下季暖:“季暖,去啊!你都报名了,关键时刻可不能退缩哦!” 旁边一个竹峰弟子也劝道:“是啊!季师妹你就去吧!也好灭一下长屿大小姐的威风,你看她整日高高在上的,看谁都不顺眼,不就是仗着他爹是俞远洋吗?要是……” “住口,你不了解她就不要乱说。” 季暖直接打断此人的话,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飞身上了擂台,既然俞漫想比,那她便奉陪到底。 此时,清月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齐聚于灵镜上,欣赏、担忧、不屑的都有。俞漫可是恶名昭著,不少人暗自为季暖捏了一把冷汗,估计今天她得躺着下去了。 宋忘尘面露担忧之色,不容多想,他向程锦恭敬行礼道:“师尊、” 他的心思程锦自然清楚,立马点头示意,宋忘尘悄然退出了清月殿。 季暖与俞漫对视行礼后,微微一笑:“俞漫,好久不见,你能回来真好!” 俞漫心里一惊,季暖还是念着自己的,但她依旧不动声色,作了个请的姿势后,开始拔剑出手。 季暖随即拔剑,历练时她的确没修行过,但回暮溪两个月以来,她可是每天都是宋忘尘哪儿修行。因为无聊,更因为她不想成为宋忘尘的累赘。 两人虽私下交好,但动起手来谁都没手下留情,毕竟忍让是对对手最大的不尊重,更何况,俞漫性子要强,她不能输。两人势均力敌,你来我往间已交手了几十招,但谁都没有占到上风。 众人不停拍手称快,她们两人的比试的确比其他人的比试精彩多了。 宋忘尘只是默默看着季暖的动作,心里只觉宽慰许多,这段时间季暖天天跟着自己修行,的确进步了不少。 两人飞至半空中,两剑再次相撞,季暖突然感觉丹田隐隐作痛,这突来的疼痛让她一下子便落了下风,最终被俞漫一掌打了下去。 暗器?怎么可能?俞漫怎么会如此卑鄙,她不信。带着质疑,季暖缓缓摔了下去,只是还未接触到地面,她就被宋忘尘接住了。 宋忘尘早就看出她的不对劲,落入地面后,手掌便在季暖丹田处稍一用力,一根钢针随即落入指缝间,正是弑骨针!宋忘尘怒视着俞漫,诛邪发出强烈的光芒,竟敢对季暖暗下黑手,该死! 俞漫拼命摇头,她是何等傲慢之人,怎么可能为了赢,做出暗器伤人这种鸡鸣狗盗之事,更何况对方还是她唯一在乎之人,一个自己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人。 “想不到长屿大小姐这么卑鄙无耻,真是咱们暮溪的败类。” “就是啊!我看这次啊,俞远洋的老脸都被她丢尽了。” “残害同门,你说她会不会落得跟诸长钦一样的下场?” ………… 擂台上只有俞漫和季暖两个人,俞漫无疑是嫌疑最大的一个人,谁会相信不是她做的,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埋怨,嘲笑,看戏的应有尽有。 人群突然全都安静了下来,因为三尊正带着几位仙家掌门疾步走来,他们脸上的表情可想而知。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俞漫竟然做出这种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俞远洋站在程锦身边摇头叹息,眼里尽是失望与愤怒,他终究是惯坏她了。 第一百零四章 怨灵再现 程锦:“俞漫、你可知错?” “我没错,不是我做的。”俞漫已是嘶声竭底,他人怎么想,她不在乎,可要是季暖误会了,她会疯的。 诸远智怒吼道:“孽徒,还敢狡辩,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擂台上只有你们两个人,不是你还能有谁?” 俞漫拼命摇头,对着季暖解释道:“我不知道,真的不是我。” 季暖轻轻推开宋忘尘,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走向俞漫,露出一个暖心的笑意,拉着俞漫的手:“俞漫,我信你!” 俞漫一下子愣住了,眼睛立刻就朦胧起来,所有的愤怒与委屈都随即消失,季暖相信她,就够了! 愣住的又何止俞漫一人,其他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包括俞远洋,作为一个父亲,他都没能在第一时间相信自己的女儿,一个受害者却信了。 沉默片刻后,诸远智继续说道:“季暖、擂台上只有你和俞漫两个人,你既信她,莫非这弑骨针是你自己放的?” 诸远智绝对是就事说事,但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季暖身上,已经有人觉得是她自己用的苦肉计。 “胡说,绝不会是小暖。”宋忘尘一遇到季暖的事就慌了,也顾不上对方是谁,都是恶狠狠的瞪着他。 程筱柔急忙走到诸远智面前恭敬道:“师叔,我相信季师妹和俞师妹,她们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历练时,她们两人互帮互助,姐妹情深,断不会如此。”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虚情假意,他人怎么看得出来。” 人群中突然爆出这么一句话,众人纷纷寻找声音的来源,直到一个一身黑衣,以黑布蒙面的男人缓缓走来,众人立马提高了警惕。 诸远智怒吼道:“你是何人?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人冷笑道:“我说过了,知人知面不知心,见不见得到我的脸重要吗?我此次来,是有一件大事要与大家分享,也好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虚伪。” “狂妄致极,待本尊亲自揭了你面纱,看你如何装神弄鬼。” 诸远智话音未落已飞身直击蒙面人而去,在暮溪的地界上装神弄鬼,他怎会容忍。只是他刚靠近蒙面人之时,那人突然快速旋转,周围立马刮起一阵风沙来。诸远智被风沙迷了眼,急忙收了手,那人抓住时机就是一掌落下,正中诸远智的左胸之上。 黑衣人人阴阳怪气道:“诸远智、还是那么沉不住气啊!我都没说什么事,你何苦那么激动,这件事我要是说出来,你说不定还会感谢我呢?” 诸远智踉跄着后退几步,怒道:“猖狂小儿,竟敢偷袭本尊,看招。” 此人一边躲闪,一边笑道:“程锦、这就是你们暮溪的待客之道吗?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随着诸远智的拔剑,此人又突然消失了。众人面面相觑,他究竟是谁,怎么能从智竹尊手里逃脱。 “哈哈…,你们不想听,我偏要说,这可是关于你们暮溪得意门生的事,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吗?” 此人声音犹在,可人却不知道身在何处,众人纷纷举剑,紧张的东张西望。 程锦:“好!来者是客,既然阁下非要说,那程锦就洗耳恭听。” 随着一阵狂笑,黑衣人突然出现在清月殿屋顶之上:“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可是关于宋绝的一段趣事呢,你们要是听了,绝对都不敢相信。” “这件事还得从宋绝大战赤焰金麟兽说起,那时候宋绝身受重伤,一度出现了魂不附体的迹象,就连医仙木荀一时间也没有任何办法,可半个月后,宋绝却突然醒来了,你们可想过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木荀医术高明,把他治好了吗?人群再次小声议论着,也没人敢答话。 宋忘尘与季暖对视一眼,他究竟是谁,目的为何,怎么会说起这些事来? “你们都不知道啊?可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一个来路不明的妖女。” 蒙面人指着季暖继续说道:“你们有谁知道她是哪里人氏吗?她是在宋绝受伤后凭空出现的,因为她本身就是宋绝,而你们看到的宋绝其实就是那个妖女,宋绝为了苟活,不惜与妖女串通一气,来了一招瞒天过海。” 这个劲爆的消息一下子让人群炸开了锅,怎么可能?如果这是真的,怎么会没有一个人发现。 俞漫猛地抽回了手,她是宋绝,怎么可能? 季暖先是讶异了一下,这些他怎么知道的,除了宋忘尘和她,应该只有程锦和唐肆言知道啊,但他们两人绝对不会说出去。 季暖拍了阵手掌,笑道:“阁下真是编了一个好故事啊!敢问阁下是说书先生吗?是看我们这比试会有些紧张,特意来此搞笑的吗?” “哈哈……” 人群配合的大笑起来,说她是宋绝,谁信呢?宋绝要是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才真是怪了。 “你、你们都不信是吧!那我问你们,那宋绝绝情绝爱世人皆知,为何偏偏对季暖不一样?” 唐肆言指着蒙面人大笑起来:“一看你就是从小缺钙,长大缺爱!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情感叫做一见钟情,人家两情相悦,你凑什么热闹啊?” 人群也开始起哄:“就是啊!你凑什么热闹啊!” ………… “你想说的已经说完了,现在该让我揭开你的真面目了。” 宋忘尘眼神冰冷,话音未落人已飞至黑衣人面前,伸手去揭他脸上的黑布。黑衣人再次猛烈旋转,瓦片随着旋风胡乱飞舞,底下的人急忙躲闪,却无一人上去帮忙,宋忘尘的本事,他们自然信得过。 宋忘尘可不会轻易罢手,脚尖一点,已飞至黑衣人头顶,随即持剑俯身往下,对准黑衣人的天灵盖攻击。黑衣人急忙躲闪,不料却被宋忘尘反手揭了他脸上的黑布。 “是诸师兄,怎么会是他,他不是修为尽废了吗?” “我还以为他死在黑暗之殿了,这怎么可能?” “不可能啊!诸长钦被废了修为我们亲眼所见,他怎么能恢复的这么快?” …… 人群无不惊讶,诸长钦被废去修为丢入黑暗之殿,他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且还变得这么厉害了。 宋忘尘也有些惊讶,眼前的人像是诸长钦,可他又不全是,虽然他极力掩饰着身上的魔气,但他还是察觉到了。 程锦:“糟了,他被怨灵附身了。” 程锦怎么也没想到,把诸长钦丢入黑暗之殿,会让他把怨灵给放了出来。怨灵被镇妖瓶上的符咒镇压,除非有人以暮溪术法加以高深的灵力催动,否则绝对打不开镇妖瓶,诸长钦一个修为尽废之人,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这时候一直置身事外的唐世海发话了:“怨灵,那就更不能放过了。” 俞远洋也怒吼道:“看来那个姑娘身上的弑骨针也是你做的,混账东西,竟敢冤枉我女儿。” 怨灵也被宋忘尘搞得懵了,他之前明明是季暖,而现在又的确是宋绝:“怎么可能,你是宋绝,你们换回来了。” “胡搅蛮缠,我一直都是宋忘尘,怨灵、受死吧!” 宋忘尘言罢已再次出手攻击,子间与程筱柔随即也飞至屋顶,加入了攻击队伍。怨灵突隐突显,每次都轻而易举的躲了开去。 诸远智这才缓过神来,诸长钦被怨灵附身了,现在已然留他不得,他眉头微挑,也飞身开始攻击怨灵。 季暖摸了摸怀里的手枪,那里面还有最后一发子弹,只是那人虽是怨灵,但同时也是诸长钦,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开枪。 俞漫看着季暖的背影,心里羞愧难当,季暖在第一时间相信了自己,而自己在听到怨灵的话时,却怀疑了她。 除了程锦、梅清寒与其他几位仙家掌门还在观战外,其余人纷纷举剑待发,江雨只是默默站在唐世海身边,冷眼旁观。 战况愈演愈烈,就连诸远智也没能伤到怨灵分毫,在又一次攻击失手后,怨灵突然出现在程筱柔身后,一掌劈在了她的后颈上,程筱柔立马晕了过去,长剑也随即滑落在地。 “啊……” 众人发出惊呼,一时间叫什么的都有,柔儿、师姐、师妹,大家纷纷举剑却不敢轻举妄动。 怨灵搂着程筱柔,猖狂道:“哈哈……,程锦,你女儿在我手里,我看你是要你所谓的大义,还是要她的命?” 宋忘尘紧紧抓住剑柄,本欲再次出手攻击,却被子间摇头示意,无奈收了手。 程锦极力掩饰着惊慌,不急不慢的走到人群最前方,开始质问道:“怨灵,你到底想要什么?” “滋滋…,你还挺上道的嘛!很简单,我要她。”怨灵指着季暖,笑得一脸狡诈。 宋忘尘怒道:“你做梦。” “宋绝,你当真这么绝情吗?她可是喜欢了你十几年的女人,你要是不救她,那可真要便宜诸长钦这个蠢货了。” 诸远智:“怨灵,你把他怎么了?” “哟,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他啊?也没什么,不过就是用了他的身体,帮他完成愿望而已,他可是心心念念喜欢了程筱柔十年,这份痴情连我都被感动了,所以我决定帮他得到筱柔师妹。”怨灵说完,带着一脸淫笑向程筱柔的脸靠了上去。 “住手,我答应你!”季暖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了两步。 俞漫急忙上前拉住了她,怒道:“季暖、你疯了?” 所有人再次将目光聚在了季暖身上,就连怨灵也停止了动作,饶有兴致的盯着她。 “我答应你,你放了师姐,你想要我怎么做都行”,季暖转身对俞漫轻言道:“放心,我身上有枪。” “还真是个好姑娘啊!只可惜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还要你先把‘神器’交出来,否则你要是偷袭我,我不就吃亏了吗?” 怨灵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只要拿了‘神器’,所有人都得死。 季暖笑了笑,原来他还记得这把枪,看来他也不是毫无畏惧嘛。她掏出手枪,暗自将最后一发子弹取出来藏于袖中,正准备飞身上前时,程锦的声音传入耳中。 “怨灵、你以为你抓了柔儿就能威胁我吗?做梦!” 程锦言罢已飞身上了屋顶,身为暮溪掌门之女,为了大义,牺牲是程筱柔应该做的。 “好你个程锦,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竟然不顾你女儿的死活,也好,我这就杀了她。” 第一百零五章 受辱 正当怨灵死死掐住程筱柔的脖子时,他突然猛烈一颤,诸长钦的声音传入耳中:“怨灵,不准你伤害师妹。” 怨灵:“你个蠢货,不动她我们都得死,你现在还想着她,可她从来都没正眼瞧过你,以前是宋绝,现在是唐肆言,那样一个风流成性的人她都看得上却看不上你,你可知道你有多可悲?” 诸长钦:“你胡说,师妹不可能喜欢他的。” “我怨灵是什么人,动测人心的本事天下第一,错不了,诸长钦、死心吧!” 怨灵一直摇晃着脑袋,一会儿残忍冷笑,一会儿痛苦挣扎,看起来就像个自言自语的精神病。 唐肆言直接呆住了,他想救程筱柔,却又不忍心季暖送死,现在听了怨灵的话,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师姐喜欢我? 眼看程锦与诸远智已逼近眼前,诸长钦又不停的在体内抗议,怨灵有些控制不住,怒吼道:“蠢货,既如此,今日我便暂且放过他们,助你得到程筱柔。”怨灵说完竟突然逃跑了。 程锦、诸远智和子间立马追了出去,宋忘尘俯身向下,飞至季暖身边,满眼皆是心疼之色:“傻丫头,以后不许你为了别人做傻事。” 什么大义,所有的大义在季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可师姐被抓了,我们赶紧去救她!”季暖还是很着急,跟本没在意宋忘尘的关心之意。 宋忘尘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犹豫了一下,拉着她御剑向怨灵追去。 俞漫忧心季暖的安危也立马追了上去。 唐肆言心急如焚,奈何他还不会御剑,急忙将江雨从唐世海身后拉出,小声嘀咕道:“江雨、快带我去救师姐。” 然而,这话还是被唐世海听了去,立马恼怒不已:“凭你,不自量力,我不准你去。” “你…”,唐肆言指着唐世海,即愤怒又无可奈何,反手拉着江雨可怜巴巴的求道:“江雨、我求求你了,你就带我去吧!” 江雨看了唐世海一眼,恭敬道:“公子放心,江雨会尽力救出师姐,请公子耐心等待。”言罢,已不由分说的追了出去。 “喂…”,唐肆言懊恼不已,早知道就早点认真修行了,害的现在连喜欢的人被抓了都无能为力。他一拳打在台柱上,不管不顾的从天阶向下跑去,就算走着去,也比干等着要强。 唐世海摇头叹息,算了,等他从天阶走下去怨灵早就跑远了,身后两个唐氏弟子接收到唐世海的眼神,立马跟了上去。 同时,梅清寒作为暮溪唯一留下的尊长,尽管也忧心程筱柔的安危,但暮溪还得有人守着,于是转身对身后的几位仙家掌门行礼道:“各位掌门,暮溪今日让怨灵得以逃脱,实乃暮溪之过,还望各位掌门回去严守阵地,以免怨灵趁虚而入。” 俞远洋这才想起此事,立马还礼应道:“请寒梅尊放心,远洋这就传信回长屿,对怨灵下达仙杀令,绝不让他有机可乘。” 后面几位掌门也七嘴八舌的答道:“对,请寒梅尊放心,我们也是,不会让怨灵有可乘之机的。” 梅清寒再次行礼道:“那如此就多谢各位了,暮溪诸事繁多,恕清寒不能远送了。” “告辞!” 其他几位掌门也纷纷行礼,然后转身离去,一些修为还不错的暮溪弟子早已追了出去。此时,原本人山人海的校场已没剩下几个人了,梅清寒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摇头叹息,真不知暮溪这一劫能否平安度过。 怨灵刚出了暮溪城,程筱柔已有了幽幽转醒的迹象,她偷偷睁眼看了一下,发现现在这个方向是去钦州的方向。打定主意后,她悄悄撒下了追踪粉。 程锦与诸远智根据程筱柔留下的追踪粉已经追到了钦州地界,随后暮溪众人也纷纷赶了过来。但钦州设有结界,为了不破坏仙家秩序,他们不得不换乘快马,然而这样就与怨灵拉开了一段很远的距离了。 怨灵将程筱柔丢在了满是尸骨的湿地上,这个地方正是之前家卿布置凶杀现场的那个山洞。半年了,这里的腐臭味丝毫不减,地上到处都是疯狂觅食的蟑螂与老鼠,没了尸体,它们就没了食物,一见到程筱柔倒在地上,它们就立马窜了过来。 “啊…”,假装昏迷的程筱柔立马尖叫着站起身来,她脸色苍白,一阵阵恶心与恐慌袭上心头。 “怎么,不装了?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本座不知道吗?你叫他们来也好,正好可以见识一下暮溪第一美人被人糟蹋了的模样,滋滋、第一美人,还真是国色天香啊!” 怨灵淫笑着向程筱柔靠近,程筱柔急忙将灵力聚于掌中,对着怨灵一掌打了出去。只是这对怨灵来说根本无关痛痒,他邪魅一笑,魔掌已紧紧抓在了程筱柔的右手手腕之上。 “美人、这么凶猛的对你未来的夫君,看来你是希望我猛一点啊!” 怨灵脸上满是淫邪,他慢慢的凑近程筱柔的俏脸。程筱柔平定心神,左手一巴掌落下,正当当打中了怨灵的脸:“滚开,恶心下作的东西。” 怨灵突的抓狂了,他一把将程筱柔推倒在地,淫笑道:“恶心,我会让你见识到我的厉害的,保证让你欲仙欲死、欲罢不能,你肯定以后都离不开我了,哈哈……” 怨灵将程筱柔压在身下,一双魔爪已撕下她胸前的校服,她拼命挣扎着反抗,哭喊道:“诸长钦、你醒醒,难道你还要一错再错吗?我求你了,快醒醒!” 怨灵身体一僵,动作立马停了下来,诸长钦看着满脸泪痕的程筱柔心里猛然一惊:“对不起,师妹,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滚开”。程筱柔见诸长钦似乎终于恢复了理智,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拼命推开诸长钦。 诸长钦看着她凌乱的校服,愣了一下,急忙爬了起来:“对不起师妹,我不是故意的。” 周围的蟑螂老鼠又迅速围了过来,诸长钦伸手想要拉起程筱柔,却反被她一巴掌拍开:“与其被你羞辱,倒不如被这些东西吃了。” 诸长钦脸上突然又变得邪恶起来:“诸长钦、你看看你,人家都这么绝情了,你还这么懦弱,怪不得没人看得起你。” 诸长钦怒道:“住口,怨灵,你休要再蛊惑我,快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哈哈…,这可是我们的交易啊!你修行了我给的功法,自然得变成我的皿器,这可怨不得我。” “住口,我从来没答应过你,都是你骗我的,滚出去。” 诸长钦脸上的表情一下残忍奸邪,一下又痛苦隐忍。 程筱柔蹲在石墙边,双手抱膝,将半个头都埋入膝盖中,她面色苍白,两行清泪不停的坠落。周围的老鼠已经开始撕咬着她的鞋袜,一些蟑螂慢慢从她的小腿一路向上,在她的背部反复游窜,正在寻找一个可以下口的地方。她就这样愣着,一动不动,今日受辱,她自觉没脸见人了,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诸长钦见此,仅剩的一点理智让他痛彻心扉,他快速用灵力将周围的蟑螂老鼠全部击退,抱着程筱柔就向洞外跑去。 “你放开我,滚开,放开我!”反应过来的程筱柔在诸长钦怀中不停的哭喊着抗议。 诸长钦突然瞪着她,眼珠里有黑气突现。程筱柔知道,他现在又变回怨灵了,立马不再言语,毕竟怨灵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怨灵飞出了山洞,在一片树林里将程筱柔丢在了地上,脸上再次出现了淫笑:“师妹、你宁愿被那群恶心的东西吃了,也不愿意跟我,真是太让我寒心了。” 程筱柔忍着疼痛挣扎着爬了起来,眼看怨灵一步一步靠近,她突的微微一笑,随后快速向身后的大树冲去,就算死,也要死的清清白白。 “师姐、别做傻事。” 季暖惊声呼喊,眼看程筱柔马上要撞到大树上了,宋忘尘立马施了定身术。季暖则快速挡在了程筱柔面前,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里难受极了:“师姐、你受委屈了。” 宋忘尘以最快的速度脱了外衣,递到了季暖手里,同时也解了定身术,随后转身怒视着怨灵。季暖急忙为程筱柔披上了衣服,将她紧紧抱住,轻抚着她的背,眼眶却湿润了。 “宋绝、你来得真快啊!想不到你竟然罔顾仙家戒律,出手破了钦州结界,佩服、佩服!”怨灵猛拍着手掌,继续向前走来,似乎毫无畏惧。 程筱柔一直不发一言,只是默默掉泪,她这个样子,更让季暖觉得她已经被玷污了。 季暖恼怒的掏出了枪,正对着怨灵的心脏位置:“我不管你是怨灵还诸长钦,你伤害了师姐你就得死。” “砰…” 随着枪声响起,怨灵躲闪不及竟再次中招了,他捂着胸口怒道:“这‘神器’果然厉害!宋绝你看清楚了,你身后的可是真的程筱柔?” 宋忘尘猛地回头,季暖也立马松开了程筱柔,眼神警惕的看着她,程筱柔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此时,连眼泪都已经流干了。 “哈哈…,贪婪、怀疑、愤怒,只要有了这些我永远死不了。宋绝,我这次先放了你们,下次再来取你性命!” 怨灵负伤逃走,却还是留下一句恶狠狠的话。宋忘尘与季暖这才知道上了当,奈何为时已晚,怨灵还是逃了。 季暖再次搂住程筱柔:“师姐、对不起,我不该相信他的。” “柔儿,你没事吧!” 程锦听到枪声,这才带着一众暮溪之人跑了过来,众人看着程筱柔的模样,都以为她被糟蹋了,不敢上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程筱柔看着众人怜悯的目光,更加羞愧难当:“季暖、带我回去,带我回…”,她气急攻心,竟晕倒在了季暖怀里。 季暖急声呼唤:“师姐、师姐”。俞漫立马走过来扶住了程筱柔,三人缓步离去。 宋忘尘正欲跟上去时,程锦突然问道:“怨灵呢”!程锦脸上已没了随和与雅正,现在他满脸皆是愤怒与忧伤。作为父亲,没能护好自己的女儿,他是失败的,可作为百门之首,他问心无愧! 宋忘尘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冷冷道:“跑了。” 程锦:“大家分头行动,切勿让怨灵伤及无辜!” “是”,众人齐声回应,又自主分队追了出去。 第一百零六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程锦犹豫了一下,想到程筱柔已然安全,最终还是和弟子们一同追了出去,比起暮溪的声誉与百姓的安危,个人的牺牲算不上什么。 季暖和俞漫将程筱柔送回房间后,又请来了木荀诊了脉,最终的结果是无外伤,只是郁结于心,只需解开心结即可。 俞漫低声道:“季暖、去休息一下吧!虽说只有一根弑骨针,但刺入丹田也非同小可,回去调理一下,以免再生顽疾。” 汝沁:“是啊!季暖、这里我们在,你还有伤,快去休息一下吧!” 汝沁,汝沐也是一脸担忧之色,师姐受辱,季暖受伤,两姐妹惊魂未定,却还想着安慰季暖。 “好,有些事我还没搞明白,你们两姐妹好好看着师姐,俞漫、我们走吧!”刚出了房门,季暖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俞漫,今日比试会,是你帮我报的名吗?” 俞漫摇头否认,不是季暖自己报的名,那会是谁? 季暖:“我这两日一直在找你,可都没见到你的身影,你究竟是何时回来的?” 俞漫脸色突变,季暖这是在怀疑自己吗?自己的确三日前就回来了,也曾偷偷去过季暖的房间看过她,但她不想打扰她,更害怕季暖不想见到自己。后来她去了思过崖,在哪里待了三天,直到她的名字出现在灵镜之上方才现身。 季暖:“俞漫、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不通,是谁帮我报了名,还在我身上种下弑骨针,这个人一定知道我们关系要好,说不定还一直藏在我们当中,但此人绝对不会是怨灵。如果怨灵早就逃出来了,一定不会只是种弑骨针那么简单,他完全可以趁机杀了我,或者拿走我的枪,绝对不会傻到今日用师姐逼我交出枪来。” “俞漫,你觉得会是谁?是谁清楚我们的关系在故意挑拨离间,或者他还有其它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知道我们的关系,难道是江雨,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究竟有何目地?不管如何,都不能让季暖参与进来,有些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季暖、我想不出来,或许你想多了吧!” 季暖明显感觉到俞漫在含糊其辞,以她之前的性子她早该暴跳如雷了,或许她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俞漫、你今日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季暖笑了笑,转身向不远处的宋忘尘走去。 ………… 季暖:“忘尘、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对不对,你觉得会是谁?” 宋忘尘:“不知。” “你怎么不去追怨灵,趁他现在受伤了,机不可失。” “你受伤了。” 宋忘尘停下脚步转身注视着季暖,有人在暗处虎视眈眈,他怎敢轻易离去,必须留下来保护她:“小暖、以后不要以身犯险,我怕……” 想起今日的事,宋忘尘依旧心有余悸,我怕我会保护不了你,更怕会因此失去你。 季暖扑进宋忘尘的怀中,笑道:“忘尘、你知道吗?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有多绝望,我曾暗骂过老天不长眼,将我带入这么落后的时代,你们这里的人啊!迂腐、死板、还不讲道理,整天嚷嚷着除魔卫道,这些本是我最讨厌的,可现在我却要谢谢老天爷,谢谢它让我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你,让我有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不然我们可能不会遇到。” 如果不是穿越到宋忘尘身体里,宋忘尘应该都不会注意到自己吧!也许他会和程筱柔走在一起,而自己还在四处寻找着回现代的路呢! 宋忘尘在她额间印下一吻:“傻瓜,你我之间,何须言谢,等怨灵的事过了,我们成亲吧!” 我才要谢谢老天爷,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一定会孤独终老,永远不知道世界上还有爱情这个美妙的东西。 “好。”这是季暖第一次真心想要嫁给他,经过了这么多事才知道平淡的幸福来得多么可贵,只要能与宋忘尘在一起,所有的苦难都只会是爱情的调味剂,即如此,成亲还有什么可怕的。 俞漫远远的看着两人依偎的身影,露出一丝苦笑,只要季暖幸福,她也就放心了。 ………… 唐肆言大慨是跑到天阶的一半路程时,收到了季暖的传音,他急忙原路返回,终于在第二天的五更时分跑到了程筱柔的房门外。此时的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伸手想要敲门时,想了想还是停下了动作,这时候师姐应该还在休息吧! 不舍得打扰又不舍得离去,唐肆言最终坐在门前睡着了,直到清晨刺眼的阳光照射在他脸上,他才突然爬了起来。房门依旧禁闭着,正欲敲门时,汝沁急忙拉住了他,轻声道:“你还是别去了,师姐现在不想见人。” 唐肆言:“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汝沐直接将他往一边拖去,直到拖出了好几米才不耐烦的说道:“你走吧!别管了,师姐休息一下会好的,别在这添乱了!” 唐肆言:“我不走,反正今天我见不到师姐就不走了。” “你见什么啊见?你有什么资格见她,怨灵抓她时你一句话也没有,你救不了她,你在暮溪修行了一年连御剑都不会,你就是个废物,别再来打扰师姐了。” 汝沐心疼程筱柔,说话也急切了些,此时已不管不顾的将他往院子外面推,正好迎面撞上了走进院子的季暖。 季暖:“汝沐、你们这是干嘛?” “季暖、师姐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见他,我怕他打扰了师姐清净。”汝沐说完已是眼泪汪汪,转身偷偷抹着眼泪。 是啊!我连御剑都不会,还有什么资格见她?唐肆言整个人都是呆愣愣的,他不再强求,踉跄着向前走去。 “唐肆言、你站住,逃避是懦夫的行为,既然想见师姐,那就跟我一起去吧!” 季暖开始不由分说的拉着唐肆言往前走,却反被唐肆言一把推开,他蹲在地上,痛哭道:“季暖、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一个不学无术,胆小怕事的懦夫,一个连自己所爱之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去爱别人。” 季暖道:“唐肆言、亏你还是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喜欢一个人,这跟灵力修为都没有关系的,我知道昨天的事你很自责,但你知道吗?师姐她现在需要你!” 唐肆言突然想起怨灵的话来,他站起身来,急忙向程筱柔的房间跑去。 “季暖?”汝沁、汝沐两人都是疑惑的看着她,终究没有再去拦唐肆言。 “我们都回去吧!唐肆言能安慰好师姐的,别担心了!” 季暖言罢已率先走出了院子,昨日怨灵的话她听清楚了,师姐对唐肆言是否有意尚不明确,但有些事,也应该让他们讲清楚好一些。 汝沁、汝沐两人还是忧心忡忡,频频回头张望,不情不愿的出了大院。 唐肆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响了房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师姐,我可以进来吗?” 程筱柔一夜未眠,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又红又肿,听到唐肆言的声音后,立马将锦被盖过头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五更时分,她便听到门外有动静,片刻后又恢复了宁静,她起身查看了一番,发现唐肆言正斜靠在墙边,疲倦的睡了过去。那本已流尽的眼泪再次泛滥,她悄无声息的关上房门,蜷缩在床上,再次压抑痛哭。 “师姐、我知道你没睡着,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我进来了哦!” 唐肆言俯耳听了听,里面没有丝毫动静,想着推门而入,又觉得不太妥当,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师姐、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要是不想说话也没关系,你听我说就可以了。”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也知道我很没用,活了二十一年,连御剑都不会。我想救你,可我没本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怨灵抓走,现在我连安慰你一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只知道无论你经历了什么,都不是你的错,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草蝴蝶的故事吗?你现在就是破茧时最艰辛的时刻,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程筱柔紧紧的拽着草蝴蝶,破茧成蝶,真的可以吗? “师姐、世人都说我生性放荡,风流成性,那是因为我还没遇到你,遇见你以后,我才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全心全意的投入,虽然我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但我不后悔!我也没指望有一天你会回头看我一眼,能让我死皮耐脸的留在你身边就够了。” 唐肆言嘴角带笑,可心里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话不说出来,或许他们还能以姐弟自居,淡然处之,一旦说了,她或许会因此刻意疏远自己。但那又如何,只要她能振作起来,他愿意忍痛离开。 房门突然被打了开来,唐肆言惊讶回头,见程筱柔泪流满面的看着自己,他立马站起身来:“师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你别哭啊!” “叫你不会说话,把师姐弄哭了,该打,该打”。唐肆言使劲抽打着自己的嘴巴,这点疼痛怎么比得上程筱柔的眼泪,就当是对自己的惩罚吧! 程筱柔急忙拉住了他的手:“别打了,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是我没脸见你!” “师姐、你没错,都是我不好,我没用,我该打?” 唐肆言再次扬起了手,不料程筱柔突然扑进他的怀抱:“肆言、你会嫌弃我吗?” 唐肆言直接傻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怎么会,只要师姐不嫌弃我就好了,能让我留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程筱柔不再言语,闭上眼睛,那可怕的噩梦逐渐远去,心情也没那么糟了。 第一百零七章 恶魔之间的协议 程锦带着暮溪众人在钦州寻了一夜,也未曾发现怨灵的踪迹,转身吩咐道:“子间、你带人继续在钦州协助莫宗主追查怨灵的下落,本尊先回暮溪看看,我怕他会调转枪头,杀回暮溪。” “是、师尊。”子间行礼后,带着墨阳等人疾步离去。 “掌门,你回去好好劝劝筱柔,怨灵的事交给我,既是诸长钦犯的错,那就是我诸远智教徒无方,我会亲自动手杀了他,除了这个祸害。” 诸远智义正言辞的行了一礼,然后带着江雨与几个竹峰弟子扬长而去。 ………… 此时钦州城中,行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正端着一碗不知从哪里乞讨来的白粥,递到了一个一身黑衣,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年面前:“小伙子、喝吧!热乎着呢!” 少年抬头,眼中布满血丝,他颤抖着双手接了过来,仰头一口灌下白粥,这才道了声多谢,便将碗搁在一旁,疾步离开了老乞丐的视线。 “哎,真是个怪人。” 老乞丐肚子咕咕直叫,低头看见碗里还残留着几粒米,忙用满是污垢的右手抓了起来,细细咀嚼起来。 不远处,人群开始喧闹起来,对着贴了仙杀令的墙面指指点点:“写的什么啊,这是?” “上面写的是暮溪弟子诸长钦被怨灵附身了,要我们见到他立马向莫府汇报呢!” “什么,暮溪弟子?” “是啊!下面还有他的画像呢!他不就是上次那个亲手处决两只蛇妖的诸长钦吗?怎么也被附身了?” “那我们赶紧走吧!万一他就在钦州城中,那我们就完了。” 几人叨叨完,又急忙离去,老乞丐凑近看了看,上面写的什么他不认识,不过下面的那个人不正是刚才喝了自己白粥的少年吗? “老人家、这里不是乞讨的地方,这是仙杀令,上面这个人是个穷凶极恶之人,你要是见了他赶紧躲得远远的就好。” 旁边一个拿着画纸的莫府弟子好生劝慰着,并掏出一些碎银子递到老乞丐手里。 “这个人我见过,他刚才就躲在那里,还喝了一碗我给的粥。” 老乞丐指着另一边的墙角解释着,没想到那个看起来羸弱的少年,竟是个极恶之人。 “老人家,你确定吗?真的是他?” “真的,他喝了我的粥后从那个街道跑走了。” “多谢老人家。”莫府弟子说完,将手里剩下的半袋银钱全部塞到了老人手中,快步向莫府跑去。 ………… 诸长钦捂着胸口,一路扶着石墙疾步向前跑去,突然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你,你来干什么?” 诸长钦警惕的举起了手掌,怨灵不但占据了他的身体,还在他受伤后离开了他的身体,将所有的苦痛全部丢给了他。 江雨:“怎么,你的样子看起来很意外啊!是奇怪我怎么知道你在这儿吗?还是在害怕我会杀了你?” 诸长钦:“江雨,少废话,我诸长钦岂会怕你。” “啧,还有点血性,不愧是喝了我魔血的人,总算没那么不堪。” 江雨玩味的打量着他,诸长钦脸上的震惊和恐惧让他十分享受,那原本温和的笑脸早已不见,此时,它看起来满是邪恶,让人如履薄冰。 诸长钦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你是魔?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哈哈…,我说过了,我与宋绝的恩怨积了一千多年,我比你恨了他不知多少倍,至于目的嘛!当然是要他名誉扫地,生不如死。” “你胡说,要真是这样,上次你就应该帮着我指正宋绝与妖魔为伍,可你却帮了他。” “是你自己蠢,你真的以为凭一个小小的虎妖就能扳倒他,白日做梦!”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呵呵,你?自身都难保了,我还能要你干嘛?只不过是看你可怜,特来帮帮你的。” 诸长钦显然还是不信,他再次后退了几步,江雨总是一副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模样,能将仇恨隐藏得那么深,可见他心机深沉,说的话不能全信。 “你想如何?” “你啊!坏了我一场好戏,我偷偷在季暖丹田内注入弑骨针,帮她报名参加了比试会,就是想要挑起暮溪与长屿的战争。可你倒好,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那时候出现替她们两个解了围,你说,你该怎么补偿我呢?” 江雨依旧笑得温和,但眼神却像利刃一般,刺得诸长钦想要逃离。只是现在的他,仓皇逃离的样子在江雨眼里就像个天大的笑话。 江雨的手掌在半空中绕了一圈,掌中火焰开始发出刺眼的光芒,诸长钦瞬间便被一股强大的魔气拖了回来,然后猛地砸在了石墙之上。 诸长钦抹去嘴角的血迹,挣扎着爬起,靠在墙上:“你、你到底要干嘛?” 江雨恍若幽魂,瞬间便移动到诸长钦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说过了,我是来帮你的。” 江雨手掌再次用力,一股血红的灵力便击上了诸长钦的胸口,子弹立马破体而出,握在江雨的掌中:“这个季暖还挺有意思的,这‘神器’无疑会成为我复仇路上的一个绊脚石,不过嘛……” 江雨一脸坏笑,手掌再次用力,子弹立马化成了灰烬随风飘散。 这一切来得太快,诸长钦甚至都没感觉到疼痛,胸口的伤竟迅速愈合了,江雨的能力真的太可怕了!他颤抖着身子,强压住内心的恐慌:“你既然这么厉害,杀了宋绝不是易如反掌,你到底要我帮你做什么?” “哈哈…,要你个蠢货有何用,怨灵、别藏了,我已拿出我的诚意,现在就看你的了。” 诸长钦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怨灵便已占据了他的身体:“小子,你想怎么做?” 江雨又恢复了谦和的模样,对着怨灵恭敬行礼道:“你我都是魔族之人,自当同仇敌忾,要想我们魔族不用再躲躲藏藏,关明正大的活在世上,那么,暮溪便是我们首先要清除的地方,不过他们实力强大,需得逐个击破才行。” “你说得是没错,可我凭什么信你?” 怨灵窥探了许久,都没能从江雨身上感受到一丝魔气,更何况江雨的软肋他怎么也看不出来,与这样的人合作,无疑就是一步险棋,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怨灵,你难道忘了,你抢占了诸长钦的身体,就是与他签了生死契吗?你想要肉身,就必须放弃不死之身,不然你刚才也不必藏起来,让诸长钦那个蠢货替你受痛。”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没错,怨灵拥有不死之身,就连宋忘尘的诛邪剑也不能将他杀死,顶多只是让他受点小伤,再吸收吸收怨气便可不药而愈,但唯一的不足便是没有肉身。 这对于一个不死不灭的魔来说,就是一种耻辱,于是他千方百计的让诸长钦修行他魔族的功法,无形中与他签订了生死契。可这样一来,怨灵便不再拥有不死之身了,诸长钦若是死了,他也就跟着灰飞烟灭了。 “怨灵,我活得比你久,见识比你广,更何况你体内还有我的魔血,我要知道你的一切简直易如反掌,就连你的命也捏在我手里。” 江雨脸色突变,恶狠狠的捏着拳头,白色的校服瞬间变成了一袭红衣,他周身散发着红光,就连那原本乌黑明亮的睦子,此时也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焰一般,让人胆战心惊。 怨灵突然浑身抽痛,体内血液迅速流窜,就像一条鲜活的小蛇在他体内拼命穿梭、疯狂嗜咬,那感觉又痛又痒,又酥又麻,难受致极。 怨灵摔倒在地,不停的在地上来回打滚,疼痛折磨的他满头大汗,他不得不求饶:“我知道错了,求魔王大人放了我吧!” 江雨收了手,一身红衣又变回了白色的校服,脸上依旧是谦和的笑意:“魔王?这个称呼我可不喜欢,以后你不许这样称叫我。哦!对了,我这个人最是温和了,从来都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所以我说得话你一定会听的对吗?” 怨灵急忙跪在地上:“是,魔王、哦不,江雨、以后怨灵定会对你惟命是从,马首是瞻。” 江雨微微一笑,亲自扶起怨灵来:“都说是朋友了,怎么还跪着呢?这样不是太见外了,喏,这个给你。” 江雨摊开手,一颗血红的妖丹便飞到了半空中,正是蛮凤的妖丹。 怨灵惶恐不安:“这是?” “这是虎妖的妖丹,你吃了它,可保你功力大增,不人、不妖、不魔,最重要的是,加上我的魔血,可助你再次拥有不死之身。” 怨灵迟疑了一下,最终一把抓过妖丹,将它咽了下去,就算他心中任有所怀疑,他也不敢开口。 “啊……” 妖丹在怨灵体内瞬间便融合了血液,他的脸煞红煞黑,周身的魔气也一会变成红色,一会变成黑色,他痛苦难耐,不停的嘶喊。 江雨邪魅一笑,瞬间便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句话飘荡在空气中:“好好利用你诸长钦的身份,我要诸远智死!” 怨灵的喊叫声瞬间便引来了几个胆大的百姓围观,他突的邪魅一笑,一掌红黑交错的魔气瞬间便将几人吞噬,最后变成了几具干枯的尸体。 第一百零八章 劫难 怨灵捏着血淋淋的心脏疯狂大笑:“哈哈……,师尊、这可怨不得我,是你自己妇人之仁,有句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诸远智缓缓跪倒在地,胸口不断涌出鲜血来,他不怕死,只是这样死去,觉得无颜去面对暮溪的列祖列宗。 “长钦、是为师、对不、住你、别再、别一错、再错了。” “老家伙,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本座不是诸长钦,可你还是收了手,原来,你对那个蠢货还是有些感情的,只可惜啊!他比我更想让你死。”怨灵一把捏爆了诸远智的心脏,顿时血花四溅。 诸远智带着满满的自责与悔恨,缓缓瘫倒在地。 怨灵冷笑一声,拿起默潇扬长而去。逐个击破,真是个好主意,那下一个轮到谁呢?没走多远,程锦一行人便出现在了眼前,来得正是时候,正好试试默潇的威力。 程锦认出默潇,愤怒道:“默潇?畜生、你把远智如何了?” “如何?默潇都在本座手里,他还能如何?程锦,本座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二十年前不顾师兄弟情谊抢走宋悦婵,诸远智也不可能封剑,以至于刚才一出手就落了下风,被本座一击致命。” 怨灵神色得意,玩弄人心,自然无人比他在行。 程筱柔面向程锦,不明白师叔封剑跟父亲有什么关系:“母亲?” 程锦:“怨灵、休要胡搅蛮缠,悦婵与我两情相悦,容不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好一个虚伪致极的暮溪掌门,若真是两情相悦,为何这默潇宋悦婵要送给诸远智,而不是你?静默待君归,潇潇犹未歇,默潇、这里面可藏着宋悦婵与诸远智二人的鹣鲽情深,难道你不知道?” “父亲,这……” 程筱柔疑惑的摇着程锦的手臂,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所谓的天之骄女,也不过是个一出生就没了娘亲的可怜人。除了知道母亲叫宋悦婵,其它的她一概不知,她从未问过,也从未在意过,因为她有个待她如亲生女儿的师尊,还有一个让她事事顺心的父亲。可如今有人说出来了,无论是出于母女血脉还是出于好奇,她都想了解一下,宋悦婵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程锦一言不发,只是摇头,二十多年了,那件事在他心里一直是个结,让他对诸远智与宋悦婵心生愧疚。只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 程锦与诸远智是一同拜入宋清山门下的,年少时,程锦温驯有理,文采斐然,而诸远智却是心高气傲,但天赋极高。两人一文一武,一柔一刚,是宋清山最引以为傲的两个弟子。 宋清山有一女,名为宋悦婵,此女天资聪慧且风华绝代,这样的女子,自然受到了暮溪上下大部分男修的爱慕。但如此美人,又怎会甘于平庸,宋悦婵曾言:“若是有人能打赢我,我便将自己嫁于他,无论此人相貌如何,年纪几何,绝不反悔!” 一时间前来暮溪求战的世家子弟络绎不绝,宋悦婵一一应战,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所有人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宋清山也由一开始的镇定自若到后来的提心吊胆,宋悦婵修为高深他自然是高兴的,可同时他也害怕没人打得过她,那暮溪岂不是后继无人。 一日,宋清山叫来了宋悦婵,还有他的两个得意弟子程锦与诸远智。 宋清山:“婵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日想着打打杀杀,是时候该成个家了,你的两位师兄你也很熟了,挑一个吧!” 程锦与诸远智皆是神情紧张,世人都爱慕宋悦婵,他们也不例外,今日难得师尊主动提及,两人心里都有些慌乱,宋悦婵到底会选谁? “父亲、婵儿说过,谁打得过我,我就嫁给谁。一个连我都比不过的人,我自然瞧不上他。” 宋悦婵扬着头,语气中有明显的决绝与心高气傲,这个性子倒是与诸远智的性格颇为相似,这也让诸远智更加爱慕于她了:“师妹、远智恳求一战。” 程锦心里也有这个想法,可惜被诸远智捷足先登了,明白了诸远智心意的他最终选择了放弃。 “请”、宋悦婵毫不犹豫率先出了清雅苑,宋清山点头微笑,悦婵这个性子倒真的同远智志趣相投,两人要是在一起,但也算是强强联手,以后暮溪只会更加强大。 诸远智刚跟出了清雅苑,宋悦婵就已经做好了应战的架势,她手里举着的那柄宝剑正是默潇。 虽然她与诸远智做了十几年的师兄妹,但两人从未有过任何交集,男女本就是分开修行,更何况爱慕她的人多了,她打心眼里会对身边的男人全部不屑一顾。 诸远智也不曾多言,对着宋悦婵微一行礼,直接出手攻击,两人谁也不曾相让,也不知战了几十个回合,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两人还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最终宋清山阻止了两人的打斗,道了声:“悦婵,远智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没有败在你手下之人,你可还满意。” 宋悦婵冷哼一声:“胜负未分,尚不明确。”但其实她心里已经对诸远智改观了,能接下自己一百招的人从未有过,她怎会没有一点动容。 “师尊、远智并未胜出,不敢高攀师妹。他日,师妹可愿再与我一战?” 诸远智言语坚决,态度不卑不亢,倒是再次让宋悦婵刮目相看:“等你打得过我的时候再来找我吧!”宋悦婵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转身离去。 而这样一句话,却成了诸远智唯一的动力,下一次,他一定要胜出,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他决定下山历练,多杀几个妖魔,以妖丹炼药,提升修为可事半功倍。 临行那日,梅清寒送来了默潇,告诉他:“静默待君归,潇潇犹未歇。” 诸远智接过默潇,再次看了梅峰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宋悦婵的心意他已经明白了。但君子重诺,既然说过要打败她才能娶她,就必须言而有信!此行,势必要多杀几个妖魔。 宋悦婵是在诸远智走后才出现在校场上的,静默待君归,诸远智、我等你! 梅清寒:“师姐、既然你心里已经接受他了,为何不直接告诉他?诸师兄那个人就是一个榆木脑袋,他可能没听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清寒、他一定明白了,我们都有自己的原则和骄傲,无妨,我等他归来!” 宋悦婵冰冷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意,若诸远智拿了默潇调头回来找她,她反而会看不起他。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刚刚萌芽的情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 这一等就是三年,三年来,诸远智一次也没回过暮溪,也从未与宋悦婵有过书信往来,他不说,她便不问,但她却依旧在等。关于诸远智所有的消息,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三年来,诸远智四处游历,降妖除魔无数,百姓们口口相传,一时间他也算是声名鹊起。 宋悦婵是在第二年下的暮溪山,她一路跟着诸远智的足迹,四处漂泊。她总是在诸远智离开的地方出现,似乎那里还有他的气息一般,但她从不敢越前,为了自尊,也为了他可以变得更强。 ………… 宋悦婵再次听到诸远智的消息时,坊间已流言四起。传闻,暮溪有一弟子名曰诸远智,此人三日前以一人之力大战魔族几十号人,虽说他也诛杀了十几个魔域之人,可终究还是寡不敌众,最后被魔域之人重伤,跌落悬崖,生死未卜。 宋悦婵怎么会轻易相信,她再也顾不上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发疯似的向他们说的那个悬崖跑去。 越靠近悬崖,她的心便越加慌乱起来,一路上打斗的痕迹十分明显,这也意味着传言非虚,这里的确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斗争。地上零零碎碎散落着一团团焦灼的魔气,宋悦婵每落下一步,脸上的神情便越发凝重了。 行至悬崖边时,宋悦婵心里更加慌乱了,崖边那一排被砸到的树木证明的确有人掉下去过,定睛一看,一棵折断的树枝上还挂着一块衣条。宋悦婵认得它,那是暮溪校服特用的布料,暮溪校服一直都是用苏锦与蚕丝混合制成,面料轻薄舒适又保暖,特别适合常年清冷的暮溪山。 宋悦婵手里拿着衣条,突然悲上心头,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是她心高气傲,死要面子将诸远智逼上了绝路。如果自己能早些告诉他,就算他打不过自己,她也愿意嫁给他,或许他就不用如此急功近利,最终妄送了自己的性命。 宋悦婵突然咧嘴一笑,半个身体已倾出悬崖边上:“静默待君归,潇潇犹未歇,生当长相思,死亦永相随。” ………… 程锦一个箭步向前,拉住了正欲殉情的宋悦婵。宋悦婵担心诸远智的安危,一路尾随他的脚步跟到此处,程锦又何尝不是一样,他一路悄悄跟着宋悦婵,就算她根本不需要自己保护,能远远的看着她,也是一件美事。 “师妹、你这是干嘛?师弟就算真的掉下去了,也不一定是出了事,你连找都没找过,怎么能那么傻?” 宋悦婵这才缓过神来,对啊!诸远智也许还活着,我得去找他。宋悦婵急忙往悬崖下跑去,就连程锦的话她都未曾回应。 两人在悬崖寻了三天三夜也没发现诸远智的身影,却在一块峭壁上发现了默潇。默潇在这里,诸远智却没了踪影,这崖底有狼群,难道…… 宋悦婵心如死灰,抱着默潇嘤嘤抽泣起来,此时的她,哪里还有曾经的骄傲,有的只是一个女儿家失了爱人的无尽心酸。 她拔出了默潇,将它架在脖子上,诸远智死了,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倒不如一起去了,省得静默待君归,等一不归人。 第一百零九章 默潇 怨灵捏着血淋淋的心脏疯狂大笑:“哈哈……,师尊、这可怨不得我,是你自己妇人之仁,有句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诸远智缓缓跪倒在地,胸口不断涌出鲜血来,他不怕死,只是这样死去,觉得无颜去面对暮溪的列祖列宗。 “长钦、是为师、对不、住你、别再、别一错、再错了。” “老家伙,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本座不是诸长钦,可你还是收了手,原来,你对那个蠢货还是有些感情的,只可惜啊!他比我更想让你死。”怨灵一把捏爆了诸远智的心脏,顿时血花四溅。 诸远智带着满满的自责与悔恨,缓缓瘫倒在地。 怨灵冷笑一声,拿起默潇扬长而去。逐个击破,真是个好主意,那下一个轮到谁呢?没走多远,程锦一行人便出现在了眼前,来得正是时候,正好试试默潇的威力。 程锦认出默潇,愤怒道:“默潇?畜生、你把远智如何了?” “如何?默潇都在本座手里,他还能如何?程锦,本座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二十年前不顾师兄弟情谊抢走宋悦婵,诸远智也不可能封剑,以至于刚才一出手就落了下风,被本座一击致命。” 怨灵神色得意,玩弄人心,自然无人比他在行。 程筱柔面向程锦,不明白师叔封剑跟父亲有什么关系:“母亲?” 程锦:“怨灵、休要胡搅蛮缠,悦婵与我两情相悦,容不得你在这里胡言乱语。” “好一个虚伪致极的暮溪掌门,若真是两情相悦,为何这默潇宋悦婵要送给诸远智,而不是你?静默待君归,潇潇犹未歇,默潇、这里面可藏着宋悦婵与诸远智二人的鹣鲽情深,难道你不知道?” “父亲,这……” 程筱柔疑惑的摇着程锦的手臂,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所谓的天之骄女,也不过是个一出生就没了娘亲的可怜人。除了知道母亲叫宋悦婵,其它的她一概不知,她从未问过,也从未在意过,因为她有个待她如亲生女儿的师尊,还有一个让她事事顺心的父亲。可如今有人说出来了,无论是出于母女血脉还是出于好奇,她都想了解一下,宋悦婵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程锦一言不发,只是摇头,二十多年了,那件事在他心里一直是个结,让他对诸远智与宋悦婵心生愧疚。只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 程锦与诸远智是一同拜入宋清山门下的,年少时,程锦温驯有理,文采斐然,而诸远智却是心高气傲,但天赋极高。两人一文一武,一柔一刚,是宋清山最引以为傲的两个弟子。 宋清山有一女,名为宋悦婵,此女天资聪慧且风华绝代,这样的女子,自然受到了暮溪上下大部分男修的爱慕。但如此美人,又怎会甘于平庸,宋悦婵曾言:“若是有人能打赢我,我便将自己嫁于他,无论此人相貌如何,年纪几何,绝不反悔!” 一时间前来暮溪求战的世家子弟络绎不绝,宋悦婵一一应战,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所有人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宋清山也由一开始的镇定自若到后来的提心吊胆,宋悦婵修为高深他自然是高兴的,可同时他也害怕没人打得过她,那暮溪岂不是后继无人。 一日,宋清山叫来了宋悦婵,还有他的两个得意弟子程锦与诸远智。 宋清山:“婵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日想着打打杀杀,是时候该成个家了,你的两位师兄你也很熟了,挑一个吧!” 程锦与诸远智皆是神情紧张,世人都爱慕宋悦婵,他们也不例外,今日难得师尊主动提及,两人心里都有些慌乱,宋悦婵到底会选谁? “父亲、婵儿说过,谁打得过我,我就嫁给谁。一个连我都比不过的人,我自然瞧不上他。” 宋悦婵扬着头,语气中有明显的决绝与心高气傲,这个性子倒是与诸远智的性格颇为相似,这也让诸远智更加爱慕于她了:“师妹、远智恳求一战。” 程锦心里也有这个想法,可惜被诸远智捷足先登了,明白了诸远智心意的他最终选择了放弃。 “请”、宋悦婵毫不犹豫率先出了清雅苑,宋清山点头微笑,悦婵这个性子倒真的同远智志趣相投,两人要是在一起,但也算是强强联手,以后暮溪只会更加强大。 诸远智刚跟出了清雅苑,宋悦婵就已经做好了应战的架势,她手里举着的那柄宝剑正是默潇。 虽然她与诸远智做了十几年的师兄妹,但两人从未有过任何交集,男女本就是分开修行,更何况爱慕她的人多了,她打心眼里会对身边的男人全部不屑一顾。 诸远智也不曾多言,对着宋悦婵微一行礼,直接出手攻击,两人谁也不曾相让,也不知战了几十个回合,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两人还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最终宋清山阻止了两人的打斗,道了声:“悦婵,远智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没有败在你手下之人,你可还满意。” 宋悦婵冷哼一声:“胜负未分,尚不明确。”但其实她心里已经对诸远智改观了,能接下自己一百招的人从未有过,她怎会没有一点动容。 “师尊、远智并未胜出,不敢高攀师妹。他日,师妹可愿再与我一战?” 诸远智言语坚决,态度不卑不亢,倒是再次让宋悦婵刮目相看:“等你打得过我的时候再来找我吧!”宋悦婵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转身离去。 而这样一句话,却成了诸远智唯一的动力,下一次,他一定要胜出,因为机会只有一次。 为了提升自己的修为,他决定下山历练,多杀几个妖魔,以妖丹炼药,提升修为可事半功倍。 临行那日,梅清寒送来了默潇,告诉他:“静默待君归,潇潇犹未歇。” 诸远智接过默潇,再次看了梅峰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宋悦婵的心意他已经明白了。但君子重诺,既然说过要打败她才能娶她,就必须言而有信!此行,势必要多杀几个妖魔。 宋悦婵是在诸远智走后才出现在校场上的,静默待君归,诸远智、我等你! 梅清寒:“师姐、既然你心里已经接受他了,为何不直接告诉他?诸师兄那个人就是一个榆木脑袋,他可能没听明白那句话的意思。” “清寒、他一定明白了,我们都有自己的原则和骄傲,无妨,我等他归来!” 宋悦婵冰冷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意,若诸远智拿了默潇调头回来找她,她反而会看不起他。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刚刚萌芽的情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 这一等就是三年,三年来,诸远智一次也没回过暮溪,也从未与宋悦婵有过书信往来,他不说,她便不问,但她却依旧在等。关于诸远智所有的消息,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三年来,诸远智四处游历,降妖除魔无数,百姓们口口相传,一时间他也算是声名鹊起。 宋悦婵是在第二年下的暮溪山,她一路跟着诸远智的足迹,四处漂泊。她总是在诸远智离开的地方出现,似乎那里还有他的气息一般,但她从不敢越前,为了自尊,也为了他可以变得更强。 ………… 宋悦婵再次听到诸远智的消息时,坊间已流言四起。传闻,暮溪有一弟子名曰诸远智,此人三日前以一人之力大战魔族几十号人,虽说他也诛杀了十几个魔域之人,可终究还是寡不敌众,最后被魔域之人重伤,跌落悬崖,生死未卜。 宋悦婵怎么会轻易相信,她再也顾不上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发疯似的向他们说的那个悬崖跑去。 越靠近悬崖,她的心便越加慌乱起来,一路上打斗的痕迹十分明显,这也意味着传言非虚,这里的确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斗争。地上零零碎碎散落着一团团焦灼的魔气,宋悦婵每落下一步,脸上的神情便越发凝重了。 行至悬崖边时,宋悦婵心里更加慌乱了,崖边那一排被砸到的树木证明的确有人掉下去过,定睛一看,一棵折断的树枝上还挂着一块衣条。宋悦婵认得它,那是暮溪校服特用的布料,暮溪校服一直都是用苏锦与蚕丝混合制成,面料轻薄舒适又保暖,特别适合常年清冷的暮溪山。 宋悦婵手里拿着衣条,突然悲上心头,眼泪瞬间便涌了出来,是她心高气傲,死要面子将诸远智逼上了绝路。如果自己能早些告诉他,就算他打不过自己,她也愿意嫁给他,或许他就不用如此急功近利,最终妄送了自己的性命。 宋悦婵突然咧嘴一笑,半个身体已倾出悬崖边上:“静默待君归,潇潇犹未歇,生当长相思,死亦永相随。” ………… 程锦一个箭步向前,拉住了正欲殉情的宋悦婵。宋悦婵担心诸远智的安危,一路尾随他的脚步跟到此处,程锦又何尝不是一样,他一路悄悄跟着宋悦婵,就算她根本不需要自己保护,能远远的看着她,也是一件美事。 “师妹、你这是干嘛?师弟就算真的掉下去了,也不一定是出了事,你连找都没找过,怎么能那么傻?” 宋悦婵这才缓过神来,对啊!诸远智也许还活着,我得去找他。宋悦婵急忙往悬崖下跑去,就连程锦的话她都未曾回应。 两人在悬崖寻了三天三夜也没发现诸远智的身影,却在一块峭壁上发现了默潇。默潇在这里,诸远智却没了踪影,这崖底有狼群,难道…… 宋悦婵心如死灰,抱着默潇嘤嘤抽泣起来,此时的她,哪里还有曾经的骄傲,有的只是一个女儿家失了爱人的无尽心酸。 她拔出了默潇,将它架在脖子上,诸远智死了,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倒不如一起去了,省得静默待君归,等一不归人。 第一百一十章 错过 程锦立马拉住了宋悦婵:“师妹、别做傻事,师弟他会没事的。” “我的事不用你管。” “师妹、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先不说师尊会有多难过,若是有一天,师弟回来了,你让他怎么面对?” “回来?他不会回来了。”心哀莫大于心死,宋悦婵已是心如死灰,她艰难的举步向前,没走几步,竟直直倒了下去。 再睁眼时,已是三日后的事了。宋清山坐在床榻前,见到宋悦婵醒来,抹了一把老泪,苦笑道:“婵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宋悦婵坐起身来,急忙问道:“父亲、诸远智他回来了吗?您有没有派人找过他?” “婵儿、为父已经派人四处打探了,只是一直没有线索,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切勿太过忧心。” 痛失爱徒,宋清山怎能不心痛,但他更明白,宋悦婵性格要强,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会死心塌地。诸远智失踪,宋悦婵一定会不管不顾的跑去魔域复仇,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千百年来,魔族一直生活在魔域之中,看似躲避着仙门中人,但魔族的力量依旧不容小觑。先祖有言,只要魔域之人不来人界为祸,人族与魔族便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无事。 若是宋悦婵杀进了魔域,自然会扰乱人魔两界的秩序,到时候生灵涂炭,受苦受难的还是那些普通百姓。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要去找他。” 宋悦婵已经作势下床,却被宋清山一把按了回去:“婵儿、你师兄他们已经去找他了,安心歇着吧!” “父亲、你知道的,我不能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那样我会疯的。” “正因为我了解你,才更不会让你去。我已经决定了,限时三月,若是远智还没有消息,你就嫁给程锦。我已在你的房间设下结界,无论你是否愿意,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宋清山是背对着宋悦婵说出这些话的,他根本不敢看婵儿脸上的伤心与绝望,因为他不能心软。 “父亲、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还是我的父亲吗?” “婵儿、为了暮溪千年基业,我没得选,你也没得选。” 宋清山说完便决绝的走了出去,门外端着药的梅清寒也是一脸错愕,不可置信的看着宋清山。 “清寒、如果你不想百姓生灵涂炭的话,照顾好你师姐,别让她做傻事。” 宋悦婵哭喊道:“父亲、我恨你,我看不起你!” 宋清山微微侧目,最终还是没有回头,恨吧!只要你活着就好。 三个月的时间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宋悦婵怀着最后的希望盼了整整三个月,诸远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消息都没有。 三个月的痛苦煎熬,宋悦婵早已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变得瘦骨嶙峋,于她而言,活着就是生不如死。 时限一到,宋清山果真带着程锦来到了这里。宋悦婵瘫坐在床榻上,无声无息、无喜无悲,似乎连抬头看他们一眼都觉得累。 宋清山忍痛开口:“婵儿、三个月过去了,远智还是没有消息,放弃吧!” 宋悦婵一动不动,这个姿势她不知道保持了几天,整个人就像僵硬了一样,对宋清山的话跟本不予理会。 “锦儿、你们好好谈谈吧!”宋清山拍了拍程锦的肩膀,转身出了房门。 程锦看着眼前憔悴不堪的宋悦婵,心里一阵阵心酸涌起,劝慰的话怎么也没说出口:“师妹、只要你愿意,我帮你逃出去。” 宋悦婵冷笑一声:“逃,怎么逃,我又能逃到哪里去?” “大婚之日,结界会扯掉,届时清寒师妹会代替你穿上嫁衣,你趁机逃走吧!” 程锦与梅清寒不忍心宋悦婵折磨自己,这是他们昨晚商量了许久的结论,只要宋悦婵得以逃脱,他们愿意接受处罚。 “不必麻烦了,诸远智已经死了,我嫁给谁又有何差别,与其以后被父亲找一个不认识的人嫁了,还不如嫁你。” 三个月来,她等累了,也等够了。罢了,有些人注定一错过就是一辈子,她与诸远智注定情深缘浅。 程锦突的慌乱起来,但还是极力劝解:“师妹、你不必委屈自己,我……” “我说了,我嫁,你走吧!” 宋悦婵冷冷打断程锦的话,转身背对着他躺了下去。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闭眼,干脆什么都不再想。 程锦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背影,心里一阵抽疼,自己终究还是帮不了她。 ………… 暮溪掌门之女的婚宴自然轰动整个仙门,婚礼当天,百门都有人前来恭贺,一时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宋清山此人好面子,对外宣称是程锦战胜了宋悦婵,两人才喜结连理。这可让不少战败的世家子弟急红了眼,看着一身大红喜服的程锦与宋悦婵,心里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一切都进展的特别顺利,宋悦婵没有逃,她端坐在喜塌上,隔着大红盖头,程锦都能感受到她的悲伤。 “师妹、我不会为难你的,你好好休息吧!” 宋悦婵没有答话,程锦为人正直、谦和,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喜宴摆了七天,暮溪到处都是一片喜红,放眼望去,全是喜庆之色。新婚燕尔的程锦与宋悦婵两人,看似相敬如宾,笑容满面,可他们除了新婚那日说过一句话,两人便再无交集。 诸远智是在七日后才回到的暮溪,与魔域之人大战那日,他身负重任,摔落悬崖。想起宋悦婵还在等他,垂死挣扎间抓住了一根树藤,但树藤太细,没多久又断了,默潇也是在那时掉了下去。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谁曾想天无绝人之路,在崖边竟有一块突出的岩石。他掉落在岩石上,挣扎着起身时,才发现双腿已经骨折了。 受了重伤,又丢了剑,便只能待在这空无一人的半山崖上等死吗?我不甘心,悦婵还在等我呢! 诸远智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整日打坐修行,以崖边不知名的野果果腹一下,竟也勉强可以度日。 只是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加上崖边也没有什么药材,他身上的药没几天就用完了,他便以灵力疗伤,也只有等伤好才能上去了。 而这一等,就是三个月,诸远智顺着崖边的藤脉,加以灵力辅助,终于爬到了悬崖上。当然,这也是历经了十几次的失败才换来的结果。 回暮溪,见宋悦婵是他现在唯一的念想,只是他刚走到小镇上便听到了程锦战胜宋悦婵,最终抱得美人归的消息。 怎么会?悦婵说过她会等我的,她怎么可能嫁给程锦?带着满满的怀疑和心痛,诸远智往暮溪跑去。 丢了剑又心急如焚,诸远智竟是从天阶直接跑上校场的。 校场上到处一片喜庆的大红色,地上还残留着一些炮竹。几个暮溪弟子正有说有笑的清理喜宴现场,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自己还是晚了一步,宋悦婵终究没再等他,诸远智急怒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直直栽倒在地。 “师兄、是诸师兄,你们快来看啊!诸师兄回来了”! 有人听到声响才发现早已昏迷的诸远智,几人这才慌乱的将他带回了房间。 入夜,诸远智睁开眼睛,窗边正站着一抹纤细的倩影,月光下,那个女孩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和孤寂。 “婵儿、我好想你!” 诸远智急冲冲奔下床,不由分说的抱住了宋悦婵。长达三年的思念与悲伤瞬间吞噬心智,他不顾礼仪,也顾不上她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娘子,强吻了宋悦婵。 宋悦婵越是反抗,诸远智便吻得更加卖力,直到宋悦婵狠狠咬了他一口,他才勉强恢复了一点理智,不情愿的松开了她:“婵儿、我带你远走高飞,我知道你一定是以为我死了才嫁给他的,没关系!现在我回来了,我这就带你离开。” 宋悦婵差点就答应了,可宋清山的话突然浮现在了脑海里:“婵儿、我知道嫁给程锦非你本意,现在远智回来了,我希望你不要做傻事。你想过没有,你要是现在跟远智纠缠不清,那你要将程锦置于何地,要将为父与暮溪的声誉置于何地?好、就算你恨我,不考虑我的脸面,但你有没有想过远智,他将背负怎样的骂名?一个夺人之妻的男人,无论他有何等丰功伟绩,终究会被世人所不耻。你好好想想吧!这次我不逼你!” 所谓知女莫若父,宋悦婵从知道诸远智还活着就想不管不顾的离开,可为了暮溪,更为了诸远智,她一定会留下。 宋悦婵一把甩掉了诸远智的手,冷冷道:“师兄、我已经是阿锦的人了,希望你恪守礼仪,与我保持距离。” “阿锦?已经这般亲密了吗?静默待君归,潇潇犹未歇,难道都是假的吗?” “是,我承认我动过心,可等待也是有限度的,整整三年,我的人生能有几个三年?我等累了,也等够了,刚好阿锦能战胜我,我应诺与他成亲有何不可?” 宋悦婵语气冰冷,可内心却在滴血,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你不能早一点回来,哪怕是早七天,七天就够了!可造化弄人,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如果。 “那你今日为何要来?我的死活还与你有关系吗?” 诸远智无比心痛,他甚至想跟她跪下道歉,告诉她自己不该走了那么久,求得她的谅解,可与生俱来的骄傲容不得他开口求人。 “自然,你我之间还有同门之谊,好好养伤,明日我让阿锦来看你吧!” 宋悦婵眼见他受伤的神情,害怕会忍不住哭出来,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迅速离开。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血脉 “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虚情假意的关心,更不需要怜悯与同情。你放心,以后我定与你保持距离,恪守礼仪!” 诸远智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宋悦婵一刻也不停歇,快步走了出去。她一路狂奔着回房,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悲伤与绝望,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别人或许不知,但她心里清楚,自己身体日渐衰竭,怕是没剩多少日子了。与其到时候让诸远智长久的痛苦下去,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至少让诸远智恨她,便不会因为她的死而伤心难过。 痴等一不归人的苦,她尝过便更不想诸远智尝试了。 “师妹、你这是何苦,你应该跟他走的。” 程锦虽然不舍,但他也明白有些事情强求不得,与其勉强在一起让三个人都痛苦,倒不如放手,成全他们两人的幸福。 宋悦婵心中惊讶,程锦竟有如此胸襟,暮溪以后若是交到他手里,倒真的是个明智之举。犹豫了许久,终于做了一个决定,她要为暮溪留下血脉! “程锦、你我已是夫妻,这件事天下人皆知,我不会走,更不会弃暮溪于不顾,我们要个孩子吧!” 孩子?程锦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满脸泪痕却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的宋悦婵,不,怎么可以? 程锦还在惊愕间,宋悦婵已主动褪去衣衫,趁着自己还尚有一丝理智,他急忙上前将她的衣衫拉回,转身道:“师妹、你不必勉强自己,若是你为了暮溪不愿跟远智离开,我愿意与你做个有名无实的假夫妻。” 女人都是感性的,程锦越是如此,宋悦婵便越加愧疚。为了暮溪,更为了让诸远智死心,她再次靠近了程锦,并主动吻了上去。 程锦是正人君子不假,可他也是男人,面对一个衣衫不整,主动献吻的心仪之人,欲望最终战胜了理智,两人终于在痛苦与愧疚的折磨中圆了房。 事后,程锦一直很后悔,每每见到终日酗酒的诸远智心里的愧疚便更添一分,甚至一度见到诸远智,他都会刻意绕道而行。 一个月后,宋悦婵怀孕了,这对宋清山来说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一经确认,便已传遍了整个暮溪。 诸远智也由一开始的萎靡不振,慢慢变得接受现实,只是心里有道坎他怎么也过不去。后来,他去了思过崖,整日打坐修行,不问世事,在崖洞一呆就是一年。 再回到松峰时,程筱柔已经两个月大了,只是喜得金孙的宋清山抱着她,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暮溪上下也是一片死寂。 宋悦婵死了,抑郁成疾加上难产,生下女儿的第二天她就死了。临终前,她为女儿取名筱柔,寓意褪去自己一生骄傲,换她一世柔情。 如果,自己可以放下骄傲,在与诸远智打成平手后,告诉他:我愿意嫁给你!如果在那漫长等待的三年里,她能有一次主动上前找他,或许,他们可以一生幸福的走下去,可世上偏偏没有如果。 宋悦婵没有像暮溪的先祖一样被葬在半涯上,她说:“父亲,我死后请让我的骨灰随风飘散,我想带着对美好的向往,再去世间走走看看。” 宋清山答应了她,她死后,除了一个牌位就连骨灰也没留下。 ………… 诸远智跪在戒律堂,抱着宋悦婵的牌位嚎嚎大哭。本来他应该怨她的,可是不知为何,他恨不起来,反而痛心疾首。 梅清寒将默潇递给他:“静默待君归,潇潇犹未歇,生当长相思,死亦永相随!师姐在知道你出事后差点殉情,是程锦救了她,师尊为了让她活下去,将她整整关了三个月。” “三个月来,师姐思虑成疾,日渐消瘦,她以为你死了,为了暮溪,为了师尊的脸面,她答应嫁给了师兄。” “你也别怪师兄,我们曾经想过助师姐逃走,可她已经心如死灰,不愿意逃避,最终嫁给了师兄。” “你回来时,她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了不让你被天下人耻笑,也为了不让你痛苦难过,她才说了那些违心的话。但默潇她一直藏在梅峰,这说明师姐至始至终爱的都是你!本来这些事师姐想瞒你一辈子,可我不愿你与师兄一直消沉下去,师兄的性子你应该了解的,他对你们有亏欠,他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师姐走后,他整日待在清雅苑,就连柔儿也未曾看过一眼,或许只有你,才能解开他的心结。逝者已逝,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吧!” 梅清寒放下默潇便走了出去,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现在就看他们自己了。 诸远智抱着默潇,哭得撕心裂肺,但哭过以后,他还是主动去找了程锦。 程锦瘫坐在地上,想起这一年来宋悦婵所受的痛苦折磨,他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两个月来的痛苦煎熬,让他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白净的脸上已是满脸胡茬。 屋里没有点蜡,漆黑的房间只能听到程锦的低泣声,诸远智推门进来时,屋里才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程锦抬头看清来人后,眼中有惊讶闪过,见诸远智手里拿着默潇,只觉得他此行必定是来讨债的:“师弟、你终于来了,看来你已经知道了真相,是我对不起你们,杀了我吧!” 诸远智扯着程锦的衣领,怒道:“程锦、你想死我却偏要你活着。让你死了去阴间纠缠婵儿,你想都别想,你必须给我活着,堂堂正正的活着!你想过柔儿没有?你想让她一出生就无父无母吗?你这样整日浑浑噩噩对得起谁?” “可是……” “程锦、让你死太便宜你了,我命令你替婵儿护好暮溪,好好将柔儿扶养成人,我要让你在痛苦和忏悔中度过余生,你明白了吗?” 两人做了十几年师兄弟,诸远智了解他,一味的规劝只会让他更加自责,要想他从新振作就得恶言相向。 ………… 从那以后,诸远智再也没用过剑,一代枭雄从此封剑的消息也曾在百姓间口口相传,默潇一直被他带在身边,藏于乾坤袋中。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会拿出默潇,轻轻爱抚,一遍一遍的擦拭。见到它,他总会想起那个好强的女孩,就像她从未离开过一样。 随着程筱柔的长大,程锦与诸远智之间的芥蒂逐渐减少,程筱柔承了宋悦婵的遗愿,长的娇憨可爱,柔情似水,脸上总是带着温暖的笑意。 后来,程锦外出时收了子间与宋忘尘两个内室弟子,诸远智再起好胜心理,他开始外出收了莫云与诸长钦做内室弟子。 宋清山其实比任何人都难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深深折磨着他,抑郁成疾还讳疾就医,在程筱柔十一岁那年,宋清山仙逝了。 宋清山死后,程锦理所应当的继承了掌门之位,诸远智虽然好胜心强,但他对暮溪掌门之位并无兴致。程锦性格沉稳,待人谦和,是掌门之位的不二人选,这件事诸远智一直都是心甘情愿的。 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件事诸远智早已释然,可它在程锦心里永远是个难以愈合的伤疤,一戳就痛。 ………… 怨灵心道计谋得逞,趁其不备快速举剑刺向程锦,可他忘了,程锦身后还站着宋忘尘。 宋忘尘一直注视着怨灵的举动,此时已为程锦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剑:“怨灵,休要迷惑人心,师尊的事容不得你胡言乱语。” “哈哈…,我倒是忘了,还有一个名扬天下的宋绝,宋绝、你以为你和季暖换回了身体就万事大吉了。我告诉你,人族之所以不堪一击,便是因为你们心中有情,如果你以前是无牵无挂,那么现在,季暖便成了你最大的软肋,总有一天,你会因她而死。” 怨灵的话像是诅咒,却又无可挑剔,季暖想起之前做得那个噩梦,突然间就害怕了,我真的会害死他吗? “哼、休想蛊惑我,怨灵、受死吧!”宋忘尘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拔剑直击怨灵而去。 “也好,今天我们就试一下究竟是名震天下的诛邪厉害,还是尘封了二十年的默潇厉害!” 怨灵冷笑一声,迎面对上了诛邪,两柄剑皆是一品灵剑,两剑相交时,剑气震得尘土飞扬。两人大战了几个回合后,周围的翠竹早已一片狼藉,但两人却依旧久战不下、不相伯仲。 程锦这才缓过神来,拦住了正欲出手的程筱柔与季暖:“别去,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父亲、怨灵说的是不是真的?”程筱柔依旧对宋悦婵的事心生好奇,更不愿相信她的父亲是个虚伪致极的人。 “是,为父这辈子从来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人的事,独独有愧于你母亲和你师叔。柔儿、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记住,心怀天下,方能造福苍生!” “父亲……” 季暖急忙拉住了还想再问的程筱柔:“师姐、人总是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但我相信,锦松尊绝对是最正直的人,若是他真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我也相信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别问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对付那个恶魔。” 程筱柔看着激战的宋忘尘与怨灵,又看了眼程锦孤立的背影,摇头,终于不再继续追问。 如果真相注定不堪,那又何必刨根问底,这样只会将大家都推入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祭 程锦一直注视着宋忘尘与怨灵的战况,自己不出手,也不让程筱柔和季暖出手。 季暖突然想起怨灵还有一个惧怕的东西,虽然那把枪早已没了子弹,但怨灵怎么会知道,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季暖灵机一动,掏出手枪对着怨灵,大声喊道:“怨灵、你死定了!” 怨灵见到季暖举枪,慌乱间竟落了下风,被宋忘尘一剑刺中了左肩,踉跄着摔下半空,用默潇撑起才勉强站稳脚跟。 “呵,怨灵,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啊!” 季暖正暗自佩服自己的机智时,怨灵左肩上的伤口迅速愈合,怎么可能?他上次被子弹打中时明明很痛苦,现在却又毫发无伤? 怨灵冷冽一笑:“呵呵,小丫头也学会算计人心了,可惜我已今非昔比,看到了吗?连诛邪都伤不了我分毫,你的‘神器’自然也没用。” 季暖强作镇定,再次举起手枪:“是吗?那我们就试试!” 宋忘尘早就听季暖说过那把枪只能用五次,虽然她的解释他没听懂,但他知道那把枪已经失去作用了,季暖现在只是在吓唬怨灵而已。趁怨灵脸色有了轻微的变化,他再次举剑刺向怨灵。 ‘神器’的余威还在,怨灵的确有片刻慌了神,只一瞬间诛邪便直直的插入他的胸口之中。怨灵冷眼看着诛邪,一团红黑交错的魔气凝于掌间,一掌打在了宋忘尘的胸口之上。 “忘尘、师兄、” 季暖急忙上前扶住了宋忘尘,看着他嘴角不停流出的鲜血,季暖心急如焚,忍不住红了眼眶:“忘尘、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一点小伤而已,无碍!”宋忘尘拂去她脸上的泪滴。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看到你伤心流泪,受伤我早就习惯了。 “哈哈…,本座拥有不死不灭、不伤不痛之身,你又能奈我何?” 怨灵继续嘲讽道:“程锦、你不仅虚伪,还贪生怕死,你在哪儿站了半天都不出手,是害怕了吗?” 程筱柔抬眼看了程锦一眼,不明白那个口口声声说为了暮溪,必要的牺牲再所难免的父亲,此刻为什么连师兄受伤了都无动于衷。 程锦依旧一言不发,不知何时掌间已多出了一柄墨绿色的冰刃,那冰刃散发着森森寒光,就像一个夺命的亡魂一般,阴森恐怖。程锦大手一挥,一个巨大的结界墙便将程筱柔与季暖几人隔离在外,他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向怨灵走去。 “父亲、父亲、你要做什么,让我们进去。”程筱柔拼命敲打着结界,哀求着,奈何程锦一点回应也没有。 “师姐、别担心,师尊一定有办法除掉怨灵的。”唐肆言强行拉住满脸泪痕的程筱柔,将她拥入怀中。 这是第一次,当危险来临的时候他没有躲避,因为有个人需要他。 怨灵的脸色瞬息万变,眼见程锦一步一步靠近,当他窥探到了程锦的意图时,吓得接连后退了好几步:“寒怨、你手上拿的是寒怨,你想镇压我?” 程锦没有一丝波澜,举起寒怨一刀割破了自己的灵脉,冷声道:“天地无极、乾坤正法、以吾之灵、祭吾之血、食吾之肉、剔吾之骨、毁吾之身、以身为祭、镇压邪灵!” 程锦一边念叨着术语,一边疯狂的一刀又一刀的割下自己的肉身,雪白的衣裳瞬间便被鲜血染红,地上是一块又一块剔下的血肉与鲜红的碎布。 怨灵眼见不妙,急忙想要逃离,只是当他飞身到了半空中,一个血红的网阵便将他弹了回来,重重砸倒在地。 血灵阵、以布阵之人的鲜血、灵力、修为、骨肉、生命、以寒怨为媒介,剔尽布阵之人的一身血肉,用性命布下的无生门阵法。 那把冰刃之所以叫寒怨,便是因它集千年寒冰所化,尝尽主人的血肉,幽怨无情。 怨灵依旧不死心的咆哮道:“程锦、你疯了吗?你想生祭你自己,你有没有想过,那布阵之人需得是正直,心思纯净的极善之人。你夺人所爱,害得诸远智与宋悦婵因你而死,你就是个恶人,你布下死阵也只能逼死你自己,你镇不住我的。” “啊…,父亲、不要,不要……” 程筱柔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不绝于耳,程锦却恍若未闻,再次念叨着术语,继续一刀接一刀的剔去血肉。 此时他整个人已经面目全非,身上唯一一块没有伤口的地方只有那握刀的右手,其他地方大多被剔之殆尽,露出森森白骨。 唐肆言紧紧的抱着嚎嚎大哭的程筱柔,一向放肆随性的他,泪水也逐渐模糊了眼眶。 宋忘尘持剑狠狠的劈向结界,奈何他身受重伤,灵力涣散,几剑劈下去,结界依旧没有半点破损。 季暖也是一样,她的修为不够,任凭她怎么努力也破不了修为高深的程锦布下的结界。但她依旧没有放弃,拼命攻击着结界,虽然她心里清楚,就算结界破了,程锦布下的血灵阵他们也进不去,他们根本救不了程锦。 血灵阵散发的红光,红透了半边天,暮溪其它弟子见到此景,也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师尊”、“锦松尊”…… 众弟子七嘴八舌的喊道,奈何大家都被结界隔离,根本进不去。 “师弟师妹们,我们一起运功冲破结界,救出师尊!” 子间说完已率先送出一股灵力,其他弟子也纷纷将灵力集于掌心,共同送出,与子间的灵力混合在一处,形成了一股巨大的灵力源。不一会儿,结界墙便被击破了。 众人一拥而上,只是他们又纷纷被血灵阵的法网弹了回来。这一次,无论他们怎么将灵力聚在一起,也没能击开血灵阵。 血灵阵一经布下,便是死阵。阵中没有生门,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程锦突然欣慰的笑了,管他大善还是伪善,无愧于心便好! 此时的程锦,全身血肉模糊,再是一刀刺在大腿上时,他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跪倒在地。但他一刻也未停歇,又是一刀接一刀的刺入。 “父亲、不要啊……”程筱柔几近晕厥,浑身颤抖着,哭的撕心裂肺。 宋忘尘突然停止了动作,直直跪倒在地,其他人也逐渐收了手,纷纷跪倒在地。 程锦为了天下苍生,甘愿以身为祭,用最残忍痛苦的方法自陨,这份正直与大义凛然让他们所有人闻之泪目。 怨灵慌乱的四处乱撞,希望能找到逃出去的生门,原来不管是人还是妖魔,面对死亡时都会不自觉的恐惧。 眼见无路可逃,怨灵环顾四周,希望能看到江雨的身影。只是江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所有人都齐聚于此,独独他带领的竹峰弟子一个都没来。 怨灵:“程锦、别以为你能困住我一辈子,我怨灵集天地怨气所化,只要你们心中有怨,我就不会死,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程锦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寒怨刺入了心口之上,将全身灵力聚于寒怨之上,捏着刀柄的手旋转用力,寒怨便带着跳动的心脏一起被抽了出来。 “噗”,程锦嘴里的猩红夹杂着唾液倾泄而出,空气中笼罩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慢慢的,他闭上了双眼,倒在了血泊之中。 “父亲、”程筱柔失去了最后的一丝气力,晕倒在唐肆言怀里。 “师姐、师姐”,唐肆言唤了两声,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季暖不忍再看,躲在宋忘尘怀里嘤嘤抽泣起来。所有人都神色痛苦,不时有人抹着眼泪,就连一向除了季暖谁也不关心的俞漫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程锦的身体逐渐模糊,连同地上的血肉渐渐变成点点红光飞入半空中,依附在血灵阵的法网之上。法网开始逐渐缩小,直至紧紧缠绕着怨灵的身驱。 “啊……”怨灵痛苦呐喊,挣扎着剥离诸长钦的身体,刚探出一个漆黑的脑袋,又被法网收紧塞了回去。 诸长钦趁机夺回一点身体,看着晕倒在唐肆言怀里的程筱柔,悲从心来,掏出那个一直贴身藏于胸口的玉钗,流下一行清泪。 想起之前亲手杀了诸远智,现在又间接害死了程锦,伤透了程筱柔的心。 ‘筱柔对不起,我后悔了。早知会有今日,我宁愿从未上过暮溪,从未遇见过你。或许我还是一个乞丐,但至少我活的光明磊落,也不会害了师尊他们,更不会伤了你的心。’ 诸长钦凄凉一笑,这些话他永远也没机会告诉她了,捏着玉钗的手骤然用力,玉钗瞬间便化成了粉末随风飘落。 “啊……,我还会回来的!” 怨灵夺回了身体,诸长钦的脸再次变得邪恶扭曲起来。随着法网越收越紧,怨灵也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地面之上。 程锦消失了,怨灵消失了,血灵阵也消失了,就连程锦剔下的血肉也丝毫未曾留下,只剩下默潇还笔直的插在地面之上。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但它又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不好了,师尊出事了,你们……” 江雨惊慌失措的跑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泪的师兄们,完全‘不明所以’。 “公子、发生什么事了,师姐她怎么了,师尊被怨灵杀害了,为什么你们全部都在这里?” “师尊以血肉之身生祭了血灵阵,镇压了怨灵,师姐受不了打击晕过去了,为什么会这样?” 唐肆言紧挨着程筱柔的额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一想到师姐遇险时,自己一点用处都没有,心就无比抽痛。 “怎么会这样?锦松尊也死了,那暮溪该怎么办?” 江雨后退两步,做出一副伤心不已的模样来。程锦以身镇压怨灵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刚才那一幕他可看得清清楚楚。 要不是怨灵仗着自己的不死之身步步紧逼,也不会逼得程锦生祭。 怨灵、妄你空得一身窥探他人心思的本领,只可惜缺了点脑子。死了也好,省得我亲自动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大丧 梅清寒端着茶杯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想起刚才血红的半边天,心里一沉,茶杯还未递到唇瓣便滑落了下去,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师尊、不好了,锦松尊为了镇压怨灵生祭了血灵阵,智竹尊也被怨灵杀害了。”少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痛心疾首的禀报。 “他们人呢?”梅清寒极力保持镇定,但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 “已经在路上了,现在应该快到了。” “行了,本尊已经知晓,回去吧!”梅清寒轻一挥手,一向清冷的她也抵不过心中的悲伤,跌坐在木椅上。 “师尊、” “本尊没事,走吧!” 少女还想再劝慰一下,却发现梅清寒一直不停的摆手,无奈退了出去。 ………… “恭迎锦松尊、智竹尊回山。” 暮溪校场上,整齐划一的跪满了一排排暮溪弟子,中间留了一条宽阔的走道。他们神情悲悯,痛心疾首,除了站立在清月殿门前的梅清寒,其他人均是披麻戴孝。 前后分别是两副八抬灵柩,除了诸远智的遗体,还有一副空棺,程锦虽然连遗体也没留下,但灵柩还是要有的。 程筱柔与季暖一行人默默跟在灵柩后面,脸上是无法掩饰的伤悲。 清月殿早已挂上了白绫,四周皆是一片惨白,放眼望去,全是死寂沉沉的一片。 灵柩最终被安排放在了清月殿内,随着灵柩落地的声音响起,众人心下一沉,纷纷抬眼看向灵柩,不时的有几个弟子在轻声抽泣。 梅清寒:“都起来吧!锦松尊与智竹尊用生命降伏了怨灵,不是想让你们萎靡不振、悲天悯人的。而是要告诉我们,为了大道、为了正义,死又何惧!他们虽然身死,却长久的活着了我们心中,为了暮溪,为了天下,你们不可以哭!” “是、寒梅尊。”众人闻言起身,纷纷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眼神坚定的注视着灵柩。 程筱柔一步一顿的步入清月殿内。每走一步,都让人心生怜悯,暮溪一下子失去了两位尊长,程筱柔作为程锦唯一的女儿,她身上的担子比任何人都重。 程筱柔率先跪倒在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将悲伤全部隐于心中:“请父亲放心,柔儿一定守好暮溪,护得天下太平。” 唐肆言心如刀绞,不哭不闹,她这个样子反而更让人担心了。暗自下了个决定:从现在开始,我要认真修行,护好师姐在乎的一切。 一切已成定局,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得继续走下去。 ………… 接下来的几日,各路仙门中人纷纷前来吊唁,程筱柔依旧跪在地上,对着来客还礼感谢! 连日来,她不眠不休,不食不喝,整个人已消瘦了大半。几乎所有人都心疼她,劝慰她,可她依旧如此,甚至一度连他们的话都不愿回答。 入夜,季暖与宋忘尘在上完一柱香后,再次劝慰道:“师姐、别再折磨自己了,你已经跪了三天三夜了,不眠不休、不食不喝。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守好暮溪,只怕还没等到师尊他们发丧,你就没命了。” 季暖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哭着吼出来的。 程筱柔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连头都未曾抬一下,机械的拿着纸钱一张一张的投入火盆之中。 唐肆言正端着一碗白粥徐徐靠近,三日来,他不厌其烦的亲自煮好各式各样的饭菜,虽然程筱柔一口都没吃,甚至连话都没回,但他依旧乐此不彼。 “师姐、我知道你没什么胃口,我今天煮的是白粥,你多少吃一点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都三天没吃东西了,肯定很饿了,你就赏脸尝尝呗!” 程筱柔恍若未闻,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程筱柔、我看不起你,不就是死了父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看我和宋忘尘,谁不是父母双亡,要都像你这样,那我们早死了。就你现在这样,锦松尊他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你以为你折磨的是你自己,你看看我们,看看唐肆言,再看看师尊和那些师兄、师姐们,他们谁不是为你担惊受怕,如果你就这点承受能力,那你干脆饿死算了!” 季暖骂完还不解气,抬起白粥往地上用力一摔,瓷碗应声而碎。 季暖这突如其来的暴脾气,将宋忘尘与唐肆言都吓了一跳,但谁也没说什么。 程筱柔浑身一颤,强烈的心酸让她皱起了眉头,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悄然滑落,她猛得起身,却又因为眩晕和双腿的麻木感向后倒去。 唐肆言快速上前扶住了她:“师姐、你没事吧!” “没事,季暖说得没错,作为暮溪掌门的女儿,我不该如此没用,我这就去吃东西。” 程筱柔在唐肆言的搀扶下,缓缓走出了清月殿。 季暖看着满地的白粥和瓷碗碎片,开始清理起碎片来。骂了程筱柔一通,也算是以毒攻毒了,至少她愿意去吃东西了。 “嘶”,季暖忍不住痛呼,右手已被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怎么那么不小心?”宋忘尘急忙拉过她的手,看着指尖不断涌出的鲜血,他眉头深锁,未曾多想便放在嘴里轻轻吸.允起来。 “忘尘、我没事儿,刚才不小心游神了。”季暖言语间已抽回了手,不好意思的侧目,这里可是灵堂,怎么可以如此亵渎亡灵。 “为何总是想着别人,不顾自己的安危?” 季暖急忙起身:“我哪有?再说师姐怎么能是别人呢?” 宋忘尘不再言语,于他而言,除了季暖,其他人都是别人。他开始捡起地上的碎片,转身出了清月殿。 “忘尘、”季暖轻唤一声,宋忘尘依旧没有答话,她便知道,他生气了。 ………… 程筱柔回到房间,装作若无其事的喝完一碗白粥,打发走唐肆言后,她又开始蹲在床边,埋头痛哭起来。 不知何时梅清寒已走了进来,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儿、这是默潇,你娘亲曾用它横扫了多少世家子弟,它更是降妖除魔无数,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程筱柔抬起头来,拭去脸上的泪痕,起身接过默潇:“师尊、我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师叔为什么会封剑,我父亲……” “柔儿、我知道你有疑问,当年的事他们三人都没有错,要怪,也只能怪造化弄人。你母亲一生冷漠高傲,临终前的遗愿便是褪去她一生骄傲换你一世柔情。至于你父亲,能启动血灵阵的人,自然是世间最纯净,最正直的人,你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师尊、父亲走了,我该怎么办才好?我怕我根本没有能力护好暮溪,更别说护好天下了。”程筱柔悲从心来,眼泪再次滑落。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求无愧于天地,但求无愧于心!”梅清寒轻拍了拍她的肩,转身出了房门。 不求无愧于天地,但求无愧于心!程筱柔豁然开朗,拔出默潇瞅了一眼,又迅速收回鞘中。 “请父亲母亲放心、程筱柔对天发誓,此生,为了暮溪,为了天下,柔儿必定逢妖必灭、逢邪必诛、逢魔必毁,用这默潇荡平世间所有妖魔,将暮溪术法传承下去。” 次日,程筱柔依旧披麻戴孝的出现在校场上,只是,此时的她眼神坚定,每走一步便越加沉稳。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身上多了一份不怒而威的神态。 每日从辰时开始,便不时的有人前来吊唁,只是独独没有见到唐世海和俞远洋的身影,甚至连他们的门生都未曾见到。 暮溪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位尊长,独独留下一位女尊还有一些年纪尚轻的小辈们,这对与暮溪齐名的宣城唐氏、长屿岛俞氏来说,无疑是一个机会,一个登高一呼,成为百门之首的好机会。 世人都是自私的,暮溪创派千年来,一直位于仙门之首,这不仅仅是因为千年他们灭了狐族,更是因为暮溪历代掌门都不是庸碌之人,挑徒弟的眼光更是一绝。 但这几年,暮溪的声誉已大不如从前,先后出了莫云和诸长钦的事,加上程锦与诸远智的仙逝,这登高一呼的机会终于来了。 ………… 大丧持续了七天,终于到了发丧的时刻。今日一早,所有暮溪弟子齐齐跪倒于校场之上,梅清寒与程筱柔带着十六名弟子缓步行至清月殿内。经过七天的沉淀,程筱柔脸上已没有了悲痛之色,反而多了分坚定。 “且慢~” 正当梅清寒准备发话时,唐世海与俞远洋疾步走了进来。他们就像约好了一般,两人竟在这大丧的最后一刻突然出现,这无疑是对暮溪的一种蔑视,更是为了彰显他们的地位。 唐世海:“寒梅尊、唐氏诸事繁多,世海也是此刻才得空前来,不想竟差点错过了锦松尊与智竹尊的大丧,实在是惭愧啊!” 俞远洋:“是啊!寒梅尊、远洋也是被诸事绊住了脚,惭愧、惭愧!” 两人皆是恭敬道歉的谦卑之态,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他们是刻意为之。 梅清寒心里自然清楚,但也不好发作:“唐宗主与俞岛主能来便是给了清寒天大的面子,还请两位先行祭拜,以免误了吉时。” 两人对视一眼,先后上了柱香,作出一副悲痛的神情扶了扶程筱柔的肩,算是无声的安慰。 程筱柔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先后对两人还了礼,然后继续看着灵堂上的两副棺椁。 “起、” 梅清寒一声令下,十六名弟子便有序的分成两对,抬起了两副棺椁。 “行、” 梅清寒与程筱柔率先走出了清月殿,随后是十六名抬着棺椁的弟子,子间与宋忘尘起身紧随其后,然后是身后的季暖俞漫等人,瞬间便形成了一条浩浩荡荡的白色长龙。 程锦与诸远智的棺椁被安置在暮溪山的半崖之上,这里是历代尊长空葬之地,半崖上已有百来副形色各异的棺椁。 待安置妥当后,所有弟子纷纷跪下,大喊一声“送锦松尊、智竹尊”后便原路返回,一代枭雄就此陨落。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人性的现实与残酷 校场上,几个外门弟子你推我攘的小声嘀咕着:“你去、你先去。” “你去、你先”…… 程筱柔刻意咳嗽一声:“你们都是外门弟子,本就可以自由来去,如今你们已经送了父亲与师叔最后一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若是想要离开,自行离去便可。” 一人立马走到程筱柔面前,恭敬道:“多谢师姐,家中有急事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那我就先走了,后会有期!” 此人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其他人见此,一窝蜂的涌了过来,气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无非就是想表明不是他们想走,而是情非得已。 程筱柔:“既然大家都有事,那便自行回去处理吧!暮溪时逢大丧,你们也不用一一同我道别了,自行回去即可!” 唐肆言气急,怒道:“你们这些白眼狼,以前师尊在的时候,你们一个个上赶着来暮溪学艺,如今他才刚过世,暮溪正值用人之际,你们却都找借口离开,你们到底还有没有良心了。” 立马有人不悦反驳道:“唐肆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仗着有唐世海撑腰,心比天高,竟想着高攀师姐,少在那里假惺惺的了,你比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是、就是,就你那点本事,唐家迟早败在你手里,师姐要是跟了你,暮溪都得跟着玩完。”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想追师姐,你配吗?” 几人许是气急,不停的对着唐肆言指指点点,谩骂声不绝于耳。 “够了,所有人听着,我程筱柔当着众人的面许下承诺,今日,无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你们想要离开暮溪的通通都可以走,我绝不阻拦。但过了今日,谁要是再敢私自下山,我必定依戒律处置。” 程筱柔一向都是温柔细语,现在却目光凌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人群终于停止了吵闹,摇头纷纷抱拳告辞离去。一时间,校场上的人已少了大半,除了一些外门弟子,就连几个内门弟子也悄然离去,所谓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便是如此真实的写照。 唐肆言:“师姐、这样一群白眼狼走了就走了,你别难过。” 程筱柔还未答话,唐世海的声音便传入耳中:“肆言、你跟我来一下,为父有话同你说。” 程筱柔的睦子突的暗淡了,他们都走了,唐肆言也要走了吗?为了掩饰自己的悲伤,转身进了清月殿。 唐肆言无奈跟着唐世海走到了校场边缘:“爹,什么事啊,你不会也是想叫我离开吧?” 唐世海:“暮溪已今时不同往日,再留下去也已经没有意义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回去我为你寻一门妥当的亲事。” “爹、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当初我不想来暮溪,你非得让我来,现在我喜欢上这里了,也决定认真修行了,你却让我走,我不走!更不会接受你安排的什么狗屁亲事。” 唐世海一个巴掌扇过去:“混账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你要是今日不跟我离开,那你就永远别回唐家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不回就不回,反正我本来就不是你儿子,大不了就是不要你的财产嘛,反正暮溪也不缺钱,我就要留在师姐身边,跟她一起面对接下来的事。”唐肆言捂着红肿的侧脸,毫不在意的跑远了。 “好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以后不准你回唐家,滚,赶紧滚!” 唐世海差点气得吐血,这么不中用,看来唐家不能指望他了。 季暖看着屁事儿没有的唐肆言,故意嘻笑道:“想好了,不后悔?” 唐肆言:“当然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认真过。” ………… 季暖回到梅峰时,院子里空无一人,隔了老远便听到了俞漫的怒吼声:“谁让你来这里的,出去!” 俞远洋早就习惯了她的臭脾气,不急不慢的坐在桌边,自顾自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漫儿、不管你如何恨我,今日你都得跟我离开,暮溪的情况你也看见了,程筱柔根本撑不起暮溪,唐世海膝下就一个不中用的儿子,目前,也只有我长屿有机会登高一呼,成为百门之首指日可待。” “哼、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来的,你若有此想法你去做便好,与我何干?” “漫儿、为父膝下就你一个女儿,长屿迟早是你的,暮溪历来都是三尊一起退位,梅清寒不日也会把梅峰交到程筱柔手里,你这个还未行过拜师礼的外门弟子留下已毫无意义,跟我回去吧!” “你还真是死性不改,若我还是以前那个连剑都拿不好的废物,你还会来找我吗?只怕此时,你不知又在哪个女人的温柔乡里,眼巴巴的指望着人家给你生个儿子呢!” “啪”,俞远洋怒不可恕,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俞漫、你听好了,今日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季暖已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将俞漫拉到身后:“俞岛主、我敬您是长辈,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您如此偏激,强迫俞漫做她不想做的事,这是一个父亲该有的行为吗?” 俞远洋眼中闪过惊讶之色,俞漫不喜欢别人碰她,可季暖却拉着她的手,而她竟丝毫没有反抗,不用想也知道两人关系很好。 “是你,有些事儿你不懂,这是我们长屿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插手似乎不太合适吧!” 季暖一时语塞,好像自己的确是个外人。 俞漫将季暖拉着自己的手高举,冷笑一声:“外人?你看到了吗?我与季暖有过命的交情,在我眼里,你才是那个外人。” 俞远洋跌坐在凳子上,长叹了口气:“漫儿,我知道你一直因为韵茹的事耿耿于怀,我年轻时确实做了一些错事,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住口,你不配提我娘的名字,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你,别痴心妄想了。” “俞漫、”季暖欲言又止,自己好像让事情更糟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俞漫:“季暖、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季暖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过去的事就该让它过去,你知道吗?我有多羡慕有父亲的人,不管他是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有总比没有好。” 俞漫狠狠道:“于我而言,父亲早就死了,同我娘一起死了,他、就是一个外人而已。” 俞远洋心里难受得厉害,但还是极力保持镇定:“漫儿、不管你怎么恨我,也永远改变不了你是我女儿的事实,今日,你必须跟我走。” 俞远洋言罢已动手将俞漫打晕了,季暖扶着俞漫:“俞岛主,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 俞远洋:“姑娘、我很感激你能跟漫儿成为朋友,但你若不能给她全部的爱,就应该放手,不然你就是在折磨她。” 所谓知女莫若父,俞漫的心思他怎能不清楚,这也是他强行带走俞漫的原因之一。 季暖闻言终于松开了手,全部的爱她已经给了宋忘尘,对俞漫永远只能是好朋友而已,既如此,或许让她离开会好些。 “多谢!”俞远洋抱起俞漫,缓步走了出去。 也不知俞漫醒来会作何感想,会不会怨恨我没有帮她,若是她因此再也不理我了,该怎么办?算了,不想了,俞漫、保重! ………… 唐世海在儿子那吃了瘪,此时已来到江雨的房间。 江雨暗自冷哼一声,却还是毕恭毕敬道:“宗主、你怎么来了?” “我已有段时间没见你了,今日得空,便来看看。” 唐世海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进屋便关了房门,尽管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他还是非常小心谨慎。 江雨极力压抑内心的反感,现在翻脸还不是时候。 “宗主、你这是?” “江雨、我知道这些年来亏欠了你很多,你母亲身份低贱,入不得唐家族谱,可她却不知天高地厚,想着残害肆言,我一怒之下杀了她,也因此迁怒于你,是我的错。肆言已经指望不上了,幸好我还有你这个懂事的儿子,跟我回去吧!我会昭告天下,让你认祖归宗!” 江雨脸色顿变,虽然这些事与他毫无关系,但他生平最恨负心薄性之人。这么多年的亏欠,一句认祖归宗就算了?为了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亲手杀了江雨的母亲,还让江雨变成了一个家臣,一个遭他人耻笑的下人。 不过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因为你们对江雨的伤害,我也不能从乾坤画跑出来,呵。 “宗主说笑了,江雨只是一个家臣而已,不敢奢求功名利禄,但求安稳度日。” “江雨、你是我儿子,只要你认祖归宗,以后整个唐氏都会是你的,你可愿意?” “江雨不敢,唐氏是公子的,以后公子继位,江雨定会鼎力相助,请宗主放心。” “你还是不愿叫我一声父亲吗?” 唐世海起身去扶江雨的肩膀,江雨急忙闪开:“宗主、江雨说过,这辈子都只会做唐氏的家臣,对您与公子绝无二心,更不会越举。” “你…”唐世海一时语塞,转身离去,行至门前又突然笑道:“哈哈…,可笑我唐氏千年基业,竟找不到一个可以继承之人,怪我、怪我自作自受!江雨、为父还是希望有一天你能想明白,我等着你回来找我的那一天!” 江雨恭敬行礼:“恭送宗主,宗主保重!” 哼、回去,我当然会回去,届时,我要把你给江雨的痛苦加倍讨回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接任 次日,所有人齐聚于校场之上,程筱柔在梅清寒的带领下缓步行入清月殿,此时的她,褪去一身校服,换上了白色的华服,脸上是无比的坚韧与决绝。 梅清寒:“诸位弟子,暮溪时逢大劫,松峰竹峰两位尊长不幸仙逝,按照祖规,本尊决定退位,梅峰以后便以程筱柔为尊,赐号,柔梅尊。当然,筱柔身为先掌门之女,暮溪掌门之位必将由她传承下去,筱柔、接任吧!” 程筱柔跪在地上,恭敬接过掌门玉令:“是,筱柔领命,定当带领暮溪走出逆境,不负师尊厚望。” 梅清寒:“起来吧!” 程筱柔起身,高举掌门玉令,众人立马齐齐跪下:“参见掌门!” 程筱柔:“都起来吧!即日起,我就是暮溪掌门了,希望大家能像从前一样,与我共同守护暮溪,斩妖除魔,护得天下太平!” 众人起身:“守护暮溪,斩妖除魔,天下太平!” 季暖欣慰一笑,本来还有些担心师姐的,现在看来,她完全得心应手,暮溪在她的带领下,一定能再创辉煌。 梅清寒:“子间、你身为松峰大弟子,理应接起松峰的担子,以后松峰就交给你了,赐号、子松尊。” 子间上前一步跪下,接过梅清寒手里的玉令:“是,寒梅尊,子间定不辱命!” 梅清寒示意他起身后,面向竹峰弟子陷入了沉思,按理来说,这戒律堂理应内室弟子接任。本来江雨也可以成为内室弟子,顺理成章的接手戒律堂,可惜他还未行过正式的拜师礼,依旧只是个外门弟子而已,怎么能让外门弟子掌管戒律堂呢? 江雨立马跪下:“寒梅尊、这是师尊被怨灵杀害前给我的玉令,是我一时疏忽,不该让师尊独自去面对怨灵的,我现在就将它还于您。” 梅清寒叹了口气,原来诸远智早就选定了江雨,既如此便随了他的遗意吧! “江雨、既然你师尊已经将玉令交于你,那戒律堂便由你来管辖吧!至于拜师礼,回去给你师尊磕三个头,祭一杯酒便算礼成了。” “江雨愧不敢当,这竹峰还是交于宋师兄比较妥当,论资质,论修行理应如此!” 李庆源满脸狐疑,江雨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到手的权位竟然拱手让人。 梅清寒:“忘尘、你意下如何?” 宋忘尘:“你知,我志不在此。” 众人立马小声嘀咕起来,暮溪正值用人之际,宋忘尘却刻意推诿,这不是忘恩负义吗? 江雨这一招,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宋忘尘不会接任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届时,他接任便在情理之中,即收服人心,又能让宋忘尘难堪,可谓是一举两得。 梅清寒自然知道宋忘尘的性子,也不多作强求,转身继续道:“好了,江雨、你师尊已将玉令给了你,那你便是他选定之人,你若是再行推诿,便是有负你师尊一番苦心了。雨竹尊、起来吧!” “是,江雨领命!” 三位新任尊长以程筱柔为中心,坐上了大殿的三个高位之上。 “拜见柔梅尊、子松尊、雨竹尊。” 众人再次颔首行礼,接任仪式算是正式礼成了。 ………… 校场上,不时有人对着宋忘尘的背影窃窃私语,他们对于江雨接任戒律堂一事很是不满,便将这一切归根于宋忘尘薄情寡义。 季暖:“忘尘、他们说的你别在意,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宋忘尘:“这世上我只在意你说什么,他人怎么想,与我何干?”我宋忘尘这一生,本就薄情寡义,唯一的柔情,便只会全部给你。 季暖微微一笑,拉着宋忘尘向思过崖跑去。 ………… “小暖,你这是干嘛,下来!” 季暖一边往五味果树上爬,一边笑着答道:“我想再试一下,这一次我若是再掉下去,你能不能接住我,会不会像上次一样被我压倒。” 宋忘尘双手高举,生怕她掉下来:“下来,我接住你。” “我不,那你告诉我,你知道哪些果子是甜果,是不是因为你提取了果中汁液,事先尝过了?不许撒谎!” “是” “那你每次都能在我危险的时候及时出手相救,是不是你一直跟着我,早就喜欢上我了?” “否” “宋忘尘、不许撒谎,你………啊!”季暖一时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站在树上,不慎松了手,直直掉落下来。 这一次宋忘尘可没被压倒,反而笑得很轻松:“你是故意投怀送抱吗?” 季暖脸刷得红了:“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小心掉下来的。” “是吗?刚才谁说要试试能不能压倒我的?” “我、我那是说着玩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当真。” “我当真了,让你压倒我。” 宋忘尘言罢已缓缓倒在了草地上,季暖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这个姿势实在太难为情了,她急忙起身,却反被对方圈住了。 四目相对时,见他眼里全是深情,一时心猿意马,俯身吻了下去。 宋忘尘热情回应着,一个翻身已将她压在身下,眼见季暖那红透了的脸蛋,忍不住再次深吻下去。 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和身体的火热,季暖心跳得更加厉害了。第一次,在这个地方,不太好吧! 正当她想入非非时,宋忘尘已整理好衣物站起身来,并将她一把拉起:“回去吧!”再呆下去,我怕会控制不住。 季暖有些不悦,什么人嘛,这是故意耍我吗?该不会是他身体有什么隐疾吧? “忘尘、那个,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你一定不要讳疾忌医,木师叔可是医仙,什么病都能治,肯定药到病除!” “我没病。” 啊?没病,那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难道是因为我身材太差了,没有吸引力?不应该啊!这不挺好的嘛。 ………… 季暖回到梅峰时,梅清寒正与程筱柔道别,师尊这是要离开? “师尊、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梅清寒:“为师自接任以来,还从未出过暮溪,如今你们已是青出于蓝,暮溪有你们为师也放心了。许是四处游历,斩妖除魔,许是寻一处清净之地,潜心修行也可。” 程筱柔:“师尊、我怕我没有能力护好暮溪。” 在外人面前假装坚强,可在梅清寒面前她就像个孩子一样,梅清寒于她而言,更像一个母亲,世上仅剩的一个至亲。 “为师知道你有所顾虑,当年你祖父仙逝,梅峰与竹峰的两位尊长,也是退位让贤,至今任四处云游。那时的我们不比现在的你大多少,可你父亲依旧撑起了整个暮溪,柔儿、你是程锦的女儿,你不会差,为师信你!” 暮溪历来如此,历代尊长退位后,都不会再插手暮溪之事,唯有放手,才能解开束缚,让新任尊长放手去做。 但现在的暮溪无疑是一盘散沙,人心不齐,比起程锦继位时,程筱柔显然会更加吃力。 程筱柔点头,终究没再说什么。 梅清寒走后,季暖见程筱柔眼中的神伤,故作轻松道:“师姐、你现在可是掌门人了,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呢?师姐还是柔梅尊?” 程筱柔淡淡一笑:“你和师兄打算何时离开?” 宋忘尘的性子她自然清楚,他不会在暮溪待得太久,更何况他身边有了季暖,他必定想要将她藏起来,不让她陷入任何险境。 “啊?我没想过,现在暮溪不是需要用人吗?难道师姐嫌弃我只是个外门弟子,不愿收留我了。” “怎会,我自然希望你留下,可是我记得之前你一直说要回去,虽然并不知道你要回哪里去,但后来你似乎被诸事缚了脚,现在不打算回去了吗?” 回去?若是有路可以回去,我还会留下吗?我又会舍得离开吗? “我也不知道,但这里有你、俞漫、还有忘尘,挺好的!” 两人相视一笑便再也没了话题,总觉得程筱柔成熟了许多,已经不像之前那般亲切了,许是因为责任重了些吧! ………… 江雨背着手盯着清律堂墙上的一幅画入了神,这是他入住清律堂来做得第一件事,将世人最不耻的魔画挂在清律堂的墙上,想想都大快人心。 这副画本是凌承与夜灵所作,以灵力辅之,变成了可纳万人的乾坤画,乾坤画本是夜灵怀着对人妖两界和平的向往所作,却因出自狐妖之手变成了世人最憎恨的魔画。 凌承、千年前,你抛妻弃子,现在你凭什么喜欢别人,我会让你把欠我的、我娘的,加倍偿还! 李庆源刚刚走近,就被因大卸八块而四处乱飞的木桌吓得一颤,江雨到底想要什么,得了竹峰竟还如此恼怒,他实在看不明白。 “什么事?”江雨的脸色难看致极,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似乎下一秒便要将这戒律堂燃烧殆尽。 李庆源急忙跪下:“主人、庆源在想,暮溪现在就是一盘散沙,我们是否趁机将掌门之位弄到手,到时候处置宋绝岂不是轻而易举?” “你觉得我想要的是暮溪?哼、可笑,这里本就是属于我的,我想要夺回勾勾手指就能办到,但仅仅只是杀了宋绝,未免太便宜他了,我要他活着,眼睁睁的看着他爱的人在他面前变成怪物,让他饱受世人唾弃,生不如死。” 凌承,千年前因为我娘是妖,你负了她,现在你又为什么对季暖那么好?仅仅因为她是人吗?既然你恨妖,那我偏要让她变成妖,我倒要看看你会如何待她。 “是,那主人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做好你我份内之事,别急,时机未到,回去吧!我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找你的。” “是、主人。” 主人?我李庆源平生最讨厌这两个字,凭什么我永远只能当牛做马,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下山 大劫过后,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暮溪像往日一样,卯时初修行,午时方休。 程筱柔自接任以来,依旧每日到梅峰校场带师妹们修行,午时后,又整个下午都呆在房间打坐。除了暮溪每半月一次的晨会,唐肆言几乎都见不到她的身影,即使见了,也觉得她总是带着刻意的疏远和距离,到底是哪里错了? 唐肆言又一次来到梅峰,程筱柔与汝沁从他身边走过,对他的殷勤招呼视而不见:“师姐、师…” 季暖猛拍一下他的肩膀,笑嘻嘻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要好好修行吗?又是两个月过去了,怎么样,结丹没?” “哎,别提了!师姐现在像变了个人一样,从她接任后我们都没好好说过一句话,我总觉得她在刻意躲我,没了爱的供养,我哪里能专心修行啊!结丹?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唐肆言气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本以为与师姐的感情已逐渐明了,可现在似乎又渐行渐远了,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季暖随即也坐在一旁:“唐肆言,瞧你这点出息,你就没有想过师姐这样,或许是因为你是唐世海的儿子,听说唐宗主和俞岛主有心一争高下,将暮溪比下去。师姐刻意对你疏远,可能是不想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吧!” “靠、我又不是唐世海的儿子,我为难个鬼,我只想待在师姐身边,与她做一对神仙眷侣。” 唐肆言露出满脸期待的模样,季暖一记栗子敲过去:“你醒醒吧!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呢?总想着吃天鹅肉,你不知道孝期三年吗?三年呐,你还是安份点吧!” “所以你跟宋忘尘也打算守孝三年,不结婚了啊?” 两个月来,季暖与宋忘尘一直待在暮溪,两人多半在午后或夜间碰面,可奇怪的是,宋忘尘再也没提过下山和成亲之事,到底是因为守孝还是真的有隐疾啊? “喂、你想什么呢?都叫你好几声了,怎么不应我?”唐肆言伸手在季暖眼前晃了晃,大白天的走什么神啊! “唐肆言、你说宋忘尘会不会有什么隐疾,或者小时候受过什么创伤?他……” 季暖欲言又止,难道要说宋忘尘每次对她都只是亲亲抱抱,从来没做过那种事吗? “他怎么了?难道那个不行?” “嗯、”季暖无意间应了一声,眼见唐肆言笑得一脸猥琐,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呸,你说什么呢?我们根本就没有,没有…,总之没你想得那么龌蹉。” “这样啊!依我看就两种可能,要么他那方面不行,要么就是你身材太差,他没有兴趣,依我看,后者机会更大些!” “好啊你!拐着弯损我,是不是好久没打你,欠收拾了,” 见唐肆言一脸犯贱的模样,季暖猛地一巴掌拍过去,不料唐肆言竟抓着她的手,她怎么也够不着,两人嬉笑玩闹的样子,像极了一对小情侣。 “你们在做什么?” 宋忘尘脸若冰霜,目若寒雪,慎得唐肆言浑身一激灵,抛下一句:“师兄你们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了。”立马起身跑得比兔子还快。 胆小鬼,没义气,遇事就跑,鄙视你!季暖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嬉皮笑脸的抱着宋忘尘的手臂:“忘尘、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啊?” 宋忘尘依旧板着脸:“没事便不能来吗?” 每次你在唐肆言面前都能那么肆无忌惮,口无遮拦,在我面前却要小心翼翼,究竟是为何? 季暖:“啊?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这是又吃醋了吗?因为唐肆言?” 宋忘尘见季暖没脸没皮的嬉笑,竟与唐肆言有些神似,果然近墨者黑:“以后离他远点。” “哦,好吧!” 满足下你的占有欲,不然这醋味能让整个暮溪变酸了。 宋忘尘:“明日我们下山。” “哦,啊?下山,你是说不在暮溪待了吗?” “嗯、我已知会了师妹,你收拾好东西明日就走!” 知会?筱柔现在可是掌门,不应该是禀报吗?还有这么急,一点准备都没有,现在是要去闯荡江湖吗?莫名的有点小激动啊! 宋忘尘见她迷糊的挠头,绷着的脸也终于展颜:“怎么?你不想下山?” “不是,我是怕现在离开,会让你背上不忠不义的骂名,毕竟人言可畏!” 那日师兄们的风言风语依旧在耳边徘徊,此时离开,免不了又被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我怎舍得? “无妨,我不在乎!”宋忘尘言罢已转身离去,季暖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次日一早,季暖本意与程筱柔禀报一声,奈何程筱柔早早就没了身影,正欲去校场找她时,宋忘尘已经来了。 “走吧!” “啊?我还没跟师姐道别呢!就这样走了吗?” “我已与她言明,她已应允,走吧!”宋忘尘已不由分说的牵着她的手,疾步离开。 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呢?不就是下个山吗?干嘛这么着急,道个别怎么了?季暖满腹疑问,但见宋忘尘毫无波澜的冰冷脸,想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这还是第一次两人共乘一剑,季暖被宋忘尘拥在怀中,脸上荡起一抹幸福的浅笑。每一次下山,都是带着目的性的,还从未好好欣赏过沿途的风景。时值八月,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翠绿中带着雪白,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不禁让人心情大好。 想起自己不知不觉来暮溪已经一年多了,一直都是神情紧崩,生怕一步走错就害了宋忘尘的声誉,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放松,那时的自己整日想着回现代去,现在倒好,待上瘾了。 季暖正思绪飘然间,耳边传来宋忘尘的轻唤声:“小暖,到了!” 到了,这么快?这是哪儿呢,暮溪小镇? “走,带你去看样东西!”宋忘尘言语间已拉着季暖进了衣品阁。 季暖瞅瞅自己身上的暮溪校服,衣品阁、这是要带我买衣服吗?难道觉得我穿得不好看? “公子,你要的衣服已经做好了,哟,这位就是尊夫人吧!真是美若天仙,与公子真是天作之合啊!” 听着老板谄媚的话语,季暖又开始脸红起来,尊夫人,这…? “多谢!”宋忘尘放下一些银两后,将包袱收入乾坤袋中,拉着季暖直接走了出去。 季暖:“你怎么也不解释一下?” 宋忘尘:“解释什么?” 解释什么?刚才老板都以为我们结婚了,难道不应该解释一下吗?算了,以宋忘尘的性子根本不屑做这种事,不过那包袱里究竟是什么衣服,他的吗? “忘尘、你刚才是买新衣服了吗?怎么不换上试试。” “现在穿不合适!” 不合适?难道是睡衣啊!呸,想什么呢?古代哪里有睡衣,那究竟是什么衣服,真是奇怪,神神秘秘的。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马庄!” 马庄是暮溪的产业,说起产业有点夸张了,其实就是一个暮溪弟子外出时换乘快马的庄园。这里季暖也来过几次,但每次都是火急火燎的牵了马就走,也不曾与里面的人有过交际,宋忘尘来马庄做什么?又不赶路。 宋忘尘骑着一匹高大的棕马,附即将手伸至半空中:“上来!” 季暖将手搭在他的掌心,纵身一跃便坐在了他的身前,共乘一剑,共骑一马,突然觉得幸福感爆棚。 宋忘尘双手挽过她的腰间,紧握着僵绳,见季暖眉眼含笑,不自觉笑了。 ………… 这不是钦州吗?带我来竹屋干嘛?隐居?不是吧! “下来!”宋忘尘已先行下了马,并将马绳拴在早已凋零的梅树上,举着手作势要抱季暖下马。 看着对方眼里的笑意,季暖不自觉心头有些发慌,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呢?哎啊!不管了,总归不会是什么坏事吧! 正疑惑间,宋忘尘拉着她的手就势一扯,季暖便整个人落入了他的怀抱。 盯着宋忘尘英俊的轮廓,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檀香味,季暖的心又开始飘了,竹屋、孤男寡女、不会是…… 宋忘尘每踏出一步,季暖便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似乎要从嘴角蹦出来一样,一抹红霞早已覆盖了整张俏脸,就连身体也开始轻颤起来。要命,真是要命,被他抱了那么多次,这次怎么就镇静不了呢? 直到宋忘尘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清香扑入鼻中,心中疑惑之际忍不住侧目观看,哇,这是! 只见原本简洁的竹屋里布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红橙黄绿青蓝紫白,应有尽有,他这是要干嘛?怎么突然间这么浪漫了,这个季节他是去哪里弄来这么多不同品种,不同颜色的花? 宋忘尘见季暖脸上的欣喜之色,暗自庆幸,这一切她定是喜欢的。也不知为何,近日总会做一个相同的梦,梦境中便是他与季暖在一片花海里拜堂成亲的画面,虽未有只言片语,但却能感受到满满的幸福。 辛苦布置了两个月,就是希望集齐各种色彩的花卉,毕竟一生只有一次,他希望季暖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轻轻将季暖放下,拉着她的小手缓步向前。 眼前除了各种各样的鲜花,还有一片喜红之色,木桌上被清洁的一尘不染,床塌上的被褥早已变成了大红色,墙上和窗户上都有一个大大的囍字,季暖立马惊讶的捂住了嘴巴,这是要结婚的节奏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惊喜 惊讶之余,突然一片花瓣飘落在眼前,紧接着是无数的花瓣雨,季暖伸手接过一片花瓣,不禁有些好笑。宋忘尘这是从哪里学来的点子,这么土味的浪漫好像不是他会做的事才对。 宋忘尘:“去换上吧!” 侧目望去,发现宋忘尘已打开了包袱,手里捧着一套大红嫁衣和大红盖头,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这么敷衍的吗?你让我换我就换啊,什么都没有就让我嫁,还用命令的口气说话,不应该跪下求婚吗?我要是就这么答应了会不会太亏了,他会不会觉得我不够矜持,可是不答应万一他当真了怎么办? 季暖大脑飞快的运转着,想找到一个看起来即委婉又矜持的说辞,不料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 抬眼见宋忘尘已换上一脸笑意,这才警觉自己竟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他,换衣服,这里就一间房,怎么换啊!难道要当着他的面脱光光,虽然这个身体他早就看过了,可毕竟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脱衣服总归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正为难间,宋忘尘已拿着包袱走了出去,然后就看到程筱柔笑着走了进来。 “师姐、你怎么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程筱柔将她按在窗边的木凳上坐下,季暖这是才惊讶的发现,眼前的木桌竟是一个简易的梳妆台,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旁边还有一个精致的木盒,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最重要的是,木桌上还有一面铜镜,镜中少女是一脸的疑惑和惊讶之色。 程筱柔:“你难道没发现这是你和师兄的婚礼吗?师兄用了两个月时间布置这些,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快坐好,我帮你梳妆打扮。” 原来这两个月他都在做这些,还以为他早就忘了成亲之事呢!不对,师姐不是天天都在修行吗?怎么她早就知道了? 季暖:“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你们故意瞒着我啊?” “我也是昨日方才知晓,师兄那般冷傲的人,能想到为你做这些,可见他是爱你入骨了。别问那么多了,有什么事你直接问师兄好了,现在我们先梳妆!” 哼、什么惊喜,惊吓还差不多,那有人什么都不说,直接叫人拜堂成亲的,还换嫁衣,真是郁闷!还梳妆打扮呢,我这样子很难看吗? 季暖感觉自己被套路了,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不太好受,但现在似乎也没办法了,只能任由程筱柔摆弄自己。 “成亲干嘛不就在梅峰呢?还让你大老远的跑来,还有那木盒里面到底是什么?” “别说话,来、”程筱柔依旧一脸笑意,拿着一片唇脂递到了季暖唇边。 季暖轻含了一下,侧目看向镜中的自己,只见镜中的少女肤如凝脂、朱红齿白、眉目含情,高扎的马尾终于梳成古代女子的发髻,长发整齐的落在大红喜服之上,美得不可方物。 这还是我吗?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从来没觉得自己像今天这么好看过。正自我陶醉间,程筱柔已打开锦盒,将里面的凤冠取了出来。 不就成个亲吗?至于这么铺张浪费吗?不过真的好漂亮,这东西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忍不住摸了摸凤冠上的珍珠,脸上扬起幸福的浅笑。 “怎么还不开门啊!换个衣服要那么久吗?”唐肆言在门前着急的来回渡步,好像要娶亲的人是他一样,典型的皇上不急太监急。 宋忘尘一身大红喜服,端正的站在一旁,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看似没有丝毫欣喜和紧张的模样。但其实心里一直在砰砰乱跳,这一切会不会太突然了,小暖她会喜欢吗?她穿上嫁衣一定很好看…… 随着房门的打开,两人的目光自觉的锁定在一身喜服,被程筱柔牵着走出房门的季暖身上。 唐肆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身喜服真好看,若是穿在师姐身上,一定更加明艳动人。 宋忘尘目色淡然,但手心却不自觉的冒汗,这身喜服竟恰到好处,让季暖的好身材一览无遗,想到红盖头下那张精致的俏脸时,心里不禁小鹿乱撞起来,小暖一定是这世间最美的新娘! 唐肆言见两人迟迟没有动作,开始催促起来:“宋师兄、还愣着干嘛?赶紧拜堂成亲啊!刚好这天也快黑了,拜了堂正好可以入洞房,嘻嘻!” 季暖被大红盖头遮了脸,看不到宋忘尘的表情,只能看见一抹鲜艳的喜红色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然后自己的手就被程筱柔递到了宋忘尘手中,耳边响起了程筱柔轻柔的声音:“师兄、季师妹就交给你了,希望你们一生幸福,琴瑟和鸣!” 宋忘尘:“多谢!小暖是我一生所爱,我定将她视作生命!” 这么露骨的表白,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听见,宋忘尘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季暖巧笑嫣然间,唐肆言那货又开始嘴贱了:“宋师兄、这就完事了,是不是还缺了点什么?” 宋忘尘这才幡然醒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盒打开,里面竟是两颗银色玛瑙戒指,将其中一颗套在季暖无名指上,自己套上另一颗才缓缓开口道:“小暖、喜欢吗?” 鲜花,宝戒,这么俗气的结婚仪式,肯定是唐肆言教他的,算了,看在宋忘尘这么用心的份上,不能拂了他一片好心:“喜欢!” 唐肆言:“我就说女孩子肯定都喜欢钻戒,可惜这个地方没有,只有这个玛瑙戒指,而且还是找了很久才买到的。宋师兄、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季暖不禁暗骂,果然是你,原来你也早就知道宋忘尘今日的行动了,所以昨日说了那么多都是故意的呢?亏我还那么相信你的话,唐肆言、你等着! 程筱柔:“好了,唐师弟,我们也该回去了!” 唐肆言嘻嘻一笑:“走?他们还没拜天地呢,而且我还想闹洞房呢!” “别闹了,走吧!”程筱柔言语间已拽着唐肆言的衣袖,将他往前拖去。 “哎,师姐、别呀!我都还没看到季暖今日的样子呢!难得她能嫁出去,我还想再呆一会儿。” 唐肆言没羞没臊的一步三回头,他是真的还不想走,成亲这样的喜事,喜酒没喝到一杯也就算了,这洞房也不让人闹,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师姐、其实我觉得你穿上那身衣服肯定比季暖好看,等我们成亲的时候……” 见程筱柔板着脸直视自己,唐肆言立马住了嘴:“那个、我是说等你成亲的时候,你一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新娘。” 程筱柔:“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唐氏?” 唐肆言心里有些难受,师姐这是在赶我走吗?但还是习惯性的笑了笑:“唐老头儿已经不让我回唐氏了,想来我这么不中用的儿子他也是放弃了吧!师姐、你能不能不赶我走啊?你要是不要我,我就真的无家可归了,不过你赶我走也没用,这辈子我赖定你了。” 程筱柔一言不发,转身自顾自走在了前面,脸上却扬起了一抹浅笑。 ………… 待两人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时,宋忘尘才一把抱起季暖,缓步下了木梯。 怎么回事?他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就算洞房不应该在房间吗,还是说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恶趣味? 季暖你想什么呢?宋忘尘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只是他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看又看不见,不想再猜,有些烦躁的想要揭开盖头,却听见宋忘尘道:“别揭,你的盖头只能我来揭。” 这霸道的语气,季暖听着莫名有些感动,终究还是罢了手,烦躁的心思也稍微松了些。 宋忘尘将季暖放下,并拉着她跪在了地上:“爹、娘、我带小暖来看你了,她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季暖,我一生所爱,你们也一定会喜欢她的是吧!” 原来这里是宋忘尘爹娘的坟墓啊!怪不得他要在钦州盖一间竹屋,想来也是为了能时刻前来祭拜吧!都说宋忘尘绝情绝义,可在我看来,他是这世间最多情之人,看似无情却至情至性。 “小暖、这里是爹娘的坟墓,我想让他们亲眼看见我成家,你可愿意?” “嗯!” 宋忘尘再次紧握着季暖的手:“小暖,委屈你了,只是现在师尊丧期未过,不宜大肆操办喜事。” “忘尘、你知道的,我不会在意那些,我喜欢你,愿意嫁给你,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朝夕相伴!” 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季暖只知道,若真是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与他朝夕相处,共度余生。 宋忘尘会心一笑,你的性子我自然清楚,只不过我喜欢你,便恨不得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只是要等过了三年孝期才娶你的话,我等不及! 两人对着天地磕了头,又转身对墓碑磕了个头,最后相对一拜,算是真正拜堂成亲了。 宋忘尘看不清季暖此时的表情,只觉得心脏砰砰乱跳,伸手去揭盖头时,手竟有些颤抖起来。这一天,自己盼了许久,只是不知为何,现在的我很害怕,总觉得有些患得患失。 季暖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忘尘、” 宋忘尘这才猛地揭开红盖头,只见凤冠之下的少女一脸浅笑,低垂的大眼睛里满是柔情,白崭的肌肤在胭脂的修饰下,显得更加吹弹可破,涂了唇脂的小嘴越发娇艳动人了。 想到季暖已经正式成为自己的妻子了,宋忘尘柔声道:“娘子!” 娘子、季暖显然有些不太适应,脸又开始发烫,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连忙将脸转向墓碑,这时她才发现,墓碑上竟没有名字。 “忘尘、这……” “父母遇害那时我只有八岁,我已经忘了他们的姓名,却永远忘不了他们的样貌。” 宋忘尘脸上有淡淡的忧伤佛过,季暖再次跪下:“爹、娘、儿媳季暖前来祭拜,爹娘放心,以后忘尘身边有我在,我们会一辈子一起走下去的!” 宋忘尘心下感动,淡然一笑,一把将季暖抱了起来,转身向竹屋走去! 季暖娇羞不已:“忘尘、你做什么?” 宋忘尘邪魅一笑:“洞房!”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新婚燕尔 洞房?季暖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红晕再次覆盖了整个脸颊,这一刻终于要来了吗?隐隐中有些期待,又有些恐惧。 此时,天色逐渐暗淡,梅树下的骏马正啃食着地上的青草,周围静寂异常,耳边似乎只能听到宋忘尘的脚步声和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跳声,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与美妙。 眼见房门缓缓的闭合、遍地的花瓣、满屋的花香、大红的喜被、昏暗的房间、这些无疑不让人心神荡漾,气氛开始变得紧张暧昧起来。 宋忘尘将季暖放在床沿边坐下,轻轻取下她头上的凤冠,看着眼前眼睑低垂的少女,轻勾起她的下巴,微微一笑,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感受宋忘尘炙热的目光,季暖更加慌乱起来,大脑开始飞快的运转,她募的站起身来,搞得宋忘尘一脸莫名其妙。 “忘尘、你得先告诉我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唐肆言和师姐怎么会来,这么多花究竟哪里来的,还有你到底什么时候瞒着我去定做了嫁衣的,还有……” 也不知道是为了缓和紧张暧昧的气氛,还是真的有太多的不解,季暖一直不停的叨叨着。 宋忘尘一把揽过季暖,用嘴堵住了她似乎永远问不完的问题。 季暖惊愕的瞪大眼睛,见对方正闭上双眼,不停的在自己唇瓣深入探索,似乎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吞入口中。心中的柔软开始逐渐扩散,直到荡漾全身,闭眼,开始认真享受着他的柔情蜜意。 过了许久,宋忘尘才念念不舍的离开自己的唇瓣,耳边响起他的低喃声:“娘子、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属于我,永远属于我!” 这还是那个冷傲孤僻的宋忘尘吗?怎么会在这种事上总能无师自通呢?更要命的是,我居然特别享受,难道我好色成瘾,中了毒了。 看着自己的嫁衣一点一点被解开,季暖突然浑身颤栗起来。季暖、你真没用,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害怕个什么劲? 宋忘尘:“娘子、别怕,我不会弄疼你的!” 借着皎洁的月光,两人终于赤诚相见,虽然宋忘尘的身体自己早已熟悉,只是这种情况下,季暖还是忍不住越来越紧张。 宋忘尘欺身而下,先是不停的在季暖唇瓣间啃咬厮磨,然后一路向下,在她的颈项间细细轻嘬,最后停在她的耳边细语道:“娘子,别怕!” 啊!季暖突然感觉自己紧绷的琴弦一下子断了,心里的紧张与羞涩逐渐减少,见对方眼中的柔情,双手不自觉的揽在他的颈间,主动送上自己的香唇。 ………… 次日,季暖睁开朦胧的双眼,舒服的伸个懒腰,看着自己光洁的手臂,急忙掀开大红喜被一看,发现自己依旧浑身赤露,想起昨晚那羞羞的一幕幕,立马涨红了脸。 隐约听见有人踩在木梯上发出的声响,她急忙将整个脑袋都隐于被中,感受到对方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季暖又开始心跳加速起来。 宋忘尘嘴角上扬,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木桌上,轻轻掀开被子:“娘子、昨晚睡得可还安稳?” 季暖急忙扯过喜被,将自己裹得尽量严实了些,眼见对方炙热的目光,急忙拖着被子靠在墙上,羞涩道:“那个、你能不能先出去,我还没穿衣服!” 宋忘尘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了,都入了洞房了,怎么还是如此娇羞:“娘子、你昨晚着实辛苦,要不为夫替你更衣可好?” 好什么好,宋忘尘怎么变成这样了,那个高冷男神去哪儿了,一定是被唐肆言那货带坏的。 季暖急忙摆手:“不用,忘尘、真的不用,我一点儿也不累!” “我本来担心娘子累坏了,现在看来娘子体力好的很,要不我们再来一次!” 真是要命!这个宋忘尘一定是假的,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厚颜无耻! “啊?不用了吧!我现在突然觉得好累,我再睡一会儿。”季暖急忙躺下,再次用被子盖过了头顶。 “娘子、你若是再睡,鸡汤可就凉了!” 凉了就凉了,居然想用鸡汤套路我,我像是那么贪吃的人吗?季暖暗自叫苦,高冷男神突然变成魅惑男神,这信息量太大,我真的hold不住了。 正思绪飘然间,突闻一阵悠扬的琴音响起,那个音律似乎在某个地方听过。掀开被子,发现宋忘尘早已没了身影,屋内只留下一盅飘着热气的鸡汤。 季暖急忙起身,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这才抬起鸡汤慢悠悠的走到门边,侧依在竹墙之上,开始品尝着美味,欣赏着世间最美的风景。 宋忘尘端坐在梅树下,手指在古琴间欢快跳跃,脸上又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只是心境却变了,这首憎别离也不再伤感,但发出的音律却更加悦耳动听了。 这世上怎么有这般妖孽的男子,上一秒还在肆意撩拨我,这一刻又是一本正经的专心弹奏,我老公还真是全能,季暖一时间心猿意马,连汤都忘了喝了。 熟悉的琴声,熟悉的人,熟悉的场景。“啊!”季暖惊呼一声,手中瓷碗应声而碎,可她却毫不顾忌,快速冲向宋忘尘。 琴声嘎然而止,宋忘尘飞快闪至身前,拉着季暖的手反复查看:“娘子、怎么了,可是烫到了!” 看着小暖脸上的痛苦和眼中呼之欲出的泪水,宋忘尘一时间慌乱不已,虽然怎么看她手上都没有烫伤,但他还是忍不住将它放在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任我宋忘尘斩尽天下妖魔,无所畏惧,却独独害怕见到你伤心流泪! “忘尘、我怕……” 我怕梦境成为现实,虽然自己心里清楚那个噩梦是梦魇造的,可是每每一想到那个场景还是会止不住的心痛,仿佛那一切并非是梦,我怕终有一天我会害了你。 季暖脸上的泪水悄然滑落,宋忘尘茫然的拭去她的眼泪,将她拥入怀中:“娘子、你不必惧怕任何事,一切有我!” 是啊!有你就够了,那不过是个梦境而已,季暖、你怎么会如此患得患失,你还是原来的那个季暖吗? “忘尘、幸好你还在!” ………… 梦境中的恶魔并没有来,季暖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认真打量起那把古琴来,想起刚才那美妙的音律,手又不自觉的去触碰起来。 古琴依旧毫不客气的发出刺耳的噪音,季暖淡然一笑,好像这等风雅之事,自己永远是个外行。 宋忘尘微微一笑,拉着季暖坐在古琴旁,双手轻抚在季暖的手背上,牵引着她的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游走:“你若喜欢,我便教你!” 琴声逐渐变得悦耳起来,原来这文人墨客喜欢做的骚雅之事也没那么难嘛!季暖越来越觉得自己真是个人才,一趟穿越之旅,不禁收获了一个全能老公,还学会了特异功能,就连弹琴这等风雅之事,也即将不在话下,真佩服我自己! 见季暖笑意秧然,长发随意扎起,脸上又是未施粉黛,宋忘尘不禁在想,这丫头究竟是懒还是不会打扮。除了昨日,印象中她整日都是这个发型,就连身上穿得衣服也总是那两件。只是这样的她,依旧让自己魂牵梦绕,大概便是因为她就是冬季里那一缕暖阳,融化了自己那颗冰冻的心。 宋忘尘拂去她鬓角的一缕青丝,又不自觉的印上一吻,这才将她抱起,缓缓步入竹屋。 季暖心下一热,他这是要干嘛?想起刚才他说的再来一次,脸颊又开始羞红起来,这大白天的,不太好吧! 宋忘尘见她媚眼如丝,知道她肯定想歪了,突然又想要逗逗她:“娘子、你打洒了为夫的鸡汤,浪费了我一片良苦用心,你说,你该如何补偿我。” 这话怎么听都有些不怀好意,季暖脸红得更加厉害,低垂着眼睑根本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只听见自己略带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想怎么补偿?” “我想、日日为你梳妆,时时伴你身旁,每天一睁眼看到的是你,每日闭眼前看到的还是你!” 这个补偿好像怎么听都是自己划算,季暖莞尔一笑:“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万一哪一天我人老珠黄了,你可不许嫌弃我!” “永远不会。”宋忘尘言语间已将季暖放在梳妆台前坐下,解去她头上的发带,拿起木梳,亲自为她梳妆起来。 看着铜镜中那个一本正经为自己梳头的男人,幸福、满足席卷心头,得夫如此,此生无憾! 第一百一十九章 放生 待宋忘尘为自己梳妆完毕,季暖才转过身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今日的妆容虽然比不上昨日程筱柔为自己打扮的那般精致,但依旧十分好看,至少自己从来不会做这些。 季暖、你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怎么会找到如此全能的老公,做饭、梳妆、画眉、太佩服我自己了! 不过好像一直都是忘尘在付出,我好像真的什么都不会,一味的索取可不是我的风格。 “忘尘、你怎么什么都会啊?那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你什么也不用做,待在我身边就好!” “忘尘”、季暖猛地扑进宋忘尘怀里,在他唇瓣亲嘬了一下,然后害羞的低头细语:“要不我给你生猴子吧!” 我大慨是疯了,稀里糊涂的成了亲,现在又眼巴巴要给人家生孩子。季暖、你还真是中毒不浅! “生猴子?” 季暖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根本听不懂,立马狡辩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养一只猴子,不过好像这里没有哦,所以还是算了吧!” 见季暖一脸心虚的模样,宋忘尘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也确实想不出那句话的意思。 “你若喜欢,我带你去买。” “啊!不用了吧!我突然觉得猴子太嘈杂了,你那么喜欢清净的人,它会打扰到你的!” 开玩笑,我连自己都养不好,还养什么宠物,更何况是一只叽叽喳喳的小猴子,一想到它在这个竹屋里上窜下跳的模样,季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无妨,你喜欢就好!”宋忘尘言语间已拉着季暖出了门,只要你喜欢,我可以试着接受它。 真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现在真是骑虎难下,只能祈祷市集上没有买猴子的人了。 ………… “卖猴子了,大哥看看这小猴子吧!可机灵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两人才刚走到钦州城中,就听见一个小贩在叫卖,地上的笼子里关着三只上蹦下跳的小猴子,季暖只觉得头皮发麻,完了,快被自己活埋了! 宋忘尘却兴致勃勃的拉着她直接走了过去,仔细打量起来。 小贩见有人来看,立马笑嘻嘻道:“公子看中哪只,我给你便宜点!” 宋忘尘:“娘子、你觉得呢?” 季暖暗自叫苦,这哪只不都一样吗?都是那么闹人:“忘尘、真的不用了,我连自己都养不好,还是算了,我们走吧!” 小贩见好不容易等来的生意又要黄了,立马谄媚道:“夫人别急,这猴子不仅可以养,还可以食用,特别是它的脑髓最是滋补,说不定可助夫人一举得男!” 季暖眉头微皱:“可恶,你竟然想吃猴脑,不知道猴子是国家保护动物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逮捕你。” 小贩与宋忘尘皆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季暖,她这是在说什么? 季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情急,又说了他们听不懂的话,在这个落后的时代,应该没有什么保护动物吧! “嘿嘿,我是说小猴子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呢?” 小贩不以为意,继续夸下海口:“夫人,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多少大户人家的夫人都是吃了猴脑才生了儿子,夫人大可一试。” 是可忍孰不可忍,季暖突然暴怒了:“够了,你好手好脚的,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就不怕遭报应吗?” 小贩只觉得她是故意来找茬的,不由怒火中烧,没好气道:“你们是故意的是吧!要买就买,不买赶紧滚,别耽误本大爷做生……,大侠饶命,饶命!” 宋忘尘早已将诛邪架在小贩的脖子上,恶狠狠的瞪着吓得腿软跪地的小贩。我的人,怎可任你辱骂! 小贩:“大侠、夫人、你们就饶了我吧!我就是抓两只猴子给我生病的老母亲换点药钱,真的没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原来,谁都不容易!季暖微微一笑:“忘尘、我们把它们都买回去吧!” 宋忘尘不悦的收手,拿出一些银两丢在小贩手里,冷声道:“拿去给你娘治病,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 小贩急忙磕头应是,拿着银两拔腿就跑,生怕再生变故。 看着眼前叽叽喳喳的三只小猴子,季暖一时愕然,真是头疼,本来不想要,现在倒好一下子买了三只,这是要烦死我的节奏啊! 宋忘尘眉头微皱,这么多,的确有些嘈杂,算了,谁让小暖喜欢呢!尽管心中有些反感,但他还是将笼子提了起来,拉着季暖往回走去。 两人途径一片茂密的树林时,季暖突然停下脚步:“忘尘、我们将它们放生吧!” “放生?” “嗯,小猴子本来就应该住在森林里,四处乱窜、自由自在才是它们的本性,我们不该为了自己的喜好,自私的将它们禁锢在这个狭小的牢笼里,爱不是占有,是放手!” 我自己都要被感动了,不信你无动于衷。果然,宋忘尘郑重其事的点头,随即将铁笼打开,将小猴子放了出去。 季暖暗自偷乐,这个生猴子的坑总算过了,以后说话可得注意点,下次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 ………… 几日后,季暖慵懒的半躺在摇椅上,盯着眼前忙忙碌碌的人陷入了沉思,我这到底是养老还是养胎啊! 每日晨起,洗漱的水都是宋忘尘备好的,洗漱后梳妆打扮也是宋忘尘帮忙的,做饭自然不用说,就连碗都是宋忘尘洗的。闲的无聊浇个花吧,还被他推到这里坐着,说什么他自己来,怎么感觉自己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呢? 不行,什么都不让我做,迟早得胖成猪,到时候被嫌弃了,自己又什么都不会,那不是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吗? 季暖蹑手蹑脚的走近,一把抱住了正在和面的宋忘尘,嬉笑道:“忘尘、要不今天我做饭给你吃!” “你会做饭?” “当然了,我会煮面…”,看着眼前的面粉,暗自叫苦,这里那有什么所谓的面条,那得自己动手做的,我哪有那个技术,“那个,我是说我会蛋炒饭。” 宋忘尘宠溺的勾了一下季暖的鼻尖,浅笑道:“还是我做吧!” 季暖抹去鼻尖的面粉,故作生气的说道:“忘尘、你什么都不让我做,是想养猪吗?养肥了才好杀是吧!” 这丫头究竟怎么想的,自己明明是不舍得她干这些粗活,怎么到她嘴里竟这般不堪,宋忘尘无奈摇头:“那你来!” 季暖立马喜笑颜开,将宋忘尘推出厨房后,关上了房门,这才抹掌擦拳准备大显身手。 只是,看着眼前的土灶,还有木缸里那白花花的大米,季暖这才想起来,这里没有电饭煲,这米要怎么才能变成米饭呢? 不行,第一次自告奋勇做饭,宋忘尘也好不容易同意了,总不能无功而返吧!要真是这样,估计以后又会什么都不让我做了。 我一个二十一世纪来的女警,还会被几粒米打败吗?打定主意后,季暖开始风风火火的洗米,洗好后又一股脑的倒入锅中,看起来倒还有几分家庭主妇的模样,只可些,帅不过三秒! 那柴火好像跟她有仇一般,怎么都燃不起来,反而浓烟滚滚,熏的她一直不停的咳嗽。 宋忘尘一直站在门外,听见季暖的咳嗽声,看着缕缕浓烟,急忙拍打着房门:“娘子、没事吧?” “咳咳…,我、我没事,你放心一会就好了。” 宋忘尘一脚踢开了房门,再不进来,厨房都得让她点了。 季暖正用黑漆漆的手掌捂着嘴,一脸的不知所措,地上一片狼藉。 宋忘尘摇头叹息,将季暖强拽着出了厨房,亲自为她擦去脸上的污渍,这才幽幽开口:“以后、不许你进厨房。”暗自感叹,真不知道这二十年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季暖不悦反驳:“忘尘、我真的会做的,只是你们这个地方太落后了,那些个土锅土灶我不会用,但我可以学的嘛!” “算了,我怕你把厨房给烧了。” “刚才那只是个意外,我这么聪明的人一定可以的,你让我去学也行啊!喂……” 眼见宋忘尘自顾自进了厨房,季暖气馁的坐在桌边,百无聊奈的把玩着桌上的茶杯,貌似我真的很没用! ………… 每日,季暖都是晨起练练剑,然后跟着宋忘尘弹弹琴,偶尔他还会教她练练字再赏赏花,或者随便出去街上晃一圈。 这样的日子平淡无奇却又温馨甜蜜,季暖感觉自己似乎把文人墨客的骚雅之事通通做了个遍,就差吟诗作赋了。 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了,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季暖暗自得意,我竟然还有这样的天赋? 宋忘尘依旧每日忙碌着两人的衣食起居,半点没提过仗剑走天涯之事,季暖闲的发慌,终于忍不住问了起来:“忘尘、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儿?” “你不喜欢这里吗?”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闲不住而已,以前在暮溪时,虽说也不做什么事,但好在人多热闹,无聊时可以找师姐、汝沁、汝沐她们聊聊天,再不济还有唐肆言可以斗斗嘴。只是现在,的确太静了些,我可以闲的住一天、一月、但肯定闲不住一年、十年、我可不想余生就这么蹉跎的浪费了。 “那你想去哪儿?” 突然想起那句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季暖噗呲一笑:“你不是说过了吗?四处走走看看,走哪儿算哪儿呗,四海为家好像也不错!” “好,只要你开心就行!” 宋忘尘抿嘴一笑,本来想要将她藏在身边,让她远离红尘是非,平安幸福一生,奈何她总是闲不住。既如此,那便陪她看遍这世间美景、吃遍这世间美食、游尽这大好河山。 第一百二十章 流水无情 关于最近这几天发生的一件大事,宋忘尘与季暖两人还是从别人嘴里得知的,都说长屿大小姐要与暮溪竹峰雨竹尊联姻。 这可是震惊仙门的一件大事,暮溪与长屿都是修仙世家,两家若能结合,必是强强联手,这后继无人的唐家怕是要从此没落了。 季暖原本并不相信,俞漫的性子她很了解,她根本不屑于联姻这种事,更何况她根本不喜欢江雨。 可这一路走来,人人口口相传,世人津津乐道,若真是假的,俞漫早就暴跳如雷,将这些造谣之人通通教训了个遍,又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呢? 难道是俞远洋逼她的,上次他不就将俞漫打晕了才带回长屿吗?若真是这样,便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 打定主意后,季暖猛地拍桌而起:“忘尘、我们去长屿。” 长屿与其它仙门世家有所不同,它是一座位于子海中孤立的小岛,小岛距离海岸遥有千里。除了长屿俞氏中人,旁人若要前往需得乘船,约么两日才能抵达。 一路上,已经有不少仙门中人陆陆续续前往子海,俞漫的婚事定在三天后,仓促的让人猝不及防。 子海岸边,不少仙门中人都在此候船,虽说每日发往长屿的大小船只也有十几艘,但此次前往的百门之人众多,时间又特别紧迫,大抵所有人都聚在了这两日,一时间船只有些忙不过来。 “船来了,船来了。” 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喜的喊叫声,众人蜂拥而至,生怕自己挤不上去,下一趟船谁知道什么时候来。长屿近来如日中天,大有一呼百应之势,这时候不巴结,以后可不定有这么好的机会。更何况男方还是暮溪新任尊长,这两大世家他们谁都得罪不起。 季暖不禁有些好笑,这一场面比之大妈遇上超市大减价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不管在哪儿,人心都是一样的自私贪婪。 宋忘尘远远站在一旁,对这种人员密集的场面还是很反感。季暖抚上他紧皱的眉头,嫣然一笑:“你若不喜,我们便等下一趟。” 宋忘尘:“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看,或许今日不会有船只过来了,若是赶不上俞漫的婚事,我怕你会自责。” 季暖睦色渐暗,若真的赶不上我肯定后悔死,只是我也不忍心你为了我做你憎恶之事。侧目看向那拥挤的船只,季暖无奈笑了笑:“貌似我们现在也挤不上去了。” 船只渐行渐远,原本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寂静了许多,眼看天色渐暗,不少人已开始原路而返,今日大致不会再有船来了。 直到所有人逐渐远去,偌大的海岸上独独留下相互依偎的两人,季暖抬头笑了笑:“我们明日早些来吧!” 正欲离去时,海面上一只大船悠悠靠近,船上的人冲着这边大声呐喊:“宋仙师、季姑娘、请留步!” 两人闻声回头,发现张玉宁正独自站在甲板上,对着他们不停的挥手示意。 待大船靠岸后,张玉宁这才恭敬行了礼:“宋仙师、季姑娘、玉宁已恭候多时,请两位随我一同上船,去小漫那儿一聚。” 张玉宁虽表面带笑,但眼底的伤感季暖一眼便察觉到了。越阳时,她便知道张玉宁对俞漫有情,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这故作轻松的表面下得藏着多少伤悲。 船只很大,里面设施齐全,吃的住的应有尽有。张玉宁先是给两人斟了茶,这才故作清闲的品起茶来。 季暖:“张公子怎会刻意在此等候,你是如何得知我们今日会来?” 张玉宁尴尬笑了笑,他那里知道季暖他们什么时候会来,碍于小漫的请求,他已经在此等候了三天。 七日前,俞远洋传信于张永贺,告诉他俞漫将于十日后大婚,邀他赴宴。张玉宁得知此事并不愿相信,于是火急火燎的赶到了长屿。 到了长屿后,发现俞府上下都在紧张的张罗着婚礼的大小事宜。张玉宁来到俞漫住的沁香园却是举步维艰,坐立难安,藏了十几年的情意他并不知道该如何述说,最终打算放弃。 俞漫却在这时叫住了他:“表兄、你来了,进来说话吧!” 回头见俞漫竟是一脸笑意,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想来她是真的喜欢江雨吧!不然也不会笑得如此开心,还如此有礼的叫自己表兄。 上次越阳一见时,自己便发现俞漫改变了许多,或许便是因为江雨吧!江雨他见过,为人谦卑有礼,做事不急不躁,他与俞漫在一起倒也算是互补。更何况他现在是暮溪的雨竹尊,论实力,论地位,自己的确与他相差甚远,怪不得小漫会如此开心。 俞漫难得有礼的为他斟了一杯茶,不想张玉宁心不在焉竟被热茶烫到了嘴,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张玉宁,俞漫笑了笑:“表兄、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笨。” 张玉宁尴尬笑了笑,不知该如何应答。我是老实不是笨,小时候被你欺负也只是因为我心甘情愿做你的受气包、出气筒。现在在你面前慌了神,也只是因为我心里有你,而你却从未正眼看过我而已。 俞漫笑了一会儿,突然间眼泪就出来了,她抹去眼泪,露出一抹苦笑:“表兄、你看你,让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张玉宁心下一惊,她这哪里是笑出的眼泪,分明就是悲从心来、情非得已:“小漫、你怎么了?是不想嫁给江雨吗?” “怎么会,我俞漫不想做的事,谁能逼得了我,除非他不想活了。” “那你……” “表兄、从小到大我都没求过你,这一次,我请你帮我接季暖过来,你就在子海边等她便好,若是她一直没来,那便算了。” 张玉宁满腹疑问,但见俞漫眼底的忧伤越来越重,最终还是作罢,既是她的请求,那便再为她做好这最后一件事吧!大概从此以后,她也不需要自己再为她做任何事了。 “好,我答应你!” 俞漫道了谢后,思绪便飘到了九霄云外,两人便再无言语。 ………… “张公子、” 季暖伸手在张玉宁眼前晃了晃,他这才如梦初醒般笑了笑,将手中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许是茶水太凉,许是海风太大,他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季姑娘见笑了,我这也是刚从漳州出发至此,自行备了船只便邀你们一同前往罢了,并未刻意等候。” 这老实人果然连个跛脚的理由都不会找,分明就是牛头不对马嘴,一会儿说等候多时,一会儿又说是巧遇。 季暖虽心知肚明却也不愿说破,他这般失魂落魄,想来一定用情至深,自己又何必再咄咄逼人,揭人伤疤呢? 相对无言时,季暖侧目看向一旁的宋忘尘,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宋忘尘竟脸色煞白,神情疲倦不堪。 “忘尘、你这是怎么了?” 宋忘尘只是淡淡应了声没事,便闭了眼,他游遍天下却独独没到过长屿,虽说俞远洋将长屿管制的很好,并不需要他来多管闲事,但其实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晕船。 “忘尘、你该不会是晕船吧!” 季暖开始紧张起来,她怎么也未曾想到,一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宋忘尘,竟然会晕船。 张玉宁:“季姑娘、船舱里有里间,我这就带你们去休息。” 季暖连忙道了谢,扶着宋忘尘躺在了床塌上,看着他那煞白的脸,只觉得手足无措,一向都是他照顾自己,我又该怎么照顾他呢? 季暖倒了杯水,递到宋忘尘面前:“忘尘、喝点水吧!” 宋忘尘摇头,拉着她的手,见她一脸担忧,露出一抹笑意来:“娘子、别担心,我无碍!” 他都这么难受了,竟还想着安慰自己,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忘尘、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你晕船,你要是早些告诉我的话,我就……” 我就不来了吗?俞漫的终身大事我怎么可能不来,季暖摇头:“对不起!我……” “傻丫头、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宋忘尘已经疲倦的闭眼,季暖能做的只有陪着他,守着他。 ………… 好在张玉宁这艘船比其它船行驶的速度都要快,夜间他们已经赶上了那艘挤满人的船只,第二日傍晚时分便已赶到了长屿。 碍于宋忘尘身体不适又不喜人多,季暖婉拒了张玉宁诚邀一同前去俞氏的好意,只道是明日一早过去,反正俞漫出嫁得等到后日,时间上足够了。 选了一家离岸最近的客栈歇了脚,宋忘尘下了船,精神便好了许多,看着站在窗边发呆的季暖,便从她身后搂住了她。 “忘尘、你身体可好些了?” “并无大碍!你若是想去找她,我陪你!” 季暖回头,发现他正注视着自己,不自觉有些心虚起来,莫非他知道了。 “那个,还是算了吧!我们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明日去岛上选个像样的礼物当作贺礼岂不好些。” 季暖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只是眼角那一抹忧虑,宋忘尘看得真真切切,她便是如此这般为他人着想,却独独不会爱惜她自己。 宋忘尘只是嗯了一声,再次将她揽入怀中,既是她的决定,自己便无条件支持。 ………… 张玉宁回到俞氏已是夜半时分,他本来不愿打扰俞漫的清梦,自行回了房,却发现俞漫竟在自己的房间等候。 “小漫、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俞漫回头时笑容满面,待见到只有张玉宁一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一直在等一个人,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等得急了,便想着来这里等,或许能早一刻见到她。 只是那个人她太绝情,成亲不告诉我便罢了,为何连我成亲也不愿前来看看。罢了!她便是那行云流水,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始终追逐不上她的脚步! 俞漫并未答话,悄无声息的从张玉宁身边走过,好似梦游一般,神情萎靡走回了沁香园。 张玉宁一路尾随,不曾打扰,却又不舍离开,过了明日,怕是连再见她一面都难了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虚情假意 次日卯时初刻,季暖便蹑手蹑脚的起身穿好了衣服,不是因为她起的早,其实她是一夜未眠,俞漫究竟为什么要嫁给江雨? 尽管她动作很轻,回头时却发现宋忘尘不知何时已经穿戴整齐,正笑看着自己:“忘尘、你怎么起来了,不再睡会儿。” 宋忘尘指着她颇有些凌乱的头发笑而不语,每日为她梳妆是自己允诺她的事,自然不容有误。更何况昨夜季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自己岂会不知,心知她必有忧虑之事,只是她不愿说,自己便不会问。 “是啊!好像现在没了你,我生活都不能自理了,也不知这样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宋忘尘扶着她坐下,亲自为她梳起头来,这才浅笑道:“自然是好事,这便说明你永远只能待在我身边,再也无法逃离。” “我怎么会想要逃离,我只想永远待在你身边,陪你游遍天下,惩奸除恶,维持正义。” 只是不知为何,自从知道俞漫要嫁给江雨后,季暖心里一直不好受,总觉得自己亏欠了她。自己就像一个虚情假意的小人,将她从满是淤泥的荷塘拉出,却又反手将她推入火坑。 梳妆完毕后,季暖一刻也不曾懈怠,着急忙慌的出了客栈,只道是去给俞漫选个称心的礼物,虽然知道选了她也不一定收。 她一定是恨我的吧!恨我没有阻止她父亲将她带走,不然也不会连成亲这么大的事都不愿告诉我。 张玉宁早已备好了马车,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等候,此时见到季暖的身影,这才恭敬道:“宋仙师、玉宁有话想同季姑娘单独谈谈,不知宋仙师可否行个方便。” 这么一大早前来说的事一定是大事,更何况他眼底的忧愁之色更甚昨日,季暖点头示意宋忘尘放心,宋忘尘这才点了头。 已是卯时三刻,天却还是未明,大致是要下雨了吧! 张玉宁犹犹豫豫最终还是说出了心中疑虑:“季姑娘、在越阳时玉宁便知道你与小漫交情匪浅,不然她也不会刻意让我去子海等你。” 季暖:“她、让你等我?” 俞漫不恨我吗?那她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她成亲之事,可她若是恨我,为何又让张玉宁等我? “是,昨晚她没见到你,眼神里全是悲伤,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误会,但我知道,她不想嫁给江雨。可我更不明白,她为何一定要做那违心之事,或许只有你,能帮到她。” 若不是张玉宁昨晚跟到了沁香园,他也不会知道俞漫一个人躲在房里哭的撕心裂肺。小漫那么骄傲倔强的一个人,如果不是痛彻心扉,又怎么会轻易流泪。 季暖一时间有些恍惚,你果然不是真的喜欢江雨,那你为什么非要嫁给他,是为了与我赌气吗? “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 俞氏上下张灯结彩,那耀眼的大红色布满了每一处地方,大大小小的囍字贴至每一处门窗,府内弟子与丫头小厮全都身着鲜艳的衣物,这些无一不在宣示着它的喜庆。 婚礼定在明日,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便是婚礼现场呢!暮溪三年孝期未过,不会大肆操办,但俞氏可不一样,俞远洋唯一的女儿大婚,那便是要做到世人皆知,不仅仅是为了排面,更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 沁香园内更是红得耀目,里面三五个侍女忙里忙外,却没了园外那些下人的喜悦之色。小姐不肯试嫁衣,他们怎么求都没用,若是让岛主知道了必是少不了一番责骂,可里面那个主儿,她们更惹不起。 别看俞漫这几日跟个没事人一般,她刚回来那几日可没少折腾人,沁香园内能砸的、不能砸的,通通让她砸了个遍,砸完之后又闭门不出,不让任何人靠近。 府内侍女小厮个个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小姐,挨顿打都算轻的了,若是因此丢了性命,恐怕也无人同情。 与外面的喜庆之色全然不同的是,屋内的俞漫正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素白的衣物坐在梳妆台前,脸上毫无悲喜之色,好似那喜庆之事与自己根本无关一般。 她没来,那自己试这一身嫁衣又有何用? 地上整齐的跪着一众侍女,他们手里高举着嫁衣,凤冠和各式各样的珠宝手饰。本是喜庆之事,她们现在却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张玉宁带着季暖进来时,挥退了跪在地上的一众侍女,看了一眼沉默的俞漫后,关门走了出去。有些事,有些人,自己永远是个局外人。 俞漫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季暖的到来全然不知。 季暖:“为什么成亲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一声,为什么要嫁给江雨?” 俞漫闻言回头,这才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只可惜终究不过是黄粱一梦,自己之前也做了无数个相同的梦,只是每每想要靠近她,她便立马消失了。如果我这次不靠近她,她是不是能在自己梦里多待一会儿? 季暖看着眼前茫然若失的俞漫,此刻的她未施粉黛,长发凌乱的飘散在胸前,明明该是幸福的待嫁新娘,可那眼里的伤悲深深的刺痛着自己的每一根神经。我便是如此虚情假意、害得她如此痛苦不堪吗? “季暖、求你别过来!” 季暖却恍若未闻,继续向俞漫靠近。 难道我害怕你消失,不舍得去触碰你,你也迫不及待想要从我眼前消失吗?俞漫突的站起,露出一抹苦笑,若是如此,我宁愿先迈出自己的脚步,就算抓不住你,我亦无怨无悔! 然而,想象中的突然消失并没有到来,自己反被季暖一把搂住,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梦吗? 季暖眼眶瞬间便湿润了,俞漫对不起!你要的那种感情我永远给不起,因为我已经把它给了别人,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作贱自己,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季暖、真的是你,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你不恨我吗?” 恨?对你我怎么可能恨得起来,你可是我愿意用生命去护着的人,爱都来不及,怎么会恨?俞漫压住心中的不舍,轻抚去季暖脸上的泪痕,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恨你什么?恨你没有从俞远洋手里抢下我,还是恨你成亲都不告诉我吗?” 季暖想要解释,却又觉得所有的解释都很多余,伤了她是不争的事实:“对不起!” 俞漫拉着季暖坐在桌边,随意拿起一支珠钗在手中来回摆弄:“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明日就是我大喜的日子了,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咱们还会是好朋友的对吧?” 季暖点头,随后又直摇头,好朋友?我配吗? “俞漫、我知道你不喜欢江雨,你告诉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你非要嫁给他,你明明可以选个更合适的人,为什么要这么草率?” 呵、合适?你已经占据了我的整颗心,这辈子也不会有人适合我,嫁谁不都一样吗? “百门中的联姻向来如此,没有什么合不合适,更没有什么你情我愿,只有相互利用,我与他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你骗人,你根本不屑于联姻这种事的,你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为了利益嫁给他?更何况现在的俞氏风头正盛,谁不觉得是他江雨高攀了你,我实在想不出你所说的各取所需取的究竟是什么?” “呵呵、我只是想要一个离开俞远洋、离开长屿的理由,刚好他前来提亲,既然能走,怎么走又有什么关系?” 季暖突然拉住俞漫的手:“俞漫、只有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走!” 带我走?我曾经多么想要听到这句话啊!可是如今你身边已有了他人,我去又算什么?俞漫抽回手,故作生气道:“季暖、你别自以为是了,我要嫁给江雨是我自己愿意的,更何况现在世人皆知,你让我放弃长屿和暮溪的声誉,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吗?” “俞漫、你还记得吗?我上次说得可疑之人,我不确定是不是江雨,但万一他真的是始作俑者,你不是羊入虎口吗?”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嫁给他,待在他身边,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倘若他真的有所图谋,我便可以第一时间冲到你面前,护着你!就算你身边根本不需要我守护,能在暮溪远远的看你一眼也是好的。 俞漫起身,躲开季暖质疑的目光,无所谓的笑了笑:“季暖、以前的你可不像现在这样,疑神疑鬼、凭空判定别人的是非对错。江雨他温文尔雅,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就算我现在不喜欢他,难免以后不会日久生情。你别想多了,我嫁给他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对你、对我都好不是吗?” 季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也是,你要的我给不了,我又凭什么阻止你嫁给他。 “好了,明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看这嫁衣做工多精致,还有那凤冠,我猜你成亲时一定没有我穿得好看。” “别愁眉苦脸的了,婚事比较仓促,嫁衣也是今日才赶制出来的,我还未来得及试,正好你在,我穿给你看看,保证让你自惭形秽。” 见季暖点头,俞漫这才拿着嫁衣走到屏风后面,只是刚准备动手解衣时,突然间就崩溃了,她蹲在地上,捂着嘴痛哭起来。季暖、你知道吗?你说带我走时,我多想答应你,可是我不忍,也不能。 尽管屏风后那道孤影努力压低了自己的抽泣声,可那微微颤抖的身子还是让季暖再次红了眼眶。 这样的场景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季暖拭去眼泪,故作不耐烦的笑道:“俞漫、你好了没有啊!该不会是你长胖了穿不上吧?” 俞漫急忙整理好了情绪,快速换好了嫁衣,走出来时又是一脸笑意秧然:“谁说的,我只是怕穿出来美哭你,以后你都不敢与我走在一块儿了。” 眼前的少女一脸的娇笑,大红的嫁衣衬得她肤白如雪,微带凌乱的发丝随风飘扬,只是那微微泛红的双眼还是出卖了她。 为什么要假装若无其事,我宁愿你骂我一顿,或者干脆像以前一样,不顺眼了打一架,也好过你现在这样虚假的笑意。 “美,真的很美!不过就是头发有些凌乱,要不我给你梳头?” 俞漫先是愣了片刻,随后会心一笑,真好!还可以再次与你亲密接触,今日一定会是我今生最幸福、最难忘的一天! 也不知是因为心乱,还是自己真的太笨,季暖梳了许久也未能给俞漫绑一个像样的发髻,最后还是用了一根自己经常绑头发的发带为她梳了个高马尾:“我好像只能梳成这样,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挺好的,谢谢你!” 两人对视一笑,却又相对无言,最后还是俞漫道了声:“你该回去了,别让他等得着急了。” 季暖这才缓过神来,想起俞漫大婚,自己却没有送什么礼物,慌乱的在乾坤袋里翻找,最终只给了俞漫一袋糖果:“给你的,礼轻情意重,你别嫌弃啊!想你一个长屿大小姐肯定什么都不缺,我能送你的也只有这个,希望你能和江雨幸福的走下去,甜甜蜜蜜一辈子。” 俞漫道了声多谢,便目送着季暖远去的背影,莞尔一笑,真好!我们的情谊从两颗糖果开始,从一袋糖果结束,算是圆满了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缘由 侍女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她们一直不肯换嫁衣的大小姐,此刻正身着嫁衣,拿着一袋糖果,笑得一脸灿烂,可是两行清泪却连成了线,滚落在桌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来。 俞漫是何等的嚣张跋扈,这样的画面她们从未见过,只得默默站立一旁,一句话也不敢多言。好歹小姐算是试了嫁衣了,总算可以交差了。 张玉宁一见到季暖的身影,便急忙上前,只是还未发问,便听见季暖自责的声音响起:“张公子对不起!我帮不了她。” 宋忘尘眼见季暖失魂落魄的模样,急忙将她揽入怀中:“娘子、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真的与我无关吗?季暖笑了笑:“忘尘、走吧!” ………… 江雨站在阁楼上,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街道上相互依偎着前行的宋忘尘与季暖,笑得一脸奸邪。 李庆源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怎么也搞不懂江雨的目的,他说他要对付宋绝,可三个月过去了,不仅半点动作都没有,反而还要娶长屿大小姐为妻,俞漫跟宋绝两人可是半点都不沾边。 江雨:“怎么?你有疑问?” “主人、庆源不敢!” “哼、你无非就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对付宋绝,反而想着成亲是吧?” “庆源不敢妄加揣测主人的心意,主人这么做一定有你的原由,庆源只管领命便是!” 江雨拍了拍他的肩膀,邪笑道:“放心,好戏即将登场,等着看吧!” 若说江雨为何要来长屿提亲,这还得从学艺时两人的初次见面说起,俞漫当时厌恶、嫌弃、不屑的眼神,就已让江雨心生怨恨。 你自以为你高贵、圣洁、不把我放在眼里。那我偏要采下你这朵金莲,丢在地上狠狠的蹂躏、侮辱,没错!我江雨就是这般睚眦必报! 江雨第一次来长屿是在半月前,那时他并不是来提亲的,而是来诛心的。 沁香园内噼里啪啦好一阵乱响,房间传来俞漫的嘶吼声:“滚、滚出去。”紧接着两三个侍女抹着眼泪急急忙忙跑了老远,生怕自己再待下去就如同那些瓶瓶罐罐,被小姐摔个粉碎。 除了俞漫坐的那张床还算完整外,里面的大小物件通通被大卸八块,地上到处都是瓷器碎片,似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江雨:“俞师妹、” 俞漫:“滚、” 尽管江雨态度谦卑有礼,却依旧只换来一个滚字,她不问他为何要来,怎么来的,一开口便是让他滚,眼里是一如既往的不屑与鄙夷。 “师妹、我其实是来告诉你一件喜事的,宋师兄与季姑娘已在五日前成了亲,婚事很低调,只请了公子和师姐,或许江雨算不上他们的朋友吧!” 江雨故作失望的叹了口气,算不上她的朋友这句话是江雨刻意为俞漫定制的,比起成亲这件事情本身,这几个字才是真的诛心。 果然,俞漫眼里悲伤顿现,随即又化成了愤怒,她一把提起了剑,直击江雨而来。 江雨躲闪着出了房门,好心劝慰道:“师妹、你别动手,我就是念着同门之谊与你传个信而已,你若是不愿见我,我走便是。” 俞漫此时哪里管的上他的目地为何,只道是气不打一出来,急需泄愤。只是她如此心绪混乱,注定一败涂地。几次攻击下来,她竟丝毫没挨到江雨的身体,而对方至始至终都没出过手。 累了、烦了、俞漫恼怒的丢掉了剑,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抱头痛哭起来。 ………… 三日后江雨又来了,他带着十几个暮溪弟子,抬着大大小小的红色箱子,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聘礼,这一次他是来提亲的。 “江雨拜见俞岛主。” 俞远洋对江雨的到来显然十分不悦,一个家臣出身的人,也敢来长屿提亲,不自量力! “雨竹尊这是何意?” “俞岛主、江雨思慕令爱,特意备下厚礼前来提亲,不知俞岛主可否割爱?” “哈哈……,雨竹尊说笑了,我俞远洋就这么一个女儿,将来整个长屿都是她的,这远去暮溪,怕是不能吧!” 俞远洋虽是婉拒,可眼里的不屑与鄙夷与俞漫如出一辙,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 “俞岛主此言差矣,这百门向来一致对外,斩妖除魔乃是我们的本份,这长屿与暮溪结为一家岂不是如虎添翼,何必分个你我呢?” 俞远洋睦色渐变,这个江雨说话滴水不漏,能在短短一年之内坐上暮溪尊长的位置,自然有些本事。可乌鸦就是乌鸦,就算披上了凤羽,也终究变不了凤凰! “哼、我的女儿怎么可能嫁给你,你回去吧!休要多言!” 江雨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也不多作请求,对着俞远洋再次行了一礼:“即如此,那江雨便先行告辞了。” “慢着,我答应嫁给你!”俞漫的声音突的响起,她身后还跟着一脸得意的李庆源。 江雨早就料到俞远洋不会同意,便让李庆源去知会了俞漫,他料定俞漫一定会同意。 俞远洋:“漫儿,你是故意跟我怄气是吧!” “你别太自以为是了,我与江雨同门一年,也曾患难与共,我嫁给他,是我愿意的,与你何干?” “漫儿、我知道你一直因为你娘的事恨我,可你没必要如此作贱自己,你……” “够了,我说了与你无关!” 俞远洋见毫无商量的余地,便强硬道:“你是我女儿,我说了不允就是不允!” “那你就留一具尸体当女儿吧!”俞漫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至始至终都没看过江雨一眼。 江雨急忙追了上去:“小漫、你能答应嫁给我,我很开心,但其实你不必为了我与俞岛主翻脸的,我于心不忍。” 俞漫冷冷道:“你不用与我虚情假意,我答应嫁给你不过是为了离开俞远洋,至于你的目地,我不清楚,也不在意,我们各取所需便好!” 俞远洋最终拗不过俞漫的性子,答应了这桩糊涂的婚事,虽然心生不满,可该有的礼仪一样都不能少,这才急忙昭告了天下。 ………… 尽管这桩婚事很糊涂,但婚礼当天还是热闹非凡,俞远洋此人好面子,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很开心。 婚礼极尽奢华,大红喜桌排满了整个俞府,这场婚宴不仅邀请了百门中人,就连整个长屿的百姓都齐聚于此,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他们自然是高兴的,能把俞漫那个费事儿的主送走,便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东西无缘无故就被砸了,更不用担心哪一天倒霉见了她,被平白无故揍一顿。 季暖与宋忘尘远远的站在一旁,静默无语。 倒是唐肆言眼尖,一眼便看见了两人的身影,在人群中不停的招手呼喊:“季暖、季暖、我在这儿呢!” 季暖微微皱眉,唐肆言在师姐身边待了那么久,怎么还是老样子?正准备过去与程筱柔打招呼时,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江雨与俞漫拉着牵红缓步走来。 江雨与所有终于娶到心仪女子的男子一样,脸上带着幸福与满足的笑意。而俞漫被大红盖头遮住了脸,谁也不知道盖头下的她究竟是喜是悲。 但季暖却知道,她一定是悲伤的。她突然激动起来,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只不过却又被宋忘尘一把拉回,并将她紧紧禁锢在自己怀里:“娘子、那是她的选择,与你无关!” 随着炮竹声的响起,人群热烈的鼓起掌来,远远看去,倒真的是喜不胜收。只是这其中又有几个人是来真心祝福的,大家各有所求,却都在假意欢颜。 两人拜了堂后,俞远洋又客套的与其它掌门寒碜了几句,众人这才纷纷入席。 季暖只是远远的看着,久久不能释怀,耳边突闻程筱柔温柔的声音传来:“季师妹为何不入席?” “师姐、俞漫成亲你应该一早就知道了吧!为什么不告诉我?” 程筱柔有些讶异,想来凭着季暖与俞漫的交情,成亲之事她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除非俞漫不想让她知道。 “我以为她会自己告诉你,你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吗?” “师姐、你也认为俞漫嫁给江雨是个不错的选择吗?” 季暖明显的伤感让程筱柔有些意外,她这是在怪我吗?半月前是江雨主动提出要与长屿联姻,这样一来,有助于解决暮溪的燃眉之急。 别看暮溪看起来还是与往日一样,但其实自从程锦与诸远智死后,新任三位尊长根本难堪重任。外有宣城唐氏、长屿俞氏明里暗里的挤兑,内有许多反对江雨的声音,可谓是内忧外患。若此时妖族、魔族进犯,其后果不堪设想。 攘外必先安内,只要江雨娶了俞漫,暮溪内部不满的声音就会消停,这对暮溪来说的确是有益的。 本来想着俞漫肯定不会同意,可江雨却说他是真心喜欢俞漫的,无论如何都要一试。程筱柔为了暮溪默认了。 正不知如何作答时,唐肆言嬉笑着走了过来:“你们都在这里站着干嘛?宴席已经开始了,话说这俞漫和江雨也勉强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就是俞漫那脾气嘛、江雨今后可有得受了。” 宋忘尘:“娘子、走吧!” 季暖看着完全不明所以的唐肆言,最终没再说什么。事已至此,唯有期待江雨是真的良善,俞漫会真的能与他日久生情。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义无反顾 暮溪现在不宜大肆操办喜事,俞漫和江雨的婚房便定在了沁香园,也就是俞漫一直住的房间。 待三日流水宴后,两人便会动身回暮溪。 俞漫在一个侍女的搀扶下,被江雨用牵红拉着回了房。 唐肆言与张玉衡几个少年一起嬉笑着说前来闹洞房,却被唐世海喝斥着不情不愿的散去了。 待侍女为两人带上房门后,江雨便拿着喜称缓步靠近,不料俞漫却一把扯下了红盖头,随后把凤冠也揭了,无情的丢在床上:“你我之间本就是各取所需,以后离我远点!” 此时的俞漫未佩戴任何发饰,长发只用一根白色发带束起,正是季暖昨日给她用的那根。 江雨强压着内心的怒意,扬起一脸随和的笑容:“好、只是今夜我必须留下,以免他人闲言碎语。” 俞漫不再答话,侧身,闭目打坐。她便是如此,不喜欢的人,多看一眼都觉得反感。 江雨拳头紧握,眼中杀意波动,片刻后又恢复如初,谦和的笑了笑,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闭目养神。 ………… 月光下,两个模糊的黑影快速隐于树丛后。 唐肆言一时兴起,似乎喝得有些多了,在另外两个世家公子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回了房。 两人都有些醉意,在门口唠叨了好半天才摇晃着离去。 待两人走后,唐肆言突然醉意全无,这纨绔子弟的模样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当然,最重要是做给唐世海看的。 虽然想不通唐世海今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沁香园,但他知道,江雨顶着暮溪雨竹尊的名号与长屿联了姻,便是彻底与唐氏脱了节,仙家三足鼎立的局面也许很快便会改变。 这些个权利地位之争自己本来并无兴趣,但眼下唐氏后继无人,若不装的没用些,唐世海不又得抓自己回去当什么狗屁继承人了。 正当唐肆言暗自庆幸自己机智时,两个黑影突然闪近。他还未来得及反抗,就被人打晕了,终究还是他太弱了些。 ………… 这一夜,注定是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张玉宁一个老实人第一次醉了酒,还耍起了酒疯,对着宾客好一顿哭诉,最终被恨铁不成钢的张永贺命人架回了房。 张玉衡一见到季暖,笑着的脸便立刻搭拉下去。恨意、丝毫不减! 而程筱柔也因为唐肆言白日的肆意妄为、玩世不恭、变得有些闷闷不乐。原来,他一直没变,可笑自己竟然以为他变了,还不由自主爱上了他。 季暖眼见这一切,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沁香园里面那位女主人,此刻又是怎样一副场景呢? 次日一早,季暖便见到了初为人妇的俞漫,她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脸上已没有了假意的欢颜,又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那高高束起的青丝,和那随风飘扬的发带,还是深深刺痛了她的神经。 俞漫:“这么早,有事吗?” 季暖:“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 俞漫愣了片刻,又笑了笑:“我挺好的,江雨也挺好的。” 江雨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先是揽了一下俞漫的肩膀,然后才对着季暖恭敬行礼:“季姑娘、哦,不对!江雨一时口误,现在应该称你为宋夫人了,我居然给忘了,抱歉!” 俞漫对江雨的亲密举动心生厌恶,但又不想让季暖看出端倪,终究什么都没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季暖感觉江雨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都有些别扭,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雨竹尊不必如此,你现在是竹峰尊长,直接叫我名字即可。” “雨竹尊不过是个称呼而已,我还是以前那个江雨。” 江雨依旧是一脸温和的笑意,似乎真的和以前一样。季暖暗自责怪自己多心了,随即回礼一笑:“今时不同往日,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雨竹尊、俞漫、见到你们夫妻和睦,我很开心!” 俞漫:“放心,我不会委屈了自己,也希望你和宋师兄能一直幸福下去。” 至少,要比我幸福! “一定会的!忘尘不喜嘈杂,明日我们便会离开,暮溪我们就不回去了,我们打算游历天下,惩奸除恶、匡扶正义!” “挺好的,我与江雨准备去给宾客敬酒,就先失陪了。”俞漫微微颔首,扬长而去。 俞漫这么高傲的人,怎么会给他人敬酒?只是再不找借口离开,她怕自己会情绪失控,请求季暖再多留几日,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说说话也好。 ………… 一个早上都没见到唐肆言的程筱柔有些失落,就连撞上了季暖与宋忘尘也未曾在意。 如果一个人一直在你身边晃悠,那每日见到他就会变成一种习惯,习惯一旦养成,就会变成一种难以戒掉的瘾,一日不见心里便不痛快了。 季暖:“师姐、你怎么了?” 程筱柔这才缓过神来,笑道:“没事,你们见到唐肆言了吗?” “他不是整日赖在你身边吗?怎么会突然失踪了?” 季暖只是随口一说,不料失踪这个词却让程筱柔慌了神:“不行、我得去找他。” 季暖急忙拉住了她:“师姐、你别急,在长屿这个地方肯定没人敢动他,我想应该是唐宗主,我们去唐宗主哪儿走一趟吧!” 程筱柔立马停下了脚步,摇了摇头,若是唐世海带走了他,自己又凭什么去要人? “师姐、唐肆言的心思你应该知道的,他不会心甘情愿回唐氏的,至少,我们该去问问他自己的意见吧!” “算了,那是他的家,也是他的责任,外人无权干涉。” 程筱柔说完便转身离去,她是暮溪掌门,唐肆言以后会是唐氏宗主,两个人,不同的两条路,何必强行扭在一起。 “师姐、我不知道你们所谓的大义是什么,我只知道珍惜眼前人,若是明确心中所爱,那便义无反顾。” 程筱柔定了脚,微微侧目,终究没有回头。 宋忘尘听季暖如此一说,不禁心下一热,拉着季暖的手往唐世海住的驿站走去。 既然是你想做的,我亦会义无反顾的陪你。 ………… 唐肆言揉着自己酸疼的肩膀,疑惑的起身,我这是在哪儿? “唐老头儿、你怎么在这儿?是你让人把我抓来的?” 唐世海愤怒的拍桌而起:“混账东西,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哎、你别生气啊!我这就从你眼前消失,省得惹你心烦。” 唐肆言迅速起身,却因此险些站立不稳,这时他才发现,这个房间居然是晃动的。推开窗一看,外面是一片汪洋,他们正乘着船行驶在了子海之上。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不让我回唐家吗,你这样绑我回去算怎么回事?” “哼、唐氏还是我说了算,你再不中用也是我儿子,给我老实待着,就你那点本事,我就是不用人看着你,量你也跑不了。” “是不是我今天能走,你以后就不强迫我回唐氏了?” 唐肆言不会御剑,且从小最怕水,唐世海没多想便肯定道:“好,你要是能走,我便默许你与程筱柔的事,今后你也可以留在暮溪。但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们已经乘船离开长屿一个多时辰了,今日依旧是长屿的流水宴,不会有人乘船离开,想找人求救,根本不可能!”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唐肆言言语间已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开什么玩笑,不会水的是以前的唐肆言,我可是从小在水里泡大的,为了师姐,拼了! 几个唐氏门生听到落水的声音立马破门而入,却被唐世海挥手制止,他怎么也没料到肆言竟为了程筱柔,连死都不怕了。 “退下吧!是生是死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即如此,由他去吧!” 几人面面相觑后行礼退去,终究没人再去理会子海里不知死活的唐肆言。 一个时辰的船程,又岂是游水一个时辰能回得去的,饶是唐肆言再熟悉水性,这游回长屿也是天方夜谭。 子海密度极大,唐肆言游了半个时辰已是精疲力竭。 难道自己第一次义无反顾的喜欢一个人,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不、我不甘心! 唐肆言拼命的继续游动,奈何这一切终究只是徒劳而已。慢慢的,他开始往下沉,海水逐渐淹没了他的手,他的脸,直至淹没了整个头顶。 本以为这一次我可以洗心革面,不再做人人喊打的小偷,在这个异世界从新做人,与自己心怡的姑娘长久幸福的走下去。可这一切对我来说还是太奢侈了,无论如何它都不属于我。 唐肆言已经无力挣扎,缓缓闭上了眼睛。 但愿下一世,老天可以对我好一点,我的要求不多,只要让我待在师姐身边就行,哪怕只当一只飞虫也无妨。 ………… 这是哪里?是天堂吗?不对,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上天堂,可不是天堂又怎么会有这么温暖的感觉? 唐肆言缓缓睁开眼睛,阳光下程筱柔的身影突现在眼前,摸了摸自己尚有些温热的唇瓣,咧嘴笑了笑。我这是犯了癔症还是老天眷顾,让我死前还能再见师姐一面。 季暖见唐肆言还赖着不起,不耐烦的走近,毫不客气的踢了踢他的脚,大声喊道:“喂、起来,你还没死呢!” 程筱柔、季暖还有远处的宋忘尘,原来我还没死啊!那刚才嘴上的温热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 唐肆言募的站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程筱柔,欣喜若狂:“师姐、你、你…,我、我……” 程筱柔只是羞红了脸,转身不再看他。 是季暖一句义无反顾惊醒了她,一直以来,她总是心中有爱,却不知如何表达,错过了师兄,难道还要错过唐肆言吗? 程筱柔远远跟着季暖到了驿站后,驿站的人告诉季暖唐世海一早便已经离开了。她急急忙忙跑到了子海边,来不及等船的她便想要御剑追上唐世海的船只,不料却在半空中发现有人溺水,尽管她心急如焚,最终还是选择先救人。 而她救的正是唐肆言,程筱柔未曾多想便将他带到了岸边为他渡气。 这一切,刚好被赶来的宋忘尘与季暖看到了。 季暖调侃道:“你什么你啊!师姐刚给你人工呼吸了,还不快谢谢师姐。” 季暖这一说,程筱柔更加无地自容,正准备离去时又被唐肆言一把拉住了,此刻他无比的认真:“师姐、我与唐老头儿说清楚了,我能从他手里逃脱便可以留在你身边,以后他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我已经踏出了九十九步,余下的那一步,你可以走过来吗?” 程筱柔转身对上唐肆言深情的目光,缓缓靠近…… 季暖与宋忘尘早已识趣的离开。 海滩上,独独留下两道越靠越近的浅影,直到浅影慢慢的重叠、交错……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速之客 说来也怪,出了长屿后,季暖反而没有了游历天下的心思,或是自己那句珍惜眼前人,她竟真的想要与宋忘尘生个孩子了。想来晨夕相伴,儿女绕膝,每日与他耳鬓厮磨也是一件极美的事。 宋忘尘又谱了一首新曲,依旧坐在那颗梅树下认真的弹奏着。 季暖依旧是倚在竹墙上,静心聆听。自己换了无数个地方,还是觉得以这个视角看他弹琴最是享受。 一阵“踢踏踢踏”的马蹄声突的响起,在悠扬的琴声下显得格外刺耳,打扰了季暖难得的闲情逸致,她不禁皱起了眉,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举目望去,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正缓缓驶来,车门处那一排排珠帘闪烁着夺目的光芒,似是刻意衬托它主人的高贵典雅。 马车缓缓停下,一位身着明黄色华服的少女在侍女的搀扶下步下马车,每走一步,就带动着头上的步摇发出悦耳的叮铃声。 孟颜、她不是应该在西域吗,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难道又是卡诺的阴谋诡计?季暖不知觉的站直了身体,紧盯着来人的举动。 宋忘尘却视若无睹,继续谱着他的新曲。事实上,他从未抬头看过她一眼。 “宋师兄、季师妹、打扰了。”孟颜挥退了侍女,带着一脸浅笑对两人微微颔首。 宋忘尘依旧不为所动,恍若未闻。倒是季暖先反应过来,缓步下了木梯,对着孟颜行礼道:“公主、” 孟颜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随即快速隐去,扬起一抹苦笑:“季师妹、” 季暖也不知道自己是那根筋搭错了,心中不忍,头脑一热便笑道:“公主是来找忘尘的吧!正好我想去集市买点东西,你们好好聊聊。” 孟颜眼中闪过惊讶之色,随后颔首道:“多谢季师妹。” 眼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季暖只好举步离开。 宋忘尘的声音冰冷传来:“我同你一起去”。 回头时宋忘尘已经揽住了她的肩膀,但眼见孟颜眼中那一抹神伤,再次头脑一抽:“忘尘、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与公主好好谈谈吧!” 季暖说完顾不上瞧宋忘尘的反应,直接逃也似的跑开了。跑了一段路程她又突然停下,开始懊恼自己愚蠢,竟将情敌留在自己相公身边,搞得自己现在像个外人一般。 虽然她很相信忘尘的对自己情意,但还是忍不住绕回一颗梅树后,偷偷观看着两人的举动。 宋忘尘只是愣在原地,并未回头,也未曾离去,有些话还是说清楚了好些。 孟颜:“宋师兄、想不到一年不见,你竟然与季师妹成亲了,真快!” “我几日前传信于你,为何不回信于我,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生疏了?” 季暖不禁有些疑惑,她竟然早就告诉忘尘了,而我竟一点也不知情,忘尘为什么不告诉我? 孟颜见宋忘尘始终不回头,也不发话,便直接绕到了宋忘尘面前:“宋师兄、你现在就连看我一眼都不愿了吗?” 宋忘尘:“你我之间,并不熟!” “并不熟?简单三个字就概括了我对你三年的情意吗?我喜欢了你三年,不惜为了守身如玉联合卡谱害死了卡诺,只为有一天能回到东晋再看你一眼,可你为何如此绝情?” 卡诺死了?这半年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到底做了什么? 宋忘尘虽有疑惑,但还是不喜与她多作纠缠,冷声道:“公主请回吧!这里是我与娘子的清净之地,我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宋忘尘转身下了逐客令,可孟颜依旧不死心:“为什么?季暖她到底哪里好了,为什么是她?”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原由!” “可你明明可以为了我插手皇族之事,后来你还关心我的安危,给我传信,为什么现在一切都变了?你以前看我的眼神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因为季暖对不对?没关系,我不介意做小,只要你让我待在你身边。” 季暖有些讶异,原来孟颜的执念竟是因为自己,要不是自己那时候在宋忘尘的身体里多管了一桩闲事,或许她就不会抱有幻想。 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竟然可以为了爱,求着别人让她屈尊做小,自己是无形中害了多少人啊! 任凭孟颜如此卑微的哭成了泪人,宋忘尘依旧面不改色,至始至终都没正眼看过她:“公主请回吧!” 孟颜拼命的摇着头,我都这么卑微了,你为何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孟颜突然间情绪失控了,不计后果的抱住了宋忘尘。 宋忘尘反手便将她推倒在地,眼里满是嫌恶:“请自重!” 季暖还在惊愕中,宋忘尘突然闪现在她面前,一把将她搂住,当着孟颜的面,俯身狠狠吻了下去。 他的吻带着强势又像是惩罚,啃的季暖唇瓣生疼,她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反而被搂得更紧了些。 孟颜呆呆的望着,坐在地上笑着流泪。原来,你不是真的绝情,只是你所有的柔情都给了季暖。 宋忘尘似是惩罚够了,又将季暖一把抱起并刻意从孟颜面前走过,冷声道:“时候不早了,我与娘子还要歇息,恕不远送。” 季暖知道宋忘尘这是生气了,气自己将他丢下,他这个样子,自己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孟颜:“忘尘、你当真如此狠心吗?” 宋忘尘一步也未曾停歇,抱着季暖上了木梯:“娘子、你今日丢下为夫一个人先跑了,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你刚才不是惩罚过了吗?” “那还不够!” 最是难得痴心人,季暖抿嘴一笑:“那你想如何惩罚?” 宋忘尘转身关了房门,将季暖轻轻放在床上,欺身而下:“你说呢?” 眼看着宋忘尘越凑越近的嘴脸,季暖伸手抵住了他的唇:“忘尘、孟颜还在外面呢!” “那又如何?” 掌间传来湿湿的热气,弄得季暖心慌意乱,恍惚间,宋忘尘的吻已密密麻麻的落在了自己脸上。 他的眉眼、他的吻、他的深情,这些无一不让季暖意乱情迷,顾不上外面还有外人,便已深深沦陷…… 竹屋里传来的动静让孟颜彻底死心了,她缓缓站起身来,拭去脸上的泪水,踉跄着向前走去。 可笑、我爱了三年的男人,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 孟颜、你真可怜!就算你费尽心思脱离了西域又如何,往后余生,你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 也不知行驶了多久,马车颠簸着突然停了下来,旁边的侍女眼见公主磕到了额头,立马不悦的大吼道:“怎么回事儿?” 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侍女不禁生了疑心:“公主小心,奴婢去看看。” 孟颜抚着颇有些疼痛的额头,制止了侍女的动作,亲自拉开了车帘。 “是你、你来做什么?” 马夫早已晕了过去,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 “孟颜公主、好久不见!”江雨一个弹指间,孟颜身后的侍女便晕了过去。 “雨竹尊这是什么意思?为何难为一个小小的马夫和侍女,还是说孟颜何处得罪了雨竹尊?” “非也,公主费尽心思从西域逃离,难道就甘心这样离开,任那妖女迷惑了宋师兄的心智?” “妖女?你说的是季暖吗?” “除了她还会有谁?这个季暖凭空出现,又来路不明。自从她来了以后,宋师兄整个人就变了,只怕这不是个好兆头!” 宋忘尘绝情绝义,为何偏偏对季暖不一样?他明明为了自己差点杀了卡诺,可现在又这么绝情,难道季暖真的是妖女吗? 江雨见孟颜怀疑的神情,继续蛊惑道:“怨灵、蛇妖祸害人界,瘟疫肆意横行、离奇盛开的槐花,心怀不轨的卡诺,这些看似没有任何牵连的事件,其实它们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季暖都参与其中。” “你的意思是……” “这一切都会让世人产生一种错觉,他们都会想当然的认为季暖是良善的,宋师兄不也是被她假意的善良欺骗了吗?” “你怎会如此清楚?” “怨灵曾说季暖与宋师兄互换了身体,那些话看似无稽之谈,其实也不是无迹可寻。要不是她一来便夺了先机,宋师兄又怎会多看她一眼,毕竟论容貌、地位、公主与师姐都远在季暖之上。” 这些话听着并没什么道理,但孟颜还是潜意识的选择了相信。若宋师兄真的是被迷惑的,那我与他是不是还有可能? “既然你早已知晓,为何不干脆除了她,以你雨竹尊的身份处决了她不是理所应当吗?” “公主觉得宋师兄决定的事,江雨能改变的了吗?若是惹怒了他,他或许会不计后果与暮溪决裂。” 刚才宋忘尘对季暖做的一切,孟颜看得清清楚楚,她羡慕不已,更嫉妒如狂。人一旦有了嫉妒,就会失去原有的判断力,此刻她已对季暖是妖女的事情深信不疑。 “可我又能怎么样?他都不愿正眼看我!” 江雨将她眼中的神伤尽受眼底,邪笑道:“公主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联合卡谱害死了卡诺,并与卡谱签订了十年的休战协议,公主的手段,江雨自然不会怀疑?” “你、你怎会知道这么多?” “公主、这世间之事,万变不离其宗,只要你用心,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孟颜闻言停止了追问,也对!我能从卡诺那个恶魔手里逃脱,得到宋忘尘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要我做什么?” “别急,现在还不是时候,喝了这个,以后我会在你想见我的时候出现,为你解忧!” 江雨见目地已然达到,便也不再隐藏,递给孟颜一个水晶瓶,趾高气扬的离开了。 孟颜犹豫了片刻,最终将瓶中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 第一百二十五章 妥协 时值中秋佳节,清晨的微风拂过,颇有几分凉意。 明媚的阳光洒满了地面,悄然照射在了季暖的眼睑上。 床上的人儿不悦的皱眉,正准备伸手挡住光线时,却发现光线早已消失了,鼻尖飘来淡淡的清香。 宋忘尘依旧是每日备好早膳,宠溺的挡去她眼前的那一缕阳光,耐心等待着她自己醒来。 季暖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这才睁眼对着他甜甜一笑:“忘尘、这么早啊?” “你要是觉得困,就再睡会儿,我看着你。” “你做了好吃的,我还怎么睡得着。”眼角余光一撇,桌上的糕点便吸引了季暖的目光,她又惊又喜“月饼、你竟然会做月饼,今天是中秋节吗?” “嗯,今日是月夕,我特意做了宫饼,你试试味道如何?” 宋忘尘一如既往的为季暖梳妆完毕后,两人这才悠闲的用起了早膳。 连日来的无所事事让季暖变得越发慵懒了,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酥麻了。轻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又对宋忘尘甜甜一笑:“今日是月夕,我们去市集玩玩呗!” 宋忘尘轻勾了一下她的鼻梁,淡淡一笑:“听你的。” ………… 街上明显比往日热闹了许多,到处都是行色各异的灯笼和宫饼。季暖拉着宋忘尘穿梭在大街小巷,一会儿摸摸花灯,一会儿又看看脂粉,倒是十分惬意。 “抓小偷、抓小偷、” 大街上,一个妇人扯着嗓子追赶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周围的人举目看了看,又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事,根本不屑理睬。 不同的地方,相同的场景,季暖顿觉激情愤慨。她一把甩开宋忘尘的手,一个箭步上前,轻松将少年反手擒住。 少年:“哎呦、姑娘你轻点儿,我知道错了,我把钱袋还给她,保证一分都没少。” 妇人连声道谢,又对着少年一通责骂,最后才拿着钱袋笑着离去。 “姑娘、我不过是偷点小钱,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你饶了我吧!” 季暖冷哼一声:“想得美,错就是错,我这就送你去见官。” 说来也巧,正好迎面走来了几个官兵,季暖说明情况后,少年便被带走了。 本来事情到这儿也算圆满解决,只是季暖的心境却变了。在现代我可以做女警,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做个女捕呢?在古代重操旧业,似乎也不错! 宋忘尘看出她的小心思,直接拒绝道:“不行!” 季暖不悦的皱眉:“我还没说什么事呢,你就反对啊?” “你想当捕快,绝对不行!” 她也曾想过,学着普通百姓一样,种一方田地、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为他生上一双儿女,过些简单幸福的日子。 只是在刚刚见到小偷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了,这是源于她对警察这个职业的热爱,这一次她不想妥协。 “为什么不行?我们可是修行之人,当个捕快不是信手拈来。你放心,我虽然修为不济,对付几个普通的小毛贼还是绰绰有余的。” “回去吧!”宋忘尘并不想在这件事上与她闹得不快,直接拉着她往竹屋走去。 不解释、也不同意,你便是如此专横霸道吗? 一路上季暖都是负气前行,不仅不让宋忘尘牵她的手,就连与他并排走在一起也要匆匆逃离。 回到竹屋后,又直接将身后的宋忘尘关在了门外,然后俯耳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外面传来阵阵琴声,季暖泄气的叹了口气,在他面前,来硬的肯定不行。 蹑手蹑脚的走到宋忘尘身后,俯身趴在对方的肩头,先是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用极其软萌的声音笑道:“忘尘、你就让我去嘛!” 这娇嗔的声音自己听了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宋忘尘却依旧不为所动,犹自谱着他的新曲。 “宋忘尘、这中秋佳节,你干嘛老是板着个脸,笑一个呗!” 季暖伸手去捏他的脸颊,却被宋忘尘就势拉入了怀中:“你当真想去?” 季暖连忙点头:“是,当警察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现在我回不去了,想着在这儿当个捕快也不错。再说,你整天什么都不让我做,我都快成废人了,若是我当了捕快,我还可以养你啊!” 宋忘尘不禁有些好笑,我像是缺钱的人吗,怎会需要你来养? 但若是两人产生分歧时,必须有一个人妥协,我希望那个人是我! “约法三章。” 季暖不悦的嘟嘴,又约法三章,该不会又是三百章吧?不过他能松口已是不易:“好,你说!” “不得以真实身份示人。” “好,我穿男装,我改名。” “不得将自己置于险境,不顾自身安危强出头,有事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我答应,还有什么?” 宋忘尘突然邪魅一笑:“不得忽略了我。” 眼见对方不断靠近的脸,还有一双不安分的手,季暖立马躲了开去,跑到一旁指着宋忘尘娇羞道:“宋忘尘、你这个色魔。” 宋忘尘似笑非笑,继续谱起了新曲。 既是你喜欢做的事,便由了你吧! ………… 第二日一早,季暖整装待发,想起即将重操旧业,已有些迫不及待之势。 她特意穿了宋忘尘的青衣,将长发束起,脸上也未施粉黛。不过照镜子时还是一眼便看出自己是女扮男装,真不明白古代的人是否真的看不出来。 “忘尘、你看我可像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哥?” “不像,像我娘子。” 见对方一直盯着自己,脸上还有些忧虑之色,季暖刻意换了个粗声道:“宋忘尘、老实交代,为何不高兴了?” 宋忘尘则是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喃喃道:“记住我们的约法三章。” “不过就是出个门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干嘛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季暖虽然忍不住抱怨了一下,但其实心里就像抹了蜜一般,甜入心坎。 宋忘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从答应了她之后,心里隐约有些不安,总觉得自己快要失去她了。 或许是因为习惯了她在身边,不舍得让她离开吧! ………… 跟宋忘尘软磨硬泡了半天,季暖才抽身出了门。 看着眼前大敞开的县衙大门,不由得会心一笑,我的梦想,我来了! 门口的衙役见有人直接闯入,立马大声呵斥:“喂、干什么的?这里是你随便来的地方吗?” 季暖:“官差大哥,我就是想看看你们这儿还缺不缺人,来你们这儿讨口饭吃。” “哈哈……,你这姑娘真是好笑,我们这儿不缺人手,就算缺,也不需要女人。” 见对方满脸的嘲讽与嫌弃之意,季暖不禁有些气馁。原来古人都不是瞎子,一眼便看出来我是个女的,电视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正欲离去时,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响起:“你想来我这儿混饭吃,可是有什么本事?我这儿可不养闲人。” 季暖猛地回头,见眼前是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很是随和。眼见有戏,立马应道:“官老爷、我叫季杨,我擅长探案,抓贼,还懂点修术。对了,我昨天还抓了个小偷,就是交到他手里的。” 答应了宋忘尘改名,一时间情急说出了自己老爸的大名,以季杨的名义在这里继续惩恶扬善,想想也挺好的。 县官:“杨修,可有此事?” 杨修:“确有此事,昨日抓的那个小偷的确是她帮忙的,只是她一个女子……” 县官:“这样吧!你说你懂修术,若是你能打败杨修,我便破例让你来我这儿混口饭吃。” 说实话,季暖有些怀疑,总觉得事情似乎进展的容易了些。不过既然有机会,为了梦想,先不管其它的了。 “杨公子、那季杨便得罪了。”季暖微一行礼,便已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杨修眸色微暗,随即出手攻击。 季暖或许对付修行之人尚有不济,一个凡人却不再话下,几个回合后,对方便已踉跄着倒地。 杨修起身对着季暖微一行礼:“季姑娘,在下认输!” 县官大笑一声:“好,谁说女子不如男,今日我便要破了这先例,明日你便来我府衙,我给你安排个差事。”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明天才来,不过看这县官倒是个豪爽之人,季暖微微一笑:“多谢官老爷!” 县官摆摆手,笑道:“哎,鄙人姓李,你叫我李县令即可,不用太过客气。”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季暖这才满意的离开,只觉得自己今日运气十分不错,心情上佳。 ………… 李县令急忙回府,对着公堂上负手而立的女子缓缓跪下:“公主,那个季杨下官已经留下了,不知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孟颜转身露出一抹假意笑脸:“你做的很好,接下来给她安排个重要的差事,最好让你手下的人都归她管制,你以为如何?” 李县令有些惶恐,下意识的认为公主与那个季杨早已熟悉,她这是在暗中帮她呀! “公主说得极是,下官一定安排妥当。” ………… 茶楼上、 孟颜看着眼前悠闲品茶的男人,心里有些不快:“她都已经独自出来了,为何不让我杀了她,还给她安排差事,你究竟是想帮我还是帮她?” 江雨抿嘴一笑:“公主这是心急了?你以为她真的是一个人来的?那你未免也太不了解宋忘尘了。” 什么意思?难道宋忘尘竟然为了季暖的安危,暗中尾随?季暖到底有什么好,凭什么? 江雨冷哼一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先让她得意一段时间,再亲手撕下她的面具岂不痛快?” 孟颜的确嫉妒季暖,可她也不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警告你,你怎么对付季暖都可以,但你不要妄想对付宋忘尘,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哈哈……,公主、有句话说得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若是怀疑我,大可现在就动手杀了她。不过我提醒你,杀了她容易,但你想得到宋忘尘,只怕绝无可能。” 孟颜自知他说的乃是实情,立马收起了性子:“你总该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等、鱼儿已经上钩了,好戏即将登场!”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入局 次日一早,季暖竟有史以来第一次醒的比宋忘尘早,想起即将迎来一份自己热爱的事业,内心无比激动。 侧目看向身旁熟睡的男人,悄无声息的穿好了鞋,正欲离去时,宋忘尘一把拉住了她。 “娘子、万事小心!” 季暖回头报以会心的笑意:“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会牢记我们的约法三章,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见对方不肯放手,又一直皱着眉头,季暖心里有些不忍。他应该是孤独久了,身边好不容易多了一个我,便一刻也不舍得分离吧! “忘尘、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更不会离开你!” 宋忘尘这才松了手,起身为她整理好了着装,目送着她离开自己的视线,然后悄悄尾随。 ………… 季暖刚到县衙就被委以重任,李县令特意给她安排了个捕头的职位,掌管着除了李县令以外的所有人员。不仅如此,她的月银也比其他人多了一倍。 这突来的一切让她有些猝不及防,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落在谁身上,谁都会害怕地上有陷阱。 季暖亲自问起了李县令,李县令只道是自己有慧眼识珠、求贤若渴的心思,并表示自己不是个封建顽固之人。她虽是半信半疑,但也不好继续追问,姑且当他说得是真的吧! 虽说这县衙离钦州城还有十几里的脚程,但地处钦州境内,一向并无大事发生。 季暖做的也不过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每日与杨修他们到大街小巷转转,偶尔抓一两个不听话的小毛贼。虽是清闲了些,但好在是自己热衷的事业,便也乐在其中。 宋忘尘尾随了几日,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些,或是自己太在意她了吧! ………… 晚风曦曦,拂在脸上颇有些微凉,季暖忍不住打了喷嚏,这才笑着进了门。 “墨阳师兄、你怎么来了?” 屋内的两人纷纷看向季暖,面色似乎有些凝重,墨阳并未答话,起身对着宋忘尘行礼道:“宋师兄、墨阳在城外十里亭等你!” 墨阳走后,季暖走到宋忘尘对面坐下,见他一脸的严肃,心知定是出了什么事。 “忘尘、是不是暮溪出事了?” “暮溪无事,只是进来魔族频频出入西域境内,怕是没安好心,我必须走一趟才能心安。” 暮溪现在虽是风雨飘摇之际,但仙门之首的名誉犹在,魔族如若来犯,暮溪必然首当其冲。 三位尊长均是新任,暮溪内部尚且不平,程筱柔自是分身乏术,所以这一趟必须由宋忘尘亲自前去。 本来这些他也义不容辞,奈何现在竟不知该如何安置季暖才好,若是将她带在身边,魔族也绝非泛泛之辈,到时候双方交战,他怕自己无暇分身。 “我跟你们一起去。” “不行,此行凶险,我已决定先送你回暮溪,暮溪尚有结界,想来必是安全的。” “为什么不行,我又不是一个一捏就碎的瓷娃娃,我虽然修为不济,但好歹也是暮溪的人,这些不是理所当然吗?” 见对方依旧不为所动,季暖直接坐到宋忘尘腿上,双手揽住他的颈项,娇媚一笑:“忘尘、我能护好自己的,你就带我去嘛,我保证乖乖躲在你身后,寸步不离如何?” “不行!魔族此次进犯绝非偶然,怕是早有预谋,你若去了,我会分心。” 回想起自己每次在他身边,都会给他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或许自己不去才是正确的选择。 “好了,我答应你不去,只是我也不想回暮溪,我还在衙门当差呢!既然做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 季暖一向都是想做什么就必须去做,她能松口着实不易,何况魔族尚且只在西域境内出没,钦州当是安全的,宋忘尘犹豫再三,终是点了头。 “忘尘、别愁眉苦脸的了,我不会忘了我们的约法三章,况且,你不是能感知我的安危吗?” “你是如何得知?” “呵呵,本来我也想不明白为何我每次遇险你都能及时相救,直到你对月牙儿用了追踪术我才想通,你肯定也对我用了。” 想起过往的种种,季暖又是巧笑嫣然,他竟一直都是默默守护着自己的,若是早些言明,说不定两人现在孩子都有了。 “不是追踪术,是这个。”宋忘尘言语间已幻化出了银丝,只见两人的小指均被一根钢丝缠绕连接在了一块。 季暖饶有兴致的将手举远了些,发现这钢丝竟可以收缩自如,不由惊呼道:“忘尘、你竟没教过我这个术法,是不是想偷窥我的隐私?” 宋忘尘暗自叫苦,怎么好好的关切之意,到了她嘴里竟这般不堪。见季暖还一点悔悟都没有,刻意调侃道:“你我之间还需要偷窥吗?” 这赤裸裸的挑逗让季暖一下羞红了脸,急忙脱离对方的怀抱,蹦到三尺之外:“我不管,你得教我,这样我也可以随时知晓你的安危。” “好,此术法与追踪术大致相同,只需你我的发丝缠绕在一起,以灵力辅之,加以术语催动即可。” 季暖似懂非懂的点头,然后在宋忘尘的亲自指导下,以两人的发丝为介,幻化出了一条银色钢丝。 “忘尘、原来一点也不难嘛!哦,对了,它有名字吗?” “未曾想过。” “你的诛邪都有名字,它也得有个名字才行,还有我的剑,一直想给它取名来着,总是忘记。” “那你想叫它什么?” 季暖来回渡步,突然灵机一动,既然是忘尘的一番情义,加上两人之前不明不白的关系,那就叫它:“问情,你以为如何?” 宋忘尘对这些自然是没意见的,独独忧心季暖的安危,见她巧笑嫣兮,也不忍扰了她的兴致:“甚好,那你的剑呢?” “你的剑叫诛邪,那么高端大气上档次,我的剑自然不能输了,我再好好想想,等你归来时我再告诉你如何?” “嗯。” 想到即将分离,两人又是一番依依惜别。 宋忘尘虽是不舍,但为了天下太平,他只得忍痛离开,只盼着早日平息外乱,与她再不分离。 季暖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怅然。忘尘、愿你此去安好,你放心,我一定能护好自己,绝不会让你分心。 ………… 为了不让宋忘尘分心,三日来季暖从未联系过他,每每手里握着传音符,最终都会强迫自己放下。 宋忘尘自三日前离开,也未曾传信回来,许是事务缠身,无暇分身吧! 杨修看着无精打采的季暖,不禁有些疑惑,前几日那神采奕奕的季杨去哪儿了,怎会如此萎靡? “季捕头,可是觉得太过清闲了些?” 季暖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随口嗯了一声。 “我们这儿就是个小地方,历来如此,以你的关系大可不必屈尊与此。” 季暖这才缓过神来,对他口中的关系十分不解:“你说的关系是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 杨修一时有些语塞,看她的样子应是不知公主暗中帮了忙,都怪自己说漏了嘴:“你不是说你修行过吗?想来修行必定比现在有趣吧!” 见对方一脸憨厚的笑意,自觉将心中的疑虑消除,淡淡笑了笑:“修行虽好,可我志不在此,当然了,可能我天智愚钝吧!” 说起修行,又想起自己初入暮溪时,每日与宋忘尘打坐修行,那时只道是修行可以早日换回身体,现在想来,那段时光也是十分惬意的。 杨修难得今日话多了些,两人便一路闲聊着,季暖也不那般忧心了,果然这人就是不能太闲,闲着就容易胡思乱想。 客栈阁楼上,江雨盯着季暖的举动不屑冷哼,魔族入侵不过是个幌子,分开季暖与宋忘尘才是他的目地。 用力将手中黑子丢入棋盘上,勾起一抹邪笑,时机正好,宋忘尘、这一局你输定了。 ………… 第二日一早,季暖像往日一样来到府衙,只是今日有些奇怪,衙门外聚集了许多百姓,他们似乎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季暖:“麻烦乡亲们让一让,我是这里的捕头,让我进去一下。” 人群立即让开了一条道路,里面两个衙役正拦在门口,见季暖到来,立马言道:“季捕头、你总算来了,快跟我去敛房。” 敛房内正躺着一具无头女尸,仵作正在全神贯注的检验尸体,杨修则拿着毛笔作记录。 仵作:“死者女,死亡时间应在昨夜寅时之后,年龄大致在二十五岁左右,身体并无外伤,内脏完整,无中毒迹象,应是被人一举拧下头颅,并无挣扎反抗的迹象。” 小镇历来安稳,第一次出现杀人抛尸的案件,更何况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杀人,而且尸体的头颅也不知去向。 李县令捂着鼻子躲在一旁,见季暖到来,立马招手示意:“季杨、你来衙门也有些时日了,这个案件本官就交给你与杨修全权负责,三日内,务必抓到手,还百姓一片安宁。” 三日?这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呢,哪能那么快破案,可当初已夸下海口说自己擅长探案,此时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李县令放心,季杨必定不辱使命。” “好、好好,那无事本官就先离开了,呕……”李县令强忍恶心,急忙跑出了敛房。 “杨修,是谁先发现了尸体,还有尸体的头颅呢?” 季暖言语间已亲自检验起尸身来。仵作说得没错,尸体颈间伤口扭缩不齐,应是被人生生拧下头颅不假。 只是拧下一颗人头容易,但要如何才能让对方不反抗呢?除非她早就死了,或者凶手有异于常人之能,难道凶手是妖? 第一百二十七章 探案 杨修暗自佩服季暖的胆量,一具无头女尸,自己初见时都有些恐惧和反感,她却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第一个发现她的是一个卖豆腐的阿婆,阿婆受了惊吓,现在应该还在张大夫那里,我们赶到后也曾四处寻找过她的头颅,只是没有发现而已。” “死者的身份确认了吗?可有人前来报案?”季暖一边询问,一边继续查看女尸,发现尸体衣着艳丽,十指修长且光滑细腻,身上还有很重的脂粉味。 杨修:“死者头颅已然不见,身份尚不明确,衙内也并无人报案。”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死者如果不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便只有一种可能,她是青楼女子。” 杨修每日做的也是一些闲差,对探案方面着实不擅长,立马疑惑道:“何以见得?” “若是富贵人家有女子失踪,必定第一时间来府衙报案,青楼人多,里面多了、少了一个人,自然不会立即被发现。” “你们几个去小镇上的几家青楼询问一番,我和杨修先去凶案现场看看,然后去见见目击证人。记住、查到哪家青楼丢了人,先不要训话,等我前去询问。” “是,”几个衙役恭敬离去。 季暖不禁有些暗恼,他们竟不知保护凶案现场,还将尸体带了回来。为今之计,也只能再去碰碰运气,看现场还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头颅必定是关键。 ………… 凶案现场比想象中破坏的还要严重,由于案发时间较早,又地处市集中心,来往的行人太多,地上的血迹都已模糊不清,更别提蛛丝马迹了。 季暖来此也是为了感受一下是否有妖魔之气,只是查探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任何妖魔的气息,如果凶手是人,事情或许会好解决一些。 “走、去张大夫那儿看看阿婆。” 张大夫的药铺便在市集旁,离案发现场也就几步的路程。 药铺里只有一个门徒在,见衙门来了人,立马迎了上来:“官差大哥,阿婆在后院厢房,我这就带你们前去。” 张大夫摇着头出了厢房,见季暖几人到来,立马言道:“阿婆本就是孤寡老人,又受了严重的惊吓,此时已有些神志不清,只怕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季暖点头回应后,直接走了进去。见阿婆正坐在床榻上,神情呆滞的注视着窗外,立马笑了笑:“阿婆、您在看什么呢?” 阿婆指着院子里的一串红,咧嘴一笑:“你看那花开的多艳丽啊!就像鲜血一样,血、红色的血,好多血……” 阿婆突然情绪失控,身体不断的颤抖,然后拉起床上的棉被钻了进去。 “阿婆、哪里有血,你都看到了什么,有没有看见凶手长什么样?” 阿婆只是躲在被子里一直念叨着:“血,好多血,好多血……” 季暖本想继续追问,门外突然来了一个衙役:“季捕头、死者身份已经确认,是万花楼的名妓桂香,我们已经包围了万花楼,就等季捕头前去问话。” “好、你留在这里继续观察阿婆的情况,一旦她想起什么,立刻通知我。杨修、我们去万花楼。” ………… 万花楼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知道小镇发生了命案,又见万花楼围了衙役,便纷纷来此凑热闹。 “让开,衙门办案,闲杂人等立马回避,否则通通拉去大牢。” 杨修虽不擅长查案,但对付几个百姓还是很有一手的,此言一出,看热闹的人立马躲开了老远。 万花楼里的老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一出闹得,自己还怎么做生意啊? 眼见衙门来了人,立马抛着媚眼热情招呼起来:“哟,官爷来了,快、快请坐,姑娘们快来好生伺候着。” 里面的姑娘看杨修几人个个凶神恶煞的,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敢靠近。 杨修:“行了,我们季捕头是来办案的,都给我老实回话,没查出个所以然,你们这万花楼也别想开了。” 老鸨见季暖是个女子,打心里不屑一顾,想着失点钱财这事也就过了:“季捕头,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你便撤了门外那些人吧!不然我这小本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季暖接过钱袋,在手中来回颠簸,露出一脸坏笑:“你这是贿赂我呀!” 随着钱袋掉落在地的“哐当”声响起,里面的元宝洒落一地。 “你好大的胆子,公然行贿,说、桂香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鸨见形势不对,立马踉跄着跪倒在地:“季捕头、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桂香、桂香、我不知道啊!” 杨修:“休得刻意隐瞒,否则视与凶手同伙论处,凶手一日没找到,你们个个都有嫌疑,别说做生意了,搞不好通通关入大牢。” “官爷、官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桂香一直以来都是被洪员外包了场的,昨夜子时便同他一起离开了。我们也是以为她在洪员外家过夜,谁曾想她竟是丢了性命啊!” 老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这桂香本就是万花楼的头牌之一,失了一颗摇钱树,伤心倒也不是装出来的。 季暖:“杨修、走,去会会那个洪员外?” “季捕头、那她们怎么处置?” “不过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就算她们中有人与死者有过节,凭她们的能力,拧下死者的头颅绝无可能。” 季暖来时已四处打探过,这里既没有妖气也没有男丁,根本没人有嫌疑。 “不过,凶手既然盯上了桂香,她们或许也会有危险,你派人继续看守在此处,以免有人趁机作乱。” 经过一番苦心安排后,杨修便带着李暖到了洪员外家。 还未进门便听见一阵瓷器碎片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叫骂声:“好你个洪光亮,昨晚又背着老娘去外面找野女人了是不是,身上一股风骚蹄子味,你怎么跟老娘保证的,我让你去,我让你去!” 进门,发现那个叫洪光亮的男人正双手抱头跪在地上,旁边一个身宽体胖的女人正使劲的戳着他的头。 女人此时正在气头上,见季暖几人到来,更觉火大:“你们来干嘛?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好像并不碍着官爷什么事吧!” 杨修:“你这悍妇,竟敢如此无理,我现在怀疑你们与一桩凶案有关,还不速速配合调查。” 谁知女人不禁不配合,反而双手叉腰,趾高气扬道:“什么凶案,关我们什么事,赶紧给我滚开,我们一年可没少往李县令手里塞钱,别在这儿烦我,你们要的,过两天就给你们送去,滚远点,别打扰老娘驯人。” 杨修硬是被逼退了两步,见季暖眼中的质疑,不由得有些心虚。这衙门里哪个当差的不会偶尔搜刮点民脂民膏,再受点小贿,否则,就那点月银该怎么养活自己一家老小。 但刚才季暖对老鸨的态度他也见了,心知她与常人不同,定见不得这样的风气,急忙低头不语。 季暖收回目光,古代贪官污吏何其之多,自己管的过来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凶手。只是这个洪光亮身材瘦弱,又这么怕老婆,说他能一举拧下死者的头颅,似乎有些不大可能。 女人见季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再次破口大骂:“哎、我说你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女子当什么捕快,还借口查什么凶案,是不是又变着法的想勾引我相公?” 这女人怎么想的,好像自己家有几个臭钱,看谁都像情敌。听得她一番污言秽语,季暖心里也有些恼怒,厉声道:“够了,你如此蛮横无理,怪不得你相公会去万花楼找其它女人。你可知那个叫桂香的女人昨晚已经死了,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是你蓄意谋杀了她。” 这时地上久久没敢啃声的洪光亮竟开始抽泣起来:“桂香、你怎么会……,哎,我该早点带你走的,省得受这泼妇的窝囊气。” 女人一听,立马炸了毛:“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想着带那个女人私奔,看我今天不废了你。” 季暖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无奈对她用了定身术,女人这才动弹不得,但嘴上却一刻也不停歇:“洪光亮、老娘跟你拼了……” 杨修立马会意的拖着女人离开了。 直到女人的声音逐渐消失在耳际,季暖这才开始询问起来:“洪光亮、说说吧!讲清楚你和桂香到底怎么回事儿?” “捕头,你也看见了,我家那婆娘哪里像个女人,我这出去外面找也是被她逼的,桂香她温柔贤淑,甚得我心,我是真心喜欢她的。昨晚桂香送我出了万花楼,我承诺她回来拿着钱财便与她私奔,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被人杀了。呜呜……” 天下男人都一样,明明自己犯了错,却总是强词夺理,反而将过错推给女人,弄得自己像个受害人一样。 季暖不禁对他的妻子心生同情,想来她的暴脾气便是因为嫁了个花心的男人吧! 洪光亮哭了一阵,又指着女人离开的方向愤愤道:“一定是她,那婆娘狠起来谁都敢动手,一定是她早就知道了桂香的存在,蓄意谋杀了桂香。” “你夫人平日可有什么异于常人的举动,或者武艺超群,又或许修为高深?” “哼、我认识她十几年了,若说异于常人的话,应该是她比其它人都能吃,而且力气特别大,你看她壮得跟牛一样,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只是可怜了我的桂香,呜呜……” 季暖闻言也不再追问,这个洪光亮巴不得他妻子是杀人凶手,且依他所言,反而觉得他妻子没有能力以那般残忍的方式杀人。 “行了,桂香的整颗人头已不知去向,你即与她熟悉,可知她进来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没有,绝对没有,桂香她善解人意,自从与我相好后也没接过其它的客人,她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啊?一定是那个泼妇干的,你们快抓她进衙门,我的桂香啊!” 这个洪光亮是铁了心要将他妻子送了牢房,再问下去也是枉然,看来还得从失踪的人头入手。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连环凶案 安排好守在洪光亮家的衙役后,季暖有些茫然,自己走访了一个早上,其实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这些人,只怕没一个是凶手,反而还有可能成为凶手的目标,别说破案了,自己还得派人保护他们的安全。想起李县令的三日期限,不由得有些头疼。 “你们几个分头去大街小巷查探,看看是否能找到人头,你们几个回去睡觉,今晚跟我巡夜。” 几人恭敬应是后离去,季暖身边便只剩下了杨修一人:“季捕头、要不你也先休息一下吧!” “杨修、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到现在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季暖突然想起了宋忘尘,若是他在,自己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无助,不知不觉间又拿出了传音符,想起此时他或许正与魔族开战,最终又放了回去。 不行,不能一遇事就找忘尘,季暖、你可是警察啊! “季捕头千万别这么说,这才一个早上,自然查不出什么来,我再去街头走访看看,今夜我同你一起巡夜吧!” 杨修见季杨一个女子尚能如此,自己一个男人也不能闲着,更何况几日的相处下来,不由得对她生了些好感。 “嗯,也好,分头行动吧!” 两人分开后,季暖又去了万花楼查探了桂香的房间,对里面的姑娘们都做了单独问话,最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等出了万花楼才惊觉此时已是亥时三刻,自己忙了一天,竟连饭都忘了吃。 大街上已没了行人,临近市集中心时又碰上了杨修,街边只有一个买混沌的小贩正忙碌着,看样子应是准备收摊了。 小贩是个直爽人,见季暖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的摊位看,便招呼道:“两位官爷是饿了吧?这大晚上的应该也没别处可以吃饭了,你们若是不嫌弃,我这混沌刚好还可以煮两碗,看你们办案辛苦,就不收钱了。” 季暖觉得有些麻烦人家了,正想拒绝时,肚子却发出了诚实的抗议声。 “也好,正好我也饿了,不过这钱还是要给的。”杨修言语间已经付了钱坐到了桌边。其实他是不饿的,不过是不忍季暖挨饿而已。 小贩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季暖这才坐了下来。 两人又探讨了一会儿案情,这才迎上了其他前来巡夜的几个衙役。 简单到过谢后,季暖才带着几人匆匆离去,小贩也开始收拾起摊子来。 ………… 夜色萋萋、晚风曦曦,身后几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幽怨的看了季暖一眼,暗自在心中埋怨,这一个人都没有,还让我们巡夜,连觉都不让人睡了。 天色骤变,突然间狂风大作,几人不自觉的遮眼挡去风沙,只觉一阵红光闪过,便听闻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季暖暗道不好,急忙原路返回,却发现刚才还热情招呼自己的小贩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头颅也早已没了踪迹,死法与桂香一致。 “杨修、你留下看着死者,你们几个跟我来。” 季暖一声令下,便带着几人顺着血迹一路往前,直至追至一个鱼塘边,血迹骤然消失了。 鱼塘中泛起一片嫣红涟漪,季暖对着嫣红送出一股灵力,一颗惊恐扭曲的人头便落于手中,正是之前的小贩。 小贩惨白的脸上是一双惊恐万分的眼睛和一张大开的嘴。 季暖虽心下不忍,可现在抓住凶手才是关键,转身吩咐道:“你拿去杨修那里,你们几个给我分头追。” 季暖将人头举起,却一直没人敢接,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不由得有些颤抖:“季、季捕头,我们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季暖知道他们是害怕了,也不再强求。御剑飞至半空中,来回扫视着底下的一切,奈何除了他们几人外,一个活物都没有。 如若是人,他不可能跑的这么快,如若是妖魔,为何一点妖魔之气都没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是错的,凶手并非针对某一个人,而是挑落单的人下手。 不好、杨修…… 季暖急忙原路返回,幸好杨修没事,“杨修、可有什么发现?” 杨修举起手里的步摇,言道:“这是在死者旁边捡到的,不知是不是凶手留下的?”见季暖手里提着人头,不由心下一惊,“这是……” “凶手跑了,这是我们顺着血迹在鱼塘里捞出来的。” 季暖接过步摇认真看了看,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转身吩咐道:“你们几个将尸体带回衙门,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去鱼塘打捞,我怀疑桂香的头颅也被丢了进去。” ………… 经过一宿的打捞,几人终于在天蒙蒙亮时捞出一颗肿胀发白的女子人头,结合扭曲的伤口来看,应是桂香的人头无疑。 本以为只是一桩普通的凶案,现在却变成了连环杀人案,关键是凶手除了一支步摇什么都没留下。 季暖反复打量起步摇来,发现它做工非常精细,步摇上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由纯黄金打造而成,凤凰的眼睛由两颗粉色的玛瑙镶嵌,尽显主人的奢华与贵族之气。 突然脑中闪过一个人影来,那时孟颜也是戴着步摇去竹屋的,好似就是这个款式。 不可能,她可是东晋公主,怎么可能这么残忍的杀害自己的子民呢?而且她应该在皇宫吧!怎么可能留在此处杀人呢? 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奔波了一天一夜也有些疲倦了,但一想起三日之期,季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如今凶手一点线索都没有,为了不让其他人再遭遇不测,她调回了在外防守的衙役,以便今晚巡夜。 杨修见她一直愁眉苦脸,又不肯去休息,终是于心不忍:“季捕头、你也累了,今日我顶着,你先休息一下吧!” “不行,凶手目标太过广泛,我只有守着才能安心。对了,你拿着这个步摇去手饰铺走一趟吧!此步摇绝非寻常人家的女子能买得起的,估计如此名贵的东西,店家那里会有账目。” 杨修走后,季暖又开始检查起尸体来,两个毫无关联的人,同样的死法,这个凶手如果不是妖魔,那就是个杀人狂魔。 今夜,唯有以身为饵,看是否能诱出真凶。 “不得将自己置于险境,不顾自身安危强出头,有事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宋忘尘的话犹在耳际,只可惜如今情况紧急,如果再不抓住凶手,也不知还会有多少人遇害。 忘尘、我要违约了。 ………… 入夜,季暖早已安排好其他人巡夜,而她自己则穿了一身破烂不堪的衣物,拿了根竹竿,扮成了一个女瞎子。 亥时一到,街上的行人已所剩无几,衙役开始驱逐剩下的几人,渐渐的,街上已是空无一人。 季暖拿着竹竿一步一顿着前行,脸上刻意抹了香灰,加上一身破衣,倒是像足了一个女瞎子。 街上静的可怕,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竹竿落地的声音,似乎连风声都听不到。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再次打破沉寂,季暖心下一沉,急忙丢了竹竿寻声而去。 是张大夫的仁和堂,季暖急忙进入查探,发现张大夫的房门大敞开着,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张大夫就躺在血泊之中。与之前不同的是,他的头颅就掉落在一旁,那双圆瞪的双眼,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怎么会?原来凶手不仅仅只挑落单的人,她根本就是个疯子,一个四处杀人的魔鬼。 “啊……,妖女、妖女,血、好多血,死人……” 季暖闻声回头,见阿婆指着自己不停的喊叫,见自己看向她,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停的重复着:“妖女,杀人了,杀人了……” 阿婆的喊叫声很快吸引了巡夜的杨修几人,待看清季暖身边的尸体时,便知自己又来晚了一步,不过幸好,季杨没事。 阿婆像见到救星一般,拉着杨修站起身来,并躲在他身后,再次指着季暖道:“妖女,是她杀了张大夫,是她……” 这时季暖才惊觉原来阿婆一直喊的妖女竟是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儿,是她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吗? 杨修自然是不相信的,立马转身问道:“阿婆,你看到了什么,是不是看到凶手了,她长什么样?” 阿婆举目望了眼季暖,颤颤巍巍道:“看到了、看到了,是她、是她杀了张大夫,她就一个妖怪,是一个魔鬼。” “阿婆,你神志不清吧!她是季捕头啊!” “不,我看到了,她拧着张大夫的头,一把扯了下来,血、好多血,啊……”阿婆一边重复一边大叫着跑开了。 “跟上去,别让她出事!” 杨修信她,知道阿婆会是一个重要的人证,或许阿婆真的看到了凶手,可那个凶手一定不会是季杨。 两个衙役追出去后,剩下那些衙役都惊恐万分的盯着季暖,手下意识的放在刀柄上,仿佛下一秒季暖就会变成一个怪物,将自己的头颅狠狠拧下。 季暖将他们的怀疑看得清清楚楚,也对,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自己真的是百口莫辩。 这一切就像一个局,一个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局,那个做局之人一定是了解我的,说不定此刻正在暗处耻笑我呢! 杨修正欲上前时,被身后的两个衙役拉住了:“杨哥,你不要命了,她可是妖女,是个杀人魔啊!” “你们胡言乱语什么,季捕头的为人你们还不清楚吗?她怎么可能是妖女,放开。” 几人听话的松了手,却又不自觉的后退,以便杨修一发生不测,自己可以立马逃走。 “季捕头,阿婆本就失了心智,她说的话你别介意。” 第一百二十九章 锒铛入狱 “杨修、把我抓起来吧!” 季暖心知凶手是故意设好了局,连杀三人也不过是为了栽赃嫁祸而已,倘若自己今日不被抓起来,凶手一定会再杀其他人的,或许只有自己顶罪,凶手才会停手。 杨修:“季捕头、你说什么呢?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你不必做他人的替罪羊。” “凶手故意设计了这一切,她是冲着我来的,只有我伏法了,才不会有人继续死去。况且,现在人证物证都在,我就是不承认,也不会有人信我。” “我信你,你那么善良,怎么会有人要害你啊!我该怎样才能帮你?”杨修有些失控,忍不住想要去抚她的手。 季暖急忙缩回了手,杨修的情义她懂,便更不能连累了他,这个幕后之人,一定也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目地。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将尸体带回去,把我也绑回去吧!” 季暖再次看了眼死者,眼神里透露着决绝。 忘尘、我得食言了! 杨修拗不过她,看着踌躇不前的几人,厉声道:“没听见吗?将季杨绑回衙门,听候发落。” 几人这才急急忙忙的走到季暖面前,却又相互推搡着,谁都没敢动手。 季暖不禁有些怅然,不过是怀疑我是凶手罢了,就不敢碰我了吗?这个妖女的称谓当真如此可怕吗? “好了,你们不必为难了,我自己走回去吧!” ………… 夜半时分,李县令在睡梦中突然被人吵醒,告诉他凶手抓到了,就是季捕头。李县令惊讶之余,急匆匆来到府衙,发现季暖正跪在地上,旁边的担架上是一具被白布遮住的尸体,虽看不到尸体的死状,但白布上渗出的斑斑血迹依旧让人触目惊心。 “杨修、怎么回事?” 杨修犹豫片刻,将事情的原尾如实讲了出来。 季暖只是跪在地上,脸上并未有任何波澜起伏,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直到耳边李县令的声音骤然响起: “季杨、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季暖:“我没有杀人,但他们或许是因我而死,有人设计好了一切,故意引我入了局,或许只有我伏法了,事情才会消停下来。” 李县令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个季杨可是公主要保的人,可事实摆在眼前,她说她没杀人,究竟该不该信? 杨修:“大人、季捕头自来衙门以后,一直兢兢业业,发生命案以来,她几乎是衣不解带,没日没夜的探查。如果说这些都不足以证明她的清白,那昨夜我们几人一直与她在一起,可那卖混沌的小贩却还是被杀了,这就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此言一出,之前几个怀疑季暖的衙役,现在又打消了疑虑,毕竟昨夜他们确实都跟在季暖身后。 除非她有分身术,否则凶手绝不会是她,可就算是仙门中人,尚且没听说有人能有分身之术,她又怎么可能会有。 李县令正准备判季暖无罪时,两个衙役匆匆进了门,其中一人着急忙慌的禀报:“大人、不好了,阿婆投河自尽了。” 杨修:“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些。” “杨哥、那个阿婆不知为何跑的特别快,我们两个人都追不让她,其实也不是河,就是昨晚凶手抛头颅的那个鱼塘,阿婆就是在那里自尽的。” 季暖急忙问道:“你们为何不及时将她救起来?” 两人面露为难之色,他们本来有机会可以救人的,可一想到鱼塘里曾捞出两颗头颅,加上阿婆仿佛中了邪一般,不由得背脊发凉,两人哪里还敢出手相救,一溜烟的跑回了衙门。 从他们的神情来看,季暖便知道他们不仅没救人,很有可能阿婆现在还在水里泡着呢! “杨修、你带人去把阿婆的尸体捞起来吧!” “季捕头、大人一定会判你无罪的,我们一起去。” 季暖摇摇头,拱手作揖道:“大人,请将季杨暂时收监,并昭告百姓凶手已经伏法了,也只有这样,百姓们才会安心。至于真正的凶手,如果她的目的是我,那她一定会收手,如若不是,您再放了我也不迟。” 季暖的一番苦心,李县令自然能感受到,但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已经四条人命了,自己再抓不到真凶,不仅会失了民心,说不定会惊动朝廷,到时候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可能就保不住了。 可她是公主的人,真的可以让她顶罪吗? “这……” 季暖也不是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的安危,想着不过就是进牢房待两天而已。如果凶手的目的是我,那她一定会就此罢手,说不定还会趁机铲除自己,只有她现身了,自己才可以想办法抓住她。如若不是,凶手再次害了人,那自己也可以洗清嫌疑,此举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 眼见李县令还是犹豫不决的模样,季暖再次催促道:“大人、不必犹豫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杨修、你速速去打捞阿婆的尸体,还有我交待你的事尽快查清楚,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找我。” 杨修依旧不愿意她委屈自己,对她的吩咐也不予理会,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季暖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好了,不过是做了一场戏给凶手看而已,又不是真的坐牢,干嘛这么愁眉苦脸的,搞得我好像要去赴死一样。” 杨修这才回头,正视着季暖,只觉得她的一双眼睛清澈如水,一个女子尚能如此大义,自己还在犹豫什么? “好、你放心,你交代好我的事一定办妥,我等着你与我一同办案。” 季暖再次莞尔一笑:“好,万事小心!” “兄弟们,走!” 杨修带着几人匆匆离去,临近大门时又突然回头,见季暖依旧满脸笑意的对自己点头,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大人、动手吧!” 季暖言语间已举起了双手,很快,两名衙役便给她带上了手铐脚镣。 李县令也不知是痛心疾首,还是装模作样,竟用手撑着头,眼中满是不忍,半响才挤出一句:“季杨、苦了你了!” ………… 黑夜纵然再漫长,但黎明总会到来。 李县令负手在衙门里来回徘徊,自从将季杨收监后,他竟再也无法安睡了。 季杨是公主的人,我该怎么向公主交代呢?可不抓她又没法像百姓交代,怎么横竖都是个死?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本以为是杨修等人回来了,想到那泡得发白肿胀的尸体,忍不住有些反胃,反手招呼道:“直接抬去敛房吧!” “李县令好大的官架子啊!竟然让本公主去敛房,三日便破了一桩连环杀人案,本公主是否该考虑给你升官了。” 李县令回头,见孟颜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隐隐觉得她在因为季杨的事责怪自己,急忙跪倒在地:“公主息怒,是季杨自己请求入狱的,她说她要引出真凶,下官也是再三考虑下才同意的,她……” “住口,你这是在为凶手狡辩吗?” 李县令吓得浑身颤抖,竟想不明白公主这是什么意思?她们不是认识吗?怎么会? “起来吧!本公主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这季杨虽是你的手下,但本公主念你毫不知情的份上,便不责怪你了。不过那个季杨连杀了三个人,且手段残忍异常,本公主也曾被她蒙骗,错将她当成了朋友,是时候该去会会她了!” 这公主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季杨就是凶手!如此一来,不仅得了民心,还巴结了公主,李县令自是乐意之至。 “是,下官的确也被她骗了,不过那牢房乃是阴暗之地,怎可让公主沾了晦气,下官这就将她传来,让她认罪画押。” 孟颜脸色骤变:“行了,本公主说了,亲自去。” 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李县令面露尴尬之色,急忙应道:“是、是是,下官这就带公主前去。” …………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只有一张破旧的床榻,地上到处脏乱不堪,不时的有几只老鼠窜来窜去,偶尔还会驻足望望床榻上的季暖,然后噬无忌惮的啃咬着床脚。 季暖也不知是不是闲的,竟能从老鼠的眼光中看出鄙夷之色,它们似乎在用啃床榻的方式宣泄着自己不满,大致在想着,好不容易来了个人,竟一点吃的都没有。 季暖露出一抹苦笑,如果不是自己总是闲不住,非要来此做什么捕头,这起连环杀人案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或许当初听了忘尘的话,老实回暮溪待着,是不是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一想到宋忘尘,眼睛便逐渐朦胧起来,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入狱了他能感知吗? 不行!不能让他分心。季暖急忙念起术语,将缠绕在指尖的两条问情幻化出来以后,毫不犹豫的折断了。 忘尘、只愿你此去安好,我的事,我自己一定能解决的。 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就连啃咬床榻的老鼠也没了踪迹,周围静寂的可怕。季暖不自觉的缩了缩,将头深深的埋进了臂弯里,开始嘤嘤抽泣起来。 所有伪装的坚强不过都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脆弱,这个幕后黑手处心积虑对付自己,又岂会轻易罢手,只怕这一局,自己注定要输! 但如若你想用我来对付忘尘,我一定不会让你得逞的。 季暖慌乱拭去眼泪,再抬头时,眼中已多了坚定。 第一百三十章 栽赃嫁祸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突然打破沉寂,季暖寻声望去,幕后黑手,你终于来了!自觉将宝剑捏紧了些,心中莫名有些不安。 “季捕头、你怎么样了?” 来人哪里是凶手,而是一脸关切的杨修,他急忙打开了牢门,疾步走到季暖面前,忍不住将床榻上的枯草刨开了些。 季暖这才松了口气,将剑丢至一旁,强扯出一抹浅笑:“我没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阿婆的尸体捞起来了,仵作已经验了尸,确定她是溺水而亡。还有这个步摇,我去了镇上所有的手饰铺,他们纷纷表示,此步摇做工精细,必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除了宣城唐氏旗下的手饰铺,也只有皇族才有这样的工艺了。” 皇族?想起孟颜之前戴的那支步摇,阵阵心酸涌入心底:“杨修、你老实告诉我,你曾说过的关系是不是孟颜公主?” 杨修见对方一脸认真急切的模样,点头应道:“不错,是公主举荐你做捕头的,只是这跟凶案有什么关系?” 季暖答非所问:“是她,真的是她!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爱而不得吗?” 想来也是十分可笑,因为自己穿越到了宋忘尘体内,不小心多管了一趟闲事,便让她对忘尘生了执念,竟不惜杀害自己的子民也要陷害我吗? “叮铃叮铃”,一阵清脆的步摇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抬眼望去,孟颜正邪笑着向自己靠近,一步、两步,每一步都沉稳异常。 季暖再次捏紧了宝剑,起身正对上孟颜不屑的目光。 杨修自然毫不知情,急忙跪地行礼:“属下参见公主!” 孟颜:“起来吧!” 杨修起身后一直低着头,他身份低微,不曾发现公主头上还有一支一模一样的步摇。 可季暖却看得一清二楚,她举起步摇质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颜捂嘴笑了笑:“你在说什么呢?” “步摇、如果我没看错,这支与你头上那只是一对儿吧!” 杨修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原来季杨所说的布局之人竟是公主,本以为她是一心帮助季杨,却不想这一开始就是个局。想到那无辜冤死的几人,心里多了几分鄙夷,此时也不再低着头了,反而抬头怒视着孟颜。 “季暖、你为何要抢本公主的东西,你配得上吗?” 孟颜这是一语双关啊!即冤枉了自己又暗示自己配不上宋忘尘。为何自己真心对待的人,最后会被忘恩负义,究竟是自己自作自受,还是人性本就如此不堪? “如果杀人只是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那就怪不得我无情了。” 季暖言语间已剑指孟颜,管她什么皇族中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她便要亲手抓了她。 “你这是要与本公主动手吗?”孟颜依旧是眉目含笑,完全未将对方放在眼里。 “孟颜、曾经你可以为了东晋与西域和亲,可见你本性不坏,可如今你为了陷害我不惜杀了自己的子民,你的良心去哪儿了?” 季暖这一番话倒真的惹怒了孟颜,随着笑容逐渐隐去,她已挥动着手掌向季暖攻来。 季暖眸色凌厉,迅速持剑迎击,火树银花间,牢房里的枯草四起,一旁的杨修虽有意帮助季暖,可两人周围的气流太强,他试了好几次也未能加入战斗。 孟颜一直刻意躲闪,随着季暖的剑划过眼前,她这才俯身绕到季暖身后,对准季暖后背送出一股灵力。 强大的灵力推动着季暖一路向前,直到发现面前的杨修时,收剑已经来不及了,在剑尖刺入杨修胸口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又一次被算计了。 孟颜再次邪魅一笑,猛地一掌拍在季暖背上。 随着长剑刺穿肉体的滋滋声响起,杨修嘴角的鲜血滴落在自己手上,季暖急忙松了手。 “杨修、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季暖的声音带着痛苦沙哑,两行清泪划过脸颊,不禁让杨修心疼不已:“我现在、才知道你叫、叫季暖,没、没事,我不、不怪你。” 看着杨修伸出的右手,季暖急忙握住,哽咽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对不起……” “季暖、别说、对不、不起,你没错,没错~”杨修声音越来越轻,眼皮无力的搭了下去,手掌也渐渐从季暖手中滑落。 “杨修、杨修、啊……” 我杀了杨修,孟颜、我要杀了你! 季暖颤抖着双手将剑拔了出来,轻轻扶着杨修躺在地上,转身,举剑狠狠地瞪着孟颜,鲜红的血液顺着剑尖滴落在地,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孟颜、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孟颜看着越来越近的剑,不屑冷笑,突然转身跑出了牢房,边跑边大声呼喊:“妖女杀人了,救命……” 片刻后,牢房外的李县令便带着一众衙役冲了进来,孟颜就势躲在李县令身后,刻意颤抖着声音指着满身鲜血的季暖:“李大人,她、她杀了杨修。” 李县令不是傻子,他之前要与公主一起进牢房时被公主拒绝了,以她在牢房待的时间上来看,事情的真相未必是自己看到的那样。 可那又如何,既然公主都说是她杀了杨修,而且她也的确拿着满是鲜血的剑,不管真相如何,她就是凶手。 “季杨、你、你好大的胆子,你先后杀了那么多人,现在又用剑指着公主,你是想造反吗?” 原来孟颜刻意在自己面前暴露身份,就是为了坐实自己的罪名,如果之前那三个死者还不足以证明的话,那杨修的死便是铁证如山。明知道自己中了计,却还是掉入了陷阱里,是我大意了。 “孟颜、恭喜你,你的目地达到了。” 季暖言语间已丢掉了剑,此时,就算她动手也无济于事,除了会伤及无辜,孟颜不但不会受到一点伤害,她反而会罪加一等。 “不过如果你最终的目地是忘尘的话,那你恐怕得失望了,就算我死了,他一样不会正眼看你!” 季暖的话无一不让孟颜恼怒,可想起自己的计划,继续装模作样道:“季暖、本公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你杀了人是不争的事实,我不能因为我们之前有过同门之谊就放了你,这样叫我如何对得起天下的百姓啊!” 言罢又转身吼道:“还愣着干嘛,将她押进去!对了,她可是修行之人,身上少不了有些法宝什么的,搜出来,免得她再去祸害他人。” 几个衙役慌乱后退,生怕那个所谓的妖女对自己动手,就算是公主的命令,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来得重要。 李县令反手就是一巴掌拍过去:“公主的命令没听见吗?还不快去,脑袋还要不要了?” 几人这才颤颤巍巍上前,见季暖一直怒目而视,走了几步又突然驻足不前,频频回头求助。 季暖无声笑了笑,将身上的乾坤袋拿了出来,丢在了地上,转身自己步入牢房。 孟颜,你此举不过是想断了我的后路,不让我向忘尘求救而已,可你终究还是看错我了,这样的浑水我并不舍得让忘尘淌进来。 轻扶起杨修的遗体,抿嘴一笑:“杨修、别急,真相不会永远被埋没,总有一天,她会付出代价的。” 李县令再次催促道:“你们几个还不去把杨修的遗体带出来。” 几人依旧徘徊不前,倒是季暖大声喊道:“将杨修带出去好好安葬,放心,我不会动手的。” 这时几人才踌躇上前,慌乱的将杨修的遗体抬起,急匆匆跑了出去,余下一人又急忙上了锁,这才捡起地上的乾坤袋递给了孟颜。 孟颜冷哼一声,留下一句:“给我看好她”便扬长而去。 ………… 天气骤凉,一时间雷声大作,大雨随之倾盆而下,一些来不及避雨之人在雨中疾步奔跑,不时的溅起一阵阵水花。 江雨站在楼台上,伸手接过雨滴,笑得春风满面。 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算算时间,宋忘尘也该回来了。 孟颜缓步靠近江雨,将灵力凝于掌间,正欲偷袭时,却反被对方掐住了咽喉:“咳咳…,放、放手。” “目地达到便要杀人灭口,孟颜啊孟颜,我还真是小看了你。” 江雨手掌再次用力,孟颜整个人被举在了半空中,不停的挣扎依旧无济于事,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江雨又突然放了手。 “咳咳…,你到底是人是妖?” “妖?你难道忘了,是谁将那三个人的人头拧下来的,又是谁暗中将那个卖豆腐的老太婆推入池塘的?……是你!” 孟颜拼命的摇头否认:“不,我只想对付季暖而已,并不想杀人的,是你操控我的,我控制不住自己,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呵、魔血是你心甘情愿喝下的,我可没逼你。若你真不想杀人,在那个娼妓死后,你完全可以立马来找我,可是你没有,因为你生性就是个恶魔,一个嗜血如狂的疯子。” “不,你胡说,你才是魔鬼……我知道了,你要对付的人根本不是季暖,而是宋忘尘。” 孟颜这才如梦初醒,江雨能让魔族在西域作乱,调开宋忘尘,从而让季暖身陷囹圄,可、以他的本事杀季暖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又何必绕这么大一圈来个栽赃陷害,除非他要以季暖为饵,牵制宋忘尘。 “哈哈……,你现在才想明白,可惜,晚了!” 江雨目色狠绝,一根散发着幽幽红光的魔笛便递至唇边,魔笛似乎并未发出任何音律。 可孟颜却听到了,它的声音空灵婉转,悦耳致极,但如此美妙的音律却不是用来赏析的,随着音律节奏骤然变快,她体内鲜血迅速流动窜梭,一股嗜血的欲望随之而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妖化 孟颜目视着自己的指甲变得又尖又长,手背上渗出密密麻麻的红色毛发,就连那原本葱白如玉的耳朵也骤然拉伸,一双杏目早已变得猩红凌厉。隐约间,一条棕红的狐尾破体而出,在半空中不停的摇晃着。 不,我可是东晋公主,不能在这里变成怪物,否则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三日前的夜晚,孟颜第一次变成了这副模样,她惊慌失措、痛苦不堪、体内嗜血的欲望强烈催动着她,理智逐渐被吞噬了。 趁着月黑风高,孟颜纵身一跃,迅速窜入市集,将自己隐于黑暗之中。 寅时一过,街上空无一人。 随着音律越来越紧凑,体内嗜血的欲望更加强烈,恍惚间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此女浓妆艳抹,每走一步,都有一种风情万种之态,正是万花楼的名妓桂香。 孟颜咽了一口唾沫,一个飞身扑在了桂香面前。 “啊…,妖怪、妖……” 这一不人不妖的模样立马让桂香尖叫出声,本能的想要逃离,奈何双腿止不住颤抖,一点气力也没有。 孟颜咧嘴一笑,两颗漂亮的小虎牙骤然变得锋利无比,手掌瞬间便掐住桂香的咽喉。 “饶、饶命!” 桂香的痛苦挣扎似乎让孟颜恢复了片刻的理智,正欲收手时,笛声似乎步入了高潮部分,理智再次被埋没,她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一个猛然用力,桂香的头颅便被生生的拧了下来。 鲜血顷刻间喷涌而出,溅了孟颜一脸,笛声嘎然而止,她的身体也在刹那间恢复了本来面貌。目视着桂香尚有余热的身体缓缓倒在血泊中,俯眼看了看手中还在不断滴血的头颅,那双圆瞪的双眼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痛苦与不甘,孟颜这才恢复了理智。 “啊……” 耳边除了自己的惨叫声,依旧寂静如常,孟颜疯狂奔跑,极力想要证明这一切都不是她做的。 直至跑到一个鱼塘边时,她才惊觉那颗鲜血淋漓的头颅还在自己手中,惊恐之余,直接将头颅扔进了池塘。 看着自己满是血腥的手掌,孟颜无力的瘫倒在地,为什么会这样?我怎么会变成一个怪物? 突然忆起江雨那日给她的不明红色液体,这才明白自己中计了。 冰冷的寒风拂过脸颊,孟颜突然咧嘴冷笑,暗自将这一切都怪在了季暖头上,一个邪恶的想法油然而生:栽赃嫁祸、让季暖变成自己的替罪羊。 趁着夜色,孟颜再次回到驿站,将自己满是血迹的衣物焚于火中,换了身干净的衣物暗中监视着季暖的举动。 眼见季暖匆忙探案的模样,孟颜心里突然觉得十分畅快,暗自在脑中生出了下一个计划。 如果说杀了桂香是被江雨操纵的,那么小贩的死便是她刻意为之,季暖与杨修刚离开后,孟颜便出现在了小贩摊位前。 小贩哪里知道她的来意,只当她也是腹中饥饿,来此寻吃食的女子,好心解释道:“不好意思,姑娘、今日混沌已经卖完了,这个点也不早了,赶紧回去吧!听说昨日死了一个女子,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小心些好。” “我不是来吃东西的。”孟颜突的邪魅一笑,一阵阴风随之而来,长发骤然飘散,一双杏目突然变得猩红狰狞。 小贩犹在惊愕间,一只力大无穷的手掌便死死的掐住了他的咽喉,来不及挣扎呼救,头颅便被生生拧下了。 突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孟颜便知道是季暖他们赶回来了,慌乱逃离之际,不曾发现自己头上的一支步摇不慎掉落在地。她再次飞身至昨日到过的池塘,将小贩的头颅弃于塘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术御剑逃离。 季暖怎么也未曾想到,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了孟颜眼里,她想以身作饵,正好合了孟颜的心意。 一模一样的发髻,相同的破衣,孟颜邪恶一笑,将今夜的目标锁定在了仁和堂,杀了张大夫,还有一个卖豆腐的老太婆可以指证季暖,岂不是多了个人证。 可她始料未及的是,尽管人证物证俱在,杨修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相信季暖。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她? 强烈的妒意让她再次失去了理智,看着疯疯癫癫的阿婆,心里再次有了杀人的欲望,只要阿婆死了,季暖就永远别想翻案。 说来也巧,那阿婆刚好跑到了池塘边,孟颜一股灵力击出,直接将她推入塘中,随即藏身于塘边的翠柳之下。 一路追来的衙役只当阿婆是中了邪,两人对视一眼,竟心照不宣的逃跑了。 只是孟颜更没想到的是,杨修不仅相信季暖,还在李县令面前替季暖洗脱了嫌疑,这才让她今日一早,不得不亲自出面给季暖盖棺定罪。 去牢狱时,也不过是为了羞辱季暖,不想刚好杨修也在,心下再生一计,便是借季暖之手杀了杨修。 ………… 只是任凭孟颜机关算尽,也改变不了江雨能随时操纵自己的事实,她趁着自己尚有一丝理智,终是无奈求了情:“饶了我,求你!” 江雨似乎并不满意,邪笑着继续催动魔血。 孟颜痛苦难耐,额间密布的冷汗将鬓间的发丝浸透,左右踉跄间猛地将木桌掀翻在地。 “客官、没事吧?客官、” 剧烈的响动惊起了小二的注意,门外敲门声骤然响起,孟颜拉着江雨的手臂再次哀求道:“求你、饶了我!” 江雨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这才将手中魔笛隐去,极度温和的应了声:“无碍,我家娘子有些着急了,动静大了些。” 再急还能把床弄塌了吗?小二虽有疑惑,却也不好继续追问,摇头叹息道:“现在的年轻人啊……” 孟颜逐渐恢复了本来面貌,江雨的话让她龊之以鼻,却又不敢发作,江雨就像一个笑面虎,看似温润如玉,实则阴狠毒辣,怨恨之余,更多的是深深的恐惧。 “交出来吧!” 江雨依旧温和如常,可简单几个字却还是让孟颜浑身一颤,他要的是什么? “季暖的乾坤袋,给我!” 孟颜并不明白他的意图,却也只能乖乖交了出来,只见江雨欣喜之余猛然在乾坤袋翻找一通,随即拿出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来。 “哈哈……,有了这个神器,宋忘尘、我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孟颜怕他,可一想到他要对付宋忘尘,拳头骤然捏紧,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雨毫不理会,取下腰间的短刃在腕间用力一划,一股散发着幽幽红光的血液倾泻而下,滴落在早已备好的水晶瓶中。 片刻后,江雨腕间的伤口又迅速愈合了。 “想办法将它给季暖服下,记住,我没说让她死前,你要是敢动她,我会让整个东晋都为她陪葬。” 孟颜接过水晶瓶,这才明白自己妖化的原因,江雨之所以能以魔笛控制自己,便是因为这魔血。 一切便豁然开朗了,江雨是魔,能调动魔族在西域为祸,从而迫使宋忘尘离开,再让季暖喝下魔血,从而牵制宋忘尘。 本以为自己除掉了季暖,便能得到宋忘尘,却不曾想自己至始至终都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强烈的不甘让她猛地举起水晶瓶,片刻后,又气馁的放了下去。 就算宋忘尘再好,也始终不属于我,我为何要用整个东晋去换你的命? 也好!我也想知道,季暖变成怪物后,你还会一如既往的爱护她吗? 孟颜的脸色由一开始的愤怒到现在的平淡,从极尽痛苦到邪恶扭曲。 既然得不到,那就毁了他! ………… 季暖蹲在墙角,拼命的擦拭着手背上早已暗淡的血迹,磷脂玉肤早已赤红一片,这样的动作她已重复半个时辰了,仿佛只要手上的血迹干净了,就能磨灭自己杀了杨修的事实。 三日来的不眠不休使她疲倦不堪,却又无论如何都不敢闭目,杨修死时的模样一遍遍映入脑海,两行清泪簌簌而来。 眼见余光督见地上那一摊刺眼的血迹,她突的抓起一把枯草,跪在地上拼命的擦拭,枯草随之变得猩红,她又抓起另一把,继续擦拭着。 牢门再次被打了开来,可她依旧无动于衷,机械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甚至都不屑看来人一眼。 一只莹白的绣花鞋募的踩在她血迹斑斑的玉手上,季暖试图抽出手来,却反被绣花鞋的主人狠狠踩着,使劲蹂躏。 “季暖、你以为你做这些能改变你杀了杨修的事实吗?别做梦了,他已经死了,是你亲手杀了他!我猜,他一定是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死在你手下还要劝慰你。啧啧、你还真是狠心,连一个爱你的人都不放过。” 孟颜言语间已蹲下身来,对上季暖怨恨的目光,勾嘴笑了笑:“想杀我!可惜,你不是我的对手!” 季暖顾不上疼痛,猛然用力将殷红肿胀的手掌拉出,随即挥起一掌落在孟颜脸上,狠狠道:“你该死!” 孟颜瞬间便暴怒了,眼中杀意尽显,她一把掐住季暖的咽喉,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你找死!” 杨修、我杀不了她便将自己的命赔给你吧!季暖露出一抹笑意,闭眼,却是没有丝毫的挣扎反抗。 孟颜掌间骤然用力,本能的求生欲望还是让季暖张开了嘴,似乎这样可以多接触到空气一般。 直到一股腥臭的液体流入口中,颈间的束缚突然消失,液体随之渗入喉间,突来的一切使她猛烈咳嗽起来,却又本能的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孟颜一直冷眼观看着她的举动,见季暖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季暖猛烈咳嗽了一阵后,呼吸逐渐顺畅了些,伸手拂去嘴角溢出的液体,定睛一看,方才知晓那腥臭的液体竟然是人血。 “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只是恨我,杀了我便好,何必多此一举?” 孟颜冷冽一笑,猛然松手间,水晶瓶应声而碎,紧接着是肆无忌惮的冷嘲热讽:“杀了你也难消我心头之恨,只有让你永久的活在痛苦与忏悔中,我才会开心……好好活着,难道你就不想再看宋忘尘一眼吗?” 眼见对方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心知她绝对有更狠毒的计划,只是,她说得没错,自己确实不甘就这样死去,至少还想再见忘尘一面。 季暖随即起身,原本清澈明朗的眸子早已变得浑浊不清,狠狠道:“今日你不杀我,来日我定让你悔不当初!” 孟颜显然十分不屑,迈着得意的碎步缓缓离去,锁上牢门后,又抿嘴一笑:“我很好奇,若是逢妖必诛的宋忘尘见到自己的娘子变成了怪物,会不会再次绝情绝义,来个一剑封喉呢?哈哈……” 笑声逐渐远去,可季暖却开始浑身颤栗,她这是何意?变成怪物,难道是刚才的血液? …………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骤然响起一阵马蹄声,猛然溅起一路水浪。 宋忘尘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发丝流下,大雨几乎模糊了他整个视线,可他却片刻也未曾停歇。 “吁、”纵身一跃跳入积水中,随即闪现到了府衙内,瞬间便将诛邪架在了正悠闲打盹的李县令颈项间。 “季暖呢?” 眼前的人看似狼狈不堪,眼神里饱含的怒意却让李县令瞬间慌了神,这个眼神,就像一把冰冷的利刃,还未出鞘却让人不寒而栗。慌乱之余又急忙摆手否认:“我、我不认识你说那个人。” 宋忘尘怒目而视,掌间轻一用力,诛邪便轻松渗入皮肉之中。 李县令疼得眼泪直掉,心知此人绝非善类,不说实话自己的小命绝对不保,这才指了指牢狱的方向,结巴道:“在、在那、那边。” 堂下的衙役只是惊恐的注视着这一切,手掌死死的握住刀柄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一路远远跟随着宋忘尘的脚步以便伺机而动。 宋忘尘几乎是提着李县令奔入雨中,大雨再次模糊了视线,可墙门上那偌大的牢狱二字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恼怒不已,侧目时,目光凌厉如炬,将李县令吓得浑身一激灵,随即跪地求情:“不是我要将她关起来的,是她自己杀了人,自请入狱的。” 杀人?我的小暖最是良善,怎会杀人,自己不在的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用了三日时间日夜兼程赶到西域,却发现所谓的魔族作乱不过是几个蝼蚁之辈在虚张声势,轻松解决掉后便又马不停蹄的往回赶,只为早日与季暖团聚。 之所以一直没联系她,是因为他知道季暖一切安好,然后想着再给她一个惊喜。 直到昨夜指尖的问情突然断了,强烈的不安萦绕心头,便再也按捺不住给季暖传了信。 久久没有收到回信的他突然慌了,心知季暖一定出了事,便再也无法镇定了。 快马加鞭赶回竹屋后才发现屋内空无一人,桌上已然积起一层薄灰,显然几日未曾有人待过。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宋忘尘再次上马向府衙疾驰而来。 魔族、西域、无中生有的杀人事件,宋忘尘这才惊觉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最终害得季暖身陷囹圄。 小暖、你答应过我不让自己陷入险境的,为何不能言而有信?为何总是不顾自己的安危?心中责备之余是深深的自责,终究是他大意了。 再也听不见他人的声音,一路狂奔至牢门前,在见到床榻上那一身破衣、抱膝而栗的季暖时,所有的责备瞬间土崩瓦解,脚上的动作骤然放慢。 也不知是发丝上滴落的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总觉得视线越发模糊了。 床上的人儿似乎听到了动静,抬眼张望间眼泪瞬间决了堤,是他!他回来了。 可是他为何也会如此狼狈,这究竟是自己的梦寐还是现实? 季暖此时本就一身破衣,香灰一经眼泪的洗涤,整张俏脸变得脏污不堪,在满地枯草的映衬下,像极了一个楚楚可怜的小乞丐。 我才离开六天,你怎能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四目交错时,两人谁也没有动作,一个呆呆的站着,一个痴痴的望着,久久未发一言。 良久,宋忘尘才淡淡吐出一句:“娘子、我回来了!” 没有责怪,没有疑问,只有数不尽的心酸与自责,千言万语汇成手中一剑,猛地将整个牢门大卸八块。 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思念,宋忘尘飞奔上前,将季暖牢牢地禁锢在自己怀中。 这一刻,季暖才知,是他,真的是他! 尽管那湿透的衣衫渗的她一身冰凉,却抵挡不住心中那逐渐扩散的暖意。 脑中想过一万种重逢的场面,却独独没有想到是像现在这般,季暖露出一抹苦笑:“我们还真是难夫难妻,都这么狼狈!” 宋忘尘这才松了手,轻抚去她脸颊上的污渍,随即在她额间印下一吻,这才言道:“走,我带你回去!” 季暖将自己残留着血污的一双手掌举起,笑道:“回去?再也回不去了,杨修死了,是我杀了他!” 明明就是一张笑着的脸,可眼泪却总是不争气的往外流。 季暖越来越讨厌现在的自己了,脆弱不堪又极尽弱智,明明知道是陷阱,却还是毫不犹豫的往下跳。 若是自己当初听忘尘的话回暮溪,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孟颜没了机会,所有人便都不会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原来,我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娘子、我知道,不会是你!告诉我,是谁设计了这一切?” 对上忘尘殷切的目光,季暖多想告诉他一切都是孟颜干的,让他杀了孟颜给杨修报仇雪恨。可是一想到自己即将变成怪物,与其到时候让他在杀与不杀之间难以抉择,倒不如从现在便断了他的念想。 季暖猛地推开宋忘尘,起身背对着他,狠狠道:“没有人设计,我先后杀了五个人,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报应,你走吧!就当我从未到过你的世界,忘了我,继续做你无情无义的宋绝。” 这些话宋忘尘一个字也不相信,强烈的思念加上心中的酸楚使他痛苦至极,一个猛然用力将季暖扳过身来,俯身狠狠吻了下去。 似是惩罚、似是责备,他的吻就像啃咬索取,压迫的季暖几乎快要窒息。也不知究竟是累的,还是真的喘不过气,季暖竟晕了过去。 宋忘尘这才察觉到季暖的异样,慌乱之余一把将她抱起,疾步迈出牢门。 …… 磅礴大雨下,几十名身着斗笠蓑衣的衙役手持弓弩,等着公主一声令下,便欲将来人射成筛子。 孟颜举着油纸伞站在大雨之中,积水淹没了她的脚踝,寒风呼啸而过,吹起如瀑青丝。 她死死地盯着牢狱大门,当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之时,心里止不住的欣喜若狂,只是在见到对方怀里小心翼翼护着的人时,欣喜瞬间化作心酸。 为何我心心念念的男人却总是将别人捧在心尖儿上? 宋忘尘目空一切,似是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脚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一个猛然抬眸间,将周围的衙役吓得浑身一颤。 那孤傲冷冽的气场似将所有人置于冰天雪地之中,顷刻间便会将他们冻成人棍。 孟颜:“宋师兄、你可知她犯了什么罪?你这是劫狱!” 宋忘尘终是定了脚,自然不是因为他有所顾虑,实在是因雨水太大,他舍不得小暖淋雨,更何况还有那些蓄势待发的弓弩,他怎愿小暖再受到一点伤害。 孟颜以为他退缩了,便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宋师兄、我知道你们夫妻琴瑟和鸣,但这是府衙,她杀了人就该偿命。我是东晋公主,便更不能私纵真凶,放下她,我就当你没来过。” 宋忘尘眸色越发阴冷了,诛邪尚未出鞘,却是直接脱手而出,直击上孟颜的胸口。 强烈的撞击将孟颜打倒在积水中,油纸伞随即掉落,一口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落在积水中荡漾起一朵朵血花,片刻间又被大雨稀释,不留一丝痕迹。 “放、放箭,保护公主!” 墙门下一直偷偷观看的李县令哆哆嗦嗦走了出来,这公主要是在自己府衙出了事,自己小命休矣,这才下了命令。 周围的衙役将弓弩拉得更紧了些,弓箭正欲脱手之际,却听孟颜大吼一声:“住手!” 虽是及时制止了所有人,却有一人不慎脱了手,一支冷箭直击宋忘尘而来。 冰冷的瞳孔骤然放大,还未回到手中的诛邪再次杠上冷箭,生生将它折了出去。 冷箭突然划过额间,李县令一个踉跄竟直直的栽入积水中,猛然溅起一阵水花,抬头时雨水混合着额间渗出的血液滴落而下,确是凄惨了些。 孟颜起身,面如死灰,一步步向宋忘尘靠近,却又不忘崩溃大喊:“为什么她明明杀了人,你还要护着她,为什么?” 孟颜能在一年之内颠覆整个西域的朝局,将本就阴险狡诈的卡诺置于死地,加上西域那真真假假的魔族作乱之事,宋忘尘岂会料想不到这一切都是孟颜在背后捣鬼。 他虽是心知肚明,却也不屑于她多费口舌,冷声道:“我宋忘尘的人,便是罪恶滔天,他人也碰触不得!” 第一百三十三章 阳奉阴违 “我宋忘尘的人,便是罪恶滔天,他人也碰触不得!” 宋忘尘的话犹在耳边萦绕,季暖努力睁开酸涩肿胀的双眸,见他面若冰霜,目若寒雪,急忙伸手抚上他紧皱的眉头,哑然一笑。 宋忘尘感受到怀里的人儿终于苏醒,低头时,冷冽的眼神瞬间化成了柔情,露出一抹浅笑。 再抬头时,又是一脸冰冷。 那道厌恶的目光终是让孟颜定了脚,她就这样站在大雨中痴痴的望着、哭着、笑着。 狂笑一阵后,又突的恶狠狠道:“是吗?你爱的人无论变成什么样,你都会护着她吗?假如她变成了妖呢?” 孟颜的话让季暖忍不住颤了颤,宋忘尘一向逢妖必诛,自己若真的变成妖,他会如何? 宋忘尘却根本不予作答,缓缓将季暖放下,犹在空中盘旋的诛邪瞬间便落入掌中。 诛邪出鞘三分时,已然渗得周围的衙役不知不觉的后退了几步,而一旁刚从积水中爬起来的李县令竟吓得再次跌坐在了积水里。 “宋忘尘、今日你若执意要带季暖离开,那便从本公主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孟颜依旧不死心,想着他还能顾念曾经的情义,绝不会对自己动手。 宋忘尘竟真的收了剑,但目光依旧凌厉如炬,冷声道:“杀了你、只会脏了我的剑!” 几乎没有片刻迟疑,宋忘尘揽过季暖的腰,飞身出了府衙。 周围的衙役这才后知后觉的放了箭,奈何两人早已没了身影,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 李县令极尽狼狈却也不忘在孟颜面前表现一番,挥着手大喊:“追、快追!” 孟颜恼羞成怒,弹指间已掐住一个衙役的咽喉,伪善的面目逐渐变得狰狞,片刻后又突然松手将此人丢入积水中。 “废物、就凭你们也想抓他,都给我滚回去!” 李县令心中惊恐万分,几乎是爬至孟颜脚边,疑问道:“公、公主,现在、怎么办?” “蠢货、马上修书给暮溪,将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如实禀告,暮溪的人就应该让他们自行处置!” 宋忘尘、你即如此绝情,便等着给季暖收尸吧! ………… 怨灵说得没错,人之所以脆弱不堪,便是因为人类有情,有了情就有了羁绊,有了羁绊就是有了软肋,这样便给了他人可趁之机。 可若是无情无义的活着,那跟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他宋忘尘当了二十几年的行尸,便一刻也不愿继续当下去了。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孟颜,替季暖讨回公道。可如今他身边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她心地善良,绝对不愿见到血流成河的画面,他便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只为护她周全。 暮溪本就风雨飘摇,此时若是杀了孟颜,无疑是雪上加霜。 更何况孟颜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挑唆魔族作乱,她的背后一定又更可怕的人在操纵着这一切,杀了她也无济于事。 此时他只想带季暖离开,远离这阴暗的一切。 “驾、” 大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策马奔腾间,季暖闭上眼睛,紧紧贴在宋忘尘的背上,强烈的思念本就如同洪水泛滥,又岂会被外界的风雨阻扰? 她终是抵不过自己内心的欲望,只愿与忘尘多些时日相伴。 就算我终究会变成怪物,但至少这一刻,我还能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抱着你,哪怕只是片刻,便已足够! 城楼之上,江雨冷眼注视着雨中策马奔腾的两人,狂傲一笑:“凌承、这一天我等着一千多年了,这一次,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 暮溪山、竹峰之上、 李庆源一见到江雨的身影便飞奔而至,喘息道:“主人、不好了,夫人去清律堂了。” 江雨骤然举目间,邪恶的眼神慎得李庆源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难道他看出来了? 几个月来,江雨迟迟没有动作,整日都以闭关为由,终日不出清律堂。 李庆源忍无可忍,便悄悄去了清律堂查看,到时才发现,闭关的哪里是江雨本人,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 分身术?这世间从未听过有人炼成了此术,江雨一个家臣出身的人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炼成。 就算他的天赋极高,也不见得高过宋忘尘吧!宋忘尘尚且不能,他怎么可能? 难道他本就不是人,踌躇疑惑间,心生一计。这俞漫与江雨本就不对付,两人自长屿归来之后甚至都未曾见过面,若是俞漫察觉到他的身份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届时,不用自己出面,江雨的身份也能被揭穿。 打定主意后,他又悄无声息的来到俞漫住的小院,刻意掷出一支插着信纸的飞镖,随后快速逃离。 俞漫自回到暮溪以后,便整日闭门修行,只是偶尔会到梅峰走走看看,似乎那里还残留着季暖的温度一般,有时会忍不住在季暖的房间一待就是一天。 江雨倒是信守承诺,自回来以后两人几乎没碰过面,心下疑惑间,不时会去清律堂查看一番,却发现他一直潜心修炼,心里的警惕随即弱了些。 俞漫听到动静后追了出来,取下信纸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江雨要对付季暖。 就这样,俞漫不管不顾的冲向了清律堂,不料却被李庆源拦了去路:“夫人、雨竹尊在闭关,你不能进去。” 俞漫脾气暴躁,越是不让她做的事,她便越是要做,这明显的刻意阻拦更让她确定了江雨有鬼。 “让开、” 李庆源装模作样的迟疑了片刻,言道:“夫人、你就别为难我了,雨竹尊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滚开、” 俞漫侧目间,冰冷的眼神渗得李庆源倒退了几步。 她猛地飞起一脚踹开房门,发现江雨依旧闭眼打坐,丝毫没有因为两人的谈话有半点动作。 李庆源得意冷哼一声,随即转身离来,刚出了清律堂便远远的望见了江雨的身影,这才将俞漫在清律堂一事刻意抖了出来。 “李庆源、你的那点小伎俩在本尊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你应该庆幸,本尊今日心情甚佳,不然,你的脑袋恐怕要搬家了。” 江雨的背影逐渐远去,却依旧让李庆源不寒而栗,江雨刚才的眼神,真的让他吓破了胆。 诸长钦暴躁易怒、卡诺阴险狡诈、却通通不极江雨的伪善来得狰狞恐怖。 ………… 江雨老远便见到清律堂的大门大敞开着,自己的分身早已没了踪迹,自觉加快了脚步迈入屋内,颈间便多出了一柄利剑,俞漫就站在身后,冷声道: “说、你到底去哪儿了,为何以分身之术迷惑众人?” 俞漫进屋发现江雨的异样后,一剑劈向了江雨,生生将他的分身劈成了两半,随即淡化消失。 分身术?难道江雨是妖魔,可若他真是妖魔,何以骗过了暮溪所有人,就连一向谨慎小心的诸远智和逢妖必诛的宋忘尘都没能发现? 俞漫握剑的手骤然用力,立马将江雨白皙的脖子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红的血液顺着剑尖滴落而下,却不见江雨有任何痛苦之色,反而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 “娘子、你便是如此对待你的夫君吗?” “住口、少在这儿惺惺作态!你到底是人是魔?” 江雨勾起一抹邪笑,瞬间便移动到了俞漫身后,一只大手已死死掐住了俞漫的咽喉,大门也随之紧闭,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本来还想让你再逍遥一阵,你却非要步步紧逼,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只是这可是个大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了,我要如何保证你不会说出去呢?” 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入耳中,感受到对方邪恶的目光,一阵恶寒萦绕心头,对他的触碰更是厌恶至极。 顾不上自己生死,只想将这个恶心做作的男人一剑封喉,可再次举剑的同时,手腕也被对方禁锢了,长剑猛然掉落,直直的插在了梨木地板上。 “我就那么让你嫌恶吗?宁愿死也要杀了我,还是说你是因为季暖那个丫头,你可别忘了,她现在正与宋忘尘如胶似漆,恩爱得很呢!” 侧目时,将江雨瞬息万变的丑恶嘴脸一览无遗,俞漫这才惊觉他的伤口早已愈合了,他真的不是人! 只是这些俞漫都不曾畏惧,唯一怕的就是他会伤害自己最在乎的那个人,那个自己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人。 惊恐的美目已然无力的垂下,濒死之际脑海中却浮现出季暖那浅浅的微笑,俞漫突的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此生能与你相交,虽死无悔!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料关键时刻江雨竟撒了手,将她狠狠的推倒在地。猛烈喘息一阵后,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为什么不杀我?” 江雨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俞漫,脸色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全然不顾对方怨恨的目光,淡淡吐出几个字:“想死,没那么容易!” 平淡的语气却透露着满满的邪恶,俞漫平定心神后,募的将地上的剑拔起,再次向江雨发起进攻。 在剑尖离自己两分处,江雨面色突然一沉,心火瞬间从掌中窜出,随即越燃越旺,顷刻间便将俞漫手中的剑燃成灰烬。 心火再落入掌中时,又化作了一个小小的火焰印记。 耀眼的火光让俞漫禁不住闭了眼,突的感觉到腰间多了一只邪恶的魔爪,心下嫌恶间,猛然睁开眼睛,却又被强烈的金光刺得再次闭了眼。 第一百三十五章 怪物 又是一番狂风暴雨之后,身上的束缚终于消失了,俞漫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旧躺在那张恶心的大床上,就连死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别急着去死,今日可是你的季暖变成怪物的大好日子,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吗?” 江雨悠闲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衫,言语间不忘在铜镜面前打理着额前的碎发,脸上带着满意的邪笑。 俞漫犹如死尸,竟半点没有挪动的迹象,就连裸露着身子也未曾在意,若不是那双眼睛是睁开的,便会真的以为她已经死了。 可这些,江雨怎会有半点怜悯之心,举步迈近时,便用床上的白色丝被将俞漫整个包裹,随即将她拧出了悠然居,毫不犹豫的丢进了荷塘中。 剧烈的扑通声泛起一阵阵涟漪,吓得四周的鱼儿疯狂逃窜,两三朵盛开的莲花也被无情的压折了下去。 “我不喜欢邋遢的女人,记得洗干净些,等我处理好季暖的事再来看你!哈哈……” 江雨的声音犹如鬼魅,生生磨灭了俞漫那最后的一丝自尊。 鱼塘的水很浅,大致只到人的膝盖位置,可若是有人一心求死,这点水也足够了。 满腹的心酸夹杂着委屈袭遍全身,她依旧一动不动,似乎觉得这样死去也挺好。 可一想到季暖,心中便十分不甘,总想着再见见她也是好的! 俞漫突得猛烈挣扎着站了起来,此时的她狼狈至极,破烂的衣衫已然遮挡不住那曼妙的身躯,凌乱的长发湿答答的贴在脸上,水珠顺着脸颊滴落而下,滴至荷塘又发出清脆的嘀嗒声响。 四周的荷花似乎正展示着它们的圣洁,更像是趾高气扬的蔑视自己。俞漫恼羞成怒,疯狂的将它们一一拔除,然后暴力的胡乱丢弃,似乎这样自己便不会那般不堪了。 可她忘了,这是画中世界啊! 任凭她拔得再卖力,那莲花却又在瞬间从水中窜出,继续展示着它们的高贵、圣洁。 许是实在太累,她终于停止了动作,俯眼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些狰狞恶心的伤痕,强烈的耻辱使她再次抓狂,竟开始掐着那一道道伤痕,拼命蹂躏。 白皙光滑的玉肤已然血迹斑斑,哭够了、疯够了,她终究还是举步迈步出了鱼塘。 再回头时,鱼塘又与之前一样,莲花依旧圣洁如初,鱼儿继续在水中畅游,就连自己拔掉的那些莲花都消失不见了。 ………… 大雨蹉跎了一夜,天空终于放晴了,明媚的阳光洒落每一寸大地,将大树下的阴暗全部照亮。 雨下的再大,终究会有停下的一刻,阳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不到! 可心里的那缕阳光若是丢了,又该到何处去寻? “季暖、季暖、” 隐约中杨修凄惨不甘的声音传入耳际,季暖急忙回头,发现他正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胸口,伸手不停的召唤自己。 “杨修、是你吗?” 季暖呼唤着跑近,却发现对方伸着手不断的后移,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迫着拖动,却又见不到其它东西。 杨修脸上满是悲拗与不甘:“季暖、我不甘心,杀了孟颜、杀了她替我报仇!” “季暖、救救我、救我!” 身后突然又响起了俞漫的声音,回头一看,俞漫披散着头发,一身白衣早已被鲜血染成嫣红,眼里是数不尽的悲伤与绝望。 “俞漫你怎么了?” 季暖举步向前,俞漫的声音逐渐远去,飘忽的身影骤然消失,再回头时,杨修也没了踪迹。 “俞漫、杨修、不、不、不要,啊……” 季暖猛地睁开双眼,发现宋忘尘一直在擦拭着自己额间的冷汗,另一只手却是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右手。 她这才觉察到那一切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只是那个梦为何如此真实?压迫的她几乎喘不上气来了。 “娘子、别怕,我在!”宋忘尘轻声安抚,握着她的手再次紧了紧。 见对方一脸的忧虑,心下十分不忍,便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来:“忘尘、我只是做了个梦而已,别担心!” 宋忘尘一边扶她起身,一边言道:“嗯,我做了莲子银耳羹,你尝尝,想来我不在的这几日你一定没好好吃饭,都瘦了!” 季暖随即笑了笑:“好!” 在宋忘尘起身端银耳羹的那一刻,一阵悦耳动听的笛声骤然响起,随即季暖便感觉周身的血液迅速流窜交替,随着笛声越来越近,大脑竟有片刻的空白,一种嗜血的欲望随之而来。 想起孟颜所说的变妖之事,心中便更加恐慌起来。 不行!我不能在忘尘面前变成怪物。 见宋忘尘已然走了过来,季暖强作镇定的接过他手上的银耳羹,这才言道:“忘尘、我的枪被孟颜抢走了,剑也落在了牢房里,你能帮我取回来吗?” 体内嗜血的欲望更加强烈,虽是尽力压制却还是十分难受,端着瓷碗的手已然止不住的颤抖,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蛋便更加惨白了。 宋忘尘察觉到她的异样,急切道:“娘子、你没事吧?” 季暖拼命的摇头,笛声嘎然而止,嗜血的欲望逐渐减弱。 但她知道这肯定都是暂时的,她必须马上离开,绝不能让忘尘看出端倪。 “我没事,忘尘、算我求你,那把枪是我父亲的遗物,你帮我拿回来好吗?求你!” 这种时候宋忘尘怎么会离开,可眼见季暖哽咽着求助,心里难受致极,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无声的别过了头。 季暖依旧不停的哀求:“忘尘、求你!帮帮我,求你!” 极尽柔弱的声音里夹杂着深深的期盼,宋忘尘便再也坚持不住了,终是点了头:“你把银耳羹喝了,我便去!” “好”,季暖立马笑了笑,几乎是狼吞虎咽般喝完了一碗银耳羹,随即继续催促道:“忘尘、我喝完了,帮我取回我的枪好吗?求你!” 这才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季暖已经求了宋忘尘好几次,饶是他再有疑虑,便也无法拒绝了:“好,你好好休息,等我拿回你的东西,我带你离开这儿。” 季暖点头微笑,听话的躺了回去。 宋忘尘体贴的为她盖上被子,见她已安然的闭上了双眼,这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出了竹屋。 临行前,又亲自布下了结界,这才骑着棕马扬长而去。 随着马蹄声的远去,笛音再次响起,季暖猛地睁开眼睛,那双清澈明朗的眸子已然变得猩红狰狞,一双灵动的玉耳骤然拉伸,如瀑青丝瞬间便变成了万千银发。 周围响起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便听得程筱柔的声音传入耳际。 “师兄、师妹、筱柔有话要说!” 程筱柔带着子间一行人站在结界外,殷切的注视着屋内的动静。 今日卯时初,暮溪山下的铜铃突然猛烈牵动,程筱柔便派了人,将前来求助之人接上了暮溪。 来人正是李县令府上的一个衙役,此人将自己的来意言明后,又递上了李县令的亲笔信,只见信上写着: 今钦州惊现一杀人如麻之妖女,本官本欲请求莫宗主出面将其除之,却不想她竟暮溪中人,且已被宋仙师带走,本官甚是无奈,特此向暮溪求助。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此事必然耽搁不得。 经过三尊一番商量以后,便决定由程筱柔与子间亲自带人出面解决,江雨留守暮溪。 …… 笛声越来越紧促,强烈的嗜血欲望逐渐吞噬着心智,但一想到师姐他们在外面,季暖握紧拳头努力压制着。 那又长又尖的指甲嵌入掌中,强烈的疼痛让她眉头紧皱,但唯有这样,自己方能保留一丝理智。 又是一阵紧促的脚步声响起,程筱柔惊愕回眸,发现两个不同的方向,两批人竟是朝同一个方向跑来的。一批是唐世海带领的身着金色服饰的宣城唐氏弟子,而另一批则是俞远洋带领的身着蔚蓝服饰的长屿俞氏弟子。 这突如其来的碰面亦让两人都有些惊愕,待看清程筱柔带着暮溪弟子也在远处时,便又纷纷走了过去。 程筱柔瞬间便察觉到了阴谋的气息,从宣城来钦州少说也有一日半的马程,而长屿起码得两三日以上,此时三大世家都聚集与此,便是有人刻意算准了时间、谋划好了一切。 这个人是谁尚未可知,但这个人必定是冲着宋忘尘来的,甚至有可能是冲着整个暮溪来的。 只是这些还远远不够,远处已然出现一批红色的身影,定睛一看,是莫安带领的莫府弟子。 另一边则是张玉衡带领的张氏弟子,随后四面八方、各州各城的仙门中人陆续赶来。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妖魔能让百门众人一起出动,便纷纷向程筱柔走来。 俞远洋厉声问道:“柔梅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怎么回事啊?”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弄得程筱柔心慌意乱,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回答,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啊……” 竹屋银光乍现,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喊叫,一阵妖风骤然呼啸,屋顶瞬间被冲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一个扑煽着银色翅膀的怪物便腾空而起。 只见她银发狐耳,一双猩红的眼睛狠狠的扫视众人,那双修长纤细的十指上,赫然长着锋利如刃的长指甲,白皙嫩滑的手背上却是布满了银色鬓毛,随着翅膀的煽动,一条银色的狐尾不停的在身后晃来晃去。 季暖尚存一丝理智,见众人都惊愕的盯着自己,此刻她只想逃离,逃得越远越好。 奈何宋忘尘布下的结界坚固异常,任凭她如何拼命撞击也始终冲不出去。 “妖怪、妖怪、杀了它!” 第一百三十六章 百门围攻 “妖怪、妖怪、杀了它!” 张玉衡率先发出惊呼,他不瞎,一眼便认出这个怪物是季暖,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势必除去季暖这个眼中钉。 人群立马躁动起来,纷纷举剑,伺机而动。 季暖惊愕回眸,待看清此人是谁后,心里最后的一丝理智泯灭了。 张玉衡、在钦州时,那个她愿意用命去换他苟活的人,此刻竟是第一个想要杀她的人。 为什么?仅仅只是因为自己见到了他最丑恶不堪的一面吗? 愤怒的火焰瞬间便在眸中燃烧,季暖旋转翻身猛地向张玉衡扑来,奈何又被结界弹回了地面。 一击失败使她更加抓狂,她单手撑地,银翅猛然煽动,再次朝结界扑去,锋利的手爪狠狠的划向结界,迫使结界凹陷下去,随即又弹了起来。 饶是结界任在,季暖疯狂击打结界的模样也将众人吓得不轻,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季师妹、你醒醒啊!” 程筱柔是第一个冲过来的,她想不通季暖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更想不通宋忘尘为何没在季暖身边? 但她知道,季暖一定是被迫的,她得帮她! 季暖终于停了手,可眼中的怒火却越燃越旺,此刻,她见到的全是一片血海,‘孟颜’就屹立在血海之中,带着一脸嘲讽的笑意注视着自己。 “季暖、我不甘心,杀了孟颜,杀了她替我报仇!”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杨修凄厉的喊叫声,季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一个猛然抬眸,整个人便再次腾空而起,银尾骤然拉伸变长。 “啊……” 随着一声怒吼,银尾猛然砸在结界上,硬是将结界砸出了一个凹槽,旋即又恢复如初。 程筱柔显然被吓懵了,季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是带着要将自己千刀万剐般的恨意,那个温驯如风的女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尾甩出,眼前的的‘孟颜’赫然变成了十个、百个、无数个。 季暖更加恼怒不已,猩红的双目已然变得血红,她挥舞着手爪,银翅不停的煽动,长尾甩出一击又一击。 长尾落下,竹屋赫然被劈成了两半,随即夹杂着尘土四处飞扬,周围的梅树以及树下的琴架,还有宋忘尘亲自为她做的那把摇椅,通通被击了个粉碎。 “师妹、”随着季暖的暴走,整个竹林都剧烈颤动起来,子间急忙将离结界最近的程筱柔拉开,随即退开了老远。 “各位同道,她是狐妖、是泯灭人性的狐族后裔,杀了她,杀了这个害人精!” 人群中也不知是那个门派的人突然反应过来,举着剑带头喊了一声,随后众人纷纷举剑,“杀了狐妖、杀了狐妖…” “驾”,宋忘尘猛地朝马背上抽了一鞭,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快,随即纵身一跃,在棕马头上猛踩了一脚,掠过众人的头顶,直直的飞入了结界中。 “忘尘、师兄…” 子间与程筱柔立马惊呼出声,却也没能拦下宋忘尘,季暖现在已经失了理智,他们其实是担心宋忘尘的安危。 那些举剑高喊着杀了狐妖的人,一见到宋忘尘的身影便立马闭了嘴,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结界里的动静。 “娘子、” 宋忘尘心急如焚,他早该想到的,季暖怎么可能为了那把枪苦苦哀求自己,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快要变成妖了,故意支开自己的,终究是自己没能护好她。 季暖闻声停止了动作,背后的翅膀和狐尾逐渐隐去,随风飘散的银丝旋即又变回了如瀑青丝,眼神再次清澈明亮起来。 “忘尘、不要过来!” 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痛苦与哀伤,环视着周围狼藉的一片,还有结界外那一道道惊恐与怨恨的目光,她知道,这一切并没有结束。 那个人、他刻意停止了笛音,为的就是将宋忘尘引进来,好让自己亲手杀了他吗? “娘子、是我没能护好你!”宋忘尘怎么可能不过去,一个箭步上前便已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拥抱。 “忘尘、快走,你快走啊!”季暖用力想要将他推开,奈何他就像一块顽石,怎么推也推不动。 “我说过了,生死不离!” 宋忘尘不仅没撒手,反而将她搂的更紧了些,似是恨不得将她嵌入身体一般,手上的力度愈来愈大。 渐渐的,季暖放弃了挣扎,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哪怕能在他怀里多待一刻也是好的。 …… 张玉衡见大家都没有了动静,不由得有些心急,便大声质问道:“宋忘尘、她可是狐妖啊!你是要与妖魔为伍吗?” 俞远洋闻言也开始发难:“宋绝、你向来逢妖必诛,此刻妖物就在眼前,杀了她,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虽说俞远洋对季暖的印象并不差,可妖就是妖,修行之人诛妖乃是天经地义,更何况她还是世人口中最厌憎的狐妖,魅惑人心的狐皮子。 唐世海也附和道:“宋绝、人妖相恋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千年前,凌承就是一个前车之鉴,我劝你还是及时悬崖勒马为好!” 原本安静的人群见两大家主都带了头,莫名多了几分勇气,纷纷指着结界大声议论起来:“宋绝怎么会跟妖私混在一块儿,他不是逢妖必诛吗?” “肯定是被那个狐狸精迷惑了心智,真是仙门败类!” ………… 这些个责骂声宋忘尘并不予理会,可季暖做不到,曾经宋忘尘与她约法三章时说过,不可毁他声誉,可现在,自己算是彻底毁了他吧! 感受到怀里的人儿一直不停的颤栗,宋忘尘这才松了手,却又用双手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臂,低声轻哄:“别怕,一切有我!” 季暖惊愕抬眸,眼中已然泪光簌簌,却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定,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赫然扬起一抹笑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宋忘尘这才拉着她的手,十指紧扣,转身面向众人开口道:“我宋忘尘的人,无论是人是妖、是善是恶、他人也碰不得!” 凌厉的目光阴冷毒辣,这一眼扫过,众人便纷纷闭了嘴,毕竟这宋绝可是声名在外,他们惹不起。 但不是所有人都在怕的,只听俞远洋不屑冷哼一声:“宋忘尘、你即执意如此,那就休怪本岛主连你也一块儿处决了。” 就算宋忘尘有再大的本事,以一人之手与百门对抗,不用想也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程筱柔自然清楚宋忘尘的秉性,他定会宁死不屈,这时候也只有暮溪出面,此事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俞岛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宋忘尘是我暮溪之人,我的人犯了错,自然由我带回暮溪处置,就不劳烦您了!” 恭敬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俞远洋不仅对她高看了两分,想不到短短三个月的时间,程筱柔已然有了程锦的影子,俞氏若想成为百门之首,这件事,自己便不能妥协。 “柔梅尊所言极是,那便烦请你带走宋忘尘,可那个妖女,今日必须死!” 俞远洋眼神里透露着狠恶,就算是俞漫的朋友,若是碍了自己的路,那也必须除之。更何况她是银狐之事大家有目共睹,杀了她,只会彰显自己的正义,于以后登高一呼而言,必是百利而无一害。 “对,妖女必须死!” 人群中又一叫不出姓名的人高举着手中的剑呐喊,这暮溪和长屿,他选择了站在‘正义’的一边。 “妖女必须死!” 一人带头,便是一呼百应,以一个妖女的血,为自己谋一条畅路,这笔买卖,无论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 当然,也有人选择站在暮溪这边,毕竟莫安曾受过季暖与暮溪的帮助,而秦淮和月落也与暮溪关系匪浅。 莫安:“各位同道别着急,莫某以为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季姑娘她心地善良,绝对不会是狐妖的。” 莫安一个新任宗主,在百门中显然一点威信都没有,此言一出,立马有人不悦反对:“哼、莫宗主莫不是当我们这么多人都是瞎子?” 莫安嘴唇微启,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本欲辩解的秦淮和月落对视一眼后,终究选择了沉默。 这一刻,他们甚至希望自己没有来过,这样至少还可以置身事外,不会像现在这般进退两难。 唐世海也有些疑虑,毕竟他那时可是把季暖当成了儿媳的人选,尽管后来季暖与宋忘尘走到了一起,他心里十分不快,可对季暖这个人本身,他是挑不出毛病的。但事实摆在眼前,总不能因为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毁了唐氏的声誉吧! “哼、大家都看见了,能有什么误会?若你不想生灵涂炭的话,便自行了断吧!” 后面这句是冲着季暖说的,说完后又觉有些不忍,便也不再看她,直接别过了头去。 季暖环顾四周,这些人,她或多或少认识几个,但自己同他们向来并无怨仇,为何他们却个个都想置自己于死地?特别是人群中那个激情愤慨的少年尤为显眼。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心一意对待别人,最终却只能落得一个恩将仇报的下场,孟颜如是,张玉衡也如是。 即如此,我要这善良又有何用?你们说我是妖女,那我今日便如你们所愿,彻底坐实了这妖女的名义。 “哈哈……,我为何要自行了断?既然你们容不下我,那我就将你们通通杀了,以泄我心头之恨!”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宁负天下 “哈哈……,我为何要自行了断?既然你们都容不下我,那我就将你们通通杀了,以泄我心头之恨!” 锋利的手爪已然嵌入宋忘尘的手背,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甲流到季暖的手背上,将那银色的鬓毛瞬间染成了鲜红。 侧目时,宋忘尘才知季暖又变回了狐妖的模样,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已燃起了愤怒的火焰,她环顾四周,又目空一切,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 饶是他的手掌早已被季暖的利爪刺穿,他依旧未曾皱一下眉头,握着她的手不但没松,反而更紧了些。 “忘尘、扯下结界,跟我们回暮溪!” 子间心知宋忘尘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开季暖,这甘甜的解药终究变成了害人的毒。 事已至此,唯有将他们带回暮溪,让木荀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季暖,解了宋忘尘那相思的毒。 “季暖亦是我暮溪弟子,就算她变成了妖魔,也理应由我暮溪处置,旁人无权干涉!” 程筱柔此举无疑是在向外人宣告,若是执意诛杀季暖就等同与暮溪为敌,一时间周围寂静异常,所有人均是屏住呼吸等着俞远洋和唐世海发话。 偏偏这时,季暖已经失了理智,锋利的手爪赫然从宋忘尘手背抽出,带着鲜红的血液洒落一地,闭合的银翅募的张开,眨眼间便已腾空而起,旋即猛扑而下。 这一刻,所有人在她眼中都变成了猎物,而宋忘尘无疑是那个离她最近的猎物。 锋利的手爪猛的刺入皮肉,穿透了宋忘尘的右肩,带出一块猩红的血肉。 宋忘尘哑然一笑,这一击他没有躲闪,他知道,他的小暖是善良的,她的手不能沾了别人的鲜血,因为她若是醒来,一定会崩溃! “啊……,忘尘、忘尘你为什么不躲开?” 随着手掌的伸出,喷涌的鲜血溅入了自己的双眼,季暖终于清醒了过来,看着他白衣上鲜红的一片,不禁懊恼不已。 若不是她撒着娇告诉宋忘尘,说他穿白衣比青衣好看,估计就算血流成河,他人也看不到他的脆弱。 宋忘尘拂去她脸上晶莹剔透的泪珠,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娘子、别哭,我没事!” 看着她头上还未变回青丝的银发,又伸手抚了抚:“原来我的娘子变成妖也这么美!” 季暖咧嘴一笑,一瞬间所有的怨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就算他人再怎么忘恩负义,至少有一个人,那个世人眼中最绝情的人,他绝不会负了自己。 随着宋忘尘的受伤,坚不可摧的结界赫然裂开了一条长缝,张玉衡眼疾手快再次大吼一声:“结界裂开了,冲进去,杀了狐妖!” “杀了狐妖!” 伴随着杂七杂八的吼叫声,百门中已有大半人举剑砍向结界,瞬间便将结界攻破了。 “冲啊!杀了狐妖!” 一时间,四面八方的人群都已举剑靠近,却又始终踌躇不前,毕竟这出头鸟可没人想当。 宋忘尘将已经恢复原样的季暖拉至身后,随即又将她的剑递到了她手上,言道:“娘子、护好自己,千万别手软!” 宋忘尘到了府衙后却没有找到孟颜,最后是李县令颤抖着双手将剑交到他手上的,并将事情的经过全部抖露了出来。 宋忘尘最终还是放了他,毕竟他也只是受制于人而已,旋即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只是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 宋忘尘这一句话便已表明了他的立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几乎所有人都是举着剑,却又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宋忘尘的眼神就像一柄利剑,还未出鞘便已锋芒毕露。 眼见一场大战即将爆发,程筱柔用了平生最大的声音怒吼道:“宋忘尘、我以暮溪掌门的名义命令你,放下诛邪、交出季暖,同我回暮溪接受处置!” 虽是命令威胁的语气,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程筱柔这是要护短,只要宋忘尘他们回了暮溪,那怎么罚还不是由程筱柔自己说了算。 “我宋忘尘向来随性自由,我的事、暮溪管不着,我的人、暮溪更碰不得!” 宋忘尘岂会不知程筱柔的用意,可现如今自己已是千夫所指,难道还要连累暮溪吗? 凌厉的目光夹杂着满满的不屑,宋忘尘这是要叛出暮溪啊!如此一想,众人立马精神抖擞,再次向宋忘尘面前挪动着脚步。 任凭他宋忘尘有三头六臂,也敌不过这里几百个仙门中人吧!之前他还有暮溪作为靠山,但现在……,他们又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诛邪已然脱鞘而出,宋忘尘回眸轻笑,肩头上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可他依旧面不改色:“娘子、躲在我身后便好!” 季暖强忍的泪水再次连成了珠线,又终于展了颜,她垫起脚尖,双手捧着他的脸,热情的送上自己的香吻。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 宋忘尘先是微微错愕,旋即将她紧搂入怀,闭眼、热情回应着。 只愿,用这世间唯一的甜淡化这浮世蹉跎的苦! 周围的人也有些错愕,这生死关头,两人竟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也是让他们涨红了脸,一时间就连攻击都忘了。 俞远洋老脸一红,重重咳嗽了几声,随即大喝道:“宋忘尘、念你常年除妖有功,只要你交出狐妖,本岛主可以承诺今日之事不予追究!” 俞远洋一发话,周围的人群立马又开始躁动起来,七嘴八舌的喊着:“宋绝、交出狐妖……” 被打扰了‘好事’的两人依依不舍的离开对方的唇瓣,旋即相视一笑。 这一刻,不需要任何语言,便是一个眼神就已确定了并肩作战,杀出重围的决心。 诛邪向来只诛妖魔,这是第一次宋忘尘将它对准了百门众人。 季暖随即也拔出了剑,这一次,她只想自私的活着,与宋忘尘一起活着,若是有人胆敢阻拦,那便杀出一条血路! 唐世海横眉一挑,随即怒吼出声:“宋绝、你莫不是忘了修行的初衷,难道要为了一个狐妖与天下人为敌吗?” “为她,我便是负了天下又如何!”宋忘尘目空一切,却独独只看见远处那低头啃食青草的棕马,让季暖活着变成了他唯一的夙愿,旋即搂着她的腰意欲带她逃离。 ………… “哪里逃!” 俞远洋哪里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一个飞身便已挡在了两人的身前,旋即将手中长剑狠劈而下。 宋忘尘虽然及时挡下了那一击,可还是被剑气震得弹回了地面,硬是被逼退了好几米才勉强用剑支撑着站立,肩头上的伤口再次涌出鲜血,将原本就已染红的白衣生生变成了乌红。 “忘尘、” 季暖抚上那猩红的一片,一种无力的绝望瞬间便吞噬心智,原来,我真的会害了他! “娘子、别怕,我在!” 看着越靠越近的人群,宋忘尘冷冽一笑,挡我者,死! …… “师兄、忘尘、不要……” 程筱柔与子间立马开口想要阻止他,可终究还是晚了。 一切已成定局,今日这一战必不可免! 宋忘尘腾空而起,双手握着诛邪,旋即狠狠的劈下,生生将那平坦的竹林劈出一条狭长的裂缝,伴随着飞沙走石,缝隙边缘的几人便被无情震飞了出去。 一时间哀嚎连连,四周的人面面相觑,并下意识的后退着。 “畜生、我看你真是被狐妖迷惑了心智,今日,我就替百门除了你这个祸害。” 俞远洋一番痛骂,旋即持剑直面对上了宋忘尘。 锋利的宝剑骤然相撞,强大的气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圈,生生将四周的翠竹尽数折断,就连旁边一些灵力低微的修士也被弹出去了老远。 “杀了狐妖!” 张玉衡见季暖孤立无援,已是第一个冲了过去,这一次,杀她乃是名正言顺。 …… 程筱柔正欲上前帮助季暖,却被子间拉住了手臂,摇头示意:“别辜负了忘尘的一番苦心。” “可是……” “别忘了你的身份!” 子间说得没错,暮溪掌门注定不能感情用事,她不能为了任何一个人而不顾暮溪的声誉,虽然难受,但也只能选择袖手旁观。 而一旁蠢蠢欲动的莫安与秦淮等人见暮溪迟迟未曾出手,最终也选择了沉默。 …… 季暖冷眼看着张玉衡,突的邪魅一笑,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了,今日便用我这冰冷的剑,荡平你那颗邪恶扭曲的心。 眼见对方一步步靠近,便自觉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旋即飞身持剑狠狠的劈向了张玉衡。 张玉衡愕然间一个旋转反身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却又因重心不稳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用剑支撑着单膝跪地,随后大吼一声:“上啊!还愣着干嘛!” 四周的人便立马蜂拥而至,将季暖围了个水泄不通。 ……… 唐世海早已飞身加入了宋忘尘与俞远洋的战斗,他和俞远洋虽说各有所图,可关键时刻一致对外是百门一直以来的祖训,而这一刻,宋忘尘就是他们眼中那个大逆不道的外人。 两人前后夹击,宋忘尘一时间也有些吃力,他本就受了伤,现在又要以一己之力对付两大家主,更何况还要忧心季暖的安危,几个回合后,便已有些力不从心了。 眼见季暖已被团团围住,心下一慌,便意欲速战速决,侧身躲开唐世海那致命的一剑,随后一个旋转反身一脚踹在了唐世海的肩头,硬是将他踢回了地面,吐出一口猩红。 “找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姐妹初见 “找死!” 宋忘尘怒吼一声,一个飞身便已挡在了季暖面前,旋即将诛邪猛然插入地面,强大的气流圈瞬间便将四周的人震飞了出去。 霎时间哀嚎连连,诛邪虽未着血迹却已让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 俞远洋看着受伤倒地不起的几十人,只觉宋忘尘已是丧心病狂,旋即猛劈一剑,一条深长的沟壑伴随着飞沙走石迅速逼近宋忘尘。 “娘子、小心!” 宋忘尘眼见不妙,情急之下一把将季暖推飞了出去,而他自己却因躲闪不及被气流击飞,旋即匍匐用剑支撑着单膝跪地,吐出满口猩红血液。 季暖反应过来时,宋忘尘已经受了重伤,她飞奔上前,踉跄着跪在地上,心中有千万句懊悔的话想要告诉他,却只能颤抖着声音吐出:“忘、尘、”两字。 宋忘尘强扯出一抹浅笑,拉着她站立起来,轻拂去她眼角的泪水,旋即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低喃道:“娘子、不要哭,你的笑、我的糖、见了便不苦了!” 季暖随即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犹记得莫氏墓陵外宋忘尘说的那句:你的笑,比糖甜! 只是这一次,怕是再怎么笑也甜不了了吧! 俞远洋却是一刻也未曾停下,眨眼间已飞身到了眼前。 眼见那无情的剑马上要刺中季暖时,宋忘尘立马将她拉至身后,举剑迎击上去。 ………… 远处一直冷眼观战的三人却是心思各异,孟颜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心道:“既然你们爱得那么深,那就去阴曹地府做一对鬼夫妻吧!” 李庆源则是十分惶恐,江雨他真的太可怕了,不仅将季暖变成了怪物,还使得百门一起出动围攻宋忘尘。 百门齐聚于此,若是魔族此时来犯,又有何人来守护他们的城池?江雨的目地只怕也不仅仅是宋忘尘那么简单,而是整个仙门中人。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心里有些悔恨,毕竟他要的只是身居高位而已,可人界若是被魔族攻破了,要这高位又有何用? 可眼下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今后难道就注定只能做一条听话的狗吗? 不、我做了那么多,为的就是出人头地,我绝对不要再看他人面色,可身前那个人凭自己的能力,别说杀他了,近身都难。 江雨拿着魔笛的手骤然捏紧,强烈的愤怒使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栗,就连额间的青筋都已暴突。 凭什么?她就算变成妖你也这么护着她,那你为何不能护着我娘? 凌承、让你这么死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所在乎的一切,通通从你眼前消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将手中魔笛缓缓移至唇间,随即冷冽一笑,一首优美的噬魂曲便呼之而出。 ………… 随着笛声漫入耳际,季暖知道哪个幕后黑手一定就在附近,或许此刻他正得意的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环顾四周举剑而来的百门众人,心里一阵寒凉,随即放肆一笑:“哈哈……,宋绝、妄你自称绝情绝义,却依旧逃不出我的狐媚之术,你一生斩妖无数,可曾想过有一日会爱上妖魔,被百门追杀,遭世人唾弃?” 这突来的一番说词让所有人震惊不已,宋忘尘这是被魅惑了?纷纷不由自主的举目看向宋忘尘。 宋忘尘刚躲过俞远洋一击,旋即飞身到季暖身旁,摇头笑了笑:“他人怎么想与我何干?为了你,我甘之如饴!” “可我倦了,不愿再与你逢场作戏了!” 季暖怒吼一声,猛地将手中冰冷的剑刺入宋忘尘的腹中,旋即又迅速抽出,便再也不愿多看他一眼,转身又变回了狐妖模样,扑煽着银翅迅速逃离。 鲜红的血染红了宋忘尘的衣,模糊了他的眼,刺痛了他的心。 为何?你总说信守承诺,却从来没有一次守过对我的承诺。 程筱柔的哭喊声与百门众人的喊杀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轻,直至季暖消失在他的眼中,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 “孽畜、哪里逃!” 俞远洋与唐世海瞬间便已追上季暖的脚步,旋即双双举剑刺了过来。 季暖突的微微一笑,便也不再逃离,闭上双眼,静候死亡。 你说过的,不得毁你声誉!我即已答应了你,便会信守诺言,至于其它的,就当我负了你吧! 你就当我从未来过,继续做你绝情绝义的宋绝岂不好些? 眼看俞远洋与唐世海马上要刺中之时,突然间妖风四起,尘土飞扬,两人不自觉收手用衣袖遮挡灰尘,旋即一阵白光乍现,逼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 随着白光的消失,众人这才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季暖早已没了身影。 这一切来得太快,几乎没有人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江雨看见了,那是一只雪白的狐,她的修为至少上了千年。 千年前狐族全部覆灭,唯一一个逃出生天的只有狐王幺女夜狸,也就是夜灵的妹妹,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江雨已然顾不得宋忘尘的生死,便飞身追了出去,此刻他只想确认她的身份,还有她为何要带走季暖? 奈何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那白狐修为高深,他追踪了许久,却还是跟丢了。 ………… “啊……” 季暖怒吼一声,眸色再次变得猩红狰狞,旋即一掌击在了白衣女子的肩上,这一刻,她已经全然失控,脑子里只剩下嗜血的欲望。 那一剑刺进了宋忘尘腹中,虽不致命,却也是在剜她自己的心。 白衣女子立马被打落在地,踉跄着后退几步后又开始提气运功,生生将自己的妖丹逼了出来,旋即送至季暖头顶盘旋照射。 “啊……” 季暖一边挥舞着手爪,一边痛苦的喊叫,一双银色的翅膀拼命拍打,扇起阵阵狂风。 白衣女子依旧屹立不动,自觉将手上运功的力道加大了些许。 不久后,季暖终于平静了下来,她这才收了手,妖丹随即也弹回了体内,却是逼得她半撑着身子跪倒在地,吐出满口猩红。 季暖渐渐恢复了原样,一双清澈的眸子已然积满了眼泪,旋即瘫倒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白衣女子虽是负了伤,却依旧奔到了季暖面前,笑着喊道:“姐姐、”眼中却是储满了眼泪。 季暖这才想起自己的救命恩人来,急忙拭去眼泪,开始打量起眼前的白衣女子来。只见她柳眉大眼,肤色赛雪,青丝下是一双尖锐的狐耳,薄唇下依稀挂着丝丝血迹,那模样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她到底是谁?救了我,又叫我姐姐,可她明明是妖啊! “姐姐、我寻了你一千多年了,终于找到你了,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季暖犹在错愕中,对方已经扑了过来,将她牢牢抱住,感受到肩上传来的滴滴热泪,她终是没忍心推开她,反而轻抚着她削瘦的肩膀以示安慰。 白衣女子哭了一会儿,终于不舍地将季暖松了开来,猛地用衣袖拭去眼泪,旋即吸了吸鼻子,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这是高兴的,呵呵!” 季暖茫然的看着她,只觉得她是认错了人,误打误撞救了自己,大概是因为自己刚才也变成了狐妖吧! “呃、那个…,谢谢你救了我!” 季暖本想告诉她,她认错了人,但见到她那殷切的目光后,终究没有直接说出来。 “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夜狸,你的妹妹小狸啊!” 夜狸显然有些激动,抓着季暖的手不停的摇晃,眼见对方一脸疑惑,又懊恼的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这才起身,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只白色的小狐狸。 “姐姐、我变成这样你该想起我来了吧?” 夜狸摇晃着狐尾,不停得用它的脑袋瓜儿蹭着季暖的手臂,恍若一只温顺的萌宠。 季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它那雪白的毛发,只觉掌心温热,柔软舒适,心情倒是好了些许,不禁展颜笑了笑。 夜狸见她终于笑了,下意识的认为姐姐是想起了她,便放肆的蹦到了她的怀中,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在她手背上舔舐,随后又惬意的在她怀中打了个滚儿,雪白的狐尾更是噬无忌惮的在季暖脸上剐蹭,俨然一个打泼撒娇的萌宠之态。 季暖倒也不嫌弃,伸手戳了戳它的小脑袋,试探性的问道:“小狐狸、我和你姐姐长得很像对吗?” 夜狸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猛地蹦回地面,又变回了白衣女子模样,一双狐耳也已隐去,眼中却平添了几分伤感。 那个曾经最宠自己的姐姐已经忘了我了,也对!若不是因此,她又怎会让自己寻她一千年呢? 千年来,夜狸辗转在各个大街小巷,躲过一个又一个修士的诛杀,只为有朝一日,能与姐姐重逢,继续做她们自由逍遥的狐。 如今终于找到她了,可她却记不得自己了。 无妨,既然找到了,赖在她身边就好了,想到此,夜狸又将季暖拉了起来,笑道:“姐姐、我带你离开这儿。” 一想到忘尘伤重,状况不明,季暖猛地摇头,苦笑道:“我想留下。” 夜狸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旋即一把将她推开,怒吼道:“都过了一千多年了,你还是死不悔改,难道你忘了当初他是如何负心薄幸,灭了我们整个狐族吗?” 季暖被她这突来的变化吓了一跳,她这是在说什么? “你忘了……没关系!我现在就让你亲眼看看他到底有多丑恶。” 夜狸依旧十分愤怒,旋即白衣轻抚,一个巨大的虚幻之境便凭空显现出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狐女夜灵 千年前、狐族、灵溪山、 ………… 魏巍灵溪,气势磅礴,横跨万里,直破苍穹。 时值六月,遥望梅山,依旧白雪皑皑,影影绰绰,在飘渺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仿若几笔粉墨,抹在蔚蓝的天边。 但灵溪山下,却是芳草萋萋,绿影成洲,独有一颗榕树屹立于寒泉之侧,树上一抹黑色的身影侧卧于树干之上,单手撑头,双腿交织,俨然一副慵懒悠闲之态,仰头灌下一壶烈酒,大呼一声:“畅快!” 此人虽一身墨衣,却依旧抵挡不住那由内至外散发的王者之气,只见他墨黑色的头发软软的搭在前额,隐藏着魅惑的双眸,魅人倾世的眉眼间,一双墨色如漆的剪瞳,微微的泛起了蓝色的华泽和涟漪,高挺的鼻梁下,魅惑的嘴唇勾起一抹浅笑,仿若三月的清风拂过,摄人心魄。 榕树下一只银色的狐和一只雪白的狐正相互追逐玩闹,时不时又慵懒的在地上滚上几滚儿,确是一番别样的美景。 银狐抬眼瞅了瞅树上的男子,眼中满是倾羡之色,随即跳入寒泉之中,开始吸收天地之灵气,涿日月之精华。 它只愿早日修得人身,与她的飞羽哥哥一样,可以四处游玩,甚至可以去人族走走看看,想来一定十分有趣。 小白狐见姐姐不搭理自己了,旋即跳至男子怀中,舒适的睡了过去。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乎每年入夏时分均是如此,不曾有丝毫变化。 又是一年酷暑之夏,银狐依旧在寒泉中吸收灵气,不想那双纤弱的后腿在水中荡漾间却变成了一双修长白皙的玉腿,旋即前腿银毛隐去,化作一双光洁白皙的玉臂,恍惚间寒泉中已出现了一个秀眉凤目,玉颊樱唇的灵动少女。 少女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水中的自己,旋即朱唇微启,便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啼笑声:“呵呵……,我修炼成人了,飞羽哥哥,你看,你看我……” 怀中慵懒贪睡的小白狐已是第一个窜到了地面,摇晃着它那条雪白的狐尾,眼中尽是艳羡之色,它不停的张合着小嘴发出呜呜的惊呼。 男子旋即飞身落入地面,一个旋转间,一身墨衣便已直直飞出,稳当当的包裹住了少女那白皙妙曼的身姿。转身时,脸上竟微微泛起了红晕,想他鹰皇飞羽活了一千年,竟第一次感觉到了难为情。 少女却毫不自知,赤露着一双玉足飞奔至男子身侧,抱着他的手臂来回摇晃撒娇:“飞羽哥哥,你看我可像那凡尘女子一般美貌无异?” 飞羽这才侧目而视,猛戳了一下少女的额头,浅笑道:“美则美矣,就是缺了点脑子,即是做了人,就该有个凡人的样子,这未着片缕便是第一忌。” “为什么,难道我不好看吗?”少女下意识的扯开身上的墨衣,俯眼瞧了瞧,心想这凡人怎么生得如此怪异,的确不大好看,怪不得要用衣物遮掩。 飞羽咳咳两声,便背过身去:“凡人注重礼节,穿衣打扮犹如锦上添花,若是未着丝屡,则视为不贞,不洁、不臊,你想要做人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少女似懂非懂的点头,旋即绕到飞羽面前,扑入他的怀中撒娇:“那飞羽哥哥可以为我一一讲解吗?等我学会了做人就可以去凡尘玩了。” “你去那俗世做甚?人心险恶贪婪,就你这点脑子,可不要被人家给拐卖了去。再说,这人间正值酷暑,哪儿有这灵溪来得清凉自在。” “灵溪虽好,可惜十年如一日,一点变化都没有,我整日见的除了山里那些狐族姐妹,就只有父王、凤姨和你,实在太无聊了。” 少女一边不悦的嘟嘴,一边伸手拨动着飞羽额间的青丝,却也不觉有何不妥,毕竟在他怀里撒娇的事她可是干了几百年,早就习惯了。 却是叫那飞羽有些心乱,这丫头变成人形的确比银狐更加有趣了些,不由得将她推开了些,再次背过身去:“凡间女子讲究贤良淑德,这随随便便抱着其他男子的事可是做不得,得学会矜持。” 少女哪里能看出他的窘迫,再次绕到飞羽面前,双手挽着他的后颈,扬起小脸在他下颚蹭了蹭,巧笑道:“飞羽哥哥又不是其他男子,你是我哥哥呀!” 飞羽无奈叹了口气,还真是拿她没辙,轻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凡人都有名字,就像我一样,能在天空中自由的翱翔,所以我叫飞羽,你想好叫什么了吗?” 少女这才撒了手,旋即挠头思考起来,奈何她凡人都未曾见过,哪里能想到什么名字,只得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娇嗔道:“飞羽哥哥,要不你帮我想呗!” 飞羽见她眸色如漆,甚是灵动可爱,旋即笑道:“夜灵、你觉得这个名字如何?” “夜灵?太好了!我有名字了,太好了!” 少女兴奋的蹦跳着,旋即举起地上的小白狐,在它头顶亲了一下:“妹妹,我都修炼成人了,还有了名字,你可要努力才行了,别再整天贪吃嗜睡了哦!” 小白狐不悦的呜呜喊叫,旋即脱离她的魔爪,蹦入飞羽怀中,伸出小舌头在他脸上舔了舔,又继续呜呜乱叫,宣泄着它的不满。 夜灵笑得花枝乱颤,指着小白狐毫不客气的打击道:“我有名字那是因为我修成了人形,你一个狐狸还要让飞羽哥哥帮你取名,依我看,你就跟我姓,叫夜狸如何?” 小白狐继续张牙舞爪的抗议,却听得飞羽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声,接着吐出两个字:“甚好!” 知道抗议无效的小白狐也不再反对,反倒直接蹦入夜灵的怀中,摇晃着自己的狐尾不停的蹭着她的脸,又在她怀里舒服的打了个滚儿。 是时,它便又多了个可以睡觉的好地方了。 两日后,这是夜灵第一次以人族的目光俯视灵溪山,以前她只知道灵溪山清水秀,四季寒凉,是一个灵气环绕,潜心修炼的好地方。这时她才觉得这儿是真的美,果然人族的视野要比狐狸开阔许多。 不过……,还是一样的无聊! ………… 今日夜灵着了一身粉衣,与梅山上的寒梅相得益彰,但她依旧赤着足,总觉得鞋子那玩意儿穿在脚上是一种束缚,扰了玉足踏在白雪上那种清凉绵软的舒适之感。 随手摘下一朵红梅,百无聊奈的将它吹落在地,随即仰面躺在寒雪之上,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这好不容易修成了人形,飞羽哥哥不带我去凡尘也就罢了,就连父王也不让我去,太无聊了!” 每次夜灵缠着飞羽去凡尘时,他总是以凡尘酷暑难耐,以怕热为由想方设法的拒绝,甚至这几日被缠得怕了,便终日待在狐王寝宫,以与狐王对弈为由,躲着不肯见她了。 那日,她硬是闯入狐王寝宫,却未见飞羽的身影,倒是老狐王语重心长的说道:“灵儿、这尘世多磨,人心最是贪婪无情,更何况这世间还有修士的存在,他们为除妖而生,生来便是妖族的天敌,故而还是灵溪来得安逸自在些。” 夜灵不以为意,却见狐王眉头紧锁,鬓发如雪,想来他与飞羽哥哥一般的年纪,却是看起来比飞羽苍老了许多,若以凡人的眼光来看,飞羽只有二十上下的年纪,而狐王却已过了不惑之年。 犹豫了良久,终究不忍让他忧心自己的安危,然后乖乖的回梅山了。 夜灵也曾试过,偷偷溜出去,奈何灵溪设有屏障,为的就是不让贪玩的小狐狸们不小心跑出去了,遇到坏人,更是为了防止那些修行之人心怀不轨,攻入灵溪。 灵溪应其名,汇集天地之灵气,以一汪寒泉最适合修炼成精,可它同样是修士修行之良所,一直以来它都是修士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老狐王灵力高深,一般的修士多是望尘莫及,这也是它们灵狐一族能久居于此的重要原因。 所以那狐王亲自设下的屏障,夜灵无论如何都解不了,也出不去。 “唉……” 夜灵翻过身去,翘起一双玉足,一双灵活的小手不停的在雪中捏捏搓搓,随即干脆把银尾都露出来了,不停的在那儿晃来晃去。 “灵儿、你这是做什么?” 来人一身金色华衣,玉唇粉面,头戴珠冠玉钗,怀中抱着一只小白狐,看上去约么二十五六的年纪,却是尽显雍容华贵之态。 她是金凤凰,夜灵的后母,也是飞羽的姑姑,虽是后母,却一直将夜灵与夜狸两姐妹视如己出,倍加疼惜。 夜灵也不回头,手中已捏好了一个小人儿模样的雪人,然后对着小人儿心脏位置猛戳,嘴里念叨着:“让你躲我,躲我,死飞羽,臭飞羽……” 金凤也不恼怒,知道夜灵是因为飞羽和狐王不让她去尘世之事而赌气呢,心中有些不忍。 狐王之所以在灵溪设下屏障,便是因为两百多年前,夜灵的母亲因跑出了灵溪而惨遭修士诛杀。自那以后,狐王便再也不允狐族中人踏出灵溪一步,确是为了护得它们的周全。 金凤已经宠了她两百多年,第一次见她不理会自己,笑道:“你当真如此想去?” 夜灵听得凤姨如此一问,便知有戏,旋即收起狐尾,笑着蹦起身来:“想,做梦都想,凤姨你就让我去好不好嘛?” “罢了,三日为限,不可流连忘返,更不可在凡尘显露真身,以免吓到他人,若是看到有人持剑,需得尽快逃离。” 第一百四十章 缘起 “罢了,三日为限,不可流连忘返,更不可在凡人面前显露真身,以免吓到他们,若是看到有人持剑,需得尽快逃离。” 金凤宠溺的捏了捏夜灵的玉颊继续说道:“持剑者多以修士自居,对我们狐妖带着与生俱来的敌意,所以离他们越远越好!” “遵命,谢谢凤姨!” 夜灵言罢又在金凤脸上亲了一下,她想到的是只要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却不知这三日时限还是金凤说尽了好话,老狐王才勉强应允的。 小白狐揉揉睡眼朦胧的双眼,接着又蹦入夜灵怀里,摇头晃尾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夜灵立马撒娇道:“凤姨,小狸也想去,我可以带它一起吗?” “这……” “我保证,绝对不会让小狸有危险,遇到修士立马消失,凤姨、你最好了!” 金凤见一人一狐期盼的目光,最终还是点了头。不过三日,量她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更何况还有飞羽在,飞羽修行千年,灵力与狐王不相上下,一般的修士自是奈何不了他。 ………… 这日,夜灵又化作了银狐模样,与白狐一起躲在飞羽的墨羽之下,悄悄出了灵溪。 身为狐王之女,竟带头违了族规,未免引起其它长老和狐族姐妹的不满,所以必须掩人耳目。 飞羽常年在灵溪进进出出,自是轻车熟路,不消半刻便已飞出灵溪,来到了他们的凡尘第一站,栎阳。 之所以带她来栎阳,便是因为此时正值麒麟山槐花盛开的好时节,想她活了三百多年,终日只见过梅花和山里的野花,这槐花她定是第一次见,一定很开心。 不想那夜灵一落入地面,便化作人形,抱着夜狸一路狂奔,仿若一匹脱了僵的野马,哪儿有心思赏花呀! 今日夜灵着了一身白衣,极其难得的穿上了一双绣有梅花图案的绣花鞋,脸上全是愉悦的笑意,竟让那麒麟山满山的槐花都逊色了几分。 夜灵举着小白狐欢快的转上几圈,她是尽兴了,却让那小白狐阵阵头晕目眩,叫苦不迭。 飞羽无奈摇头,一把夺过了小白狐:“你再转,狸儿该晕过去了!”似是责备,却又极尽宠溺。 夜灵这才定住了身,却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飞羽及时扶住了她。 其实她也晕,不过是兴奋过度,根本停不下来而已,只觉这尘世就连空气都比灵溪来得清新了些。 “飞羽哥哥、你带我来这山里做什么,我记得你上次给我带的叫花鸡特别美味,好不容易出了灵溪,自然要去吃个痛快,快带我去!” 飞羽无奈笑了笑,这丫头变成了人,却依旧贪吃,不想那怀中还有个更贪吃的主儿,一听说吃东西,一下便蹦入了夜灵怀中,伸出小舌不停的舔舐她的脸,表示它乐意之至。 “好吧!不过你们得记住姑姑的嘱咐,最主要的是不可随便与其他男子接触,见到修士……” 飞羽这话还没说完,夜灵早已一溜烟跑了,只留下一句甚是不耐烦的声音:“知道了!” ………… 时值六月,正是艳阳高照之季,夜灵一路小跑到了栎阳城中,额间已是布满了汗珠,虽说狐狸怕热,可她却一点也不在意,毕竟这些比起街边那些新鲜玩意儿可差得远了。 她嗅着这尘世的燥热之气,却觉心情舒畅致极,旋即不自觉的仰面旋转,好好感受了一下这自由的气息。 灵溪虽好,却也像一个巨大的牢笼,将她囚禁了好几百年,自然比不得这俗世来得自由逍遥。 这一转就是好几圈,停下时,又是一阵晕眩之感,却是一个踉跄扑到一个少年怀中。 少年剑眉星目,甚是俊逸,却带着一丝不符他冷漠气质的浅笑。 夜灵想起飞羽说的不可与别的男子碰触,便下意识的将他推开,再一看,那少年竟还拿着剑,便一溜烟的跑了。 少年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有去追她。 少年姓凌,单名一个承字,他师承赴遥仙师,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修士,刚才那惊鸿一瞥他便知道那女子是一只狐妖。 虽然赴遥总说,这妖物最是泯灭人性,尤其是那灵狐一族,最擅魅惑人心,见之必诛! 凌承却不这么认为,即生六界,修士又何苦对妖族苦苦相逼,只要妖物不害人,留下她又有何妨? 更何况刚才那女子眸光清澈,却是比其他女子多了几分天真灵动。 ………… “啊、啊,放开,飞羽哥哥快放手,我知道错了。” 一个静寂的街角,飞羽毫不怜香惜玉的扯着夜灵的耳朵,尽管那只玉耳早已微微泛红,他却依旧不肯罢手。 “哦,那你说你错哪儿了?” “我,我不该不等你一起,一个人先跑了,更不该扑到其他男子怀里,可我又不是故意的……啊、你干嘛?” 夜灵急忙认错,却叫那飞羽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她知道认错,却没意识到最大的错在哪儿,见她依旧一脸无辜的瞪着自己,终究还是松了手。 夜灵一边揉着自己红肿的耳朵,一边抱怨道:“不就是抱了一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你可知那人乃是一个修士,是凡人眼中的捉妖师,也是我们妖族的天敌。” 飞羽有些暗悔,刚才那人虽年纪不大,修为却是高深莫测,若不是他没有追上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他。 更何况打他一人容易,万一惊动了其他修士,到时候凭他一人之力,如何护得了这心思单纯的蠢丫头。 “哦!那他也没你们说得那般可怕呀!他不是没追来嘛,说不定是见我生的貌美,起了怜爱之心也不一定。” 夜灵没羞没臊的嘟嚷,又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来,她本就不谙世事,只当飞羽他们是危言耸听,之所以认错,也是怕飞羽会连三天时间都不给她,直接将她拧回灵溪。 飞羽见她低着头,又见那只耳朵红肿的厉害,终是不忍再继续苛责,旋即抚了抚她的玉耳,言道:“疼吗?以后可不能这般任性了,知道吗?” 夜灵就势扑进他的怀抱,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继续撒娇博同情:“疼、好疼!飞羽哥哥以后能不能不要凶我,我饿了,带我去吃东西好不好?” “走吧!真拿你没办法!”飞羽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梁,便拉着她寻吃食去了。 ………… 之后的两日,夜灵倒是乖巧得很,整日待在飞羽身边,一步也未曾离开过他的视线,这也让飞羽欣慰了些许。 今日,夜灵更是破天荒的哪儿都不去,反倒是拿了一个小板凳,单手托腮,认真的听着凉棚里那个中年先生教书。 那教书先生见一抱着狐狸的女子来此听学,也不嫌弃,只是指了指她怀中的小狐狸,示意她不要让狐狸打扰了其他孩子们听学。 夜灵会意的点头,也不出声,安静的让飞羽都有些不习惯了。 此时艳阳高照,那狭小的凉棚已遮挡不住那烈阳的燥热之气,飞羽便寻了一处阴凉的大树,纵身一跃,随即侧卧与树干之上,眼睛却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夜灵的背影。 眼见那教书先生正唾沫横飞的讲速着三十六计中的‘金蝉脱壳’之计,夜灵竟听得津津有味,而这对飞羽来说简直就是催眠术,一想到再过几个时辰便可以将夜灵带回去了,心下不自觉松懈了些,不消片刻竟沉沉睡了过去。 夜灵哪里是对听学有兴趣呀!那是因为她知道飞羽最烦舞文弄墨那一套,眼看三日之限将至,奈何自己根本意犹未尽,便刻意来此听学,心里寻思着如何溜之大吉。 那教书先生接着又举了‘出其不意’的例子,夜灵突然有了主意,眼见飞羽已经睡着了,便抱着同样昏昏欲睡的夜狸一溜烟儿的跑了。 ………… “姑娘行行好吧!给点钱可怜可怜我吧!” 行至市集中心时,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乞儿将夜灵拉住了,那浑身散发的汗臭味不禁让夜灵有些反感,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正好可以掩盖自己的妖气吗? “我没钱,要不我把我的衣服给你吧!” 女乞丐一脸茫然的看着她,随即转身离去,她一个乞丐要那一身漂亮的衣服有什么用。 夜灵见她要走,便强行拉着她躲入一个无人的街角,硬是将她的一身破衣剥到了自己身上,顺便将自己的青丝也弄得十分凌乱,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有了这一身恶臭的破衣,飞羽哥哥就不能寻着我身上的味道找过来了,不过妹妹身上的味道该怎么处理? 正挠头苦思时,却见一妇人端了盆红水泼在地面,顿时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夜灵灵机一动,便悄悄跟着妇人进了门。 原来那妇人倒的不是红水,而是净衣过后的染料水,这里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布料,俨然就是一个染房嘛! 夜灵见四下无人,毫不客气的将睡梦中的小狸丢进了一个红色的染缸,这可把夜狸惊了一大跳,它不停的在染缸里扑腾着发出悲呜的喊叫声。 这一叫便把屋内的妇人给引了出来,见一个乞丐花子竟坏了自己一缸的染料,不由得火冒三丈,就势拿起一旁的扫帚,撸起袖子就骂骂咧咧着朝夜灵冲了过来。 夜灵眼见形势不对,立马捞起染缸里的‘小红狐’,转身跑了出去。 这妇人追了一路却压根儿跑不过人家,回头瞅了瞅那沾了狐毛的染缸,更觉心疼不已,奈何那小乞丐早已没了身影,便只能自认倒霉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再遇 飞羽一觉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那教书先生和听学的孩童早就没了身影,更重要的是,夜灵那丫头溜了。 他早就觉得夜灵今日有些反常,却不想她才来了这俗世两日,竟学会了耍心眼儿。暗自责怪自己大意的同时,便化作一只鹰隼飞入空中,俯眼四下打量。 奈何他打量了许久也未曾见到夜灵的身影,旋即又落入地面,化成了人形,嗅着她身上那独有的梅香味儿,疾步向市集走去。 寻了良久,终于见到了那抹白色的背影,当下飞奔上前,一把将她拉过身来,正欲劈头盖脸一顿教训之时才注意到,这哪里是夜灵啊,分明就是一个脏臭的女乞儿。 随即嫌恶的将她推开了些,又厉声道:“你这身衣服哪儿来的?” 飞羽本就气急败坏,这说话的语气自然也重了些,这一问,就把女乞儿吓得一哆嗦,“是,是一个姑娘逼着我和她换下的。” 飞羽更加恼怒,这丫头不仅有了心眼,还将矛头指向了自己,当下便决定,等抓到她,一定要将她耳朵拧下来。 只是这茫茫人海,又该到何处去寻她? ………… 其实夜灵离了飞羽也不好过,腹中饥饿时,就去街边看人家卖包子,不料那小贩见她又脏又臭,满脸嫌恶的塞了一个包子给她,便不停的挥手让她滚远些。 夜灵蹲在街边的石阶上,将手上仅有的一个包子给了夜狸,便开始寻思着如何找些吃食。 “小丫头好手好脚的做什么乞丐啊,一看就是好吃懒做的人,走、走走,别理她!” 一个中年男人拉着他正欲掏钱给夜灵的夫人不停的抱怨,眼中满是嫌弃。 夜灵压根儿被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只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两人的举动,却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模样。 那妇人于心不忍,终是塞了一把铜钱给夜灵,那中年男人见此,一路推搡着,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夜灵打量着手中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以为能吃,便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差点没硌掉她一口白牙,旋即一把将铜钱丢了老远。 又不能吃,留着它干嘛? 这一夜,她就这样饿着肚子,抱着夜狸坐在地上,靠着那坚硬的石墙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艳阳高照之时,鼻尖传来阵阵食物的清香,馋得怀中的‘小红狐’直咽口水,不停的呜呜抗议。 想它狐王幺女,何时挨过饿?昨日那一个包子又怎么能填饱它的肚子,跟着飞羽时更是整日不停的吃吃吃,何时像现在这般委屈过? 夜灵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着劝慰道:“别急,姐姐这就给你找吃的去!” 夜狸好歹昨晚还吃了个包子,她可是什么都没吃,这腹中饥饿的确不太好受,但为了能继续留在尘世,她宁愿挨饿也不愿去找飞羽。 夜灵寻了半天,竟没一人愿意给她口吃食,大多数人一见她靠近便不耐烦的招呼她滚开,别说吃的了,挨她近点儿的人都会龊之以鼻,生怕她沾染了自己一身恶臭。 “小狸,别急嘛!我再看看,要是再找不到吃的,我就去山中抓兔子给你吃!” 夜灵正抚着怀中不安分的小狸轻声安慰时,便听得一阵熟悉的悲呜声,那是狐狸求救时发出的声音,心下疑惑间,便寻声而去。 只见一群人正围着地上一只腿脚被兽夹夹伤的灰色狐狸身边,不停的讨价返价。 “你这狐狸都受了伤了,竟还要二十钱,一口价,十钱!” 那卖狐狸的是麒麟山下的一个猎户,此人三十出头,身强体壮,却因家境贫寒至今未娶媳妇。 听得那人一口气还了十钱,便不耐烦的打发道:“俺说二十就二十,你别看它受了伤,这皮毛可是一等一的好,要是将它治好,养肥了再剥去狐皮,狐肉还可食用,你可是稳赚不赔。” 夜灵一听急了,原来他们竟想残杀自己的狐族姐妹,还要剥皮吃肉,当下阻止道:“不行,不能卖给他!” 猎户见她一身乞丐装扮,心知她定是没钱买这狐狸的,不过见她怀中还抱了一只红狐,那红狐一看就活泼机灵,肯定比自己的灰狐值钱,立马笑道:“姑娘,你若是喜欢俺这只狐狸,不如我们换换?” 夜狸一听他说要将自己换去剥皮吃肉,立马扑了过去,狠狠的在他腕间咬了一口,然后又心满意足的蹦回了夜灵怀中。 那一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啊……,你,你这姑娘竟然纵狐行凶,赔钱!”猎户一边捂着伤口,一边责骂。 这突发情况让夜灵有些促不及防,凤姨说了不能在尘世胡作非为,当下便道了歉:“大哥,对不起!我妹妹还小,不懂事,我代它给你赔不是了。” 周围的人见她竟称一狐狸为妹妹,不由得一阵哄堂大笑,窃窃私语着,纷纷表示她脑子不好使。 猎户见她虽穿得破烂,却生的细皮嫩肉,朱红齿白,不由得起了色心,随即笑道:“姑娘,俺这伤口这么深,流了这么多血,你一句对不起就想打发俺了? 俺见你孤苦无依,不如与俺相依为命如何?只要你做了俺媳妇儿,俺保证好吃好喝的招待你,这狐狸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周围的人都知道那猎户起了色心,纷纷拍手起哄,于他们而言,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姑娘嫁给一个猎户也未尝不可。 夜灵哪里知道媳妇儿是个什么玩意儿?只听到了好吃好喝,又看到周围的人不停的拍手叫好,立马就答应了:“好,一言为定!” 之后,夜灵便在众人的嬉笑声中,跟着提了灰狐的猎户一路向城外走去。 而这一切,都被茶楼上双手环胸的凌承看得清清楚楚,都说狐狸擅魅,那女子如果不是心思单纯,便是装模作样,此举怕是为了害人性命。 想到此,凌承便一路跟了上去,却见那女子一路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就连走路也是脚尖着地,动作轻快又灵动。 那猎户一路听着夜灵的笑声,心里一直暗爽,想他打了三十年光棍,今日终于要娶媳妇儿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而夜灵哪里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只道是终于有吃的东西了,便一路紧随,生怕跟丢了。 行至一间破旧的茅草屋时,那猎户一把将手中铁笼丢在地上,随即原形毕露,伸着一双血迹未干的魔爪,淫笑着向夜灵走了过来。 夜灵见他‘笑意秧然’,旋即绕了开去,将地上的铁笼打开,笑道:“小家伙,你自由了!” 那灰狐感激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拖着自己的伤腿跑远了。 猎户见她放跑了自己辛苦捕捉的狐狸,便更不愿放过她了,那不是人财两失? 然后便一个生扑将夜灵扑倒在地,眼里燃烧着邪恶的浴火,正欲动手时,屁股猛地挨了一脚,旋即被踹开了老远。 “你、你是什么人?俺、俺与俺媳妇儿寻欢作乐关你何事?” 凌承眉头紧皱,不想一只狐妖竟这么单纯,连被一猥琐男人盯上都浑然不知。 夜灵被那猎户扑倒在地,摔得有些生疼,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了,起身走到猎户身边,在他腿上猛踢了几脚。 凌承以为她总算知道被骗了,便继续抱剑环胸,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接下来的举动。 “你这大哥怎么这么野蛮,你就不知道轻点儿吗?差点害我将小狸压到了,要是小狸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赔我?” 本以为她意识到了猎户的不轨之心,却不料她来了这么一句,差点没让凌承笑得背气,这女子哪里是单纯,分明就是愚蠢。 夜灵这才注意到凌承的存在,见他笑意秧然,哪里像一个‘十恶不赦’的捉妖师,胆子也放大了些。 “你、你笑什么?” 虽是责问,却明显的底气不足,这一举动更让凌承玩心大起,旋即向夜灵靠近,邪笑道:“小狐狸,你跟着他可是想魅惑人心,害人性命?” 夜灵被他那不怀好意的目光惊得不断后退,直至撞到木墙上退无可退,才惊恐道:“你、你别过来啊!我没有要害人,我只是来找吃食而已!” “哦,原来你想吃了他!”凌承继续靠近,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于夜灵看来,那就是要灭了自己啊!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救命啊!飞羽哥哥救我!” 这一喊,竟真的让在空中焦急寻找夜灵的飞羽听了去,待见到夜灵被一个修士逼近时,立马窜了下来,什么都没说,直接向凌承扑了过去。 “飞羽哥哥、” 夜灵这一声惊喜的叫声发出,才让凌承知道了危险的存在,一个旋转反身,轻松躲开了飞羽的攻击。 “灵儿、你没事吧?”攻击失败的飞羽则是一脸担忧的抚着夜灵的肩膀,着急的上下打量,生怕她哪里受了一点儿伤。 那猎户听得凌承一直叫她小狐狸,又见飞羽由一只老鹰变成了凡人模样,直接吓得晕死了过去。 夜灵立马扑进飞羽的怀中,泪眼婆娑的指着凌承说道:“飞羽哥哥,他欺负我!” 凌承心道自己还真是冤枉,明明救了她,却变成了欺负她,这好人还真是难做! 飞羽听她这么一说,瞬间便暴怒了,想他飞羽宠了三百多年的女子,竟被别人欺负了去,这个仇若是不报,他还真是妄为鹰皇的称号。 “灵儿别哭,他敢欺负你,飞羽哥哥就帮你欺负回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捉弄 “灵儿别哭,他敢欺负你,飞羽哥哥就帮你欺负回去!” 飞羽将夜灵轻轻推开,漆黑的瞳孔立马变成了幽蓝,白皙修长的手掌瞬间变成了锋利如刃的鹰爪,一双巨大的墨色羽翼随即张开,掀起了阵阵狂风。 凌承还未来得及解释,飞羽就已经一掌呼了过来,他只好半仰着身子凌空后退,成功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 飞羽也没闲着,一击失败便一路飞至凌承身前,接着又是一掌挥出。 凌承本有意躲闪,可飞羽却招招致命,见躲闪不过,便拔出了剑,那剑身通体莹亮,手柄下赫然刻着诛邪两字。 诛邪一经拔出,便慎得飞羽一阵心慌,他只觉得此人很强,却未曾料到他的剑也这么强。 当下眸光一暗,出招更是狠绝了些,那双翅膀边的墨羽随即化作了一柄柄锋利的刃,一经煽动便击出阵阵墨光,将那原本就破旧不堪的茅草屋击了个粉碎。 凌晨见他眼中杀意尽显,旋即不再躲闪,一个飞身直击飞羽而来,诛邪一对上墨羽便发出“砰砰”的击打声,霎时,便震得狼烟四起,尘土飞扬。 夜狸惊得不停的呜呜乱叫,生怕自己的飞羽哥哥出了事。 夜灵却勾起一抹坏笑,在她眼中,她的飞羽哥哥修行千年,那是一个普通少年能打得过的。 想起教书先生的那一句出其不意,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待那一阵尘烟散去,空中激战的两人才发现,夜灵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知道中计的飞羽旋即抽身离去。 凌承见他也并非十恶不赦的妖魔,心知他是关心则乱,便也不予计较,只道是多了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并无赶尽杀绝的意思。 回头看了看那早已不省人事的猎户,皱了皱眉,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尽毁的房屋也算是给他一个警戒了。 ………… 夜灵一路小跑至知水湖旁,这才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她这一身装扮已经被飞羽发现了,肯定是不能再用了。 更何况这一身恶汗味,她闻着也有些反胃,便抱着夜狸步入湖水中,美美的将自己与小狸彻底洗了个干净,又幻出一身干净的白衣穿上,这才悠闲的坐在湖边,梳理着自己的一头青丝,将一双玉足浸入水中,暗自思虑着下一步该如何躲过飞羽的追踪。 夜狸被洗了干净,又变成了小白狐模样,此刻正不停的挠着夜灵的手,呜呜抱怨姐姐让自己饿肚子了。 “给你!” 身后突来的男声将夜灵惊了一跳,想起飞羽哥哥曾说过,女子不可以在别的男子面前赤足,便一股脑的站起,想要寻找那不知被自己丢哪儿去了的绣花鞋。 不想站起来的那一瞬,竟因踩到苔癣,直直向后仰去,千钧一发之际,凌承一把丢掉了手中的叫花鸡,伸手拉住了她。 夜灵见他另一只手拿着剑,只觉得眼前的男子怎么看,都是笑得‘不怀好意’,旋即不动声色的站立稳当,用眼神示意夜狸拿了吃的跑路,顺手就将凌承往水里推。 她的想法很简单,一看他就不像好人,丢他去水里凉快凉快。 谁曾想,凌承跌落下去竟没落水,脚尖在水上轻点了一下,然后一个漂亮的飞身便拦住了夜灵的去路。 “你这小妖好生歹毒,竟想谋杀了我,看来我是留你不得了!” 凌承本来认为她单纯,甚至可以说是愚蠢,现在见她竟还有点小聪明,便刻意黑着脸逗了她一下。 此言一出,却是将夜灵吓得心惊胆颤,刚才他和飞羽打斗的场景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飞羽修行了千年尚不能将他打败,她一个修行三百年的小妖,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小狸快跑!” 夜灵急忙带着含了吃食的夜狸一路狂奔,她可不想刚来了尘世,便命丧黄泉。 只不过,她那点本事,在凌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这才刚跑出了十几米,就见他在自己面前招手示意,本能的求生欲使她又绕道逃离,跑了一段,却又见他在自己面前笑着招手,如此往来几个回合后,夜灵体力有些不支了,再逃离时,便一脚踩上了地上的一块尖石。 “啊……,好疼!” 夜灵跌坐在地上,捂着血流不止的玉足委屈的眼泪直掉,她本就赤足,那尖石便死死的扎进皮肉,疼痛在所难免,可最重要的是,她跑不了了,那不是只能等死了。 凌承自己也不清楚为何,见她眨巴着一双清澈明亮的水眸,怯生生看着自己时,心里竟有些心疼,还有一阵莫名的悸动。 那种感觉就像有一直蚂蚁在他心里蛰了一下,然后又在他心里四处乱动,弄得他心疼的同时有些麻酥之感。 夜灵见他一步步靠近,只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玩完了,一时紧张,竟也忘了逃离和呼救。 凌承蹲下身来,看着她那白皙的小脚上不断涌出的鲜血,便伸手准备拔出那个罪魁祸首。 他的手刚碰到夜灵脚时,她便下意识的缩了缩脚,飞羽哥哥说过做人得矜持,姑娘家的脚肯定不能给其他男子碰了去。 可下一秒,自己的脚便被人粗暴的夺了去,然后她就看到他一把拔出了尖石,当疼痛和惊愕同时传来时,她竟忘了喊叫,尽管两行清泪已连成珠帘。 “疼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了关切之意,可他明明是捉妖师啊! 凌承见她泪眼婆娑的盯着自己,恍若一只受惊的小鹿,摇头叹息了一声,便将一股银色的灵力注入她的足上。 他是在给我疗伤吗?感受到脚心传来的冰凉之感,夜灵感觉自己的疼痛突然消失了,她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这时她才发现,他竟生的这般好看。 只见他面如寇玉,低垂的星眸上是一排长到令人发指的浓睫,高挺的鼻梁下是微微勾起的薄唇,清风拂过,拔动着他额间的青丝,一股淡淡的檀香便扑入鼻中。 以前她只觉得飞羽哥哥是这世间最好看的男子,这时她才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也不比飞羽差到哪儿去,飞羽是妖靥魅惑,而他则是清逸俊朗,两人各有千秋,不相上下。 相对无言时,凌承以一记响指将她拉回现实,随即调侃道:“你这小妖,不会魅惑人心也就罢了,怎么反倒被我迷到了?” 夜灵嘟着嘴,不悦的开口反驳:“你这个人怎么会这般厚颜无耻,士可杀,不可辱!” 这一句话是她昨日刚从教书先生那里听来的,便活学活用使上了,却不想那微微泛红的脸颊早已将她出卖。 “哈哈……,想不到你还有如此骨气,那你刚才跑什么呀?” 凌承心里一阵狂喜,这个丫头倒是真的有趣,明明怕疼又怕死,却还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来,明明心思单纯,却还会耍心眼将自己推入湖中。 他不禁有些好奇,师父总说逢妖必诛,可一个连自己腹中饥饿都解决不了的小妖,当真会是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恶妖吗? 久久没有等到姐姐的夜狸,竟一个人,不,一只狐吃掉了整只叫花鸡,吃完才想起它那还饿着肚子的姐姐,这才跑了过来。 “小狸,你怎么回来了,快跑啊!” 夜灵只觉得此人笑得十分邪恶,定是想将自己除之后快,这时候再搭上自己的妹妹,那不是亏大了。 夜狸正想逃跑时,就被一只大手拧了起来,那动作就如同拧一只猫,弄得它后颈生疼的厉害,立马张牙舞爪着发出悲呜的叫声。 “放开她,我跟你拼了!” 夜灵下意识的认为他要对小狸动手,便不管不顾的抓着他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一口。 强烈的疼痛迫使凌承丢掉了夜狸,看着自己被鲜血染红的衣袖,扯开一看,一排深深的牙印不断的冒出血珠,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原来这小妖也会发飙。 夜灵逮着机会,抓起小狸就准备开溜,这才刚跑了两步,就被一只手臂拦住了去路,这时她那该死的肚子竟发出了可耻的‘咕噜’声,接着就见对方本有些薄怒的脸瞬间变成邪笑。 “你、你笑什么?” 这一语问出,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她怕他,因为他不仅是个捉妖师,还是个很‘邪恶’的捉妖师。她清楚的记得飞羽说过:人族惯会笑里藏刀,越是对你笑的人,便越是心怀不轨之人,必须远离! 凌承脸上的笑意更浓,也不答话,竟拉着她的手腕往前拖去,他的手劲极大,纵使夜灵不情不愿,还是被迫跟着前行。 “你干什么?放开、你再不放开我喊人了啊!” “喊人?你的飞羽哥哥吗?他打不过我。” 夜灵这才惊觉他在这儿,那飞羽去哪儿了,该不会…… “你、你杀了他。” 她开始懊悔,要不是自己任性,飞羽哥哥也不会死,想到这儿,又觉得十分难过和委屈,眼泪再次泛滥成灾,“呜呜……,坏蛋,快放手!” 凌承见她这次是真生气了,终于放了手,还未解释,就见她蹲在地上,无助的哭泣,哄女孩子他不会,哄女妖、就更不会了。 “呃…,我没杀他,他知道你跑了,找你去了。” 夜灵压根儿不信,以飞羽的本事,若是找她的话,早就应该找到了,怎么会让她在这儿无助的哭泣。 “呜呜……,你这个骗子,坏蛋,你还我飞羽哥哥!”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以命为赌 “呜呜……,你这个骗子,坏蛋,你还我飞羽哥哥!” 夜灵边哭边起身扑向了凌承,挥动着自己的小拳头向他胸膛砸去,却反被对方一把抓住,再也动弹不得。 “行了,他真的没死,我若是想杀你,你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不过,你咬伤了我,我也没打算就这么算了,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赔钱,要么、跟我走!” 凌承也不清楚为何要让她跟自己走,许是怕她祸害人间,许是觉得这样一个心思单纯的女妖,估计还没学会生存就先被其它修士给灭了。 夜灵终于安静了下来,他说得没错,以他的本事自己逃也没用,只是要跟这样一个可怕的人走,那还不如回灵溪自闭算了。 “我、我没钱!你放了我,我去找给你。” “哈哈……,怎么找?是将这小白狐卖了换钱,还是又装成小乞丐去街上讨要?” 见对方戏侃的神情,夜灵挠头觉得十分不解,这尘世之人为何老是说钱、钱、钱,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想不到办法,就乖乖跟我走!” 凌承又露出了‘邪恶’的笑意,夜灵无奈只得提心吊胆的跟着,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逃跑。 走了一会儿,凌承又突然止步,在她额间注入一股灵力,旋即笑道:“我压制了你的妖气,栎阳最近出现了许多修士,就你这点灵力很难生存下去。” 夜灵有些不明所以,他这是在保护我吗?可他明明是捉妖师,不是妖族的天敌吗? “我叫凌承,你呢?” “夜灵” “黑夜精灵,很适合你。” …… 夜灵一路跟着凌承,发现他这人除了嘴巴坏点,其实人并不坏,她开始觉得妖族或许可以跟人族和平相处,就像现在这样,不是也聊的挺好吗? 凌承拉着她回到栎阳城时,周围的人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毕竟一个抱着狐狸的散发赤足女子,一路被一个男子拖拽着前行,怎么看都像落魄少女遇到了大坏蛋。 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却也没一人敢出手相救,毕竟凌承手里还拿着剑,谁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做损害自己利益的事。 凌承这才觉得有些不妥,见她依旧赤着足,便带她买了鞋,又带她去了自己住客栈,给她点了一桌好吃的。 夜灵看着满桌的肉食,馋得小嘴直吧嗒,但她依旧没敢动筷子,倒是小狸迫不及待的蹦上了桌子,正欲狼吞虎咽时又被夜狸一把抓了回去。 凌承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她这是怕我在饭里下毒吗?旋即拿起筷子自顾自夹菜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竖起了大拇指:“嗯…,味道不错!你真的不吃?” 小狸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直不停的摇尾乱叫,扰得夜灵心烦意乱,便在小狸头上猛敲了一记栗子,嘟嚷道:“我可没钱还他,你再吵,我就将你卖了换钱!” 明明是威胁恐吓的话语,硬是被她说出了委屈可怜的味道,眼见她那眼睛都快要掉入盘中的馋样,凌承终是被忍住,丢掉筷子捧腹大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后,他又故意问道:“那你刚才买鞋的时候怎么没说不要?” 夜灵懊恼的低下头,刚才那不是因为周围的人都指指点点,说什么女孩子家鞋子都不穿,不害臊什么的,虽然她并不懂什么叫害臊,可她听得出来那不是什么好话。 凌承终于停止了大笑,一本正经的保证道:“放心,我不收你钱!” 夜灵闻言,眸光立马亮起来了,只一会儿便又暗淡下去,就算不收饭钱,不还有咬伤他的钱嘛。 反正欠都欠了,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子不是? “小狸、快吃,敞开了肚子吃!”吃完才有力气跑路。 凌承看着这一人一狐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禁皱起了眉头,妖就是妖,吃饭连筷子都不用,看来以后还得慢慢教她才行! 这突然冒出的想法将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以后?我为什么会想到与一只狐妖的以后? 正当夜灵吃得津津有味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那个人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乌血不断的从他指缝间溢出,他面色苍白、嘴唇青紫,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吃力,尽管如此,他依旧给人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 见他手里也拿着剑,夜灵下意识的想逃离,如果凌承给她的感觉是害怕,那这个人就是恐惧,一种由心而发的恐惧。 此人名叫暮寒,是凌承的同门师兄,赴遥的大弟子,赴遥手下共有三名弟子,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一个小师弟,齐霜、 三人中暮寒最是勤奋刻苦,他性情冷淡,除妖时从不心慈手软,几乎从未有妖魔能从他手里逃脱。 凌承是三人中天赋最高的弟子,但他生性洒脱,修行十几年来却从未真正杀过一个妖魔,他手上的妖总能轻易逃脱,赴遥也因此比较看重暮寒。在他眼里,凌承生性放荡,早晚得出事,所以,他不准凌承自称是他的弟子,以免毁了他的声誉。 而齐霜嘛,饱和了两人的优缺点,相貌平平,修为平平,但他特别会说话,总能将赴遥哄得高高兴兴,所以三人中他最受宠,他也因此经常待在赴遥身边。 凌承见暮寒走了进来,立马问道:“师兄、你怎么受伤了?” 暮寒却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指着桌上还在享受美食的夜狸怒道:“凌承、你怎么能把那个畜生带在身边,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他的修为本就比不上凌承,又受了伤,灵力也受了损,所以未曾发现夜灵是妖,若是知道,他的愤怒就不止于此了。 夜灵本来是怕他,可见他骂自己妹妹是畜生,不由得火冒三丈,正准备骂回去时,整个人就被凌承从身后捂住了嘴。 她惊愕、惶恐,凌承这是终于要动手了吗?喂饱了再杀? “她是谁?” 暮寒这才注意到夜灵的存在,立马怀疑起了她的身份,凌承虽然外表看起来风流放荡,其实不怎么会与女孩子相处,大多数时间,他都喜欢和小动物待在一块儿,这也是暮寒一直以来都不待见凌承的原因之一。 最重要的是,尽管凌承每次听禅时都昏昏欲睡,每次修行时都心不在焉,但有的人就是这样,不用做过多的努力,却总是比努力的人更幸运。 他的修为就是比不上凌承,他羡慕、嫉妒、更恨,恨老天不公,恨自己那么努力却永远比不上他。 所以他打心眼儿里讨厌凌承,但他从未表现在脸上,毕竟他最好脸面,为了技不如人而恼怒,是为小人行径。 凌承呵呵赔笑:“她、她是我半路捡来的落魄少女,她的父母……” “行了,我没兴趣知道,但它你不能留!”暮寒不耐烦的打断,随着伤口的剧痛传来,他看夜狸的眼神就多了分敌意。 夜灵急忙挣脱凌承的束缚,一把抓起小狸就准备开溜。 不溜难道等死吗? “啊……,你干嘛?” 夜灵回头怒视着那个毫不怜惜扯着自己头发的男人,心里阵阵发毛,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随后她便被凌承整个圈入怀中,这一刻,她突然心跳加速,脸也有些微微泛红,大致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吧! “师兄、那小狐狸是这丫头的宠物,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若是连她的宠物也死了,我怕她会想不开。” 凌承依旧是那副欠揍的笑脸,趁暮寒侧目时又在她耳边低语道:“不想死就闭嘴,这世上还没有妖可以从他手里逃脱,你可当心了。” 说这话时他已没了嬉皮笑脸的模样,表情是无比的严肃,夜灵知道事态严重,便只好乖乖闭了嘴。 暮寒并非相信了他的话,奈何他受了重伤,眼下也懒得处理他的事,冷声道:“你好自为之!” 凌承这才松开夜灵,又开始嬉皮笑脸的凑近暮寒,将他扶在床沿坐下,开始检查他的伤势。 白衣揭开,胸前是触目惊心的爪痕,那爪痕深可见骨,此刻正源源不断的冒着鲜血,纵使如此,暮寒也只是紧皱眉头,始终没有喊叫过一声。 他斩妖无数,受伤的事再所难免,但从未有一次像今日这般让他恼怒,因为他不仅负了伤,还让那鹰隼给逃了。 凌承亲自为他上了伤药,随后又为他灌入灵力以缓解他的痛苦,只是这灵力灌入不但没能帮到他,反倒让他气血攻心,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液。 “师兄、你中毒了?” “下次再让我遇到他,我一定宰了他!” 暮寒眼神犀利,言语狠绝,可还是中气不足,显然那毒已浸入血液之中,若不及时运功处理余毒,后果很严重,虽不致死,却也能让他灵力泛散,或许以后会连剑都拿不了。 凌承并未多想,便盘腿而坐,开始运功为他逼出毒素,他知道暮寒并不待见自己,可见死不救的事,他做不到。 暮寒今日能来找他,虽未开口让他替自己疗伤,却也算是拉下了脸来,毕竟以前他都不屑多看他一眼。 运功逼毒极耗灵力,不消片刻,凌承已是大汗淋漓,而暮寒早就毒气攻心,晕过去了。 此时,若是有人心怀不轨加以阻拦,两人轻则重伤,重可致命。 他在赌、赌夜灵心地善良,不会逃跑,更不会趁机出手伤他性命。 更是在赌、赌妖族并非十恶不赦,泯灭人性。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共同的夙愿 夜灵从见到暮寒的伤口那一刻起,她便知道,那是她飞羽哥哥的鹰爪所致,怪不得飞羽没有在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原来是被坏人给束缚了。 看着床上运功调息的两人,此时,若是能将他们都杀了,她不仅可以得到自由,也不用担心以后那个坏人会找飞羽哥哥复仇。 夜灵缓步靠近,将握了墨羽的右手藏于身后,每行近一步,心里便多了几分疑虑,真的可以趁人之危吗? 墨羽乃是一柄墨色的短刃,是飞羽用自己的羽毛所化,以妖毒淬炼,只要将它刺入凌承的心脏,妖毒便会立即融合血液,浸入骨髓,届时,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凌承似乎并未意识到危险的靠近,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直流而下,暮寒体内的毒素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些,他必须全神贯注,源源不断的为他灌入灵力,否则暮寒这身修为怕是要废了。 夜灵将墨羽高高举起,看着床上毫无防备的两人,手却不自觉颤抖起来,她是狐王之女,吃穿用度向来都是其它狐族姐妹备好的,别说杀人了,连兔子她都没杀过。 她闭上眼睛,把心一横,便一刀刺了下去,可就在墨羽离凌承胸口一分处时,她又收了手。 冤冤相报何时了,杀了他们两个修士,还有千千万万个修士,为何非要以暴制暴,为何妖族不能与人族和平相处? 无论如何,试过才知道。 可万一他们醒来要杀了自己呢?想到这儿她又再次举起了墨羽,片刻后又沮丧的放了下去,她根本下不了手。 犹豫了许久,最终她也没出手伤人,也没有逃跑,只是静静的坐回桌边,等着两人调息完成。 一个时辰后,凌承终于将暮寒体内的余毒全部逼出体外,收手时才发现自己灵力消耗极其严重,若是暮寒醒来要对付夜灵的话,以他现在的情况可能护不住她,所以便决定带她离开。 将暮寒安顿好后,凌承这才回头看向夜灵,见她早已趴在桌边睡着了,忍不住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他赌赢了。 睡梦中的夜灵似乎也不安分,她将左手枕与头下,右手搭在同样睡得香甜的小白狐背上,凌承注视她的侧颜,不禁有些呆愣了,之前他一直当她和其它的小动物一样,他喜欢逗她,就像逗他救过的小猫小狗一样。 夜灵似乎梦到了什么好吃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浅浅的梨窝若隐若现,粉红的小嘴一直不停的吧嗒着,牵动着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看起来平添了几分可爱。 “睡觉还想着吃,真是个毫无心机的小丫头。” 凌承脸上的笑意更浓,他抓过很多妖,他们要么哭着跪地求饶,要么以命相博,却从来没有一个妖怪像夜灵一样,明明怕死却还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明明有机会可以杀了自己,却没有动手。 当她拿着刀刺向他时,他察觉到了,他没有表现出来,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除了救人必须要心无旁骛以外,更主要的是他信她,信她不会出手,信她是真的秉性纯良,天真无邪。 这种没来由的信任很奇妙,他第一次完全放下芥蒂的竟是一只妖。 他六岁跟着赴遥修行,赴遥总说妖是这世上最邪恶的存在,修士杀妖乃是天经地义、正义使然! 但他看到的却是,他的师傅、师兄抓的每一只妖都被丢进了炼妖炉里。 他们惊慌失措,痛苦哀嚎,甚至不停的拍打着炼妖炉哭着求饶保证,保证自己从此消失,绝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 可他师傅他们却在笑,笑得很得意,很残忍,甚至可以说十分邪恶。 幼时的他很害怕,他求着师父放过他们,可赴遥却说:凌承、听着,对妖物仁慈,只会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亲眼看着那些小妖从哀嚎求情,到痛苦绝望,再到化成一摊肉泥,最后与药材融合凝结成一颗颗丹药。 他开始怀疑,师傅他们做的到底是为民除害,还是打着正义的名义滥杀无辜。他们总说妖魔杀人不眨眼,人人得而诛之,可他们杀妖的时候又何曾眨过一下眼,他们所行究竟是善还是恶? 自那以后,凌承开始在听禅时睡觉,修行时打愰,如果修行的目地是打着正义的幌子滥杀无辜的话,他宁愿自己碌碌无为,成为师傅眼中那个不成气候的顽徒。 长大之后,他会将赴遥抓的小妖偷偷放走,那些被放走的小妖,个个感恩戴德,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世人面前。 它们有的躲进深山,再也不入尘世。可有的却不知悔改,再次在尘世为祸,凌承便会再将它们抓起来,好好教化。 可尽管这样,它们被放走以后依旧会卷土重来,凌承便一遍遍不厌其烦的抓了它们,又放了它们,最后那些小妖怕了,便真的改正了。 赴遥知道他放走了妖物,便狠狠的教训了他,尽管每次他都被打了个半死,他依旧还是如此,并无半点悔意。 赴遥看重的是凌承的天赋,可他如此忤逆不道,最终还是将他赶出了师门,并且不允许他在外人面前提及自己是他的弟子。 从此,凌承便独自游历在尘世间,若是遇上祸害人界的妖魔,便已教化为主,镇压为辅,他抓妖但从不杀妖。 他不信人,也不信妖,虽然他总是一张笑脸,可其实他并不怎么会与别人相处,大多数时候他宁愿跟动物待在一起,因为它们不分善恶,不畏权势,活得潇洒自在。 而夜灵整个人就像一张白纸,纯净的让他不忍触碰,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被这尘世的污浊之气给染污了,所以他想保护她,仅仅只是为了护住她那份纯真。 夜灵揉了揉睡眼朦胧的双眼,甜甜一笑:“你好了?” 她起身,因为还没睡醒的缘故,又差点跌倒,凌承下意识的伸手扶了她一把,夜灵微微一笑,这才注意到他手臂上的血迹任在。 “我给你疗伤吧!”她拉过他的手,这才想起自己可以用灵力替他疗伤,这样便可以不用欠他了。 凌承急忙将手抽回,并藏于身后,又露出了一脸坏笑:“这可是你咬了我的罪证,休想销赃灭迹。” 夜灵突然很无语,怎么会有人宁愿受伤也要讹自己呢? 转眼看向床上犹在昏迷中的暮寒,眸中多了些薄怒,也不知飞羽哥哥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受了很重的伤? “你刚才为什么收手?” 凌承突来的一句话打破了她的思虑,她回头,迎上他殷切的眸光,笑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想试试看能不能让妖族与人族和平相处,你一定觉得这很荒缪吧? 可你知道吗?我活了三百多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人界。 两百年前,因为母后被修士杀了,父王便封印了灵溪山,身为狐族之王,自己的妻子死了,他却没有想着复仇,因为他只想守卫好其它的狐族子民,为此,他不允许我们再踏出灵溪一步。 可这些,真的是保护了我们吗?我的好几个狐族姐妹都想走出灵溪,她们也想到尘世来看看,尝尝人间的美食,可她们出不来,也不敢出来。 若是有一天,人妖两界可以和平共处,父王便会扯除屏障,她们就都可以像我一样,呼吸着灵溪以外的空气,吃着人间各种各样的美食。 我不杀你,因为我想第一个表明我的立场,我想证明妖并非十恶不赦,我们是可以与人族和平共处的。” 夜灵的眸光清澈如水,说这些话时带着如痴如醉的向往。 她说的这些,凌承也曾想过,可人族对妖族的怨恨与生俱来,妖族也时常祸害人界,想要和平共处,真的太难了。 但他同样也很期待,事在人为,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好,我们一起努力!” 他说这话时,眼神无比的坚定,看着他伸出的右手,夜灵轻笑,旋即一把握住:“一起努力!” 空气中突然多了些和睦的欢快感,四目相对时,两人不自觉勾嘴一笑,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又像是志同道合的盟友。 床上的人突然咳咳了两声,似乎已有悠悠转醒的迹象,凌承握紧她的手,笑道:“我们快走,等他醒了就来不及了。” 行至门前,夜灵又突然回头,一着急竟把小狸给忘了。 凌承了解了她的意图,便拿出锁妖囊将夜狸收了进去,言道:“放心,锁妖囊只会压制她的妖气,不会伤她分毫。” 看着他从新伸出来的手,夜灵微笑着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她信他,或许仅仅只是因为他的一句一起努力。 凌承拉着她跑下木梯,跑出客栈,跑入市集,她一直都是笑着的,信任一个人的感觉很美好,跟人族做朋友的感觉更美好。 跑了许久,他们终于有些累了,便都停下脚步,不约而同的向后张望,然后又相视一笑。 暮寒没有追来,他也不可能追来,他们跑的这一路,仅仅是一个奔向美好愿望的开始。 周围的人群熙熙攘攘,凌承依旧拉着她穿梭在人海里,带着她感受自由的气息。 ………… “冰糖葫芦呐,好吃的冰糖葫芦吶,公子、给这位姑娘买一串吧!”买冰糖葫芦的少年热情的招呼着凌承。 凌承还未答话,夜灵便已拿下一串并咬了一口,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融入口中,她由衷赞叹道:“好吃!” 少年连忙谄笑道:“公子、两文钱。” 凌承掏出了三文钱,嬉笑道:“三文钱两串,我之前买的一直都是这个价。” “这……,公子、我这可是小本生意,你也不缺这一文钱不是,你就别为难我了。” “那你我各让一步,再给你两文,五文三串不能再多了啊!” “好、好,给你!”少年迟疑片刻,最终又取下两串冰糖葫芦递给夜灵,然后拿了钱走人了。 夜灵这才知道他们刚才拿的那个就是钱,昨日自己还丢了几个呢!前两天飞羽带她出来时,她看中的东西都是拿了就走,飞羽付钱时她早就走远了,所以她并不知道人界的东西都要用钱来换,早知道昨晚她就不会把钱给丢了。 不过她依旧很好奇,凌承为何要为了一文钱,跟那个少年磨上半天,他要,给他不就好了吗?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两难 不过她依旧很好奇,凌承为何要为了一文钱,跟那个少年磨上半天,他要,给他不就好了吗? 凌承从夜灵手里拿过一串冰糖葫芦,勾嘴一笑:“这个呢叫还价,你想融入我们的世界,得先学会如何生存,而人族生存最重要的就是钱,所以得省着点花。” “哦!”夜灵似懂非懂的点头,然后将两串冰糖葫芦合在了一起,右手摊开时已幻出了一把的铜钱,得意的笑道:“你看,我想要多少有多少,不用省!” 凌承挥手幻去她手中的铜钱,极其认真的说道:“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他们买卖东西只是为了求财,若你以幻术欺骗他们,则是让他们历了七苦中的一苦。” 见夜灵还是迷糊的挠头,又笑了笑:“简单来说,你用钱来换取他们的东西,他们也要用钱来换取别人的东西,若是他们发现自己拿的钱不翼而飞了,他们便会痛苦,或许那会是别人的救命钱。” 夜灵点了点头,虽然她还是不太懂,不过她知道了用幻术变钱是为骗,是不好的行为。 “走,我带你了解一下何为真正的凡人。” 凌承指着街边各种各样的人物,事物一一进行介绍,夜灵第一次真正了解了何为凡人。 凡人、平凡之人,他们每日为了生活疲于奔波,却又乐此不彼,生活或许有许多苦厄,但只要坚持,总有拨云见雾的一天。 人妖两界和平共处的夙愿也是一样,这个愿望很难很难,但她相信,只要坚持、不放弃,这个愿望一定可以实现。 两人本着共同的愿望,彼此间熟悉了许多,夜灵一路蹦蹦跳跳,开心的像个孩子一般,她毫不客气的享受着凌承给她的一切,吃的、玩的,还有他赋予她关于人族生存的学问。 ………… 入夜,街上的行人逐渐减少,夜灵却意犹未尽,她主动拉起凌承的手,向那人流多一点的地方跑去。 行至护城河边,她便被水中那一盏盏荷花灯吸引了目光,见那灯上面隐约贴有纸条,便准备施法召起荷花灯来看个究竟。 凌承急忙阻止道:“这是人族的许愿灯,传说只要将写有愿望的荷花灯放进护城河中,河水便可以将荷花灯带至知水湖,湖中的红衣仙子若是看到,就会帮他们实现愿望。” 他其实并未信过,不过是看他们虔诚的写了愿望,却被夜灵给破坏了总归不太好。 夜灵却当真了,她兴奋的跑到卖荷花灯的摊位前,拿起一盏灯就冲凌承招手,那意思不言而喻,让他给钱呗! 凌承无奈笑了笑,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被她咬了还得花钱给她买东西,不过,自己似乎乐意之至。 夜灵拿了纸笔却愣了神,她才刚修炼成人没多久,这舞文弄墨之事,自然不会。 凌承:“想写什么?” 夜灵:“人妖和睦、天下太平!” 凌承接过纸笔认认真真的写好了这几个字,看着她一脸笑意的将荷花灯小心翼翼投入河中,这一刻,他竟真的希望那个红衣仙子的美丽传说是真实存在的。 夜灵学着其它人的模样,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微风拂过,吹起她鬓间一缕青丝,一股淡淡的梅香便扑入凌承鼻中。 闭眼,享受这片刻静逸,享受这片刻温情。 “喂、你是困了吗?” 凌承猛地睁眼,发现夜灵正瞪大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两人离得很近,几乎只有一寸的距离,那淡淡的梅香便越发清香了。 她来自灵溪,听说那里有座梅山,梅山常年积雪,梅花常开不败,她身上的梅香大概是整日泡梅花浴所致,那里肯定像人间仙境一样,不然怎会养出夜灵这般的纯净可爱的女子。 “你脸怎么红了,是天儿太热了吗?晚上也不热呀。”夜灵用手指戳了戳凌承有些泛红的脸颊,脸上满是疑惑。 凌承故意干咳两声,将她的手轻轻推开,转身道:“这天是挺热的!呃…,那个,今晚你睡哪儿?” 他本意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却因为心绪混乱错将你住哪儿说成了睡哪儿,旋即懊恼的猛拍了一下额头,怎么能问一个女孩子要睡哪里呢?她会不会觉得我不怀好意? 夜灵挠头思索了片刻,肯定道:“我跟你睡。” 她最喜欢的便是窝在飞羽哥哥怀里睡觉,懒散、惬意,不过现在飞羽不在,凌承的身形看起来和飞羽差不多,在他怀里睡觉应该也是不错的。 凌承正惊愕间,夜灵已扑进了他的怀中,垫起脚尖,双手环抱着他的后颈,然后用自己的鼻尖在他鼻尖蹭了蹭,笑道:“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我借你怀抱睡个觉,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对吗?” 她做的不过是动物间最基本的表示友好的动作,凌承虽然心里清楚,可还是止不住的心跳加速,心道:‘我这是怎么了,她不过就是一只小狐狸而已,我干嘛这么紧张?’ 夜灵见他久久不应答,就当他是默许了,便直接靠在他的肩上,正欲变回真身时,飞羽恼怒的声音传来:“灵儿、过来!” “飞羽哥哥、” 夜灵急忙离开凌承的怀抱,转身向飞羽跑去,只是才跑了两步便被凌承给拉住了,她不知道他为何对自己摇头示意,但终究还是定了脚。 飞羽就站在不远处的老槐树下,黑暗将他笼罩其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她想,他一定很生气,气自己不听话到处乱跑,害得他遇到了坏人。 “飞羽哥哥、你没受伤吧?”她忧心他受伤没有,可她也不敢过去,上次自己偷跑时,耳朵都快被他被拧掉了,这次还不知道他要怎么教训自己呢? “过来、”飞羽几乎是怒吼出声,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单纯、善良、不谙世事,所以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她竟然跟一个修士混在一起,他怎能不生气。 夜灵被他这一吼,便下意识向他走去。他真的生气了,他们相处了三百多年,他一直宠着她、惯着她。她要的所有东西,只要他有,他都会给她,就算没有,也会想方设法的寻给她。 他是朋友,也是亲人,她爱他,也敬他,所以他生气了,她便不敢不听话了。 “夜灵、你若是跟他走了,这里你或许永远也回不来了!” 凌承拉着她的手骤然紧了紧,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但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留下她! 夜灵回头看了看他,发现他没有在开玩笑,他的眼神里满是真诚,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他说得没错,自己要是跟飞羽回去了,一定又会被父王关在灵溪,说不定还会被暴揍一顿,以后再想出来就难上加难了。 “飞羽哥哥、对不起!我想留下来,你回去告诉父王,灵儿想试着让人妖两界和平共处,让狐族其它姐妹也可以走出灵溪,来这尘世好好的走一趟。” “过来!我命令你马上过来!”飞羽双拳紧握,他在压制,压制着自己的愤怒,还有身上的重伤。 夜灵跑了以后,他开始四处寻找她的身影,可不想却在半路上遇到了暮寒,他本有意避让,可暮寒又怎肯轻易放过他,于是一言不合便动了手。 虽然他侥幸将暮寒抓伤,并淬炼了妖毒于手爪之上,可暮寒意志力极强,重伤之际依旧持剑将他的一只墨翼斩掉了五分之一,墨翼是他的灵力根结所在,这一击虽不致命,却也是重创,所以他逃了。 他身负重伤,本应该第一时间回苍山之巅或者去灵溪疗伤,可一想到夜灵还不知去向,他便一刻也未曾停歇,甚至都来不及处理自己的伤口,只希望快点找到她,带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她,却在别人的怀抱里撒娇,那个人还是妖族的天敌,最可恨的修士,他怎能不恼怒? 愤怒加上墨翼折断的疼痛使他眉心紧皱,鲜血顺着他的墨衣滴落在地,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来。 夜灵离得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听不到鲜血滴落的声音,她心里很乱,她怕自己不过去的话,飞羽哥哥以后都不理会自己了,可她更怕,过去了以后,便再也出不了灵溪了。 “过来!你要是再不过来,我就……噗、”重伤加之气急攻心,话音未落,便吐出一口鲜血直直倒了下去。 “飞羽哥哥、” 夜灵这才知道原来他伤得这么重,她慌乱甩开凌承的手,迅速奔向他,在他的身子滑落在地的最后一刻,伸手扶住了他。 掌心传来的温热却让她大惊失色,她颤抖着将手举起来看了看,黑暗中,她看不清满手的血迹,可她整个人都被血腥之气笼罩,她害怕、痛苦、懊悔! 她害怕她的飞羽哥哥会真的死去,更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听他的话,害得他身负重伤,甚至后悔今日没有亲手宰了那个坏人,替飞羽哥哥报仇雪恨。 她想要问他为什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先疗伤,可她也不需要问,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她伤心,难过,自责,却说不出一句话道歉的话来,只是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她颤抖着手拭去飞羽唇角的血迹,当眼泪滴在他脸颊时,他抚上她的手,笑道:“灵儿、我们回去吧!” 他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到她几乎听不清了,感觉到自己手上的大手逐渐消散,飞羽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最终变回了真身,一只半边墨翼被砍掉五分之一的鹰隼。 “飞羽哥哥、我带你回灵溪!”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尘世烟火 “飞羽哥哥、我带你回灵溪!” 夜灵小心翼翼的将它护在怀里,起身决绝的向前走去。 她从出生那一刻就被飞羽护在怀里,他逗她、宠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他可以容忍她在自己怀里撒娇打滚儿,可以让她把自己的怀抱当成床,就算她睡上一辈子他都会很乐意。 但这是他第一次需要被保护,也是她第一次抱着他,此刻,她只想救他,哪怕回灵溪之后再也出不来,哪怕回去被父王打个半死,她也要救他。 “夜灵、你要回去?” 凌承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丢了一般,很难受,却又遍寻不得。 夜灵转身,一步步向他靠近,凌承止不住的欣喜,她必定是不舍得离开的。 她在他面前一米处驻了足,伸出自己满是鲜血的小手,冷声道:“把小狸还给我。” 夜灵的声音很轻,却冰冷异常,冷到他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他在她朦胧的双眼中看到怨恨,她是在为她飞羽哥哥受伤的事迁怒自己吗? “你是要放弃了吗?我们共同的夙愿。”凌承的声音有些压抑,他死死拽着锁妖囊,却不愿递给她。 “还给我!”她怒吼。 “如果我可以救他呢?” 夜灵的眸子瞬间便亮了起来,能救,他愿意救飞羽哥哥?不,他是那个坏人的师弟,他不会救飞羽哥哥的。 凌承见她一直摇头,似乎并不相信自己,阵阵心酸萦绕心头,他救过许多的小动物,救一个鹰隼又有何难?可他却想尽可能的留下她,哪怕是讨价还价。 “只要你留下,我可以救他。” 夜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这是在要挟我吗? 这种感觉很难受,就像有人打了你一巴掌,然后又给了你一颗糖,关键是这颗糖它诱惑力实在太大了,自己根本没办法抗拒。 她想救飞羽,又想留下,这颗糖她想要,但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拒绝,可她却又无法拒绝。 “我答应你,帮我救他。” 凌承闻言一愣,她虽然答应了,可她的语气很生疏,虽然他们才认识一天,这种生疏依旧让他很难受。 “这里不安全,我带你们去个安全的地方。”他伸手,依旧露出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 “好、”夜灵点头,却没有拉他的手,自顾自走到前面去了。 ………… 晚风拂过,给这燥热的天气平添了几分舒适,可却抹不去他们之间的疏离。 “到了。”凌承指着一方恬静的小院,静静的等着夜灵走近。 夜灵凝视着眼前的院子,这个院子很大,但极其简陋,院门是用篱笆圈砌而成,抬眼望去,院子左侧蜷着几只小羊,右侧的草棚下是一堆闭目歇息的鸡群,木屋里的烛光影影卓卓,确是一户再普通不过的寻常人家。 “汪、汪、汪……” 凌承推开院门,就传来一阵狗吠声,接着一个黄色的小肉球便摇着尾巴奔向了他,两只前脚更是嚣张的往他腿上爬,不时的发出兴奋的嘤嘤声。 “二胖,你怎么又胖了?” 凌承摸摸它的脑袋便一路向木屋走去。二胖跟了两步又回头冲夜灵一阵狂吠,显然它并不欢迎她。 “二胖,你干嘛?我忘了给你介绍了,她是夜灵姐姐,以后不准你欺负她! 你不用怕,它是嘴硬心软,不会咬你的,进来吧!飞羽的伤势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得了他。” 凌承这么一说,二胖便不再乱叫了,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夜灵将飞羽抱得更紧了些,迈步跟了上去,此时她已经不能退缩,唯有信他一次了。 蜡黄的烛光将整个木屋都映成了昏黄,桌边一个中年妇人正拿着木梳一遍一遍的为她怀中的小花猫梳理着毛发,小猫闭着眼,看起来十分惬意。 “她是顾大娘,是个聋哑的可怜人,这里是她的家,二胖和她怀里的猫是我捡来送她的。” 凌承看出她的疑惑,开口解释着,他想让她放下戒备,“把他给我吧!那边有床,你今晚就跟大娘住这里吧!” 夜灵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自己真的可以将飞羽哥哥交到一个修士的手里吗?他要是心怀不轨怎么办? “夜灵、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了,朋友的哥哥也是我的朋友,我会救他,信我!” 他脸上依旧带着笑意,眼中透露着满满的真诚,夜灵轻勾了勾嘴,扯出一丝牵强的笑意,这才将飞羽递了过去。 “凌承、拜托了!” 凌承微笑点头,抱着飞羽出了房门,随后又走了回来,将锁妖囊递到她手上,言道:“有它陪着你,你心情或许会好些。” 凌承走后,夜灵便将锁妖囊打开,将小狸放了出来,凌承没有骗人,锁妖囊真的不会伤它分毫,它被放出来时都还是睡着的。 顾大娘似乎对她的到来并没有兴趣,她至始至终都是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为小猫梳理毛发。 夜灵抬眼望了望这间简陋的房屋,终是忍不住跟了出去,旁边的木门禁闭着,她看不到凌承在做什么,心里便更加烦躁不安了。 抬手正欲敲门时,顾大娘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对着她咿咿呀呀的比划了一番,她看不懂,便更加心急如焚。 她心烦意乱,便想着直接推门而入,可顾大娘却双手打横挡在了她面前,且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之后又做了个离开、睡觉的哑语。 她终于看得明白了,可她依旧不放心,便干脆坐在木阶上等,顾大娘见她终于不折腾了,欣然离去。 ………… 当黎明的第一道光洒入眼睑时,不时的有几只公鸡在打鸣,随后便听到咯咯哒哒群鸡乱叫的声音,还有二胖的汪汪声。 夜灵暗恼自己怎么睡着了,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小狸一直追着那些鸡四处乱跑,而二胖就追着小狸一直吠个不停,确是一副鸡飞狗跳的画面。 “小狸、过来。” 小狸乐此不疲的追逐着那群鸡,对她的呼唤视而不见。 这时候顾大娘出来了,夜灵本以为她会十分恼怒,她甚至都想好了怎么跟她道歉,却看见她端着一碗鸡肉,笑着拿起一个鸡腿冲小狸晃了晃。 小狸一见有吃的,立马停止了玩闹,一个飞奔便冲了过来,在顾大娘脚下绕了一圈,眼睛却一刻也未曾离开过她手中的鸡腿。 顾大娘蹲下,将吃食递到它嘴边,笑得十分祥和,牵动着她额间的皱纹越发得深了些许。 二胖见此立马不乐意了,它慢慢悠悠的走近,却又在不远处趴下,尽管馋得哈濑子都要流出来了,却依旧闭上眼睛将脑袋埋于腿弯中,恰似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可怜儿。直到顾大娘将另一只鸡腿递给它,又轻抚了抚它的肥背以示安慰,它才摇晃着尾巴站起身来,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最后便是一狐、一狗争相抢吃食的画面,夜灵见到这些,不自觉笑了,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族的烟火气息。 回头看着那禁闭的房门,笑容瞬间隐去,都一个晚上了,他们怎么还没出来,难道? 她迅速推门而入,却见狭小的木床上躺着两个人,一个是伤重不醒的飞羽,另一个双眼半眯,虚弱半躺着的凌承。只见他面色惨白,左手臂上除了她咬的那排牙印,又多了两处刀伤,而他的右手旁还有一柄沾了血迹的短刀,看着飞羽唇角的血迹,她似乎全明白了,却又完全看不明白了。 “凌承,你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里夹杂着颤抖,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忧虑,她将他轻轻扶起,只觉得此时的他气若游丝,人也软若无骨,他靠在她的肩上,勾嘴一笑:“没什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做到了。” 凌承说得很轻松,可他昨日救暮寒已经耗费了大量的灵力,再以自身灵力修复飞羽的断羽却是难如登天,更何况飞羽已经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期,唯有以自己的鲜血为引,将培元丹引进飞羽体内,再以灵力灌输,方可救他一命。 但事实证明他想得太简单了,他持刀在自己手掌间划下时,由于飞羽已经无法维持人形,鲜血便多半都流在了体外,他只得先用灵力帮他维持人形,只是这样,灵力消耗便更大了些,他便只能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两刀,只有大量的鲜血才能更快的将培元丹送入他的口中,不然自己的灵力可能撑不住,可尽管如此,那断翼,却是再也长不出来了。 凌承说完这句话便直接晕了过去,他瘫倒在她的肩上,却觉心满意足,因为他刚才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她定是放下了戒备,承认了自己这个朋友。 夜灵急忙为他输入自己的灵力,看着他手上的伤口一点点愈合,心里却更加难受了。就在她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她还在怀疑凌承是不是害了她的飞羽哥哥,她甚至都想好了要跟他拼命,思量着要如何将墨羽插入他的心脏,让他以命抵命。 终究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不断的为他灌入灵力,直到他脸上的血色逐渐恢复,手上的刀伤全部愈合,但那一排牙印却犹如顽石,怎么也不愿向她卑躬屈膝,无论她灌入多少灵力,它就是不愿愈合,仿佛是在宣示着她伤害了凌承的事实。 凌承睁眼看着她脸上心疼的神情,露出一抹笑意,她依旧是那个心思纯良的夜灵,他庆幸自己护住了她的纯净。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交心 凌承睁眼看着她脸上心疼的神情,露出一抹笑意,她依旧是那个心思纯良的夜灵,他庆幸自己护住了她的纯净。 “夜灵、我尽力了,飞羽的断翼怕是长不出来了,对不起!” 凌承的声音有些无力,还有一些自责,他离开夜灵的肩膀,注视着昏迷中的飞羽,便欲再为他灌入一些灵力,做最后一次无谓的挣扎。 夜灵急忙拉住了他的手,摇头笑了笑:“不用了,你已经尽力了,谢谢!” 四目相对,一时静默无语。 凌承起身,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这里离栎阳城有些远,但好在安静舒适,飞羽在这里养伤最合适不过了,我再去寻些滋补的药材回来,你留在这儿照顾他吧!” 夜灵没有回头,她一直盯着昏迷中的飞羽,双手捧着他惨白的右手,轻声呼唤:“飞羽哥哥、飞羽哥哥…” 她的声音透露着急切、心疼、还有满满的自责,到最后几乎是哽咽着呼唤,似乎想叫醒他,却又不忍叫醒他。 凌承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想不出这是为什么,便索性不再多想,拿起昨夜随手弃于床边的诛邪走了出去。 此时那贪吃的一狐、一狗、已经因为臭味相投玩在了一起,它们相互追逐嬉戏,确是一点烦忧都没有。 顾大娘已经端着做好的饭菜走了过来,凌承没有胃口,便指了指房里的夜灵,示意她端给她吃。 顾大娘点头,将饭菜端了进去,夜灵一直拉着飞羽的手,见顾大娘拍了拍自己的肩,指着桌上的饭菜示意自己去吃饭,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没胃口,但又不好拂了人家一番好意,终究还是给飞羽盖好了薄被,跟着她走了过去。 桌上是一碗鸡肉,一碟青菜,还有一碗白粥,菜式虽然简单,但香味浓郁,她本来只想简单尝试一下以表谢意,却在尝了一口白粥后发现根本停不下来,不仅因为它口感极佳,更是因为它有着尘世特有的烟火气儿,一种让她迷恋的气息。 顾大娘看着她,露出了一脸满意的笑容,比起昨日她初见夜灵时的冷漠,现在的她显然更加随和。 夜灵同样看着她,只觉得此时的她很慈祥,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般,满是宠溺。 夜灵突然想起了凤姨,她看自己时也是这副模样,想想自己都出来五天了,她应该很着急吧!父王会不会因为自己迟迟不回灵溪而迁怒于她,她此刻或许就站在梅山之上,静静的眺望远方,期待着看见自己的身影…… 想到凤姨,夜灵便懊恼的垂下了头,金凤是除了飞羽和小狸以外,她最亲近的人,狐王每日忧心狐族的大小事物,对她也疏于管理,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与飞羽和凤姨待在一起。 现在飞羽受伤了,而她也答应了凌承要留下来,便不会食言,更何况她是真的想试着让人妖两界和平共处,所以她暂时不会回灵溪了。 小狸和二胖似乎玩得累了,便一起跑了进来,一个习以为常的蹦到了她的腿上,另一个则两腿站立,吐着舌头不停的摇尾乞怜,两只前腿已肆无忌惮的趴到了夜灵膝盖处,恨不得一跃而上,跟小狸争个一席之地。 夜灵低落的情绪终于好了些许,做动物果然比做人简单多了,以前她心心念念想修得人形,现在竟羡慕起它们来了。 顾大娘已收拾好碗筷走了出去,小狸又开始昏昏欲睡,而二胖见自己得不到那一席之地,干脆垂头丧气的趴在夜灵脚边,渐渐的也睡了过去。 一切都是那么安逸祥和,顾大娘亲眼见了飞羽从鹰隼变成了现在的凡人模样,可她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那就说明她能接受妖的存在,或许她已经知道自己是妖了,可她没有害怕,没有嫌弃,更没有憎恶,那是不是就说明人妖两界和平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 一想到这儿,之前所有的忧愁都烟消云散,她静静的望着院里那扑地晒翅的鸡群,还有那咩咩乱叫的小羊,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人间果然比灵溪有生气儿得多。 凌承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风景,简洁的木屋内,一袭白衣的貌美女子,抚着腿上的白狐,脸上带着如痴如醉的浅笑,那抹笑意仿若三月的阳光,温暖得刚好,又仿若六月的及时雨,拂去那烦人心思的燥热之气。 他就这样站在艳阳下静静的看着她,忍不住唇角上扬。多年来,他看似对谁都很好,但其实他从未与人交过心,这一次,他想与她交心,他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想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他,哪怕,他们才认识了不到三天。 夜灵抬头,看着阳光下那抹挺拔的英姿,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了些,她想不明白他为何要站在烈阳下晒着,那额间迸出的汗滴,她看着都觉得热。 “凌承、你怎么不进来?” 凌承这才如梦初醒,见她笑魇如花的冲自己招手,便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而至,将手中的药材举起晃了晃:“我买了滋补的药材,我这就去给他煎上,他喝了很快就能醒过来,别担心!” “等一下、” 凌承说完便欲离去,夜灵及时叫住了他,他回头疑惑的看着她,见她把小狸轻轻放在了桌上,又从臂钏里拿出一块锦帕,缓缓向自己靠近。一步、两步、他感觉自己心跳急促,全身便越发燥热了,额间的汗珠便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夜灵扬起锦帕,悉心的为他擦拭,每一次触碰,都让凌承为之一颤,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手帕如此私密之物,只可用来给心仪的男子擦汗吧! “你不热吗?我刚才见你在太阳下站了半天,这么多汗,我看着都热。” 感受到对方的如兰之气,还有那若有若无的梅香,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心里太热,凌承整个脸颊都红透了。他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急忙后退了两步,笑道:“是挺热的,我去洗把脸。” 凌承说完便一股脑的跑了出去,来到那个极其简陋的厨房,将手中药材随意丢在土灶上,便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清水猛地泼在了自己的脸上,这才感觉燥热之气顿减,狂跳的心脏也逐渐平复了些。 他双手撑着水缸,注视着水中那个极尽狼狈的倒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只把她与二胖一样看待,为何自己见她时会那么紧张,一定是因为灵力泛散的缘故,对,一定是… “凌承、我可以帮你吗?” 夜灵见他刚从外面回来,昨晚又损耗了大量的灵力,此时自己应该让他休息一下,心想着反正也是帮自己飞羽哥哥煎药,便主动来到了厨房。 狭小的厨房内,本就摆了水缸、米缸和柴火之类的物件,一个人站着还算宽阔,但多了一个人,便显得有些拥挤了。更何况他本就还未完全平复心绪,此时见到她再次靠近,竟有些痴愣,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 夜灵见他满脸水渍,不禁噗呲一笑:“给你,自己擦擦吧!”她说完,便把锦帕塞到了他手上,然后侧身绕至他身后,开始捣鼓着土灶上的瓦罐,并将凌承买的药材往里面倒。 凌承捏着锦帕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一颗本已平静些许的心再次砰砰乱跳起来,在人族,手帕可是定情之物,他怎能不心乱。 “砰、” 一声瓦罐摔落在地的巨响传来,这才将凌承混乱的思绪打断,他快速将锦帕藏于怀中,然后转身拉起正欲蹲下去捡瓦罐碎片的夜灵,当双手接触到她纤细的手臂时,又触电般的抽了回来。 “夜灵、这里太窄了,你先出去,我来收拾吧!” 凌承开始拾起地上的碎片,夜灵先是静静的看着,然后又蹲下身来,歪头注视着他又有些泛红的脸颊,笑道:“都说我们狐狸怕热,我觉得你们人族更怕热,你看你,脸又热得红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食指轻点着他的脸颊。 凌承心下一热,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睛死死的盯着她,言道:“夜灵、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夜灵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翻脸了,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猎物一般,恨不得将自己生吞了。 “对不起,我马上就走!”她道歉,她以为他是恼怒自己碍事,便欲起身离去。 凌承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急忙松了手,不好意思的干咳两声:“你先去照顾飞羽,我煎好药送过去。” 夜灵点头“嗯”了一声,便从他身后绕了过去,行至门前又探头望了望,莞尔一笑:“凌承、谢谢!” 凌承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拂柳,说得应该便是夜灵这般的女子吧! ………… 夜灵回房时,飞羽已经有了悠悠转醒的迹象,她立马飞奔而至,拉着他的手轻声呼唤:“飞羽哥哥、” 飞羽勉强睁开沉重的双眸,见自己依旧处于尘世,不禁有些薄怒,但侧目见到夜灵朦胧的双眼时,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他伸出另一只手,将她鬓角的一缕青丝束于耳后,又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痕,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意:“灵儿、我没事,别担心!” “飞羽哥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呜呜……” 飞羽的安慰不仅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她大哭出声,她趴在他的胸膛,一边哭一边委屈的嘟嚷:“飞羽哥哥、我好害怕,呜呜……” 飞羽被她这一压,便猛烈咳嗽了起来,夜灵这才急忙坐好,拭去脸上的泪水,哽咽道:“飞羽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灵儿乖,你的飞羽哥哥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有事?” 第一百四十八章 离怨 “我知道,灵儿乖,你的飞羽哥哥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有事?” 夜灵立马破涕为笑,她记得,自己还是一只狐狸的时候,便整天围着飞羽打转,为了讨好他,让他带自己出去玩,便使劲夸他,“我的飞羽哥哥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你一定可以带我出去的对不对?” 可飞羽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她怎么夸,他都不为所动。最后她干脆不夸了,赌气的将自己的小脑袋埋于身下,任凭他怎么逗她,她都不回应,最后飞羽只得松了口:“等你修炼成人我就带你去。” 就因为这个,她开始努力修炼,只为能早日出来尘世游玩一番,如果她那时便知道,自己出来会害飞羽受伤,她宁愿自己从未出过灵溪,甚至愿意自己依旧是一只小狐狸,只要他平安就好。 “对、我的飞羽哥哥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自然不会有事,你睡了那么久,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找吃的。” 飞羽拉着她,勉强支撑着坐起身来,夜灵急忙坐到他身后,主动托起他瘫软无力的身躯。 他闭上眼,斜靠在她的肩头,一只手揽过她的腰际,另一只手却死死的抓着她的手,一刻也不舍得撒开。他害怕,害怕自己一松手,她又从自己眼皮底下溜走了,这一次,他可能再也没有能力找到她了。 “飞羽哥哥,我的肩膀好靠吗?我在你怀里睡了三百年,这是第一次你需要我,我觉得很开心!” “嗯,我也很开心!” ………… 凌承静静的站在门外,心里五味杂陈,从他听到夜灵大哭的那一刻便飞奔了过来,当他看到屋里两人的情形时,一股妒意油然而生。 他羡慕飞羽守护了她三百年,嫉妒他抱了她三百年,更嫉妒现在的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揽着她的腰,牵着她的手,靠在她肩膀上,这些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默默转身离开,开始自我安慰,你们才认识了三天,他们可认识了三百年,你凭什么嫉妒人家? 这样一想,心里便更加难受了,他掏出夜灵给她的锦帕,放在鼻尖闻了闻,依旧是那沁人心脾的梅香,就像她身上的味道一样,只闻着就能让人觉得满足。 他笑了,笑得如痴如醉,他终于知道她和二胖的区别在哪儿了。二胖是宠物,而夜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古灵精怪的人,一个善良纯洁的人,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他匆忙回了厨房,找到另一个可以煎药的砂锅,开始捣鼓着余下的两包药材,着急忙慌的生了火,快速将药煎上了。 既然飞羽是她在乎的人,那自己便帮她照顾他,只要她高兴,自己也就开心了。 ………… 飞羽休息了片刻,这才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这是哪儿?是谁救了自己,难道是那个修士,那夜灵是不是对他许了诺? “灵儿、你老实告诉我,他用什么条件换我的性命?” 飞羽注视着她,眼中多了些急切,在他眼里,人族唯利是图,一个修士若是救了妖族,必定有所图谋。而那个修士,一定是对夜灵心怀不轨。 “飞羽哥哥、你想什么呢?凌承是好人,我们是朋友,你是我哥哥,便是他的朋友,所以他才救你的。” 飞羽突然激动的捏着她的双肩,脸上满是怒意:“听着,人族和妖族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不要以自己的一腔热血,去挑战凡人的冷酷无情。走、我带你回去!” 他虽然受了伤,但手劲依旧很大,捏得夜灵的肩膀生疼的厉害,此时他又拉着夜灵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往床下拽。 “飞羽哥哥、我不回去!我答应了凌承要与他一起完成人妖两界和平共处的夙愿,承君一诺,必守一生,我既然答应了他,就不会走。” 夜灵的态度很强硬,她不停的掰动着他的手,奈何自己力道太小,根本无法挣脱他的的手掌。 “你还知道信守承诺?那你可记得你答应过姑姑三日回灵溪,你知道今天是第几天了吗?你有没有想过她见不到你回去该有多着急,或许此刻她正被狐王惩罚呢,你忍心吗?” 飞羽尽力克制着怒火,他了解她,她向来吃软不吃硬,她心地善良,金凤便是她的软肋。 果然,夜灵一听他这么说,便不再挣扎了,她环顾四周的一切,心里升起阵阵失落,这让人眷念的烟火气儿,自己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好,我跟你回头,不过你能先让我跟顾大娘,二胖他们道个别行吗?” 飞羽见她终于妥协了,便松了手,太过强硬她会抵触,让她做完她想做的,她才能安心的离开。 “汪、汪、汪、” 二胖在他们争论时就醒了,此刻正对着飞羽不停的狂吠,惊起了桌上睡眼朦胧的小狸,它不悦的朝二胖呜呜乱吼。然后它便被飞羽抱了起来,他侧目:“我在外面等你,别让我等太久!” 夜灵点头“嗯”了一声,缓缓走到二胖面前,蹲下身去抚摸着它丰厚的肥背,苦笑道:“夜灵姐姐和小狸马上就要走了,以后再也没有谁和你抢吃的了,你应该很高兴吧!” 二胖嘤嘤了两声,便用头拱了拱她的膝盖,夜灵再次摸了摸它的头,起身去了另一个房间。 顾大娘依旧重复着昨日的动作,将怀中的小猫梳理得柔顺惬意,不过她这次没有对夜灵视而不见,而是友好的点了点头,示意她坐在桌边的另一侧。 “顾大娘,谢谢你对我和小狸的照顾,我要回去了,或许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夜灵说完又摇头笑了笑,明知道她又聋又哑,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便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以表谢意! 顾大娘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她知道夜灵这是要离开了,但她没有挽留,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们都会走,只有怀中的小猫还有二胖会一直留下,所以她不会留人,因为留了也无用处。 夜灵出门时,就见到了她最不舍的那一个人,此刻他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愣愣的站在厨房门前,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似乎要将自己看穿一般。 她欠了他的钱,更欠了他的承诺,她心里有愧,他心里有怨也是应该的。 她缓步走下木阶,走近他的身边,勾嘴一笑:“凌承、我要回去了,认识你我很开心,欠你的钱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还的,至于欠你承诺,我大概还不了了,对不起!” 凌承看着她弯下了腰,又看着她直起身来,薄唇微启,却又微微颤抖,最终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他想留住她,哪怕用昨晚她的承诺牵制她,哪怕暴力的将她扣在自己身边,可他没有,他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话。两只端着药的双手不停的抖动,将那满满的一碗汤药抖落在自己手上,滚烫的汤药烫的他双手钻心的疼,他皱紧了眉头,却愣是一声没啃。 夜灵见此,立马将他手中的药碗取下,随手放在了一旁的草堆上,然后着急的为他检查伤势,见他双手已经有些红肿,便用一只手拉着,另一只手为他输入灵力,企图帮他治伤。 凌承就势将她揽入怀中,紧紧的将她禁锢,他的力道极大,让她根本动弹不得,她笑了笑:“凌承、你怎么比二胖还粘人,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凌承却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他终于还是开了口:“夜灵、能不能不走?” 他说这句话时呼吸有些急促,扰得她一颗平静的心顿时激起了惊涛骇浪,她本就留念这里的烟火气,留念这里的美食,还有这个不怀好意的大傻子,现在便更不想离开了。 凌承终于松了手,却又将双手覆于她的肩头,看着她脸上滑落的泪滴,心里一阵酸楚,那娇艳欲滴的粉唇也因为她内心无法平静而有些微微颤动,就像一朵含苞绽放的玫瑰,等待着它的蜜蜂前来采蜜。几乎没有多想,凌承便勾起她的下巴,送上了自己炽热的唇瓣。 久久没有等到夜灵的飞羽便倒了回来,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自己宠了三百多年都不舍得染指的女子,却被一个才认识了不到三天的男人夺走了初吻。 他愤怒的上前,一把将夜灵拉开,随即赏了一记重拳在凌承脸上。他虽然受了伤,但这一拳也是卯足了十成的功力,毫无防备的凌承立马打飞了出去。 凌承踉跄着撞在木墙上,抬头时,唇角已凹陷了大半,那不断溢出的鲜血吓得夜灵不禁捂住了嘴唇,就在飞羽要落下第二记重拳时,夜灵急忙拉住了他,哽咽着求情:“飞羽哥哥、不要…” 飞羽见她替凌承求情,便越发的火大,他一把将她推开,夜灵也因此被推倒在地,他心疼她,却没有扶起她。 凌承本来没打算还手,这一拳他该受,可见他将夜灵推在了地上,愤怒便战胜了理智,他一拳砸在了飞羽的额头,生生将他打出了十米开外。 “飞羽哥哥、” 夜灵急忙起身,奔至飞羽身边,看着他额间凹陷的一块儿,还有地上吐出的一摊血迹,伸手扶起他时,她的双手都是颤抖着的。 飞羽将她推开,再次挥拳向凌承奔去,凌承也毫不示弱,径直向他奔来,眼看一场恶战即将爆发,夜灵大吼一声:“够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误解 飞羽将她推开,再次挥拳向凌承奔去,凌承也毫不示弱,径直向他奔来,眼看一场恶战即将爆发,夜灵大吼一声:“够了!” 两人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夜灵便化作一束银光,再出现时,已直接挡在了两人中间。她紧闭着双眸,飞羽的拳头已到了她的脑门前,凌厉的拳风靠近,她甚至提前感觉到了疼痛,整个人也止不住的颤栗。凌承则稍远些,两人见此,终是不甘的收了手。 “让开、我要活剐了他!” 飞羽恶狠狠的瞪着她身后的凌承,但他手背迸起的青筋,以及额间冒出的细汗证明他伤得比凌承重,根本不是凌承的对手。 凌承则是愣愣的看着夜灵的背影,他在等,等夜灵的答复。 夜灵没有回头,她直接上前挽着飞羽的手臂,勾嘴一笑:“飞羽哥哥、我跟你回去,你别生气了!”她不敢回头,害怕在凌承眼中看到失望,她不忍心,所以选择了忽视。 凌承笑了,那笑却是比哭还要难看,暗自嘲讽道:你还在奢望什么,难道以为你们不到三日的情谊能比得上人家三百年的感情吗?凌承啊凌承,你真是不知痴心妄想。 他不再挽留,转身步上木阶,每走一步都如同负石千斤,压迫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飞羽终是松开了拳头,他将夜灵的手掰开,跌跌撞撞的转身离去,刚走了两步,便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就如同散了架一般,直直向前栽去。 夜灵急忙托住了他沉重的身躯,哽咽道:“飞羽哥哥、你等一下,我去拿药过来!” 飞羽紧紧的捏着她的手腕,极力吐出两个字:“回去!”他怎么会吃凌承的药,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吃。 “好、我带你回去!” 夜灵施法将地上呜呜乱吼的小狸收入袖中,然后又化作一束银光,带着受伤的飞羽彻底消失在了凌承的视线。 凌承再次挥起了拳头,这一拳重重的落在了木墙上,将那原本坚硬的松木墙生生砸出了一个大窟窿,拳头松开时,鲜血便顺着他修长的五指滴落而下,落在木板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来。 顾大娘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她依旧坐在桌边,抚摸着怀中的小猫,并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年轻人的事,就该让他们自行解决,哪怕是撞的头破血流,那也是他们自己愿意的,她不想管,也管不着。 凌承站立了许久,终是慢悠悠的走到了另一间房,无力的瘫坐在桌边,左手撑头,右手垂于身侧,任凭二胖拼命的舔舐他手背上的血迹,他不想动,也懒得动。 ………… 夜灵一路腾空向灵溪而去,突然一道橙蓝的光影闪过,她被迫落于地面,将几近昏迷的飞羽扶好了些,这才死死的盯着那束蓝光。 蓝光一落入地面,便化作了一个身着橙蓝服饰的女子,只见她眉目如画、冰肌雪颜,生的极其貌美,与之相比,就连夜灵也暗然失色了些。 女子急忙上前单膝跪地,拱手行礼:“翠翠拜见鹰皇!” 翠翠是一只翠鸟,是飞羽得力的干将,之前飞羽担心自己灵力泛散,无法安全将夜灵带回灵溪,便召唤了她前来接应,现在前来正是时机。 飞羽只是摆手示意她起身,身心的折磨使他并不愿开口,他无力的垂眸,便将夜灵从自己身边推开,言道:“回苍山之巅!” 他心里清楚,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打开灵溪的屏障,将夜灵安全送回灵溪,便决定先回自己洞府。 翠翠急忙上前扶住了他,眼见夜灵受伤的神情,眼里多了憎恶,在她眼里,鹰皇无所不能,此次会受这么重的伤肯定是因为他人,而这个人显然就是夜灵。 她一直倾慕飞羽,但她知道,三百多年来,每年入夏,鹰皇都会以避暑为由,去灵溪待上整个夏季,不仅如此,只要得空,他都呆在灵溪,所以她猜那里一定有他挂念的人,而这个人必定就是面前的这个女子。 “翠翠姑娘、飞羽哥哥受了重伤,我们先带他回去吧!” 夜灵并未察觉到翠翠眼中的敌意,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飞羽的伤上,尽管飞羽刚才将她推开,她很受伤,现在还是想要伸手去扶他。 翠翠刻意绕到她面前,拦住了她伸过来的手,不屑冷哼:“姑娘不必操心了,翠翠一人即可带鹰皇回去。” 她的语气带着冰冷和明显的敌意,饶是夜灵心思单纯,也听得明白了。也对!自己害得飞羽哥哥如此伤重,她怨恨也是应该的。 夜灵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难受致极,飞羽哥哥这次是真的不理我了吗? 走了两步,飞羽终是驻了足,他并未回头,冷言道:“回去!” 夜灵立马跟了上去,他的声音虽然很冷,可她知道,他还是关心自己的。 翠翠虽不情愿,但鹰皇发了话,她也不敢违抗,只好任由夜灵跟着了。 ………… 苍山之巅其实是一座远离尘世烟火的石山,它与其它山峰不同的是,苍山全是顽石,并无一颗大的树木,除了一些杂草以外,偶有几株野花位于峭壁之上,比起灵溪,这里确实荒凉了些许。 峭壁之上,有一铜镜大小的洞口,几人便化作一道光束飞入其中,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眼前俨然是一座奢华的宫殿,其规模不比灵溪狐王寝宫来得差异,大殿之中的石阶上独有一金光闪耀之王座,四周灯火通明,却见不到一根烛蜡,放眼瞧之,岩石之中,赫然镶嵌着几百颗大小各异的夜明珠,复以数万颗莹石点缀。 翠翠扶着飞羽半躺于王座之上,开始为他渡入灵力,夜灵便远远的瞧着,不敢靠近也不肯离去。 很快,身后便来了一群衣着华丽的医师,他们卑躬屈膝,一见到王座上的人便立马跪倒在地:“臣等拜见鹰皇。” 飞羽乏力的挥手示意他们起身,为首一位身着绿灰色长袍的长者立马上前一步,将手覆于飞羽腕间,诊断片刻后,脸上的表情便越发凝重了。 夜灵急不可耐,两只小手捏着衣裙不停的搓揉,唯有这样,方可缓解她内心的不安。 翠翠见老者不停的摇头,不耐烦的问道:“老啄,鹰皇他究竟怎么了?” 被叫做老啄的医师其实是啄木鸟成精,他亦是羽族中医技超群之人,他都摇头了,其他医师也基本不用再看了。 “鹰皇内伤并不重,只需用些滋补的汤药加以灵力调和,不日便可痊愈。只是这断翼,若是早几个时辰,老臣尚可一试,但现在、怕是再也长不出来了。” 众人闻声色变,身为鹰皇,一双丰满的羽翼是他荣耀与地位的象征,这断了翼的鹰皇就好比丢了刀的勇士,饶是再有一身本领,也免不了为人鱼俎。 被灌入灵力的飞羽本已坐直了身体,可这一句话又让他整个人都瘫软无力了,他一拳砸在王座的扶手上,那纯金打造的王座自然不会有事,反倒是他的手变得又红又肿,饶是如此,那拳头依旧捏得咯咯作响,额头暴突的青筋足以证明他此刻的愤怒与无奈。 翠翠与所有医师早已匍匐跪倒在地,他们几乎将整张脸都贴在地面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早几个时辰也就是说如果夜灵昨晚带飞羽回来,他的断翼便有可能重新长出,现在便是她耽误了时机,害得飞羽永远落下了残疾。 “飞羽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夜灵哽咽着靠近,她心疼他,更多的是自责,所有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飞羽抬手阻止了她靠近,他眼中透露着满满的怨恨,她竟为了一个才认识三天的修士,迟迟不愿带自己归来,以至于自己变成了一个残废。 于飞羽而言,羽翼不仅代表了权利与荣耀,更是决定自己能否守护她的利器,如今的自己,还怎么保护她。 他断定凌承是假装救了自己,又故意不为自己修复断翼。如此一来,即讨好了夜灵,又损坏了自己的修为,可谓是一举两得。 他恨!有朝一日,他势必让凌承以命尝还。 夜灵驻足,他冰冷的语气让她悲从心来,眼泪便不争气的涌了出来,她能说的也只有“对不起”了。 “呵、对不起?你除了道歉还会说什么?你为何要将我带到他那里,难道你就不该解释一下吗?” 飞羽眼中的怒火让夜灵十分害怕,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哽咽道:“飞羽哥哥、都是我的错,凌承他已经尽力了,你别怪他。” 在她握他手的那一刻,飞羽心里的怒火本已消散了些许,可一听到她说出的话,飞羽便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妒意了,猛的一把将她推开。 毫无防备的夜灵便直接从石阶上摔下,地上密密麻麻的小石子将她整个人硌得生疼,撑于地面的右手也被石子硌伤,此刻正源源不断的冒出血珠。 饶是如此,飞羽也没有伸手扶她,他无力的靠在王座上,闭眼,不忍看她难过流泪的画面,旋即吩咐道:“翠翠、将她安全送回灵溪。” 翠翠恭敬应是,起身便拽着地上的夜灵,毫不客气的推搡着,夜灵害了鹰皇,她便更没理由对她以礼相待了。 “飞羽哥哥、我不回去,我想留下来照顾你。”夜灵被推搡着前行,却依旧回头望着飞羽,她担心他,想照顾他。 “滚、”他怒吼。 这一个字便将她所有的想法全部撕碎,他果然不会原谅自己了。 “飞羽哥哥、” 夜灵不死心的回头张望,可他无力的撑着头,连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了。 第一百五十章 痴缠 夜灵被强行带出了洞府,她不停的回头张望,希望她的飞羽哥哥可以立马出现,哪怕像之前一样,将自己的耳朵拧下来她都愿意,只要他别不理自己。 翠翠恼怒的将她推倒在地,没了鹰皇的庇护,她便更没有理由善待她。 夜灵踉跄着站起身来,并未因此责怪她,反而拉着她的手腕求情:“翠翠姑娘、请你让我留下,是我害得飞羽哥哥身负重伤,我想看着他将伤养好。” 翠翠毫不客气的将她的手甩开,瞪着一双浑圆的美目,恶狠狠道:“你是聋了吗?鹰皇说了让你滚,赶紧给我滚,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若不是不敢违抗鹰皇的命令,她恨不得亲手了结了她,又怎会搭理她。 “我不走,飞羽哥哥伤没好之前我不能离开,求你让我留下吧!我就躲在暗处,远远的看着他就好!”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将她绑回灵溪。” 翠翠一声令下,立马从空中飞来十几只大鸟,旋即落入地面,化作十几个壮汉,不由分说的拖拽着夜灵就走。 “飞羽哥哥、飞羽哥哥、你真的不原谅灵儿了吗?” 夜灵的声音越来越轻,旋即消失在耳际,飞羽这才落入地面,扬手便是一巴掌煽了过去,怒道:“你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这样待她的?” 翠翠早已跪倒在地,白皙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五个手指印,朱唇下溢出丝丝鲜血,眼中早已储满了心酸的眼泪。 饶是如此,她依旧面不改色道:“她害得鹰皇您身负重伤,我没杀她已是仁至义尽,鹰皇觉得我该如何待她?” 飞羽捏着她的下巴,勾起一抹邪笑:“你是在提醒我,本皇已经是个废人了吗?” 翠翠拼命摇头,他怎么会这么想,自己明明是替他不值啊! “我警告你,就算本皇双翼尽毁,在羽族,照样没人能奈我何,想活命的话,给我将灵儿安全送回灵溪,若是她有半点闪失,本皇便让所有翠鸟从此在这世间消失,还不快去!” 飞羽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甩开,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在羽族,他向来说一不二。 “是,鹰皇!”饶是她再有不甘,也无可奈何,旋即化作一道橙蓝光束,直奔夜灵几人的方向而去。 “噗、”翠翠走后,飞羽便吐出一口鲜血,他本就重伤未愈,现在又怒急攻心,便只好就地打坐,运功调息了。 他将墨羽张开,侧目看向断翼时,双手再次捏得咯咯作响,他早已顾不得是谁伤了自己,暗自将所有的账都记在了凌承头上。 “凌承、此仇不共戴天,他日,我定将你碎尸万段,啊……” ………… 灵溪山下,凌承垂头丧气的靠在一颗松树旁,眼睛死死的盯着梅山的动静,期待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夜灵走后,他的确消沉了一段时间,可当他拿出那块锦帕时,心里便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夜灵将她的贴身之物赠予了自己,他便想要一个答案,就算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那他便将她的东西还予她。 凌承本以为自己御剑怎么样都可以追上夜灵的脚步,可谁知,他追了一路都未曾见到夜灵的身影。按理来说,她带着一个重伤的人肯定跑不快。 直至他来到了灵溪山,他都未曾见到她,他也曾尝试着冲进屏障,亲口向她要一个答案,可他根本进不去。 于是,他便站在这儿等,虽然他也不知自己能不能等到她,但他不想放弃,一日等不到,便等两日,两日等不到便等十日、百日、一年、十年,直到等到她为止。 ………… “到了,我已经将你安全送到了灵溪,以后你的生死与我无关,也烦请姑娘以后不要缠着鹰皇,他是羽族之皇,便该为了羽族留在苍山之巅,而不是整日围着你转。” 翠翠言罢已带着其它十几个壮汉飞身离去,他们或许并不知道灵溪有屏障,不知道夜灵进不去,或许他们知道也不愿理会。 夜灵还未来得及回话,他们便已经没了身影,可翠翠的话倒是给她敲了一记警钟,飞羽是鹰皇,他有他的职责,她不该整日想着让他带自己出去玩,从一开始,自己就做错了。 “夜灵、” 凌承远远见到她的身影便冲了过来,他庆幸自己没有离开,更庆幸她没让自己等得太久。 夜灵回头,见凌承就站在不远处,对着自己痴笑,夕阳洒在他的身上,为他平添了几分朦胧感,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真还是自己的幻觉。 “夜灵、”凌承呼唤着靠近,旋即将她拥入怀中,喃喃道:“我终于等到你了,幸好,还来得及!” 夜灵显然不知他的意图,只是奇怪他怎么会突然前来,见他似乎有些激动,便拍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凌承、你怎么来了?” 凌承这才将她松开,双手覆于她的双肩,含情脉脉的盯着她,见她眼眶微微泛红,心知她定是哭过了。以她的性子,定不会丢下重伤的飞羽不管,现在她孤身一人,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飞羽欺负她了。 “夜灵、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从我第一次见你,便被你眼中的清澈折服,再见你时,便下意识的跟着你,我捉弄你,又信任你,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只当你和二胖一样,是宠物。直到飞羽将你搂在怀里,我竟生了妒意,我便知道,我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 夜灵莞尔一笑:“我也喜欢你呀!我喜欢飞羽哥哥、父王、凤姨、哦,还有最最喜欢小狸,还有,还有顾大娘……” “夜灵、我说的不是那种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是想与你朝夕相处,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 夜灵困惑的挠头,这几种喜欢有区别吗? 凌承见她还是很迷糊,便将她的锦帕拿了出来,“这个手帕,在人界,它只能用来送给心仪的男子,你即把它给了我,便是对我有情对吗?” 夜灵听得云里雾里的,锦帕而已,自己要多少有多少,什么情不情的她更是一概不知。 不过她倒是注意到了凌承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那伤口虽已止血,却依旧皮肉外翻,心下有些不忍,便替他吹了吹:“还疼吗?怎么弄的?” 凌承却满脸笑意,她知道心疼自己,定是对自己有情,便再次将她拥入怀中,“夜灵、我们回去吧!” 回去?她又如何不想,可因为自己的任性妄为,已经害得飞羽落下了残疾,真的还可以任性吗? “凌承、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已经回来了,你也该回你的家去了。” 凌承心里一阵酸楚,他的家,他那里还有家呀?以前他将赴遥住的道观当家,后来被赶了出来,便彻底没有家了,他不在意,总觉得孑然一身也挺好的。 可现在,他的确想要一个家,一个只属于他和夜灵的家。 “夜灵、我没有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给你建一个。” 夜灵将他推开,转身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飞羽哥哥说得没错,尘世燥热,人心贪婪,我待了几日便已经厌倦了,还是灵溪来得逍遥自在,我该回去了,你也该回去了,这里不属于你。” “你撒谎,如果你真的是这样想的,那你为何不敢看着我说?” “没有什么不敢的,我不喜欢尘世,现在也不喜欢你了,更不可能和你建一个家,我早就有家了。” 夜灵盯着他,说出了最违背心意的话,想不到自己才去到尘世几天,便已学会了自欺欺人,怪不得父王不让狐族踏出灵溪一步,原来人心真的很险恶! “夜灵、你忘了我们共同的夙愿吗?你我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为何现在你又要放弃了?” 饶是夜灵不懂情,却依旧被他眼中的悲伤刺痛了心,她如何不想完成夙愿,可这个愿望真的太难了,难到她望而却步。 “你就当我是在开玩笑,人与妖向来势不两立,凭你我又能改变什么?因为我的任性,已经害得飞羽哥哥断了翼,我不想再让父王和凤姨他们担心了,你走吧!” 夜灵言罢已自顾自往山上走去,灵溪山似乎越发的寒凉了,刚一踏近,她整个人都止不住颤抖,只能紧抱双臂取暖。 寒、由心生! “夜灵、我不会走,我就在这里等你回头,你一日不回头我就等十日,十日不回头就等一年,一年不行就等十年,我的一生,不会有多少个十年的。” 夜灵心下一悸,为何你要如此倔强,你的一生只有几个十年,而我却有无数个十年,何苦? “锵锵……” 随着长长的凤鸣声响起,夜灵瞬间慌乱了,凤姨来了!以他们对修士的怨恨,凌承要是不走,他们定不会饶了他。 夜灵奔回凌承身边,一边将他往前推,一边急切道:“凌承、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凌承却定在原处,任凭她如何推也没有丝毫挪动的迹象,她心急如焚,哽咽道:“凌承、算我求你了,赶紧走吧!等父王他们来了就晚了,他们会杀了你的。” 凌承见她忧心自己的安危,心里止不住的狂喜,他将她揽入怀中,笑道:“你若不想我死,便随我一起离开。” 风鸣声越来越近,夜灵忧心忡忡,只好施法带着他一同离去。 金凤刚落入地面,便化作了人形,她施法将屏障打开,四处张望着,刚才她便是从梅山上遥遥望见了夜灵的身影,此刻却又找不到她了。 “灵儿、灵儿……”金凤唤了许久,夜灵也没有出现。 第一百五十一章 耄耋老者 “灵儿、灵儿……”金凤唤了许久,夜灵也没有出现。 “金凤、别喊了,夜灵那孩子肯定是在人界玩得乐不思蜀了,你也别太着急了,有飞羽陪着她,她不会有事的。” 狐王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金凤身后,她急忙行礼,却被狐王双手搀扶起来,哽咽道:“王上,都是我不好,灵儿至今未归,我担心她出事,王上可否让金凤出去寻她?” 狐王重重叹息一声,本来夜灵迟迟未归,他的确很恼怒,甚至差点因此迁怒于金凤。 可这两日金凤茶饭不思,终日站在梅山之巅,几乎是望眼欲穿,这些他都看在眼里,两百多年来,她一直将灵儿、狸儿视如己出,就连他这个生父也未必做得有她好,如此丹心赤诚的女子,他又怎么忍心苛责于她。 “不用忧心,飞羽与我相交千年,他的能力我自然清楚,有他在,灵儿不会有事。” “可是……” “别可是了,两百年来,本王一直忙于政务,对你也亏欠了些,你整日被那两个小丫头缠着,着实累得够呛,好不容易她们都不在,你我也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二人生活,由她们去吧!玩够了,她们会回来的。” “王上、”金凤心满意足的靠在狐王怀中,自己两百多年来的努力都没有白费,他看到了,也就够了。 ………… 夜灵其实并未走远,她一直藏于松树旁的巨石后,将狐王与金凤的谈话全部听了去,父王没有因为自己而迁怒凤姨,她很开心。 凌承满脸坏笑的看着她,忍不住调侃道:“狐王都说了,要享受二人生活,你确定你还要回去?” “我…”夜灵本想反驳,可转念一想,凤姨为自己和小狸做得已经够多了,她一直都知道,金凤虽说是狐族王后,可狐王对她十分疏离,娶她也是因为自己和小狸需要人照看,刚好金凤愿意,所以她便成了自己的凤姨。 狐王心里一直都只有她的母亲,对金凤向来都是例行公事,饶是如此,金凤依旧任劳任怨的照顾夜灵姐妹俩,从未有过半点抱怨。 此番凤姨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回报,自己确实不该回去扰了他们二人清净。 “哎、哎,怎么了,问你话呢?”凌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彻底将夜灵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说得没错,父王已经默许我在尘世多玩一段时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夜灵解开了心结,便又开始蹦哒着向前跑去,还可以再去尘世玩,真是太好了! 凌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勾嘴一笑,旋即追了上去。 夜幕降临时,两人便来到了灵溪山脚的一个小村庄里,虽说这里灵气环绕,常年清凉,但因灵溪山是狐族的地界,所以这里人烟稀少,只有一些世代居住于此的村民才不舍得搬走。 夜灵:“这里怎么这么安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的确不应该,怎么会一个人影都没有,甚至都没有灯火?”凌承自觉将夜灵拉在身后,并握紧了诛邪,事出反常必有妖,为了夜灵,不能大意。 夜灵任由他拉着自己,心里却泛起了一丝甜蜜,她好像有点明白他说的那种喜欢了。 偏偏小狸这时候不乐意了,她从夜灵袖里探出脑袋,旋即变回真身跳入夜灵怀中,呜呜乱叫了好一阵。 它饿了,从早上吃了东西到现在都还没吃,自然要抱怨的。 夜灵垂眸轻哄:“小狸、别闹了,姐姐等会儿给你找吃的,你先回去待着,乖哈。” 夜灵虽只比夜狸大了不到一百岁,但夜狸一出生便没了娘亲,所以夜灵很照顾它。它也因此学会了好吃懒做,修炼成人什么的,它嫌累得慌,所以便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所有人对她的宠溺,包括夜灵。 听姐姐这么一说,小狸立马不乐意了,一边呜呜抱怨,一边用小爪子抓挠着夜灵的衣裙,极力宣泄着它的不满。 凌承见此,便拿出随身带的干粮给它。 小狸一瞧,不过是个烙饼,它可是食肉动物,立马不悦的给了他一记眼神杀,然后乖乖钻回夜灵的袖子里去了。 夜灵见凌承窘迫的模样,伸手接了过来,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笑道:“正好我也饿了,我不挑食。” 凌承便看着她,只觉此生最幸运的事便是遇见了夜灵,有她相伴,此生足矣!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沉寂,举目望去,一个鹤发青衣的老者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缓步行来,她衣着朴素,脸上满是岁月蹉跎留下的痕迹,看样子已到了耄耋之年,她整个人骨瘦如材,每行一步,便给人一种随时可能栽倒的错觉。 凌承将夜灵护在身后,也不言语,等待着老人靠近。 夜灵则探出脑袋上下打量着她,这便是凌承说过的人生七苦中的老苦吗?凌承有一日也会像她那般吗? 老人家终是步入眼前,一个重心不稳,眼看便要栽倒之际,夜灵急忙上前扶住了她,只觉她整个人都像没有温度一般,冰凉僵硬。 夜灵:“老人家,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子女呢?其它人呢?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老人艰难的抬头,却也不回答她的问题,慢吞吞说道:“姑娘、夜已深,别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才好。” 老人说完又艰难的迈步,全然不顾夜灵讶异的神色。 凌承突然上前一步,恭敬行了一礼:“老人家,你看,天色已经这么晚了,这四下荒无人迹的,我们也寻不到其他住处,不知老人家可否收留我们一晚?” 老人四处看了看,终是艰难的答道:“跟我走吧!” 夜灵疑惑的看着凌承,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这里虽说没什么人,但破旧的房屋却是不少,若想寻个住处,还不到处都是吗? 凌承直接拉着她跟了上去,老人的家并不远,本只有百来步的距离,却因为老人步伐缓慢,行了将近半个时辰。 老人推门而入时,一股刺鼻的霉臭味便扑面而来,她将桌上的油灯点亮,这才艰难的坐下。 夜灵环顾四周,只见屋内除了一张破旧的木床和木桌,就只有一个陈旧的木柜,且房梁破烂不堪,似乎风一刮便会坍塌一般,墙角处也满是蜘蛛网,地上早已积起薄薄的一层灰。 这样的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她为何带我们来这儿? “我这里只有两间房,你们看怎么住吧!”老人问完又猛地咳嗽了一阵,虽是在询问他们的意见,却从始至终都未曾抬头,似乎并不欢迎他们。 “我跟凌承睡。”夜灵几乎没有多想便脱口而出,毕竟这样一个怪异的地方,跟一个全身冰冷的人住在一起,想想都有些恐怖。 凌承闻言,脸色又有些泛红了,这丫头,人家分明问的是住,她偏偏说成睡,饶是他脸皮再厚,也觉得有些难为情。 老人这才艰难的抬头,脸上却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姑娘,你们成亲了吗?” 夜灵摇头道:“我们都认识三天了,不可以一起睡吗?” 老人瞪了凌承一眼,感情这丫头是被他给拐了呀!旋即开口道:“你还是跟老太婆一起住吧!男女授受不亲。” 凌承闻言,立马将夜灵拉至身后,应道:“老人家,她这人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我还是带她去另一间房吧,打扰了!” 夜灵还在消化他们俩人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便被凌承拽出了房门,老人摇摇头,便也不强求了。 此时,屋外已是漆黑一片,凌承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推门进了另一间房,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开始四处找寻起来。 这个房间与之前的陈设一样,且到处都是积灰,夜灵叹了口气:“凌承、你说这地方能住人吗?咱们随便去街边蹲一宿也比这儿好吧,你干嘛非要跟过来?” 凌承一边四处张望,一边答道:“你没觉得那个老人家有些奇怪吗?” “奇怪?哦,对了!我刚才扶她时发现她全身冰冷僵硬的厉害,就好像、好像死了一般。” 见凌承点头,夜灵又立马问道:“你是说她已经死了,可人死了不该去转世投胎吗?怎么还能留在尘世?” “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七魄先散,继而三魂在离。这三魂便是天魂、地魂、以及命魂,逝世后,天魂归天道,命魂归地府,地魂则盘踞墓地,若想转世,需得三魂齐聚、再生七魄!” 夜灵困惑的挠头,这什么跟什么,完全听不懂。 凌承继续讲解道:“天魂主光,地魂乃天魂之光照在活人命魂上所行成的影,唯有命魂是人身的主魂,因命魂主宰着肉身在人世间的善恶,故而,肉身死亡后,命魂会再度进入因果是非之地,多数亡魂会在七日后再度回归地府,清点身前是非,再按照地府规矩,重新轮回转世。 只有那个别者,因心中怨念太深,又或是固执愚昧,无法抛却凡尘执念又惧怕地府,久久徘徊在两界的交界处,七七四十九日后,地府不收,凡尘不认,便成了孤魂野鬼。 大多数时,地魂与命魂会在七日后重聚,先行投胎转世,待那新生命临近降生时,天魂便会再度与二者重组,继而转世为人。” 夜灵疑惑道:“按理来说,老人年事已高,应是含笑九泉才对,又怎么会独留一魂在自己的此处徘徊呢?” “这其中还有一种特殊情况,天魂、命魂散去,独留地魂徘徊于人世,因地魂只是光影,没有自主意识,故而它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便保持死前的模样徘徊于死前居住的地方,继续过着活人的生活。” “照你所言,地魂没有自主意识,可她刚才分明在向我们提问,这又作何解释?”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同榻而眠 “照你所言,地魂没有自主意识,可她刚才分明在向我们提问,这又作何解释?” 凌承揉着她的脑袋,满意的笑道:“不错嘛,在我悉心教导下,脑子变得好使多了。” 夜灵一把拍掉了他的魔爪,然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时他才恢复正经模样来,言道:“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若我们见到的是命魂,那她回来必有所求,但我实在想不出,一个耄耋老者,回到一个了无人烟之处,所求为何? 且命魂离体后,并不会按生前模样生活,也就是说她不需要拐杖也可以行走,而且也不会咳嗽不止,更不会行动缓慢,它们如若行走于人世,只需脚尖着地便可行如风速。 而我观察过她,她是整个脚跟都着地,因此,我才怀疑她只是地魂,但无论如何,我们万不可在此时揭穿她的身份,一旦她只是地魂之身,无法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便会灰飞烟灭,再也不能轮回转世了。” 夜灵愣愣的看着他,脸上皆是疑惑之色,他明明是个捉妖师,为何要为了一个鬼魂如此大动干戈? 凌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怎么,你也认为我们修行之人会逢妖必诛,逢邪必除吗?” 夜灵摇头,她不清楚,只是父王、凤姨还有飞羽哥哥都这么说的,难道不是吗? “如果我说我修行十六载,却从未杀过一个妖魔你信吗?” 夜灵点头,又摇头道:“既然你不杀妖,那又为何要修行呢?” “六岁时,我便没了父母,是师傅将我带在身边,授我绝学。师傅总说,妖魔为恶,见之必除。 可我并未见到大恶的妖魔,反倒是我的师傅,他将一个又一个毫无还击之力的小妖丢入炼妖炉中,配以珍药,练就成了一颗颗提升修为的丹药。 你说,究竟何为善恶? 后来,我开始抗拒修行,即是违背正义,修行又有何用?可尽管如此,我的修为任在师兄之上,师傅说,我这是天赋异禀,生而为除妖而来。 我认了,便也不再刻意抗拒,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可以用修术抓妖,也可以用修术渡妖。所以我抓了他们,又放了他们,周而复始,他们被抓得烦了,便也不再继续为恶了。” 凌承似是忆起了往事,脸上已没有了笑意,此时的他正经的让人心疼。夜灵抚去他眉宇间的忧愁,笑道:“人有正邪,妖分善恶,无论孰是孰非,守住本心就好。” 恬淡的笑容,为这凄凉的黑夜增添了无数暖意,这个世间,唯一一个懂自己的人,只有夜灵。 凌承下意识的抓着她的手,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有些心悸,一切似乎水到渠成一般,便越凑越近了。 偏偏这时,袖中的小狸又开始不安分了,它一下子窜了出来,蹦到地面不停的鸣呜,着实将情不自禁的两人弄得有些尴尬。 夜灵急忙收回眸光,低身将小狸抱了起来,这才背过身去“凌承、小狸饿了,这里应该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我再去外面看看。” 她心脏狂跳,白净的脸上早已泛起一抹红霞,自己刚才是在做什么,为何会感觉这么心神不定? 刚踏出房门两步,便又原地折了回来,只见那老人家拄着拐杖,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蹒跚着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 这一笑,脸上的褶皱便深深凹陷下去,露出了早已没了牙齿的牙床,确是有三分恐怖。 “小姑娘、夜已深,你还是不要出去了,老生这里还有些吃食,凑合着吃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不饿。” 夜灵急忙摆手,旋即躲闪至凌承身后,就连小狸也挥舞着爪子,一个劲儿往夜灵怀中钻。 那东西黑乎乎的,哪儿有食欲啊!再说这鬼魂给的东西,谁敢吃? 老人笑着的脸瞬间便僵硬了,凌承见此,快速上前接过她手中的食物,并拿起一块放入嘴里细细咀嚼起来,边吃边赞叹道:“好吃,多谢老人家。” 老人这才从新笑了笑,转身,艰难迈步离去。 夜灵跟去门边瞧了瞧,见老人已走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急道:“凌承、你快吐出来啊!你怎么真吃了?” 凌承见她一脸紧张,便又拿起一块吃了起来,惊得夜灵眼珠子都快要掉了。 “哈哈…,我说你一只狐妖,还怕一个鬼魂吗?” “你、”夜灵指着他,愤怒的转身,她分明是担心他,他倒好,不识好歹。 “好了,不逗你了,这老人虽是鬼魂,可她依旧过着活人的生活,除了只能在夜间行动外,其它基本与活人无异,由此可见,她应是地魂无疑。 这个呢叫熏肉,是人族一种最普遍的储食方法,它是将除夕前宰好的猪羊,配以盐巴腌制七日以上,再用柴火熏制而成,它不仅能吃,而且味道十分别致,要不要试试?” 夜灵看着他递过来的那一块黑乎乎的肉,怎么也没有勇气尝试一下,倒是小狸伸了伸舌头,发出呜呜的叫唤声。凌承递给它时,它先是浅尝一口,然后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凌承点头示意夜灵尝一下,奈何小狸吃的再香,她还是不想尝试,死人给的东西,谁知道吃了会不会闹肚子?便刻意转移了话题:“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刚才进来时已四处查探过,这里虽说是她的家,却没有尸体腐烂的气味,由此可见,她应该是死在了别处。” “那这个地方这么大,我们要去哪儿找她的尸身,谁知道她死多久了,万一她的命魂已经到了地府,或者已经消散了怎么办?” “尽人事、听天命!”凌承再次环顾四周,不正经的笑道:“现在我们应该担心的是,今晚怎么住?” 夜灵露出一抹浅笑,轻一挥手间,原本脏乱的房屋立马变得十分简洁,那摇摇欲坠的木床也幻成了梨木新床,配以粉色的纱幔点缀,竟出奇的典雅。 “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还以为你什么都不会,只会撒娇、耍赖、博同情呢?” 她得意的点头,后又觉得不对,他这话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撒娇有什么不好吗? 凌承大踏步行至床沿,毫不客气的坐了下去,然后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夜灵,意在看她如何自处。 夜灵浑然不知有何不妥,笑意嫣然地走了过去,旋即在他旁边坐下,就势躺在了他的腿上,又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没羞没躁的说道:“我上次说借你怀抱一用,没用上,这次便借你的大腿用一下呗。 小狸,快过来睡觉了,姐姐明天带你去玩儿。” 小狸硬是将碗中的熏肉吃得一干二净才蹦到夜灵怀中,抬头望了眼凌承,这才悠闲的躺下。 凌承无奈摇头,果然还是那个心思单纯的女子,若他真是图谋不轨,以夜灵的性子,早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该给她吃点什么才能补补她那缺了根筋的脑子? 一个游神间,腿边的一人一狐便已熟睡过去,他只好就这么坐着,安静的看着她,生怕惊扰了她。 ………… 次日,日上三竿时,夜灵才悠闲的伸了个懒腰,睁眼时,凌承早已没了身影,她立马惊愕的起身,着急唤道:“凌承、你走了吗?” 凌承正在院里寻找老人生前留下的蛛丝马迹,以便寻找她的命魂去了何处?却见夜灵一把扑了过来,艰难的将他整个人圈住,委屈道:“飞羽哥哥不理我了,我还以为你也不理我了。” 他拂去她鬓角的乱发,正色道:“夜灵、我的喜欢,是一生一世,朝夕相伴的那种喜欢,所以我这一生都不会不理你,我的一世虽只有短短数十載,或许只会是你漫长岁月中的一个过客,但我还是想陪着你,直至我老死的那一天。”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不过你老的时候会不会很丑?就像……那个老人家一样。”夜灵四处没见到老人的身影,这才低声讲了人家的坏话。 凌承本以为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现在看来她完全没明白,想她刚入红尘没几天,有些事自然急不得。 “世人都有老去的一日,终有一日,我亦会像她一般老去,到那时,你还会是现在这般灵动可爱,而我却成了一个糟老头子,这就是人与妖族的区别。” “哦,这么说,还是当妖好一些,你们凡人真是太惨了。” 夜灵言罢已步入老人住的那个房间,着实让凌承有些哭笑不得,他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想表明自己的心意,可她还是全然不明所以,哎! 房间依旧脏乱不堪,就连昨日老人坐过的那条板凳,依旧积满了灰尘,似乎从未有人待过一般,地上依稀可见两组鞋印,却是夜灵与凌承的鞋印,就像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们两人来过一般。 “她去哪里了?” “鬼魂只在夜间游走,天一亮便会回到她的尸身处,寻一至阴之地藏匿,无论地魂还是孤魂野鬼,都不能见到阳光,否则神形俱灭。” 夜灵转身,双手叉腰,眼睛死死的盯着凌承,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你跟着她,就能找到她的尸身,甚至都有可能找到她的命魂对吗?” “按理来说,是这样。” “那你怎么不跟着她,现在我们要去哪里找她?” 凌承猛咳嗽了两声,这才背过身去答道:“睡过头了,我们去外面碰碰运气。” 他那里是睡过头了,分明是夜灵昨晚睡觉一点也不老实,不仅在他腿间翻来滚去,还双手环抱着他的腰,害得他心神荡漾,彻夜未眠。 五更时分,他听到动静,本想抽身出去查看一番,谁知夜灵的手竟环得十分牢固,见她睡梦中脸上依旧挂着浅笑,害怕将她的美梦扰醒,便就这样由她抱着了。 直到一刻钟前,他才得以抽身,只是早已到了艳阳高照之时,再追出去,已无用处,便只得在院中寻些蛛丝马迹,顺便等着夜灵睡醒。 夜灵不疑有他,唤上了小狸,便跟着凌承走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诡异村庄 晨间的村子虽依旧了无人烟,却依稀可听到虫鸟的鸣叫声,给这荒芜的村庄平添了几分生机。 昨日初来时已是入夜时分,两人不曾仔细打量过周边的环境,此时方才仔细打量起来。 大路两侧的房屋虽说破旧萧条,却随处可见屋檐下挂着的一些玉米、稻穗之物,想来此前这里定是有人居住的,按照房屋的数量来看,这里曾经也有不少人,只是为何现在一个活人都看不见? 凌承推开一户半敞开的朱漆大门,除了扑鼻而来的霉烂味,似乎还夹杂着些许尸体腐臭的味道,他不禁眉心紧蹙,这个地方着实有些诡异。 夜灵嗅觉灵敏,一路寻着腐烂味前行,绕过简易的花圃便行进一间卧房,房内的桌椅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目测这里曾有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她直接绕过木桌,匍匐着身子向床底望去。 “啊!” 夜灵惊呼一声便直起了腰身,凌承随即俯身查探,只见木床下正趴着一个孩童的尸体,从她的身形和尸斑的程度来看,她大致只有三四岁的模样,死亡时间已超过了七日。 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凌承一剑劈开了木床,随着木床坍塌的声音响起,女童的尸体便彻底暴露在两人面前。 她身着淡黄色纱裙,惨白的脸上顶着一双圆瞪的杏目,黑青的嘴唇呈半张合之态,双手呈抓握状,看样子死前定是慌乱求助过,只是不知为何,竟没人救她,或者说她为什么不自己爬出来呢? 凌承上前一步才发现,她并非不想跑,而是跑不了,只见她的一只小脚卡入了一个狭小的地缝中,从那脚腕处的乌紫程度与半脱的绣鞋来看,她死前一定极力想要挣脱这个地缝,奈何自身力道太小,根本无计可施。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的村庄,不知自己已经死去的鬼魂,无人救助的女童,她的父母呢?死了还是去了别处,偌大的宅院却独留她一人的尸身,莫非她是被父母遗弃的孩童?可以她的衣着与发髻上的银钗来看,她身前一定是被父母宠爱的孩子,这到底是为什么? “凌承、你看、” 夜灵指着从女童腹下爬出的尸虫,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倒也不是因为害怕,只是觉得有些恶心。 凌承动手将女童翻过身来,这才看清她腹间溢出的粘液与密密麻麻的尸虫,那淡黄色的衣裙已是粘稠污浊的一片,若不是此处靠近灵溪山,这酷暑之季,她又怎么可能只腐坏了腹部? 既是灵溪的地界,那这害人之事会不会山里的狐妖干的?凌承暗自猜测着,随即又摇头,夜灵说过狐王布下了屏障,将所有灵狐都困于灵溪山,又怎会来此处作乱? 夜灵说的话,他自是不会怀疑,况且灵溪的屏障他也见过了,所以断定此事应与狐族无关。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凌承再次撇了女童一眼,道了声“将她先埋了吧!”便从临屋找了一把铁锹,就近择了一处花圃,开始铲出了一个小坑,最后又亲自抱起女童,继而埋葬于小坑之中。 夜灵便静静的看着他,这时方才觉得他如此真诚,不仅可以为了一个鬼魂不魂飞魄散小心谨慎,还可以为一个满身尸虫的孩童择一处栖身之所,实乃大任大善。 那人妖两界和平夙愿的第一步,从来都不是自己先踏出的,从凌承幼时为小妖求情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已经踏出了。 凌承安顿好女童的尸身后,寻了一处水源净了手,又从乾坤袋拿出一套干净的白衣换上,这才行至夜灵身侧,继而又露出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 “想什么呢?是被吓到了,还是被我迷倒了?” 夜灵忍不住噗呲一笑,他这个人果然没个正经,刚才那副凝重正义的表情莫不是装出来的? “快到晌午了,小狸待会儿又该闹了,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吃的吧!”夜灵其实想说自己也饿了,不过碍于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贪吃,便以小狸打起了头阵。 不过为何会突然在意起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呢,实在不解? 凌承知道她也饿了,便拉着她走了出去。 午时阳光正烈,给这阴森冷清的村庄平添了些许暖意,只是两人寻了一路,除了一些飞鸟,依旧没能见到其它的活物,更别说吃食了。 两人一路无言,直至出了大路,步入一片山林之中,一群乌鸦聒噪乱叫,旋即抖落几片黑羽,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乌鸦好以腐肉为食,由此可见,前面必有亡灵,凌承将夜灵护于身后,警惕的四下打量,缓步向那乌鸦出没之地靠近。 夜灵便自觉紧随其后,虽被他牵着手,可心里难免有些慌乱,这个地方真是一处比一处诡异,单纯如她,虽是精怪,却从未见过鬼魄。昨日知那老者乃是地魂,心中本已十分忐忑,如今又置身于这荒山之中,不免有些后怕。 原来,这尘世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幸好,自己身边还有他可以依赖,这应该算是意外之喜吧! 心下思虑间,凌承已定了脚,就连她不小心撞上了他的后脑勺也未曾回头,倒是夜灵痛呼了一声,旋即伸手揉揉自己的前额,这才顺着凌承的目光向前看去。 只一眼,她便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从新藏于凌承身后,说什么也不愿再看了。 只见一棵椿树下的巨石之上,赫然挂着一摊猩红的血迹,那血液虽已干涸凝固,却依旧引人注目。巨石一侧,一具鹤发青衣的削瘦身躯仰面朝天,沧桑褶皱的脸孔早已被乌鸦啄的千疮百孔,就连那瘦骨嶙峋的躯体也被食之殆尽,露出森森白骨和一些残余的皮渣,凌承凭着死者身侧的那根拐杖与身形断定这便是那老人家的尸身。 耄耋之年的老人为何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之中?又为何独见她一人的尸身? 凌承眉心紧蹙,老人残余的尸身已经没了查看的必要,若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只得继续查看其它地方还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亦或者等到子夜时分,看看能否等到老人的命魂归来,从她口中问出个一二。 “凌承、现在该怎么办?”夜灵出言打破沉寂,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她委实不想再待下去了,与其待在这儿,她甚至更愿意留在灵溪,至少那里还有许多的狐族姐妹,吃穿无忧,在这个地方,连找口吃的都是一种奢侈。 凌承修行十几年,也曾辟过谷,三日不食不喝亦不会有何不当,夜灵虽是妖,却向来贪吃,此时若不为她寻着吃食,她该是要跑了。 “此时日头正盛,最是阳盛阴衰之时,想来那命魂断不会盘踞于此,我们之前看过那么久户人家,竟也没发现任何活物,倒不如去这荒山碰碰运气,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夜灵点头,心下却有些不以为意,难不成真要抓兔子来吃吗?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里除了乌鸦、麻雀之类的活物,便只有各种各样的杂草树木了,真的会有吃食吗? 虽心下怀疑,但也不能为了吃耽误凌承的正事吧! 凌承向前迈步时,夜灵便忙不迭跌的跟了上去,一直手被他拉着还不够,另一只手还要拽着他的衣袖,清澈的水目贼溜溜的四处张望,时刻提防着有人,亦或着妖魔精怪的突然袭击。 凌承此时的表情也有些凝重,刚行了不到十步,便见到一前一后两个巨形的脚印坑,准确的来说是鸟兽的爪印坑,那坑入地五分,每隔一丈便会又出现一对儿。可究竟是何等巨形的鸟兽才能拥有这么大的爪子?怪不得这四周的树木都有些倾倒之势,莫非便是这巨兽吃了整个小镇的百姓? 如果真是如此,为何诛邪察觉不到丝毫妖气,且村里的房屋并未有严重破损的痕迹? “夜灵、跟紧我!”心中的正义已经容不得他多作置疑,只是将夜灵拉得更紧了些,便一路顺着爪坑向前,复行数百步,眼前的爪坑竟莫名消失了,四周除了一望无际的树木、杂草便再无其它。 “凌承、前方有水源,我听到了!”夜灵发出一阵惊喜的声音,便挣脱了凌承的手掌,急忙向前跑去,此时的她全然忘了之前的惆怅,只知有水必定有鱼,有鱼便不用饿肚子了。 凌承自然也听到了,见她那欣喜若狂的模样,只好跟了上去。 夜灵早已将脚上的鞋子随意丢弃一旁,提起裙摆步入一汪山泉之中,只觉足下传来阵阵凉意,此情此景,仿若她之前在灵溪山下寒泉修炼时的情形,这一汪山泉会不会就是从灵溪寒泉流出来的呢? 如此一想,她都恨不得剥了衣物,美美的钻入水中泡上两天,念由心生,双手便开始动作了起来。 “咳咳…,夜灵、你在做什么?”凌承见此立马转身干咳起来,要给她补脑子的想法便更甚从前,当着自己的面脱衣,真当自己是那柳下惠吗? 夜灵这才停止了动作,不好意思的挠头嬉笑,一时激动把飞羽哥哥说得矜持给忘了,旋即将衣物整理妥当,这才从水里走了出来。 “我想着水里应该有鱼,便想去捞几只上来解解馋,这里或许找不到其它食物了,有总比没有好吧!” 凌承平复心绪后,方才转身面向她,见她依旧提着裙摆,露出半截白皙纤细的玉腿,腿上未干的水渍顺着光滑的小腿滑落在地,最后隐于沙石之中,心里便更加慌乱无绪了。 他急忙将眸光收回,大手一挥间,毫无波澜的水面顿时炸起了阵阵泉涌,几只鲜活的鱼儿便顺着泉水凝现于半空中,收手间,鱼儿便尽数落于夜灵脚旁。 夜灵这才放下裙摆,不停的拍手叫好,原来灵力还可以这么用。 之后凌承便生起了火堆,开始做起了烤鱼大餐,他幼年失去双亲,这求生的技能自是一绝,野外烤个鱼儿、兔子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召阴 之后凌承便生起了火堆,开始做起了烤鱼大餐,他幼年失去双亲,这求生的技能自是一绝,野外烤个鱼儿、兔子什么的根本不再话下。 夜灵与小狸便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动作,那扑鼻而来的香味让这一人一狐忍不住直咽唾沫。直至凌承将一只烤好的鱼递到夜灵面前时,她便毫不淑女的大吃起来,这狼吞虎咽的吃相,依旧与之前客栈时无异,一点长进都没有。 和煦的微风轻拂,两人一狐就这样坐在山泉旁,一边闲聊一边享受着美食,倒也十分惬意。 待夕阳西下时,两人又回到了老人的尸身处,凌承掏出几张黄纸,又将食指咬破,画就了一张张符咒,将其抛至半空后,便形成了一个偌大的符咒圈,复而落于地面,将老人的尸骨圈入其中,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灵便安静的盯着他一系列的动作,凌承说过,要以召阴阵先行召唤出老人的命魂,然后询其死因,方能对症下药,渡此亡灵。 之后凌承又拿出一根木枝,将其插入老人头顶一侧,便将自身灵力灌于木枝之上,顷刻间,那干枯的枝条便已迅速生长,先是生出了树干,后又长出了枝条、树叶,直至整颗树与周边的树木一般高大时,凌承方才收起了灵力。 召阴阵本可直接召唤亡魂,但考虑到老人的命魂或许已经进入地府,便以槐树为引,烧以大量的黄纸贿赂阴间使者,使其受贿后给出命魂一个时辰的时间,回到阳间理清生前事非。一个时辰后,无论是非恩怨能否理清,请愿者必须将其还回阴间,否则必招反噬。 子时一到,阴间大门便会开启,凌承便要在此之前,完成请愿、贿赂等一系列操作,阴间使者便会趁此机会,将亡魂送回来。 请愿需得将亡灵的生辰八字写于请愿书上,否则阴间亡魂众多,使者难以断定请愿者所请何人,因嫌其麻烦,便会随意给出一个亡魂,敷衍了事。 凌承自然不晓老人的生辰,但好在他已见过老人的相貌,请愿时只需将她的容貌刻画于请愿书上,再以双倍的钱财贿赂阴使,他们还是会尽心办事的。 老人的命魂出现后,凌承则需问明缘由,再将其与地魂重聚,还给阴使,因时间有限,所以机会只有一次。 待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凌承便带着夜灵藏在了巨石后,以昨日老人归家的时辰以及她行走的速度来看,她必定会在夕阳西下后,第一时间往回走,而此时正是时候。 夜灵对这一切闻所未闻,此时倒是出奇的安静,那木枝变成槐树时她震惊到不行,虽说妖族幻出个花草树木不是难事,可修士也只是个凡人,何以使得这幻化之术?最重要的是她看出来了,那颗槐树并非完全虚幻,而是半虚半实,这个她就更加不解了,而现在显然不是追问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完美解决此事。 霎时,原本微凉舒适的细风突的抓狂了一般,将四周的树木刮的东倒西斜,一阵阵狂沙随风四起,凌承急忙将夜灵护在怀里,并用衣袖挡起了风沙,同时也挡住了二人的视线。 “咳咳……” 饶是狂风四作,这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依旧十分清晰,两人顶着风沙寻声望去,只见老人佝偻着身子不停的掩嘴咳嗽,而她此时站立的位置正是她尸骨的鞋旁,正好背对着两人。 声止、风止、老人便颤颤巍巍着迈步,那动作依旧如昨日一般,缓慢且吃力。 直至她消失在两人视线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凌承也未闲着,开始将乾坤袋里备好的黄纸、桃木剑、与事先画好的镇邪符咒全都拿了出来。 其实这些召阴之法都是凌承从街边贩卖的古书里看来的,并未实践过,而这些东西也是他照葫芦画瓢自己做的,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赴遥赋予他的,只有遇妖诛妖,遇鬼斩邪,凭他的修为,诛邪剑一出,小小阴魂早就吓破了胆,何需做此等费力不讨好之事? 但自从与夜灵说好努力让人妖两界和睦那一刻开始,他便已决定,妖魔可挫不可诛,鬼怪可渡不可杀,若非万不得以,他绝对不会拔剑相向。 接下来便是等待子时的到来,凌承一改之前嬉皮笑脸的模样,此刻正盘腿打坐,从布完召阴阵后,他便一句话也没有说过,脸上的表情也很凝重。 为了不让小狸关键时刻出来捣乱,凌承又将它收入了锁妖囊中,等待本就十分漫长,没人说话简直无聊透了,可见到凌承此番神色,夜灵硬是一声没吭。 亥时末,凌承终于起身,看着巨石旁昏昏欲睡的夜灵,凝重的神情突然缓解,他轻唤了两声夜灵,便建议道:“你若是困了,也去锁妖囊里休息片刻,等我处理好再出来。” 夜灵先是有些懵,听他这么一说,立马睡意全无,然后一个劲的摇头。 凌承也不强求,只道了句:“无论待会儿你见到什么,都不要出声,躲我身后便好。” “我…”夜灵本想说我知道了,但想到不能说话,又双手捂住了嘴,瞪大了一双清澈的水目愣愣的看着他。 凌承嗤笑了一声,只是让她待会不说,又没让她现在不说,这压抑的小表情,真真可爱至极。 不过,现在不是逗她的时候,点头示意她做得很好之后便开始了一系列的操作。先是烧了足够数量的黄纸,再将画了老人相貌的宣纸一并烧入其中,然后用桃木剑割破手指,将鲜血滴入火堆中,最后念起了术语: “以吾之血、请愿阴使、耄耋老者、残留一魂、行于阳间、不明缘由、望使开路、问其缘由、纠其根结、一时为限、必当还之、否则,恶果自食。 开、” 开字一落,桃木剑便直直的插入地面,原本平坦的地面赫然裂开一条缝隙,旋即光芒闪现,两个一身黑衣,青面獠牙的阴使便押着一个鹤发雪衣的亡魂从光芒中走出,两人也不言语,将亡魂往前一送,便又立马消失了。 亡魂披头散发,鹤发遮挡了她整个脸孔,她将头埋得很低,叫人看不出她究竟是不是那老人的命魂,满是褶皱的双手形如枯木,却有着通体晶莹的十寸长指甲,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她未曾开口,也未迈进一步。 凌承只好自己上前查看她的容貌,然而夜灵却拽着他的衣衫不停的摇头,她有些恐慌,天知道那头白发下是一张怎样的脸孔? 凌承回头浅笑,随即点头示意她放手,见她依旧摇头,便指了指腰间的乾坤袋,那意思不言而喻,再不松手,就让她进去陪小狸睡觉了。 夜灵只好撒手,眼睛却死死盯着他前进的步伐,顺便将自身灵力凝结于掌间,以便那亡魂突然动手时,自己可以一击制胜。 凌承已经走到了亡魂面前,大手一挥,鹤发四起,她的容貌也彻底暴露在了两人面前,只见她满目疮痍的脸上满是血迹,那血便是从额间那个深凹的伤口源源不断的外冒,旋即越流越多,直接顺着她苍老的面孔滴落而下,将那雪白的衣服染得血红。 凌承暗自庆幸,虽面色恐怖了些,但好在她就是老人的命魂,那额间深凹的一块,应该是死前撞击巨石所致,也是导致她死亡的原因。 人死后,半月内未曾投胎转世者,便会在每日子夜时分,再次感受死亡最后一刻的痛苦,随着时间加长,痛苦便会加巨,只是为何她竟如此平淡,连一声哼叫都未曾发出。 “那是你吗?”凌承指着老人的尸体明知故问,他想看看她的反应。 不料那命魂竟不停的摇头,也不知究竟是不知,还是不肯说? 凌承便不再多问,直接将手覆于她头顶一分处,开始强行提取她的残识,只要残识任在,他便可探知这里发生的所有事。 只是凌承探查了许久,竟未能发现她的残识在何处,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身前就是个傻子,要么她的神识已经被抽走了,从她的地魂来看,断不可能是前者,所以必定是有人抽走了她的神识,怪不得她感觉不到痛苦。 只是如此一来,不仅这个小镇的秘密查不出来,就连让她投胎转世也成了难题,倒不是不可以让地魂、命魂重聚,只是就算重聚转世了,下一世她也注定痴傻呆滞,如此,还要让她转世吗? 夜灵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刚想问出疑惑,却又想起不能说话,小嘴张了又开,开了又合,终是将疑问憋回了肚子里。 “夜灵、你说一个人若是注定痴傻,是不是不转世会更好些?这样她便不会成为一家人的希望,然后又让全家人绝望,一个痴傻之人,于她自己还有她的家人都会是一种伤害,倒不如直接不投胎来得好些。” 凌承莫名其妙的自问自答让夜灵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但我觉得没有人有权利扼杀别人生存的机会,只要不是大恶,痴傻又有何妨?况且你又怎知痴傻之人的家人是如何想的,或许他们并不介意呢?” 凌承思虑了片刻,突然觉得此话虽糙,却也不甚在理,如果因为一个人有疾,就疏远他,排斥他,甚至连他生存的机会都不给,那这跟刽子手有何差异? “夜灵、看着她,我去将她的地魂带来,助她投胎转世。”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分道扬镳 “夜灵、看着她,我去将她的地魂带来,助她投胎转世。”凌承说完便立马消失在了夜灵面前。 夜灵浑身一颤,她还未曾回答愿意与否,就被丢下了,还是在跟一个亡魂一起的情况下,难道就不怕她突然出手伤人吗? 虽然心里抱怨了一阵,但她还是死死的盯着那命魂,可不能让凌承的努力都白费了。 命魂依旧低垂着头,鹤发如雪,生生将那满目疮痍的脸孔隐于其中,尽管白衣被血液染红的面积愈来愈大,她还是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就像个木头人一般。 夜灵见她整个一痴傻的模样,想着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心下便松懈了些,盯着那白茫茫的身影,便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这么晚了,又没人讲话,不困才怪,如此一想,便理所当然的倚在那颗槐树上,沉沉睡了过去。 ………… 晚间的山林本就寒凉,此时微风一拂,夜灵止不住打了个寒颤,模糊的意识也稍微清醒了些,她睁眼想着再瞧瞧那命魂,谁知这一睁眼,便整个人都慌了,因为那意识全无的命魂居然不见了。 “喂、老人家,你去哪儿了?”夜灵惊讶之余,急忙四处张望,奈何寻了一圈也未曾见到她的身影。 正焦灼难耐时,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率率的声响,她只觉得头皮发麻,随后一只手掌便覆于她的肩头,突来的触碰让她为之一颤,旋即将灵力凝于掌间,反身便是一掌击了过去。 凌承及时躲开了这一掌,右手早已死死擒住了她的手腕,露出一抹狡诈的笑意,但见她眼中已蒙上了一层水珠,又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了,叫人好生不忍。 “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他急忙松开了她,便开口道着歉。 她不言,然后蹲下身去,双手环膝,嘤嘤抽泣起来。 “夜灵、你怎么了,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你这么胆小,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错了,要不你打我吧!”凌承蹲下,慌乱的为她拭去眼泪。 他其实早就回来了,回到老人住处时,便见得那地魂依旧坐在昨日那条板凳上,盯着木桌上昏黄的油灯发呆。 此时他竟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这不该有意识的地魂竟能与自己交谈,而那本该拥有残识的命魂却等同痴傻,莫非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回到地府的其实是地魂,而留在此处的却是命魂? 可若真是如此,为何连阴使也未曾发现自己带错了亡魂?亦或者他们知道了,却依旧知法犯法,来了个鱼目混珠? 虽心下怀疑,但他依旧不忍直接出言逼问,若是自己判定失误,岂不是断了她生存的机会。 为了不耽搁时间,他悄无声息的来到老人身后,虽说她有所察觉,奈何她行动缓慢,终是被凌承得了手。 他二话不说,便直接将手覆于她的头顶之上查探起来,可结果却不尽人意,她的残识竟只有每日从树林走回小镇的画面,以及昨日见到自己和夜灵以后的画面。 碍于时间有限,他只好将其收入了锁妖囊中,之后便回到了树林。 只是这一看,夜灵那丫头居然倚着槐树睡着了,不由觉得她是真的心大。幸好那命魂早已没了自主意识,不然她这会儿早就已经跑了,亦或者,她会出手攻击夜灵也未尝可知。 无奈摇头后,便将锁妖囊中的地魂放了出来,随后双手齐齐送出两股灵力,分别对应着命魂与地魂,旋即将双手合拢,灵力便带动着两魂合二为一,双手合十时,两魂便成功融合在了一起,最后他又召来了阴使,将其带入了地府。 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夜灵竟还没醒来,不仅如此,脸上还一直挂着笑,小嘴不停的吧嗒着。 就这点防护意识,要是遇上坏人,还真不知死得有多惨,叹息着向她走近时,突然觉得应该给她点教训,不然这坏掉的脑子,没得治了。 于是,他便刻意藏了起来,顺便运气刮起了一阵微风,随后便有了之前的一幕。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夜灵胆子这么小,不过是吓了吓她,竟哭得这般伤心,此刻他是真的不知如何哄她才好了? “凌承、对不起,老人家的命魂不见了,你要怎么向那阴使交差啊?” 他怎么也没想到,夜灵竟不是因为被吓哭了,而是因为丢了命魂而自责,更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而害怕,而他却故意捉弄了她。 此刻,她的心意是那般明确,他高兴,高兴到难以自持,随后便拉起夜灵,将她揽入怀中,笑道:“傻丫头、那命魂没丢,我已经将她还回了地府,相信不日她便可以投胎转世了。” 夜灵本来心忧他的安危,谁知,他竟在消遣自己,将他的快乐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 她生气了,而且心里堵的慌,这是她活了三百多年从未有过的感觉,她讨厌被欺骗,更讨厌被他欺骗。 她紧咬着嘴唇,硬是将那樱红的唇瓣咬成了青紫,冒出粒粒血珠,但她却没有推开他,只是身体一直在轻颤。 凌承犹在兴奋中,并未察觉她的异样,松手时,才见到她眼中的泪水一直没停下,而且她的嘴唇已经咬出了鲜血。 “夜灵、你怎么了?别咬了!” 凌承伸手想要替她拭去血迹,可她却躲开了,这时他方才知晓,她生气了。 “夜灵、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把我当傻子吗?所以耍我很好玩是吗?从一开始你一直在耍我,因为我傻,好欺负是吧?” 夜灵一开口,眼泪便更加凶猛了。飞羽哥哥说得没错,凡人自私无情,而修士更是恶中之极,他一直以来都在耍自己,什么人妖两界和平的夙愿,又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呢? 凌承心里堵得难受,他从未想过耍她,只是想给她增强一点危险意识而已,只是没想到,却因此伤害了她。 “夜灵、” “凌承、你耍也耍够了,此刻又何必装出那副假惺惺的模样来,我是傻,可我还不至于蠢到无可救药,如果你想杀了我,那便动手吧! 我不会留情的,我也很想知道,你究竟有多厉害,是否可以将我一击致命?” 夜灵笑着,眼神却异常冰冷,那日若不是他刻意拦下自己,飞羽哥哥的断翼就肯定能从新长出来,所以一开始,他就是在算计着自己。可笑,自己竟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相信,虽然嘴上反对,但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蠢。 “夜灵、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得那样,我……” 凌承刚想解释,就见夜灵已经变成了狐妖模样来,此时的她银发尖耳,就连柳眉也变成了银色,一双墨色如漆的美目,此刻已透露着阴狠的红光,红唇之上,是两颗锋利如刃的尖牙,她一身银色铠甲,纤细修长的十指上,赫然长出锋利的指甲来,那指甲均呈银色,直至长至三寸之上,方才制止,随即一条银色的狐尾也露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狐妖的模样,就算她变回了妖身,依旧与凡人之时一般美貌无异,独独少了那份纯真模样。 他本想护着她那份纯真,却在无形中亲自毁了它,他很后悔!所以在夜灵挥动着手爪向他扑来时,他并未躲闪。 夜灵动作迅猛,此刻手爪已挥至凌承脑门处,见他竟没有闪躲,甚至都未睁眼看自己,心中凄凉更甚。 原来在你心中,我连与你动手都不配! 那一掌停留片刻,终究未能拍下去,心中恼怒之余,便将收回的一掌落在了旁边的小树上,那小树哪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指甲划过之时,便直接斩腰而断。 夜灵一个猛然转身,直取凌承腰间的锁妖囊,脚尖轻点于那断木之上,便欲飞身离去。 “灵儿、别走!”凌承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恳求着,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灵儿,解释的话变得多么苍白无力,自己好不容易追回的人儿,又怎可让她轻易离开。 “放手!”她怒吼。 凌承掌间一用力,便将她拉了回来,再次将她禁锢怀中,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诉她,还未开口,便听得她大笑了两声,旋即说出了最诛心的话来。 “凌承、你我友尽,它日再见时,定是形同陌路!”这句话虽是她咬牙切齿说出来的,可依旧透露着无限凄凉。 凌承终是松了手,苦笑道:“原来你从未真正信过我。” “是,从未!”她答,语气中透露着决绝,却又绵软无力。 “呵、是我异想天开了,原来人妖和平最难之处,不是双方放不下厮杀,而是,人、妖两族都不愿放下自己心中的芥蒂!” 夜灵并未答话,转身决绝的离开,即然放不下芥蒂,又何苦强求,伤了自己又害了他人。 只是,为何我的心里如此难受,就如同同时被千万只蚂蚁啃食一般难受。 凌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伸出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从未有过信任的情感,留下,又有何意义? ………… 夜灵一路小跑至村庄里,她一直低垂着脑袋,突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便急忙道了歉,随后又绕了开去,甚至都未抬眼看一下。 谁知此人并不领情,他一把拉着她的手腕“你这种道歉的态度,本公子不接受。” 夜灵本就心烦意乱,便欲挣脱他的手掌,甚至想到了骂人,抬头时,便对上一抹玩味的笑意。 此人一身琉金华服,赤发如血,红眉下是一双金色深邃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略有些丰厚的红唇,配上小麦色的肌肤,虽算不上好看,但却给人一种亲和之感,生生将夜灵想骂人的话咽了回去,并再次点头哈腰的道歉。 弯腰时,才突然想起来,这个小镇不是没人了吗?那他是谁?会不会也是一个亡魂? 不对!腕间炙热的触感,说明他肯定是个活物,但肯定不是凡人,凡人不可能有一头赤发,且现在已经过了子夜,是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此时在荒无人迹的村庄上晃荡。 夜灵想了许久,便一直弯着腰,甚至都忘记了起身,倒是多了几分诚恳道歉的感觉。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天降神兽 夜灵想了许久,便一直弯着腰,甚至都忘记了起身,倒是多了几分诚恳道歉的感觉。 “哈哈……,你这姑娘有意思,既如此,本公子便接受你的道歉,说说吧!大晚上不睡觉,来这里干嘛?” 他虽嘴上说着接受,可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还有这质问的语气,更是让人不甚反感。 夜灵不悦的抬头道:“我的事,好像没必要向一个陌生人汇报吧?” “哈哈……,有意思,小狐狸,你叫什么名字?” 他明明长得很随和,可说出话总是让人平添几分厌恶,更何况他一直不撒手,夜灵就有些恼了:“放手、你既然知道我是妖,就不怕我吃了你吗?” “吃了我?从来都是我吃别人,第一次有人想吃我,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吃?” “疯子,放手!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了。” 夜灵言语间已对着他的胸口打了一掌,可他依旧一动不动,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虽说她从未想过置他于死地,手上也只用了三成功力,可这一掌也不至于如此绵软无力,打在他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 就当夜灵准备在给他一掌时,他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此时的她双手被擒,已是一点还击之力都没有,难道自己也要变成他的食物了吗? 如此一想,夜灵整个都有些颤抖,想不到自己刚修炼成人没多久,竟要沦为别人的盘中餐了,真是悲哀! “害怕了?你早告诉我你的名字不就好了吗?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做个朋友,这样没准儿我就不吃你了。” 他言罢又露出两颗锋利的獠牙,摇晃着脑袋逼近夜灵,金黄的眸子里迸发着阴森的红光,俨然就是一副吃人的神态。 “我、我叫夜灵,那个、你别吃我,我跟你做朋友。” 夜灵的声音带着哭腔,此刻一双清澈的眸子已泛起了水花,看着对方越靠越近的嘴脸,她能想到的只有凌承,也许他能救自己,可万一他也打不过这个人,岂不是连他的命也要搭进去了,如此一想,终究放弃了呼救。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他竟松了手,随后收起了獠牙,此刻正伸出大拇指,抚过她脸上的泪滴,得意的笑了。 “小夜灵、早这样不就好了吗?也不必吓得如此胆战心惊,我赤焰金麟兽虽然以活人为食,但我还是很讲道义的,同类我从来不食。你以后叫我赤焰就行,我便带着你将这世间之人全吃了,想来必定十分有趣。” “赤焰金麟兽,你是麒麟之身?你可知在百姓眼中,他们当你是瑞兽?天下有那么多东西可以吃,为何非得食人?” 夜灵只觉得他就是一个疯子,但碍于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跑肯定也跑不掉,便只能克制着自己的怒火,换上了一些好听的说辞。 赤焰冷冽一笑,修长骨干的手旋即捏着她的下巴,不屑道:“本公子何需与它们相提并论,就因为我一头赤发,比它们多了一双金羽,外貌上有些差异,便被它们踢出了麒麟一族,好一个瑞兽,莫非我就不祥了吗?” 夜灵被捏得生疼,但还是劝慰道:“赤焰、就算它们对不起你,可百姓何其无辜,若是因为心里有怨就吃人,就是滥杀无辜,你既然与我做了朋友,能不能别吃人,当我求你!” “哈哈……,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你觉得我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便对你惟命是从吗? 凡人怎会无辜,他们食的生物还少吗?你可别忘了,他们什么都吃,包括你的肉。 哦,对了!你没吃过人,自然不知道吃人的乐趣,没关系,我先给你讲讲,指不定你听了就想吃了呢?” 赤焰见夜灵一直摇头,心下更觉舒畅,于是便把自己来小镇上食人的经过讲了出来。 一月前,村民安居乐业,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地处灵溪山脚下,却从未受到过狐妖一族的骚扰,反而因此处灵气环绕,自是养出一众心地良善,纯朴好客之人。 赤焰因对麒麟一族心怀怨恨,便不时的回去挑衅,奈何双拳不敌四手,每每都是挑衅不成,反倒弄得一身重伤。 那时,赤焰再次对打成了重伤,机缘巧合下正好来到此处,便迷迷糊糊昏了过去,后来被镇上的张家兄弟,张大,张二发现,并将他送到了刘郎中家里。 村里人本来就不多,这个刘郎中更是唯一的大夫,他家甚至都没有一个像样的药房,要不是院里晒着各种各样的草药,几乎没人能想到这样一间简陋的住处会是一个大夫的家。 刘郎中正在院里捯饬着自己草药,便见到陈家两兄弟架着重伤昏迷的赤焰走了进来,还没等两人说话,他就将两人请进了屋,为人医者,他比其他人更多了几分善意。 接下来便开始查看他的伤势,当血衣从他身上拨离的那一刻,胸膛上那大大小小的鞭痕、刀痕,便清晰可见了,伤口早已止血,有的甚至都结痂了,由此可见,他应该是长期受伤,且本次受伤已有两日之余。 再一看时,他的心脏位置竟有一金色鳞片隐约闪现着,紧接着胸膛上开始出现了许多的金鳞,刘郎中倒吸一口凉气,终究忍住了喊叫的欲望。 可身后的两兄弟却慌了,指着赤焰大喊大叫道:“妖、妖怪,他是妖怪!” 刘郎中是个信仰者,对神明精怪向来一视同仁,都说狐族凶残,可他们老刘家世代居住与此,却连妖怪的影子都未曾见到,可想而知,世人的见解也并非完全可信。 虽初见赤焰身上的金麟有些害怕,细细看来,那些鳞片不似鱼鳞,却似龙鳞,再一看,他头上竟长出一带肉尖角,他突然想起了神兽麒麟来。 古书有言,麒麟,任兽也,狮头、麋身、龙尾、一角,带肉。都说麒麟踏过之处,便会给此地带来好运,于是便呵斥道:“瞎叫些什么,依我看,这鳞片与书中描写的麒麟鳞片有些相似,说不定他就是神兽之身,是给我们带来福祉的瑞兽,切不可再讲出此等中伤神兽的话语来。” 他虽人长得精瘦骨干,外表也中等平庸,但因他是村里唯一的大夫,所以他的话份量很重。两人对视了一眼,又见刘郎中正聚精会神的诊脉,便急忙应是,随后自觉退出了房间。 两日后,神兽麒麟来了村庄的消息便传了个遍,刘郎中家也因此来了许多的村民聚集,他们也就是想来看看麒麟本尊的风姿,不过最终都被刘郎中打发着离开了。 赤焰经过刘郎中的精心照料,此刻已经苏醒了过来,他撑着床沿坐起身来,打量着眼前完全陌生的一切,竟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到达此处的。 刘郎中正煎了一碗药抬着进来,见赤焰已自己起身,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下了,之前他还担心凡人的药材能否帮到神兽,现在看来还是有用的。 “你醒了,看来老朽这药对麒麟神兽也有作用,来,把这药喝了吧!” 刘郎中笑脸相迎,却对上赤焰一双阴冷的双眸,这抬着药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心里暗自斟酌:‘莫非是神兽觉得我用凡人的药给他医治,是对他的不敬。’ 当下便跪倒在地,言道:“老朽知道麒麟神兽驾临我们村子,便是给了我们天大的福祉,但老朽只是一介凡人,并未寻得什么仙丹妙药,只好用凡间药材先替您医治了,望神兽莫怪。” 赤焰本就对麒麟一族心怀怨恨,此次见他们竟把麒麟奉若神明,心下更是义愤填膺,本想就此给他一点教训,但碍于身体的伤并未痊愈,便生生将自己的火气压了下去。 “起来吧!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刘郎中见他语气缓和,神色中已没了狠恶之意,忙将手中药碗递了过去,见他接过去并一口灌了下去,这才长舒口气,站起身来。 之后的三日赤焰出奇的配合,还时不时帮他打理着院中的草药,两人间的话题也逐渐多了起来,比如这个村里有多少人,他们都有些什么样的爱好之类的。刘郎中只当他是想要了解百姓的情况,方便给他们降下福祉,便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他。 殊不知因为近几日频繁有村民造访,并表现出对麒麟的尊崇与爱戴,早已将赤焰的心境完全扭曲了,他本想教训一下刘郎中便算了,可此刻却想毁了他们的信仰,将他们都吃了,看看一个吃人的瑞兽还能不能被奉作神明。 于是,便生出了一系列恶毒的计划,这个村庄大大小小有三十多户人家,总计九十七人,而他的真身大概每日能食十人左右,所以全部吃完,估计得用十日。十日内为避免引起骚乱,使之四处逃亡,所以他必须先从一些偏远些的人家下手。 而他选择的第一家,便是最早发现他重伤的张家兄弟俩,今早,赤焰便以道谢为由,亲自登门拜访了他们家。 兄弟俩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平日里最大的愿望便是寻一老实本分的女子安稳度日,奈何村里人本来就少,女眷一过了及笄之年便已婚配,他们终生没有出过村庄,这一普通的愿望于他们而言,其实是奢望。 但好在兄友弟恭,日子过得也算自在,此时见赤焰亲自前来,更觉喜从天降,或许神兽会感念自己的恩德,给自己降下个媳妇儿也不一定,就算不能,也该可以算出自己的姻缘在哪儿吧? 兄弟俩满心欢喜的将赤焰请进了家,却不知自己其实是整个村庄噩梦的开始。 第一百五十七章 恩将仇报 兄弟俩满心欢喜的将赤焰请进了家,却不知自己其实是整个村庄噩梦的开始。 从赤焰进屋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忙得不亦乐乎,张二急忙将旧木桌旁的圆凳拉出,虽说那上面并没有灰尘,但他还是用自己的衣袖擦拭了好几遍,这才恭敬的邀请赤焰坐下。而张一则赶紧的为他斟了一杯茶水,又双手递到他面前,朴实的两兄弟其实只会一直笑脸相迎,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赤焰随即坐下,接过茶杯,本想装模作样尝一口,却见这茶杯乃是土窑烧制,更何况那茶水虽色浓,却一点香味都没有,也不知究竟泡了几个时辰了,当下便重重砸在了木桌上,手指则来回敲击桌面,似有些不耐烦之意。 满心欢喜的兄弟二人,一见到他这样的举动,立马吓得手足无措,张一率先认了错:“神兽大人、我们兄弟俩都是粗人,吃的也是些粗茶淡饭,实在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生气。” 赤焰依旧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他们两人,两兄弟对视一眼,竟直接跪倒在地。他们被吓得直哆嗦,却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何处,想不出,也不敢问,便一直埋头跪着了。 如此僵持了许久,赤焰终是开了口,却问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你们见过麒麟吗?” 两人这才抬起头来,却又相继摇头,麒麟乃是神兽,岂是一般人想见就见的,他们不过是听刘郎中说起,便认定了他麒麟的身份。别说麒麟真身,两人根本大字不识,连画像也未曾见过。 赤焰似乎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他站起身来,将这间简陋的石屋打量了遍,屋里本就不大,还摆放了许多杂物,唯一宽阔之处便只有眼前这个木桌四周,以及床榻前那一块空地了,这样一个狭小之处,若是他变回了真身都容纳不下。 “你们起来吧!跪着做什么?是你们救了我,我是来报恩的,不过我现在也想不出该怎么回报你们,要不我就变回真身让你们瞧瞧如何?” 两人刚站起身来,却又被后面的话吓得腿脚一软,他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前来报恩的,更像报仇一般。 张二已经慌了神,躲在哥哥身后不敢直视他,张一则急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您能来我们兄弟俩已经很开心了,岂敢奢求回报?” 赤焰两手张开,抬眼望着破旧的房梁转了一圈,露出一脸温和的笑意:“那怎么行?我可是神兽麒麟啊!我来定会让你们这儿焕然一新,保证再也没有以前的影子。” “真的吗?”张二已经忘了之前的恐惧,从哥哥身后探出头来,黝黑的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明亮的眸子都眯成了一条细缝,显然,他当真了。 张一则相对冷静了些,此人前后差异如此之大,既是报恩,又何须一来就摆臭架子,只怕,他是另有所图。 赤焰假笑着招手:“过来,我与你好好讲讲。” 张二不疑有他,便直接跑了过去,张一刚想拦下他时,已经晚了一步,只见那个被称为神兽的人突然张大了嘴,然后他的弟弟就被吸了进去,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他怕了,指着赤焰的手一直不停的颤抖,随后整个人如同石化了般定在原处,额间豆大的汗珠顺势而下。他想求救,想逃跑,更想拿起墙边的锄头与他拼命,奈何他什么都做不了。 “看到了吗?你弟弟被我吃了,我是瑞兽,向来言出必行,我说会让这里焕然一新,就一定不留一个活口,等你们都被我吃了,这里就没有人了,没有人不就又是一副新景象吗?” 赤焰满意的笑了,比起吃人,他更喜欢看到他们绝望无助的样子。 “你、你……畜生、” 张一终于反应了过来,却想不出一句难听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与失望,便操起墙边的锄头向他扑去。 奈何这样的攻击于赤焰来说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他一把夺下他手中的锄头,掌间轻一用力,整个锄头便化作了粉末,随即飘洒在地。 张一再次石化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张大了嘴,将自己一点一点的吸入其中,直至再无感觉。 “什么麒麟神兽?我要让你们知道,这世上没有神兽,只有我赤焰金麟兽。哈哈……” 之后他又去了其它村民家拜访,结果无一例外,所有人都被他吃了,而这一切,其它人毫无察觉。 五日后,村民出现了疑问,他们都在讨论着自己几日未曾见过张家兄弟俩。平日里这两人出去劳作时,都会经过村里那条大路,且每一次都会去王氏夫妇家逗逗他们四岁的女儿嫣儿。 这个女孩虽不会讲话,但长得乖巧可爱,笑起来如同朝阳一般,总能给人无限美好的感觉。 大路旁房屋较为密集,约有十七八户人家,而王家便位于最中心位置,他家相对来说比较气派,虽说也是石墙泥瓦,但木门被嫣儿父亲涂上了朱漆,而且小院内还种上了花圃,简洁但又不失风雅。 “其实不只张家两兄弟好久没影了,昨天我去了李木匠家让他帮我祖母做把躺椅,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我,今早我又去了,还是没人应我,我怕他孤身一人出什么事,便踹开门进去了,谁知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人,真是奇了怪了,你说他能去哪儿?” 说话的人名叫许青,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因父母去世得早,家里就只有祖母与他相依为命,他的祖母已经年过八十,且常年患有咳疾,但好在身体还算硬朗,平日里拄着拐杖来路边走走还是没有问题的。 “你这么说,前两日我去老李家,也是没见到人,你们说,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我昨日去林家也没见到人,这?” …… 一时间,聚集闲聊的几个村民都将这几日吃的闭门羹全讲了出来,不说不知道,这一说,他们才知道原来村里已经有大半的村民竟无缘无故消失了。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他们究竟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巨大的谜团深深困扰在村民心中,原本欢声笑语不断的村庄突然变得有些压抑,他们都在害怕,下一个消失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入夜,许青与往日一样,替祖母铺好了床,又亲自为她洗了脚,待她睡熟以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开始翻箱倒柜,直到找出一把匕首后,才笑着起身出了门。 村民们都胆小怕事,人人自危,白日里他向他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说“我虽然想不出失踪的人都去了何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一切都是从那个神兽麒麟来了以后才发生的,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当面对质,看看是不是与他有关?” 谁知竟没有一个人赞同,他们都说不能得罪神兽,不仅不愿同去,还不让他去,于是他便被拦了下来。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许青年轻气盛,神兽麒麟他是没见过,先不说刘郎中家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就算是,一个给此地带来不祥的神兽,留着他做甚? 于是他便将匕首藏在怀中,偷偷摸摸的往刘郎中家走去,可没走多远,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因害怕被人发现,便急急忙忙跳进了路边的稻田里,然后悄悄打量着来人的举动。 这时他才发现,来人不是村民,正是大家口中的神兽麒麟,这么晚了,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村民的失踪是他所为? 虽满腹疑问,不过他还是很镇定,跟着他,说不定能找到失踪的村民,于是他便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 五日来,偏远一些的村民都被吃了,现在只剩下这条大路边聚集的人家了,赤焰便选择了夜间出手,毕竟还有好几十个人没吃,若是被发现了,他们肯定四处逃窜。 虽说凭他的力量,绝不可能有一个人会活着逃走,但能省的力气就不能浪费。他依旧选择从最远的那户人家出手,这一次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化成了一道赤金光束,从门缝里钻了进去。 许青有些慌了,原来不管他目地为何?自己于他而言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他虽害怕,但依旧好奇这个神兽究竟要做什么?在好奇心的促使下,他开始缓步靠近,躲在那半开的窗户边,悄悄盯着屋里的动静。 此时,赤焰已经吃了这家的男主人,而他的妻子正抱着五个月大的婴孩坐在床边不停的掩面抽泣,孩子睡得很香,不时的咧嘴笑笑。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女人终于停止了哭泣,她急忙拭去眼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不停的磕头道:“我求求你,只要你不吃我的孩子,你想怎样我都答应你,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求……” 赤焰笑了,笑得十分猥琐,他蹲下身来,捏着女人的下巴仔细打量起来,女人虽已为人母,却依旧容光焕发,白皙的脸蛋上依稀挂着两行清泪,额间早已磕起了红红的一块印记,大眼睛因为害怕不停的眨巴着,就连红唇也在微微颤抖着,好一个我见犹怜的佳人。 “美人儿、你是说我不吃他,怎么样都可以吗?” 女人见他目露淫光,心里厌恶致极,可只要他能放过自己的孩子,失了贞洁又如何,大不了之后再以死谢罪。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何谓真假 女人见他目露淫光,心里厌恶致极,可只要他能放过自己的孩子,失了贞洁又如何,大不了之后再以死谢罪。 她只能点头,多余的话再也说不出口,违背良心又背叛了丈夫的事她不想做,可又不能不做。 赤焰又笑了,他牵着女人起身,又将她从新按回床上坐下,看着她一直不停的落泪,心中的邪恶却在升华,再升华。 她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便觉得他是在等自己亲自动手,虽心中极度难受,可她别无选择,只能将孩子放在床边的摇篮里,然后从新坐回床上,颤抖着双手去解自己的衣物。 赤焰依旧在笑,愚蠢的女人,真的以为用自己的身体可以换回孩子活命的机会吗?那她未免也太看得起她自己了。 他靠近她,掌间已幻化出一把金色的匕首,他一把拉住她解衣的手,然后摇头道:“我还没说让你怎么做呢,你急什么?”言罢,匕首已狠狠的插在了床塌上。 女人猛地一惊,他是要自己的命吗?如此也好,至少可以清白的死去,只是孩子该怎么办?她本想将孩子托付给其它村民在行了断,可现在? 她颤抖着双手拔出匕首来,准备自尽时又突然有了个异想天开的想法,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孩子就一定可以活。可手还没有伸出去,就被对方狠恶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她恨自己懦弱无能,便只好闭着眼将匕首对准自己往胸口刺。 饶是她做好了身死的准备,在剑尖离胸口一分处,她终究还是停了手,而此时赤焰已经抱起了孩子递到她面前,笑道:“都说了别急,你太心急了,来,挖出他的心脏,吃下去,我就不吃你。” 女人慌乱的丢掉了匕首,再次跪倒在地,哀嚎着求情:“不、不,你说了放过他的,只要你放过他,你吃我呀,吃我呀!” “哈哈……,我只答应了不吃他,可没说要放过他,既然他注定活不成,不如你吃了他的心,换你的命,如何?” 女人完全瘫倒在地,是她错了,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谁,他就是个疯子、魔鬼。 她突然抓狂了,捡起地上的匕首就往他大腿上刺,只是那匕首刚接触到他的身体就突然消失了,抬头才发现,匕首又回到了他手中,而那只手正向着睡梦中的婴孩急速靠近。 “不,不要、”她急忙起身想要制止,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她亲眼看着匕首插进了孩子的心脏,孩子都未来得及哭出一声,就已经断了气。 赤焰拔出匕首,在包裹着孩子的襁褓上来回擦拭,然后撒了手,孩子便直接落了下去。 女人接过早已断气的孩子,紧紧的抱在怀中,然后轻轻摇晃着,露出母性最美的微笑:“宝宝乖,娘亲知道你只是睡着了,睡着了……” 赤焰已经没了耐心再与她纠缠下去,直接张口将他们一起吞去腹中,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继续向旁边的房屋走去。 …… 窗户下的许青早已死死的捂住了嘴巴,身子也蜷缩在了墙边,此时知道他离开了,才放下了手,瘫坐在了地上。 他不是不想救人,而是他知道那个人是妖,自己就算进去也无济于事,反而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也想过喊人,可他知道自己一旦出声,肯定立马死于非命。 并非他贪生怕死,而是自己死了,那八十多岁的祖母该怎么办,他得活着,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悄悄告诉村名,带着他们逃出去。但眼下肯定不是时机,那个妖物还未走远,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才能回去。 许青看到了,那个妖物从隔壁家走了出来,他在笑,笑得十分邪恶!等妖物走远后,他才跑进去看了,屋里已经空无一人,就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绝望,明明看到妖物吃人,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都不能呼救,他能做的只有等,等天亮以后再带大家逃离。 这一夜似乎很长很长,许青蜷缩在墙角处,双手握着匕首,眼睛四处扫视,生怕那妖物突然杀回来,将自己给生吞了。 但好在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当黎明第一道光洒进房间,他便顶着一双熬得通红的双眸,直接朝自己家跑去。 他不知道那妖物究竟吃了多少人,他甚至都怀疑自己的祖母也被吃了,直到跑回自己小院时,他开始放慢脚步。那近在咫尺的房门,他想推开,却又不敢推开,屋内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心里那颗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下了。 当下便直接推门而入,见祖母正半撑着身子想要自己穿鞋,他立马跑过去蹲下身为她穿好鞋,然后抬头看着她和蔼的笑脸,随即也笑了。 “奶奶,孙儿今日带你去一个地方,哪儿风景可美了,您想不想去?” 见老人点头,他又继续说道:“不过哪儿有点远,您走的又慢,我得准备点干粮带去,您就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好。” 许青说完便直接准备去了,他知道,一旦大家慌乱逃散,必定会引起妖物的怀疑,届时,逃走便会更加困难,所以他现在只想带祖母离开就好,至于其它人,他真的无能为力。 准备妥当后,他挎着包袱,背着老人便出了门,一路上不时有人问起,他都说带奶奶看风景,他们都在赞扬他孝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撒谎,他自私到只想带奶奶离开,不想再管其他人的死活了。 许青心里难受,却一步也未曾停下,直到离村子越来越远,直到汗水湿透了全身,他依旧未曾停下,最后两腿发软了,他才将老人放在一颗椿树下的巨石旁。 老人还在嘀咕着什么,可他却听不清楚了,脑中一直想起平日里与其他村民一起聊天劳作的情形,他终究没能狠下心来放弃他们。 将包袱取下塞到老人手里,交待她在此处等着自己,以还有东西忘拿为由,往回跑去,他得救他们,不然他就是帮凶。 可一切并没有像他想得那般发展,等他跑回村里后,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他们时,他们依旧半信半疑,毕竟昨日他就说过中伤神兽的话来,任凭他怎么解释,他们还是不想走。 他急了,便想带他们去看看昨日被吃掉的几户人家,回头时才发现,妖物就在身后,对着他笑。 赤焰也没想到,昨日的行动竟被这个小子发现了,他见到自己吃人,竟还能想着带村民逃跑,倒也有几分仁义,可他赤焰金麟兽最见不得这所谓的假仁假义。 “小兄弟,在下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竟要如此中伤于我,若是小兄弟觉得我在你们村里碍眼了,我马上离开。” 愚昧的村民一听说神兽要离开,纷纷哀求着他留下,还有一些人竟在数落许青,说他年纪轻轻不学好,偏偏要撒谎骗人,让他给神兽道歉。 他笑了,笑得无限悲悯、凄凉,他可怜他们,虚假的话他们信以为真,而真话,他们却弃之敝履。他很后悔,自己就不该回来多管闲事,即救不了他们,又搭上了自己,可他也很庆幸,庆幸祖母现在是安全的。 许青双手握着匕首对准赤焰吼道:“来啊!吃了我呀!你连一个五月大的婴儿都不放过,我也不指望你放过我。” “这……,哎!我是神兽麒麟,我来是给你们降福祉的,怎么可能吃人?若小兄弟非得说我吃了人,也好,赤焰唯有以死谢罪了。” 他拔开乱嗡嗡人群,一步一步向他靠近,可许青却害怕了,他不知道他究竟要干嘛?但他绝对不会自己往刀口上撞,眼看对方已经挨到了匕首尖,他突然双手一软,匕首也落于地面发出清脆的‘哐当’声。 赤焰捡起匕首,亲自递到他手中,并让他捏得更紧了些,然后轻敲打着自己的胸口,言道:“来,往这儿刺,若是不信我就动手杀了我,千万别留情,我保证不还手。” 许青愣了片刻,便真的狠狠刺了下去,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他白净的右手,他慌了,此刻他自己都开始怀疑,昨晚看到的究竟是梦还是真,如果是梦,为何那么真实?如果是真,他又为什么不躲?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推倒在地的,只能看到村民们围着仰面倒下的妖物紧张到难以自持,紧张的失声痛哭。 而他,就像个罪人一般,被他们一通臭骂,甚至还有人上前踹了他几脚,还有两个半大的孩童捡着路边的石子,一颗又一颗不停的砸在自己身上…… 赤焰被村民簇拥着带回刘郎中家,刘郎中急忙诊了脉,最后庆幸许青刺偏了,并没有伤及心脏,他们的神兽不会有事。 刘郎中简单处理过伤口以后,便用草药给他敷上了,没多久赤焰就有了转醒的迹象。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村民们殷切的目光,笑道:“我没事,不要怪他,我是麒麟之身,这点伤死不了,我只是想要向他证明我的清白而已。” 如此感人肺腑的一番话,听得村民们对他深信不疑,更觉得是许青那小子无理取闹了。 刘郎中问明缘由,当下便要去找许青算账,而村民们也是十分赞同,都跟着一起去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逃亡 刘郎中问明缘由,当下便要去找许青算账,而村民们也是十分赞同,都跟着一起去了。 赤焰邪魅一笑,起身掸掉了胸口上的药草,右手一股灵力送出,伤口立即消失了。一把普通的匕首又怎能伤他分毫,他不过就是想看他们相互猜忌,心生嫌隙罢了。 而不明所以的村民们又来到了大路上,见许青已经自己爬了起来,并一路向前走去,刘郎中第一个拦下了他。 “许青、你为何这么做?” “呵,刘郎中,你凭什么觉得他是神兽,他来我们村已经十日有余,你说的福祉我没看到,我只知道,我们原本热闹的村子,现在已经没多少人了,也许过了今晚,会再少几个,亦或者,一个都不剩?” 许青脸上被石头砸得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溢出的血迹也被他狠狠抹去,他笑,一个被村民敬仰的大夫,竟是第一个带着妖物灭了全村的人,他是假不知,还是真愚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哪里有什么人消失,你没见到不一定人家就没在,就算有,也不可能跟神兽有关!” 刘郎中固执的认为自己没错,虽然他心里清楚,村里的人的确越来越少了,可他不愿承认,他无法接受赤焰不是神兽,更无法接受村里少了人其实是自己间接造成的。 许青猛拍了一阵手掌,接着狂傲一笑:“哈哈……,即如此,你们此行是为了什么?杀了我吗?” “这……”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杀人肯定不能,但也不能再让他去伤害神兽。 最后还是刘郎中出了主意,他说让许青滚出村子,以后都不得再回来。 这个结果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不过既然能走,他自然不会留下,临走前他对着刘郎中行了一礼,言道:“有信仰是好事,盲从却只会害人害己,你好自为之!” 许青走了,村民们又觉得有些慌,似乎事情并没有结束一般,那无故消失的村民去了何处也成了他们心中的郁结,巨大的谜团深深困扰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许青一路狂奔,此时他心里已经没有了负担,他能做的都做了,是村民们自己不肯走,并非他自私无情。 老人依旧坐在原处,眼睛一直盯着孙子离开的方向,直到许青从新回到她的视线里,这才欣慰的笑了。 “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满脸都是伤?” 老人边说着边用拐杖支撑着起身,苍老的面孔里满是忧愁,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孙子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许青已经来不及解释,他只是一直说没事,便拿起一旁的包袱,半蹲下身子就准备背着老人离开。 老人久久没有趴在他背上,心中疑惑间,抬眼便见到赤焰正站在不远处,对着他笑。原来那一刀根本伤不了他,此时他来,定是来取自己性命的,可恨自己竟将他带到了奶奶面前,不仅自己活不成了,就连奶奶也暴露了。 饶是如此,他依旧握着匕首胡乱的挥舞挣扎,嘴里念叨着:“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别过来…” 而赤焰却恍若未闻,一步一步向他逼近,当赤焰走到他面前时,他终究还是将匕首丢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赤焰的腿哀嚎着求情:“我知道错了,是我不该伤了你,你要吃吃我,求你放过我奶奶,求求你了!” 他知道妖物肯定不会放了自己,毕竟昨晚发生的一切他看得很清楚,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想求他,万一他良心发现,愿意放了自己的奶奶呢? 赤焰打量着他身后的老人,眼里满是嫌恶,这样一副老骨头,他倒真不愿意吃。想了想,便一把拉起地上的许青,笑道:“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如何?如果你赢了,你们就都可以活,要是你输了,我就吃了你,不过你奶奶我倒真的没兴趣吃,我就留她一副全尸也无妨,怎么样?这样的买卖可是稳赚不赔呀!” 许青虽然知道他没安好心,可他也别无选择,只好点头道:“好,你想怎么玩?” “简单,你现在开始跑,一刻钟后我再来追你,你若是藏得好了,我找不到你,自然也就放过了你了,哦,还有这个老太婆也一起放了。” 许青转身安抚着老人,让她在这里乖乖待着,他只是与那个人玩个游戏,很快,他会回来接她,带她去看真正的风景。 老人什么也没问,只是点头,她挥手示意他去,便看着他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突然间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人绝对没安好心,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孙子任人宰割,于是便举着拐杖向他扑去。 赤焰怎会察觉不到,转身便掐住了老人的咽喉,并将她举至半空中,笑道:“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我就送你一程。”随即一把将她砸向了巨石上。 当额头撞向巨石的那一顺,她不甘心,她恨自己没能为孙子多争取一段时间,更害怕孙子也会无辜丧命,于是那一刻,她逼出了自己的三魂,即使身死,她也要守着她的孙子。 而最后撞上石头的其实只是个躯壳,老人的三魂早已四下逃离,天魂已回归天道,而地魂与命魂却相互推挤,谁也不肯让谁,甚至动起了手,最后它们已经忘了自己为何要动手,忘了自己是谁,是生,是死? 赤焰觉得时间已经差不多,便迈步向前,走了一会儿,突然邪魅一笑,随即幻化出了真身,飞奔着向前追去。 …… 许青一路狂奔,奈何他忧心忡忡,没跑多久便摔了一跤,这一摔,不仅手磕破了,脚也扭伤了,但他依旧不想坐以待毙,只得忍痛拖着伤腿,扶着一旁的小树继续向前走。 他心里清楚,自己跑不掉了,就算没扭伤脚,他也一样跑不掉。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整个山林都有些晃动起来,最后又逐渐平息。 回头才发现,原来刚才的地动山摇,正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只巨兽,它身高一丈,赤面獠牙,两只眼睛比铜铃都大,远看像一只雄狮一般,再一看,它的头上竟长了一只独角,身体却像麋鹿一般,可脚掌却又似龙爪一般,那鬓毛呈金色,腹部下却满是龙鳞,那浑厚的金背上,赫然长着一对金翅膀,身后是一条长约十尺的龙尾,这是? “小子,让你死前见见本神兽的真身,你可是赚到了。”赤焰一张口,猩红的涎水便顺着獠牙滴落而下。 许青早已瘫软在地,什么麒麟神兽,分明就是一个妖兽,可笑村民们却一直将它当神兽供着。 赤焰也懒得与他多做纠缠,缓步上前,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他吞了进去。 …… 回到村子时,已到了戌时初,这次赤焰是随便挑了一户人家下手,村里剩下的人也不多了,若是他们想逃,他便花点时间陪他们好好的玩一玩。 他推开朱漆大门,步入种满鲜花的小院,然后朝着点了油灯的房间走去,又刻意加重了脚步,意在让屋内的人察觉到动静。 嫣儿爹自从白日许青的事情发生后,便越想越后怕,觉得那所谓的瑞兽可能真的是村民们失踪的关键,此刻正收拾东西,准备连夜逃走。 嫣儿娘则抱着熟睡的嫣儿坐在床边,眼睛扫视着屋里的一切,她其实并不舍得离开,这个村子她住了二十年,村民们热情好客,日子也过得安逸祥和,只是这一切怎么就突然变了样? 突然,门外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夫妻俩心下一沉,嫣儿爹急忙去门缝处查看,当见到来人是谁时,立马就慌了,他倒退一步,险些跌倒在地。 转眼看着熟睡的女儿,他知道自己逃不过了,可孩子还那么小,她的生命不该就此结束。他慌乱的将孩子夺过来,急忙打开衣柜,发现哪里藏不了人,回头发现床榻下似乎可以藏,于是二话不说就将女儿往床底塞。 嫣儿被这一折腾,立马清醒了过来,她不愿待在床底,不停的哭泣着抗议,只可惜她喊不出声。 听闻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急了,便让妻子安抚着孩子,他则赶紧将桌子,椅子全都推在门口处挡着,试图以此来阻止赤焰进屋。 嫣儿娘告诉嫣儿,说要与她玩个游戏,让她躲在床下,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直到什么都听不见了才可以出来,并允诺她做到之后给予奖励。 小女孩不疑有他,便乖乖缩到床底去了,与此同时,赤焰已经飞起一脚,踹开了房门。 这一踹,门后的桌椅便坍塌了,他大踏步走进房内,看着站在床边的夫妻二人,邪恶的笑了。 两人对视一眼,嫣儿爹举起床边的圆凳就向他砸去,而嫣儿娘则直接向屋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她其实没想过能逃走,不过是希望以此转移赤焰的注意力,只要他安心对付夫妻两人,孩子就一定不会被发现。 果然,赤焰一把夺下了嫣儿爹手中的圆凳,直接扔至一旁,随即张嘴一口将他吞了下去,一个晃眼间便已拦住了嫣儿娘的去路,最后毫不犹豫的将她吞食。 这一幕,终是被听到呼救的村民们看到了,他们惊慌失措,开始四处逃亡,一时间哀嚎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赤焰便看着他们逃窜,就像欣赏一处绝美的风景一般,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比起吃人本身,人类绝望无助的模样更让他兴奋不已,于是,他开始了抓捕行动。 十天后,几乎所有人都被他吞食了,虽耗时久了些,但这个过程他很满意。九十七人,他已经吃了九十四人,除了刻意留下的刘郎中和砸死的老人外,还有一个人他便寻不得。 他不愿放过任何一个人,于是便逼问刘郎中,奈何刘郎中知道自己是害死村庄所有人的帮凶后,便已经疯癫了,什么话也不会说,只会傻笑。 最后他只得将他也吃了,但他并未放弃寻找那最后一人,所以他一直留在了村里。 第一百六十章 共御外敌 夜灵看着他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吃人的过程,心里凄凉更甚,那仅剩的一个人应该就是凌承早上埋葬的小女孩,而赤焰竟将对麒麟的怨恨迁怒于村民身上,以至于吃了全村的人,真是个疯子! 赤焰:“小夜灵,你说吃人是不是很有趣啊?一想到他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的模样,我就觉得特别好玩。怎么样?以后我便带你吃了天下所有的人,哈哈……” “疯子,他们可是救了你的恩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残忍?那是他们自找的,什么麒麟神兽,这天下只有我赤焰金麟兽!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是他们太弱了,怪不得我。” 赤焰依旧在笑,随即又道:“你是没看到,那个老太婆死前挣扎的模样,真是相当有趣,她竟然先逼出了自己的三魂,以为这样可以护着她孙子,谁曾想,七魄未散,三魂先出,导致她的地魂与命魂分不清自己是谁,归错了位,到现在她那命魂还游荡在人世,过着以前的生活,她竟以为自己还活着,你说是不是很好玩?” 原来这就是老人两个魂魄错位的根结所在,而赤焰早就知道,他一直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真是穷凶极恶。夜灵怕他,但她更为所有人感到不值,此刻她只想骂他,狠狠的骂他。 “好玩?你知道为什么你会被踢出麒麟一族吗?不是因为你长得与他们有所差异,而是你本质上就是个恶魔,而麒麟是神兽,自然容不得你这样的败类存在。” 赤焰突的抓狂了,他最恨别人拿他与麒麟对比,更何况她的话明显是为了侮辱自己,他又怎能容忍,又为何要容忍? 他掐着她的咽喉,恶狠狠道:“我说了不吃你,可没说不杀你,你以为我会怜香惜玉,那你是否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夜灵被他举至半空,双手不停的拍打着他的手,奈何这样的攻击于他而言根本无关痛痒,他笑,笑得很猖狂“我还以为你不怕死,现在看来你好像很怕啊!啧啧,要不你求我,求我我就放了你呀!” “我是怕、怕死,可我、更怕、像、像魔鬼、一般、活着。”夜灵露出一抹笑意,她感觉越来越喘不上气了,这尘世真不好玩,不仅有人老想着捉弄自己,还有恶妖要杀了自己。 她后悔了,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从没有出过灵溪,永远活在父王与飞羽哥哥的羽翼下,做回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银狐,只是,这世间从来没有如果。 她累了,缓缓瞌上自己沉重的双眸,这一生就要在此结束了吗? “妖孽,休要伤人。” 凌承的声音突然响起,她甚至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突然颈间的手掌脱离,随后她整个人便直线下落,一只宽大的手掌突然揽在腰间,睁眼时才知,真的是他,而赤焰已经和诛邪打在了一起。 …… 夜灵走后,凌承又反思了一段时间,他在想,他与夜灵之间的矛盾究竟是谁的问题,以前他捉弄她,她都没有生气,为什么这次例外? 他想着让她成长,可他却忘了问她是否愿意成长,明明一开始她最吸引自己的地方就是她的蠢萌无心计,而现在自己竟愚蠢到想要改变她,是自己错了! 她不信任自己,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自己就没给过她安全感,他想改变她,却忘了改变自己,那个整日嬉皮笑脸的他凭什么让她相信? 想通了,也不再困惑了,此刻他只想找到她,告诉她自己错了,用真情实意求得她的谅解,于是他便赶了回来。 凌承心里清楚,夜灵其实很胆小,他又惹她生气了,他甚至担心她现在正一个人蹲在地上哭。直到看见一个满头赤发的男人将夜灵举到了半空中,他慌了,大吼一声后,便直接将诛邪扔了出去。 赤焰虽急忙躲闪,却依旧被诛邪划伤了手背,这才松开了掐住夜灵的手,随即化出一柄金剑,开始阻挡诛邪的攻击。 凌承就这样揽着她,看着她颈间红肿的一大圈心里自责不已,若不是因为自己与她置气,她又怎么会受伤,他眉心紧蹙,恨不得马上给自己来一拳。 夜灵也看着他,一时间所有的委屈与心酸全都萦绕在心头,压迫的她想要痛哭出声,尽管眼泪早已滑落,她依旧没有哭出声。她不想在他面前出糗,他捉弄自己时,自己已经很难堪了,现在还要让他看到自己的软弱吗? “放开、”她贪念他的怀抱,可她依旧挣扎着要离开,一个总想着算计自己的人,就算现在救了自己,谁知道他又安了什么别的心? 凌承虽心生不舍,但此刻最重要的是对付外敌,于是听话的将她放开了,随即飞身接过诛邪,开始与赤焰正面交锋。 赤焰刚一得空,便开始嘲讽起来:“小夜灵,想不到你一个狐妖竟跟修士混在一块儿,真是丢了我们妖族的脸,今日我便为妖族除了你这个祸害。”言罢,金剑已直指夜灵而来。 凌承眼疾手快,诛邪立马杠上了金剑,擦出一道道耀眼的火花,他眼神冰冷,修行十六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想要除掉一个妖魔,谁让他千不该,万不该,伤了夜灵。 “哈哈……,真是有意思,你一个修士竟要救一只狐妖,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赤焰边讥讽着边飞起一脚踹向了凌承,什么公正对决于他而言根本毫无意义,赢、才是王道。 凌承一个旋转飞身躲过了攻击,随即再次持剑狠劈而下,这一剑他卯足了八成的功力,一旦落下,对方非死即残。赤焰又怎会这么轻易被打败,金剑一举,便挡下了诛邪,他只用了一只手,便轻松挡下了,任凭凌承再怎么用力,就是劈不下去,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谁也不肯罢手。 夜灵看得很清楚,凌承很吃力,而赤焰却很轻松,想他一个妖兽,这点力道自然伤不了他。她幻出墨羽,负手于身后,开始向赤焰靠近,他吃了那么多人,杀了他也算为民除害,夜灵、你还在犹豫什么? 她加快脚步,最后持着墨羽狠狠的往赤焰胸口扎,赤焰怎么会毫无防备,左手骤然用力,随即一掌拍掉了她手中的墨羽,生生将她逼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脚跟。 凌承见此,旋即收起诛邪,飞身至夜灵身侧,开始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夜灵躲开他的眸光,旋即唤起墨羽,当墨羽再次回到手中时,她又默念着术语,墨羽便由原来的一尺短刃变成了三尺长剑。 两人均是怒瞪着赤焰,只有赤焰一直在笑,那抹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夜灵、你先走!”凌承言罢已冲了出去,他知道对方不简单,所以他要拖住他,让夜灵离开。 夜灵又怎会乖乖听从,在凌承冲出去的那一刻,便已飞身直击赤焰而去,两人上下攻击,赤焰却并未还手,反而一路倒退,旋即猛踏一脚,地面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凌承也因此险些站立不稳,踉跄着用诛邪支持着站立。 此时,赤焰已经变出了真身,金翅一煽,半空中的夜灵便被狂风刮回了地面,最后被凌承扶着站立稳当。 夜灵这才看清它的长相,它哪里是与麒麟有些差异,而是差异巨大,不仅整个脑袋都呈赤红色,麋身却呈金黄色,腹部下居然满是龙鳞,而麋蹄却变成了龙爪,身形更有麒麟的三倍之大。 两人在赤焰金麟兽面前显得十分弱小,但他们依旧双双举剑,这气势可不能输。 “无知小儿,竟妄想与本兽对抗,不知道这修士的肉是否比其他人好吃?”它言语间已张大了嘴,猩红的涎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地。 看着赤焰张开的血盆大口,那喘出的腥臭热气熏得两人都有些反胃,还未来得极恶心它,凌承便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着向前,夜灵急忙拉住了他,奈何她的力量太过薄弱,不禁拉不住他,反而一起被拉扯着向前。 “放心,我不会有事!” 凌承掰开她的手,对着她咧嘴一笑,那笑容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她的视线。 “凌承、” 夜灵心急如焚,眼泪早已簌簌而落,她不该与他置气的,都是自己害了他。她举起墨羽,不管不顾的飞身狂劈,只是那龙鳞却似铜墙铁壁一般,擦起阵阵火花却丝毫没有破损。 凌承差点被吞食,关键时刻他将诛邪狠狠的插在赤焰的舌头上,随即握紧诛邪,开始寻找它的软肋,那腥臭粘稠的涎水弄得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恶心,抓起一颗獠牙便拔了出来,随即又拔起一颗… 妖兽吃痛,变得愤怒不已,丈长的龙尾一甩,四周的房屋立马被击了个粉碎,它发出骇人的吼叫声,不停的摇晃着脑袋,想要将凌承甩出去。 凌承却一刻也不停歇,连续拔下了他五颗獠牙后,大笑出声:“妖兽、你不是喜欢吃人吗?我今日便将你的牙齿全拔出来,看你以后还怎么吃人?”言罢,已将手覆于其中一颗最大的獠牙之上,准备给它来个致命暴击。 赤焰闻言,便也不再摇头,随即深吸一口气,一串金色的火焰便从喉间窜出。凌承急忙飞身而下,却依旧被那金火击中,整个后背都被灼伤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潜力爆发 赤焰闻言,便也不再摇头,随即深吸一口气,一串金色的火焰便从喉间窜出。凌承急忙飞身而下,却依旧被那金火击中,整个后背都被灼伤了。 夜灵在听到凌承的声音时,就知道他还活着,此刻见他窜下地面,立马飞身而至,待见到他整个后背的衣服都被烧坏,露出一大片焦黑的后背,眼泪再次泛滥成灾。 “夜灵、你别哭啊!我没事,这点小伤死不了的。”凌承强扯出一丝笑意,背上的伤传来钻心的疼,但眼下夜灵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他将夜灵护在身后,剑指赤焰。 “该死,竟敢拔了我的牙,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恶狠狠的话从赤焰嘴里蹦出来,却因为缺了几颗牙齿与舌头受伤的缘故,有些口齿不清,还不停的喷着涎水,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 “拔了又如何,我不仅要拔,还要将它们都拔了,看你如何作恶。” 凌承又露出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但其实他有些心虚,妖兽能喷火,想再从它嘴里攻击已经不太可能了。 但无论人还是妖魔,心脏都是最终的命门,只是它有金鳞护体,伤它命门无疑难上加难,目前看来,唯一的突破点只能是它的头,若是斩断它头上的肉角,必定也会是一击重创。 赤焰已是气急败坏,它不断的喷出金火,凌承拉着夜灵踏上诛邪,一路躲过火焰的攻击,随着金火源源不断的喷出,四周的房梁,枯木都已燃烧起来,荒凉的村庄已置身一边火海之中,金色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夜空,就连月光都显得惨淡了许多。 赤焰见两人一直闪躲,当下金翅一煽,熊熊烈火便愈加猖狂,一路追随着诛邪的轨迹而来。 凌承知道不能再逃避了,再这样下去,他和夜灵都得被烧死,唯有放手一搏,方有一线生机。 只是夜灵该怎么办?让她躲起来,她一定不会听的,且现在情况这么糟糕,能躲到哪里去? “凌承、我们跟它拼了,你拿着墨羽,墨羽经过飞羽哥哥的妖毒淬炼,剧毒无比,只要你将它插入妖兽的心脏,它一定会死,即使不能刺入它的心脏,将墨羽随便刺入它身体的任何一处,它都会受到重创,届时,杀它会容易很多。” 夜灵已将墨羽递到凌承手中,她的力量不足以伤到赤焰,但凌承一定可以,眼下不是拘谨的时候,唯有致胜才能活命。 凌承倒吸一口凉气,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墨羽这么厉害,若那日夜灵真的对自己出手了,恐怕自己现在已是一堆枯骨了,这丫头,狠起来真够绝的! 他接过墨羽,言道:“护好自己!”便飞身而下,诛邪便带着夜灵远离了火海。 赤焰抬头,又是一口金火喷出,凌承不再躲闪,而是施法布下了一道结界,金火撞击在结界上,随即又掉落于烈火之中,窜起阵阵火星。 一击接着一击,连绵不断的金火撞击着结界,凌承根本无暇分身,更别提还击了,此时的他很被动,稍有不慎便会葬身火海。 …… 诛邪一路直奔灵溪而去,夜灵发现异样,知道凌承这是要将自己送走,他想独自一人对抗赤焰。她哀求着诛邪回头去救凌承,但诛邪是灵剑,灵剑认主,它只会听从凌承的召唤。夜灵便不再求它,继而化作一道银光,直奔村庄而去。 凌承明显不敌,又一串金火撞击在结界以后,他整个人也被打落在地,四周都是火焰,他已经退无可退,等待他的似乎只有死亡。 赤焰一刻也不停歇,继续喷着金火,这一击若是击中,凌承也就彻底玩完了。 千钧一发之际,夜灵飞身而下,化作狐妖模样挡在凌承面前,她双手紧握着交叉挡住脸孔,闭着眼大喊一声:“御水术、” 随后四面八方的水滴都汇集成一条水柱,旋即倾泻而下,将那迎面扑来的金火生生扑灭。夜灵这才睁开眼睛,她成功了,以前她从未成功过一次,这次居然御水灭了妖火。 同样不可思议的还有赤焰与凌承两人,一个想不到他自缢无敌的金火竟被一个小丫头被灭了,另一个则是没想到夜灵还有这样的本事。 夜灵自己也很疑惑,因她修炼时是在寒泉,所以刻意学了御水术,只是她一直无法突破第九重,所以她只会唤起面前的水,而达到御水第九重后,方圆十里的水源皆可随意召唤,而她刚才便是唤起了四周的水源。 一直以来,飞羽都说她笨,说御水术她永远学不会,让她干脆别学了。学了一百年都未能突破瓶颈,她的确想放弃了,所以在赤焰喷火时,她都忘了用御水术来对付它,只会一味的逃窜。 她想不通,为何自己一百多年都未曾突破的瓶颈,会在一朝之间自动突破? 飞羽之所以不让她学,并非真的认为她笨,而是御水术第九重的要决乃是舍生,他不舍得她为了任何一个人舍生,自然不愿让她学,以至于她并不知道如何突破。 而刚才,她见到凌承被火焰攻击,便已顾不上自己的生死,直接挡在了他面前,情急之下使出了御水术,正因为如此,她才得以在顷刻间突破瓶颈,唤出水源,灭了那妖火。 御水术的第十重乃是凝冰术,此术可化水成冰,化冰为刃,而突破的关键则是断情,所以飞羽才千方百计的阻止她修炼,不过她连第九重都未曾突破,所以飞羽并不担心她会练就凝冰术。 …… 赤焰不可置信的瞪着她,接着又吐出那金火来,上一次只当自己失算,这一次定能将他们燃成灰烬。 “御水术、”夜灵大喊一声,这次她目不斜视,双手食指与拇指不停的交错转换,旋即双手打横张开,两股纯净的灵力自掌间散发,随后上升至半空中,接着树林中的山泉听到召唤,化作一条巨大的水龙一路直奔火海而来。她双手往下一沉,水龙便倾泻而下,不仅灭了赤焰喷出的妖火,就连周围燃烧着的房梁、枯木也一并浇灭。 就像下了场暴雨一般,夜灵与凌承两人浑身被泉水浸透,他们相互搀扶着站立,恶狠狠的瞪着赤焰。 赤焰仿若一只斗败的公鸡,此刻不仅被泉水浇灭了妖火,也被浇灭了斗志,它似乎有些失神,猩红的瞳孔也有些黯然无光。 但这样的伤感也就持续了一会儿,他突然张开金翅,巨大的身躯已凌空飞起,长尾一甩,便将刚被泉水洗涤过的地面砸得‘砰砰’作响,溅起满地淤泥。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摇晃,一些房屋已经开始坍塌了,诛邪此时也凌空归来,正当当的回到凌承手中,夜灵接过墨羽,两人对视一眼,便齐齐飞身,正面迎击上去。 赤焰暴怒了,以前它与麒麟一族对决,虽说从未致胜,但大家也旗鼓相当,还从未有人能灭了它的金火。此次金火被灭,于它而言,就是一记重拳狠狠甩在了脸上,是难堪、更是耻辱。此辱,它势必要亲手讨回来。 它煽动着巨翅,刮起阵阵狂风,四周坍塌的房梁、瓦片、伴随着沙石纷纷向两人袭来。 两人背对着凌空而立,不断挥动着长剑劈向来物,但各种杂物聚集而来,他们显得十分被动。凌承双手持剑布下结界,转身面向夜灵问道:“还撑得住吗?” 夜灵点头,凌承便顶着狂风,飞身至妖兽头顶,旋即狠劈一剑。 那赤焰早已洞察了他的动机,一个旋转翻身躲过攻击,金翅一煽,生生将他刮落在地。 凌承倒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用剑支撑着站立,抬头时发现夜灵已化作一道银光,直面飞向了妖兽的血盆大口。 赤焰见此,继续喷出妖火,夜灵躲闪着绕过它的颈项,旋即将墨羽插入它的巨耳之中。妖兽吃痛,金翅一挥,夜灵躲闪不及,俏脸已落下三道刮痕,随后直直掉落下去。 凌承再次腾空而起,轻揽过夜灵,便将她放下站立稳当,看着她脸上不断冒出鲜血的伤口,当下便提剑直击妖兽而去。 此时,他眼里满是怒火,一剑劈下,虽是让妖兽躲了开去,却将地面劈出一条深长的缝隙,随后,一人,一兽便在飞扬的尘土里开始了生死决战。 尘烟四起,夜灵看不清他们的战况,便欲再次飞身加入战斗,刚踏出两步,便吐出一口鲜血。她这是体力透支了,御水术本就极耗灵力,加上赤焰刚才的那一击,若是再强行出手,只怕难以维持人形。 赤焰耳中不断的溢出鲜血,那血液乌紫腥臭,墨羽的剧毒已经浸入脑髓,它感觉自己的灵力在迅速衰竭,而对方却势如破竹,再打下去,它只能赔上自己的性命。 “夜灵、今日之仇,他日,我定会十倍讨回。”赤焰丢下一句恶狠狠的话,仓惶而逃。 凌承本欲乘胜追击,却见夜灵已经站立不稳,随即瘫倒在地,他急忙落于地面,托起她软绵绵的身躯,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 夜灵推搡着他的手臂,着急道:“别管我,我没事!你快去追它,别让它跑了,再去伤害其他人,快去,快去呀!” 凌承恍若未闻,将灵力聚于手心,继而凝与她的脸颊上方,那三条不断涌出鲜血的刮痕,逐渐变得暗淡,随后全部愈合。 第一百六十二章 和解 凌承恍若未闻,旋即将灵力聚于手心,继而凝于她的脸颊上方,那三条不断涌出鲜血的刮痕,逐渐变得暗淡,随后全部愈合。 “以后不许你这样不顾自身安危强出头,你知不知道,若是那妖兽的金翅上沾有剧毒,你这张脸就全毁了。” 凌承摆着一张臭脸,眼神却极尽痛苦,若不是自己修为不够,又怎会让她陷入如此险境。此前,他总觉得妖族都很脆弱,不需要太过高深的灵力,便可以将他们轻易制服,以至于今日面对劲敌时,他很被动。 若不是夜灵关键时刻使出了御水术,他此刻或许已被烧的连渣都不剩了,想不到自己一直想要护着她,最后反被她给救了,他其实很自责,也很惭愧。 “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去追它呀!它中了墨羽的毒,虽不致命,但也伤得不轻,现在杀它正是时机,要是等它痊愈了再去祸害百姓,杀他就更难了。” 一想到赤焰吃了那么多人,夜灵就恨的牙痒痒,她是真想杀了它,为民除害! “夜灵、它已经跑了,现在你的伤才是关键,我带你去疗伤!”凌承言语间已抱起夜灵,于他而言,千万人的性命不及她一人来得重要,只有她无事,他才能心安。 “你干嘛呀?我都说了我没事,你放我下来,你不追,我去追!” 夜灵有些恼怒,便在他怀里不断挣扎起来,见他眉心紧蹙,心里更觉反感,挥手就是一巴掌煽了过去。 “凌承、你够了!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你我两不相欠,放我下来,放手!” 任凭她如何挣扎,凌承始终不肯松手,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突然,他腿弯一软,似有栽倒的可能,夜灵察觉到他的异样,终究不再反抗,而是愣愣的盯着他。 见他眉头紧锁,额间冷汗直冒,脸上也被她打得红肿了一大块儿,嘴角还挂着血迹。 她突然有些懊悔,刚才是她太着急了,竟出手打了他,现在冷静下来,心里便有些不忍,她伸手想要为他拭去血迹,不料凌承竟直直向后倒去。 尽管摔倒在地,他依旧护着她,并未让她磕着,碰着,这才安心的瞌上了双眸。 “凌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不就打了你一巴掌吗?你至于这么不扛打吗?” 夜灵着急忙慌的将他扶起,当手接触到他背后湿漉漉的一片时,她抬手看了看,这才惊觉他伤得很重,那赤焰的妖火又岂是灼伤皮肤那么简单,他的整个后背早已血肉模糊,而他,从始至终都没吭过一声。 “凌承、你别死啊!我错了,我不该和你赌气的,是我害了你,你快醒醒,快醒醒……”夜灵哽咽着拼命摇晃他的身躯,情急之下,连给他疗伤都忘了。 “咳咳…,你这样算是原谅我了吗?我们还会是朋友的对吗?”凌承强撑起疲乏的双眸,扯出一丝微笑,只要她不生气,受伤也值了。 “你、你又骗我!”夜灵猛地将他推开,随即背过身去,真笨,怎么老是被他骗。 凌承被推倒在地,伤口传来撕裂的痛,疼得他冷汗直冒,他勾住夜灵的手指,言道:“夜灵、是我错了!一直以来,我都想把我认为好的东西强加在你身上,我想让你学会成长,想让你增加自我防护意识,可我却忘了问,你是否真的需要?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夜灵赌气的不理会他,直到手指上的手掌滑落,这才悄然回眸,只见凌承又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她再怎么唤他,他都没有醒来。她将他扶起,为他灌入灵力时才知晓,自己灵力尚未恢复,想起赤焰曾提到过刘郎中的家就在附近,便驮起他沉重的身躯,缓步向前走去。 好在刘郎中的家并不远,当她推开院门,见到那洒满一地的草药时,凝重的脸颊终于从新展了颜,驮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走了一路,着实将她累得够呛。 她本来想着给凌承找个舒适的地方躺着,却发现这里到处都是散落的药材和杂物,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猜想刘郎中生前就已疯癫,这些东西该是他自己砸的吧! 最后,她只好将他放在了院门旁,让他背靠着墙角坐立,这才四处寻找药材,灵力不够便只好用凡人的办法给他医治了,这药连赤焰金麟兽都可以治,治好凌承肯定也不是难事。 此时,天色早已大亮,地上的药材看得十分清晰,奈何她根本不通药理,挠头苦思了一阵,便随意抓起地上的药材,又找来一个药罐,开始煎着药。 就这样忙活了许久,她终于熬好了一碗汤药,兴致勃勃的抬到凌承面前,想要喂给他喝。 刺鼻的苦味传入鼻中,凌承勉强睁开酸涩的双眸,见夜灵抬着药凑近,又立马闭眼装死,本来背上的伤死不了,喝了她的药肯定一命呜呼,说什么都不能喝。 “凌承、别装了,我看到你睁眼了,这药苦是苦了点,良药苦口嘛,你喝了它,就全好了。”夜灵说完又凑近闻了闻,这药光闻着都让人作呕,她自己也忍不住闭眼摇着头,对他的遭遇表示深感同情,谁让他重伤呢? 凌承依旧默不作声,但那刺鼻的味道越来越重,他止不住的皱了皱眉,他开始觉得夜灵这是在报复自己,莫非是想将自己弄个半身不遂,再来个随意欺凌? “凌承、你要是不喝,我就不原谅你了,这可是我辛苦煎了一个时辰才熬好的,你既然不领情,那这个朋友我们还是别做了,我走了!” 夜灵故作生气的转身,却将凌承急得直接窜起,他拉着她的衣袖,悲喜交加“是不是只要我喝了,咱们还像之前一样,还是朋友?” 夜灵转身,露出一抹狡诈的笑意,她双手捧着药递到他面前,眨巴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吐出两个字:“自然!” 凌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二话不说便端着药,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强忍着恶心大口灌了下去。那药虽极苦,却也只是黄岑、栀子、龙胆草、连翘、穿心莲以及夏枯草等清热解毒的药材,虽对他的烧伤一点用处都没有,但好在并不会要了他的命。 他喝了药,紧蹙着眉头,却露出一抹笑意,那药虽苦,可心里却是甜的,她能原谅自己,他自然很开心,开心的连气色也好了很多。 夜灵却觉得是自己煎的药起了作用,当下便决定再去给他煎一副,转身时才想起,刚才自己是随便捡的药材,现在都不知道是哪几味药了。 正挠头苦思之际,凌承从她身后一把抱住了她,他将头磕在她的肩头,凝视着她白皙的面颊,喃喃道:“夜灵、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夜灵微微侧目,迎上他深情款款的目光,勾嘴一笑:“你要是不放开,我还怎么给你煎药啊!” 凌承还想再言时,却被她伸出食指挡住了嘴:“你别吵,我想起来了,我刚才就是拿的那些药材,你等着啊,我再去给你煎一副。” 言罢,已将凌承推开,继续挑选着药材,却惊得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这丫头一定是故意的,挑的药全是最苦的,关键是他还不能拒绝,果然是为了报复! 他笑着,便也由她去了,难得她如此兴致勃勃的为自己寻药,只要吃不死,便往死里吃。 之后,凌承开始运功调息,但无论他怎么运气,总感觉力不从心,想来背后那伤一定极重,他自己又看不到,夜灵那傻丫头又什么都不懂,他只好亲自挑好了药材给她煎,随后又去到房间四处翻找,最终找到了一瓶治疗烧伤的药膏,在夜灵那不知轻重的手掌蹂躏摧残之下,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幸好,这药膏还是起了作用,两日来,夜灵为他煎药,上药,再为他渡入灵力,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今日一早,两人便出了门,望着那日被烧毁、坍塌的房屋,想起曾经安逸祥和的村庄早已不复存在,整整九十七条人命,都因为赤焰的一己恶欲而毁于一旦,这个妖兽,他们势必要抓。 两人走出村庄,又回头对着村子深深鞠了一躬,算是告慰这里的九十七个亡灵。可怜除了那个老人家和嫣儿两人,其他人就连魂魄也未留下,再也无法投胎转世了。 ………… 凌承牵着夜灵的手,行过山林,踏过田野,迈向溪流,傲立于竹笩之上,他双手握着木桨,盯着盘腿坐在竹笩的少女,有一搭没一搭的划着桨,脸上带着幸福的浅笑。 “凌承、我们去哪儿找它?” 夜灵伸出两根手指来回敲打着脑袋,从村庄出来,他一直在笑,他到底在高兴些什么?这妖兽还没抓到,不知又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他竟还能笑得出来,莫非那妖火将他的脑子也烧坏了? 他不答话,她便继续说道:“要不我们还是先回栎阳吧!你的伤还得治。” 她言外之意是,你这脑子还得治,只会傻乐,都不知道回个话。 “好,听你的,这条河直通知水湖,我们便划船去吧!你猜,二胖见到我们,它会先迎接谁?” 凌承言罢又露出一抹笑意,夜灵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怎么这么无聊?问这么白痴的问题,而且御剑不用一日便可到达,这划船回去得划到何时? 不过他既然乐意划船,便让他自个儿划呗!反正她没打算帮忙,就这样静静的呆着,欣赏一下四周的风景也是极好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飞羽暴怒 栎阳、 飞羽凌坐于一张藤椅之上,他右手扶额,随即猛拍了一把椅手,傲然抬头间,深邃的眸光骤然泛起了蓝色的光芒,恶狠狠道:“说,他们究竟在哪儿?” 被两个羽族士兵挟持着的顾大娘虽听不到他说的什么,但从他暴怒的神色便知此人来者不善,更何况他刚刚摔死了二胖,所以她瞪着他,狠狠的吐出一口唾沫,随即别过头去,盯着二胖的尸体黯然神伤。 今日一早,院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她还未来得及去开门,院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紧接着一身墨衣的妖魅男子,便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身着橙蓝服饰的绝美女子,以及几十个彪形大汉。 顾大娘记得他,他是那日被夜灵抱着的鹰隼,后来她曾在凌承的房间见过他化成人形的模样,因他生的极其俊逸,所以她对他印象颇深。 此次他来,或许是来寻找他的朋友,只是自那日一别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夜灵,就连凌承也跟着消失了。顾大娘见他神色慌张,且眉头紧蹙,便急忙上前招呼着,奈何她只会咿咿呀呀比划着哑语。 飞羽看不懂,也懒得猜,旋即用眼神示意翠翠去搜查房屋,随后翠翠便带着几个大汉,将两间房屋翻了个遍,最终也没有找到凌承和夜灵的身影。 翠翠回来禀报时,飞羽已是气急败坏,旋即一个巴掌落下,生生将翠翠拍飞了出去。若不是因她心生嫉恨,夜灵又怎会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 那日,翠翠将夜灵送回灵溪后,刚回到苍山之巅就见到鹰皇倒在地上,她急忙将他扶起,开始以自身灵力为他疗伤。 飞羽半眯着双眸,身体极尽疲乏,却也不忘问起夜灵是否安全回到灵溪,是何人来接她回去的?翠翠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便知道,她一定没将她送回,经过一番盘问之后,她终于道出了实情。 他恼了,想不到自己还没死,手下的人就已经开始阳奉阴违了,他掐着她的脖子,掌间不断的用力,恨不得将它生生拧断。 翠翠被掐得脸色煞白,两行晶莹剔透的眼泪不断的滑落,她只是心慕于他,却从来换不回他的正眼相待,如此也好,死了就不必伤心难过了。 关键时刻是老啄出面求情,他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求鹰皇念在翠翠帮您处理了三百多年政务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您放过她吧!” 每每飞羽待在灵溪之时,羽族的大小事务都是翠翠在帮忙打理,她向来都是任劳任怨,为心爱之人做事,她觉得值得。只可惜他依旧没有正眼瞧过她,她的一腔热血,终究只能换来他的冷眼相待,他的热情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饶是如此,她依旧没有后悔过,即使现在他想杀了自己,她亦不会有所反抗。 飞羽终是松了手,倒不如因为怜惜或者感激她,实在是因为他身疲力乏,又怒极攻心,这一撒手,人也就往后倒去。 翠翠都来不及大口喘气,便上前扶住了他,老啄急忙起身为他诊脉,他脉象混乱,似有入魔的征兆。 飞羽嫌恶的推开翠翠,最后下了死令:“要么你将夜灵带回来,要么让整个翠鸟一族为你殉葬。” 最后,老啄暗下黑手,用银针封住了他的经脉,这才将狂躁的飞羽带回洞府医治,而翠翠也不敢闲着,当下便调动了所有羽族士兵,四处寻找夜灵的下落。 之后,老啄为了不让飞羽陷入魔障,便用银针控制他昏睡了三日,三日来他身上的伤除了那断翼之外,其它已全部治愈。 翠翠找了三天依旧没有夜灵的线索,今日一早便回到洞府,打算以死谢罪。飞羽却不让她死,死亡向来都是一种解脱,就算让她生不如死的活着,亦难消他心头之恨。 他突然想到了凌承,他猜夜灵肯定和他在一起,想起那日的情形,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便带着人赶到了栎阳。 ………… 顾大娘扶起地上的翠翠,眼神里多了责备,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呢?翠翠却并不领情,她一把将顾大娘推开,旋即跪下道:“都是翠翠的错,求鹰皇赐我一死,还请鹰皇饶了我的族人,求您了!” 翠翠不停的磕着头,直到整个额头都磕出了鲜血,她依旧没有停下,顾大娘心生不忍,又开始比划着一些飞羽看不懂的手势,飞羽不甚其烦,旋即一脚将她踢飞了出去。 顾大娘倒地时,只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要断了,饶是吐血不止,她依旧恶狠狠的瞪着他。 随后二胖赶来,窜起身子就咬上了飞羽的手臂,他当即暴怒,一掌拍在了它的头顶,那圆滚滚的身躯随即脱离手臂,重重砸倒在地,抽搐了一会儿,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顾大娘挣扎着爬起,将二胖抱在怀里,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悲凉,滚烫的热泪簌簌滴落,颤抖着身子不断抚摸着它还有些余热的身躯,却怎么也哭喊不出声。 飞羽掸去衣袖上的灰尘,旋即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挥手示意手下架起顾大娘,她便瞪着他,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 “我的忍耐是有限的,你若再不说,你的下场便和它一样。” 飞羽隔空送出一掌击在二胖的尸体上,那肉嘟嘟的身躯当即爆炸,鲜血溅了顾大娘一身、一脸,她悲痛欲绝,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鹰皇、她好像是个哑巴!”身后的大汉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被飞羽狠狠瞪了一眼后,又急忙低头不语。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空中突然落下一个羽族士兵,旋即跪下行礼道:“鹰皇,夜灵姑娘找到了。” “在哪儿?”飞羽闻言激动不已,他窜起身来,扯着来人的衣服,脸上带着久违的微笑。 “在、在知水湖上游,属下刚才看见他们乘木筏顺流而下,估计明日便能归来。” “他们?还有谁?” “还有,一个持剑的年轻男子,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夜灵姑娘似乎很开心。” 来人并不知飞羽早已猜出了大概,还一个劲的吹捧着,却不知飞羽早已怒火中烧,他一把将他拧起,旋即猛砸在地,双拳捏得咯咯作响,随后大踏步离去。 “你留下,给我看好她,她要是跑了,或者死了,你便自行了断吧!哼、” 墨袖一挥,他走的是那样决绝,留下翠翠傻傻的站着,痴痴的望着,满腹的心酸化作委屈的眼泪滑落脸颊。 他的心里永远只有夜灵,而我,从来都什么也不是! ………… 飞羽刚踏出院门就化作鹰隼模样,带着几十只大小各异的飞鸟翱翔于蓝天之上,不消片刻,便已见到竹筏上靠背而坐的两人,心里的怒火几乎可以将河里的溪流烧得枯竭。 凌承划船划得累了,便干脆不划了,而是背靠着夜灵坐下,闭着眼享受这份独有的静逸,夜灵也不言语,只是将脑袋枕于他的后脑勺上,竟觉十分心安。 “啁~啁~” 一阵突来的鹰啼声打破静逸,夜灵猛地抬头,发现飞羽正直面而下,尖锐的鹰嘴直击凌承而来,她急忙站起身来,双手打横拦下了它的攻击。 飞羽猛然转身,旋即化作人形与夜灵相对而立,凌承早已起身,将夜灵往自己面前拉了拉,狭小的竹筏因为三个人的动作,变得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有翻倒的可能。 两个男子都是眼神不善的瞪着对方,夜灵夹在中间进退两难,蓦然想起翠翠那日说过的话,觉得自己老是缠着飞羽的确不对,便言道:“飞羽哥哥、你回去吧!别再来寻我了,以后我都不会缠着你了,凌承他会保护我的。” 这些话夜灵自己讲着也不好受,她当他是亲哥哥,可也因为这样,她害得他落下了残疾,她无颜面对他,便只想逃离。 余下的两人听了,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凌承听她这么说,心里阵阵暖流激荡,久久不能散去。 而飞羽却是拽紧了拳头,妖魇魅惑的脸上早已青筋暴突,她这是要和我撇清关系吗?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十日的修士,就要将我们三百多年的情谊抛之脑后,对他人投怀送抱吗? “夜灵、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你我三百年的情谊抵不过他几日的口蜜腹剑,我是该夸你单纯善良,还是该骂你愚蠢弱智?” 他的声音低沉无力,右手紧按着太阳穴,蓝色的瞳孔里透露着满满的失望。夜灵慌了,她知道,一旦飞羽墨色的瞳孔变成了深蓝,他便是要出手了。 他们两人对她来说都很重要,她不希望他们打起来,更不愿见到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伤。 “飞羽哥哥你别生气,你想怎么骂我都行,等我处理好赤焰的事,我会主动回灵溪的,在此之前,你能不能不和凌承打架?” “哼、你的话我该信吗?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否则我就命人杀了那个哑婆子,你回还是不回?” 最后这句话他是怒吼着出声的,无论如何,他今天都要将她带回去,哪怕是以别人的性命要挟。 哑婆子?飞羽哥哥说得是顾大娘吗?他对她做了什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 恶战 哑婆子?飞羽哥哥说得是顾大娘吗?他对她做了什么? 凌承闻言,握紧了拳头,开启了唇枪舌战:“飞羽、想不到你如此阴险,顾大娘不过是个聋哑的可怜人,她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你冲我来,不必伤害无辜。”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和夜灵讲话还没你插嘴的份儿,找死!” 飞羽眉心轻挑,眼里杀意尽显,他一把扯过夜灵,旋即推至半空中,立马有几个羽族士兵飞身将她挟持,任凭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飞羽,你疯了吗?” “飞羽哥哥、你要干什么?” 凌承与夜灵的声音同时响起,却叫飞羽更加怒不可恕,旋即拳头撒开,修长的十指骤然变成锋利的鹰爪,墨袖一挥,直击凌承而去。 今日无论夜灵怎么想,他亦不会手下留情,杀了他夜灵或许会伤心一段时日,或许还会因此怨恨自己。 但那又如何,时间自会冲淡一切,一个相识不到十日的修士,拿什么跟自己比? 凌承知道此战必不可免,只好拔剑迎击,为了夜灵,更为了自己,他不能输。 一白、一黑的两个身影随即在竹筏上交起手来,锋利的鹰爪划过眼前,凌承曲腿躲过攻击,就势凌空半仰着身子绕过飞羽的手臂,手中诛邪调转矛头,只用剑柄击在了飞羽的胸口之上。 这一击他用了五成的功力,凌承不会杀他,因为他是夜灵的哥哥,杀了他,不止夜灵会伤心,也违背了自己多年来不诛妖魔的宗旨。 飞羽后退了几步,狭小的竹筏因为两人这巨大的动作,不停的摇晃着,他一拳捶在自己的胸口处,深蓝的瞳孔赫然变成了幽蓝,一双锋利的鹰爪突然变得漆黑,周身萦绕着阵阵黑气。 不好,飞羽哥哥在淬炼全身的妖毒,他竟不惜自陨也要杀了凌承,一旦周身被妖毒侵蚀,他就会变成一个载毒体,伤人的同时也等同于自残。 不行,不可以! “啊~” 夜灵大喊了一声,旋即变成狐妖模样来,双臂猛地一挥,挟持她的几人立马被弹了开去。 “御水术、”她凌于半空之中,双臂骤然张开往下一沉,两股清澈的水柱旋转跳跃着上升至手心,她双手合拢,水柱便汇集一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球,旋即猛地推至飞羽的面前。 飞羽惊愕不已,惊愕到他都忘了躲闪,便由着水球击向了自己,冲刷掉了他刚刚淬炼的妖毒,也浇灭了他那颗滚烫的心。 她竟然练成了御水术第九重,为了那个修士她愿意舍生,为了他,她竟对自己出手,原来,自己早就输了! 清凉的溪水顺着他的发丝直线滴落,他神情呆滞,幽蓝的眸子逐渐变回了深蓝,又逐渐变成了漆黑,隐隐中伴随着点点星光,也不知是不是溪水太凉,他竟忍不住的颤抖起来。水流顺着他的眼角滑过脸颊,滴落在墨衣之上,又顺着他的衣袖和手指滴落在竹筏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他看着她,勾起了一抹浅笑,那笑却不甚凄凉,扰得夜灵本就跌宕起伏的内心更加狂乱不安,飞羽哥哥一定很失望吧! “飞羽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出手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犯错,更不能看着你们任何一个人在我面前死去,对不起!” 夜灵飞身而下,却选择落在了凌承面前,她不想他们再打下去了。 飞羽握紧拳头,随即大笑出声:“哈哈…,如果我说,我和他只能有一个人活着,你会怎么选?” 凌承握紧诛邪,眼神里多了狠绝,如此艰难的抉择为何要让夜灵来选,若是只能活一人,那么就该用自己的拳头来决定生死。 他剑指飞羽,冷声道:“你若要打,我奉陪到底,让一个女子来选算什么本事?” 飞羽眼神冰冷,漆黑的眸子再次变成了深蓝,夜灵眼见他们又要动手了,旋即拉着凌承迅速逃离。 狭小的竹筏因为突然少了两个人的缘故,一下子变得宽阔了许多。 灵儿、即使你没说出你的抉择,但你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一切。 飞羽,你真没用! 失落的情绪无处宣泄,旋即一拳砸在了竹筏之上,单薄的竹筏立马支离破碎,平静的水面溅起阵阵涟漪。 ………… 夜灵拉着凌承回到了顾大娘的住处,无人挟持的顾大娘神情呆滞的跪坐在地上,手里唯一抓住的只有几根黄毛,她将它贴于胸口处,痛到不能自抑。 翠翠就站在原地,愣愣的盯着她的举动,说不出究竟是悲悯她还是悲悯自己,脸上的神色亦是好不到哪儿去。 “顾大娘、” 夜灵急忙上前唤了一声,旋即被翠翠拦住了去路,她不知道鹰皇怎么会错过夜灵,但她知道,顾大娘不能交给他们。 身后的两个羽族士兵已在他们到来之际,恶狠狠的将顾大娘提了起来,一人将手覆于她的咽喉,眼神凶狠的注视着两人的举动。 见顾大娘整个人都有些失神,还有她满身的血迹,凌承怒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杀了条狗而已,她不是还好好的活在你们面前嘛?不过,等会儿就不一定了。” 邪恶的语气、幽蓝的瞳孔、魅惑的笑脸、妖娆的身姿,你还是我的飞羽哥哥吗? 夜灵拼命的摇着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那个温暖的大哥哥,此刻一身红衣,手里拿着一把墨色的羽扇,深邃的眸光里满是邪恶,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飞羽、你竟自甘堕落入了魔道,为什么?”凌承失望的摇头,他不想伤害任何人,可那个人若是伤了夜灵,他定不能轻易饶了他。 夜灵这才知晓飞羽这是入了魔了,为什么?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吗? “哈哈…,你有什么资格问我,是妖是魔又有何区别,不都是被你们这些自恃清高的修士赶尽杀绝吗? 既然你们认为妖族是恶,那我杀几个人又有何妨?不然怎么对得起你们给我们加的罪名? 动手!” 动手两个字一出,那个捏着顾大娘脖子的羽族士兵掌间骤然用力,随着‘咔嚓’一声巨响,顾大娘整个人都无力的瘫倒在地,惊愕的眼神像是在宣泄着她的委屈,嘴角的猩红血迹刺痛了夜灵最后的心弦。 “顾大娘、”她哭喊着奔到顾大娘身边,颤抖着双手扶起她沉重的身躯,她是因自己而死,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死。 凌承眸色凄凉,旋即持剑直击飞羽而去,翠翠与身后的羽族士兵立马蜂拥而至,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杀了他!” 飞羽一声令下,他们便开始挥动着手爪,步步逼近凌承。 凌承本不想伤及无辜,可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再不出手,自己就没命了。 他眼神凌厉的扫视着每一个人,旋即腾空而起,双手紧握诛邪狠狠的插入地面,巨大的气流圈立马将周围的士兵弹了开去,翠翠亦是倒退了好几步,才扶着旁边的篱笆站立。 “飞羽、你就这点本事吗?让手下挡在你面前,自己却当个缩头乌龟?” 凌承字字珠玑,惹得飞羽横眉一挑,旋即将羽扇弃在一旁,巨大的墨翼随即张开,那断翼之处,早已生出新的羽翼,那羽翼散发着阴森的红光,叫人忍不住心生恶寒。 他勾嘴一笑,大喊一声“幻羽飞箭、”墨翅便剧烈煽动起来,紧接着数百只淬炼了剧毒的羽箭便从羽翼处脱离而出,直面击向凌承。 凌承手持诛邪,狠狠的劈开羽箭,被击落的羽箭四处乱飞,有的插在了羽族士兵身上,有的落于地面便化作一团团黑气消失了。 霎时,周围的士兵哀嚎连连,剧毒的羽箭刚刺入身体,毒素便立马浸入五脏六腑,他们面色青紫,嘴角溢出乌黑的血液,不消片刻,便已倒地抽搐不止,旋即化作尘埃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灵站起身来,苍白的面颊上挂满了痛苦的眼泪,看着恶战不休的两人,突然凄凉的笑了。 人妖两族积怨已深,又岂是自己和凌承两人能改变得了的,这美好的夙愿终究不过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美梦罢了!到头来,害得飞羽哥哥入了魔,害得顾大娘和那几十个无辜的羽族士兵丢了性命,莫非还要搭上凌承的命吗? 她飞身于凌承身侧,手持墨羽狠狠劈向羽箭,道了声:“快走,他不会杀我的,你快走!” 凌承侧目看向她,欣慰的笑了:“夜灵、我说过这次不会放开你了,除非我死。” 眼见他二人情深意浓的模样,飞羽已经彻底魔障了,饶是夜灵就在对面,他的攻击也未曾停下,锋利的羽箭一批接一批的飞出,击打在两人的剑身上擦出阵阵火星。 夜灵有些吃力,凌承便双手持剑布下结界,将她护在身后,那羽箭击打在结界上,又被弹了开去,继而落于地面,随之消散。 饶是如此,飞羽依旧乐此不疲的击打着,因为他知道,结界再厉害,也有被击垮的一刻,而自己的羽箭可以随心而化,杀他,只是时间问题。 两人专注的盯着羽箭,一刻也不敢松懈,却忘了身后一直还有一个人。 翠翠化出一柄翠绿色的长剑,缓缓靠近夜灵。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心哀莫大于心死 两人专注的盯着羽箭,一刻也不敢松懈,却忘了身后一直还有一个人。 翠翠化出一柄翠绿色的长剑,缓缓靠近夜灵。 抬眸望了眼鹰皇,对准夜灵的剑终究没敢刺下去,她一把将夜灵推倒在地,旋即将剑刺入了凌承体内。 “不、” 夜灵凄厉的哭喊声传入耳中,凌承低头看向穿透腹中的长剑,鲜红的血液顺着剑尖滴落而下,浓浓的血腥味弥漫着整个口腔,旋即一口鲜血喷出,双腿一软,便跪倒在地。 夜灵踉跄着站起身来,她一掌打在翠翠的胸口,然后抱着凌承的肩膀痛哭出声:“凌承、你不会有事的。” “别怕,我没事!”凌承扯出一抹苦笑,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泪滴,第一次想要与一个人待一辈子,只可惜这一辈子结束的太快了些。 飞羽适时的收起了墨翼,大手一挥,羽扇又从新回到手中,他轻摇着羽扇缓步走来,自鼻腔内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飞羽哥哥、你放过他吧!我跟你回去,我保证再也不踏出灵溪半步,我保证乖乖待在梅山,待在寝殿也行!只要你放了他,我什么都听你的。” 夜灵拦在凌承面前,哽咽着求情,自由什么的她通通都不要了,她只要凌承活着就好。 “夜灵、别求他,若是不能见你,我宁愿死!咳咳……”凌承猛地咳嗽了一阵,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他不惧死,只怕自己死了,她会伤心难过。 “凌承、你别说话了,我不会让你死的。”夜灵抬着手,纯净的灵力自掌间散发,疗伤,对!为他疗伤就行了,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灵儿、没用的,你之前使了御水术对付我,刚才又挥剑恶战了一场,你的灵力连让他的伤口止血都做不到,你要怎么救他?” 飞羽不停的摇着头,似是同情她的遭遇一般,然后又一把将她拉起,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晚了,你若是刚才跟我走,我或许会放了他,现在,你想都别想!” 羽扇一挥,凌承立马被煽飞了出去,旋即重重的砸在木墙之上,当剑柄接触到木墙的一瞬间,剑身又立马深入了两分,鲜红的血液洒落一地,洁白的衣衫蕴染着朵朵血色玫瑰,随后越开越大,越开越艳。 “凌承、凌承你快醒醒,你别装睡,你别骗我了,你再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凌承……” 夜灵被飞羽拉着,几度想要挣脱他的魔爪,却一点用处都没有,只能发出悲悯的哭喊声。 夜灵、就当我骗你最后一次了,以后你都不要理我了,再也不要理我了!凌承眉心紧蹙,沉重的双眸再也无法撑开,她的声音也逐渐变轻,直至什么都听不见了。 “啊…,飞羽、我恨你,我恨你!”夜灵两手不停的捶打着飞羽的胸膛,弑心的疼痛压迫的她难以呼吸,脑中突然一片空白,随后晕了过去。 飞羽笑着的脸瞬间便僵硬了,一身妖娆的红衣逐渐变成墨衣,幽蓝的眸子也终于变回了漆黑,此刻他才彻底清醒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怎会伤她如此之深? “灵儿…”他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却怎么也唤不醒她,旋即一把将她抱起,消失在了这满是血腥味的小院之中。 翠翠撇了眼地上的凌承,眼底闪过无限凄凉,死了也好,死了也就解脱了。 ………… 灵溪上下乱成了一锅粥,从飞羽抱着昏迷的夜灵回到她的寝殿后,狐王便着急忙慌的为她诊脉,随后为她渡入灵力。 金凤更是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眼睛死死的盯着夜灵,生怕错过她醒来的一个小细节。 飞羽颓废的坐在紫檀木桌旁边,他双手扶额,殷红的薄唇微微颤抖着,他记得,夜灵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飞羽、我恨你!她没叫他哥哥,想必是真的恨透了自己吧! “王上、灵儿醒了,醒了!”金凤又惊又喜,急忙握着夜灵的手,笑得十分随和。 她没问她发生了何事?甚至都没来得及问飞羽,只要她此刻平安就好。 狐王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转身却红了眼眶,他不愿女儿看到他如此窘态,回头时又厉声道:“醒着就知道给我惹事生非,倒不如睡着了清净,你给我好好待在寝殿,从今日起,不许你踏出梅山半步,灵溪,你这辈子都别想出去了!” “王上、”金凤略带埋怨的声音响起,灵儿才刚醒来,他怎么可以说出这么狠的话来。 “父王放心,灵儿保证再也不出梅山半步,以后再也不会惹事,再也不会,再……”夜灵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睁着一双水眸,眸光中却再也不复之前的光彩了。 狐王双手止不住的颤栗,究竟是什么原因伤她如此之深?他看向一旁的飞羽,旋即一把将他拽出了寝殿,毫不客气的丢在了雪地之上。 “飞羽、你我相交千年,名义上你是灵儿的兄长,事实上你也算是她的长辈了,你为何不能护好她?为何让她心伤至此?” 飞羽抓着地上的积雪,双手捏得咯咯作响,嘴里一直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狐王气急,指着飞羽怒道:“好,既如此,以后灵溪你也不必再来了。 来人,送客。” 随着狐王一声令下,立马来了两个狐族兵卫,拽起地上的飞羽,便飞身到了屏障处,然后对着屏障处守卫的几人言道:“狐王有令,以后鹰皇不得踏入灵溪半步,你们可要看好了,若是再让他钻空闯了进来,你们通通吃不了兜着走!” 言罢,已将飞羽推出了屏障,随后大踏步离去。 ………… 金凤不停的擦拭着夜灵眼角滑落的泪水,那个以前最爱撒娇的灵动女子,此刻却一言不发,从醒来到现在,她甚至都未抬眸瞧过自己一眼。 她转身抹去自己的眼泪,回眸时又换上了一抹牵强的笑意:“灵儿、你出去那么多天了,一定馋凤姨的厨艺了吧?对了!狸儿呢?” 夜灵终于有了反应,她撑着床沿想要起身,金凤急忙将她扶起,并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夜灵取下腰间的锁妖囊,小心翼翼的打开,将小狸倒了出来,然后捏着锁妖囊再次泪流不止,这应该是他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了。 小狸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睁眼发现自己正处于姐姐的床上时,立马兴奋的转了一圈,然后蹦到了金凤腿上,不时的伸着小爪子抓挠着她的手心,嘴里发出兴奋的呜呜声。 金凤见小狸无碍,凝重的脸色终于舒缓了些许,她抚着它雪白的毛发,言道:“灵儿、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去给你们做些好吃的。” 夜灵只是木讷的点头,金凤叹息一声,随即抱着夜狸出了寝殿。 狐王就站在门口处,一脸忧虑的盯着那盛开的红梅不停的叹着气。 夜灵握着锁妖囊,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悲伤,不停的哭喊着:“凌承、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会理你了,再也不会!呜呜……” 门外的两人对视一眼,无奈的摇头离去。 之后,小狸将下山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了他们,但它知道的并不多,大部分时间它都在睡觉,所以姐姐为何如此伤心它也不清楚。 可金凤和狐王还是听明白了,灵儿这是爱上了凡间的男子,那个男子还是一个修士,他们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狐王当即暴露,猛地拍了一把王座后,便要起身找飞羽算账。 让他看好她,他倒好,竟让她爱上了一个修士,还伤得如此之深,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上、你别生气,三百多年了,飞羽什么心思你难道不清楚吗?只怕这件事他比我们更难受,算了吧!时间会冲淡一切。 以灵儿的性子,也许过几天她就将那个人给忘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金凤拉着狐王的手臂柔声劝慰,其实她心里清楚,一个女子,一旦动了真情,怕是再也难以忘却了。 狐王重重叹息了一声,终究没有再去找飞羽,金凤说得没错,飞羽什么心思没人比他更清楚,更何况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追究责任又有何意义,只愿时间真的会冲淡一切! …… 夜灵自那日大哭过一场之后,便再也不愿开口讲话了,虽说金凤送来的吃食她都有吃,但每次都是随便吃几口便再也咽不下了,她依旧在笑,只是那笑从未发自真心。 不管金凤同她讲什么,她都是点头微笑,却又不答一言,无论其它姐妹如何逗她,她都只是笑,依旧一言未发。 三日来,夜灵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她依旧喜欢赤足踏在白雪之上,却不是像之前那般,寻找那绵软舒适之感,而是她想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只有那冰冷的凉意漫过脚丫,浸入心田,她方能感知,原来,自己还活着! 天空适时的飘起了小雪,伸手接过一片雪花,看着它在自己手心越变越小,最后完全融化,变成一颗晶莹剔透水珠。 她笑了,凌承说得没错!他的一生很短暂,就像这掌心的雪花,刚感受到它的温度,他也就消失了。 他说过要陪她一生一世,他做到了,虽然他的一生实在太短了些,可他没有食言不是吗?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同心镜 栎阳、明阳山、 “轰~隆~” 天空中突然雷声大作,随即瓢泼大雨倾泻而下,给这燥热的天气平添了几分凉意。 明阳山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满山的枫树在一堆翠绿中红得格外耀眼,大雨冲刷着地面,流淌着浑浊的泥水。 枫树下一个手持油纸伞的白衣男子,左手提着三包药材,踩在光滑的石阶上,疾步向山上迈进,每行一步,就带起一路水花,衣摆处沾满淤泥,渲染了那一身素净的白。 行了许久,便歩入一间清雅的道观,旋即收起手中的油纸伞,不经意的抖了几下,这才将它立于门边,推开了那扇略有些陈旧的木门。 “这雨下得可真大,害我半个身子都湿透了,难怪师兄要使唤我前去买药,原来是算准了今日会有大雨,故意摆了我一道。” 男子将手中的药材往桌上一丢,旋即一屁股坐在木凳之上,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暮寒立于床边,俯眼看了看床上昏迷的凌承,这才转身拿起药材,麻利的拆开,丢了一包在他手中,冷声道:“齐霜、你若是灵力高深,这煎药的活儿你也可以不干。” “别,您老还是再给他看看吧!我这就给他煎药去,马上就去!” 齐霜呵呵的赔着笑,抓起药材就出了房门,掂量着手中的药材忍不住自嘲了句:“师父啊师父!您老去闭关修炼,将我留在道观中,落得了个买药、煎药的苦差,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还不快去!”暮寒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他又急忙应了一声,屁颠屁颠跑去煎药了。 暮寒坐在床边,伸手为凌承把着脉,已经三天了,他怎么还不醒?按理来说,他腹上的伤已被自己用灵力治愈,就算伤及五脏六腑,培元丹他也吃了不下十颗,内伤外伤应该全好了才对! 莫非是为了那个妖女? ………… 那日,暮寒在客栈被凌承搭救之后,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他身体疲乏,久久不愿睁眼罢了。 夜灵与凌承的谈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想不到凌承还真给师父长脸,不仅将狐妖带在身边,还异想天开的说什么人妖和睦,真是有背伦常! 他知道,灵狐一族久居灵溪,两百多年来都未曾踏出过灵溪半步,且山下设有屏障,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但其实他一直对灵溪这种绝佳的修炼之地心生向往,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突破,只好将这个想法埋于心底,就当它是个遐想罢了。 可今日听闻夜灵是狐王之女,久埋心底的欲望便再度升华,若是以她作为突破口,灭了狐族,拿下灵溪便有了保障。 他本想挣扎着起身,却没想到凌承那小子直接拉着她跑了,这接近她的第一步算是彻底覆灭了。 三日前,暮寒走出了栎阳城,一路向知水涧而去,这几日他明显感觉到空中妖气弥漫,时不时就见到几只飞鸟在四处打探着什么? 今日妖气突然往城外聚集,他猜想着一定是知水涧出了什么事?只是他寻了好一阵,也没见到妖魔的身影。 “啁~啁~” 直到半空中突然响起一阵鹰啼声,他这才寻声而至,却早已没有了妖魔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而凌承就蜷缩在墙角,闭着眼躺在血泊之中,他的腹部正插着一柄翠绿色的宝剑,苍白的脸上依稀挂着几滴清泪。 暮寒疾步向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竟还留了一口气,当下便拔出他体内的长剑,塞入一颗培元丹后,开始用灵力为他疗着伤。 只是那宝剑从背部贯穿前腹,伤口不仅极深,也伤及了脾脏,灵力也只能暂时帮他止血,要想伤口愈合,则需不断为他渡入灵力,再以培元丹吊命。 不过此处显然不是最佳场所,万一那鹰妖再杀回来,他们二人就都活不成了,他虽并非善类,但凌承救了他一命,就当还他一个人情,这人,他得救!更何况凌承与那狐女关系匪浅,他又何尝不是另一个突破口呢? 于是,他便将他带回了道观,不眠不休的为他渡入灵力,顺便写了张药方,交待齐霜那小子去买药。 ………… “咳咳……” 凌承猛地咳嗽了一阵,打断了暮寒一切的遐想,他扶着他起身,并将被子扯至他身后,方便他靠立,脸上更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担忧之色:“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凌承摇头,抬眸打量着房中的一切,这是他住了八年的房间,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回到此处了,想不到竟还有回来的一日,真是造化弄人! “你这是这么了?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德行,你的那个落魄少女呢?” 暮寒竟在同自己玩笑,他究竟安的什么心?这可不像他,难道他早已知晓夜灵的身份?此举怕是刻意刁难自己,只可惜她已经走了,这辈子注定无法见到她了。 “她找到了家人,回家了。”凌承胡乱的搪塞着,其实他也没说错,她的确是回家了。 暮寒有些哑然,心知他这是在提防着自己,便也不再多言,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凝重,场面一度颇为尴尬。 “呀!凌师兄你醒了啊!这可都是我的功劳,你看我可没少给你煎药,不眠不休的照顾你,看看,我都瘦了。” 齐霜不要脸的转了一圈,笑脸盈盈的将药递到凌承手中,凌承便笑了笑,道了句:“辛苦了!”便将碗中汤药灌了下去。 暮寒的脸色煞白煞白的,明明救他的人是自己,却被齐霜那小子抢了功劳,倒也不是在意,就是有点反感。 本来也只是想与他玩笑一下,却没想到他不接梗,倒是让齐霜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只得呵呵傻笑了两声,场面再度陷入了僵局。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单独与凌承说。” 暮寒将齐霜推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惹得门外的齐霜一通不满的抱怨,最后抱怨没用,无奈离开了。 暮寒拿出一面巴掌大的铜镜丢在了凌承腿上,言道:“这是同心镜,它可助你查看中意之人的动向,我这个人不喜欢矫情,这种东西我留着也没用,给你了,你若是用得上就留下,用不上就丢了吧!” 凌承抬眸盯着他,今日的他甚是奇怪,以前他可不屑同自己讲这么多话,现在竟送自己东西,他究竟安的什么心?这个同心镜他又是如何得来? 仿佛猜中了他的心思一般,暮寒不耐烦道:“这个东西不过是街边小贩硬塞给我的,有没有作用我也不知,你若不喜,弃了便可,不必如此疑神疑鬼。 上次你救了我,这次全当还你人情了,我暮寒从不欠别人的。”言罢,拂袖而去。 犹豫再三,凌承终究还是拿起了铜镜,伸手细细抚摸镜面,脑中浮现出夜灵的一颦一笑,紧蹙的眉心终于舒缓了些许,换上了一抹寡淡的笑。 同心镜经过这一轻抚,立马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光芒散去,镜面突然变得十分清晰,紧接着夜灵的身影便出现在镜面之中。 瘦削的身子只着了一件粉色的单薄里衣,她赤着足,一遍遍的在积雪上来回游走,积雪压弯了满院的红梅,雪花飘飘洒洒,如瀑青丝布上一层层雪白,就连那卷翘的睫毛上也挂着粒粒雪珠,她勾起一抹笑意,却笑得不甚凄凉。 “夜灵、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 她这是在雪地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为自己添件衣物。凌承伸手抚上镜中少女的俏脸,露出一抹苦笑,你一定以为我死了吧!你是不是在怪我食言了,是不是再也不想理我了? ………… “你要去哪儿?”暮寒看着跌跌撞撞从房间跑出来的凌承,一把拉住了他。 “不用你管!”凌承推开他的手,继续向雨中奔去。 齐霜见此,递过墙边的油纸伞喊道:“哎!你好歹拿把伞啊!我这刚救了你,等下你又病倒了,岂不是浪费了我一番苦心。” 凌承回头望了他一眼,旋即消失在大雨中。 齐霜回眸时,暮寒正阴狠的瞪着自己,他立马赔笑:“呵、我不是要抢你功劳,我这不是看你们二人不对付嘛!你看看他,连伞都不拿,我说,你到底说了什么话将他刺激成这样啊?” 暮寒冷哼一声,夺过他手中的油纸伞便奔入雨中。 这个暮寒转性了?救了凌承不说,现在还要给他送伞,这样的大戏自己怎能错过?反正师父闭关,一个人待在这阳明山实在无聊了些,不如跟着去凑个热闹。 齐霜勾嘴一笑,急忙找了另一把伞,便大踏步跟了上去。 ………… 天空骤然放晴,凌承奔跑至灵溪山脚下,他浑身湿透,两缕青丝湿答答的搭在苍白的脸上,他一手拿着诛邪,一手却拽紧了同心镜,一步步靠近屏障处。 抬眸仰视着那片白雪皑皑的梅山,山间的点点殷红清晰可见,却独独看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将同心镜举至眼前,镜中的少女依旧踏在那厚厚的积雪上,纤细的身影在寒雪中瑟瑟发抖,赤裸的手足冻得通红,可她却一直带着笑意。 她的笑却让他倍感恶寒,她分明是在折磨自己的身体,亦是在摧残他的心。 夜灵、够了!我没有食言!我来,便是为了应诺! 第一百六十七章 雷霆万钧 凌承勾嘴一笑,旋即将同心镜收入怀中,拔出诛邪狠狠的劈向屏障,一剑,两剑,数不清究竟劈了多少剑,劈得屏障砰砰作响,连山石也跟着摇晃起来。 他就是要引起狐族的注意,哪怕是将自己带入灵溪审问,至少还可以再见到她。 暮寒见此,立马拉着他的手臂怒吼道:“你是不是疯了,你这样贸然行事,被狐妖发现了还有命吗?难道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能活着出来?” “让开,我的事不用你管!”凌承依旧防着他,毕竟他今日的改变太大了些。 齐霜:“喂!凌承、你这什么态度啊?连我都看不下去了,暮师兄这是在帮你,真是不识好歹!” “我的事不用你们管,我早就不是你们的师兄弟了,你们还没有资格管我!” 齐霜有些哑然,印象中凌承虽然老是与师父作对,可他对自己还是十分友好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即如此,你的生死也与我们无关,齐霜、走!”暮寒怒吼一声,便拽着齐霜愤愤离去。 凌承并未因他们的离去有丝毫动摇,继续持剑狠劈着屏障。 巨大的动静终是惊扰了屏障处的守卫,他们并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火急火燎的往狐王寝宫跑去,后来又听寝宫外的守卫说狐王去梅山了,便又匆忙向梅山跑去。 狐王此刻正被金凤拉到了梅山上,夜灵已经三日未曾讲话了,她是没辙了,只希望他这个做父亲的能有办法让她开口。 “灵儿、你在做什么?” 狐王愤怒的声音响起,将雪中那个单薄的身影吓得一颤,她蹙眉站在原地,旋即双膝微曲,双手重叠着欠身行礼,脸上依旧带着浅笑,却始终不肯言语。 “王上、”金凤拉着狐王的手臂不停的摇头示意,她想让他劝劝她,可没让他一来就吼她。 狐王叹了口气,取下自己身上的白裘披风,亲自披在了夜灵身上,随后又拂去她发间的白雪,这才拉着那白裘帽沿小心翼翼的为她戴上。 “灵儿、人性本贪,或为钱财,或为权贵,或为美色,只要有人阻拦了他们的道路,他们势必除之! 修行之人总说斩妖除魔方为正道,事实上他们这么做也只是为了满足他们的一己私欲,以及那可耻的虚荣心。 这样的人,我们惹不起,但我们可以远离他们,所以这也是为父在灵溪设下屏障的原因,你可明白?” 夜灵点头,似是对他的话很赞同,其实她只是累了,不想再与他们辩论孰是孰非,世人的善恶又与自己有何关联?心中唯一放不下之人已经死了,那尘世去或不去又有何差别? “灵儿、忘了吧!无论你在尘世发生了何事,遇到了何人?他们终将是你漫长岁月中的一段小插曲,切勿因此伤害了自己。” 夜灵依旧只是点头微笑,狐王没辙了,火气也就上来了,正欲劈头盖脸骂她一顿时,立马有士兵来报。 “禀报王上,山下有一个不知死活的修士正拿着剑攻击我们的屏障,属下们是否将他擒获?” 夜灵毫无波澜的眸子突然泛起了涟漪,修士?会是凌承吗? 不,不会的,他已经死了! “哼、本王不予他们计较,他们竟主动送上门来,还敢公然挑衅,杀了他!” 来人恭敬应是,便匆忙退下了。 “你好好想想,本王去去就来。”狐王言罢又眼神示意金凤看着她,以免她跑去捣乱。 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山下的那个修士可能与夜灵有关,但无论是否有关,他都得死! “灵儿、外面凉,我们进去歇息吧!”金凤宠溺的将夜灵身上的白裘拉紧了些,双手抚上她纤细的左手,便拉着她进了寝殿。 ………… 小狸正在寒泉边寻找飞羽的身影,这几日姐姐都不同自己讲话,她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便觉得飞羽哥哥一定知道,于是不明所以的她只得来寒泉边寻找他的身影。没想到,连飞羽也消失了,它觉得做人的都好奇怪,说变就变了。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百无聊奈的小狸突然来了兴致,有热闹可看了。 它悄然而至,便见到父王带着一众狐族兵卫急冲冲的向屏障处走去,再一看,屏障外的不是凌承吗?他们这是要打起来了,那姐姐知道吗? 跟凌承相处了几天,觉得他这个人也没那么讨厌,更何况姐姐当他是朋友,要是父王杀了他,姐姐肯定很伤心。如此一想,它便转身向梅山奔去。 凌承见终于来了人,立马停下手中动作,转而换了副恭敬的模样对着狐王颔首行礼。 狐王不屑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屏障处便凭空多出了一道光门,几十个身着各色盔甲,手持长矛的兵卫已率先走出光门,继而将凌承团团包围。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公然挑衅本王,真当我狐族没人了吗?”狐王步出屏障,凌厉的眸光扫过,便似两柄无形的冰刃齐刷刷的飞来,如雪鬓发四起,自有一番不怒而威之态。 “凌承并无挑衅之意,此举实乃不得已而为之,只愿狐王能大人大量,不予在下多作计较!”凌承恭敬的赔着礼,态度却不卑不亢。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修士,此话言外之意便是,本王若是计较了,便是小人行径。 “好一个不得已而为之!本王倒想听听看,你究竟有何苦衷?” 凌承一改刚才的桀骜,转而跪在地上,拱手道:“狐王,在下心慕爱女,请狐王通融一下,让我与她再见一面。” 狐王双拳紧握,果然,他就是在打灵儿的主意,好啊!既然你主动送上门来,那本王便让你有来无回。 “杀了他!” “狐王,你误会了,我……”凌承已来不及解释,尖锐的长矛便齐齐攻来,他只好半仰着身子躲过攻击。 几十柄长矛齐聚一堂,形成一个偌大的长矛圈,众兵卫腕间一沉,旋即狠压而下。凌承几乎整个后背都贴于地面,目视着那越压越下的长矛圈,旋即对着矛尖猛拍一掌,周围的兵卫便被震了开来。 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腰身,他右手一掌落于地面,整个人便凌空翻了两圈,最后立于狐王面前。 兵卫们后退了几步,又举着长矛向凌承攻来。 凌承一个猛然转身,诛邪瞬间便脱离手掌,竖立于半空中不停的旋转,发出刺耳的‘铛铛’声。他两手摊开,后又双手合十,旋即猛推一掌,诛邪便停止旋转,散发着耀眼的强光,光芒随之扩散,形成一个巨大的光圈,将面前的几十个兵卫通通弹飞了出去。 霎时,兵卫们惨叫连连,纷纷在地上翻滚着挣扎,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狐王猛拍了一阵手掌,露出一抹阴霾的笑意:“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你打伤了本王这么多手下,本王便要你以命来偿。” “狐王、你听我解……” 一语未尽,狐王锋利的手爪已挥至眼前,凌承半仰着身子后移了开去。狐王脚尖轻点于地面,半俯着身子飞身而至,两手不停的交错挥舞,如雪鬓发赫然飞扬。 又是一掌落下之后,凌承躲闪不及,锋利的手爪划过肩头,赫然留下四道狭长的爪痕,白色的衣衫立马被鲜血浸透,在那一片素白之上,红的格外夺目。 凌承踉跄着翻滚了两圈,旋即单膝跪倒在地,之前他只是躲闪,并未真的出手,可狐王却招招致命,再不还击,只怕小命休矣。 狐王乘胜出击,孤傲的身影迅疾如风,凌承还未起身,锋利的手爪已逼近他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凌承将灵力凝于掌心,对着狐王的手腕狠劈一掌。 突来的一掌几乎麻痹了狐王整只右手的神经,旋转躲闪间,凌承已站起身来,他双手抱拳道了声“得罪了!”便提剑直击狐王而去。 今日,无论狐王允或不允,他一定要见到夜灵,那怕是强攻进去。 眼见诛邪已逼近眼前,狐王双手合十,便将诛邪辖制于两掌之中,巨大的冲击力逼得他连连后退,随即一个后旋腿带起一路狂沙,这才勉强定住脚。 “雷霆万钧、” 狐王大喝一声,原本放晴的天空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随后数十道闪电直窜而下,萦绕在狐王全身‘滋滋’作响。 “轰~隆~” 凌承眼见不妙,正欲抽剑躲闪时,一声巨雷突然响起,闪电便顺着诛邪直窜手臂,强烈的刺痛与麻痹感贯穿全身,迫使他急忙脱手,奈何那电流像是撕扯着他一般,他一时半刻根本无法抽身离开。 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像是煮沸了般,不停的翻滚跳动,掌间炙热的触感逼得他浑身颤抖,他将全身灵力汇集于左手上,一掌拍在自己右手腕间,这才艰难的脱离了诛邪。 凌承还未来得及喘息片刻,狐王双手摊开,诛邪随之掉落在地,闪电迅速落于掌间,他双手呈抓握状,闪电便汇集一处,自动旋转着变成了两个闪电球,然后越转越大。 狐王眸色如刃,双手骤然合拢,两个闪电球随即脱离手掌,直击凌承而去。 凌承手中已失了诛邪,并无可反击之物,便只好仓惶躲闪,奈何那两个闪电球就像长了眼睛一般,一直追击在他身侧,怎么也避不掉。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以命相挟 金凤将夜灵拉至床榻,亲自为她穿好鞋,这才起身坐于夜灵身侧,轻揽过她瘦削的肩头,暖心一笑,她即不想说话,那自己便陪着她也好。 她最后悔的便是,自己不该允了夜灵三日之期,若非如此,她就算整日赌气,可至少活得随性。而现在的她却遍体鳞伤,甚至将自己冰封了起来,任凭金凤如何努力,她的心始终无法靠近。 夜灵乖巧的靠在她的肩上,闭着眼,并未多作言语。 “轰~隆~” 一声巨雷突然响起,夜灵心下一沉,猛然睁开双眸,一种不好的预感随之而来,父王使出了杀手锏,他究竟要对付什么人,山下的修士究竟是谁? 这时,小狸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纵身一跃落于夜灵左肩之上,将自己刚才见到的事一股脑的说予了她听。 夜灵闻言一惊,凌承、他还活着? 不行,他一定不是父王的对手,我得去救他!她立马窜起,直接向寝殿大门奔去。 “拦住她!”金凤大喝一声,立马有十来个兵卫窜入大门,阻拦了夜灵唯一的去路。 若是强攻,倒也不是打不过,只是如此一来,即消耗体力又耽误时辰,待自己冲下梅山,凌承恐怕早就没命了。 心急如焚的她幻出墨羽,刃尖直抵自己的心窝处,嘶哑着声音吼道:“让开,否则我就刺死我自己。” 金凤浑身颤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玉颊上带着难以言明的震惊与薄怒,她怎么也没想到,三日来她说的唯一一句话竟是在威胁自己,以她的命来威胁自己。 兵卫们面面相觑,夜灵每迈近一步,他们便后退两步,手中的长刀对准夜灵,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王后。 “灵儿、你当真要为了一个修士,用自己的命来要挟我吗?” 夜灵转身,清澈的眸子早已泛起了层层水雾,见凤姨失望的摇头,她心里难受致极,但是,凌承她不得不救!她将墨羽贴的更近了些,仿佛只要小手一抖,墨羽顷刻间便会没入心脏,随时可以要了她的性命。 “凤姨、对不起!我已经让他在我面前死过一次了,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要救他,除非我死在他之前!” 金凤心下一悸,凝于掌间的灵力骤然收回,她知道自己拦不住她了,拦下了,她也就没命了。 三日来,她每天都在笑,可金凤看得出来,她那是心死了,只留下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在强颜欢笑。此时见她眼中从新燃起了激情,金凤方才觉得,现在的她才是那个有血有肉的夜灵。 “放她走!” 金凤跌坐在床榻上,痛心疾首的下令,大门处的兵卫便立马散了开去。 夜灵见她捂着胸口,垂眸不愿多看自己一眼,储蓄已久的泪水终是决了堤,但她依旧没有停留,转身化作一道银光,消失在了寝殿。 …… 凌承一路绕至一颗松树后,一颗闪电球随即撞击在树上,翠绿的松树立马燃得‘滋滋’作响,满树的松针瞬间被燃之殆尽,留下一颗光秃秃的树干萎靡不振的立在原处,它通体焦黑,不停的冒着黑气,最后便原地爆炸了。 焦黑的树干四处狂舞,浓浓黑烟直入眼帘,凌承拂袖挡去,却依旧被那烟雾熏得一阵急咳,飞舞的树干肆虐横行,将素净的白衣划开一条又一条焦黑的口子,白皙骨干的手背早已伤痕累累,大大小小的伤口渗出鲜红的血液。 还未来得极喘息,另一颗闪电球已直面飞来,凌承原地急转了几圈,随即飞身而起,脚踏一块巨石之上,在那电球击中之际,接连后翻了好几圈才躲过攻击。 伴随着‘砰砰’巨响,巨石当即被击打得四分五裂,掀起阵阵狂沙。 狐王眼见一击失败,便再次运功,闪电随即落下,突然一道银光乍现,夜灵已飞身至狐王跟前,她双手抓着狐王的手臂,电流随即窜至全身,震得她头皮发麻,只觉得整个人都绵软无力,似乎骨头都碎了一般。 狐王当即收手,手上的麻痹感随之消失,夜灵回眸一笑,幸好,她终于赶到了。 “夜灵、”凌承焦急的声音响起,她怎么可以这么傻,狐王若是再晚片刻收手,恐怕她连命都没了。 “灵儿、你来做什么?赶紧回去!”狐王极力压制着怒火,可声音里依旧透露着急切,自己终究没能除掉那个人。 “父王,灵儿求您放过凌承,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夜灵突然跪倒在地,沙哑着声音求情,凌承早已飞奔而至,继而跪于夜灵身侧,拱手作揖道:“凌承是真心爱慕夜灵,望狐王成全!” 两人对视一眼,又相视一笑,他将手覆于她的手背之上,最后紧拽于手心。 夜灵早已明白他说的那种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了,当他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瞬,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的剜去了一般,痛到难以呼吸。 此时,她只想救他,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她也不愿他死在自己眼前。 “反了,真是反了,你难道忘了你母后是怎么死的了吗?她就是被这些道貌岸然的修士杀害的,你现在居然要救他,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狐王怒不可恕,气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栗,他眉心紧蹙,额间的皱纹便愈加深凹下去,眼里是数不尽的沧桑。 “父王、您因为母后的死,将整个狐族都关在了灵溪,你自认为那是在保护我们,可我们就像那笼中的鸟儿,渴望的终究都只是自由! 您总说修士是恶人,可凌承他不一样,他从来没有诛过妖,他的心或许比我们都善良,您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 “好啊!你这是在指责为父的不是吗?我看你真是被这小子迷惑了心智,今日,本王定要除了这个祸害!” 言罢,狐王一把将夜灵推开,旋即双手展开,口中默念着心决,顿时,本已逐渐平息的天空再次电闪雷鸣,狂风骤起,滚滚风沙扑面而来。 夜灵猛扑至凌承身前,双手死死的抱着他的双肩,晶莹的泪水滑至唇边,她反倒扬起一抹浅笑,既然护不住,那就一起死。 凌承又怎愿她如此相待,即使心里一万个不舍得,他依旧颤抖着双手想要将她推离,重伤初愈加上之前的恶战,刚毅俊美的脸孔早已一片惨白,全身上下的伤口传来撕裂的痛,却不及心中伤痛的万分之一。 “夜灵、你让开,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你值得,你曾许我一生,我便还你一世!”夜灵不但没撒手,反倒直接扑入他的怀抱,死死的搂着他的脖子。 凌承原本推搡着她的手掌突的一松,然后环上她纤细的腰身,紧紧相拥。 狐王气急,握着闪电球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栗,片刻后,又双手合拢,两球撞击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电球,电光火花间,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夜灵、你竟敢要挟我,好,今日我就如你所愿,让你们死在一起。” 正欲出手之际,金凤突然落于狐王身侧,随即跪倒在地,哭喊道:“王上、不要,她可是我们的女儿,你放过他们吧!” 狐王本就紧绷的心弦突然断了,他又怎会忍心杀害自己的女儿,可他身为狐族之王,更当以身作则,自己的孩子犯了错,定不可轻易饶恕。 只是,他真的下不了手,高举的双手突然落下,闪电球随即消散,电闪雷鸣逐渐远去,天空又恢复了之前蔚蓝。 “夜灵、你即心意已决,本王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你再也不是我灵溪之人,以后更不允许你踏入灵溪半步。” 冰冷的声音漫入耳际,夜灵这才松手,一时间百感交集,她竟不知自己是幸或是不幸?用父女情绝来换凌承一命,究竟是对还是错? 但对错早已不重要了,她要的不过是凌承安好而已,她双手交织,对着狐王恭敬的叩了三个响头。 抬头时,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决“父王、孩儿不孝,今日我必定会带凌承离开,百年后灵儿再回来负荆请罪!” 言罢,急忙起身,拉着凌承便消失了,她怕父王突然反悔,更怕见到父王与凤姨痛心疾首的模样,于是,忽视成了最好的选择。 狐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他本以为夜灵会因为自己强硬的态度而妥协,却不曾想她真的会离开,他扶着额,刚毅果决的眼中储满泪水,最终拂袖而去。 “王上、”金凤瘫倒在地,玉颊上满是泪水,心里更是难受致极,是她允了夜灵三日之期,也是她没能拦下她,以至于现在让他们父女反目,她不仅仅只是伤心难过,更重要的是深深的自责。 狐王回头撇了她一眼,长叹了口气后,责怪的话终究没说出口,只是道了声:“都回去吧!” 一旁的小狸亲眼目睹了一切,它开始懊恼,若是它没有将凌承到来的消息告诉姐姐,是不是父王就不会生气,姐姐也不用离开了? 无忧无虑的它第一次感觉到了悲伤,浑圆的双眸闪烁着晶莹的泪花,雪白的小小身影突然窜起。它要去找姐姐,问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凡人与父王决裂,不顾凤姨的伤心,也不要自己了。 只是它刚跑了两步,就被狐王用灵力拉了回去,随后所有的兵卫包括金凤通通被拉回了屏障内。 狐王大手一挥,屏障处的光门随之隐退,他默念术语,将屏障再次加固,直到它变成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能走出去了,而夜灵,再也回不来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满腹委屈 夜灵拉着凌承落在了麒麟山,这里曾是她的凡尘第一站,也成为了她失去狐族庇佑的最后一站。 凌承不断的急咳,猩红的血液窜至口腔,但他不忍夜灵看到而伤心难过,又将它咽了回去。 眼见凌承痛苦不已,夜灵已经没有心思再为狐族之事忧心,既然做了选择,便要义无反顾的坚持下去。 “夜灵、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有骗你,我还活着!可我却害得你们父女反目,害得你再也回不了灵溪,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正伸手为他渡入灵力之际,凌承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低沉感伤的话随即漫入耳际,宣扬着他内心的痛苦与悔恨。 夜灵轻抚着他的背脊,扯出一丝牵强的笑意“放心吧!父王不会不要我的,我也没有要与他反目,百年之后,他的气也该消了,我便陪你在这尘世潇洒过上百年。” 凌承闻言一惊,才几日没见,那个灵动可爱的少女已经褪去一身青涩,变得成熟感性,善解人意,只是,再也不复曾经的天真活泼了。 而这一切的来源,仅仅只是因为他的自私,他自私的想要拥有她,却因此改变了她。 纵使心中有言语万千,他依旧不知该如何应她,只是紧紧的抱着她,一刻也不舍得撒手。 “咳咳,暮师兄,好像我们来得不是时候,那个,要不我们先走?”齐霜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后,又作势拉着暮寒离开,而暮寒却一动不动,凌厉的眸光死死的盯着两人的举动。 凌承这才松开夜灵,并将她护在身后,警惕的瞪着暮寒,桀骜不驯的模样荡然无存,右手早已握住剑柄,极度不善的言辞随即接踵而来:“你们来干嘛?” 暮寒不作回答,反倒是齐霜不乐意了,立马反驳道:“好你个凌承,有了媳妇儿忘了兄弟,我们那是见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怕你被打死回去想帮你来着,没想到倒是被这个丫头抢先了一步,你小子艳福不浅嘛!不过……” 一番责怪的言辞,硬是被他说出了艳羡的味道,惹来暮寒一道阴冷的眸光,他只好主动将还未说完的话又吞了回去。 “凌承、我有话与你单独谈谈!”暮寒言罢已率先离去,似乎并不担心凌承会不跟过去。 夜灵拉着凌承不停的摇头,她依旧很怕暮寒,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透露着凶狠,还有一种除之后快的决绝。 “放心,我去去就来。”凌承丢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就跟了上去。 暮寒早就知道了夜灵的身份,此番没对她出手的确让凌承有些意外,总觉得他似乎有所图谋,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无论他图的是什么,自己都不会让他得逞的。 之所以放心让夜灵与齐霜留下,是因为他了解他,齐霜就是嘴巴欠点,心肠并不坏。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想对付夜灵,以他的修为,只有被吊打的份儿。 “喂、别看了,他们不会打起来的,小丫头,我很好奇你和凌承怎么混在一起的?刚才那一幕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连我都被感动了。” 齐霜伸手在夜灵眼前晃了晃,他是真的好奇,凌承一个修士,怎么就那么轴,非得跟一只狐妖纠缠不清,还是说,她有什么特别之处。 夜灵被这一惊,立马后退了好几步,与暮寒在一块儿的人,终归不是什么好人。 虽说她长得很标致,可世上的美人千千万,也没见他对谁动过心,而且作为一只狐妖,她居然这么胆怯,这凌承的眼光果然很独特!齐霜暗自在心里诽谤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丫头、我是凌承的师弟,不是坏人,你不用如此防着我。而且以他的性子,我若是能对你构成威胁,他绝对不会将你留下,说白了,我、其实打不过你。” 最后那句话他是左顾右盼,半掩着嘴悄声说出来的,那搞怪的模样将夜灵给逗乐了,随即噗呲一笑,眼前的这个人似乎与暮寒不大一样。 这一笑,便让齐霜整个人都痴愣了,她漆黑的眸子似乎还泛着水花,两个浅浅的梨窝若隐若现,殷红的小嘴微微扬起,依稀可以看见那一排整齐的皓齿,大有一笑百媚生之态。怪不得,凌承深陷其中。 “你是凌承的师弟,那你怎的这般无用?” 齐霜有些畅然,果然是凌承一手带出来的人,一句话能把自己怼到哑口无言,好在他并不在乎这个问题,生而为人,必定各有长短,修行不过是机缘巧合所致,没有天赋他也从未沮丧过。 他这人除了能言会道,更喜欢舞文弄墨,尤其是钟爱小纂一类,这人与妖的故事,若是被自己记录下来,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后世的一段佳话? 想了想便应道:“这五根手指还长短不一呢,更何况是人!我虽然修为不济,不过这哄女孩子的本事可比他强多了,你看你刚才还板着的脸,现在不是笑魇如花吗?要不你给我讲讲你和凌承的事,我再给你变个戏法如何?” 他本想八卦一下两人的故事,却不想夜灵的笑容立马隐退,估计是因为狐族的事而伤心难过。自己明明是一张能言会道的嘴,却总是在他们两人面前栽了跟,眼见对方眼中的失意,急忙改口道:“你不说也没事,我给你变个戏法,看着啊!” 言罢,便将手藏于身后,作势饶了一圈后又摊在夜灵面前,宽大的长袖遮住了他整个手掌,衣袖之下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动。 夜灵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伸手上去摸了摸,只觉入手酥酥软软,有趣极了。 齐霜见她有了兴致,便拉开衣袖,掌心中一只还不如手掌大的小兔子便露了出来,它通体雪白,蜷缩在他的手心就像一颗小白球一般,两只小小的耳朵高高竖立,粉红的眼睛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一个更舒适的栖身之地。 夜灵的眸中泛着亮光,拧着兔子耳朵举至眼前,伸出食指戳了戳它的小脑袋,随后叹了口气“可爱是可爱,就是小了点,还不够我一口吃呢!只好等养肥再杀了。” 齐霜惊恐的瞪大了双眸,旋即一把将兔子夺了回来,指着夜灵嚷道:“我养了一年的小小白都拿来哄你了,你竟想吃了它,真是惨无人道!” 夜灵憋着笑,作势要将它抢回,言道:“你难道不知道兔子是狐狸的最爱吗?给我,我当然是拿来吃了,不然我抱着睡觉啊!” 齐霜见躲闪不过,最后干脆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回头嚷道:“姑奶奶,算你狠!我惹不起躲还不行吗?” 回头时,就撞在了一颗大树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正想抱怨几句时,就被暮寒揪了衣领提了起来。 “丢人现眼!”嫌弃的眸光一扫,便被他推搡着离去。 夜灵终是没忍住,笑得前俯后仰,她不过是觉得齐霜那人聒躁又八婆,想整他一下而已,自然没有真的想吃那只小兔子。 “玩够了,我们也走吧!” 凌承的声音冷冷传来,夜灵回头才发现他正阴沉着一张脸注视着自己,身上那沾满血迹的白衣也已褪去,换上了一身素雅的青衣。 他这是怎么了?因为自己捉弄了他师弟生气了吗?还是暮寒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才一会儿功夫不见,就似换了个人一样? “凌承、他和你说了什么?我怎么觉得你不高兴了!” “别担心,他以后不会再找我们麻烦了,我的伤也是他治好的,走吧!”凌承言罢已自顾自离开,他甚至都没有等她一起。 夜灵嘟着嘴,搞不懂他怎么说变就变了,心里隐约有些失落,但她依旧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笑嘻嘻的抱着他的胳膊。 谁曾想凌承竟抽回了手,随即停下脚步道:“夜灵,以后你就是我妹妹,我会保护你,照顾你,仅此而已!” 妹妹?不知为何,这个词明明很好听,她却觉得很难受,想不透,便干脆不想了,随即笑着应好。 此番过后,两人便再无言语,夜灵跟在他身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心酸,她两手死死的拽着衣裙,不停的蹂躏着,以至于被树藤绊了脚,人也直接栽倒下去。 再抬头时,就见凌承蹲在自己面前,那道眸光中似乎透露着些许不耐烦之意,而且他并没有拉自己起身的意思。 她本就满腹心酸,现在又摔得生疼,眼泪便不争气的掉了下来,她挣扎着爬起,伸手拂去自己的眼泪,然后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 凌承叹息一声,快步挡在她面前,转身言道:“我背你!” 夜灵倔强的别过头,不再理会他,继续艰难的迈着步子前行,他便直接拉过她的右手搭在自己肩上,微微俯身便将她背了起来。 “我不用你管,这点小伤我自己能治,放我下来。”夜灵不悦的嘟嚷着,两只小脚不停的乱动,她觉得委屈,特别委屈! “别闹了,我带你回去。” 凌承的声音有些强硬,强硬到她很想哭,于是,她便放弃了反抗,趴在他背上放声大哭了起来,许是因为三日未见的思念,亦或只是因他那句仅此而已。 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终于哭得累了,便沉沉睡了过去,在灵溪的三日,她从不敢合眼,因为只要一合眼,脑子里全是凌承被飞羽杀死的画面。 第一百七十章 说媒 也不知哭了多久,夜灵终是哭得累了,便沉沉睡了过去,在灵溪的三日,她从不敢合眼,因为只要一合眼,脑子里全是凌承被飞羽杀死的画面。 那副画面她见一次便已是撕心裂肺,所以她宁愿不闭眼,不睡觉,也不愿再感受一次。此番虽心里委屈,但凌承就在身边,她觉得很安心,好似心里缺了的那一块儿终于被填了回去。 凌承背着她往顾大娘居住之处走去,那间屋子是他亲手搭建的,顾大娘无亲无故,他又何尝不是如此,所以他给自己留了一间房,偶尔回去住上一段时日,感受那纯朴温暖的乡野气息。 只是现在,顾大娘已经不在了,是他害了她,也是他害得夜灵无家可归,便再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而伤害到夜灵一丝一毫。 还未行近小院,便在院前的桃树下见到一座新的坟墓,没有墓牌,也没有任何祭奠亡灵的物件。 是谁替顾大娘收了尸,暮寒吗?不对,不可能是他,自己那时伤的极重,暮寒不可能有时间做这些事。 莫非是知水涧的村民?如若是他们,一定不会连个牌位都没有。 难道是他?摇头否认掉自己的想法,对着坟墓深深鞠了一躬后,便背着夜灵进了院门。 轻将她放下后,解开她身上的白裘披风才发现,她竟只着了一件里衣,单薄的衣物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若隐若现,睡梦中,她似乎任在浅浅的抽泣。 他急忙扶着她躺下,拉过薄被为她盖好后,注视着她绝美的睡颜,一颗疯狂乱蹦的心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微颤的右手轻轻触了一下她白皙嫩滑的小脸,立马又触电般的缩了回来,好似为了感受她真的存在一般,他又将手抚了上去,那温暖柔软的触感再次让他迷失,注视着她樱红的粉唇,情不自禁俯身而下。 就在快要凑近她的唇瓣时,他突然浑身一颤,整个人便直接弹了起身,急忙出了门后,随即一拳砸在墙上,低骂道:“凌承、你滚蛋!” …… 时光荏苒,酷暑已过,寒冬渐逝,终于迎来了新春,院前那颗桃树悄悄爬上了浅粉,透过篱笆张扬的伸进了小院,微风轻拂,阵阵芳草清香扑鼻而来,绿油油的大地中透露姹紫嫣红,素雅又不失唯美。 夜灵单手撑头坐在桌边,左手拿着一本‘仪礼’认真的看着,只是看了一早上,依旧不明所以,旋即将书一把拍在了桌上,趴在桌上百无聊奈的把玩着陶瓷茶杯。 半年来,凌承除了每日吃饭时与她待在一块儿,她几乎都见不到他的人影,他整日都在房间修行打坐,亦或者研究一些她根本看不懂的乾坤八卦阵,昨日她缠着他带自己出去玩时,他便让她将‘仪礼’熟记之后才带她去。 奈何那密密麻麻的文字,她根本就不识,他不教她,却让她自己看,明摆着就是为了难为她。 从麒麟山回来以后,他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不再爱笑,也没有多余的话语同她讲,就连她下意识的去拉他的手,他总是唯恐避之不及,然后又匆忙离开,关上房门又是一天。 这就是他要的朝夕相伴吗?她实在不知自己哪儿做错了,他似乎并不愿与她多待一刻,还总说让她努力修炼,提高修为。 不想还好,越想越生气,夜灵募的站起身来,准备与他来个开诚布公,好好宣泄一下自己的不满,再不济,这百年之约就作罢算了。 夜灵刚走出房门,就见他那扇房门依旧禁闭着,心里的无名火突的就窜起来了,抬脚便狠狠踹了下去。 房门打开,里面却没有凌承的身影,夜灵丧气的回头,想起这段时间,他时常会去栎阳城,帮着一些有需要的人家除邪镇宅,换些银钱贴补家用,大致昨晚又出去了吧! 只是这些事,她明明也可以帮忙,他却从不让她插手,就连跟去都不行。她甚至都觉得自己很多余,就像木桩上的小猫一样,人家高兴了,就投点吃食,在爱抚两下,不高兴了,根本没人搭理。 夜灵有些烦躁的蹂躏着自己的脑袋,这日子没法过了。 “凌承、在家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夜灵不用看也知道,这是王婶,一个死人都能被她说活的媒婆。 夜灵记得她,前几日她刚来过,那时她便是来替凌承说媒的,对方是林员外家的千金林依雪,夜灵并没见过她,她只知道凌承曾去林员外家除过邪,她便喜欢上他了。 林员外是栎阳城的第一富商,那时他刚置办了一座新的府邸,举家迁入后,每逢子夜时分便会听到一个女子的抽泣声。 一开始,他们只当是有人恶作剧,也懒得理会,后来,林家小姐林依雪突然得了怪病,每日子夜时分,她便会坐在院里的荷塘边放声大哭,搞得所有人都夜不能寐,而她第二日醒来却全然不知自己做了何事。 林员外猜想女儿是中了邪,多方打听下便找到了凌承家,之后,凌承便去他家查明了缘由。 林宅建地面积极广,而那片荷塘之下,原本是一户家境贫寒的小户人家,他家除了一个体弱的父亲,还有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儿。这个女子便是每日在此哭泣的冤魂。 女子因长相清秀,被栎阳一大户人家看中,对方是一个比她父亲还要年长的老头子。父女俩誓死不从,其父便被对方打死了,女子依旧不甘受辱,最终跳进了家里的古井之中。 那老头子逼死了人,也不慌张,命人将女子父亲的尸身随意掩埋之后,竟霸占了他家的房屋土地,多方扩建后,转手买给了林员外。 女子含冤去世,冤魂便留在了此处,她不愿自己的家被他人占据,便每夜在此哭泣,希望以此将他们吓跑。 没想到这林员外居然是个不怕事儿的主,于是她便附身在林依雪体内,每晚望着自己不复存在的家放声大哭。 凌承见她并未有伤人的意图,知道她乃是放不下心中执念,与林员外一番商量后,便命人将荷塘抽干,挖出了女子的骸骨,再寻了一块风水宝地进行安葬。 事后,林员外又状纸一封,将此事告知了衙门,女子得以沉冤昭雪便主动离开了。 自那一次见面后,林依雪便倾心于凌承,而林员外也不是一个嫌贫爱富之人,于是便有了王媒婆说媒一事,当然,凌承果断拒绝了。 她怎么又来了?夜灵不悦的嘟着嘴,这个王媒婆她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所以见她扭着粗壮的腰身,挥舞着手中的大红的手帕走来时,干脆退到房间,直接闭门不见。 “哟,谁惹我们小灵儿生气了,怎么连王婶都挡在门外了,你开门,我有话同你细说。” 王媒婆伸手拍打着房门赔笑,好声好气的劝慰着,这一笑,肥胖的脸上立马堆起了深深的褶子,那本就极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配上发间那朵大红花,真是格外辣眼睛。 “王婶、凌承没在,你走吧!”夜灵不耐烦的捂着耳朵,王媒婆那自认为压低了的语气,在她看来,简直就是声如洪钟,耳膜都快让她震破了。 “凌承不在也没事,王婶我是来给你说媒的,你这将人拒之门外不好吧?你哥哥是这么教你的吗?” 王媒婆是什么人,说成的亲事大大小小也有好几百桩了,还从未有什么能难倒她的。况且林员外出手十分阔气,光定金就是五十两银,事成之后,另付媒金三倍,这一桩亲事说成,就有两百两的收入,如此大的诱惑,她怎会轻易放弃。 她阅人无数,最会揣测别人的心思,那日凌承说夜灵与他是兄妹关系,可她看得出来,事实并非如此,他们分明就是相互有情的一对璧人,却非得说成兄妹。 这个中缘由她并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她要做的,就是让凌承点头应了林家的亲事,而这最关键之处,必定是夜灵。 那日见过后,她便知道夜灵心思单纯,耳根子也软,只要逮着机会给她撮合个亲事,这凌承的事也就好办了。 夜灵闻言不情不愿的开了门,虽说心中不喜,可凌承说过,女孩了应该恪守礼仪,自然不能将客人关在门外。 房门刚开了一条缝隙,王媒婆就一把推了开去,旋即拉着夜灵坐下,扯着大嗓门笑道:“小灵儿这就对了,王婶可是来给你说媒的,这赵家公子……” “我不用,你回去吧!”夜灵急忙将手抽了回去,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 “哟,小灵儿还有小脾气了,是不是你哥哥惹你不高兴了?” “他不是我哥,我只有飞羽哥哥。” “不是你哥,那你们孤男寡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也不给你个名份,你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这姑娘家的清誉尤为重要,幸好,你王婶我呀……” 王媒婆又准备吹捧自己,却又被夜灵打断了“什么名份?” “你不知道吗?这住在一起的男女除了兄妹就只能是夫妻,你们即不是兄妹也不是夫妻,住在一起于理不合,最吃亏的还是你啊!” “那要怎样才能合情合理?” “这还不简单,你们成亲就行了,不过嘛,他若真的想娶你为妻,就不会同外人讲你们是兄妹,我看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只怕是玩弄你的感情而已。” 王媒婆本想为她说个媒,现在看来这丫头真是毫无心机,只要稍加挑唆,说不定两人就崩了,那林家的亲事自然就成了。 “你胡说,他说过喜欢我的,他还说会保护我,照顾我一生,你走吧!我们家谁都不需要你说媒,我的事不用你管。” 夜灵又开始下起了逐客令,她虽然嘴上反驳,可心里跟明镜似的,凌承的变化她比谁都清楚,莫非他又是在消遣自己? 第一百七十一章 矛盾爆发 夜灵又开始下起了逐客令,她虽然嘴上反驳,可心里跟明镜似的,凌承的变化她比谁都清楚,莫非他又是在消遣自己? 这王媒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看就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眼见夜灵呼之欲出的眼泪,她却生不出半点同情之心,继续蛊惑道: “其实啊,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也简单,只要你答应了赵家的亲事,自然能验出他的真心。” 夜灵在尘世待了半年,人情世故她不是不懂,王婶这分明就是故意挑唆,她心里反感极了,于是便不由分说的扯着她起身,不过那座大山她怎么也拉不动,心里便更加恼怒了。 “你不走,我走!” 夜灵言罢便转身出了房门,刚好见凌承拿了些吃食归来,心里的火气便又窜了上来,回头言道:“好,这赵公子我跟你去见见,看看他为人如何才决定要不要答应这门亲事,毕竟成亲是大事嘛。” 王媒婆一见对方松口,立马喜笑颜开,拉着夜灵就是一通吹嘘:“这就对了嘛,赵公子仪表堂堂,他家在栎阳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了,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吃亏了,你家这小院啊,那可……” 一语未尽便被凌承恶狠狠的眸光瞪了回去,又立马换了副谄媚的笑脸“凌承回来了呀!我正与小灵儿商量着她的婚事呢,赵公子……” “出去!” 简单粗暴的两字吓得她虎躯一震,立马识相的转身,刚走出房门又不死心的探头道:“小灵儿,你们商量好我再来找你啊!” “滚、” 夜灵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愤怒,甚至都爆了粗口,郁闷的心情随之消散,心里竟有一丝报复的快感,旋即装模作样的冲王媒婆挥手道:“王婶、你等我,我现在就跟你去。” 言罢便真的迈步跟了上去,她料定凌承不会让她去,果然,才走了两步便被对方反手擒住了。 凌承几乎气炸了,他瞪着她命令道:“不准去!” “凭什么?你可以彻夜不归,可以对我不理不睬,我就不能去见个朋友吗? 你到底以什么身份管我,哥哥吗?我的年龄做你姑奶奶都绰绰有余了,谁稀罕与你做兄妹。” 夜灵也瞪着他,将自己的不满全说了出来,再憋下去,非得疯了不可。 四目相对时,凌承一时哑口无言,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让她听话的留下,又不伤害到她? 王媒婆等了许久,也没见夜灵跟上,便又杀了回来,扯着大嗓门嚷道:“小灵儿、你到底去还是不去呀?” “滚、” 恶狠狠的话同时从两人口中蹦出,吓得她接连倒退了好几步,便悻悻然逃离开去,一离开两人的视线便狠狠“呸”了一声,暗腹道:“这两兄妹都是些什么人啊,老娘这暴脾气哟,真是够了!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老娘才懒得伺候你们,都见鬼去吧!” 王媒婆走后,凌承终是松了手,随即将手中纸袋在她眼前晃了晃,换了副笑脸道:“桃花酥,我刚买的,给你!” “我又不是你养的阿猫阿狗,高兴了,你就投点吃食,不高兴了,我连你面儿都看不到。 还有,你让我背什么仪礼,这书上我一个字不识,怎么背? 如果你看我不顺眼了你直说啊,我又不是非赖着你不可,狐族我是回不去了,但这大好山河我哪儿不能去,我干嘛非得搁你这儿受气?” 夜灵将‘仪礼’高高举起又重重的砸在桌上,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突然爆发,讲完这些话后她依旧觉得很委屈,便蹲在地上,将脸埋于臂弯中低声抽泣了起来。 凌承便看着她哭,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这半年来自己的确是疏远她了,可若不疏离她,他害怕会克制不住自己,会害了她的性命。 强闯灵溪的那日,夜灵不顾性命的救了他,甚至不惜为了他与狐族决裂,他便确定了夜灵对自己的情意,他又何尝不想与她结成夫妻,潇洒过上百年呢? 但暮寒说:“自古以来,人妖两族都是势不两立的存在,除了世人本身的偏见以外,还有天道伦常,人妖结合本就天理难容,强行逆之、必招天谴。” 凌承自然不信,只当他是刻意刁难,便反唇相讥:“危言耸听,我凌承从不信天命,我的命只掌握在我自己手中!” “哼、猖狂致极,如果我说人妖结合的代价是要她付出性命,你还坚持要和她在一起吗? 她的命我不稀罕,你的命我也不在乎,念在你我十多年师兄弟的份上,我言尽于此,听或不听,信或不信,随你!”暮寒言罢又替他渡入灵力,治好了他的伤后,便离开了。 他的话凌承虽是将信将疑,如果付出代价的是自己,无论什么,他都不怕,但如果是夜灵,无论真假,他都不敢赌。 于是,他宁愿与她做兄妹,不求别的,能守护她一生便足矣! 从赤焰到飞羽,再到狐王,凌承深深的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弱了些,若想护她一世周全,他便只能刻苦修行,提高自己的修为。 为了压制自己内心的情感,他根本不接触她,甚至刻意躲着她。 这些事,他一个人承受也就够了,他不想让夜灵知道,可刚才她突然宣泄的情绪让他十分懊恼,自己压抑了半年的情感几乎快要崩塌了。 犹豫了许久,最终理智战胜了欲望,他蹲下,像半年前一样,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脸:“对,姑奶奶!是我错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奶奶,我保证再也不会不理你,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那个什么破‘仪礼’咱们不背也罢! 以后,你若是有什么想学的,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奶奶,你看这样可还满意?” 夜灵闻言抬起了头,随即破涕为笑,拂去眼泪后又抱怨道:“你瞎喊什么,我哪儿有那么老?” 凌承无辜的摊手道:“不是你自己刚才说要做我姑奶奶吗?我可是什么都听了你的,别生气了行吗?” “那我现在就要去栎阳城里玩,还要吃很多好吃的,以后你出门都必须带着我,我想认字,我还想跟你一起修行,还有,还有……” 夜灵一股脑将自己想做的事都讲了出来,听得凌承一愣一愣的,原来,她所求的,都是自己能给她的,她的心思依旧单纯如初,改变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自己而已。 他笑着,答应了她所有的要求,两人的关系也逐渐缓和,之后的几日,他们过得很开心。 他带着她踏过栎阳的每一片土地,吃尽了所有的美食,他会每日教她读书认字,而她也很聪明,一学就会。 本以为,这样平淡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却没想到真正的导火索才刚刚开始。 今日,门外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家小姐林依雪。 林依雪在侍女的搀扶下步下马车,她身姿婀娜,米色的华服衬得她肤白赛雪,如玉粉颊上是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眸,精致的妆容让人赏心悦目。葱白如霜的玉指间握了一把兰花图案的圆形蒲扇,遮挡着那勾人摄魄如樱红唇,脸上浅浅的笑意更让人如沫春风。每行一步,便如同有人拉了根线在她脚底比划一般,笔直又不失优雅。 夜灵痴痴的望着她,心里暗自感叹着,这便是凌承说过的温婉可人吧!这样的女子一定有很多人喜欢,那凌承呢? 林依雪便站在院中,对着痴愣的夜灵微微颔首道:“敢问你可是凌大哥的妹妹夜灵姑娘?依雪这厢有礼了。” 夜灵不言,她便不抬头。 王媒婆说,凌承其实有意与她喜结连理,只是家中有一个孤苦无依的妹妹需要人照看,所以不敢贸然应了这门亲事。 她来,便是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她想让夜灵知道,即使自己和凌承成了亲,她一样不会失去哥哥,反而会多一个人爱她,宠她。 可林依雪不知道的是,王媒婆只是使了缓兵之计,她想摆平了夜灵的事,再慢慢说成凌承与林小姐的婚事,毕竟两百两银的诱惑真的太大了。 她大概做梦都想不到,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林小姐,竟会因为抑制不住思念主动前来找凌承。 夜灵听她自称依雪,心里的警惕瞬间便提了起来,她来干什么,凌承不都拒绝了亲事吗? 凌承原本正在钻研一个新的封印之术,听到门外的动静,便将手中羊毫搁置于砚台之上,留下一张绘制了一半的法阵图便出了门。 待看清来人后,便猜测是不是林宅又横生了事端,当下便邀请林依雪进了门,随后又对夜灵道:“你先去歇着,我与林小姐有要事相商,待会儿我再同你前去栎阳城。” 本来好心劝慰的一句话,在夜灵听见却有些不是滋味,暗自觉得他这是在打发自己离开,他嫌自己碍了他们的好事。 正胡思乱想之际,凌承已步入房门,而跟着林依雪的那个侍女则站在院中,她突然想到,他们俩现在就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心里莫名有些窝火,便火急火燎的冲了进去。 对立而坐的两人皆是讶异的盯着她的举动,凌承觉得她有些冒失了,便挥手示意她走“夜灵、你先出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负气离家 对立而坐的两人皆是讶异的盯着她的举动,凌承觉得她有些冒失了,便挥手示意她走“夜灵、你先出去!” 此言一出,夜灵便再也无法冷静了,打发她走,她偏要留下,于是便坐在林依雪身旁,拉着她的玉手笑道:“林姑娘亲自前来拜访,想必定是有什么要事吧?那夜灵在这儿可有不妥?” 林依雪哪里知道她与凌承的关系,只当她真是他的妹妹,如此一个缓和关系的机会她当然不想错过,便将手中蒲扇搁在桌上,双手反握住夜灵的手,巧笑道:“夜灵妹妹哪里的话,依雪前来只是为了给凌大哥道谢,你在这儿,我便多了个妹妹,高兴都来不及,岂会有不妥之说。”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凌承收了你爹的钱,替你们林家办事本就是理所当然,林小姐又何必亲自来我家道谢?这穷乡僻壤之地,林小姐不会觉得待着难受吗?” 道谢这样的说辞夜灵压根儿不信,她知道林依雪此举定是为了接近凌承,说出的话也有些难听了。 林依雪笑容敛去,此时只感觉无比的窘迫,她听王媒婆说过夜灵这个人不好相处,现在才知,她所言非虚。 如此犀利的一番言语,林依雪自然不知如何作答,小心思被人轻易看穿又有些不知所措,她看向凌承,又心虚的低下头。 “夜灵、休得无礼,你先回去!” 凌承觉得夜灵有些莽撞,虽说林小姐今日来,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了,可一个女子的自尊尤为重要,不能硬来,只能婉拒。 这句话再次让夜灵恼怒了,凌承三番五次让她走,莫非真是看上了林小姐,家里从此要多一个人了吗?而且这个人还这么完美,不仅长得好看,人也温婉大方,他们还没成亲,凌承就觉得自己碍事,要是真成亲了,自己就是一个外人,这种感觉很不好,她要反对到底。 “林姐姐,你是喜欢凌承吗?那你以后是不是要住在我们家,我们家只有两间房,你要住哪儿?” 林依雪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她没想到夜灵这么直接,还这么单纯,成亲了自然跟凌承住一起了。如此一想,红晕便越散越开,直至蔓延至耳后,她不知如何回答却又想在凌承面前表明自己的心意,便垂眸点着头。 “夜灵、出去!”凌承本想婉言拒绝林小姐,却被夜灵故意挑起了话题,她再待下去,事情就会越发变得不可收拾了,所以这次他并未好言相劝,而是命令。 夜灵脸色煞白,被嫌弃的感觉油然而生,她攥紧手心,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但身子却在轻颤。 林依雪觉得气氛有些不好,便想缓和一下,忙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只白玉手镯,手镯通体莹亮,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那是她精心挑选来讨好夜灵的东西,一般女子都会喜欢一些好看的饰品,夜灵也是女子,必定会喜欢的。 “夜灵妹妹,初次见面,这个玉镯就当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了,好玉配佳人,但依我看这手镯与你比呀,怕是都要逊色几分了。” 她微笑着拿起玉镯就往夜灵手上套,夜灵气不打一处来,便抓起玉镯举至半空道:“玉镯而已,本姑娘要多少有多少,谁稀罕你的破玉。” 言罢,便将手中玉镯重重拍在桌上,纤纤玉手一挥,桌上立马出现了十几只一模一样的玉镯。 林依雪又窘迫又惊讶,幻化之术,莫非她是妖,看着对方憎恶的眼神,她甚至觉得她要杀了自己。害怕加上羞愧,莹莹泪花便储满眼眶,她看向凌承,等待他的反应。 凌承立马挥去桌上的玉镯,起身便将夜灵往屋外拖,他曾交待于她,在外人面前不要轻易使用妖术,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可她今日做得有些过了,不仅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还吓到了别人,再让她待下去,他甚至怀疑她会显出真身,好言相劝她不听,便只能用强了。 “林小姐,我妹妹只是变了个戏法,你别害怕,她不太会与人相处,我先带她离开。” 夜灵的怒火已经压抑到了极致,面对他这样的举动,她已经完全失控了“放开,这是我家,我凭什么不能留下,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儿坏了你们的好事,觉得我碍眼了?” 凌承也是气急,直接捂着她的嘴便将她拽了出去,夜灵心里怒火更甚,几番挣脱无果后,被其推入自己的房间。凌承甚至在门外下了禁制,任凭她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外面的人也听不到,而且这扇房门她也出不去。 “凌承、你混蛋,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她不停的拍着门,不停的哭喊,而门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沮丧的瘫倒在地,委屈的眼泪瞬间便汹涌而出。 为了自由,她走出灵溪,为了爱,她留在这简陋的木屋中。她一度觉得,有了他便是有了天下,待在哪儿都是面朝大海,心有阳光便不觉得束缚。 半年前,她便知道这种爱不是兄妹间的那种喜欢,也不是亲人间的那种喜欢,而是男女之间那种纯粹的爱,甚至有些自私想要独有的那种爱。所以当她看得林依雪来,心里就不高兴了,而凌承的态度便彻底成了整件事情的导火索。 凌承的修为的确长进了不少,门外的禁制不仅将她关了起来,就连他和林依雪的谈话她都听不到。 她甚至在想,旁边的两人此时是不是含情脉脉,深情相拥… 凌承心里也不好受,本来想好婉拒的言辞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他盯着惶恐不安的林依雪直言道:“林小姐、夜灵说得不错,我帮你只是图财,我解决了林宅的事,大家就互不相欠了,以后这里你还是不要来了,以免饶了夜灵的心情。” 这一番毫无掩饰的拒绝之意,让她捧着的一颗心立马支离破碎,就在刚才,她还以为凌承是为了自己才将夜灵带走的,现在才觉得,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看着他抿嘴一笑,道了声:“打扰了”拿起蒲扇便冲了出去,姑娘家所有的尊严都被他狠狠踩在脚下,所以她连平日里最注重优雅都忘了,只想尽快逃离。 “等等、” 毫无波澜的两字却让她破碎的心再次泛起了涟漪,她听话的停下脚步,期待他能改变态度,当他将装了玉镯的木盒递过来时,她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可笑。 “林小姐、佣金林员外已经付过了,你不欠我的,这个东西你拿回去,无功不受禄!” 林依雪接过木盒便直接跑开了,他的话是那样决绝,竟一丝情面都不留,这个地方,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这个人,她亦会努力将他忘记。 凌承望着那远去的马车,心里更是懊悔不已,早知道注定会伤了林依雪,他就该从一开始就直接言明,也省得夜灵跟着赌气,今日这一出闹得,他竟不知该如何收场。 但夜灵实在是太任性了,一生气就口不择言,还刻意在外人面前滥用妖力,将他所有的教导都抛诛脑后。 是自己平日太惯着她了,他觉得应该让她自己反省一下,扯除禁制后,便回了房。 夜灵哭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她刚才的行为就像那话本里的怨妇一般,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变得这般不堪了,为了什么,那虚无缥缈的爱吗? 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后,又将脸上的泪痕拂去,伸手开门时发现禁制已经扯了,便步出了房门。 旁边那扇房门紧闭着,仿佛他的心一般,从来都在拒绝她的靠近。而她,却总是死乞白赖的缠着他,以至于将他惹得烦了,再也不愿搭理自己了。 她哑然失笑,这个自己画地为牢的木屋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离开,成了唯一的选择。 步出院门,行至那棵开的正艳的桃树下,对着顾大娘的坟墓深深鞠了一躬。那坟墓早已被凌承修缮妥当,并立了墓牌,她经常会拿些东西前来祭拜她,今日离开,或许以后她都不会来了。 回头再次环顾了一眼她曾经最留恋的一切,这个地方承载着她与凌承许多的美好回忆,不过,这些以后都不会有了。 摇头抛却了自己所有的思绪,转身,决绝的离去。 …… 凌承继续钻研着那半副阵法图,举至半空的羊毫却再也无法落下,烦闷的心思让他根本无法冷静,随即放下羊毫,扶额深思。 黑暗逐渐袭来,屋内的一切都有些模糊起来,他起身点燃烛台上的白蜡,这才将昏暗的房间照亮了些许。 这么晚了,夜灵一点动静都没有,想必还在赌气,让她反省的心思再次动摇了,思虑片刻后,终是决定自己先认错,只愿她消气便好。 眼见夜灵的房门大敞开着,一种不好的预感随之传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奔至房门,却见屋里早已没了夜灵的身影。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他进屋点燃了烛蜡,四处寻找她的身影,就连床底衣柜也不曾放过,他觉得她或许因为赌气变回真身躲起来了。 只是,这里里外外寻了个遍,却始终没有见到她的身影,空气中笼罩死一般的沉寂,仿佛连风声都静止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冤家路窄 只是,这里里外外寻了个遍,却始终没有见到她的身影,空气中笼罩死一般的沉寂,仿佛连风声都静止了。 凌承跑出院子,不停的呼唤着夜灵的名字,他害怕自己从此便要失去她了,空气中依旧透露着死寂,除了焦急的呼唤声便只有他沉重的喘息声。 手中的的烛蜡早已燃尽,滚烫的蜡油滴落在他修长的食指上,晚风拂过,他最后的一丝光亮灭了。 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正如他的人生一样,夜灵便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亮光,她走了,整个世界便都暗淡无光了。 今夜似乎出奇的黑,月亮躲进了云层里,就连一颗星宿也未出现,他将诛邪拔出,凭着剑上那微薄的寒光继续向前迈近,寻找着夜灵身上独有的气息。 …… 夜灵离家出走后,竟不知去哪儿才好,以前她总以为,天大地大,到哪儿都是家,只要出了灵溪那个牢笼,自己便彻底自由了。 现在她才觉得,天地虽大,却无一处可以让她安身,她的心已经栓在凌承身上,现在行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将自已的心从他身上剥离,那种鲜血淋漓的疼,痛到她浑身颤栗,痛到伤心欲绝。 直至夜幕降临,她依旧没能走出知水涧,不想回头又不忍离去,于是,她便来到了麒麟山。 初春之季的槐树满是嫩绿的新叶,树下到处都是姹紫嫣红的野花,山间的虫鸟发出悦耳的鸣叫声,烦闷的心思稍有缓解,她便纵身跃上了一颗槐树之上,在此歇息了一夜。 温和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密叶,肆无忌惮的洒上她的脸颊,俏脸上的长睫微颤,她不耐烦的用衣袖遮住亮光,瘦削的身子在这颗槐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娇小。 灌木丛后的墨衣男子,眼中满是心疼之色,凌承是不是欺负她了?不然她怎会在这麒麟山待了一夜,直至现在,他也未前来寻她。 纵使心中疑惑,他依旧不敢上前一步,他清楚的记得那日她说过,她恨自己。 被狐王赶出灵溪的那日,飞羽在屏障外守了三日,他想见她又不敢见她,只得傻傻的守在灵溪山脚,不敢上前又不愿离开。 直到凌承从新闯入他的视线,他才长舒了一口气,此时他心里早已没了怨恨,唯一能想到之事便是,凌承还活着,那夜灵也就不用伤心了。 此番见他前来,悬着的心竟有些落下了,他悻悻然转身,自己是时候该离开了。 飞羽对自己一念成魔之事悔恨不已,便命翠翠替顾大娘收了尸,之后的他一度十分沮丧,甚至整日酗酒麻痹自己。 羽族也因为他的颓废内乱四起,不少心怀不轨之人纷纷想要弑君篡位,但这一切,刚好成就了他。 他一改往日的萎靡不振,开始从新整顿羽族,清除了所有的内患之后,他做得第一件事,便是前来看看夜灵。 他知道夜灵与凌承住在一起,尽管心中妒意仍在,他也从未放下过夜灵,但他还是选择了成全,只要夜灵开心便好! 但他依旧会控制不住自己偷偷前来看她,昨日见她失魂落魄的离了家,他便一路尾随至此,默默的守了她一夜。 天色早已大亮,凌承却还未寻来,他究竟是找不到还是根本不关心? 他不惜放下自己最爱之人,只为换她笑魇如花,可如今凌承竟让她流落在外,压抑了半年的情感再次爆发,他要去找凌承拼命。 飞羽愤怒的攥紧拳头,猛然转身间踩断了脚下的枯枝,随着‘咯吱’声响传来,夜灵警惕的翻身而下,如水眸光四处扫视,随即大喝一声:“谁?出来!” 久久未有回应后,又道:“出来,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了!” 掌间灵力汇聚,墨羽随即握于手中,如瀑青丝随风轻扬,白色丝裙微微荡起,竟平添了几分英姿煞爽之感。 飞羽犹豫了片刻,正欲出去与她会面时,一个赤发金衣的男子已先他一步出现了。 “哈哈…,小夜灵、半年未见了,你可有想过我?” 赤焰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墨羽的毒害得他根本无法恢复人形,仓惶逃走后,机缘巧合下来到了麒麟山,那时他精疲力竭,便晕死了过去。 醒来时,身边便多了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她一身白衣萝裙,白衣之上满是栩栩如生的槐花,娇小可爱的粉颊之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亮光,头顶上是一个槐花制作的花环,阵阵芳香扑鼻而来。 见它睁眼,女孩咯咯娇笑,将手中盛满红色液体的水晶瓶举至赤焰比铜铃还大的猩红瞳孔前,她的小手加上水晶瓶都不如它一只眼睛大,但她丝毫没有胆怯。 “大怪兽,你醒了,看来我的养料对你也有用。” 赤焰知道是她救了自己,想不到自己活了千年,却屡屡沦落到他人相救的地步,这种被人搭救的感觉让它很受挫,脑中恶欲再生,它要吃了她。 它极力想要撑起身子,却因为毒素未清,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便不再挣扎,等着伤愈后再行动。 女孩并不知道它的想法,她将水晶瓶打开道:“我叫阿槐,是一棵修炼了百年的槐树,这个是我的养料,我便是靠它修得人形,它可厉害了,你喝了它伤会好起来的。” 阿槐修炼百年,除了山中的飞鸟,这是她见过的第一个活物,便主动将它当成了朋友,它虽然长相巨大,甚至有些难看,可她一点也不怕。 将手中水晶瓶递至赤焰的獠牙边,便将红色液体尽数倒入了它口中,见赤焰状态不佳,她又轻笑着在槐树下翩翩起舞。 娇小玲珑的身姿莲步轻移,青丝墨染,阵阵清香自体内散发,迎来无数彩蝶随之伴舞,清脆的娇笑声不绝于耳。 赤焰一颗邪恶扭曲的心竟在瞬间恢复了热度,这个女孩,跟其它人不一样,她见到他的真身没有慌乱,没有害怕,更没有嫌弃。 她不仅救了它,还会为它献舞,这是千年来唯一一个没有嫌弃它的人。 赤焰的一生其实很不幸,它没有朋友,所以初见夜灵时,它是真的想与她做朋友的,只是夜灵的态度彻底惹恼了它,以至于后面一言不合就开打。 它吃人纯粹只是为了寻找报复的快感,但其实它并不开心。 此时,赤焰竟咧开血盆大口笑了,这是它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的笑意。 食了阿槐的养料后,它体力恢复了许多,巨大的身躯已经从地上缓缓爬起。 阿槐停下舞步,小跑至他面前,小手拍得‘啪啪’作响,笑道:“怪兽哥哥好厉害,我家还有许多的养料,你跟我来!” “到我背上来,我带你去。” 赤焰将金翅张开,巨大的翅膀落于地面,她便顺着翅膀爬了上去,从那一刻起,赤焰便有了第一个朋友。 阿槐的家其实是一个偌大的山洞,说来也巧,那山洞的大小竟刚好可以容纳赤焰那庞大的身躯。 山洞中有一处石壁,石壁后就是阿槐口中的养料,那养料好似一个巨大的血池,里面猩红的‘血水’如同煮沸了一般,不停的欢滚跳跃,发出刺耳的‘咕噜’声。 阿槐步入其中,在‘血水’中欢呼雀跃,随即将水晶瓶盛满,又划破自己的手指,滴了绿色的血液进去,这才递给了赤焰。 自那以后,赤焰每日都会喝上几瓶,直到他体内毒素尽数清除,赤焰也逐渐恢复了人形,他便背着她游荡在广阔的麒麟山之上,别得一番悠闲自在。 半年的时光很长,又似乎很短,与阿槐相处的每一天他都是开心的,开心到他几乎都快要忘记了仇恨。 可昨日夜灵却主动送上了门来,积攒已久的仇恨再次袭遍全身,赤焰不想阿槐见到自己残忍的一面,所以昨夜他并未出手。待她熟睡之后,他便用灵力将她封在了养料池中,孤身一人前来复仇。 夜灵冷眼看着眼前之人,不屑冷哼一声:“想不到你还没死,既如此为何做了半年的缩头乌龟,你不是说不放过我吗?来呀!” 言罢,不等赤焰出手,便提剑刺了过去,赤焰本就十恶不赦,而她正好心情不佳,所以杀他无可厚非。 赤焰飞身躲过攻击,凌空立于一棵槐树之上,冷嘲热讽道:“半年未见,本事未长,口气倒是大了不少,很好!那今日我便要了你的小命。” 话音未落,手中便多出了一柄金剑,杀她自然不需幻出真身,上次的失利不过是因轻敌所至,此次他定不会掉以轻心。 脚尖轻点于繁叶之上,便飞身直击而下,夜灵最大的本事是御水术,而他自然不会傻到用金火来攻击她,没了那个修士,杀她简直是易如反掌。 夜灵自不相让,如水眸光渐暗,墨羽一路划过地面,火光‘滋滋’作响,旋即借力于剑尖之上,墨羽微微弯曲,盈盈身姿随即窜起,直面迎击而上。 墨羽当即挡下了金剑,赤焰力道极大,苍劲有力的大手一个猛然旋转,金剑与墨羽便擦起莹莹火花。 强大的力量压的夜灵直线下落,她眼见不妙,便将灵力汇集与左手之上,直击对方的胸口之上。 赤焰眸色一顿,自鼻翼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右脚微曲,膝盖瞬间撞至夜灵的左手臂弯之上,巨大冲击力迫使她降落于地面,接连后移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脚跟。 第一百七十四章 血雨腥风 赤焰眸色一顿,自鼻腔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右脚微曲,膝盖瞬间撞至夜灵的左手臂弯之上,巨大冲击力迫使她降于地面,接连后移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脚跟。 手臂刺痛的麻痹感瞬间贯穿四肢百骸,她身体轻颤,掌间的力道顿减,再次被对方逼退了好几步。 赤焰勾嘴一笑,随即抽回金剑,旋转反身间又是一剑狠劈而下,夜灵自知无法接招,立马急转侧身躲过攻击。 狠厉的一剑劈下,滚滚狂沙自地面猛窜直上,深长的沟壑一路裂至一棵槐树下,生生将那粗壮的树干撕裂成了两半。 夜灵正欲再次出手攻击时,墨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搂着她纤细的腰身便将她带离地面,傲立于繁叶之上。 “飞羽哥哥、” 飞羽差点杀死凌承的那日,她的确恨透了他,但后来得知凌承无碍,而飞羽入魔也是因她自己,便再也不恨他了。 半年未见,她都快想死他了,此时再见,便直接投入他的怀中,再次感受自己迷恋了三百多年的温暖怀抱。 飞羽亦是紧搂着她,紧蹙的眉心骤然舒展,妖魇魅惑的脸上满是笑意,就在刚才,他还在担心夜灵会拒绝他的帮助,会不愿见到他。 但事出紧急,他若不出手,夜灵肯定没命了,于是便不计后果的冲了出来。 赤焰抬眸看向半空中紧紧相拥的两人,讥讽道:“小夜灵可真是厉害,才半年功夫就将身旁之人换了又换,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那个修士如何了?是被你杀了还是被你吃了,你所谓的良善也不过如此嘛!” 夜灵这才离开飞羽的怀抱,转身轻笑:“赤焰、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吗?永远没有人愿意搭理你,我若是像你这般孤苦伶仃的活着,倒不如直接拔剑自刎算了,还打什么打?” “你…”赤焰气的跳脚,手中金剑再次挥舞,随即腾空而起,剑尖直指夜灵心窝处而来。 飞羽横眉一挑,瞳孔瞬间变成了深蓝,墨翼随即张开,猛然旋转间,便揽着夜灵躲过了攻击,降落于地面之上。 “灵儿、好好待着,看飞羽哥哥怎么教训他。”他墨翼一煽,薄唇轻扬,旋即脱离地面,直入天际。 夜灵还未来得及回答,飞羽已经与赤焰交上了手,他锋利的鹰爪死死钳住赤焰的金剑,赤焰冷哼一声,手中力道顿增,猛地向下抽出了金剑。 剑身划过掌心,飞羽手爪间立马落下一条深长的伤口,那伤口几乎切断了他整个手爪,鲜红的血液源源不断的渗出,而他丝毫没有退却之意。 大喊一声“幻羽飞箭”后,羽翼猛然煽动,上百只羽箭立马齐齐飞出。 赤焰暗道不好,旋即双手交叉贴于胸前,赤发疯狂张扬,巨大的金翅立马破体而出,双翅交错间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金翅之下。 羽箭击上金翅发出刺耳的“哐当”声,火光四起,羽箭随即直落而下,落于树梢,绿叶随之变得焦黑一片,落于地面,便化成黑气消失了。 飞羽不停的煽动墨翼,成千上万的羽箭前扑后继,却通通被赤焰的金翅挡下。两人势均力敌,一攻一守,谁也无法伤到对方。 夜灵还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分明记得上次飞羽的断翼已经从新长出,而此时,那残缺不全的羽翼却格外夺目,幻出的羽箭力道都要削弱了许多。 莫非他的羽翼根本没有从新生长,上次所见全是虚幻,亦或者是因他入魔所致。 久攻不下的飞羽似乎有些疲乏,伤口未经止血,便不断动用真气,饶是功力深厚,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而赤焰却悠闲自得,这样的攻击于他而言,就跟挠痒似的,就算那羽箭淬炼了剧毒又如何,只要不接触到皮肤,任凭对方如何攻击也无济于事。 再这样下去,赤焰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而飞羽却可能体力透支。 来不及多想,夜灵便化身银狐模样,随即飞身至飞羽身后,大喊道:“飞羽哥哥、快停下来。” 飞羽的确有些吃力,但他依旧强撑着,心知羽箭伤不了对方后,便化身成鹰隼直入云霄,旋即俯身直下,锋利的鹰咀对准赤焰的双眸攻击。 赤焰眉心微挑,金翅猛地拍上鹰咀。 强大的冲击力震的飞羽头晕眼花,重心不稳间身体直线下降,也逐渐恢复了人形,墨翼随之隐去,夜灵急忙飞身上前扶着他落于地面。 掩面猛咳了一阵,墨袖离去时,那张勾魂摄魄的红唇已满目疮痍,鲜红的血液不断涌出,俊逸的脸庞也因剧烈的疼痛而止不住的颤动。 “飞羽哥哥、你……” 一语未尽,夜灵的眼泪便不争气的涌了出来,她总是连累他,上次害得他断翼,现在又害得他重伤,莫非自己便是他命中的灾星? 飞羽强忍着剧痛,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本欲伸手为她抚去眼泪,抬手时才发现,自己满手猩红,他舍不得污了她白皙的脸颊,终是沮丧的放了下去。 夜灵立马拉着他的手将灵力渡入其中,她心疼不已,伤口这么深,他却一声不吭。 “我还以为你找了个多厉害的靠山呢,没想到却是个残缺不全的废物!啧啧,眼光越来越差了,这还比不上那个修士呢,啊哈哈……” 赤焰笑得十分狂妄,他们二人联合起来亦不能伤他分毫,自然无所畏惧。 飞羽恼怒不已,如此明显的嘲讽,他怎能忍受,掌间的伤口还未治愈,他便紧攥拳头,鲜红的血液不断的从指缝间滴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嘀嗒’声。 “飞羽哥哥、”夜灵拉着他的手臂不停的摇头,他伤得这么重,若是再强行攻击,只怕会丢了性命。 赤焰已经没了耐心与他们多做纠缠,只想速战速决,旋即猛扑直下,金剑直抵对方的咽喉而去。 飞羽本欲还击,奈何夜灵死死的拽着他,并侧身挡在他身前,第一次被她护在身后,竟觉得十分欣慰。 他将左手小指覆于唇边,嘴唇轻启,一阵悦耳的哨声响起,山间的飞鸟听到号令,纷纷齐聚而至,将赤焰重重包围。 赤焰不停的挥舞着金剑狂劈,顿时血花四溅,成群的飞鸟丧命于金剑之下,不断的从半空中掉落在地。 饶是如此,面对成千上万的鸟群,他依旧十分吃力,一些敏捷的鸟儿已圈住他的金翅,缚住他的双手,缠住了他的双腿,一时间,赤焰竟有些被动。 “吼……”赤焰怒吼一声,金火随即从口中窜出,将眼前的飞鸟燃之殆尽,一击得逞,便接二连三的喷出金火。 “御水术、” 夜灵急忙使出了御水术,四周的水源听到召唤,立马凌空而来,只是那一汪清水之中,赫然多出一条红色的水龙,水龙化作暴雨倾泻而下,飘洒在鸟群之间。 金火随之被灭,可鸟儿们也明显不敌,多数命丧于暴雨之下,接二连三的飞鸟掉落在地,那红雨冲刷之处,竟被灼伤的连羽毛都不剩,光秃秃的身体被腐蚀得皮肉外翻,就像刚被人丢进油锅炸过一般。 余下不多的飞鸟们,悉数落荒而逃。 霎时,空中又只剩下赤焰一人,地上鸟尸遍野,山间再也不复之前的鸟语花香了,麒麟山笼罩在一片死寂中,浓浓的血腥味久久不能散去。 赤焰也有些意外,那条红色水龙应是山洞中阿槐的养料,他体内毒素也靠它得以清除,为何现在会变成夺命血雨? 怎么会这样?自己的御水术怎么会成了杀害众多飞鸟的元凶,一定是那红水的缘故,它究竟从何而来? 面对满地的尸体,夜灵有些慌乱,她分明是想帮它们,没想到反倒害了它们,而赤焰却毫发无损。 “灵儿、没事,我这就灭了他。” 飞羽顾不上重伤,鲜血淋漓的手掌间已化出了一柄墨剑,那剑通体漆黑,亦是经过妖毒淬炼。它本就与夜灵手上的墨羽是一对儿,墨羽成双、比翼双飞,只是夜灵那傻丫头不明白他的心意罢了。 血液顺着剑柄滑至剑刃,掌间传来弑心的疼,尽管如此,他依旧面不改色的提剑直上。 赤焰之前还担心夜灵的御水术会成为自己的阻碍,现在看来,她断然不敢再次出手,而自己的金火必定无人能敌。 “哈哈……,不自量力!”随着一阵猖狂的讥笑声传出,赤焰瞳孔骤然变的血红,一个抬眸间,便已化出了真身,血盆大口随即张开,喷出一团巨大的火焰。 飞羽见此,急忙飞身躲闪,墨翼再次张开,终是躲过一击。 赤焰又怎会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是一口金火喷出,这一次他将目标对准了夜灵。 夜灵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害死了那么多的鸟儿,御水术她自然不敢再用,面对扑面而来的妖火,竟连躲闪也忘了。 “灵儿、”飞羽直落而下,将夜灵紧紧护在怀中,墨翼挡住了妖火,却也迅速燃烧起来。 夜灵惊恐的抬眸,眼见飞羽墨翼上的火焰燃得‘滋滋’作响,她心急如焚,万般无奈之下,再次使出了御水术。 眼见两股不同的水源同时飞来,夜灵双手合十,食指相对间手掌分离,旋即双手张开,将两股不同的水源分离开来,清澈的水流击上了飞羽的墨翼,而那血红的水龙却直面击上了赤焰。 第一百七十五章 妖火肆虐 眼见两股不同的水源同时飞来,夜灵双手合十,食指相对间手掌分离,后又双手张开,将两股不同的水源分离开来,清澈的水流击上了飞羽的墨翼,而那血红的水龙却飞向了赤焰。 墨翼上的火焰随之被灭,还未来得及庆幸,就见那红色水龙不仅没能灭了赤焰喷出的妖火,反而使那妖火如虎添翼,火焰随即扩散,燃红了半边天。 火焰直窜而下,夜灵急忙拉着飞羽躲闪,奈何火种四处掉落,山间已是一片狼藉,两人几乎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面对疯狂肆虐的熊熊烈火,等待他们的似乎只有死亡。 飞羽自觉活着无望,再次将墨翼张开,揽着夜灵直窜而上,只有冲出烈火,夜灵才能活下去。 “飞羽哥哥、我不要你为了我舍命,放开!”夜灵不停的挣扎,如果飞羽要用他的性命换自己苟活,她宁愿同他一起死。 飞羽一声不吭,只要能护她周全,就算弃了性命又何妨? 就在墨翼快要接触到烈火之际,两人却再也动弹不得,惊愕回眸间,只见凌承正御剑而来。 凌承看着半空中紧紧相拥的两人,心下有些不是滋味,但片刻间又恢复如常,他拉过夜灵,便将二人一同带至诛邪之上,随即御剑逃离火海。 火势蔓延迅猛,顷刻间便已窜至繁叶之上,嫩绿的槐树叶瞬间被烧得焦黑一片,火种落于地面,任旧肆虐燃烧,成片的槐树以及飞鸟的尸体均已燃烧了起来。 直至红雨逝去,大火也逐渐削弱,地面上只留下星星点点的火花与滚滚浓烟。 赤焰凝空负手而立,俯视着地面疮痍的一切,想来夜灵二人早已葬身火海之中,往日之辱,今朝终于加倍奉还了。 这一切,都是她夜灵自作自受,她本想着用红雨来对付自己,不料那红雨就跟火油一般,成了最有力的助燃之物。 起初,赤焰也有些讶异,不过现在他想明白了。 阿槐曾说过,她的养料池下有大量红色的沙石,还有一个泉眼,泉眼直通知水湖中央,养料池中的水源便是从泉眼涌上来的,当池水达到一定的高度,泉眼里的水就会停止供给,以至于那水一直呈红色。 那时他便猜测养料之所以曾血红色,还伴有血腥味,其实是湖水浸泡红硝石所致。那硝石久埋地下,湿腥之气甚重,硝石常年累月被浸在水中,久而久之,硝石腐烂发酵,便如同煮沸了一般,不断冒出热气,池水也随之变成了红色。 阿槐本是洞口一株幼小的树苗,因离洞口较近,红水蒸汽散发,以及她所处的土壤接踵到红水,她才得以在百年内修得人形,自那以后,红水便成了她口中的养料。 赤焰本以为,那红水可增修为,解百毒,是旷世奇珍。但目前看来,它的作用远不只如此,它还可以侵蚀皮肤,助火助攻。 由此可见,那池中不仅仅有硝石,还有琉黄,硫铁矿以及木炭等物质,这几种东西混合在一起,可制成火药。而它溶于水中,其密度达到一定的高度后,虽遇火不会发生爆炸,但助燃却是轻而易举。 只是他依旧有一点没搞明白,为何那红水不会侵蚀他的皮肤,虽说他本就有金鳞护体,但头部依旧是他的软肋,血雨落于脸上,竟也没伤他分毫。他猜想大致与阿槐曾给他喂食的妖血有关,不过这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大仇得报,心情甚佳。 抬眸打量间,却发现一道御剑远去的背影,赤焰方知,他们不仅没死,还一路向着山洞的方向逃离。 他攥紧手掌,脸上青筋暴突,极度的愤怒让他金翅狂煽,迅速飞奔而去。 …… 凌承见面前有一个很大的山洞,便御剑而下,飞羽伤得极重,急需一个疗伤之处,只要在洞口布下结界,便可暂时躲过妖火的攻击,待飞羽伤好些再行反击也不迟。 三人刚落入地面,夜灵便搀扶着重伤的飞羽不停的呼唤,她打心底里觉得内疚,每次她都害得他重伤,这次还差点连命都没了。 飞羽只道自己没事,可那双墨翼已是焦黑一片,墨羽燃尽之处,依稀可见几处腐烂不堪的伤口,也不知究竟是被妖火灼伤,还是被血雨腐蚀所留下的伤。 “走,去山洞。”凌承拉着夜灵就往山洞方向拽,事出紧急,眼下已没有其它办法了。 飞羽虽是重伤,依旧拉着夜灵不让她跟去,他的确想过成全他们,可凌承竟敢让夜灵陷入险境,他不得不从新考虑一下如何处理他们俩的事了。 夜灵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她知道凌承让他们去山洞定是有他的理由,她虽然与他赌气,但眼下飞羽的伤才是关键,但飞羽很犟,他若是不愿意,没人逼得了他。 “飞羽哥哥、我们先听他的,去山洞疗伤好不好?” 飞羽收起羽翼,直接上前赏了凌承一拳,咬牙切齿道:“混账东西,为什么让她一个人流落在外,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吗?” 凌承不言,的确是他的错,要不是他昨日对夜灵苛责了些,她也不会离家出走,更不会身陷险境。 他以为夜灵贪玩儿,就算离家也肯定会去栎阳城,但他寻了整整一夜也未曾找到她。他开始慌了,不知该去何处寻她,直到暖阳初照,光芒晃入眼际,这才想起同心镜来。 自灵溪归来那日起,他便决定将同心镜毁去,毕竟暮寒此人不可信,转念一想,又觉得此镜也算是一个宝物,或许以后能用得上。权衡利弊后,便将它封在了锁妖囊内,锁妖囊里的空间与外界隔绝,就算暮寒有所企图,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半年过去,一切都平静如常,他都已经忘了同心镜的存在,此时方才将它拿了出来,轻抚之后,便见夜灵和飞羽正在麒麟山与赤焰金麟兽恶战,这才赶了过来。 …… “怎么,没话说了?……好,从今日起,灵儿我自己来护,让开!”飞羽言语间已掰开了两人的手,抬脚便准备离去。 赤焰已落至洞口处,冷嘲热讽道:“哈哈……,你来护?你一个废人拿什么来护,不如我送你们去阴间做一对苦命鸳鸯如何?” “走,带飞羽离开!”凌承见去路被拦,便催促夜灵离开,旋即持剑直击赤焰而去。 夜灵回头撇了他一眼,不再多作言语,带着飞羽消失在了麒麟山。 赤焰一边躲闪一边讥讽道:“哈哈……,你还挺仗义的,只可惜人家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我还真是同情你啊!不如我现在就助你脱离苦海,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少废话,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凌承怒极,诛邪在掌间不断挥舞,一路追击着赤焰的步伐而至。 两剑骤然相交,撞出阵阵火星,两人皆是怒目相视,后又相继抽离手中之剑,翻身躲闪间双脚狠狠的踢向对方,那招式如出一辙,两人皆在空中后翻了好几圈才落于地面。 赤焰横眉轻挑,亦是一身轻松。 而凌承却是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立稳当,毕竟妖兽的气力在他之上。 饶是如此,他依旧未有丝毫懈怠,快速气沉丹田,腕间骤然用力,便将灵力聚于右手之上,诛邪感应到主人的气息,莹莹光亮瞬间变得光芒万丈,直叫人无法睁目。 赤焰心下一惊,快速以袖遮目,一个恍神间,便见白色身影已冲入天际,旋即持剑狂劈而下。 剑身未至,便已带动一阵疾风,赤发骤然飘扬,躲闪已然来不及,赤焰便双手持剑挡下攻击。 诛邪一经落下,便将金剑砍得缺了一个口子,强大的冲击力使赤焰有些被动,高举的双手已逐渐弯屈,额间更是冷汗直冒。 “吼……” 如此僵持了片刻,赤焰便大吼了一声,将全身妖力凝于手掌,旋即猛踏一脚,手臂骤然一推,便将凌承弹了开去。 挺拔英姿在空中后翻了几圈又再次袭来,赤焰立马持剑挡下,金剑应声而断,震得他连连后退。 凌承刚落于地面,脚尖便轻点于树干之上,狠厉的一剑再次劈下。 赤焰自知不敌,急忙吐出一口金火,凌承立马旋转闪离,轻松躲过了攻击。 一击失利,又是一口金火喷出,凌承再次翻身躲过攻击,抬眸间,便见妖火接踵而来,他便只能闪躲,并无余力反击。 一攻,一躲,虽未致命,却谁也不能致胜。 …… 此时,夜灵已带着飞羽直奔苍山之巅而去,虽是舍下凌承,但她眉心紧蹙,心下慌乱不已,但飞羽重伤,她不得不先送他离开。 飞羽被她揽着肩,眸光却一直停在她的面颊上,皲裂红肿的嘴唇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这一次,凌承与他之间,夜灵选择了他,虽然心里清楚,夜灵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他依旧很满足。 直至两人回到苍山之巅,一道橙蓝光速便带着几道黑影飞至身前,俯身行礼间又化回了人形,正是翠翠与几个羽族士兵。 夜灵见羽族来了人,转身便要离去。 飞羽急忙拦住她“你要去救他?”语气中有明显的质问与失落。 她不答,侧身便往他额间注入一股灵力,飞羽随即晕倒在她肩头。 “你竟敢对鹰皇出手。”翠翠言语间已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飞羽哥哥伤的很重,我还有事就不能照看他了,麻烦你了。”言罢,便将飞羽往翠翠那边推。 翠翠终是没敢出手,转而扶着飞羽,带着他飞回了洞府。 夜灵回到麒麟山时,凌承正与赤焰顽抗,妖火少了血雨的助攻,在这片翠绿之地,虽说燃不起来,却也将树木烧的焦黑一片,滚滚浓烟直窜云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反败为胜 夜灵回到麒麟山时,凌承正与赤焰顽抗,妖火少了血雨的助攻,在这片翠绿之地,虽说燃不起来,却也将树木烧的焦黑一片,滚滚浓烟直窜云霄。 凌承刚躲过一击,便见到那个自己渴望见到又不愿此时见到的身影,银色身影直窜而下,剑尖直指赤焰的天灵盖处。 赤焰微微后仰,妖力瞬间凝于掌心,对准夜灵就是一掌击出。 银色身影旋转躲离,掌风擦至耳际,银发四下飞扬,剑尖随即落于地面,微微弯曲后,夜灵便凌空翻了一圈,她双手紧握墨羽,接着又是一剑劈下。 赤焰仓惶后移,猩红瞳孔骤然扩大,赤发张扬,顷刻间便已化作妖兽之身,血盆大口蓦然张开,吐出一口金火。 夜灵急忙逃离,躲过一击后,又见妖火接踵而来,仓惶逃离间,凌承已飞身而至。 他将诛邪横于眼前,口中默念术语,复而狠狠推出,一道巨大的结界墙随即拦在两人身前,便将妖火全部隔离在外。 妖火不断袭来,击得结界砰砰作响,却也不能伤他二人分毫,火种便顺着结界滑落地面,山间本已焦黑的花草树木,终是抵挡不住妖火的攻击,逐渐燃烧起来。 再这样下去,结界也撑不了多久,只有御水灭了妖火才能有致胜的机会,可那红水又该如何处理? 夜灵正左右为难间,便听得凌承喊道:“夜灵,快御水灭了妖火。” “不行,这里有一处奇怪的水源,不仅灭不了妖火,反而会加剧妖火的燃烧,届时,我们会更加被动。” 凌承将所有灵力覆于诛邪之上,双手抽离间,万丈光芒随之散发,结界便由诛邪撑了起来。 他这才转身,双手搭在她的肩头,眸光直视着夜灵的双眸,笑道:“夜灵、你试着平定心神,将红水隔除,只将知水湖的水源唤来即可。” 夜灵不停的摇头,嘴里嘀咕着“不行,我做不到。” “相信我,你一定可以!” 夜灵注视着他坚定的眸光,木讷的点头嗯了一声,便腾空而起,双目微阖,食指与拇指不停的来回交错转换,旋即两手分离,灵力自掌间迸发,用意念喊出一声“御水术”后,清澈水源滚滚而来,继而化作暴雨倾盆而下。 直至雨水浸透全身,夜灵这才睁眼,妖火已逐渐熄灭,浓烟混合着雨雾飘渺在半空中,似有若无。 而赤焰正不可思议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大雨不断袭来,凌承浑身湿透,嘴角却勾起一抹邪笑,布履重踏于地面之上,溅起一路浑浊的水花,旋即凌空而起,对准赤焰的脑袋便是一剑劈下。 此时,金火攻击定是不可再用,赤焰只好仓惶闪躲,它本就体形巨大,头部刚偏离诛邪,背部却受了一击,虽有金鳞护体,却依旧被剑气震的全身发麻,整个身体也随之颤栗不止。 一击得势,凌承刚落入地面,又前冲数步,挺拔英姿募的窜起,这一次剑尖直抵赤焰微张的血盆大口。 他曾说过,要将它的牙都拔了,而诛邪对准的正是赤焰的獠牙。 “吼……”赤焰怒吼一声,口气之大竟将凌承吹飞了回去,一个急转反身,龙尾呼啸而至,正击凌承的胸膛之上。 就在凌承被击落之时,夜灵飞身而至,扶着他落于地面。 “噗、”凌承一口鲜血喷出,浑浊的泥水中便多了一抹鲜红,片刻间又在大雨的冲刷下渐渐隐去。 “你没事吧?”夜灵急切问道,磷脂小脸上写满了担忧,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滴入双眸,又源源不断的从眸中溢出。 她怨他,恼他,却独独不会恨他,见他受伤,竟比自己受伤还要痛苦百倍。 “小伤而已,不碍事!”凌承虽是在答她的话,眼睛却一刻也不曾离开过赤焰的身影。 从刚才到现在,妖兽似乎一直没离开过洞口,若非如此,刚才他也不能及时躲过所有妖火的攻击。 妖兽究竟在守着什么,洞里是藏着它的宝物,还是它抓来的百姓? 不对!若是百姓,它断然不会护着他们!无论如何,只要进去自能见分晓。 “夜灵、你去拖住它!余下的我来想办法,记住!躲闪就好,切记不可与它正面交锋,你不是它的对手。” “可是,你的伤……” “没事,快去!” 夜灵见他眼神坚定,心中没来由的信任促使她纵身一跃,屹立于焦黑的树干之上,回眸张望间,便见凌承微笑着挥手示意。 浅笑初现,便化作一道银光盘旋于赤焰头顶上方。 上次,她就是趁其不备,将墨羽插进了赤焰的耳朵,这才让它拜下阵来。 此番故技重施,赤焰早已做好了应对之策,金翅不断煽动着,巨爪随即落下,股股赤黑之气自头顶迸发。 浓郁的血腥味熏得夜灵几近作呕,银光迅速绕至对方的金翅之上,继而化作人形,墨羽随之劈下。 剑尖刚接触到金翅,就擦出阵阵火花,然而那金翅与金鳞一样坚不可摧,夜灵连劈数剑,依旧未能伤它分毫。 饶是如此,她依旧一刻也不停歇的攻击着,直至目视着凌承奔进了山洞中,心中仅有的执着瞬间崩塌。 他这是丢下自己,一个人躲起来了吗?既如此,又为何大费周章的出手搭救? 赤焰不断旋转着身体,终将心神不定的夜灵甩飞了出去,盈盈身姿蓦然撞击在焦黑的槐树之上,吐出一口猩红后,便倒地不起。 倒不是真的起不来,而是心灰意冷,不想再负隅顽抗了。 活着又如何?不过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可怜虫罢了! 赤焰缓步行来,嘴里发出一声嗤笑:“夜灵、这一次你死定了!” “妖兽、拿命来!”凌承适时大喝一声,旋即对着赤焰的尾巴猛劈一剑。 赤焰闻言转身,龙尾瞬移,躲过一击后,便见凌承向山洞跑去。 巨大的身影猛地窜起,巨掌随即落于地面,入地三分后,又带动着整个麒麟山不停的摇晃,阵阵水浪飞溅,赤金身影迅速闪进了山洞。 …… 凌承到底在做什么? 夜灵勉强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饶是凌承真的弃下她不管,她亦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赤焰杀害。 赤焰刚窜入山洞,数道金光便刺入瞳孔,低头查看间,便见自己已置身一个巨大的圆形光圈之中,光圈之中是两个整齐交错的正形图腾,再其中则是一个乾坤八卦图,图中一个巨大的封字正无物自燃着。 封印阵法!赤焰顿觉上当,便煽动着金翅想要逃离开去,不想这一动作竟丝毫无用,不仅没能飞走,就连一阵微风也未能煽起。 正形四角,四根孩童手臂般大小的铁链齐齐飞出,链头之上,是一个粗壮的铁钩,铁钩瞬息而至,正当当的穿透在赤焰的爪踝之中,顿时血花四溅,哀嚎连连。 “凌承、你这个卑鄙小人,竟敢如此待我,你出来,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啊…” 凄厉的惨叫逐渐削弱,爪间的铁链骤然收缩,拖拽着赤焰直陷而下,半个身子沉于地中时,他猩红的瞳孔望向洞壁。 洞壁之处,自己留下的法阵任在,这便证明凌承并未发现阿槐的存在。 封印之术赤焰也略知一二,为了不让阿槐见到他杀人,他将她封在了养料池中。 为了不让凌承他们发现阿槐的存在,他死守在洞口处,不给对方丝毫靠近的机会。 他这一生,吃人、杀人、恶名昭著,却从来没有如此急切的想要护住一个人,就在他想要改变自己时,却再也没有机会改变了。 幸好,他终是护住了她,他唯一的朋友、小阿槐! 自它沉于地下那一刻起,所有的不甘终将被埋没,直至土壤漫过鼻翼,猩红的双眸缓缓阖上,这时,它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知足。 此生得一挚友,幸矣,足矣! 土壤漫过头顶,将仅剩的肉角也掩埋其中,随即光芒散去,法阵消失,地面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夜灵赶到时,便是一切消失之际,四下打量间,空荡荡的山洞里什么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凌承也不知去向? 他该不会以身镇压赤焰,再也回不来了吧? “凌承、你在哪儿?凌承…” 夜灵嚎嚎大哭,随即瘫倒在地,他死了,又一次死在了自己面前。 …… “夜灵、我在!” 夜灵闻声回头,便见凌承捂着胸口站在洞口处,她狼狈的起身,缓缓行了两步,便飞奔过去,将他与自己紧紧禁锢在一起。 “我还以为你死了,还以为你要丢下我不管自己藏起来,还以为你喜欢上别人,再也不要我了,还以为……呜呜…”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总之她很难受,特别难受! “傻瓜,我不会死,也永远不会丢下你不管,更不会不要你,因为你是我……姑奶奶!” 凌承想告诉她,因为她是自己这辈子唯一在乎的人,唯一深爱的人,可他不忍,亦不能。 夜灵立马破涕为笑,毫不客气的将自己的眼泪鼻涕都蹭在他肩上,这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与妖兽顽抗时,得知他一直守在洞口,便猜测这洞中应该有对他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才想攻其软肋。 进来才发现,这里除了腥气重些,并无其它生物,就连一根杂草也没有,更别说什么稀罕之物了。 我不知赤焰守的是什么?但见山洞大小与它的身形一致,便以符咒在此布下了乾坤伏魔阵,刻意引它入局。 而我便在他被光芒逼得无法睁眼之际,悄无声息的跑了出去。” 凌承刚讲完,夜灵又问道:“那你这个法阵能困他多久,万一他再出来害人怎么办?” “我也不确定,若是不受外界影响,该有千年之上。只希望镇压他一千年后,他能改过自新!” 夜灵点头应了声“希望吧!”便与凌承相互依偎着步出山洞。 赤焰之事,也总算圆满解决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伪君子与假小人 夜灵点头应了声“希望吧!”便与凌承相互依偎着步出山洞。 赤焰之事,也总算圆满解决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暮寒的眼里。 此时,暮寒正拿着千里镜监视着两人的举动。 同心镜这等宝物,自然不会是街边小贩硬塞得来,它是赴遥用炼妖炉炼化而成的阴阳千里镜。 两年前,宣城境内出现了两只怪异的妖物,此妖状似猫头鹰,却有独只巴掌大的眼睛,无鼻,人嘴,能飞且动作敏捷,多数时间昼伏夜出,以活人鲜血为食。 它因体态娇小,虽食血却并不会立即伤人性命,被吸食者多半会因抵挡不住妖毒的侵蚀而于三日内殒命。 因此,百姓都知晓了妖族的存在,宣城更加人心惶惶。 宣城一直都是最繁华的城池,不少修行之人都依附于唐氏家主唐郢。 唐家富可敌国,宣城的大半数商铺、酒楼、钱庄都是唐家的。 唐郢此人年方三十,祖上世代以经商为生,但他却独爱修行,因巨富而不自傲,所以唐家门庭若市。 修士虽大部分时间以除魔降妖、救济苍生为己任,但他们也需要生活,而富得流油的唐家便是最好的选择,唐郢也因此成了第一个门生遍地的家主。 饶是宣城修行之人众多,这独眼怪他们依旧未能抓获,据说那妖物除了动作敏捷,还可遥望千里,每当唐郢他们快要找到它时,它就提前跑了。 时间久了,宣城便再也不复之前的喧哗,每当夜幕降临,百姓们都是闭门不出,生怕下一个被吸食的人是自己。 但那两个妖物几乎无孔不入,就算他们有意避之,依旧每日都有人被吸食,每日都有人会死去。 身为一城之主的唐郢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当即就昭告天下,但凡有能人异士可将独眼怪抓获者,赏金万两。 恰巧,赴遥带着暮寒与齐霜游历至此,齐霜见钱眼开,当下便揭了告示,至此,三人便揽下了抓妖物的活。 但这独眼怪敏捷异常,整整七日,他们连它的影子都没见到,而百姓却在不断死去。 赴遥又岂是轻易言败之人,他知道妖物目前只出没在宣城境内,便在宣城境外布下结界,此结界与其他结界不同,是可入不可出的存在。只要那妖物闯入结界,便能限制它的自由,逃跑也就毫无可能。 之后,赴遥又在宣城中心地段布下了乾坤降魔阵,复以自身鲜血为墨,画就了九九八十一道符咒,分别对应八十一个阵眼,再以百家血为引,做好了瓮中捉鳖的准备。 百家血其实是一百个不同姓氏之人的指头血,因宣城修士齐聚,这百家血得来也十分容易。 待唐郢一声令下,这些人便割破手指,将鲜血滴入早已备好的瓦罐中,其后又将瓦罐置于降魔阵中心位置,阵法便完善妥当了。 入夜,两只独眼兽如期而至,刚飞入宣城境内就被百家血浓郁的血腥味吸引,随后齐齐飞入阵中,正欲大块剁腹之时,赴遥带着唐郢一行人纷纷行来。 妖物自知上了当,当下便准备逃离,却见那赴遥大袖一挥,隐入地中的伏魔阵便从现地面,八十一道符咒无火自燃,灼热的焰光将它们烧得惨叫连连,最后竟哭喊着求饶: “求仙师绕了我们吧!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伤人,我们以后只食动物血……” 男女混合的求饶声不绝于耳,这时众人方知,这独眼怪不仅长了张人嘴,竟还会讲人话,且它们其实是一公一母。 独眼怪有阴阳之分,阳者为公,目视千里,可探万物动向,阴者为母,虽不可勘查千里,却可感知阳者动向。 一阳一阴,一公一母,一生一世,寸步不离! 但这些,赴遥岂会动容,当下便将它们收入了锁妖囊中。 回到明阳山后,又将它们丢入了炼妖炉,复以七日冶炼,最终变成阴阳千里镜。 凌承手上的那块儿为阳,只要明确自己想要探查之物,轻抚后,意念便会传达其中,心中所想之人的动静便可轻易查探。却不是暮寒所说的可查看中意之人动静,它其实遥望千里,心中所思所想皆可轻易窥之。 而暮寒手上的这块为阴,虽不可遥望千里,却能探知持阳镜者的动向。 之所以将阳镜给凌承,便是为了监视他与夜灵的举动,没想到凌承防备心甚强,这阴镜半年都没有动静,想来他定是将阳镜封了起来。 暮寒本以为这阴阳千里镜已失去作用,没想到今日阴镜突然有了动静,取出查看时,便是凌承与夜灵大战赤焰金麟兽的画面。 …… “呸呸,这两人还挺登对儿,没想到那丫头还挺有情义的。” 暮寒回头便见齐霜笑得春风满面,那道眸光更是意味深长。 “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从凌承封印妖兽时就来了呀!看你一直盯着千里镜看,就顺便围观了一下。 这可是师父的宝物,怎么会在你手里,难不成是你偷来的?”齐霜指着阴镜不停的坏笑,他其实更想看暮寒吃瘪的模样。 “哼,你以为我同你一般,尽干些不正经之事,这阴阳千里镜自然是师父给我的,小人之志!” 暮寒言罢便准备将阴镜收起,不料却被齐霜一把夺了去“你说我小人之志,那你为何将阳镜给凌承,你究竟想窥探什么? 还是说你有什么特殊癖好,喜欢窥探他人欢爱之事,真是看不出来,原来你一直都是假正经啊!哈哈……” “恬不知耻,拿来!”暮寒气得暴跳如雷,当下便出手去抢。 齐霜仓惶闪躲,最后干脆将它从衣口处塞了进去,继续挑衅道:“哦!不是因为这个,难道你喜欢那丫头? 不对!那丫头是妖,你不杀她已经仁至义尽了,怎么可能喜欢她? 对了!你为什么不杀她?因为凌承吗? …… 原来你有断袖之癖呀!怪不得我见你对他多了许多关心,现在竟偷偷查看他的动静,啧啧,就冲你这份深情,我站你这边!” 齐霜狂笑不止,抓住别人软肋的感觉就是好,就连暮寒这样的冰坨子,脸上也出现了羞红,这便让他更加得意了。 这番话定是暮寒此生听过最难听的污言秽语,他紧攥拳头,气得浑身颤抖,青筋暴突,但为了自己的计划能顺利实施,终是一一忍下了。 “随你怎么想,千里镜还我,否则别怪我不顾及师兄弟情义。” 齐霜更加放肆的笑,污言秽语接踵而来:“师兄,我看凌承跟那丫头好得很,你估计是没希望了。 这阴镜你不要也罢!免得见了心里难受,不如给我呀!你不喜欢窥探别人的欢爱之事,我喜欢啊!” “混账东西、”暮寒终是没忍住,对准齐霜的面部就抡了一拳。 齐霜修为不济,一拳便已将他打得倒地不起,左脸立马肿大了两倍,猩红的血液不断涌出。 饶是如此,他嘴巴却依旧犯贱“假正经,行偷窥之事,却装模作样自诩什么正人君子,我呸!” 他吐出一口血水,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君子?他暮寒不配! “你……”暮寒颤抖着手指着齐霜,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僵持片刻后,终是道了句“拿来!” 齐霜这人虽表面上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儿,心里却有一把尺,暮寒这么急切的想要拿回阴镜,只怕不只是偷窥这么简单,他一定另有所图。 他之所以说了这么大一堆污言秽语,就是想要激怒他,让他说出自己的图谋。 没想到,暮寒嘴巴严实得紧,到现在硬是一个有用的字都没说。 他狼狈的扶着木椅站起身来,伸袖拂去嘴角的血迹,冷笑一声:“师兄,我了解你,你杀妖从不手软。 以前,凌承在的时候,你们就因为小妖大打出手,可这次,你竟放了那丫头,你到底在图什么?” 暮寒狠狠的瞪着他,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是道了句:“斩妖除魔,维持正义!” “你想用她来牵制整个狐族,可她已经被灵溪赶出来了,你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 齐霜不住的摇头,这些年,他见过太多的小妖命丧炼妖炉中。 他虽不会像凌承一般忤逆赴遥,但他心里其实也有些不忍,没有害人的小妖为何留不得? 狐族久居灵溪,与世隔绝,并未行过惑人、害人性命之事,暮寒却想要除了他们,这哪里是维持正义,分明就是滥杀无辜!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把阴镜给我,否则……”暮寒眼中杀意尽显,坏他好事者,必诛! “哈哈……,师兄,你想杀了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妥协吗?” 齐霜将阴镜掏出,猛摔至地面,阴镜应声裂开了一条缝隙,原本清晰可见的麒麟山画面瞬间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光芒隐退,镜面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你……找死!”暮寒愤怒的捏着他的脖子,眸色渐变,掌间不断用力。 齐霜面如死灰,眸中满是惊恐之色,他知道暮寒心狠手辣,却没想到他真的会狠下杀手,毕竟他们做了十几年的师兄弟,可自己终归还是看错了他了。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喘不上气了,圆瞪的双眸竭力的阖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即便是死,他也不愿死不瞑目!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连番拷问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喘不上气了,圆瞪的双眸竭力的阖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即便是死,他也不愿死不瞑目! 就当齐霜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际,颈间的手掌突然抽离,他急咳一阵后,贪婪的吸收着新鲜空气,待呼吸逐渐顺畅后,才缓缓睁眼。 门前一袭黄袍的道人正抚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花白的眉紧蹙着,削痩的面颊上带着七分怒意,眼睛死死的瞪着他。 “师傅,你出关了?”齐霜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飞奔至他身旁,像以前一样,哄他老人家开心。 但这次,赴遥依旧板着脸,抚着胡须的右手瞬间移至拂尘之上,白影晃过,齐霜膝盖受痛,随即跪倒在地。 “劣徒、你也想学那凌承一样与为师作对吗?” 齐霜不可置信的抬眸,原来师傅早就知道了师兄的计划,怪不得他会将自己视若珍宝的阴阳千里镜给暮寒,原来他才是幕后主使。 “师傅、徒儿并没有要与你作对,徒儿只是觉得,除妖既是正义之举,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来?” “哼、你这是在质疑为师吗?” 赴遥怒目而视,暮寒的确将凌承与狐女之事告知于他,而他也默许了暮寒的计划。 狐族、恨而不能除之的对象,只要有办法除掉它们,是否光明磊落又有何所谓? 世人在乎的只有结果,历史也是由胜利者谱写的,赢才是王道! 齐霜不停的摇头,也不知是否认自己的质疑,还是对师傅的失望。 一旁的暮寒双手环胸,脸上满是怒意,要不是师傅出手阻拦,齐霜他根本容不得。 就算齐霜坏了自己的计划,师傅依旧护着他,就算他修为不济,师傅依旧偏爱他。而凌承若不是因为总与师傅作对,他的待遇一定比自己好上百倍,其实自己才是三人中最被嫌弃的存在。 暮寒暗自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我暮寒才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总有一天,我会号令天下,成为世人敬仰的对象!” 赴遥终是没再责怪齐霜,转而对暮寒交待道:“阴镜已毁,以后你亲自去盯着他们,若有异动,随时告知为师。” 暮寒恭敬应是,继而离开了明阳山,一路向着知水涧出发。 …… 夜灵与凌承两人刚走出山洞,夜灵就想起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儿,思索了良久才发现,自己正离家出走呢,而现在却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与凌承和好了。 不行!就这样跟他回去也太没面子了,还有林依雪的事还没玩呢,此时回去算怎么回事? 夜灵猛地拍了一下额头,见凌承正一脸疑惑的盯着自己,低头瞧见自己不仅浑身湿透,还因刚才摔在浑水中,衣裙上满是淤泥,这一狼狈的模样怎么跟那娇滴滴的大小姐比? 夜灵嘟嘴嚷了一句:“看什么看?不就是脏了点嘛,洗干净了照样是个美少女。” 凌承噗呲一笑,便伸手抚上她面颊上的污渍,道了声:“现在也美!” 如此明显的嘲弄之意,她怎么会听不出,旋即一把拍掉了他的手,化作一道银光消失了。 “夜灵、” 凌承其实并没有嘲讽之意,他只是觉得欣慰。 以前,夜灵用一次御水术就快要现出原形了,今日她用了三次依旧面不改色,证明她灵力变强了。 但灵力变强,脾气也长了。一开始,她还会同自己吵闹,而现在,她却学会了逃离,真是拿她辙! 他将同心镜拿出,便见那道身影落于麒麟山山顶上的花海之中,那里没有槐树,只有成片的野花和几颗叫不出名的小树。 夜灵不断的回头张望,发现凌承并没有跟过来,心里顿时懊悔不已,自己是不是不该跑?这下要是回去岂不是更没面子了。 她不悦的嘟嘴,低头见自己满身的脏污,旋即摇身一变,立马换上了一套素雅的紫萝裙,就连湿答答的发丝也变得整洁飘逸,白皙的小脸透着嫣红,却是不复之前那抹随时可见的笑意。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夜灵紧张的攥紧衣摆,脑中飞快的思考着要如何处理凌承与自己的关系,这不清不楚的兄妹关系她是再也不想要了。 “夜灵、天色不早了,你饿了吧!我带你去栎阳吃你最爱的叫花鸡如何?” 凌承驻足在她身后三尺之外,对着她的背影轻哄。以前她每次生气,只要带她去玩儿,带她去吃东西,她总能立马喜笑颜开,这招便是百试百灵。 夜灵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腹部,止不住的心动了,她的确很饿,从昨日离家到现在滴水未进,而且还与赤焰大战了一场,确实需要吃顿好的补充一下体力。 但转念一想,自己若是再这样轻易妥协,以后的日子会更难熬,今日必须将这不清不楚的关系弄明白。 转身,注视着依旧浑身湿透的凌承,她缓步迈近,微风吹动着她的发丝,山间琳琅满目的野花芳香扑鼻,直至脚尖接触到他的脚尖,方才停下。 纤纤玉手环着他的脖子,如水眸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过他的脸颊。 她笑,笑容比阳光更明媚,比花朵更加娇艳。 凌承止不住的心跳加快,他不知夜灵究竟要干什么,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惶恐不安,他怕下一刻自己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要靠近她。 他扭头移开视线,故作轻松的言道:“夜灵,回去吧!” 夜灵笑问:“回哪里去,你家还是我家?以什么身份回去,妹妹还是什么?” 凌承有些慌乱的想要将她推开,却被她环得更紧了些,她言:“为什么?你从一开始就说喜欢我,要同我建一个家,要同我朝夕相处,共度余生。 现在却总是想将我推开,我知道不是因为林依雪,暮寒究竟同你说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她依旧在笑,眸中却闪烁着晶莹,见他不作回答,又道:“我要的喜欢,不是兄妹间的喜欢,而是男女间纯粹的那种喜欢,是要与我拜堂成亲的那种喜欢,你若不能给,我便离开!” 凌承依旧不言,内心却跌宕起伏,他要的又何尝不是那样的喜欢,但真的可以吗? 夜灵双手捧着他的头,强迫着他正视自己,再言:“你为什么不敢看我?难道我不好看吗?” 他下意识的摇头,她怎会不好看,她分明是这世间最靓丽的风景! “那你对我究竟是哪种喜欢,你说,我便信!” 凌承犹豫了许久,终是只言了一个“我”字,余下的话,他想说却又不敢说。 他爱她,却怕害了她,他若说是兄妹间的喜欢,她就会离开,他又能说什么? 夜灵失望的摇头,旋即抽离手掌,指腹顺着他的面颊滑下,一路滑至他的胸口处,指着他的心脏位置继续说道:“凌承、你扪心自问,你到底爱不爱我?” 这一次她不言喜欢,男女间共度余生的喜欢是爱,她只想知道他究竟爱还是不爱? 可他却像个哑巴一样,依旧一言不发,她怒道:“凌承、你这个懦夫,爱就一个字,让你说有那么难吗? …… 好,我明白了。” 夜灵勾唇一笑,那笑意却比哭还难看,她踉跄着转身,缓步离去。 就在她行了三步时,凌承的声音突然响起:“爱!从始至终我一直都爱,不是兄妹之间的爱,也不是亲人之间的爱,而是要与你成亲生子,共度余生的爱!” 夜灵停下脚步,强忍的泪水瞬间滑落,她捂着嘴,激动的浑身都在轻颤,却也未曾回头。 凌承上前一步,又道:“暮寒说,人妖结合有违天道,我怕自己会害了你,所以我只能压制着自己的爱意,与你兄妹相称。 每次与你亲密接触,我心里的防线便一点点的崩塌,所以我刻意疏远你,冷落你,但其实我心里也很难受。 我舍不得你离开,但更舍不得你受到伤害! 爱不是束缚,更不能是伤害! 你走吧!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再也不要回头,就当我从未出现过。” 眼见夜灵继续向前迈步,凌承阖上双眸,刚毅果决的神情荡然无存,掌间不断的用力,便将手中同心镜捏得扭曲变形,这种东西他也不需要留下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还未来得及睁眼,颈间便环上了一双玉臂,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梅香,凌承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薄唇之上多了一分温热。 惊愕的一睁瞳孔,便见夜灵娇好的容颜映入眼帘,她美目紧闭,秀挺的鼻尖正轻触于自己的面颊,温凉的肌肤炙热的唇,将一缕缕诱人香甜送入口中。 压抑已久的爱意终于忍不住在这一刻全部爆发,掌间被毁的铜镜骤然滑落,他双手捧着她的俏脸,薄唇肆意掠夺着她的唇瓣,像是为了进一步感受她的存在一般,舌尖开始疯狂的探索。 夜灵环在他颈间的手臂更紧了些,面对他疯狂的攻势,几乎让她有些喘不上气,但她也不甘示弱,用比他更加疯狂的探索热烈回应着。 湿热的气息久久不愿散去,直至呼吸越来越困难,两人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对方的唇瓣,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暧昧气息。 凌承缓缓睁眼,见夜灵正笑意秧然的打量着自己,他急忙抽回自己的双手,旋即别过头去,尴尬的掩嘴干咳了两声。 夜灵粗暴的掰过凌承的脸,樱唇轻点于他的薄唇之上,笑言:“现在,你还想让我离开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云开月明 夜灵粗暴的掰过凌承的脸,樱唇轻点于他的薄唇之上,笑言:“现在,你还想让我离开吗?” 凌承摇头,他从未真正想要让她离开,因为暮寒的一句话,自己已错过了她半年,又怎愿错过她一生。 “凌承、我们成亲吧!”夜灵轻笑,面颊上突现一抹红霞,之前她一直在等他开口,可他不肯说,那便由自己来说。 “成亲?”他问。 “对,成亲!我现在就要嫁给你,再给你生个孩子。” 凌承将她额间一丝凌乱的发束于耳后,极度宠溺道:“傻丫头,成亲是要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岂可如此随意?” 一想到那个烦人的王媒婆,夜灵便忍不住的一激灵。 她抽回自己的手,张开双臂,在这百花丛中旋转了一圈,随后笑道:“我夜灵本就是妖,那些凡尘的繁文缛节我自是不稀得要,我要的从来都只是你而已!” 言罢,不等凌承回应,便将双手覆于唇边,大喊道:“凌承、你愿意娶我吗?” 凌承上前紧搂着她纤细的腰身,连道了三声我愿意后,薄唇就势欺下,却被夜灵伸手挡下。 她言:“那我们现在就拜堂!” 凌承俯眼打量着自己湿漉漉的衣衫,摇头道:“就算不要繁文缛节,我亦不会让你连一身嫁衣都没有,我……” 一语未尽,便见夜灵玉手在自己胸前一挥,紧接着大红喜服便着于自己的身上,又见夜灵笑着转了一圈,身上的紫萝裙也被大红喜服取而代之。 “现在你可以娶我了吗?”夜灵问完又觉得有些羞涩,她将头埋得很低,有些不安的搓动自己衣摆,心想那矜持二字只怕这辈子都与自己无缘了。 她竟如此迫不及待,想来定是这半年受尽了委屈,而一切的根结,却是他凌承自以为是的为她好,一次又一次的将她从身边推开,以至于她急切的想要守住这份爱,急切的想要嫁予自己。 凌承拉起她的玉手,放在嘴边轻嘬了一下,又举着手立下重誓:“天地为媒,百花为娉,我凌承今日愿娶夜灵为妻,一生宠你、爱你、呵护你,绝不负你!若有违背,就让我不得好死!” 夜灵没有阻止他立誓,因为只要是他说的,她都信。 他拉着她跪在花丛中,齐膝高的野花几乎将两人隐于其中,他们对着天地叩拜又相互对拜,没有繁文缛节,亦不需要他人见证,只要那个人是对方,便已足够! 巨石后的墨色身影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嘴角扬着笑,脸上却是说不出的苦涩,低头打量着掌间的墨羽,掌间灵力汇集,墨羽随即被毁,这柄剑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落寞的背影逐渐远去,这一次,飞羽是真的放下了。 …… 此时,花丛中的两人已相互搀扶着起身,凌承一把将夜灵揽入怀中,轻勾起她的下巴,见她双眼微阖,浓密的长睫轻颤着,樱唇微扬,凝视片刻,便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渴望,将自己炙热的薄唇贴了上去。 雨散云收后,两人依旧彼此依偎着,乏力之感涌上心头,两人就此沉沉睡去。 …… 自与凌承成亲后的每一天,夜灵都过得很开心,除了每日与他腻在一起的时间,她还会去邻居家串门儿,尤其喜欢逗逗邻居家的小孩儿。 她也开始幻想着自己若是有孩子了,长得会像谁?但每次她都会自恋的觉得,无论像谁,都会很漂亮。 此时,夜灵正拿着针线,学着凡人的模样亲自缝起了孩童的衣物,尽管那只玉手早已扎成筛子,她依旧笑得十分开心。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知道是凌承回来了,便将衣物和针线一股脑的丢进竹篮中,又急忙将它藏到了床底,她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有个孩子。 凌承刚进门就忍不住拥着她入怀,薄唇就势欺下,享受着她独有的那份香甜。 自从成亲以来,他似乎比夜灵更粘人,每次只要出门片刻,回来时必定要好好的索取一番,以解相思之苦。 缠绵片刻后,凌承这才心满意足的将她松开,他眉眼含笑,旋即将手中的纸袋打开,拿出了她最喜欢的叫花鸡。 夜灵欣喜的接过来就准备开吃,却在凑近鼻尖时,泛起了恶心,她一把将它弃在桌上,捂着嘴便跑了出去。 凌承急忙跟了出去,便见她扶着木桩不停的干呕,他轻抚着她的背脊,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夜灵呕得眼泪汪汪,回头便见他笑得一脸灿烂,立马不悦的嘟着嘴,自己都这般难受了,他竟还笑得出来。 他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后,他脸上的笑意更浓,旋即抱着她不停的转圈道:“夜灵、我们有孩子,太好了,我要当爹了!哈哈……” 夜灵被他转得有些发晕,她一脸的不可置信,她甚至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怎么可能?他们才成亲不到半个月。 凌承笑得够了,终于将她放了下来,一手抚着她的肩头,一手勾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清澈如水的双眸,再次确认道:“我说我们有孩子了,你怀了我的孩子。” 这一次,夜灵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只是她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当娘亲了吗? 她长睫轻颤,眸中秋水流连,下一刻便泪流满面。 “傻丫头,你哭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要孩子吗?” 凌承笑着拂去她脸上的泪水,内心却无比激动,他其实比她更想要个孩子,这样,他们的小家便更加幸福美满了。 夜灵脸上又爬上了红霞,她羞涩的垂眸,小声呢喃着:“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凌承将她被针扎成筛子的左手,放在掌间细细爱抚“都这样了,我怎会不知?” 她急忙抽回了手,赌气般的背过身去,原来他都看见了,却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亏得自己还东藏西藏,生怕被他看出破绽。 凌承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枕在她的肩窝处,一手爱抚着她的玉手,另一只手却从她的腰间一路上移,就势滑进了她的衣衫,注视着她绝美的侧颜,忍不住浅尝了一口。 夜灵止不住的轻颤,红霞早已蔓延至耳垂,她扭过头来与他对视,像是为了回应他一般,主动送上了自己的樱唇。 …… 自那日起,凌承便更加粘人了,他甚至都不让夜灵离开自己的视线,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磕着,碰着。 夜灵懵懂无知,她不知道银狐的妊娠期连两个月都不到,可凌承却很清楚,她虽然修得人身,但本质不会变。 虽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但其实夜灵已有孕十日有余,就相当于普通人妊娠两个月左右,这段时间便是最需要小心呵护的时候。 夜灵行的每一步,都是由凌承亲自搀扶,她总是笑他:“我怎么觉得自从我有孕以来,你真把我当成了姑奶奶伺候,就弄得我好像半身不遂一般。” 而他总是笑而不语,夜灵生性好动,要让她规规矩矩的行走,也只能是自己扶着她,不然啊!说不定她哪天又突然上跳下窜,忘了自己有孕在身。 但其实凌承的担心很多余,夜灵自从知道自己有孕以来,早就收敛了性子,不再闹着要去栎阳城玩,而是乖乖在家读书识字,偶尔还会作画呢! 平淡幸福的日子总是稍纵即逝,转眼间又是半月逝去。 夜灵坐在床边,垂眸看着蹲在她跟前的男子,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 凌承抚着她隆起的小腹,亦是一脸笑意,掌间突然传来一阵颤动,就像孩子在与他打招呼一般。 他兴奋的俯耳聆听,待再次感受到孩子的动静后,他开始与孩子讲着话,嘴角的笑意连藏都藏不住。 夜灵捂嘴噗呲一笑,这个凌承,真是越来越傻了,孩子那么小,怎么可能听见他说的话? 当玉手离去时,食指上猩红的血迹格外夺目,紧接着鼻间温热的血液滑过樱唇,滴落在她洁白的沙裙上,蕴染出一朵朵血色玫瑰。 凌承察觉到她的异样,抬头时,脸上的笑意逐渐隐退,他急忙起身,当下便要为她把脉。 夜灵急忙将手抽回,用手绢胡乱擦拭着自己的鲜血,奈何那血怎么也止不住,白色手绢已染成了血红。 凌承快速将自身灵力渡入她的额间,这才止了血。 他再次去拉夜灵的手,却依旧被她抽了回去,她笑:“相公、你别担心,我没事!估计就是你最近给我吃的太补了些,营养过剩了。” 第一百八十章 丹心赤诚 凌承快速将自身灵力渡入她的额间,这才止了血。 他再次去拉夜灵的手,却依旧被她抽了回去,她笑:“相公、你别担心,我没事!估计就是你最近给我吃的太补了些,营养过剩了。” 凌承自然不信,但他也不能在此时挑明,夜灵其实很执拗,若是一味的强迫她,只会加剧她的痛苦。 他心疼不已,便将她紧拥入怀。 “都是我的错!以后我给你吃清淡点成吗?”言语中满是自责和担忧。 夜灵笑着点头,她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营养过剩,而是灵力衰竭的先兆。 早在几日前,她便觉得自己的灵力在逐渐衰弱,但她不想凌承担心,所以一直瞒着他。 没想到今日竟然流鼻血了,以后身体只怕会越来越差,届时,还能瞒得住吗? 但能多瞒几天也是好的,无论如何,她都要为他生下这个孩子!因为她知道,凌承很爱他! 为了缓解这紧张的气氛,夜灵轻轻将他推离,摆弄着他额前那一缕青丝,故意岔开了话题。 “我记得上次你帮那老人家请阴使时,曾化出一棵槐树,我当时就很好奇,你一个凡人怎会使得幻化之术? 但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我都忘了问,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凌承强压着自己的心酸,刚拉过她不安分的小手,便又被她抽离了开去。 夜灵垂眸不敢看他,急急道了句“脏了,我去洗洗!”便想要逃离。 凌承又怎会不知她的小心思,他扯过她手中血红的手帕,行至盆架前,将它放在水中来回搓洗。 他背对着她解释道:“我幻化槐树的原理就跟炼就乾坤袋相差无异。 它本身就是一棵干枯的槐树苗,我也只是略施以灵力催动而已,与你们凭空的幻化之术有些差异。 幻术所化皆是虚幻,少则一刻,多则几日,幻出之物便会消散。 而我以灵力催动的槐树只要不经刻意破坏,便会长存与天地。 我这么讲,你能明白吗?” 夜灵点头轻笑,突然想起自己与他共同的夙愿。 已经半年过去了,他们根本什么都没做,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怕是什么也做不了了! 但凌承即能炼就容纳万物的乾坤袋还有锁妖囊,而且还有这半虚半实的幻化之术,说不定能造就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人妖两界和平共处的夙愿太难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造出一个单独的空间? 在那里,妖魔不会害人,凡人也不会惧怕妖魔,他们可以和平共处,甚至可以像我们一般结为夫妻。 那里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没有人妖之分,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夜灵言语间带着如痴如醉的向往,脑中已勾勒出一幅美好的山水画。 那里有山有水有大雁,还有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宫殿前有一片荷塘,荷塘中还有许多鱼儿,最主要的是那里还有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 凌承轻轻擦拭着她沾染了鲜血的玉手,笑道:“听你这么说,你应该已经有主意了,说说吧!” “我想着,你既然可以炼就一个容纳万物的乾坤袋,为何不可以画出一副能纳万人的乾坤画? 届时,我们可以将不听话的小妖送入画中,让他们在那里改过自新。 还可以将与你一般不惧妖魔的凡人也送入其中,让他们和睦相处,你觉得如何?” 夜灵脸上扬着笑,等待他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凌承轻勾了一下她的鼻尖,坏笑道:“冰雪聪明,看来这段时间进步了许多,那不如就由你来执笔吧!” 言罢,便转身至书案边布起了笔墨纸砚,待一切准备就绪,又将她抱至书案边坐下,这才饶有兴致的注视着她的举动。 夜灵执起羊毫,左手牵起宽大的袖摆,轻轻点墨,又在砚台边刮了刮毫尖,做足了大展身手的准备。 凌承已行至她对面坐下,他单手托腮,眸光却停留在她绝美的容颜上。 夜灵虽一直在笑,可面色却苍白的厉害,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 他眉心紧蹙,回想起暮寒曾说过的那番话,心里的不安便更添几分,自己真的会害了她吗? …… “好了,你看看!” 夜灵豪迈的将羊毫拍在笔搁上,这才将游神的凌承拉了回来。 他收回眸光,有些局促的将手放下,直起腰身后,这才垂眸打量着她的‘巨作’。 只见洁白的宣纸上潇洒的落了几处大字,山、石、水、树、房、梅、兰、竹、菊、大雁、朝阳,荷塘。 它们分别被归好了位,正是夜灵心中勾勒出的那幅山水画。 凌承知晓她的用意,却故意调侃道:“好一幅美不胜收的山水画,我的灵儿就是心灵手巧,为夫自愧不如!”言语间又对她颔首作揖。 夜灵噗呲一笑,摇头学着他的动作还了一礼“不敢当,不敢当!此画虽好,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还望相公多多指教!” 两人对视一眼,相继笑出了声。 她的用意已经十分明显了,凌承要做的便是在她规划好的位置,绘制出对应的景色。 这哪里是缺了点什么,分明就是什么都缺! 凌承再次打量了一眼她的‘巨作’,便将夜灵所有的想法猜出。 梅花表达的是坚韧不拔的精神,兰花寓意高雅和淡薄名利之心,翠竹寓意永不屈服的傲骨,菊花代表自己与世无争的禀性,而莲花则代表着出淤泥而不染的雅正。 这些无一不彰显着夜灵心中的一片赤诚,她与凌承的爱如梅,自苦而来,虽不被任何人祝福,却依旧无法撼动他们彼此间的心意。 二人对人妖两界和平的夙愿如兰,无需他人称赞,不求名图利,只愿遵从本心。 凌承不顾世俗的眼光与她成亲如竹,饶是被万夫所指,他亦不会屈服。 夜灵余生所求如菊,不求富贵,只争朝夕,得一悠然之地,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凌承身为捉妖师却从不诛妖、虽被他师父责骂,被世人唾弃,却依旧坚持初心,如莲。 …… 凌承将‘巨作’搁至一旁,执着羊毫便挥洒自如,纸张与指尖的温度仿佛融在了一起,手中的羊毫在纸张上来回嬉戏。 他抿着嘴浅笑,仿佛这一刻,他的一切都在这宣纸上,由浅入深,细腻勾画,此刻他的灵魂正置身于这幅象征美好的山水画中。 眼见自己心中勾勒出的美好在他笔间一点点生成,夜灵脸上的笑意亦是由浅至深。 凝视着他笔酣墨饱的画技,心里的暖意涌至全身,饶是疲乏不堪,她依旧舍不得阖目。 尽管她不舍得入睡,倦意依旧一遍遍袭来,她一个劲的打着呵欠,见凌承望向自己,又勾唇一笑。 “你若是困了,我带你去休息!”凌承搁下手中羊毫,绕至夜灵身后,便作势要抱她起身。 夜灵一直摇头抗议,道了声:“我不困”便托着腮,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幅只勾画出了一些山石树木的画作。 凝视片刻后又指着树木下的一片空白,食指轻敲于此处,笑言,“这儿可以画一座宫殿,我要它金砖碧瓦,奢侈豪华。” 凌承故意调侃道:“原来我的灵儿也是个小财迷!那与为夫住在这间木屋,岂不是亏待了你?”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住在宫殿里,被人像公主一般捧在手心,我也是女子,自然……” 回头便见他一张俊脸已晴转多云,旋即噗呲一笑,又道:“自然与她们不一样,我本就是狐族公主,这宫殿也住了三百多年了,早就待得腻了。 再说,宫殿哪儿有咱们这木屋来的温馨?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便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财富!” “那你为何要金砖碧瓦?”他问,脸上自然的扬着笑。 “你不知道金屋藏娇吗?真笨!”夜灵摇头叹息,模样天真无邪。 但她饶了一圈,却并未讲出内心真实的想法,乾坤画的确是她对美好的向往。 可画就是画,永远不会变成真实的世界。 将小妖送入一幅画中,又何尝不是将他们软禁了起来。 就算那里什么都不缺,却依旧只是个巨大的牢笼而已,又怎么可能真的做到人妖和睦? 至于为何让凌承画一座宫殿,仅仅只是因为她知道金屋藏娇这个词罢了! 自从灵力渐失以来,她便猜测,腹中的孩子可能不是凡人,或许连妖都不是。 随着他的长大,他吸收的不是自己的血,而是灵力和精元。 或许他会是六界之外的存在,但无疑他也会成为世人不容的存在,亦或许还会成为六界都容不下的存在。 届时,凌承还能护得了他吗?若是护不住,他又该何去何从? 所以她已经计划好了,如若真有那么一天,她就带着他躲进这乾坤画中,住进这金屋之内,她就做凌承藏得那娇。 但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撑到那一天。 …… 凌承就势坐予她身侧,执起羊毫便欲动笔,见夜灵眸光一直停留在笔尖上,又突然抽回了手。 夜灵的视线便跟着他的动作一路上移,直至停留在了他的面颊上。 方才见他正不怀好意的注视着自己,还未反应过来,脸上便多出了几道胡须。 一边三道,非常对称。 凌承笑道:“用词不当,不学无术,该罚!”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为爱屈膝 凌承笑道:“用词不当,不学无术,该罚!” 那金屋藏娇的典故乃是汉武帝刘彻对陈阿娇的一个承诺,刘彻因需要阿娇母亲馆陶公主的帮助,便许了她金屋藏娇。刘彻登上皇位后,也的确为阿娇建了一座金屋,但他从未爱过她,甚至对她的蛮横无理十分厌恶,以至于后来他都不愿再与她相见,那宫殿最终也变成了一座冷宫。 这个典故并非寓意着美好的爱情故事,细细品来,却像一个负心人的故事,而夜灵竟想着金屋藏娇,当真是该罚! 夜灵无辜的眨巴着水眸,双手先是抹去脸上的墨汁,继而一把捏着凌承的俊脸,故作生气道:“咱家究竟谁说了算?竟敢质疑我,还敢惩罚我,我看你是不想混了!” “咱们家自然是您说了算,小的知道错了,这就领命为公主造一座宫殿,保证金砖玉瓦,奢侈豪华,公主可否饶了小的一马?”凌承配合的求着饶,却又趁其不备在她唇上偷了香。 “好啊你,真是色胆包天,连本公主都敢轻薄,看我不打到你服!” 夜灵伸出手作势要赏他一耳光,却见他自觉的将脸凑了过来,他的脸被她捏得有些泛红,还有漆黑的墨汁印,看起来有些搞笑。 但她却看得入了神,也不知这张脸自己还能看多久,悲伤突然涌至心头,漆黑的眸中立马泛起了水花。 凌承笑着的脸瞬间僵硬,他急忙将她揽入怀中,不住的道着歉,心绪乱如麻。 夜灵故作轻松的笑道:“哈哈,你被骗了吧!这叫博同情,我的绝技撒娇、耍赖,博同情,你自己说的,难道忘了吗?” “以后不管因为什么,我都不希望看到你流一滴泪,博同情也不行!”凌承霸道的宣布,旋即又勾起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下去。 略带惩罚的吻,啃得她唇瓣生疼,但她依旧不舍得离去,因为她能感受得到,这番言语下带着多少心酸与深沉的爱意。 玉臂已缓缓爬上他的颈脖,将他紧紧禁锢在自己身前,唇间湿热的甘甜浸入心扉。 她疯狂如厮,玉手慢慢的滑至他的胸前,胡乱的撕扯他的衣物,缠绵悱恻间两人已滚到了地上。 “砰、”凌承的后脑勺随即磕在地面上,他睁眼看着意乱情迷的夜灵,理智瞬间战胜了欲望,轻将她推离,这才起身整理好了衣物。 夜灵似是有些不甘,玉手再次滑上他的颈间,秀挺的鼻尖在他鼻尖蹭了蹭,樱唇缓缓凑近他的温凉的薄唇,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得逞时,凌承别过了头。 “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言语间又一把将她抱起,怀中的人儿先是有些失落,随后又抿嘴轻笑。 他将夜灵放在床上平躺着,刚准备将手抽离,她就将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脖子上。 “你不一起休息吗?”她媚眼如丝,语气中带着些许娇羞和满满的期待。 “你呀!小脸这么脏,我去拿水给你洗一下。”他虽答非所问,却又极度宠溺的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夜灵就像个要到了糖吃的小孩子一般,心满意足的松了手,目视着他出门打水,默默等着他为自己净脸,期待着接下来的事。 凌承抬水进屋时,心里的不安便更添了几分,夜灵最近越来越嗜睡,现在才酉时初,她就抵挡不住疲乏,沉沉睡了过去。 想起她之前无缘无故的流鼻血,他急忙上前,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 待感受到夜灵的灵力已经逐渐衰竭时,他整个人都在颤栗。 腹中的孩子竟在吸收她的灵力和精元,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她可能撑不到孩子出生,就会因灵力枯竭而亡。 凌承怎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大手顺着夜灵的手腕缓缓向上,颤抖着移到了她的腹部,掌间灵力汇聚。 只要他杀死孩子就可以救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怎么可能有夜灵来得重要? 他的眸光从她隆起的腹部移至她苍白的面颊上,他突然笑了,心中所有的烦忧仿佛瞬间化开。 手掌轻抬,正欲动手时,眼角余光却督见孩子好像动了一下。 再一细看,便见那孩子像是感受到他的用意一般,不停的乱动着抗议。 坚决的心意立刻崩塌,手掌缓缓落下,却不是为了夺那孩子的性命,而是轻抚着夜灵的腹部。 那孩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爱意,终是慢慢消停了下来。 凌承将夜灵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嘴里不停的道着歉。 虎毒都不食子,更何况他一个活生生的人。 七尺男儿之躯却在这一刻泪流满面,压抑的情绪使他瞬间崩溃,一个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护不了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他不停的扇着自己的脸,终是忍不住趴在床边嚎嚎大哭起来。 夜灵睡得很沉,她脸上扬着笑,眼角却挂着泪。 良久,凌承才抬起头,在她冰凉的玉手上轻吻了一下,便拿着湿过水的锦帕小心翼翼的为她净手随后又将它藏进了蚕丝薄被中。 最后又擦拭着她脸上的墨汁,那动作轻缓娴熟,温柔至极,因为这些他已经做过了很多很多次。 待那俏脸又恢复了之前的白皙光滑,他终是不舍的收回了手,旋即在她樱唇上印下一吻,转身便出了房门。 在木屋外布下结界后,便直奔明阳山而去。 暮寒在半年前就告诉过他人妖结合,必招天谴,是他凌承自以为是的认为人定胜天,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那所有的惩罚都因让自己来承担,为何这苦果要让夜灵来受? 暮寒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亦或者是赴遥早就算到了这一天,凌承开始觉得赴遥即能预知,定有办法救夜灵。 可他却忘了,赴遥逢妖必诛,对狐妖的仇恨比任何一个妖魔都要深,他又怎会出手相救? …… “师傅、您开门,求您救救灵儿……”凌承站在道观前,不停的拍打着木门,恳求赴遥出手相救。 这一刻,他早已摈弃了最初的傲骨。 他曾经暗自发誓,这个地方他再也不会踏进一步,那个人再也不是他的师傅。 可命运却像是与他玩笑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将他送了回来。 木门刚打开一条缝隙,一道白色的光影晃过,凌承立马被打飞了出去。 白色身影落地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踉跄着起身跪在地上,继续求赴遥相助。 赴遥依旧着一身黄色道袍,拂尘在空中转了一圈又落入掌间。 眼见那个曾经桀骜不驯,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正跪在地上,恭敬的作揖行礼,赴遥自鼻翼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身后的暮寒与齐霜也是一脸凝重,叫人看不出他们的喜悲。 “凌承、你已不是我赴遥的弟子,这声师傅我承受不起,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师傅、弟子知错了,求您救救灵儿,只要您肯救她,您想怎么罚我都行,哪怕是我的命都可以给您。”凌承抬眸望向赴遥,态度坚决,语气卑恭。 那个曾经犯了错被禁食罚跪到晕厥,打得半死也不妥协的少年,此刻已六神无主,跪在自己面前认错,赴遥打心里不屑一顾。 “哼、是你们惹了天怒,我赴遥没那个本事救她,就算有,我亦不会救她!” “师傅、佛曰众生平等,为何您非要仇视妖魔,灵儿她生性善良,从未伤害过任何人,她是我见过最心思单纯的人,求您救救她吧!”凌承言罢,又磕了三个响头。 “妖就是妖,即便修得人身也终究只是妖,你以为你和那个妖女的事我不知道吗?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一天我早就料到了,之所以让她逍遥到现在,是因为我想让你看清楚,人妖结合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人与妖自然也不可能和平共处。” “师傅……” 凌承还想再言,却被赴遥挥手打断“你不用再说了,我不会杀她,亦不会救她,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妖女撑不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 “师傅,只要您肯出手,一定可以救她的!”凌承已经彻底慌了神,不停的磕头求着他。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妖女现在灵力渐失,过不了几日,她就会满头白发,形同老妪。 她腹中的孩子乃是血煞,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别说她了,你亦会不得善终。 若想活命,杀了孩子即可,又何苦在此求我?哼~” 大袖一挥,赴遥走得是那样决绝,不留一丝情面,亦断了凌承唯一的希望。 “轰~隆~” 就像应了赴遥所言的天谴一般,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雷声大作,大雨随之倾盆而下。 凌承就这样跪在雨中,额头也因刚才不停的磕头而血流不止,在雨水的稀释下,血水顺着鼻尖一路下滑,流淌在他冰凉的薄唇上,又滴落在他素净的白衣之上。 饶是如此,他依旧拱手作揖,端正的跪在地上,仿佛只要他再多跪一会儿,赴遥就会因于心不忍而出手相救一般。 齐霜面露不甘,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开,他抬着手想要出言劝慰,却什么都不敢说,亦不知该说点什么? 若是凌承真的能狠心杀死自己的孩子,倒也是件好事,这样他们就都可以活命,赴遥他们的计划也会被中断,到时候皆大欢喜。 可这样的话齐霜根本不忍说出口,怂恿一个父亲杀死自己的孩子,那跟刽子手有何区别? 他停顿了片刻,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进了门。 暮寒撑起一把油纸伞,缓步行至凌承身旁,将手中一个褐色的药瓶塞入了凌承袖中,言道:“血煞不是普通堕胎药可以除掉的,你若是不忍心出手,‘断阳’可以帮到你,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取舍(上) 暮寒撑起一把油纸伞,缓步行至凌承身侧,将手中一个褐色的药瓶塞入了凌承袖中,言道:“血煞不是普通堕胎药可以除掉的,你若是不忍心出手,‘断阳’可以帮到你,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木门再次紧闭,凌承才缓缓站起身来,他手中紧攥着‘断阳’,再次狠下决心,孩子必须死! 彼时,赴遥正闭眼盘膝而坐,而齐霜就跪在他跟前,暮寒则站在他身后。 良久,赴遥才睁眼,摇头叹息一声后,言道:“起来吧!大局已定,这一切都是他凌承咎由自取,怪不得为师!” “师傅、您就不怕凌承真的会杀了那个孩子吗?”齐霜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盯着那个他敬重了十几年的人,心里一阵恶寒。 暮寒亦有此疑问,若是孩子死了,那妖女就能继续活着,对他们的计划百害而无一利。 但他生性严谨,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对于赴遥的命令,他向来不敢质疑。 “齐霜、你真的以为那孩子死了,我们的计划会失败?”赴遥在笑,笑容残忍狰狞。 “您这话什么意思?” “哼、你猜一个从未诛过妖的修士,手下诛的第一个妖魔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那他会如何?” 赴遥起身,弯着腰直视齐霜的双眸,脸上的笑意越发的狰狞了。 齐霜被那道邪恶的眸光盯得心慌意乱,瞬间便瘫软在地。 那个自己曾经最敬重的师傅,从骨子里就是个魔鬼,他所谓的除魔卫道,却是连自己的徒弟也算计其中,这样的人实在太可怕了。 “哈哈……,你也不用如此悲观,为师今日就可以告诉你,若是凌承真的动手了,他会修为大增,成为世人敬仰的大英雄,以后斩妖除魔,手起刀落,绝不心软!” 赴遥此言说得动听,可齐霜却整个人都在颤栗。 凌承若杀了自己的骨肉,他心中的信念就会崩塌。 届时,他就会变成赴遥的傀儡,灭了狐族便胜券在握。 暮寒更是气到整张脸都在痉挛,却不是因为担心凌承,而是嫉妒,疯狂的嫉妒! 他本以为,半年前师傅让他警告凌承,是为了取得凌承的信任,为攻破灵溪冥定了基础。 可现在方知,在师傅眼中,凌承才是那个能一举拿下灵溪的人。而他暮寒卑躬屈膝,对赴遥惟命是从,却至始至终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 暮寒眉心紧蹙,拳头攥得青筋暴突,对赴遥所有的敬重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暗自发誓,灵溪他一定会弄到手。 赴遥所有的眸光都聚集在齐霜身上,并未发现暮寒的异常。 他扶起齐霜,笑道:“齐霜、不用担心!总有一天,凌承会知道为师才是对的,他会回来帮我灭了狐族,为师的衣钵也终将由他传承下去!” 此时的他竟显得十分随和,在他心里,凌承才是那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他天赋异禀,生而为除妖而来。 凌承缺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大展身手,除魔卫道的机会。 那他,便给他这个机会! 却不知,正是因为这一番肺腑之言,暮寒已经动了杀念。 他暮寒得不到的东西,他人也别妄想得到。 齐霜惊魂未定,他心知自己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便再次跪下,磕了三个头后又道:“师傅、徒儿不孝,只怕不能侍奉您左右了,以后天大地大,四海为家,请师父保重!” 这个他待了十几年的地方,其实就是一个修罗场,而他的师傅就是一个魔鬼,这样的人,他再也无法尽心侍奉了。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只能离开,只要不亲眼目睹他的残忍,或许他在自己心中还能留下一个良师的印象。 赴遥脸色顿变,拂尘轻挥,齐霜立马被打飞了出去,撞击在木门上,吐出满口猩红血液。 他目视着赴遥一步步靠近,惊愕的瞳孔里满是失望,师傅竟连自由也不愿给自己,他绝望的阖目,身体却在止不住的颤栗。 赴遥拧着他的衣襟,将他直接从地上拽起,言道:“为师不会杀你,我亦会让你亲眼看见,我是对的!” 言罢,又将他狠狠摔在地上,回头便喊着暮寒的名字。 暮寒这才缓过神来,他恭敬的作揖,等着赴遥发号施令。 “你即刻就动身去宣城,唐郢与你相识,联合他想来不是什么难事! 为师也会立即前往长屿,也是时候让俞晋那个老家伙出手了。 去吧!” 赴遥口中的俞晋年近不惑,因常年守着长屿岛那一块儿富庶之地,被长屿之人尊称一声岛主,门下亦不缺能人异士。 有了唐郢与俞晋的相助,攻下灵溪,灭了狐族更是势在必得。 …… 次日卯时初,大雨早已停下,地面却依旧浑浊一片。 凌承跌跌撞撞的回到木屋,素白的衣衫上满是淤泥,脸上的血迹与淤泥混合在一起,一双星眸中布满了红血丝,他整个人萎靡不振,狼狈致极。 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他拿着药瓶的手再次紧攥,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进了门。 从明阳山到知水涧三十多公里的路,凌承都是冒着雨,摸黑走回来的。 一路上他不知摔了多少次,又磕撞了多少次,但他依旧想要走着回来,仿佛只要身体多痛几次,心就不会那么痛一般。 生活的苦厄已经磨平了他所有的菱角,那一颗永不言输,不信天命的决心早已被击得粉碎。 此刻他只想让夜灵活着,哪怕她恨他,怨他,他亦无悔,只要她平安就好。 他将一身的脏污洗净,换了身干净的素衣,又用灵力将自己额间的伤口治愈,这才攥着药瓶来到夜灵所住的房间。 望着木床上恬静安睡的女子,他勾唇一笑,转身便出了房门。 过了今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开始熟练的生起了火,将备好的莲子、百合、银耳等物逐个丢入瓦罐中,眸光却停留在灶台的药瓶之上。 ‘断阳’应其名,就是阻断孩子与阳尘见面的机会,他抬起的手再次紧攥,最后一把将它抓了起来,尽数倒进瓦罐之中。 三滴透明的液体接连滴入水中,清脆的“嘀嗒”声却比侩子手的磨刀声还要刺耳。 他现在的举动比那侩子手更加可恨,因为他将要斩杀的是一个孩子的命,他亲生骨肉的性命! 他痛苦的扶着额,再次泪流满面。 若是可以重来,他宁愿在夜灵让他娶她时,果断拒绝。 若早知如此,在夜灵回到灵溪后,他一定不会去寻她。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招惹她。 他说,爱不能是伤害,可他终究还是害了她。 …… 夜灵还未睁眼,便勾唇轻笑,习惯性的摸了摸身侧之人,在玉手落空之际又猛地睁眼。 “相公?”她唤。 唤了几声也未见有人回应,鼻尖却传来一股清香,紧蹙的眉心骤然舒展,原来他在为自己做吃的。 她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脸上自然的扬着笑,她能感觉到,孩子正在长大,而且很健康。 撑着床起身时,突来的眩晕感差点让她摔下床去,好在她及时抓住了床沿。 待那一阵眩晕过去后,夜灵才缓步行至梳妆台前坐下,盯着铜镜中那个憔悴不堪的女子,苦涩的笑了笑。 还好,只是憔悴了些,只要略施粉黛便可遮掩,这样,凌承就不会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了。 她着急忙慌的将脂粉施在苍白的面颊上,见镜中人儿憔悴的神色稍有缓解,又拿起木梳为自己梳发。 玉指轻拣,一束发丝便落于指间,一梳到尾,便见一根鹤发掺杂在青丝之中,刚舒展的眉心再次紧蹙,她搁下木梳,将那根刺眼的鹤发狠狠拔除。 慌乱的心思稍作平复,便又见到一根鹤发,夜灵急忙将所有发丝揽至身前,便见那青丝之中已有少量的鹤发夹杂其中。 夜灵整个身子都在颤栗,滚滚热泪自眸中滑落,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捂着嘴趴在妆台上痛哭起来。 哭了一阵后,她又立马坐直了身子,伸袖拂过泪珠时,便强行将灵力汇聚于掌心,继而覆于青丝之上。 稀散的灵力自掌间渡出,樱唇再次滑上了温热,滴落在她本已染红的白裙之上,待那鹤发终于完全变回了青丝,白裙上也早已血迹斑斑。 此时,夜灵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绝不能让凌承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 她慌乱的抹着鼻间的血迹,鲜血不断涌出,将那洁白的衣袖也染成了嫣红,她踉跄着起身,疾步行至盆架前,不停的捧着水覆在自己惨白的面颊上。 满盆的清水顷刻间变成了血红,夜灵惊愕的抬眸,鲜血终于停止了肆虐,她又急忙将血水从窗台处倒下,隐入泥水之中。 继而换上一身红衣,将那一身血衣藏于床下,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为自己施妆。 红衣喜庆,最主要的是,若是再次流血,在这一片鲜红之上,定不会叫凌承看出端倪来。 沉重的脚步声缓缓靠近,夜灵急忙平定心神,轻抚着那如瀑青丝,勾唇轻笑,却是满脸苦涩。 凌承将煮好的百合莲子银耳羹放在桌上,轻揽过夜灵瘦削的肩头,笑言:“灵儿,你怎么自己起身了?”语气宠溺中又透露着满满的心疼。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取舍(下) 凌承将煮好的百合莲子银耳羹放在桌上,轻揽过夜灵瘦削的肩头,笑言:“灵儿,你怎么自己起身了?”语气宠溺中又透露着满满的心疼。 夜灵回眸一笑“我好手好脚的,怎么就不能自己起身了? 你看我今日的妆容与这身红衣可是搭配的刚好?”她言语间已站起身来,并张开手臂缓缓转了一圈。 “嗯,绝美!”凌承由衷感叹了一声,便扶着她行至木桌前坐下。 桌上的百合莲子银耳羹香味浓郁,夜灵馋得小嘴直吧嗒,眸光一直停留在玉碗之中,她双手托腮,玉指轻点于粉颊之上,等着凌承动手喂她。 自夜灵有身孕以来,凌承总喜欢煮好汤粥亲自喂她,一开始她会觉得难为情,总想着自己动手,但每次都没能拗得过他,时间久了,也就变成了一种习惯。 现在不用他抢着做,她亦会等着他喂食,那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会上瘾,而且戒不掉。 久久未等来凌承喂食,夜灵不悦的蹙眉,便将眸光移至他的脸上,本欲装模作样的教训他一番。 却见他面色苍白,眉头紧锁,眸中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状态极差。 夜灵起身,玉手抚上他冰凉的脸颊,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他没生病后便问:“相公、你怎么了?” “没事,你饿了吧?”凌承笑了笑,搀扶着她坐下,又道:“百合莲子银耳羹,清香可口,保证不会太补。” 凌承言语间已伸手抬起玉碗,却又因为痛苦不忍,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就连汤汁荡出玉碗,滑落在掌间也浑然不知。 他拿起玉勺,在羹汤中来回搅拌,后又缓缓舀起一勺,却又因双手颤栗不止,奚数洒落在了玉碗之中。 夜灵盯着他的举动,一种不好的预感随之而来,他一定是知道了自己身体的情况。 也对!这种事怎么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那他为何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难道那汤里加了其它的东西? “相公,我突然不想吃甜食,你帮我做其它的吃食可好?”她问,语气小心谨慎,生怕自己曲解了他的一番苦心。 凌承握着玉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迟疑了片刻又坐在她身旁,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时候不早了,不如你先将就着吃一点,我等会儿再去做好吗?” 舀起一勺羹汤便放在唇边吹凉,随后又递至夜灵唇边。 “我真的不想吃!”夜灵急忙将他的手推离,事关孩子的性命,她不敢大意。 手中的玉勺蓦然坠落,顷刻间便已支离破碎,凌承笑着的脸瞬间僵硬,片刻间又恢复如常。 将手中玉碗搁置,便拉起夜灵的手轻哄道:“灵儿乖,我有些倦了,你先将就着吃点好吗?” 低沉的语气,疲倦的面容,夜灵心下不忍,便点头妥协了。 凌承在她手背上轻嘬了一下,又无声的笑了笑,将地上的玉勺碎片拾起,便出门去拿另一把玉勺。 夜灵盯着那碗芳香四溢的羹汤,却再也没了尝试的念头,她将发间的银钗取下,便浸入汤中试毒。 玉手轻起间,那银钗已变得乌黑一片。 果然,凌承还是知道了! 他想杀了孩子救她,可他却忘了问,她是否愿意让他以这样的方式来救自己。 夜灵不动声色的将银钗藏入袖中,见凌承已从新取来了玉勺,便拉着他坐下,笑道: “相公、与你相识、相知、相爱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为了你与父王决裂我亦无悔,与你成亲乃是达偿所愿,盼得爱子更是意外之喜,若能平安诞下麟儿,便是此生无憾! 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放弃我,更不要放弃我们的孩子,好吗?” 她眸中晶莹流连,却又笑容满面。 凌承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枕着她的肩无声泪流。 平复心绪后,又将她松开,再次舀起羹汤递了过来。 “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无论夜灵是否猜到了什么,无论她怎么想,孩子不能留! 夜灵并没有揭穿他,而是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又道:“我一直在想,我们的孩子长得会像谁?但我现在觉得,无论男孩还是女孩,他一定都会像你一般,心怀苍生,刚正不阿!” 凌承坚定的决心瞬间崩塌,勺中的羹汤再次抖落在碗中。 将那玉碗搁置,便伸手抚着夜灵覆于腹部之上的玉手,再次泪崩“灵儿,对不起,对不起……” 也不知究竟说了多少个对不起,压抑的情绪突然失控,他跪在地上,紧搂着夜灵,将头埋在了她的身前,哭的嘶声竭力,痛彻心扉。 世人皆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他却跪在了她跟前,只因极尽的痛苦、自责与绝望。 夜灵强忍的泪水终是决了堤,饶是如此,她依旧扬着笑“相公、你没有对不起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若是重来一次,我还要与你成亲,还是想给你生个孩子。 既如此,我们为何不飘洒度过这余下的时光,以后,我们再也不悲伤了好吗?” 他想舍下孩子护住她,而她却宁愿付出性命也要护住孩子! 余下的路,她会努力走好,争取撑到孩子出世的那一天。 凌承拗不过她,也狠不下心,所以他只能妥协。 他会护住夜灵,也会护住孩子,既然天道不公,那就逆天改命! 那碗加了‘断阳’的羹汤两人谁也没再提起,这件事亦不会再有下次。 低落的情绪持续了许久,凌承终是缓缓起身,他拉着夜灵,笑道:“我带你去栎阳城玩儿,你想吃什么都行!” 夜灵笑着点头,她已经许久没出过门了,她不愿让其它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毕竟成亲一个月就挺着大肚子的人,凡人难以接受,她的身份也会随之暴露。 但今日例外,她不想藏了,只想像从前一样,做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夜灵。 …… 凌承依旧搀扶着夜灵行走,她走得累了,他便抱着她走。 而她则乖巧的靠在他的肩头,疲倦的阖目,全然不顾其它人异样的眸光。 街边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其中一个眼疾手快的小贩,见夜灵已身怀六甲,立马扯着凌承的衣袖。 他一边摇着鼓,一边谄媚道:“哎,这位公子,给孩子买个摇鼓呗!” 那清脆的“咚咚”声传入耳际,夜灵缓缓睁眼,脸上自然的扬着笑,伸手便接了过来。 凌承心知她想买,轻将夜灵放下后,便付了钱。 夜灵拿着摇鼓不停的摇晃,她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某一天,自己拿着摇鼓逗弄孩子的情形,脸上的笑意便越发加深了。 那小贩见机会难得,又指着自己摊位上琳琅满目的小物件一股脑的推荐起来。 而夜灵的眸光却停留在了另一个摊位前那一套红色的童衣之上。 她本想学着凡人的模样,亲自为孩子做些衣物,可她太笨,直到现在也没做好一件。 现在看来,还得买! 凌承顺着她的眸光望去,便将她的心思全部猜出,勾唇一笑,与那卖童衣的妇人言语了片刻,便将那套大红的童衣递给了夜灵。 夜灵轻抚着红衣,那小巧的童衣与她一身的红衣仿若天作之合,她再次无言的笑了笑,就像亲眼见到孩子穿着它在自己跟前嬉戏一般。 他肉乎乎的小手拽着自己的裙摆,肉嘟嘟的小脸之上,小嘴一张一合的叫着自己“娘亲、” “灵儿、” 凌承唤了好几声才将她拉回了现实,她攥着童衣,指着街边的墙角又忍不住笑道:“你看那儿,我刚来栎阳时还在那里住过一晚呢,还有小狸……” 想到小狸,夜灵脸上的笑意又瞬间隐褪,已经大半年过去了,也不知小狸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同之前一样贪吃嗜睡,它有没有怨恨自己? “小狸有狐王的宠爱一定过得很好,我猜它肯定都胖了。” 凌承揽过她瘦削的肩头劝慰着,然后又指着不远处的街道,呲笑道:“我记得那时你就是在那儿被一个猎户骗回了家,我当时就在想,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单纯的女子?” “好啊你!拐着弯骂我蠢是吧?”夜灵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又问:“那你到底为什么跟着我?” “因为我想着,这么单纯又这么漂亮的女子,若是能娶回家,一定是我凌承今生最大的福份!” 这些虽不是凌承当时的想法,却是他此刻最真实的情感。 “骗子,哪有人第一次见面就想着成亲的?”夜灵虽是在质问,可心里却十分享受。 “第一次?也不知是谁第一次见面就故意撞进我怀里,现在想来,还是你先撩拨的我。”凌承又恢复了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他言语轻浮,笑得也有些意味深长。 闻言,夜灵粉颊上已出现了一抹徘红,她垂着眸,娇嗔道:“我哪有故意撞你怀里,我那是不小心……” 抬眸,便见他笑得十分危险,看着周围络绎不绝的行人,她又自觉的闭了嘴。 凌承见她小心翼翼,掩掩藏藏的娇羞样,又忍不住在她额间轻嘬了一下。 两人一路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似乎将所有的不快都忘却了一般。 …… 酉时初至,夜灵已经接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疲倦的神色让她显得特别憔悴。 但她还想再多待一会,因为她也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来栎阳城逛一圈?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负今朝 他本以为,只要每日为她渡入灵力,就可以缓解她的痛苦。 可他终究还是错了,灵力可以补,那精元呢? 凌承止不住的颤栗着,逆天改命从来都是个奢望罢了。 在天道面前,凡人的力量终是太过渺小了些,沙砾又怎可与狂风比拟? 夜灵艰难的睁开瞳孔,玉手轻抚于他的面颊之上,将那眉宇间的忧愁也一并抚去。 “没事儿、我不会有事的。”她虽是极力扬着笑,声音却是轻到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鲜血终是停止了肆虐,凌承这才回以一抹苦涩难言的笑。 他轻柔的为她擦拭着鲜血,却被她一把握住了手腕。 夜灵挣扎着起身,凌承便会意的将她扶起。 黑白相间的宣纸上,那一滴嫣红显得格外刺眼。 “怎么办?”她问,声音哽咽、自责。 凌承了然的执起羊毫,却将眸光停留在了她的面颊上。 俏脸上猩红的血迹依旧触目惊心,他心里泛着无尽的酸疼,却还是笑着答道:“不碍事,我有办法,你想画什么?” 夜灵长舒了口气,笑道:“槐树,我第一次来凡尘见到的就是漫山遍野的槐花,与你成亲也是在麒麟山,绘制此画亦是因它之故,所以不能少了它!” 她没说的是,槐树召阴,若是有一天自己找不到他了,她便可以顺着那棵槐树前来寻他。 凌承没有言语,毫间轻触于嫣红处,一遍遍轻涂,而后又勾画出了树干、枝条、繁叶、槐花。 大手离去时,一棵栩栩如生的槐树便出现在了湖泊旁。 而那滴嫣红,就像个树洞一般,不仅不违和,反如画龙点睛,神来之笔。 夜灵满意的点着头,毫不吝啬的夸奖着他。 嬉笑了一阵后,她又觉得十分疲乏,便主动嚷着要休息。 凌承不言,抱着她躺在床上,像往日一样,打湿锦帕为她擦脸。 看着她缓缓阖眼,心中的苦闷已压迫得他快要窒息。 现在才刚至申时,夜灵就已经睡下,她每日醒着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 …… 次日,夜灵难得醒了个大早,而凌承却因为渡了整夜的灵力才刚刚入眠。 她缓缓侧目,见凌承睡得极不安稳,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心知这些都是因他灵力消耗过度所致。 夜灵悄无声息的下了床,蹑手蹑脚的行至书案旁,注视着那幅快要竣工的山水画,勾唇笑了笑。 轻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缓步行至妆台前,还未落坐,眼角余光就督见了镜中那个满脸褶皱的女子。 她一身红衣,青丝如泄,独独那张脸已满目疮痍,形同不惑之年的老妪。 夜灵不可置信的抚上自己的脸颊,那松弛褶皱的脸上,两滴滚烫的热泪簌簌而落。 而那满是褶皱的手背上,根根青筋暴突,就如同披了一张薄皮的枯骨一般。 她猜到自己会丢了性命,可却没料到自己会变得这么丑,她捂着嘴,心痛到痉挛。 曾经,她问凌承有一天是不是也会变丑。 可现在自己已先他一步变得又老又丑,这副丑陋的面容怎么可以让他看到。 夜灵下意识的想要逃离,手指却绊倒了妆台上的铜镜。 随着铜镜落地的声音响起,凌承惊愕的一睁瞳孔,见身侧之人已没了身影,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 夜灵如同惊弓之鸟,不管不顾的冲出了房门。 她蹲在院中,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了臂弯之中,痛哭泪流。 面对死亡,她可以说不要悲伤,可面对容颜衰老,她真的已经崩溃了。 凌承轻抚着她的背脊,柔声劝慰道:“天下皆之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 夜灵缓缓抬眸,对他说的话一个字也没听懂。 凌承指着自己心脏位置继续说道:“容颜衰老不过是外表的假像,真正判断一个人美丑的因素在这儿。 心至善,则人至美!” 他将她形同枯槁的手放在唇边细细亲吻,又扶着她起身,薄唇缓缓向她凑近。 夜灵急忙闪离,这张自己看了都厌恶万分的脸,怎么可以污了他的眼。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见她眼神躲闪,又道:“若今日变成这副模样的人是我,你会嫌弃我吗?” 夜灵下意识的摇头,怎会?她的相公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会是世间最好看的男子。 “即如此,你又为何嫌弃你自己?” “我……” 一语未尽,他炙热的吻已落在了她满是褶皱的额间,薄唇一路顺着她的鼻尖滑至她的耳垂。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在我眼里依旧如初见时一般灵动可爱,因为你的美已经刻在了我心间。”低沉的声音里满是真诚。 言罢,又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最后直视着她的双眸,勾唇一笑,再次向她凑近。 所有的苦涩都化作唇间炙热的吻,与她缠绵在这天地间。 …… 此后,夜灵已坦然接受了自己变老的事实,就连那如瀑青丝变成了满头白发,她依旧只是苦涩的笑笑,再也没有哭过。 这几日,她已不会再流鼻血了,就好像血液已经流干了一般。 除了那越来越大的腹部,她整个人就如同行走的骨架一般,单薄的让人心疼。 饶是一日清醒的时间只有两个时辰,她依旧昏昏欲睡。 凌承亦不必她好多少,他整个人也消瘦了一大圈,脸上再也不复之前的神采了。 白日里,他要照顾夜灵的衣食起居,还要分散精力去绘制乾坤画,夜间他还得为她渡入灵力。 但他觉得值得,今日是夜灵有孕第四十二天,只要再熬过十日,他们就赢了。 乾坤画已绘制完成,所有的一切都与夜灵心中勾勒出的画面一模一样。 夜灵安躺在凌承怀中,满头白发搭在他的手臂上,自然的垂至地面。 细长的柳叶眉已变成雪白一片,满是褶皱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褶皱已蔓延至她的全身,彼时,她就如同一个百岁的老妪。 唯一没变的只有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与那两个浅浅的梨窝。 “相公,几时了?”她问,声音苍老沙哑,唇间惨白一片。 “酉时、”他答,语气宠溺,面带微笑。 “来不及了,我想去看日出。” “没关系,我现在就带你去麒麟山山顶,明日一定可以看到。” 夜灵点头,疲倦的阖目,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凌承一把将她抱起,踏着夕阳,迎着光辉迈近。 麒麟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勃勃生机,林间不时的有鸟儿飞过,欢快的在繁叶中嬉戏。 曾经被大火烧过的那一片槐树林,也早已被知水涧的村民砍伐,换上了齐膝高的槐树苗。 凌承一路向着山顶走去,连日来灵力的消耗使他身乏力疲,抱着夜灵的这一路,额间已布满了汗珠。 饶是如此,他也未曾歇息片刻。 在夕阳西下的最后一刻,他将她缓缓放在地上,拥着她疲倦的靠在巨石上。 夜灵缓缓睁眼,看着山间余下不多的野花,无言的笑了笑。 容颜已逝不复还,梦与残阳落西山。 花开可比红颜娇,花落岂知容颜老。 春来春去还复返,怎晓春光无限好! 百年那能更百年,今朝既得惜今朝! 她轻抚着凌承的脸颊,竭力的笑道:“相公、我想听你抚琴。” “好、”凌承缓缓将环在她颈间的手臂抽离,又轻柔的让她靠在石上,继而取出七弦琴,盘膝坐于她正对面。 印象中,凌承从未抚过琴,两人还未成亲时,夜灵曾在他乾坤袋看到过这把琴,所以她猜想他肯定会抚琴。 后来,他们之间或是因为误会、赌气,或是因为甜蜜、苦涩,总之她都忘了七弦琴的存在了。 凌承将七弦琴置于腿上,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触琴弦,空灵绝妙的乐音便泄了出来。 手指好似拥有魔力一般,在琴上点拨。 有时宛若春风拂面的温柔细腻,有时像极池中夏荷净的心澈骨,有时犹如秋季枫叶的凄凄婉婉,有时却若冬时雪花的纯粹率真…… 一曲终毕,凌承轻轻地起身,浅浅的笑意残留在嘴角,眸中迷离朦胧,如谪仙下凡一般清傲于世。 此曲怕是世间绝音之妙! 夜灵眉眼带笑,见他行来,她伸出了手。 凌承了然的拉着她起身,带着她行至山顶边,两人俯眼向下,将栎阳城的夜景尽收眼底。 天色还未黑尽,栎阳城就已灯火阑珊,晚风轻拂耳畔,发出沙沙的声响,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静默无语。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让人不由深深地沉醉。 良久,两人便枕着月色,醉倒在这微凉的山顶之上。 …… 天渐渐破晓,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这时,万籁惧寂,耳边突然有了一声鸟叫,划破了这寂静。 为了不让夜灵错过日出的景象,凌承一夜未眠,他轻唤着怀中安睡的人儿,指着天空浅笑。 夜灵缓缓睁眼,眸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一会儿,东方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太阳刚刚升上山头,被几片鲜红的朝霞掩映着。 阳光从云缝里照射下来,像无数条巨龙喷吐着金色的瀑布,大地也渐渐地光亮了起来。 夜灵枕在凌承的肩头,注视着这美妙的日出景象,脸上自然的扬着笑。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求来世、只争今生 夜灵枕着凌承的肩头,注视着这美妙的日出景象,脸上自然的扬着笑。 彼时,她最后的心愿已经达成,至于这腹中的孩儿,她已经撑不到他出世的那天了。 在与凌承成亲的地方,度过自己人生的最后一程,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只是,她依旧不舍,若是自己走了,凌承该怎么办? 她缓缓离开他的怀抱,侧目正视着他的双眸,笑得一脸阳光,就连那旭日也略显逊色了几分。 “相公、我死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为了我们共同的夙愿努力活下去!”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凌承不停的摇着头,哽咽道:“不,你的命亦是我的命,若是不能活,我便陪你一起……” 夜灵伸出食指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她言:“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要为了我舍命,等你达成我们的夙愿,我就会回来找你了! 这一次,我绝不耍赖!”她小指轻勾,眉眼含笑,想与他定下这来世之约。 凌承已经心痛到痉挛,他不求来世,只争今生。 她强势的扯过他的手,便将自己的小指勾在了他的小指之上“说好了,你也不许耍赖!”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他嘶喊着,将她拦腰抱起,一路向山下狂奔。 夜灵搂着他的脖子,艰难的凑近他的耳畔“没用的,我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没用的!”音如梦呓,气若游丝。 “不,不会的!”他拼命的摇着头,脚上的动作一步也未曾停下。 夜灵疲倦的闭眼,两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自眼角滑落。 曾以为自己的一生会很长,也曾害怕过凌承不能陪自己一生,终有一天他会从自己身边离去。 到头来,却是自己先负了约定,还他一世这个承诺终究没能守住。 颈间的手臂缓缓坠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凌承脚上的动作突然停下。 垂眸盯着怀中安睡的人儿,嘴角上扬,他言:“我的灵儿睡着了,那我慢点走!” 他再次迈步向前,动作轻缓,行了两步又突然瘫软在地。 将她紧拥入怀,用自己温热的下巴摩擦着她冰凉褶皱的额头,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 “我知道,是我不好!我总是捉弄你,所以你要同我置气,再也不愿理我了是吗?” 滚烫的热泪自眼角滑落,滴落在她满是褶皱的脸上。 “灵儿、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睁眼看看我,看看……” 凌承拉着夜灵满是褶皱的手一遍遍的亲吻,一遍遍的忏悔。 怀中的人儿却无论如何都不愿睁眼,这一次,她是真的要走了,不带走一丝痛苦,不留一丝情面。 可他,却痛苦到泪崩,痛苦到绝望! 迅疾如风的身影突然愰入眼帘,眼睁睁的看着暮寒将一颗阴寒的红色妖丹塞入夜灵口中。 动作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制止,下一刻便已掐住了他的咽喉。 “你到底想干什么?”凌承痉挛的面容上,眸光凌厉如刃。 此刻他所有的绝望都化作了愤怒,暮寒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救、她!”暮寒被掐到面目青紫,嘴角抽搐,却也未露丝毫胆怯之色。 凌承不信,掌间力道不减反增,眼见暮寒已双眼泛白,痛苦不堪,他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 暮寒已经无法言语,只能指着夜灵摇头示意。 怀中的人儿似乎动了一下,凌承骤然回眸,便见夜灵雪白的长睫轻颤着。 他抽回手掌,脸上的阴狠瞬间化作无限的柔情,那只欲取他人性命的手掌落于她的脸上,却是颤栗到连碰一下都觉得激动万分。 暮寒贪婪的吸收着新鲜空气,他瞪着凌承,眸中杀意波动,片刻间又恢复如初。 凌承感受到掌间的小脸在逐渐升温,他似乎都能捕捉到她微弱的呼吸,他又开始唤着她的名字。 滚烫的热泪再次落下,啪嗒一声砸在了夜灵的眼皮之上,一路滑至她的长睫,又隐入她的眼眶,继而与她眼角的泪珠一同落下。 唤了许久,夜灵也未曾睁眼,但他能感觉到她似有若无的呼吸。 她没死,她还活着! 他不甘的抬眸,对上暮寒一双毫无波澜的双眸,冷声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暮寒隐于大袖中的手掌骤然紧握,事到如今,凌承竟还敢如此理直气壮的质问自己,心中的怒火久久不能平息,但他依旧面不改色。 “她是妖,我将猫妖的内丹渡入她的体内,可暂时护住她的精元。 但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若是找不到其它办法救她,她必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你知道怎么救她对不对?”凌承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拉着暮寒的衣摆,眸中散发着祈求的光芒。 见暮寒摇着头,又道:“妖丹、对!妖丹,是不是只要我多杀几只妖,将他们的妖丹取出来给灵儿,她就能活下去?” 他早已摈弃了最初的信念,只要能救她,别说杀妖,就算杀人,他亦不会手软。 暮寒依旧摇着头,他言:“没用的,此法只可用一次,她现在还残留着一点灵力,勉强可以吸收妖丹。 如若再用,只会适得其反,轻则,立即要了她的性命。重则,形神俱灭,再也无法轮回转世。” “你到底什么意思?”凌承怒吼着,即不能救,他这是在耍着自己玩儿吗? “不是不能救,只怕你没那个本事请得动他!” “谁?” “狐王、她是狐王的女儿,她身上流着他的血,只要他肯将自己一半的妖丹剥离,渡入她的体内,便可以保住她的性命,平安诞下孩子! 不过,她早就为了你与狐王断绝了父女关系,狐王又凭什么要救她? 而你,还敢去吗?”暮寒故意拖长了尾音,随后大步离去。 转身时,眸中闪着阴狠的光,他知道,凌承一定会去! 赴遥啊赴遥,你自以为算计到了人心,可你终究还是错了。 凌承根本成不了气候,只有我暮寒才能手刃狐王,成为世人眼中敬仰的对象! 凌承陷入了沉思,并非他贪生怕死,不敢去狐族,只是他觉得十分不安。 就好像,有人抛了鱼饵,而自己就是那不得不上钩的鱼。 但夜灵他非救不可!只要有一线生机,他都不会错过。 暮寒前脚刚走,夜灵就清醒了过来,朦胧中,她听到了狐族和父王,便已猜出了大概。 她早就与狐王决裂,要是此时回去,父王会不会出手相救她不清楚,但凌承去了,肯定活不成。 “相公、” 凌承惊喜回眸,苦笑道:“灵儿,你醒了!” “不要去,我宁愿死也不要回去!”夜灵的声音很轻,却透露无法抗拒的决绝。 但凌承心意已决,他要救她,不惜一切代价救她! 他牵起她的手,再次放置唇边轻吻,轻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一次我不会强闯,我会诚心求得狐王相助,放心吧!” 夜灵不停的摇着头,疲乏的双眸再次无力的阖上,嘴里呢喃着:“不要,不要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到只能看到那苍白的薄唇在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凌承哑然一笑,随后将她一把抱起,无论这条路有多难,他亦会毫不犹豫的走下去。 …… 灵溪山、 自从夜灵离开以后,飞羽便再也没来过灵溪,一向无忧无虑的夜狸,早已变得满腹心事。 它每日都会在寒泉修炼,它也想像它姐姐一样修成人形,这样父王和凤姨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只是它努力了大半年,依旧无果,以前荒废的时间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补回来的。 好在,虽未修成人形,却可以像凡人一样讲话了。 它开始学着夜灵一样,变着法子逗狐王和金凤开心,他们也总会被逗得哈哈大笑。 但只要它一离开,它的父王就会唉声叹气,凤姨更是时常以泪洗面。 他们从未提起过夜灵,可它知道,他们没有一日不盼着姐姐回来。 于是,除了修炼以外的时间,它都会守在屏障处,等着夜灵归来。 这一等,就是大半年过去了,它的姐姐却再也没出现过,就好像将它完全遗忘了一般。 曾经那个没心没肺的小白狐,也时常伤心泪流,它不开心,甚至可以说很伤心。 此刻,夜狸就趴在屏障处,雪白的小脑袋枕在前腿上,眸中晶莹闪烁,却又一直死死的盯着山下的路。 良久,它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饶是半年未见,它依旧记得他,就是他抢走了自己的姐姐。 但他抱着的红衣老者又是谁,姐姐呢? 小小的身影立马从地上窜起,它惊愕的盯着她。 她虽然鬓白如霜,脸上也满是褶皱,但它却能从她身上看到了姐姐的影子。 “姐姐、”夜狸两只前腿趴在屏障上,眸中泪珠滑落,浸湿了雪白的毛发。 夜灵隐约中感受到了小狸的气息,雪白的长睫轻颤了许久,勉强睁开了眼。 眸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苍松,便知,凌承还是带着她回来了。 她艰难的移动着眸光,便见夜狸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它痩了,好像还懂事了许多。 缓缓抬起自己形如枯槁的手臂,满是褶皱的脸上扯出一抹浅笑“狸儿、” 凌承行至屏障处,便直接跪在地上,他眸色凄凉,薄唇轻启,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狸儿、”夜灵已隔着屏障抚上了夜狸的爪子,就像真的碰到它了一般,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第一百八十七章 峰回路转 “狸儿、”夜灵已隔着屏障抚上了夜狸的爪子,就像真的碰到它了一般,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姐姐、你是我姐姐吗?”夜狸拼命的想要触摸她的手,奈何那屏障挡着,它怎么也够不着。 夜灵点着头,两行清泪瞬间滑落,但她是喜极而泣。 能在死前再见小狸一面,真好! 夜狸不停的抓挠着屏障,椭圆的瞳孔闪烁着幽怨的蓝光,哭吼道:“凌承、你到底对我姐姐做了什么,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凌承不言,只是哽咽着泪流,他能说什么? 说他们成了亲,说他们想要一个孩子就将夜灵害成了现在这样吗? 夜灵艰难的摇着头,嘴里呢喃着“不是、他的错,别、怪他!” “小狸、你能不能帮我去请狐王出来救救灵儿?”凌承哽咽着请求,任何一个能救夜灵的机会他都不愿放过。 “不要,狸儿,不要去!”夜灵急到一阵猛咳。 凌承不停的唤着她的名字,轻抚着她的胸口帮她顺气。 饶是如此,夜灵依旧不断的咳着,随后吐出一口鲜血,便再次晕倒在了凌承怀中。 凌承不断的为她注入灵力,心痛到浑身都在颤栗。 而小狸早已飞奔着向梅山冲去。 父王生性寡淡,且将狐族的安危置于首位,他一定不会出手救姐姐,至少不会立即出手。 所以它第一个想到的人只能是凤姨,只要凤姨出面劝劝父王,父王就一定会心软! 彼时,金凤正独自站在夜灵曾居住的小院叹着气,玉手轻抬,折下一束红梅后,便将它插在自己的发髻之中。 她记得夜灵刚修炼成人那日,也是折下一束红梅,笑着将它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上,她言:“好酒配佳肴,梅红配凤姨,妙极!” 夜灵分明胸无点墨却还要装成文人墨客的骚雅模样来,金凤却是乐得嘴都合不拢,因为她的女儿长大了,都知道哄人开心了。 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金凤又噗呲一笑,这个灵儿,从小便没少让她操心,可她依旧甘之如饴。 夜灵虽不是她亲生,可金凤却爱她胜过自己的命。 “凤姨、” 小狸急切的呼唤声传来,这才将游神的金凤拉了回来,伸手拂去眼角的泪水,又恢复了之前的雍容华贵之态。 “狸儿,怎么了?”她张开双臂,示意让它来自己怀中。 夜狸刚窜入金凤的怀中,眸中的泪花便直线下落,淋湿了金凤的金色宽袖。 她心疼的为它拂去眼泪,又问它发生了何事,是不是有人欺负它了? “凤姨,姐姐回来了……她,她快死了,您快去救救她吧!”夜狸边大口喘着气,边向金凤求着救。 金凤闻言,先是止不住的狂喜,待听清后面的话,又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怎么会?灵儿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死? 她知道小狸不会撒谎,所以也不需要问为什么,便直接来到了狐王寝宫。 狐王此时正端坐在书案旁,左手拿着一卷书籍,右手却捂着胸口处,从今早到现在,他一直心痛难耐,此刻更是痛到面部扭曲。 手中的书卷已悄然滑落在书案上,他一手扶着额,另一只手则将自身灵力注入胸口处,待疼痛稍作缓解,金凤便带着小狸出现在了他眼前。 “王上,你……”金凤见他面色苍白,便想着问明缘由,却又被狐王挥手打断。 “何事?”言语间又将桌上的书卷拿起,继续心不在焉的看着。 自夜灵走后,狐王虽嘴上什么都没说,却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金凤也很自觉的不来见他,生怕自己再惹他生气,但事关夜灵,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跪在地上,哽咽道:“王上,灵儿她就在屏障外,她……” 余下的话还未说出口,眼泪便早已决了堤,其实她也不知夜灵究竟如何了,她甚至都不敢细想。 狐王心下一颤,刚刚缓解的心痛再次席卷而来,此刻方知,这是他们父女间的心灵感应。 小狸已从金凤怀中蹦到了书案上,眼泪汪汪的求着情“父王、姐姐她快死了,您快去救她吧!” 狐王重重叹了口气,又意味深长的看了金凤一眼,这才将手中书卷搁置,双手扶着额,冷声道:“她早已不是我狐族之人,是死是活与我何干?”虽是言语决绝,却心痛到痉挛。 “王上,我知道你生气,但灵儿可是你的女儿,你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吗?” 金凤刚抬眸直视着他,却又被他冷冽的眸光惊得浑身一颤。 他言:“回去吧!我不会救她!” 小狸抱着狐王的手臂不停的求着情,他依旧只是摇头,不再言语。 “好!既然一切都是我种下的因,那便由我来了结这个果!”金凤言罢便已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了寝殿。 再出现时,她已站在屏障处,盯着屏障外那个满头白发的红衣女子,她几乎整个人都瘫软了。 这还是她那个俏皮可爱的女儿吗? 金凤本以为,夜灵离开狐族,就会再次开心起来,如她自己所言,百年后再回来请罪。 饶是她心有不舍,被狐王迁怒,她都不曾害怕过,可此时,她才感觉到了绝望。 凌承抬眸对上金凤焦急的眸光,心中万千抱歉之语却不知该如何述说,只能沙哑着声音道出三个字:“救救她!” 怀中的人儿双眸微阖,似是感觉到了凌承的痛苦,两滴清泪自眼角滑落,却怎么挣扎都无法睁眼再看看他。 金凤终于缓过神来,玉手轻挥,便欲破了屏障,却见那屏障只是颤动了一下,并未打开。 美目微愣,便再次拂袖一挥,却依旧不见屏障有丝毫破损。 蓦然想起狐王曾加强过屏障的防御,金凤方才知晓,他竟是连自己也防着了。 掌间灵力汇聚,便化出一团炙火,旋即猛击在了屏障上。 奈何那屏障坚如顽石,这一击并未起到任何作用,反倒将她震退了好几尺。 正欲再次出手攻击时,狐王了冰冷的声音传来:“没用的,除了本王没人能打开。” 她惊愕的回眸,便再次跪倒在狐王面前,哭着求他救夜灵。 狐王的眸光越过屏障,停留在了夜灵身上,心中的抽疼再次席卷全身,他攥紧手掌,却是一言未发。 凌承跪着向前挪动了两步“狐王,我求您救救灵儿,无论您要如何惩罚我都行,哪怕是我的命都可以给您,只要你肯救她,救救她!”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无奈和悔恨。 夜灵说,她不悔!可他却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后悔不该招惹了她,后悔娶了她,更后悔没能忍心动手除了孩子,害得夜灵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是他自私的占有欲害得夜灵快丢了性命,所以只要她能平安,他愿意一命换一命。 狐王整个人都在颤栗,但他依旧没有开口,转身便欲离去。 金凤却似疯了一般,掌间炙火化出,便点燃了自己的衣物,她言:“王上、既然你不肯救灵儿,那我便同她一起死,以洗清我的罪孽。” “你这又是何苦?”狐王转身,大袖一挥便灭了她衣摆的火焰,再道:“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你也无需自责。” “真的与我无关吗?那你为何半年都未曾正眼看过我? 你怨我,恼我都可以!但灵儿是你的心头肉,你为何不能救她?” 金凤已是嘶声力竭,看到夜灵变成现在这样,她的自责与心痛比狐王更甚。 狐王终是没再答话,金凤说得没错,他的确因为夜灵的事而疏远她。 但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件事责任并不在她,归根结底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对女儿疏于管教,才让她任性妄为,以至于现在快要丢了性命。 良久的沉默让空气冷凝到了极点,金凤一直在哭,而狐王却依旧一言不发。 凌承将两人的谈话都听了去,心里的愧疚便越发加深了,他们都没有错,错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他拔出诛邪,将它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苦笑道:“狐王、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我死后请您一定要救灵儿,她腹中还有您的孙子!” 这句话正好戳中了狐王的软肋,他看着夜灵隆起的腹部,本就不够坚定的心意瞬间便崩塌了。 女儿、孙子、他不得不救! 凌承勾唇一笑,道了声:“灵儿、来世再也不见!”便握紧诛邪,瞌了眼。 锋利的剑刃刚划过颈项,便被一股力量弹了开去,随即掉落在地。 惊愕的一睁瞳孔,便见狐王已步出屏障,沧桑的脸上满是垂怜之色,他一把将夜灵抱起,转身便步入了屏障。 凌承依旧跪在原地,狐王愿意救夜灵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就算此生再也不能与她相见,知道她平安便已足矣! “还愣着干嘛?你难道想灵儿醒来,埋怨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待见她相公吗?” 狐王虽未转身,但这一句话便足以证明他对自己的认可,凌承立马从地上爬起,快步跟了上去。 屏障再次恢复了坚不可摧的模样,金凤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她就知道,狐王一定不会放弃灵儿的。 她缓缓起身,疾步跟上了狐王的步伐。 随着几人的远去,屏障外传来一阵悉悉率率的声响来,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实则暗潮涌动。 第一百八十八章 暗潮涌动 随着几人的远去,屏障外传来一阵悉悉率率的声响来,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实则暗潮涌动。 “赴遥,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是让我们一起来灭了狐族,却让我们守在这山脚下。 刚才那屏障分明都已经打开了,我们杀上去不就行了吗?” 说话的人正是长屿岛岛主俞晋,此人虽常年镇守长屿,却嫉恶如仇,一听前来围剿狐族,二话不说便带着一众弟子跟了来。 刚才屏障打开时,他便要冲上去,却被赴遥拦住了,此时便有些火大。 赴遥抚着自己花白的胡须,邪笑道:“别急,时机未到!” 俞晋冷哼一声,怒言:“还要什么时机,小小的狐族,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了它不成?” 唐郢先是对着俞晋行了一礼,便道:“赴仙师既然有此一说,晚辈觉得他定是有自己的理由,请俞岛主稍安勿躁!” 自上次赴遥收服了独眼怪以后,唐郢对他便高看了几眼,不仅奉上了万两黄金,还尊称他一声仙师,对他讲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唐郢在宣城声名远震,但俞晋久居长屿,对他自然不识,见他替赴遥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开口更是盛气凌人:“哼、毛头小子,你若是害怕,便回家找你娘去,省得等会儿动起手来,哭着喊娘!” 唐郢虽有些动怒,但碍于他是长辈,终究还是忍了下去。 但他手下的门生却忍不了,立马有人开始叫嚣:“老东西,敢这么跟我们城主讲话,是不是不想活了?” 一人开口,身后的几十个唐家门生都开始拔出了剑。 俞晋手下之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拔剑相迎。 “够了!我们是来围剿狐族的,还未行动,你们就起内讧,像什么样子。”赴遥满脸的不耐烦。 若不是他手下只有暮寒一个可用之人,这一群乌合之众,他根本不屑得用。 他这一声倒也管用,唐郢与俞晋都对门下之人摆手示意,风波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赴遥再言:“你们可别小看了狐王那个老东西,他的一招雷霆万钧便足以要了你们在场所有人的命。 强攻,你们还不是他的对手!”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觉得他有些危言耸听,但碍于自己主子都没有反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俞晋眸中满是不屑,自鼻腔发出一声冷哼“赴遥,他既有你说得那般厉害,你这是让大家来送死吗? 还是说,再等下去,他会不战而败?” 余下之人的眸光齐刷刷的向赴遥投来,他继续不急不缓的抚着胡须,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他言:“等着吧!时机到了屏障自然会变弱,届时再攻进去便是手到擒来,灭了狐族便不费吹灰之力。” 俞晋终是没再反驳,既然来都来了,再等一会儿也无关紧要,毕竟灭了狐族这等丰功伟绩他并不想错过。 暮寒一直规矩的站在赴遥身后,自始自终都未发一言。 …… 彼时,狐王已将夜灵带回了梅山,他前脚刚踏入夜灵的寝宫,便又停了下来“你们都在外面候着!”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凌承有些担心,刚想言语便被金凤挥手示意禁声,这才不得不驻了足。 抬眸打量着这漫山遍野的红梅,焦急的心思便缓解了些许,犹记得那日夜灵便是赤着足踩在这片积雪上,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是他于心不忍,便不管不顾的前来寻她,却不曾想自己的一个不忍心,反倒将她害得更难过。 夜狸一见到凌承就生气的嚷道:“你怎么来了?” 是他抢走了它姐姐,还差点害得姐姐没命,所以它现在很讨厌他。 凌承这才俯眼看了看夜狸,只觉曾经那个没心没肺的小白狐似是懂事了许多,却也不似之前那般快乐了。 他没答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曾特别想来夜灵待过三百年的地方走一趟,现如今他却不知自己究竟该不该进来?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看到夜灵平安无事才能离开。 金凤看了眼凌承,便蹲下身子轻抚着夜狸的毛发,宠溺道:“好了狸儿,今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等你姐姐醒来我再去叫你。” 夜狸不停的摇着头抗议,它好不容易等回了姐姐,便再也不会让别人将她拐走。 随后直接跑到了紧闭的殿门前,恶狠狠的瞪着凌承,一副你敢过来我就跟你拼命的模样。 金凤也不再劝它,起身直视着凌承,见他眉心紧蹙,一双星眸中更是布满了红血丝,苍白的脸上满是疲倦之色。 便知,这个人对夜灵是真心的,这份担忧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放心吧!王上既然肯出手,灵儿就不会有事!”言语间又拍了拍凌承的肩头,示意他放松些。 凌承感激的对她拱手作揖,便欲再次跪下请罪,却又被她双手扶起“你这是何意?” “王后,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待见到灵儿平安无事,凌承保证再也不打扰她!”凌承恭敬的低着头,眸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决绝。 他愿意放手,只求夜灵平安。 金凤问:“你叫凌承?”见他点头又道“感情之事向来身不由己,你也不必如此自责,王上既然允许你进入灵溪,便是认了你这个女婿,待灵儿好起来,你们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真的吗?”凌承不敢置信的看着金凤,见她笑着点头,便知她所言非虚。 压抑的情绪稍有缓解,便听得夜狸张牙舞爪的吼道:“不行,姐姐是我的!” 金凤督了它一眼,摇着头,不再与它解释。 它还小,大人之间的事,它自然不懂,也不需要懂。 …… 此时,夜灵正安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狐王则站在床前,深邃的眸光里储满了眼泪。 在外人面前,他可以装作决绝的说不救她,可四下无人时,却早已老泪纵横。 伸袖拂过脸上的泪水,便开始运功逼出自己的妖丹,透明色的妖丹自胸口迸出,便自动盘旋在夜灵胸口之上,散发着透明清澈的光。 他右掌伸出,强大的灵力自掌间送出,击在了妖丹之上,随后又运功将它拉回。 妖丹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随即一分为二,变成了两半透明的圆形光体,一半隐于夜灵胸口处,而另一半则回到了狐王体内。 手掌收回时,狐王已是一口老血喷出,踉跄着差点倒地。 将自己一半的妖丹剥离到夜灵体内,不仅耗灵力,损修为,亦可能导致自已身体产生排斥,轻则修为全失、打回原形,重则性命堪忧,魂飞魄散。 好在狐王修为高深,这条老命算是保住了,但同时,雷霆万钧他只怕也没有能力再使了。 他脚步虚浮,刚行至床榻前,便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了床上。 待见得夜灵满头白发已变回了青丝,脸上的褶皱也迅速消失,白皙的面颊上逐渐恢复了血色,狐王紧蹙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来,灵儿他护住了。 他拉着夜灵白皙嫩滑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天知道这一吻代表了多么沉重的父爱! 眸光移至夜灵隆起的腹部,便用手掌隔空感应着孩子的动静,沧桑的老脸上,眼泪再次汹涌澎湃。 他狐王吟昶,有孙子了! 门外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狐王这才将夜灵的手放下,淡淡的应了声:“进来吧!” 殿门刚被推开,夜狸就第一个冲到了床上,待见到夜灵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这才耸拉着脑袋对狐王撒娇感谢着。 金凤紧随其后,此刻已行至狐王面前五分处停了步,她看了眼夜灵,又看了看狐王,眸中再次储满了眼泪,却也一言未发。 “好了、灵儿已经无碍了,别担心!”狐王起身拉着她的手,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抚,便往殿门行去。 凌承就立在殿门处,眸光越过床前的屏风,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虽心忧夜灵的安危,但碍于自己的身份,他并未同夜狸他们一同进殿。 见狐王缓步走来,他恭敬的颔首作揖,薄唇微启,却也没能问出一个字。 狐王意味深长的督了他一眼,终是道了声:“去吧!灵儿已经无碍了!” 凌承先是心下一喜,刚抬起脚尖便又再次停下,他言:“多谢狐王出手相救!凌承自知罪孽深重,今后定会远离灵儿,远离灵溪,狐王保重!”言罢便转身离去。 灵儿平安就够了,他怎敢奢求太多,以后再也不要因为自己的自私,而伤害到她一分一毫。 “站住!你是觉得本王的女儿配不上你吗?” 凌承急忙转身,便见狐王怒视着自己,眸中散发着幽绿的寒光,已是气到身子都在颤栗。 半响竟吐出一口老血来,整个人也摇摇欲坠。 “狐王、”凌承急忙搀扶着他坐下,将怀中夜灵曾给他的手绢递给了狐王,这才跪在他身前作揖行礼。 “凌承绝无此意,但因为我的一己之私,差点将灵儿害死,是我没有能力护好她,也不敢再奢求留在她身边,只求她平安便好!” 狐王还未言语,便见夜灵已在金凤的搀扶下步出屏障,夜狸紧随其后。 夜灵看着凌承,粉唇轻启,还未吐出一个字便已泪流满面。 凌承更是心痛到整个人都在轻颤,同时,他也很欣慰,因为夜灵已经没事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最后的温存 凌承更是心痛到整个人都在轻颤,同时,他也很欣慰,因为夜灵已经没事了。 金凤已扶着狐王往门外走去,刚踏出殿门,又急急回头,金袖一挥,便将一脸懵逼的夜狸揽入怀中,悄无声息的关了殿门。 夜灵一步一步向他靠近,眸中晶莹顺着面颊一路下滑,滴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 她问:“为什么?” 他可以不与她定下来世之约,也可以不听从她的恳求前来灵溪,独独不该在她醒来时说要抛下她独自离开。 凌承一直跪在原地,就连动也未曾动一下,但眼神闪离,并不敢与她对视。 “凌承、你就是个懦夫,你走啊!现在就走,我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你。” 夜灵怒极反笑,整个人也踉跄着差点摔倒,她扶着桌沿坐下,眸中满是失望。 凌承便真的起身,决绝的离开,他甚至都未曾再看她一眼。 殿门打开的一瞬,强烈的冷空气迎面袭来,空中早已飘起了鹅毛大雪,娇艳欲滴的寒梅也在此刻被压弯了腰。 步覆刚踩在积雪上,便深深的陷了下去,他摇着头,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赴遥说得没错,人与妖根本不可能和平共处,更不能结合,在天道面前,凡人的力量终是太过渺小了些。 余生别无所求,只愿她一生无忧。 夜灵看着他一步步远去,突的吐出一口鲜血来,随即跌倒在了地上,美目微阖,便再次睡了过去。 凌承心下一惊,转身便见夜灵倒在了地上,他飞奔而至,抱着她不住的唤着她的名字,道着歉,心里的悲凉比寒风更加冰凉入骨。 “我以为你不会回头了。”夜灵睁眼,苦涩的笑了笑,又道“我不要你自以为是的为我好,这么多大风大浪我们都挺过来了,你究竟还在怕什么?” 玉手抚上他清瘦的面颊,又将他那紧蹙的眉心抚平,继续说道:“还有几天我们的孩子就出世了,你真的希望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吗?” 凌承止不住的颤栗着,依旧只是道着歉,多余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 夜灵坐直了身子,双手捧着他的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命令道:“你好好的看看我,你真的舍得吗?” 凌承下意识的摇着头,便见她勾唇一笑,玉手滑下他的颈脖,主动送上了自己的香吻。 她就像一只疯狂的小野猫,不断的将自己唇间的甘甜送上,将他好不容易狠下的决心撕得粉碎。 两人正吻得忘情时,却听夜狸大吼道:“坏蛋,不准你欺负我姐姐!” 手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凌承睁眼才发现,夜狸正怒视着自己,雪白的毛发根根竖立,而他的手背上已落下一条狭长的爪痕,此刻正源源不断的冒出血珠。 抬眸时才发现,殿门处正站着狐王和半俯着身子的金凤,他们其实并未离开,本想查探一下凌承的为人,却不曾想看到两人激吻的画面。 本来看也就看了,悄悄离开就好了,谁曾想小狸那丫头竟从金凤怀里蹦了下去,她反应过来时,小狸已经坏了事。 可想而知,这场面究竟有多尴尬,凌承的脸上似乎只能看到一个大写的窘字,而夜灵则是羞红了面颊低头不语。 狐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咳嗽两声,便背过身去,露出难得一见的笑脸来。 女儿长大了,敢爱敢恨!颇有他年轻时的风范。 金凤直起身来,尴尬的笑了笑,便招手示意小狸离开。 小狸早就气到炸了毛,怎么可能乖乖离开,它蹦入夜灵怀中,委屈巴巴的说道:“姐姐、我不许你跟他走,别再丢下狸儿了好吗?” 它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听得夜灵十分不忍和自责。 为了凌承她已经大半年没有回过灵溪,狠心舍下家人,心里自然也不好受。 但她更不能舍下凌承,因为他是她相公,她孩子的父亲,只要他离开,她便会跟他一起离开。 所以她不敢承诺小狸自己不会走,只是轻抚着它的毛发无言的笑了笑。 尴尬的气氛便因小狸这一句话变得紧张起来。 狐王转身怒视着凌承,冷哼一声后又言:“走?你真当我灵溪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凌承还未答话,便见夜灵已挡在自己面前开口道:“父王、我与凌承是夫妻,此生必定夫唱妇随,他到哪儿,灵儿便在哪儿。 天涯黄泉亦如是!”言语决绝中带着威胁恐吓之意。 “只要狐王不嫌弃,凌承愿终生待在灵溪,守护灵儿一生。”凌承拉着夜灵的手,勾唇一笑。 夜灵都为自己做到这份儿上了,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索性再跟着自己的心走一次。 看着两手紧握,浓情蜜意的两人,狐王凌厉的眸光突然变得和蔼可亲,脸上也从新有了笑意。 金凤见此,便将狐王的心思猜中,但狐王此人好面子,有些话他不会说,那便由她来说。 “孩子都快出生了,还叫狐王?”她笑,笑容如阳光般温暖。 凌承抬眸看了眼一言不发的狐王,又看了看夜灵,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夜灵小声提醒道:“叫父王还有凤姨。”言语间满是笑意。 凌承这才恭敬的唤了他们,却不是跟夜灵一般唤他们,而是称他们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 金凤听完笑得嘴都合不拢,狐王却故作淡定的一言不发,但脸上的笑意还是没能藏住。 夜灵小声抱怨凌承使坏,白皙的小脸上已满是红霞,心里却如同抹了蜜一般。 “还跪着干嘛?起来吧!”金凤言语间已扶着夜灵起身,玉手抚上她隆起的腹部,两人相视一笑。 空气中满是欢悦的气息,几人都是一脸笑意,这应该是近段时间来大家最放松的时刻了。 小狸茫然的看着他们几人笑,委屈的泪水立马模糊了视线,它将脑袋埋进前腿中,感觉自己又要失宠了。 夜灵轻唤了它一声,它又赌气的不理她。 金凤则直接将它抱了起来,玉指轻点于它的脑袋上,又拂去它眼角的泪滴,宠溺的笑着“你呀!灵儿都留下了你还不高兴吗?” 小狸撇了眼凌承,龇牙咧嘴的嚷道:“不行!姐姐是我一个人的,我才不要跟他一起分享。” 便是因为它这一句话,将大家都逗乐了,就连狐王也跟着大笑起来。 只是这愉悦的气氛没持续多久,便被再次打断了。 “报,王上、王后、不好了,有人攻破了屏障冲进来了!”来人是一个狐族兵卫,他脸上满是血迹,背后的剑伤深可入骨,却依旧单膝跪地行着礼。 所有人的笑意都在瞬间凝结,狐王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凌承,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一旦将自己的妖丹剥离,他的法力便不足以撑起屏障,若是有人趁虚而入,狐族将会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 两百多年来,狐族一直在狐王的庇佑下得以安生,而狐族之人大部分闲散慵懒,并不愿苦修成人,所以狐族可用的兵力并不多。 那些兵卫也只是会些花拳绣腿的功夫,面对处心积虑的修士,只怕毫无胜算。 凌承迎上他的眸光,便知,狐王这是在怀疑他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料定暮寒不怀好意,可他还是带着夜灵来了,若是狐族真有什么不测,那他就是罪魁祸首。 狐王看了眼凌承紧攥着夜灵的手,终是什么也没问。 不管凌承是不是早有预谋,此时再追究责任也是枉然,只愿他还尚存一丝良知,可以护好夜灵。 他将眸光移至金凤脸上,深邃的眸子满是愧疚,这辈子,他欠她的太多了,但他还得再自私的欠她一次。 “金凤、带他们离开!”语气中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王上、我同你一起去。”金凤摇着头,眸中晶莹流连。 “替本王护好灵儿和狸儿,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这一次不是命令,而是恳求! 金凤哭着唤他的名字,但他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回头看了眼夜灵,终是没有跟上去,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便让凌承和夜灵跟着她离开。 既是狐王的嘱咐,她定不会辜负他。 凌承松开夜灵的手,对着金凤行了一礼,“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凌承定当护好狐族的安危,灵儿就拜托您了。”言语中有自责和担忧,却独独没有后悔! 夜灵没有挽留他,而是笑着点头示意他放心。 待他走后又不知不觉的跟了上去,却被金凤一把拉住往另一边拖去。 狐王已命令大量的兵卫都护送夜灵她们离开,而他自己却手持长戬,孤身一人往山下冲去。 饶是没有任何胜算,他狐王吟昶也不做孬种。 凌承追至狐王身侧,与他并肩同行,两人谁也没开口,却又心照不宣的了然于胸。 空中依旧飘着鹅毛大雪,寒风萧瑟,带动着两道极速的白影晃过,每行一步,便深入雪地三分。 待脚步停下时,入眼皆是惨绝一片,无数的狐族兵卫倒在血泊之中,其中不乏有一些老弱妇孺,还有一些并未修得人身的小狐狸。 彼时,赴遥已手持拂尘,大手一挥,便又是几个狐族兵卫哀嚎着倒地不起。 皑皑白雪早已变得猩红一片,说不清究竟是雪覆盖了血,还是血染红了雪? 第一百九十章 残忍厮杀,究竟孰正孰邪? 皑皑白雪早已变得猩红一片,说不清究竟是雪覆盖了血,还是血染红了雪? 赴遥停下手中动作,撇了眼狐王,又看着凌承笑道:“好徒儿,你可真是为师的一大功臣,不枉费我十多年来对你的苦心栽培。” 狐王本就板着的脸变得越发阴沉了,果然是他,他处心积虑的接近灵儿,就是为了逼自己出手相救,然后趁虚而入,还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妄他还真的以为凌承是夜灵可以托付终生的人,还真是老眼昏花,看走了眼。 狐王恶狠狠的瞪着凌承,长戬直指着他,怒言:“混账东西,你竟如此狼心狗肺,那本王就先取了你的狗命!” 言罢,踏着满地的雪红,长戬直击凌承而来。 “狐王、我没有……”凌承想要解释,狐王却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寒风呼啸,鹤发张扬,凌厉的眼神带着要将他千刀万剐般的狠绝,他可以算计狐族,却不该将如意算盘打在他狐王吟昶的心头肉上。 想到夜灵曾受过的苦难,狐王更是心痛欲绝,饶是今日他非死不可,也誓要将凌承碎尸万段。 凌承侧身躲过一击,眸光落至一旁淡定自如,抚着胡须的赴遥身上。 便知,此时再怎么解释狐王也不会听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赴遥心思如此深沉,这明显就是刻意的挑拨离间。 最主要的是,他没看见暮寒的身影,心下骤然一慌,一个躲闪不及,便被狐王手中长戬刺中了肩头。 四目相对时,凌承吐出一口鲜血来“岳父大人,信我一次,灵儿有危险,我得去救她!” 他将长戬拔出,鲜血瞬间便将白衣染成了鲜红,几乎没有片刻犹豫,转身便往夜灵离去的方向追去。 狐王先是有些错愕,而后却选择了相信,不是信凌承,而是信他自己的女儿,她选定的人,一定不会是个负心薄幸之人。 抬眸,幽绿的寒光便如同利刃一般,握着长戬的手骤然用力,足尖轻点于白雪之上,便是狠厉的一戬刺出,只取赴遥胸口而来。 “不自量力!还剩半颗妖丹也敢与我动手?”赴遥冷哼一声,眸中满是不屑。 拂尘轻挥,白色的丝线骤然变长了几倍,瞬间便将狐王手中的长戬整个缠绕其中。 狐王腕间不断的急转,却依旧没能将长戬抽出,而对方却一脸笑意,处变不惊。 赴遥早就算好了时机,一旦狐王将妖丹剥离,灵溪的屏障就会削弱,他便带人趁机攻入灵溪。 而那原本守护狐族安危的屏障,早已被他布下了结界,这时便是瓮中捉鳖的时刻。 俞晋此人贪功,早已自告奋勇的带人往松山攻去,他料定狐王会在他自己的寝殿,便想着亲手了结了他。 唐郢也在赴遥的示意下,带着门生,一路向着竹山杀去。 他们不知,从屏障变弱起,赴遥便已猜出狐王此刻会在梅山救他的女儿。 而梅山兵力并不多,大量的狐族兵卫都集中在松山之上,毕竟那里才是狐王的住处。 于是,赴遥便与暮寒兵分两路,一人与狐王正面交锋,一人则拦住夜灵的去路。 他们要的是血洗狐族,一个不留! “老东西,你以为你当了几百年的缩头乌龟就万事大吉了? 你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你的好女儿会爱上我徒弟,助我一举拿下整个狐族。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她,不如我就赏她一个全尸,将她风干了挂在灵溪山脚下,受世人膜拜如何?”赴遥脸上带着残忍嗜血的笑,语气更是狂妄致极。 “卑鄙小人、”狐王气到整个身子都在颤栗,手掌抽离,便欲运功使出雷霆万钧。 赴遥大手一挥,拂尘便带动着长戬甩到了十丈开外,白影晃过,拂尘便再次落于手肘处。 他邪戾一笑,打量狐王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一般,一个只剩下半颗妖丹的废物,拿什么与自己顽抗。 狐王急急运功,手掌张开时,却是气到一口老血喷出,别说使出雷霆万钧了,他早已灵力泛散,连聚气都难。 饶是如此,他依旧眸色凌厉,失了长戬便赤手空拳击了上去。 …… 彼时,金凤已带着夜灵从天桥一路往松山奔去,那里狐族兵卫齐聚,应该可以暂避。 她也试过将夜灵两姐妹送出灵溪,却被结界弹了回来,便知,逃跑肯定是不可能了,只有将夜灵送到一个安全之地,然后再绝地反击。 只是还未行至松山,便被遍地的死尸刺痛了眼,眸光所到之处,皆是残忍致极的厮杀,眼见一个又一个的狐族兵卫在自己眼前倒下,她急忙拉着夜灵原路折回。 夜灵被那刺鼻的血腥味弄得一阵反胃,刚走出两步便扶着天桥上那白玉石柱狂吐不止。 腹中传来剧烈的疼,她痛苦的蹲下身来,眸中储满的眼泪再次滑出眼眶,不仅因为身体传来的疼,更是因为心疼。 无数的族人倒在了血泊之中,这一切都是她任性妄为造成的,她就是个罪无可赦的帮凶。 身后的厮杀还在继续,金凤拉起她便往前拖去。 俞晋早已杀红了眼,没找到狐王他本就气急败坏,此时见到一身金色华服的金凤,便知这个女人在狐族的地位很高,杀了她也是大功一件。 蔚蓝色的身影纵身一跃,足尖踏过几个狐族兵卫的头顶,一个翻身便已落至金凤身前。 “看来老天待我不薄,没找到狐王还有只凤凰垫背,不错啊!”他舔了舔嘴唇,满是血迹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嗜血的笑。 金凤急忙将小狸递至夜灵手中“灵儿,护好你妹妹,快走!”语气悲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转身又对身后的兵卫吩咐道:“护好两位公主,待本宫解决了这败类,再与你们会合,快!” 言罢,眸色渐凝,两团炙热的火焰自眸中燃烧,掌间的炙火早已直击俞晋而去。 俞晋纵身躲过攻击,脚踏白玉石柱之上,举起手中滴血不止的长剑,勾唇邪笑。 逃,能逃到哪里去?这里早就被结界封住了,便让她们再多活一会儿又如何? 夜灵哭喊着不愿离开,却被几个兵卫强行拖着原路返回。 她频频回头,泪水早已湿透了衣襟,她是罪人,害死了这么多人,还有什么资格苟且偷生。 心里的自责和愧疚早已压迫的她几近崩溃,此时,就连晕厥也变成了一种奢侈。 她终究没能挣脱兵卫的手掌,只能任由他们将自己往梅山拖去。 怀中的小狸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双眸紧闭,眼泪却依旧泛滥成灾。 今日发生的一切,是它生平见过最邪恶的一面,鲜血、无数狐族同胞的尸体,还有那些笑容狰狞的‘正道人士。’ 那些人持剑刺入狐族同胞的身体时,没有丝毫犹豫,不带一点感情,它的族人在那些人眼中连草芥都不如。 强烈的恐惧使它不停的往夜灵胸前缩去,只有感受到姐姐跳动的心脏,方能减少它的一丝痛苦。 金凤目送着夜灵安全离开,心中的巨石总算暂时落下,抬眸对上石柱上那趾高气扬的中年男人,眸中再次燃起了炙火。 玉手紧攥,金色的翅膀立马破体而出,一身金色的华服瞬间变成了金色羽毛,狠厉的眸光扫过,便已化出真身翱翔于蓝天之上。 一口炙火吐出,便让那些杀戮不止的修士全身上下都着了火。 哀嚎、惨叫、强烈的求生欲迫使他们四处乱窜。 弃剑、剥衣、就地打滚儿,只要能活命,失了颜面又何妨? 俞晋冷眼盯着这一切,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提剑的手却是止不住的颤栗着。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他便要它生不如死! 脚尖轻点于石柱之上,一个飞身便跃至金凤头顶,对准它的脑袋就是一剑劈下。 金色的身影一晃而过,一击落空,便抬眸四处寻找它的身影,却见一团炙火迎面袭来。 俞晋的瞳孔瞬间放大,翻身躲过炙火的攻击后,又见另一团火焰直击而来,一个躲闪不及,衣物便着了火。 大手一挥,便用灵力灭了火焰,但那蔚蓝色的华服却破了好几处大洞,使他倍感耻辱。 眼见炙火接踵而来,手中长剑不断挥舞,动作之快,让人看不清剑在何处,只能看到一阵阵的寒光晃过,就好似凭空多出了无数柄剑一般,将炙火全部阻挡在外。 金凤目睹着这一切,再次吐出了炙火,只可惜依旧被那道快到看不清的剑影隔除在外。 眸中厉光闪过,金翅一挥,便绕至俞晋身后,又是一口炙火自喉间喷出。 俞晋察觉到不对,奈何收手还是晚了一步,火焰早已燃至全身,他仓惶落地,炙热的灼痛感袭遍全身。 他不停的在地上打滚儿,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待身上的火焰全部熄灭时,一身衣物已所剩无几。 焦黑的衣物依旧冒着浓烟,破烂的衣物下,入目皆是鲜血淋漓的伤疤。 俞晋踉跄着爬起,剑指金凤,眸中却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许恐惧。 金凤本欲直接取了他的性命,却见一大群修士早已踏过了天桥,奔向了梅山,一路追击夜灵他们而去。 夜灵本就身怀六甲,又刚被狐王从地狱的边缘拉了回来,此时定无余力对抗那些俯视眈眈的修行之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君子难当、小人难防 夜灵本就身怀六甲,又刚被狐王从地狱的边缘拉了回来,此时定无余力对抗那些虎视眈眈的修行之人。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金凤便飞至夜灵头顶,俯身落地间又化作了凡人的模样。 “凤姨、还好你没事!”夜灵激动万分,白皙的面颊因为一直伤心泪流,早已变得嫣红一片。 金凤急忙上前拂去她粉颊上的泪滴,心疼的拥抱着她,而后又抚着她的青丝,低喃道:“灵儿别怕,只要凤姨在,便不会让你有事!” 夜灵摇着头,哭着道歉“对不起!凤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的任性妄为,狐族也不会逢此劫难,他们都是因我而死!” 金凤将她松开,双手按在她的肩头,正色道:“傻孩子、人心叵测,修士诡计多端,就算不是因为你,他们也会想方设法前来挑衅。 既然来都来了,那凤姨就将他们一并除了,看他们能猖狂到几时?” 夜灵依旧在哭,她本想着人妖和睦,却害得狐族生灵涂炭,这是罪孽,一辈子都无法洗清的罪孽! 凌承刚寻到夜灵,便见她一直在哭,心里的自责便更添了几分,急忙问起了她的安危。 金凤与夜灵同时将眸光投了过去,见他受了伤,两人不自觉的联想到狐王出了事,便问起了狐王的安危。 关心则乱,凌承这才惊觉,这一路寻来,都未曾见到暮寒的身影,莫非他要对付的是狐王? 眼见一批修士已追了过来,他一把抱起夜灵,道了声“走!”便原路折了回去。 无论暮寒身在何处,狐王他必须救! 身后的厮杀还在继续,金凤忧心狐王的安危,便与凌承一起护着夜灵往山下跑去。 彼时,狐王早已身负重伤,拂尘的白丝悉数穿透于他的胸膛之中,随即狠狠抽离,雪白的狐裘立马变得血迹斑斑。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幽绿的眸光狠厉如常,再次赤手空拳向赴遥攻去。 赴遥依旧面不改色,拂尘轻挥,红影一晃,便再次将他打飞了出去。 狐王在雪地上滚了几圈,单手撑地,却因为伤重,怎么挣扎也未能起身,只能扬着头,倔强的怒目而视。 他至始至终都没哼过一声,就连眉头也未曾皱一下。 生当为枭杰,死亦作鬼雄! 狐王吟昶这辈子从来就没有孬过! 赴遥一步步迈近,手中的拂尘顺着雪地一路拖至狐王身前,雪地上立马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托起狐王的下巴,不屑冷哼道:“老东西,起来呀!我还没打够呢!” 他狂笑不止,就如同地狱前来索命的恶鬼一般,面目狰狞,阴狠的双眸中满是奸邪。 狐王别过头,随即将一口夹杂着鲜血的唾沫吐在了他的脸上,他也在笑,讽刺的笑。 想他狐王吟昶戎马一生,最终却落在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手中,着实悲凉了些。 他将所有灵力凝于掌心,对着自己的胸口便是一掌击出,就算自陨,也不葬身小人之手。 白色的身影缓缓坠地,他阖上双眸,大量的鲜血自嘴角涌出,流淌在那冰冷的雪地之上,染红了一地白雪。 就算赔上了整个狐族救了自己的女儿,他也未曾后悔。 唯一担心的是,自己的两个女儿不能顺利出逃。 唯一后悔的是,未能在活着的时候待金凤好一点。 唯一遗憾的是,没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小孙子出生。 所有的遗憾与悔恨,终究化作眼角一滴清澈的泪,滴落在那一摊血红之中。 赴遥愤怒的抹去脸上的唾沫,起身对着狐王的尸体一通猛踹,嘴里念叨着:“老东西,都要死了还逞什么英雄,有本事你起来呀!” 森然的剑影晃过,赴遥反应过来已经晚了,长剑早已从后背穿透他的心脏,刺出了胸膛,剑尖猩红的血液不断滴落而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来。 长剑在他身体里猛地旋转了一圈,又狠狠抽离,一身黄袍的道人面露不甘之色。 他颤抖着将手抬起,想问他一声为什么? 话未出口,便已缓缓坠地,惊愕的瞳孔瞪成了浑圆,沾了狐王鲜血的拂尘依旧紧握于掌中,那是他毕生的荣耀与辉煌。 只可惜,他大概至死也没想到,他算计别人的同时,却反被自己的徒弟给算计了。 他以为自己是黄雀,却没料到自己始终都只是螳螂而已。 暮寒手持一块绢布,轻拭着剑刃的血迹,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看着死不瞑目的赴遥,心里的恶欲再度升华,刚被擦拭干净的长剑再次落下,接二连三的往他身上一通猛刺。 做了二十几年听话的狗,到头来,赴遥还想将自己的衣钵传给凌承。 他该死,死不足惜! 他暮寒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了,也不愿被他人得到! 也不知究竟刺了多少剑,赴遥早已被刺成了筛子,鲜血四下飞溅,一次又一次的覆盖在了雪地之上。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暮寒满脸血迹,笑容狰狞邪恶,手中的长剑骤然抽离,闪身便躲了起来。 凌承几人赶来时,见到的便是尸横遍野的雪地上,狐王与赴遥相继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人双眸微阖,死状安详,一人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凌承抱着夜灵的动作再次紧了紧,脚下却如同灌了铅一般,再也无法移动半步。 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一个是自己刚认定的岳父,虽交流甚少,但他看得出来,狐王心中有大善,他护着灵溪,护住了夜灵,却独独未能护住自己的命。 另一人虽卑鄙无耻,但赴遥予他有养育之恩,他虽厌恶他,却从未想过要杀了他。 见二人同时死去,他心中泛着难以言明的苦痛。 夜灵察觉到不对,微一侧目,便见自己的父王倒在了血泊之中,眼见那抹白色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哭喊着让凌承将她放下,甩开他的手,便疯狂的冲了过去,单薄的身子骤然跪地。 拉着狐王早已凉透了的大手,粉唇轻启,却是心痛到一个字也难以吐出。 怀中小狸落地的那一刻,便已哭成了一个泪狐,雪白的身影止不住的颤栗着,凄厉的哭喊声让人闻之泪目。 金凤则死死的捂着嘴,脚上的动作瞬间放缓,颤颤巍巍的一步步迈近,脸上的泪水早已串成了珠链。 她跪在夜灵的正对面,牵起狐王的另一只手,放在唇边轻嘬了一下,勾唇笑了笑“王上放心!凤儿一定护好我们的女儿。” 眼神坚定,语气平缓,却不知这短短的一句话中饱含了多少心酸。 她爱吟昶,便爱屋及乌的将夜灵和夜狸当作亲生骨肉对待。 她知道狐王最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夜灵的母亲,可她不悔! 能与他相伴两百多年,得了两个调皮可爱的女儿,是她赚到了。 吟昶已经死了,但他交待她的事,她一定会办好,绝不会辜负了他的嘱托。 大雪早已停下,可几人的心却如同被冻结了一般。 眼看着狐王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了自己眼前,两人拼命的想要抓住那些点点星光,最终却还是落了空。 夜灵拼命的刨着积雪,仿佛她的父王就躲在那层积雪之下,跟她玩着捉迷藏一般。 凌承劝她,她也不听、不言,只是将他推开,继续刨着积雪,眸中的眼泪一刻也未曾停下。 “够了!王上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如果你不想让他死不瞑目的话,就给我好好活着!”金凤双手按在夜灵的肩头,第一次对她发了火。 夜灵停下动作,抬起一双血红的眸子,愣愣的看着她。 “灵儿、为了腹中的孩子振作点!”金凤再次开口,声音哽咽中带着祈求。 夜灵终是缓缓站了起来,她跌跌撞撞的靠近凌承,随即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为什么不留下来?”不是疑问,是责问。 凌承没有解释,只是不停的道着歉,理由是什么,他知,她也知。 但她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方式,而他愿意让她发泄。 “道歉,道歉!你除了道歉还会说什么啊?”夜灵摇着头,拼命的捶打着他的胸膛。 他便由着她打,不再言语,直到她打的累了,又投入他的怀抱嚎嚎大哭,他便紧拥着她,依旧不发一言。 耳边突然响起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大批的人正往此处赶来。 金凤抱起地上缩成一团的小白狐,将它塞入夜灵怀中,道了声“你们先走!”便再次张开了翅膀。 夜灵又怎愿离开,她的父王已经死了,不能再失去凤姨。 凌承亦是如此,他已经害得狐王丢了性命,便再也不能将金凤丢下,握着诛邪的手不断用力。 君子难当,小人难防! 既然所谓的修行之人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那他凌承又为何要做个正人君子? 他们敢攻入灵溪,将灵溪上下几百条无辜的生灵视同草芥,那他今日,便将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通通杀个干净。 金凤见两人并未挪步,嘶声力竭的吼道:“快走!怎么还不走!” 两人都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走,要走就一起走。 金凤看了看夜灵隆起的腹部,最终妥协了,她可以死,但狐族绝不能断了后。 抬眸望了眼已疾步追来的‘正道人士’,金凤将凌承与夜灵一把抓住,金色翅膀不断挥动,便将两人带至了屏障处。 第一百九十二章 众人发难、何以为生 抬眸看了眼已疾步追来的‘正道人士’,金凤将凌承与夜灵一把抓住,金色翅膀不断挥动,便将两人带至了屏障处。 只是那道护着狐族安危的屏障,早已变成了阻止他们逃命的结界墙。 三人落地的同时,金凤已收回了翅膀,掌间两团炙火汇聚,猛地一推便将它们击在了结界上。 但那结界并未打开,反倒将火焰弹了回来,迫使金凤急忙闪离了开去。 凌承快速上前,口中默念术语,掌间灵力汇聚,持起诛邪就是一剑劈下。 那原本坚不可摧的结界竟瞬间裂开了一条缝隙,随即整个结界都晃动起来,最后彻底消失了。 果然,赴遥心机深沉,这结界亦是他亲自布下的,随着他的死去,结界自然变得弱了些,而凌承曾为他的弟子,正好破了这结界。 还未来得极庆幸,俞晋就已带人追了上来,那一身焦黑破烂的蔚蓝服饰连同他的耻辱一同被他弃下,换上了一身大红的长袍,正如他眸中燃烧的怒火一般,红得似血。 另一边唐郢也带着门生围了过来,彼时,狐族生灵几乎尽数死绝,除了眼前这两只狐狸和一只金凤凰。 “灵儿快走!”金凤又开始推搡着夜灵,她必须活着,带着狐族的血脉好好活下去。 “不,我不走!”夜灵不停的摇着头,眸中的眼泪终是停止了肆虐,却依旧红肿涩痛。 “灵儿,你记着!狐族不可以绝后,为了孩子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金凤言罢,便已飞身挡在了众人面前,回眸又道:“快走!” 凌承已行至她的身前,双手按着她的肩头,勾唇一笑:“灵儿、你为了咱们的孩子付出了那么多,千万不要在此时放弃,带着小狸好好活下去。” 夜灵抬眸迎上他的目光,便知,他又想丢下自己了。 她言:“我们是夫妻,生当同巢,死亦同穴,我不会走,绝不会!” 将怀中瑟瑟发抖的小白狐托至眼前,在它头顶吻了一下,又道:“妹妹,去找飞羽哥哥,永远别再回来了!” 言罢,便强行将灵力汇集于掌心,玉手一挥,小小的白影逐渐远去,耳边依稀可以听见它凄厉的哭喊声。 凌承知道夜灵这是要同自己一起赴死,他怎忍心? 大手瞬间移至腰间的乾坤袋,将那幅乾坤画取了出来。 那是昨日夜灵非要让他带在身上的,她知道自己熬不过今日,便想着死后能葬进乾坤画中,只要凌承一直带着这副画,她便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熬了过来,凌承却依旧将它拿了出来。 眼见凌承已将乾坤画甩开,她不停的摇着头,哭喊着求他不要,却见他已开始默念起了术语,转身便想要逃离。 凌承大手一挥,便将夜灵与金凤一同收入了画中,无论自己今日能不能活着离开,夜灵都必须活下去。 待那道银光与金光一同消失在了眼前,手掌一顿,那幅敞开的乾坤画便重新卷了起来。 他将它藏于胸前,对着那一群茫然失措的修行之人邪魅一笑,星眸中散发着阴冷的寒光,诛邪一路掠过地面,刮出耀眼的火星。 彼时,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已将他团团包围,暮寒则正面迎了上来。 凌承怒道:“是你对不对?”是他设计了这一切,也是他害死了狐王和赴遥,灭了整个狐族。 暮寒停下脚步,摇头叹息道:“师弟、你为何要如此执迷不悟,为了一只狐妖,竟敢亲手弑师。 枉费师傅他老人家还想着将自己的衣钵传于你,怪不得师傅到死都没能安心闭眼。 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狠厉的一声质问震击了所有人的心神,他们仿佛亲眼见到凌承杀死了赴遥一般,眸中的嫌弃与厌恶毫无掩藏,手中滴血不止的长剑纷纷举至半空,只待他们的主人一声令下,便会毫不犹豫的发起进攻。 勾结狐族、欺师灭祖、实乃罪大恶极,当诛! 凌承早已全部明了,暮寒杀了赴遥,并栽赃嫁祸到了他头上,让他成了众矢之的,人人得而诛之的对象! 不过暮寒是否小瞧了自己,就算这些人没想着杀他,他亦会亲手结果了他们。 什么天道伦常,什么除魔卫道,什么正义之举,都是他们这群人自己杜撰出来的,他们才是那斯文败类,十恶不赦的奸佞之徒。 “哈哈……,暮寒、你我之间明里暗里也斗了十几年,今日这笔账咱们就一次性结清了吧!” 狂傲的语气中透露着无限凄凉,他凌承这一生,从未求过名利,只想护住自己内心的那份良善,护住自己最爱的灵儿。 只可惜!暮寒却非要逼着他杀人,既如此,那便先先用他的血来浇灌自己手中的剑。 诛邪、不除妖魔,只诛奸邪! 一语言尽,眸光凌厉似箭,急行数十步,诛邪紧握于掌中,对准暮寒的颈项就一剑坎过。 暮寒邪佞一笑,腰身后屈,剑身自眼前呼啸而过,旋即直起腰身,持剑挡下那再次横坎而来的长剑。 两剑骤然相撞,二人均怒目相视,掌间再次用力,剑锋擦击而过,带起阵阵火星。 几乎没有片刻停留,二人便再次持剑横砍,掌中的剑光霹雳一般疾飞向对方所在的风中,只见那破碎一样的寒光闪过他们的面前。 凌承一转手臂,诛邪立马在他的掌中旋转起来,卷动了那弥散在天空里的声音坠落而下,几乎把暮寒的手都卷了进去。 暮寒则松开手,用真气一震剑柄,化解了他的攻击。 二人不约而同的腾空而起,在尘埃之中跳跃,两人的剑气都已经到了崩溃的极限。 那快得只能听见声音的恶战,很快地耗尽了他们那闪电般的速度。 暮寒突的一震,便直接从空中坠落在地,长剑骤然滑落,吐出满口猩红。 凌承则定定地站着,怨恨与嫌恶交织地瞪着他,冷声道:“你输了,受死吧!” 诛邪再次紧握,足尖轻点于沙土之上,便是狠厉的一剑劈下。 “畜生,休得张狂!”俞晋怒吼一声,一个飞身便已挡在了暮寒身前,持剑挡下诛邪的同时,反被震退了好几步。 凌承冷冽一笑,手腕再次急转,一个箭步便追上了俞晋的脚步。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凌承陡然醒觉,只觉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正向自己后背击来。 这时他手中的诛邪正与俞晋的长剑相交,要向前推进一寸都是艰难之极,更不用说变招回剑,向后挡架。 只得抽回诛邪,身子一倾,便欲侧身躲过攻击,奈何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唐郢手中的长剑已穿透了他的肩头,正是之前狐王刺中的那个位置。 本已被鲜血染红的白衣再次覆上了血迹,他眉心微蹙,一个猛地前倾,便将自己与那长剑抽离。 转身,便是一剑横扫,却被唐郢轻松躲过。 片刻后,唐郢再次挥剑向凌承的头顶劈来。 凌承横举诛邪,用力一推,便将唐郢给挡了回去,而后手腕急转,向着唐郢胸口刺去。 怎料唐郢此人眼疾手快,纵身一跃,便跳到他的背后,稳稳落地,随即挥剑向他的后背刺来。 凌承一个急转,诛邪由下往上一抬,挑开唐郢手中的长剑,剑锋转而向他的脖颈挥去。 唐郢淡定自若,不断转动手腕,架开凌承手中又快又狠的剑,并不断向后移步。 此时,黑暗早已笼罩了整个灵溪,耳边似乎只能听到宝剑撞击的声响,似乎就连山间的飞鸟,也因为胆怯而藏了起来,躲在那一片苍松之中,静默无声。 暮寒则从地上爬起,大吼一声:“杀了他!” 随着那一声怒吼,一旁观战的修士们,纷纷举剑击来。 动作矫捷得像是在黑暗之中,闪电似移动的怪物,冲向了凌承。 黑暗中只见长刃不断挥动,迸射出耀眼的寒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闪,都有血珠四下飞溅,一个又一个的修士接连着倒下。 恶战持续了一夜,天刚刚破晓,便见无数修士的尸身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凌承一身白衣早已染成了血红,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 他一手持着诛邪,一手紧攥着乾坤画,痩削的面颊上沾满了他人的血迹,眸中散发着凶恶的光。 对面余下不多的几十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暮寒看了看一旁的俞晋和唐郢,眸中精光乍现,他言:“凌承、念在你我师兄弟一场的情份上,只要你交出狐妖,我可以留你一命!” 身后之人面面相觑,显然对他的话十分反感,他们死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俞晋更是气到浑身颤栗“饶了他!你做梦!本岛主门下死了那么多人,必须血债血偿!” 其他人纷纷举剑呐喊:“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听得人心为之悸,血为之凝。 暮寒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阴笑,他从来就没在意过什么师兄弟之情,此举便是刻意挑起他们的斗志,让他们同仇敌忾,除了凌承这个眼中钉。 凌承冷眼扫过众人,攥着乾坤画的手再次一紧,转身便消失在了这一片灰暗之中。 他不惧死亡,可夜灵他得护着,还有七日,他们的孩子便会降世,这个时候,决不能让乾坤画落入他人的手中。 第一百九十三章 黑白颠覆、善恶难明 凌承不惧死亡,可夜灵他得护着,还有七日,他们的孩子便会降世,这个时候,决不能让乾坤画落入他人的手中。 “追,别让他跑了!”俞晋一声令下,便带着门下余数不多的十几人大踏步追了上去。 唐郢虽未开口,俯眼瞧了瞧那遍地横尸,也带着身后的门生跟了上去。 却不知,暮寒正冷眼观看着他们的举动,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一群蠢货,追逐着一条丧家之犬,竟将这大好的灵溪山给弃下了。 “灵溪、从今日起,我让你姓暮,暮寒的暮,暮溪、你是我的!啊哈哈……” 猖獗的笑声久久荡漾在灵溪山脚下,他暮寒做到了,灭了狐族,夺了灵溪,也终将成为世人仰慕的对象。 …… 三日后,暮寒杀伐决断,手刃狐王的消息便已在人界流传开来。 不少自以为,空有一腔抱负无处施展的修行之人,纷纷前来投靠于他。 短短三日,暮寒便声名鹊起,名利双收。 世人皆道暮寒乃是天选之人,是正义的化身,是妖魔的克星。 而凌承却成了世人眼中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遭万人唾弃。 勾结狐族、欺师灭祖、以及暮溪山脚下那妄死的七十八条人命,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天理难容! 没人知道,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那死去的七十八条人命中,有大部分人都是死在了暮寒的剑下。 只有彻底激怒俞晋和唐郢那两个蠢货,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主动追杀凌承,而后,便是他坐收渔翁之利时。 他暮寒抛出的鱼饵,诱得从来都不是凌承这一条小鱼。 是灵溪、乃至整个天下! …… 凌承不眠不休的逃亡了三日,终将俞晋与唐郢等人甩开,此刻正跌跌撞撞的往栎阳跑去。 那里有他们的家,有许多他与夜灵的美好回忆,即便是死,他也要死在与她相遇,相知,相爱的地方!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入目皆是百姓头身分离的尸体,以及红到刺目的血迹,上到八旬老人,下到刚满月的婴孩无一幸免于难。 惊愕的瞳孔瞪得浑圆,眼角似乎还挂着绝望的眼泪,他们惶恐、不甘、痛苦、至死也不知自己究竟得罪了谁,为何落得如此下场。 凌承每行一步,便如同踏着他人的尸身一般,沉重到让他几乎快要窒息。 厮杀似乎还在继续,耳边依稀可以听到一个男人猖狂的大笑声,以及百姓持续不断的惨叫声。 凌承寻声奔去,便见一身着墨色羽衣负手而立的男子,对着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情的百姓放肆的笑着。 那些百姓身后,站满了黑压压的壮汉,他们手持钢刀,脸上挂着阴狠的笑。 手起、刀落、血花四溅,一颗颗鲜血淋漓的人头便从它们的身体上飞了出去,在那满是鲜血的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带着绝望与不甘,缓缓停了下来。 几十具跪在地上的身体骤然倒地,大量的鲜血自那早已没了头颅的颈口涌出,一路流淌至男子的足下。 他依旧在笑,笑声比那十八层地狱来的恶鬼还要狰狞邪恶。 那些手持钢刀的壮汉在他们倒地的那一瞬起,便又向身后那些被人挟持的百姓走去。 手无寸铁的百姓们,眸中除了恐惧就只有源源不断流出的眼泪,饶是求情磕头毫无用处,他们依旧不断的重复着。 “飞羽、住手!”凌承怒吼一声,便飞身至他身前,凌厉的目光狠狠的瞪着他。 飞羽先是有些错愕,而后又再次狂笑不止,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大手一顿,手持钢刀的羽族士兵立马会意的点头,再次手起刀落间,又是几十个无辜的百姓倒在了血泊中。 凌承惊愕回眸,便见那一个个壮汉再次往前走去,手中的钢刀不停的滴着血,他们却如同踩死了一只蚂蚁一般,面不改色。 “不、”凌承疾步上前,持剑便挑起一个壮汉手中的钢刀,随即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之上。 那人立马被踹飞出了好几丈,最后陷入了石墙中,随着他的倒地,墙上已留下一个人体形状的洞口。 这迅猛的攻击却也只救下了一人,其他人依旧没能逃得过死神的攻击,纷纷坠倒在血泊中。 “我亲自为你安排的这场视觉盛宴,你可满意?”飞羽踏着满地的鲜血,一步步向凌承靠近。 凌承扶着那颤栗不止的中年妇女,回眸怒视着飞羽,质问道:“你疯了吗?” “对!我是疯了,那你呢?”低沉狠恶的言语中满是凄凉。 为了夜灵的幸福,他选择了忍痛割爱,饶是心痛,不舍,他依旧不曾前来打扰过他们。 本以为凌承会一辈子待夜灵好,可他呢?负心薄幸,竟带着人灭了整个狐族。 要不是夜狸逃了出来,将一切都告诉了他,他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可他的灵儿却再也回不来了。 狐族被灭的第二日晌午,飞羽便带着人前去支援,可入目的皆是无数狐族生灵的尸体,偌大的灵溪竟连一个活物也没有,夜灵也没了踪迹。 既然凌承处心积虑灭了狐族,那他便杀了他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之士护着的凡人。 而这第一个下手的地方,就是凌承第一次拐骗夜灵的地方。 他命人将所有的百姓都抓起来,然后逐个凌迟处死。 他要让凌承亲眼看着自己在意的一切,在他眼皮底下消失,就如同他曾经亲眼看着夜灵与他成亲,从自己身边消失一样。 得而不惜,他该死! 只是狐族上下几百条生灵的性命,岂非他凌承一人的命可以偿还的。 他要让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因他而死! 凌承摇着头,怒吼道:“飞羽、他们都是无辜的百姓,你若是对我怀恨在心,直接冲我来啊!”言罢,剑指飞羽。 飞羽怒极反笑:“哈哈……,无辜?那狐族上下几百条性命就该死吗? 收起你的假仁假义,都是杀人,大家彼此彼此!” 这句话刚好戳到了凌承的软肋,狐族的灭亡虽非他所愿,却也是因他而起,他又怎会不知自己罪孽深重。 高举的手臂无力垂下,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脚下的血液还在不断的流淌着,就如同他的心一般,早已血流成河。 抬眸,再次剑指飞羽“即如此,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他抓着那妇人的肩,纵身一跃便落在了屋顶的瓦砾上,将她按下坐立,便俯身直下。 掌中诛邪一挥,剑尖直抵飞羽的咽喉。 飞羽勾唇一笑,墨袖轻拂,便用两根手指夹住了诛邪,此时,那剑尖离他的咽喉不到两寸的距离。 凌承便僵持在半空中,手腕不断用力,剑尖却依旧未能逼近对方分毫。 一个急转,便将诛邪抽回,脚尖轻点于石墙之上,再次持剑砍下。 飞羽似乎并不想与他动手,侧身躲过攻击后,便跃至屋顶,拧起那一脸恐慌的妇人,大掌就势掐住她的咽喉。 凌承反应过来已经晚了,那妇人甚至都来不及喊叫,只听得‘咔嚓’一声,她整个人便从屋顶坠落而下,砸在满是鲜血的地板上。 身后的斩杀还在继续,他茫然的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无辜百姓倒在血泊之中,而他却谁也救不了。 飞羽狂笑不止,突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他眸色顿变,脸上的笑意瞬间隐去。 来得好,既然都来了,那就送他们一起下地狱! 暮寒带着一大批修士一路追至栎阳城,他了解凌承,知道他一定会回到此地,而这里也终将成为他的葬身之所。 只是,他依旧没料到栎阳城早已变成了人间炼狱,待见到遍地的尸体时,心下再生一计。 “凌承、你竟如此丧尽天良,勾结妖族,残害百姓,看来我是饶不得你了。”他就是要他声名扫地,生不如死。 “上、”暮寒大手一挥,身后的几十个修士立马拔剑出手,个个凶神恶煞的向着凌承迈近。 凌承眸色渐凉,在这种时候,暮寒第一个想到不是救人,而是陷害自己,当真是无耻致极! “暮寒、今日我便替天行道,将你碎尸万段!”言罢,飞身踏过那些修士的头顶,对着暮寒就是一剑劈下。 暮寒早已拔出长剑,足尖在地上急转了几圈,便绕到了凌承身后,剑尖直指他的后背而来。 凌承俯身躲过一击,诛邪直抵地面,剑身微曲,一个旋转翻身间脚尖便踢上了对方的脑门。 劲风呼啸而至,暮寒半仰着身子后移数步,便凌空而起,持剑狠劈而下,而凌承早已飞身偏离了开去。 剑气落下的同时,地面随之破裂,那一具具刚刚倒下,还没凉透的尸身连同地上的石板一同飞了起来。 他再次挥动着长剑,腕间不断旋转用力,带动着一阵旋风,对着那本欲落下的石板一扫,石板便直接击向了凌承。 凌承持剑狂砍,石板瞬间便被大卸八块,四下飞扬。 稍顿片刻,二人便再次跃至半空,两剑不断的撞击在一起,寒光四射,声震鸣耳。 那迅疾如光速般的攻势,快到只能看见两个白色的身影,在空中不断的分离、交错、再分离。 飞羽强忍着拍手叫好的冲动,眸光一直盯着二人的打斗,自相残杀,好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 羽族的士兵们也未曾闲着,再次持刀砍向了百姓。 第一百九十四章 永坠黑暗、换你世世无虞 羽族的士兵们也未曾闲着,再次持刀砍向了百姓。 随着一阵阵哀嚎声传来,那些观战的修士们终于良心发现,开始持剑与羽族士兵厮杀在了一起。 刀光剑影,血花四溅,风中似乎只能听到刀剑撞击的霹雳声以及接二连三的痛苦惨叫。 而半空中激战的两人,旗鼓相当,谁也没能伤到对方分毫。 暮寒以前或许不是凌承的对手,现如今凌承本就伤重未愈,又连夜奔波,百招过后,凌承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暮寒看准时机,手腕急转,又快又狠的一剑便直指对方的胸口而来。 凌承持剑抵住剑尖,虽侥幸躲过那致命的一击,却也被剑气震得连连后退,徒然坠地。 他单膝跪地,诛邪撑于地面,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见暮寒已持剑而下,他攥紧乾坤画,眸色渐凝,权衡利弊后,最终弃下了那些百姓,转身落荒而逃。 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护不住,又怎能顾得了他人的生死,既然早已身败名裂,又何必非得做个正人君子。 飞羽似乎没想到他会逃走,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墨翼徒然张开,便飞身追了上去。 即如此,那便由他亲手取了凌承的性命岂不快哉? 暮寒落至地面,回眸看了眼恶战不休的修士与羽族士兵们,露出一抹阴霾的笑,旋即向着凌承逃走的方向追击。 他人的死活又与他何干,他要的是,明年的今天就是凌承的忌日。 此时,俞晋与唐郢已带了上百名门生追击至此。 眼见暮寒离去,两人对视一眼,挥手示意自己的门生出手救人,便跟了上去。 百名修士的加入,让原本胜负难分的战斗瞬间较出高低,一个又一个的羽族士兵接连倒在血泊之中,最后又化作尘埃消失的无影无踪。 彼时,凌承一路逃至了知水湖边,连日来体力的消耗让他越跑越缓,最终一个踉跄单膝跪地。 抬眸,便见飞羽已落至自己面前一丈之外,他一步步迈近,妖魇魅惑的脸上带着摄人心魄的浅笑,眸中却透着弑骨般的寒凉。 还未来得及起身,一道劲风呼啸而至,凌承就地滚了几圈,这才躲过暮寒的偷袭。 “阴险小人、”飞羽怒吼一声,旋即张开墨翼,成百上千的羽箭齐齐飞出,直面击上了暮寒。 墨翼被斩断之仇今日必定要他加倍奉还,至于凌承,他该死,却也只能死在自己手里。 暮寒反应极快,手腕来回搅动,带动着阵阵旋风将那剧毒的羽箭纷纷缴入其中,旋即手掌松离,气运丹田,对准剑柄就是一掌击出。 强大的气流迫使羽箭尽数折回,连同那快如光速的长剑纷纷往飞羽的方向击去。 飞羽眼见不妙,墨翼不断狂煽,羽箭再次飞出,与那折回的羽箭两两相撞,最后纷纷坠地,化作一股股焦黑之气消失了。 长剑却势如破竹,直抵他的胸口而来。 他眸色渐蓝,双手由下至上转了一圈,一团墨黑之气便横于胸前,化解了那致命的一剑。 长剑徒然坠地,暮寒嘴角抽动了一下,足尖轻点于树干之上,便欲飞身夺回那剑。 谁知手掌还未接触到剑柄,对方掌中的黑气便迎面袭来,他就势旋转了数圈,这才躲过黑气的攻击,转而俯身向前,一把抓起长剑便直击对方的咽喉。 飞羽早就算准了他的招式,身体后倾,足跟一路擦至地面,手掌微勾,指尖三寸之长的利爪猛地一挥,迎面袭上对方的脸庞。 暮寒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一步,凌厉的劲风拂面而过,顿时血珠喷洒,左脸之上早已留下四条深可见骨的爪痕,他坠落在地,又滚了好几圈才用剑支撑着单膝跪地。 飞羽再次煽动着墨翼,羽箭随即飞出,暮寒已无力变招回挡,眸光掠过湖面,矫捷如足下生风一般,一头便扎进了湖中。 霎时,湖边便只剩下凌承与飞羽两人,四目相对间,双方心思各异。 凌承犹豫着是否要将乾坤画交到飞羽手中,毕竟自己现在已是众矢之的,每天都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护得住夜灵。 他早就知道,飞羽对夜灵的感情不比自己来的少,他虽滥杀无辜,做法极端,却也正好说明了他心系夜灵,是一个可以信任之人。 若是告诉他灵儿还活着,他或许能放下仇恨,带着她过上与世无争的生活。 而飞羽却只想杀了他,为夜灵和狐族报仇雪恨。 凌承正欲将一切和盘托出,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随即唐郢与俞晋两人便一前一后将他和飞羽拦在中央。 “畜生、居然勾结妖族,残杀百姓,简直罪恶滔天!今日,本岛主就要除了你这个祸害。”俞晋一声怒骂,不由分说的持剑击来。 唐郢见此,便举剑往飞羽后背刺去。 厮杀再次开始,四道极速的身影自地面窜入空中,两两相击,却是快到连人影都看不清。 空中似乎只能看到零零碎碎的火光,耳边只有那霹雳般的撞击声。 墨色身影一闪而过,躲过唐郢的一击后,一个反手狠劈至对方的肩头。 唐郢一个躲闪不及,手臂便被对方击中,锋利的鹰爪深陷入骨,手掌抽回时,带动着股股鲜血喷洒。 紧接着身后一道劲风呼啸而至,后背便受了一脚,随即从空中坠落在地,吐出鲜血蜿蜒。 他急忙将衣袖撕下,便见那四个洞口处乌黑溃烂,便知,对方的鹰爪淬炼了剧毒。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长剑一扫,伴随着一声痛苦的惨叫,便将自己的左臂直接斩断。 鲜血淋漓的断臂坠落在地,明黄色的衣物满是血迹,他紧咬牙关,却依旧痛到面部扭曲。 若非如此,一旦毒素侵入五脏六腑,别说修为能不能保住,连小命都堪忧。 飞羽脚踏繁叶之上,嘴角上扬,眸中满是不屑,自断手臂又如何,照样逃不过一死! 墨翼徒然张开,羽箭再次齐齐落下。 唐郢惊魂未定,面对无数迎面而来的羽箭,一时间竟连反击都忘了。 平静的湖面突然荡起了涟漪,暮寒自水中跃至半空,举剑左右开弓,直劈至湖面,强大的冲击力立马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路击上了羽箭。 既为幻术,必可破之! 而飞羽的羽箭虽剧毒无比,却是遇水则散,曾经夜灵就以御水术浇灭了他淬炼的妖毒,暮寒此举亦有异曲同工之妙,正好破解他的幻羽飞箭。 飞羽面色渐凝,旋即收起墨翼,手爪微勾,一个俯冲而下,直取唐郢的咽喉而来。 唐郢则缓过神来,疾步后移,长剑在空中来回搅动,直叫人眼花缭乱,看不清虚实。 飞羽也未闲着,鹰爪横扫,一棵巨大的槐树便斩腰而断,重重砸向了唐郢。 只觉光线突暗,唐郢暗道不好,便欲收手逃离,怎料槐树下坠奇快,一个躲闪不及,便整个人都被压在了树下。 飞羽则定定的站着,冷漠的看着这一切,掌间轻一用力,一柄墨黑的短刃便握于掌中,旋即一步步向着那倒塌的槐树迈近。 暮寒一直都是冷眼旁观,脸上满是笑意,那笑却让人望而生畏,阴森恐怖。 若说助他拿下灵溪的第一功臣,还真是非眼前这个鹰隼莫属,要不是上次被他打伤,自己又怎会知道夜灵的存在? 没有夜灵这颗关键的棋子,灵溪这辈子都不可能落入他的手中。 既如此,那便赏他个痛快! 足尖轻点于湖面之上,一路奔向飞羽,便欲趁其不备,一剑封喉。 可他还是太小瞧了对方,飞羽早就料到还有这个阴险小人的存在,那短刃便是为他准备的。 而这短刃便是那曾被毁去的墨羽。 夜灵成亲的那日,他的确将墨羽毁去,可后来发现失了墨羽自己反而更痛苦,几经考虑后,他又重塑了墨羽,其毒性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墨袖一挥,墨羽立马脱掌而出,随即直击上暮寒的胸口处。 暮寒匆忙变招,便欲挡下墨羽的攻击,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眼看它已逼近自己的胸口处,只好侧身闪躲,却依旧着了道。 墨羽刺入胸口,随即快速隐入其中,他心念极快,快速自封穴位,取下随身携带的‘百毒清’,尽数吞服,这才没让毒素侵蚀五脏六腑。 那伤口距离心脏只有两分的差距,如若躲的再晚一步,只怕就命丧当场了。 飞羽冷冽一笑,旋即猛冲直前,手掌直击对方的咽喉而去。 就算墨羽没能立即要了暮寒的命,他也没有多余的气力反击了,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暮寒并未躲闪,甚至都闭上了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嘴角却不经意的勾起。 这卑鄙小人怎会如此慷慨就义,只怕还有阴招,飞羽觉察到不妥已经晚了,冰冷的长剑自后背直破胸膛,猩红的血液不断滴落,微一侧目,便见唐郢手持长剑,狠狠抽离了出去。 他竟然逃过一劫,是自己大意了。 暮寒徒然睁眼,与唐郢一个眼神示意,长剑一转,两人便再次扑来。 飞羽胸口不断的涌出鲜血,却在墨衣的掩饰下,看不出丝毫血迹。 抬眸看了眼空中仍在激战的两人,他突然放肆大笑起来,旋即腾空而起,一路掠至知水湖上空。 俯眼傲视着地面上与自己失之交臂的两人,扬起一抹凉薄的笑。 “凌承、你听好了!我以万年自由为祭,诅咒你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都再也见不到夜灵,你休想再伤她分毫,哈哈……” 平静的湖面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墨色的身影逐渐隐入其中。 他早已计划好了一切,本就想着取了凌承的性命再行恶咒之术。 牺牲自己的万年自由之身,永坠无尽深渊,只求换得夜灵生生无忧,世世无虞。 没能亲手宰了他也无妨,便让他苟活于世,这样夜灵的黄泉路上便再无人打扰,自己也可以安心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魔子降世、血染长空 没能亲手宰了他也无妨,便让他苟活于世,这样夜灵的黄泉路上便再无人打扰,自己也可以安心了。 “鹰皇、”翠翠带人赶来时,飞羽已经快要整个消失在湖中,她一个俯冲直下,便随着他一同坠入了黑暗之中。 飞羽命她留在苍山之巅照顾夜狸,她本不敢违抗命令,但后来有羽族士兵回去求援,她才将夜狸关了起来,火燎火燎的赶了过来。 没想到看到的却是飞羽陨落的画面,既然救不了他,那就陪他一起死! 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空中前来支援的羽族士兵们见此,顿时士气大减,随即落荒而逃。 此时,那前去栎阳救人的百名修士,早已完胜赶来,眼见大量的羽族士兵齐聚当空,纷纷举剑出击。 一场血腥恶战再次爆发,是偶然,也是必然,霎时,杀声震天,哀嚎连连。 凌承听到飞羽的恶咒,心下一震,手中攻击的动作骤然放缓。 俞晋瞄准时机就是一剑刺出,正击对方的心窝处而来。 突然,一道耀眼的红光乍现,逼得他匆忙收剑,以袖遮目,却依旧被那道红光击退了十丈开外,徒然坠地。 凌承眸光顺移,手中的乾坤画正剧烈颤动着,片刻后,他便再也掌控不住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脱离手掌,凝至半空。 耀眼的红光逼得所有人都无法睁目,就连那些恶战不休的修士和羽族士兵们,也不由得停下打斗,纷纷以袖遮面。 彼时,夜灵正虚弱的躺在悠然居那张金丝楠木雕大床上,玉手轻抬,瘦削的面颊上毫无血色,长睫微颤,却是无论如何也没能睁眼看看那孩子。 自被凌承收入乾坤画那日起,她便再次晕厥,不省人事。 狐王身陨,她体内的半颗妖丹也几度离体,是金凤以自身凤血喂食,不断为她渡入灵力,这才强行将狐王的妖丹留了下来。 饶是如此,夜灵依旧没能睁眼,只是梦呓着凌承的名字,脑海中一遍遍浮现的都是狐王身陨,以及凌承被暮寒杀死的画面。 她早已没了求生的念头,因她一人之过,害得整个狐族生灵涂炭,那可是她父王守护了一辈子的地方。 而她,却亲手毁了它。 一个罪人,怎会有脸苟活于世? 她怨凌承将她带回了灵溪,害得狐族灭亡,害得父王丢了性命,恼他又一次将自己从他身边推开,就连那共赴黄泉的机会都不愿给她。 却独独无法恨他,因为她心里清楚,一直以来,最痛苦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自己,凌承所承受的远比自己更多。 但愿下一世,自己可以不再是妖,与他毫无顾忌的朝夕相处,白头偕老。 金凤急得焦头烂额,就在刚刚,她感觉到孩子可能要提早降世了,而夜灵的身体根本就熬不住,随时可能一尸两命。 几乎没有片刻犹豫,她快速将自身妖丹逼出,送入夜灵体内,希望以此为她续命,助她平安诞下麟儿。 饶是她知晓这是以命换命之法,她也不悔! 以她金凤一人的性命,换得夜灵和孩子两人的命,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怎料事与愿违,那妖丹刚隐入夜灵胸口,便被弹了出来,再次回到她的体内。 巨大的冲击力将她震得连连后退,直至撞击在那金墙之上,这才踉跄着跪地。 她急忙起身,鲜血顺着嘴角滑至下额,一路滴至地面,又被她狠狠踩在脚下。 看着依旧不省人事的夜灵,她心痛欲绝,雍容华贵的玉颊上,早已泪流不止。 夜灵修炼的是水系术法,而她本就是炙火之身,水火不能兼容,她的妖丹,夜灵自然受不起。 慌乱之余,突然想到自己的凤血夜灵并不排斥,来不及考虑,便化出一柄匕首,划过了自己的手腕,并移至夜灵唇边。 鲜血滴落而下,夜灵惨白的唇瓣已染成了嫣红,血液顺着唇角尽数滑落至脖颈处,隐于红衣之中。 金凤急忙将夜灵的嘴捏开,鲜血终于滴进了她的口中,慢慢滑至喉间,融合在了她的体内。 夜灵煞白的脸颊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金凤面露痛苦之色,眼见自己腕间的血液已经流尽,夜灵却依旧未醒。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心头血。 心脏是妖丹聚集之地,亦是灵力最为醇厚之地,只要剜出自己的心头血,就一定可以救夜灵。 打定主意后,便再次举起匕首,猛地刺入了自己的胸口,用尽了最后一丝灵力,将心头血尽数注入夜灵口中。 而她,便再也支持不住,缓缓坠地,苍白的面颊上带着一抹苦涩的笑。 吟昶,凤儿马上就来陪你了,放心!灵儿一定不会有事! 恍惚中,她看到狐王带着满脸笑意,一步步向她靠近,大手伸出,邀她共赴黄泉之路。 她笑意秧然,抬起手便要应邀,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他的手掌。 眼睁睁的看着狐王在自己面前渐行渐远,她心急如焚,勉强用手肘撑起身子,便想要追逐他的脚步。 “吟、昶、”她低喃着狐王的名字,想要让他等等自己。 两百多年来,她从未唤过他的名字,却在临死前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可他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是有些累了,玉手徒然滑下,沉重的身子缓缓坠地,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眸无力的阖上,两滴清泪至眼角滑落。 即使狐王不愿等她,她依旧想要追逐他的脚步。 金色的身影逐渐暗淡,化作零碎的点点星光,随风飘散。 床上的人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樱唇轻颤,长睫不断扑闪着,眼泪早已连成了珠链,却还是未能睁眼。 而那腹中的孩子却已迫不及待想要出生,他不停的在夜灵腹中来回游动,力寻一线生机。 强烈的求生欲使他奋起一击,便直接破腹冲了出来。 霎时,整个金屋都笼罩在一片血光之中,如孩童般大小的红影在空中疯狂乱窜,它撇了眼床上的虚弱的女子,随即飞出了金屋。 饶是夜灵一身红衣,却依旧遮掩不住那耀眼的血红,鲜血顺着红衣,滑落在那素白的锦被上,随即蔓延至床沿,一路滴落在地面上,而后又肆无忌惮的流淌向前。 宛若一条灵活的红色小蛇,蜿蜒曲折。 夜灵感觉到孩子已经离了体,她渴望在死前能见他一面,长睫轻颤,玉手微抬,却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 刚抬起的玉手无力的坠下,煞白的面颊上,樱唇张合,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能从那缓缓移动的口型猜出,她说:“凌承、下辈子你休想再丢下我,除非、我不要你!” 痩弱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暗淡,随即化作点点银光,飘散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直至再也不见。 凌承心下一颤,无尽的寒凉袭遍全身,烈日当空,他却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冻得瑟瑟发抖。 他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痛苦难抑,就好像有人将他的心剜去了一般。 那耀眼的红光逐渐隐退,乾坤画却依旧不停的颤动着。 暮寒第一个反应过来,刚才那红光乃是妖女的孩子出生了。 他们的确从一开始就算计了凌承,但有一点他们没撒谎,那孩子是血煞,是灾星,是世人难容的存在! 眼看那画已有打开的迹象,他立马举剑呐喊道:“血煞出世了,不能让他跑出那幅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其余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举剑出动,目标直指那幅半卷起的乾坤画。 一些离得近些的修士,已是凌空而起,动作矫捷如闪电般直面冲了上去。 那画再次发出夺目的红光,几人只觉得炙热难耐,就仿佛靠近了烈焰,整个人都要融化了一般。 惊愕的瞳孔骤然放大,那红光恍若无数柄利刃,戳瞎了他们的双眸,灼热的刺痛感迅速袭遍全身。 他们不断的发出痛苦的哀嚎,不消片刻,便已爆体而亡。 霎时,血光四洒,肉骨横飞,惊得地面上那蠢蠢欲动的修士们,不自觉的后退着,再也无人敢上前半步。 那傻了眼的羽族士兵们听得惨叫声,徒然醒觉,当下便四下逃窜。 只是那画却并没有给他们逃离的机会,它以迅疾如光之速,在空中来回旋转,一路撞击至他们身上。 每一次撞击,都有鲜血喷洒,残肢断骸四下飞舞,深蓝的湖水瞬间染成了乌黑。 风中似乎只有那连绵不绝的惨叫,以及那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暮寒愣愣的盯着那幅画,举剑的大手止不住的颤抖着,饶是他机关算尽,却未曾料到,夜灵腹中的孩子根本不是血煞,而是血魔。 血魔降世,毁天灭地,血染长空! 若是真的让他逃出那幅画,后果不堪设想,别说能否护得了那些普通百姓,只怕他们在场所有人都会命丧于此。 阴狠的眸光环顾四周,却见所有人都止不住的颤栗着,一些修为平碌的修士们早已四下逃散。 红光再次隐去,卷起的画轴突然摊开,一幅栩栩如生的山水画便暴露在众人面前,画中一团血红如拳头般大小的光影来回游窜,不断将那画撑得鼓起又落下。 此时的暮寒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再次喊着:“血魔要出来了,不能让他为祸人间,快!毁了那幅画!” 第一百九十六章 剥丹自陨、虽死犹生 此时的暮寒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再次喊着:“血魔要出来了,不能让他为祸人间,快!毁了那幅画!” 这一次的号令却并无一人挪动半步,那爆体而亡的滋味可没人愿意尝试。 凌承听到呐喊,强忍着弑心的苦痛,纵身一跃便凝至空中,大手一挥,便将那颤动不止的乾坤画重新卷了回去。 无论发生了什么,他绝不会让人毁了乾坤画,那是夜灵对美好的向往,也是她目前唯一的藏身之所。 掌中的画轴却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就连那微弱的红光也消失了。 暮寒有些错愕,他怎么也没料到,血魔竟能感觉到凌承的气息,从而停止杀戮。 不过这样正好,没了血魔的帮助,凌承必死无疑。 他唇角微勾,长剑高举,怒吼道:“各位同道,凌承大逆不道,欺师灭祖,勾结妖族,残害百姓,与那妖女行出苟且之事,至使她产下血魔,害死我们许多的同道。 今日,我们势必要将这个祸害连同那魔画一并除之,为了正义,杀啊!” 如此犀利的一番痛骂,终将那自恃正义的修士们,从恐惧的边缘拉了回来,毫不吝啬的将自己鄙夷的眸光投向凌承。 旋即举剑呐喊:“为了正义,杀、杀、杀!” 喊得那叫一个中气十足,可前进的步伐却十分缓慢。 他们依旧忌惮血魔的威力,若是凌承将他放出来了,那他们的下场无疑只有死路一条。 但若是不在此刻动手,以后便更没有机会了,一旦血魔长大成人,恐怕无人能敌,他们的结局只会更惨! 凌承怒极反笑“哈哈……,大逆不道,欺师灭祖,如此狠毒的阴险小人,的确当诛!即如此,你为何还有脸活下去。” 暮寒气到脸色煞白,眸光从那缓缓移动的修士身上扫过,便知,杀凌承还得他亲自动手才行。 ‘百毒清’可解百毒,但那墨羽的毒非同一般,虽是未能要了他的命,却也觉得灵力泛散,真气难聚。 眼下,已别无他法,他犹豫了片刻,便将‘血凝’拿了出来,一口吞食。 ‘血凝’应其名,以血凝之,那是两年前收服独眼怪时所取的百家血,当时他觉得百家血难得,便取了几滴带回了道观。 后来,赴遥冶炼阴阳千里镜时,他便将百家血注入其中,七日后,鲜血凝结成一颗红色如拇指般大小的血珠。 赴遥言:“奇哉,想不到百家血竟能凝聚成丹,以后若是修为受损时,它可助你瞬间恢复灵力,并且功力大增。 只可惜,有得必有失,强行提高修为乃是阴损之法,至少减寿十载,若非万不得已,切不可食之。” 而现在便是那万不得已之时,若是血魔为祸人间,凡人都死绝了,他得了天下也毫无意义。 他要的是万人敬仰,名垂千史! 而今日斩杀血魔,将会成为他暮寒这一生,手刃狐王之外的另一个传奇。 待那‘血凝’完全融合血液后,暮寒只觉全身灵脉变粗了一倍,体内真气充裕,大手一捏,苍劲有力。 抬眸,猩红的眸光狠狠瞪着凌承,握剑的手掌一转,长剑立马散发出森然的寒光,足跟微抬,一个翻身便越过众人的头顶,对着凌承就是一剑横砍。 凌承仰面朝天,足尖猛地用力踹向了暮寒的手腕,趁他抬手躲闪之际,一个夺命连环踢一路踹向他的胸口。 暮寒急急后移,却还是被他踢中了两脚,他站定身子,掸去白衣上的鞋印,勾唇邪笑。 这迅猛的攻击于他而言,就好似挠痒一般,竟丝毫不觉疼痛,那‘血凝’的作用比想象中的更好。 “凌承、你要就这点本事的话,我劝你还是乖乖将魔画交出来,念在你我师兄弟一场的份儿上,我可以考虑留你一条全尸。”他笑,眸中带着如猛鬼嗜血般的恶欲。 今日过后,一切都结束了,二十多年比不过凌承的耻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 凌承不屑冷哼道:“你何必如此惺惺作态,只要我活在这世间一刻,这乾坤画你想都别想。 而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言罢,眸色渐寒,腕间一转,便将灵力聚于掌心,剑气突起,狂风呼啸而至,吹动着他额间那一缕青丝胡乱飞舞。 脚下,一阵旋风横扫,霎时,腾空而起,直入云霄,覆以迅疾如闪电般的速度,狠狠劈下,带动着数道森寒的剑气击向了暮寒。 暮寒并未闪离,他双手交错举止头顶,一个无形的结界便笼罩在他头顶上空,轻松化解了凌承的攻击。 唇角轻勾,腕转几下,剑画空圈,森然的寒光带动着山间的树木疯狂摇曳,无数片树叶积聚其中,猛地一推,树叶便如同千万柄利刃一般,纷纷击向了凌承。 凌承反应极快,身子灵巧侧避,腕间来回搅动,诛邪便带动一股气流,将叶刃绕至剑锋,削出一剑,不偏不倚,尽数折了回去。 暮寒急急变招回挡,以迅雷如光之速持剑狠砍,霹雳般的火光四下飞射,终将多数叶刃击落,却依旧被其中一片叶刃削去额间散落下来一根发丝,险些削至天灵。 此时,凌承早已持剑横砍而来,暮寒立马近扑而上,左手灵力汇聚,倒持猛推,右手仍然舞剑直入。 凌承心下一愕,立即后收小腹,倒退不迭之时,一掌成‘穿掌式’拍去。 两剑相交,两掌相对,拼的便是真气,内力,一道道森寒的光芒震荡,刮起阵阵狂风。 霎时,群树乱颤,尘土飞扬。 凌承连战数人,灵力早已透支,又岂能拼得过功力大增的暮寒。 他匆忙收剑,侧身旋转了几圈后,心知,现处搏斗的紧要关头,早已不能全身而退,便且退且攻,却依旧被对方凌厉的掌风重击在地,呕血不止,几经挣扎后,却依旧未能起身。 暮寒狂笑不止,带动着脸上那四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剧烈颤动着“凌承、你终究还是比不过我!” 彼时,俞晋苦苦挣扎了许久,终是缓缓站起身来,却又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最终扶着一颗槐树才勉强站稳。 只觉身上的二十四根肋骨就像全部断裂了一般,胸腔传来剧烈的疼,他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剑指凌承,怒目而视。 余下的修士们见胜负已分,纷纷举剑围了过来,他们个个目露凶光,恨不得亲手结果了他。 这时,那本已安静下来的乾坤画再次狂颤不止,众人面色一凝,又不自觉的后移了几步。 俞晋胆肥,稳定脚跟,怒吼道:“怕什么,左右不过是一个刚出生的孩童罢了。 你杀了本岛主门下四十八人,今日,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唐郢闻言,想起那日死去的三十个门生,以及今日无辜冤死的百姓,怒火中烧。 他言:“还有我门下三十多人的命,以及那无辜百姓的命,真是丧尽天良,惨无人道,当诛!” 凌承冷哼一声,旋即放肆大笑起来,“我凌承究竟何德何能,一夜之间,竟能亲手斩杀七八十个修士,你们还当真是看得起我。” 风中突然变得死一般的沉寂,众人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吭声。 狐族覆灭那日,凌承本就重伤,饶是他天赋非凡,面对重重包围,又怎可做到以一己之力,杀了七十八个修士,更何况还有修为高深的俞晋与唐郢等人,除非他们这群人中有内鬼。 怀疑的种子一经种下,便是如芒在背,他们现在看谁都像敌人,心中满是惶恐。 而俞晋和唐郢二人已经开始互相猜忌,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站在敌对面的,难免觉得是对方暗自黑手。 暮寒心知肚明,若是凌承再讲下去,他的阴谋怕是要暴露了,眉宇轻挑,便是狠厉的一剑刺出,正中凌承的胸口处。 怒言:“妖言惑众,你若没些本事,妖族岂会与你联手,临死之前还不忘挑拨离间,是可忍孰不可忍!” 剑尖抽离,那血迹斑斓的白衣之上,再次蕴染出鲜红的玫瑰。 凌承以剑撑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踉跄着站了起来。 手中乾坤画颤动不止,缕缕红光四射,那举剑靠近的修士们,发出阵阵唏嘘,再次后移了数步。 薄唇微勾,凌厉的眸光一扫而过,就当众人以为他要再次反击时,手中诛邪剑锋一转,对准自己的丹田狠狠刺入。 利刃穿透腰脊,血液顺着剑尖滴落在地,猩红夺目。 腕间一转,长剑猛地抽离肉体,血花四溅,一颗满是血迹的元丹便被生生剥离。 诛邪徒然坠地,左手轻掷,掌中那幅颤动不止的乾坤画便被抛至半空,卷起的画轴骤然摊开,缕缕红光再次变得璀璨夺目。 众人急忙躲闪,他们仿佛已经看到凌承将血魔放出来一般,惊得面目扭曲,不寒而栗。 凌承口中默念术语:“以吾之血、祭吾精元、丹融与画、气凝于心、以此为印,封!”大手一挥,元丹便正击乾坤画云霞中的旭日之上。 两者相融,夺目的红光突然隐退,摊开的画轴再次卷起,插至地面的诛邪猛烈晃动着。 眨眼间,诛邪便脱离地面,与那卷起的画轴一道消失了。 凌承见此,煞白的脸上满是笑意,疲乏的身躯重砸在地,沉重的双眸在这一刻终于可以阖上了。 乾坤画一经封印,在诛邪的带领下,基本上无人能找得到它,夜灵和孩子便再无人打扰,他也可以放心的赴死了。 凌承此举,可谓一举两得,即保护了孩子的安危,也阻止了他跑出乾坤画。 刚才那孩子的能力他也看到了,虽说这些假仁假义的修士该死,可一旦孩子真是血魔之身,死的,又何止是面前的这些伪善之人。 若是真让他出了乾坤画,那人界必将生灵涂炭,他凌承便真的是那千古罪人了。 今日他剥丹自陨,护了夜灵与孩子的安危,也守住了本心,虽然身死,宛若重生。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今日他剥丹自陨,护了夜灵与孩子的安危,也守住了本心,虽然身死,宛若重生。 这碌碌无为的一生,却得了个臭名昭著的下场,真不知是幸或是不幸? 不过这些都不再重要了,死亡会带走一切苦厄。 下一世,他不会再去寻找夜灵,就让她带着孩子在乾坤画中安度余生,还她该有的安逸祥和。 暮寒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一步,凌承所用的封印,便是以超强的精神意念力控制了乾坤画的行动诡计,他封印时默念的术语便是封印诀。 他们若是想要除了妖女和血魔,势必要先破除封印。 而破除封印之法,除了要将凌承默念的封印决倒背之外,还需要与他封印魔画时相等的念力。 否则不但不能将封印破除,还有可能反被封印吞噬。 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别说封印能否破除,就连那乾坤画都难以找到,这血魔怕是要长存于世了。 心中的万般恼怒,终是化作掌中一剑,狠狠刺向了早已身陨的凌承。 一剑刺中,怨恨难消,复以数十剑接连刺下,这时的情形竟与他当日杀死赴遥别无二致。 唐郢应暮寒之邀,与他一同铲除了狐族,那是因为人妖两界积怨已深,除妖乃是除魔卫道,正义使然。 可如今暮寒的行为却让他有些反感,旋即怒道:“够了!他已经死了,你这样未免也太过分了!” 暮寒早就气急败坏,没能亲手杀了凌承,至使血魔流存于世,这是羞辱,是凌承对他的报复。 他恨意难平,抬起一张沾满鲜血的丑恶嘴脸,阴森的眸光死死瞪着唐郢,反唇相讥:“你们在场这么多人,在面对那魔画时,竟无一人挺身而出。 若是你们早点出手,哪怕只是阻止凌承封印魔画,也不至于让那血魔逃走。 以后若是血魔为祸人间,便是因尔等之过!” 这一番怒骂,惹得在场所有人心生不满,俞晋率先怒道:“吾等之过?你莫不是忘了,他是谁的师弟,又是谁三番两次说要放过他的,谁知你刚才是不是刻意放走那血魔,还是你有其它的意图?” “你……”暮寒剑指俞晋,气到舌头打结,浑身颤栗。 他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本来激怒对方,使之成为他棋子的话语,却成了对方抓住他的把柄,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俞晋自不相让,虽是伤重,但门下还有许多弟子,一个暮寒自然没放在眼里。 身后的几十人立马举剑,怒目而视,只待俞晋一声令下,便要群起攻之。 眼见一场恶战一触即发,暮寒却在这一刻喷出一口鲜血,旋即踉跄着跪地,他知,这是‘血凝’的功效过了。 “哈哈……,既然你都给本岛主跪下了,那本岛主就大人大量放你一马,从今往后,我长屿与你,你们,再无瓜葛!”俞晋指着暮寒,又转身指向唐郢一行人,甩袖离去。 暮寒吃了哑巴亏,却也无力还击,只是眼神狠恶的瞪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气结于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唐郢冷漠的瞅了他一眼,也带着门生大踏步离去。 一场毫无默契的联合,终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次日,暮寒拖着沉重不堪的身躯回到了明阳山。 墨羽的毒素他根本无法全部逼出,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很有可能熬不过十年。 赴遥曾以炼妖炉炼就了大量的丹药,他回来便是为了寻药。 只是那曾经炼妖无数的道观,早已化作了一堆废墟,他踉跄着上前,在那一堆焦黑的房梁瓦砾中苦苦找寻,希望可以找到一颗对自己有用的丹药。 许是求生欲太强,他开始拼命的刨着土,就这样寻了许久,眸光接触到一个骷髅头,便知,自己什么也寻不到了。 赴遥带人攻入灵溪之前,为了不让齐霜坏事,便以结界,将他关在了道观中。 齐霜万念俱灰,终日将自己困在房内,盘膝坐于书案边,手执羊毫,在一本无名小纂上不断的书写着。 初见夜灵时,他对人妖相恋之事心生好奇,便想着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关于两人的事迹记录下来。 那时他天真的以为,这本记录会成为后世的一段佳话,从执笔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满心雀跃,心生向往。 直到后来赴遥的计谋暴露,凌承与夜灵的生活苦不堪言,他依旧将它们完全记录在策。 人妖相恋,必招天谴! 许是天道伦常,许是世人杜撰,但无疑,这样的爱恋不被理解,不被祝福,甚至遭人唾弃。 但他还是完整记录了下来,包括赴遥的心狠手辣,暮寒的狼子野心,狐族的必然覆灭,以及自己对人性善恶的见解感悟。 “世界大同,万物一体,相互相成,所以众生平等,讲究的是因果报应的关系,损人必定损己,利人也同时利己! 所谓人妖善恶之分,源于本性善恶之分,心至净,则人至善,人性如是,妖性等同!” 最后将这一段感悟写下时,齐霜将整个道观浇上火油,一把火点燃了赴遥生平最大的骄傲,亦是他罪恶源泉的道观。 他手持那本无名小篆,脸上带着悲凉的笑意,站在这个自己待了十几年的地方,迎着烈火,仰面倒下。 他齐霜一个无用之人,能在死前毁了赴遥的炼妖炉,以及那因贪念而生的丹药,也算是洗清了自己多年来充耳不闻的罪孽,或许还能帮他师傅积些福报。 他不知,此时赴遥早就成了暮寒的剑下亡魂,亦或许他知道了,也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间。 熊熊烈焰疯狂肆虐,滚滚浓烟扑面而来,全身上下传来弑心扼骨的疼,他依旧面不改色,只觉此时才是这十几年来最为轻松的时刻。 也不知为何,在那生死弥留之际,体内的元灵竟自动离了体,附在了手中的无名小篆上。 脑中似乎只有一个念头,去灵溪,去看看小篆上不曾记载的狐族久居之地,去看看凌承与夜灵的结局。 小篆飞入灵溪时,正是凌承将夜灵收入乾坤画的情景。 元灵所有的残识在这一刻熄灭,最终带动着小篆飞入了灵溪的藏书阁中,落于地面,一路滑至书橱之下,长久沉睡了过去。 …… “齐霜、你为何到死都要与我作对?为什么?” 暮寒一声怒吼,便将那骷髅头狠狠掷出,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折回了暮溪。 他不甘心,自己绞尽脑汁得来的一切,绝不可能随意弃下。 饶是只有十年阳寿,他也要将暮溪发扬光大,成为开宗立派的第一人,即便身死,亦能流芳千古! 他开始广揽群雄,以除魔卫道,眶扶正义的名义大量招收新弟子。 半年后,狐族的灵溪便再也不覆存在了,取而代之的由暮寒开宗立派的暮溪。 而灵溪山脚下,那原本被赤焰毁灭的村庄,因背靠暮溪山,身后有一大批正道人士的庇护,早已焕然一新。 一间间破烂坍塌的房屋被拆除,换上了一排排高矮不一,华丽富实的新房,它也由原本一个九十七人的小村庄,逐渐变成了千人居住的暮溪小镇。 从此人声鼎沸,繁荣昌盛。 此后,暮寒声名大震,暮溪名扬天下。 彼时,唐郢与俞晋二人才知,自己的满腔热血,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但事已至此,他们早已无力回天,只能打碎了牙往腹中咽,最终带着不甘,东施效颦,也开始大量收徒,自成一派。 暮溪灵气环绕,宣城富足繁华,长屿别树一帜,不分伯仲,各有千秋,从此形成了一个三足鼎立的局面。 两年后,长屿传出俞晋驾鹤西归的讯息。 据说,是那日大战血魔时留下的旧疾复发,无药可治,一代枭雄,终究抱憾而终! 五年后,暮寒得到消息称发现了魔画的踪迹,当他带着一众弟子赶到时,却只找到了戾气震天的诛邪剑。 暮寒本欲降伏,为己所用,却反被其伤了门下诸多弟子,最后只得用锁妖囊将其封印,带回了暮溪。 但诛邪戾气太重,封印逐渐削弱,为了不让它祸害世人,他命人建造了一间暗室,除了那一扇沉重的铁门能打开之外,里面全无光线。 将诛邪封入其中后,便在屋外下了禁制,隔绝了它与外界的所有接触,它的戾气也因此逐渐平息了下去。 从此,那间黑屋便成了暮溪弟子,闻风丧胆的黑暗之殿。 十年后,暮寒虚弱的半躺在松峰的软榻上,猛咳出一摊鲜血后,对着地上跪成一排的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摆手示意他们莫慌。 托着嘶哑无力的声音交待道:“你们三人,都是为师精挑细选的内室弟子,为师走后,梅、竹、松、三峰也将由你们传承下去。 切记,暮溪是一个整体,三峰同气连枝,缺一不可,你们三人,当互敬、互爱、互友、互恭。” 见三人不约而同的点头,苍白的面颊上扬起一丝欣慰的笑意,就连左脸上那四条狭长的疤痕也显得不那么丑陋了,这或许是生平笑得最真诚的一次。 将软榻上重叠的三本‘暮溪戒律’分发至三人手中,猛咳一阵后又言:“这是为师亲自定下的戒律,你们需以身作则,带领暮溪众弟子严格执行,若有人违反戒律,当以重罚! 轻者、杖刑思过,重者、废去修为,逐出暮溪!为师说的,你们可全部明了?” 三人恭敬应是。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此时的暮寒竟显得十分和蔼,他牵起其中一个身材高瘦的俊逸少年,将腰间一块羊脂玉令递至少年手中。 笑道:“谦儿、你们三人中,唯你最是谨慎侓己,这掌门玉令你拿着,以后你就是暮溪掌门。 记住,你身上肩负的不仅仅是将暮溪发扬光大的重任,还有那消失了十年的魔画,你务必要找到它,亲手毁了它! 否则,千年之后,必将又是一场生死浩劫。” “是、谦儿领命,必将不负师尊重托,带领师弟、师妹们光大暮溪,终有一天,谦儿亦会亲自将那魔画毁去!”少年再次跪下,恭敬行着礼,俊逸的脸上满是坚定,眸中迸发着自信的光芒。 暮寒点着头,无力的大手轻挥,待三人会意退下时,他便重重跌回软榻之上,沉重的双眸突的垂下,唇角鲜血不断涌出,却也努力的扬着笑。 彼时,他所有的愿望都已实现了,虽然其过程有些一言难尽,但他从未悔过。 人性本恶是为自身生存现实的需要,道有太极,太极生阴阳,阴阳二气本质就存在矛盾,相互争斗,相互转化,同时也相互依存,相生相克而有万物世界。 以他一人之恶,成就了整个暮溪,谁又敢说他此行为恶呢? 次日,暮寒逝世,享年三十有五。 世人皆道是暮寒英年早逝,是天妒英才,普天之下,家家户户挂白绫,披麻戴孝,哀悼三日。 前世篇:《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 初见、亦是姐妹情断时 千年来,凡尘修士,各成其派,迄今为止,已衍生出百家仙门。 人妖两界的积怨却从未改善,但好在,仙门中人自始至终都秉持着良善之心。 除妖济世,匡扶正义,是世人眼中不屈的信仰。 在仙门百家共同的努力下,妖魔已逐渐没落,百姓安居乐业。 九百年前,夜狸修成人形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凌承与暮寒等人复仇。 她清楚的记得,百年前,父王与凌承一起冲下梅山,之后父王惨死,而凌承却活的好好的。 当时因为太过伤心和害怕,她未曾细想,后来才察觉凌承肩上的伤,是父王的长戬刺的。 她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凌承骗了姐姐,杀了父王,带人灭了整个狐族,就连姐姐和飞羽哥哥的失踪,也必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她要找到他,问清姐姐的下落,然后亲手杀了他。 但后来才发现,那些灭了整个狐族的修士,早已尽数死绝,她虽有满腔怒火,却也不知找谁发泄为好。 但她坚信,她的姐姐一定还活着,她要找到她,与她一起远离是非,寻一清净之地,过回以前的生活。 寻觅之路苦不堪言,她踏遍千山万水,行遍世间每一个角落,躲过一个又一个修士的追杀,每日都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却依旧未能找到两人。 今日,她终于找到姐姐了,可她却早已忘了自己。 她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以幻境显现在季暖面前,希望她能想起自己,更希望她能离开那负心之人。 季暖难以置信的摇着头,苍白的面颊上挂满了泪珠,幻境中那个与自己长相别无二致的女子,真的是自己的前世吗? 那个带着人灭了整个狐族,与忘尘面目相同的男子,会是他的前世吗? 如若不是,为何自己看到这一切会觉得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如若不是,为何忘尘手中也会拿着凌承的诛邪剑? 若幻境中的二人,真的是两人的前世,她又该如何面对宋忘尘? 正如夜狸所言,凌承负心薄幸,带人灭了狐族,她甚至猜测,夜灵的命亦是他亲手夺走的。 那撕心裂肺的痛,疼得她浑身颤栗,她跌坐在地,双膝微曲,便将整个脑袋埋于臂弯中放声大哭起来。 她一个现代女警,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历经磨难,终于与宋忘尘结成了伴侣。 本以为,就算回不去现代,她也能与他留在此地,朝夕相伴,欢度余生。 现如今,她却连被谁害了都不知道,虽然这一切看起来像是孟颜做的局,可仔细想来,事情并非如此。 孟颜一届凡人,究竟有何本事,将自己变得半人半妖,又如何在几天的时间里聚集了百门前来围攻自己? 只怕,孟颜也不过是颗棋子而已,而这背后之人,便是要利用自己来对付宋忘尘,亦或者是对付暮溪。 显然,此人很了解忘尘与自己的一切,他一定在暗中观察着自己,亦或许此人就藏在暮溪之中。 孟颜给自己灌下的血,必定是自己变成狐妖的缘由,那笛音便是催动血液的关键。 而那吹奏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幕后主使,虽不知此人是谁,但不管是忘尘还是暮溪,她都不能弃置不顾。 幻境中显现的一切,虽说她见了心里十分难受,但她还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于公于私,她都没有理由责怪宋忘尘与暮溪。 即便暮寒当时是以卑劣的手段得到了暮溪,但事情都过去一千年了,暮寒早已身陨,怨恨他又有何用? 她只知,锦松尊心有大善,为了守护天下苍生,割肉剔骨,以身镇压了怨灵。 筱柔师姐,正直善良,虽年纪尚轻,却也能独挡一面,挑起天下的重担。 正因为有了他们,有了暮溪,这天下人才得以安生,千年前的是非对错,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即便幻境中的那个女子真是自己,即便前世的忘尘真的负心薄幸,带人灭了狐族,这又与现世的他有何干系? 忘尘逢妖必诛,扬名天下,却在见到自己变成狐妖后,依旧不离不弃,甚至不惜得罪百门众人,不惜要叛出暮溪。 她又怎么忍心,在忘尘危难之际,弃他而去? 而她,又能去哪里? 季暖哭了许久,终将自己的心思理清了,她不能走,至少在揪出那幕后黑手之前,她不会离开。 抬头,将眼泪抹去,起身行至夜狸面前,盯着她眸中朦胧,勾唇笑了笑。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忘尘不是凌承,我也不是夜灵。 即便是,那都是千年前的事了,我没有理由为了他一千年前犯下的错,责怪现在的他。 对不起,我不能跟你离开!”言罢,又对她鞠躬致歉。 夜狸怒极反笑:“好啊!为了他你与父王反目,为了他你抛弃狐族、丢下了我,你怎会如此狠心?” 强忍的泪水终是决了堤,一千年了,无论善恶,无论正邪,该死的,不该死的,全都死了,只有她活了下来。 这是幸吗?答案是否定的,死亡永远都是逃避苦厄最简单的方式,只有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煎熬之人。 这一千年的苦寻,一千年的等待,一千年的逃亡,她都未曾害怕过,只因她坚信自己终有一天会找到姐姐,与她一起远离是非,做回千年前无忧无虑的狐。 如今,她终于找到她了,可她还是要为了那个人而丢下自己。 他究竟有什么好?为了他,她要一次又一次的抛弃自己。 季暖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见她泪流满面,心里也不是滋味,抬手便要为她拂去泪珠,却被她一把拍掉。 夜狸乏力的后退了两步,嘶声力竭的吼道:“你何必如此虚情假意?我若是早知狐族会毁在你们二人手中,我当初就不该救了凌承,更不该救了你。 我最后悔的是,十五年前没能亲手将他杀了,至使他入了暮溪,又来祸害你。” 季暖与宋忘尘被罚思过时,也曾问过他小时候的事,可他什么都不愿意说。 后来她听程筱柔说起过,宋忘尘的父母是被妖怪杀害的。 她不是一个会揭人伤疤之人,所以就算两人成亲时,她见到了宋忘尘父母的无字墓碑,她也并未问过他幼年之事。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宋忘尘的父母是被夜狸杀的。 “原来是你杀了忘尘的父母,他那时还只是孩子,你凭什么认定他就是凌承,就因为诛邪吗?” 季暖摇着头,只觉夜狸太过偏激了些,若不是因为她将宋忘尘的童年变成了噩梦。 他或许就不会修行,不除妖,也不会遇到自己,他也可以只做个平凡人,娶一个漂亮的娘子,过最平淡却又最幸福的生活。 而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更何况,修士诛妖时,可没管过那些妖魔是否只是个孩子,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夜狸虽是笑着的,可眸中却难掩失落之意,自己寻了她一千年,却依旧比不过那负心之人。 “你太过偏激了,千年前的事,其中或许有误会也不一定,夜狸,别再滥杀无辜了好吗?” 季暖言语间又去牵她的手,不管她过去做了什么,只希望她以后别再犯错就好。 夜狸立马侧身躲了开去,她言:“无辜?我若是不杀了那些修士,那死的人就会是我。 今日你也看到了,就因为你变出了真身,百门就要群起而攻。 而你却到现在还在为他们讲话,我该说你善良好,还是该说你愚蠢好? 千年前的事也不是误会,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该死! 他日再见,我亦会亲手杀了他。” “夜狸、今日之事,必是有人刻意为之,百门中人也只是被他人给算计了。 至于忘尘,你能不能放下仇恨,亦放过你自己。” “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跟我走,我们一起远离尘世,远离那负心之人好吗?”夜狸的语气已软了下来,她所求的也仅限于此而已。 但季暖是现代人,是一个女警,不会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就逃避,更不会在忘尘与暮溪有难时,置身事外。 她言:“我与忘尘承诺过,生死不离,无论如何,我不能丢下他独自离开,更何况……” 一言未尽,便被夜狸狠恶的眸光给瞪了回去。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离开,要么、死!” 言罢,掌间已幻出一柄长剑,剑尖直抵季暖的心窝处。 “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若真想杀了我,我不会反抗,只希望我的死,能解开你千年来的心结。” 季暖言语间已向前迈近了一步,素白的衣物立马被鲜血蕴染,她勾唇轻笑,足尖轻移,正欲迈近第二步时,夜狸收回了剑。 她言:“好!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我姐姐,他日再见、你我就是敌人!” 转身,便已泪流满面。 千年来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刻全都破灭,以后,她又该以什么信念继续活下去。 “夜狸、”季暖捂着胸口低喃了一声,鲜血已渗透指缝,蔓延至手背处,与宋忘尘的血迹重合在了一起。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如此难过,她明明不是夜灵啊! 夜狸行了两步又突然定了脚,却依旧不曾回头“你以为你真的还能回的去吗? 今日,你在百门面前现出真身,只怕现在各州各府都贴满了仙杀令,你自求多福吧!”言罢,便化作白光消失了。 季暖强忍着痛哭的冲动,勾唇笑了笑,她又怎会不知? 但既便被通缉,被世人误解,她也不会退缩。 当她再次回到竹林时,百门众人早已离去,入眸皆是一片狼藉,承载着她与宋忘尘美好记忆的竹屋,早已变成了一座废墟,是她亲自毁了它。 脚下那一摊猩红的血迹,该是忘尘留下的吧,也不知他的伤怎么样了? 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到暮溪,没了通行玉令,便从天阶徒步爬上去。 打定主意后,季暖便一路往暮溪走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往事之童年噩梦 彼时,宋忘尘正躺在床上,他眉心紧蹙,不停的摇着头,额间冷汗直冒。 他做了一个很长却很真实的梦,梦里有一群孩童在一起玩闹嬉戏。 其中一个孩童手里拿着一个小风车,痩小的身影在一间铁匠铺前来回小跑,带动着风车疯狂转动着,不时发出清朗的嬉笑声。 这个孩童便是十五年前的宋忘尘,那时,他年仅六岁。 他家住在钦州城外一个偏远的小镇,父亲是一个老实憨厚的铁匠,以铸剑、打造一些农作用具为生。 母亲则于家中做些刺绣拿到市集上贩卖,以此贴补家用。 虽家境并算不宽裕,但好在夫妻俩相敬如宾,琴瑟和鸣,一家三口过着最平淡,却也最幸福的生活。 幼年的他也曾是一个爱哭,爱笑的孩子,更是一个吃了饭就见不到人影的调皮小鬼。 一次与几个同龄小伙伴嬉笑、玩闹的过程中,天空突然变得乌云密布,随即狂风四作。 抬头,便见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伴随着一阵巨响,地面开始猛烈摇晃起来。 片刻后,一切又平静如常,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幼年的他好奇心很重,也不害怕,便想与那几个小伙伴们同去一探究竟。 但其它孩子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去查看原因,早就一哄而散,哭着跑着回家去了。 没人同他去,他便壮着胆子独自一人前去,一路上左顾右盼,心如悬石。 没走多远,便见一柄长剑插在石峭之中,那剑看起来驽钝不已,还满是铁锈,倒是剑柄下那诛邪二字十分惹目。 待他一步步靠近时,那剑竟开始散发着微光,隐约中,他的心也跟着颤动了一下。 也不知那里来的勇气,他竟想将它拔出来仔细查看一番。 本以为那剑会很难拔出,谁曾想那一双小手刚接触到剑柄,那剑便自动退了出来。 痩小的身子因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反被其压倒在地。 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诛邪从自己身上推翻在地。 起身,便见那原本锈迹斑斑的长剑发出耀眼的强光,逼得他无法睁目。 待那一阵强光散去,那剑竟变得荧光闪亮,锋利无比。 这突来的一切,让他无比震惊,但更多的是欢喜,他有种直觉,诛邪好像喜欢他。 当他鼓足勇气,准备去触碰它时,诛邪已自动竖立,并飞到了他手边。 伸手握住剑柄的那一刻,诛邪竟变得十分轻巧,他甚至都感受不到它的重量,就好像,它本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之后,他便求着他爹爹为诛邪打造了一副剑鞘,从此爱不释手,整日带在身边。 一个月后,宋忘尘的父亲便赶着马车,带着他们母子二人前去钦州城里探亲。 宋忘尘怀抱诛邪,乖顺的侧依在他母亲怀里,闭眼听她哼着民间小调,红扑扑的小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 马车外的中年男人亦是笑得一脸阳光。 此时,夜狸刚好途径钦州,惊鸿一瞥间,便感受到了诛邪的气息。 她本就对灵剑有着与生俱来的感应,这也是她千年来被追杀总能逃脱的原因。 诛邪她虽没见过几次,却依旧对它的气息很熟悉。 灵剑认主,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凌承的剑出现在这里,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马车中有凌承的转世之人。 千年来的孤寂,以及千年前的怨恨交织在一起,一想到父王与狐族几百条生灵的惨死,姐姐与飞羽哥哥至今下落不明,她便恨意难平。 凭什么?他们一家可以这么逍遥的活在世间,而自己却只能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满腔的怒火逐渐吞噬了她的理智,腕间灵力汇集,当下便隔空一掌击出,正中马背之上。 马儿吃痛,一个劲儿的狂奔着,马车疯狂颠簸,眼见已快要行至悬崖边,妇人及时抱着宋忘尘跳下了马车。 两人刚摔至地面,宋忘尘便亲眼看着他爹爹同马车一起跌落了悬崖,痩小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栗着,躲在他娘亲怀里嚎嚎大哭。 妇人眸中带泪,却是一直在安抚着她的孩儿,直到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停在面前,妇人才扬起头看着她。 只觉少女清秀的眉眼中带着一股杀气,妇人下意识的将宋忘尘推开,让他快跑。 而她则死死抱着夜狸的腿,希望以此为自己的孩子多争取一点时间逃走。 宋忘尘却只知道哭,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绝美的白衣女子露出了雪白的狐尾,锋利的爪子穿透他娘亲的胸膛,取出那任在跳动的心脏,当着他的面,一把捏碎,血花四洒。 而他的娘亲,却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瞪着一双惊恐的瞳孔缓缓坠地,最终被那狐尾一扫,击下悬崖。 这时的他已经吓得连哭都忘了,只是一屁股跌坐在地,抬着泪花朦胧的眸子,傻傻的看着她一步步迈向自己。 夜狸缓缓蹲下身来,用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捏着他的下巴,笑道:“亲眼看着你的至亲,死在你面前的滋味如何?” 一个六岁的孩童,在面对自己父母的惨死,面对一只狐妖,他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又怎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夜狸眸色渐凉,手掌就势落在他的咽喉处。 她要杀他,不仅因为千年前的仇恨,也是为了尽早阻止他长大以后,祸害到她姐姐的一切可能。 却不想手掌落下的那一刻,反被诛邪散发的强光弹了老远,愤怒抬眸时,唇角带着猩红的血迹。 起身,再次向早已晕厥的宋忘尘迈近,她已十分确定,这个孩子就是凌承。 夜狸眸中散发着幽蓝的凶光,玉手凭空一抓,便化出一柄长剑,疾步行至宋忘尘面前。 正欲挥剑直取他性命时,惊觉一道劲风呼啸而来,她精巧侧避,便躲过了一击。 “妖孽、休要伤人!” 来人正是下山历练的程锦,刚才他便是察觉到了妖气,一路寻了过来。 见那孩子已倒在了地上,他急忙俯身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还活着,紧绷的神色立马舒缓了许多。 还未起身,便觉身后一道白影袭来,他一把将孩子抱起,足下急急转了几圈,这才躲过攻击。 程锦此人性温,并不轻易动怒,只是问了句“他只是个孩童而已,你为何要对他动手?” “与你何干?我夜狸生平最恨假仁假义的修行之人,既然来了,那我就送你们一起去见阎王。” 言罢,白尾再次横扫,白色身影立马凌空而起,举剑砍向了程锦。 程锦见她执迷不悟,摇头叹息一声,当下便削出一剑。 两道剑气骤然相撞,虽未相交,却也震得程锦接连后退了好几步。 夜狸则凌空翻了好几圈才落入地面,再次抬眸时,诛邪已自动出鞘,迎面袭来。 她身姿灵巧,躲避得极快,却依旧被其划伤了右臂。 面对一柄灵剑与一个修为高深的修士,夜狸自知不敌,闪身便逃远了。 程锦并未去追杀她,而是将孩子与诛邪一同带回了暮溪。 孩子连续高烧了五日,醒来时已不知自己的姓名,也忘了父母的名字,却清楚的记得,他父母是如何惨死在狐妖手中的。 他讲的第一句话便是,跪在地上求程锦收他为徒,他要勤学苦修,要斩妖除魔,要为父母报仇雪恨。 程锦见他根骨极佳,又有灵剑护身,当下便应了他的请求。 但他并不想他这么小就生活在仇恨里,便以松、谐音宋为姓,取忘却前尘之意,赐名宋忘尘。 但宋忘尘却并没有忘记仇恨,他刻苦修行,竟于一年之内结出了元丹。 曾经的心理阴影,至使宋忘尘不敢接触任何人,也养成了冷傲、孤僻的性格。 不仅如此,他还不食荤腥,每每见到那些肉食,他总能联想到狐妖捏爆她母亲心脏的画面,身心饱受折磨。 当时,程锦手下还有一个孩童,这个人便是子间。 子间虽早两年拜入程锦门下,却也并未结出元丹,便对这个“哑巴”师弟多了些敬佩。 他总是想方设法的与宋忘尘搭讪,而宋忘尘却只知道修行,一年都没说过一句话。 子间无招了,便想到了以毒攻毒,他知道宋忘尘不食荤腥,便与程筱柔一起,偷偷在宋忘尘所食的甜羹中加了一点肉沫。 宋忘尘事先不知,却在食用过后吐的一塌糊涂,甚至还出现了呕血的情况。 两人见此,立马惊慌失措的跑到程锦面前认错。 程锦恼怒,当下便罚了二人一顿手板,并罚他们一个月内不能吃肉食。 这件事虽过去了,但宋忘尘却是因此连甜食也不喜了。 程筱柔心善,对自己所犯下的错内疚不已,便在被父亲责罚的第二日,拿着竹条向宋忘尘负荆请罪。 宋忘尘不理她,她便一直跟在他身侧,寸步不离。 扰得他没法清修,便道了句:“无碍、我没怪你。” 那是宋忘尘来暮溪一年多,讲的第二句话,却是程筱柔听过最动听的一句话。 她扬着小脸,小手伸出,问道:“那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吗?” 宋忘尘盯着面前那白皙的小手,右手动了动,却并未伸出。 他言:“不必!”便背对着她,任凭她说什么也不再言语。 自那以后,程筱柔便对他心生了好奇,时常偷偷观察他的举动,却发现他整日除了练剑便是打坐,孤独的让人心疼。 长大以后,宋忘尘便告别了程锦,一个人下山历练。 之后更是频频外出,从此一人,一剑闯天涯,斩妖除魔,手起刀落,绝情绝义。 第二百章 死灰复燃 长大以后,宋忘尘便告别了程锦,独自一人下山历练。 之后更是频频外出,从此一人,一剑闯天涯,斩妖除魔,手起刀落,绝情绝义。 他也因此扬名天下,得了个宋绝的称号。 再后来,他离奇的与一个女孩互换了身体,为了不让她坏了自己的声誉,被逼无奈与她牵扯在了一起。 这个女孩便是季暖。 季暖心地善良,最是爱笑,他第一次接触到了外人,那颗冰封已久的心,也逐渐被她那三月的暖阳融化了。 因为她,他对妖魔的执念逐渐减少许多,诛妖时,他也会考虑那妖是否当诛。 一年后,两人拜堂成了亲,过上了最平凡却也最幸福的生活。 只是这简单的幸福却并不长久,他亲眼见她变成了狐妖。 她说她倦了,不愿再与他逢场作戏了,她将长剑狠狠的插入他的腹中,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无论他如何唤她,她都没有回头,他伸出手,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她。 即便她真的是狐妖,即便她真的骗了他,他也可以放下仇恨,带着她远离尘世,只愿她一直伴在自己身旁。 可她还是走了,连同他那颗破碎的心一起带走了。 腹中传来剧烈的疼,却也不及那心中疼痛的万分之一,他一遍遍低喃着她的名字,最终瘫倒在地。 …… 孟颜手持一块锦帕,坐在床沿边,轻柔的为宋忘尘擦拭着汗珠,听他唤着季暖的名字,心里泛着难言的伤痛。 宋忘尘猛地一惊,旋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一丝笑意。 这是孟颜第一次见他笑,也是他第一次抓着她的手,虽然他喊着别人的名字,但她还是止不住的面红耳赤,芳心大乱。 正当她要握他的手时,他的手又滑了下去,她的心也跟着掉了下去。 注视着他清朗俊逸的脸庞,久埋于心的情感突然爆发,她撑着床沿,红唇轻颤,缓缓向他靠近。 唐肆言正拿着伤药踏进房门,见此,立马假装咳嗽了两声,旋即怒吼道:“你在干嘛?” 孟颜惊慌失措的起身,瞪了眼坏她好事的男子,扭头不语,继续为宋忘尘拭去冷汗。 她竟想趁人之危,抢了季暖的人,现在还无视自己的存在,唐肆言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疾步行至床边,刻意坐于孟颜身侧,挡住她的视线,并有意无意的撞了一下她的手腕处。 回头便挤眉弄眼道:“我觉得一个已婚妇女,待在一个已婚男人的房间不太合适,你觉得呢?王子妃、” 王子妃三字他刻意说的很重,意在提醒她,她已经是西域的王子妃了,得注意自己的身份。 …… 今日一早,程筱柔就带着一批弟子出去了一趟,归来时便带回了受伤的宋忘尘还有孟颜,却不见季暖一同归来。 唐肆言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便想着询问一番,却见程筱柔双眼红肿,疲倦不堪。 其它师兄,师妹们个个神情萎靡,问他们,他们也不愿多说。 是汝沁与汝沁两姐妹,哭哭啼啼的说季暖变成了怪物,在钦州杀了好几人,而且她还要杀了宋忘尘。 唐肆言如同当头棒喝般愣在原地,怎么可能? 没人比他更了解季暖,他们一同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了这里,说她是狐妖,说她一个警察杀了人,他绝对不信! 但好在,她们说季暖被人救走了,他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待众人散去后,唐肆言便来到了清月殿。 程筱柔为百门发难之事忙得心力交瘁,此刻正坐在大殿之上,她单手撑头,双眸微阖,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虽以暮溪千年声誉保下了宋忘尘,却也明令禁止季暖再入暮溪。 她的原话是“宋忘尘乃我暮溪之人,一向都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此番他所犯之错,必定并非他的本意。 狐妖惯用魅惑之术,宋忘尘也是身不由己,我以暮溪千年的声誉向大家保证,宋忘尘今后与狐妖再也瓜葛。 若他日狐妖再现,我暮溪必定首当其冲,义不容辞!” 这些话自然不是她的本意,季暖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很清楚。 季暖故意当着百门的面刺伤了宋忘尘,她想以自己的性命护住他的声誉,保住他的性命,面对百门众人的围攻,她能做的,也仅限与此了。 而程筱柔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护住宋忘尘,也算完成了季暖的心愿。 但季暖从此以后便成了百门追杀的对象,而且师兄若是醒来,她又该如何面对他? 唐肆言立在程筱柔面前五尺开外,唤了她好几声,才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随即故作轻松的笑道:“你来了?” “筱柔、你信我吗?”他问,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为何有此一问?”程筱柔答非所问,她知道唐肆言与季暖私交甚好,或许他是前来指责她的。 “我与你说过,季暖和我是同乡,没人比我更了解她,她绝对不会是狐妖,更不可能会杀人,你能信我吗?” 他殷切的想要为季暖洗刷冤屈,但程筱柔听了心里却很不舒服。 他问自己信不信他,可他现在不也是不信自己吗? 程筱柔起身,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赌气问道:“那你告诉我,她家居何处,父母可还健在? 我现在就带人前去调查清楚,若她家世清白,我便还她清白。” “她……”唐肆言欲言又止,他若是告诉她,他和季暖来自另一个世界,她能信吗? 若是不信,解释了也毫无意义。 若是信了,她必定不能接受,说不定会更加确定季暖狐妖的身份,届时,只会适得其反。 “你口口声声说她与你是同乡,却连她的家境也不清楚,你让我如何信你?”程筱柔言语间已迈步至他跟前,眸中难掩失望之意。 “筱柔、我……”他想要拉她的手,却见她刻意侧身躲避,举起的手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他言:“今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这就去看看宋师兄,无论别人信不信季暖,他信便足够了!” 转身,便走出了清月殿,一路向松峰而来。 没想到,刚踏进宋忘尘的房间,便见到孟颜想偷亲宋忘尘,他心里本就不痛快,现在自然无法好言相待。 王子妃这个身份于孟颜来说,本就是耻辱,当初若是自己没有为了东晋远嫁西域,宋忘尘又怎会被那妖女迷惑。 如今,卡诺已死,妖女的身份也被揭穿了,相信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与宋忘尘郎才女貌,本就是天作之合,又怎容他人多管闲事? 孟颜起身,冷哼一声,笑道:“你想为季暖打抱不平,她可是杀人凶手,是狐妖。 今日百门围攻时,唐世海可没少出力,你莫不是要为了她,跟你爹还有暮溪作对?” 看似询问,实则威胁,一个胆小怕事的纨绔子弟,她自然没放在眼里。 但孟颜还是小看了唐肆言,他虽胆小怕事,却极重情义。 更何况,唐世海做的事与他有何干系?至于暮溪,他相信筱柔一定能妥善处理此事。 现在只需要在季暖回来之前,赶走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就行。 他言:“王子妃怕是误会了,我可没有为任何人打抱不平,纯粹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 宋师兄的禀性你是知道的,他醒来若是知道你轻薄了他,恐怕你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脸上却是毫无掩饰的嘲讽之意。 “你……”孟颜怒指着他,气到舌头打结,一时间根本无言以对。 唐肆言得意的起身,一把拍掉她举起的手,指着大门笑道:“你什么你,你不要脸,师兄还得要呢,出门左拐,慢走、不送!” 孟颜攥紧拳头,浑身颤栗,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公主动手,你还想不想活了。” 兴许是因为气坏了脑子,她竟想在暮溪的地界以公主的身份压人,其它人也就罢了,但她的对手可是唐肆言。 他这人别无长处,全凭一张利嘴吃饭,想要以此恐吓他,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里是暮溪,你若是想摆你公主的架子,麻烦你赶紧回你的皇宫,在那里,你想怎么摆都行!” 他双手环胸,足尖重复着轻抬又轻落于地面的动作,得瑟的直视着她的双眸,笑得一脸猥琐。 孟颜早已气急败坏,漆黑的眸中散发着凶光,她恨不得立刻取了他的性命,但最终还是忍下了。 “唐肆言、你给我等着!”丢下一句恶狠狠的话,便转身离去。 唐肆言扯着大嗓门怼道:“谁要等你,麻烦你有多远滚多远,我和宋师兄都不欢迎你。” 孟颜脑中快速闪过了,一百多种杀他的方式,但最终还是全部否决了。 不过是一个嘴巴厉害点的家伙罢了,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再杀他也不迟。 眼下,最麻烦的人是江雨,她看不透他。 她早知道江雨此人深不可测,但她怎么也没料到,他能在几天的时间里,聚集了百门前去围攻季暖。 她原本也想得不到宋忘尘就毁了他,但季暖竟自寻死路,刻意与宋忘尘划清了界线,还动手刺了他一剑。 如今,宋忘尘该是伤透了心,孟颜心中那早已熄灭的火苗,再次疯狂燃烧了起来。 第二百零一章 略施惩戒 如今,宋忘尘该是伤透了心,孟颜心中那早已熄灭的火苗,再次燃烧了起来。 程筱柔虽当着百门众人的面力保宋忘尘,并与季暖划清了界线。 但俞远洋与唐世海两人岂非等闲之辈,她的说辞他们自然不信,双方剑拔弩张时,是孟颜及时出面制止。 她以东晋公主的名义担保,宋忘尘是被狐妖给迷惑了,并非十恶不赦之人。 仙门虽不归皇室管辖,但同为东晋子民,对皇室之人还是礼让三分的。 俞远洋虽心中不快,却也没再继续发难,只是言了句:“即如此,念他今日并未酿成大祸,本岛主就暂且放过他,但今后他若再与那狐妖纠缠不清,就休怪本岛主翻脸无情了。” 唐世海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其它仙门本就左右为难,暮溪与长屿实力相当,他们帮谁都不是。 现在这样的结果,他们自然喜闻乐见,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下了。 百门散去后,孟颜提出了回暮溪的想法。 程筱柔感念她在最关键的时刻站在自己这边,当下便应了她的请求。 只不过这一切,孟颜都是背着江雨做的,若是被他知晓了,她也不知后果会如何? 若是他用魔笛操控她,那她苦心经营的一切便会瞬间覆灭,其下场一定比季暖还要悲惨。 与其受制于人,不如先发制人! 得想办法抓住江雨的软肋,这样两人便可相互牵制,从而保住她的声誉。 但江雨身居高位,无论其真实身份,还是目地,她都不甚了解,他的软肋又会是什么呢? 于唐氏,他只是一个家臣而已,于唐肆言,更是连主仆都算不上,他们必定不能成为他的软肋。 思虑了许久,孟颜终于想到了一人,这人便是俞漫。 俞漫不久前刚与江雨成亲,若是自己抓了她,一定可以牵制到江雨。 江雨追着季暖跑了,到现在任未归来,今晚便是她唯一的机会。 入夜,孟颜一身夜行衣,一路躲开夜巡的弟子,来到了竹峰。 白日里,她已旁敲侧击的打听出俞漫所居住的位置,此刻便直接来到了俞漫住的小院,鬼鬼祟祟的溜了进去。 院内一片漆黑,四周并无一处点蜡,就好似无人居住一般,孟颜心中疑惑,只觉风中满是诡异的气息。 借着朦胧的月色,她悄无声息的推开了主屋的大门,蹑手蹑脚的向前迈步。 黑暗中,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丝红光,她暗道不好,便想着原路折回。 刚迈开步子,悠扬的笛音便缓缓漫入耳际,笛音婉转缥缈,不绝如缕,宛若天籁。 但如此美妙的音侓,于孟颜来说,却是最可怕的噩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痛苦的蹲下身来,双手捂耳,希望以此躲过操控。 但这样的举动无异于掩耳盗铃,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体内的魔血疯狂游走至全身各处,嗜血的欲望再度袭来,她不想变成狐妖,旋即跪在地上,哀求道:“饶、饶了我!” 但她的哀求并无丝毫用处,美妙的音律不绝于耳,片刻后,她妖化了。 猩红的瞳孔猛地抬起,十寸之长的锋利指甲一晃而过,便将身侧的木凳击出了一丈开外,随即一分为二,重砸在地。 那破体而出的棕红色狐尾在半空中不断摇晃着,嗜血的欲望愈发浓烈,就在她仅存的一丝理智快要破灭时,笛音嘎然而止。 黑暗逝去,屋内所有的烛蜡都在瞬间点燃,突来的光亮,让她那早已适应黑暗的双眼下意识的紧闭。 睁眼,便见江雨手持魔笛在指尖来回旋转跳跃,那灵活的手法,就好似指尖与之融合在一起了一般。 他笑容温和如常,眸中却是毫无掩饰的怒意。 “饶了我,饶了我!”孟颜浑身颤栗,此刻竟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求着情。 江雨停下手中动作,俯身,用魔笛抬起她的下颚,笑意秧然的脸孔上,一双星眸深不见底,让人琢磨不透。 他言:“别怕,本尊最是良善,又怎会怪你!” 温和的语气,却让孟颜更加惊慌无措。 是她错了,江雨是魔,又怎会真的爱上俞漫? 只怕,俞漫也同她一样,只是颗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为今之计,只有顺势而为,假装继续臣服于他。 “是,雨竹尊大人大量,孟颜感激不尽!”她双手抱拳,眸光却漂忽不定。 江雨又岂会看不出她的那点小伎俩,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抬脚便踹上了她的胸口。 一脚落下,孟颜便直接被踹飞了起来,随即重砸至房门上,与那房门一道落入了庭院中。 她趴在地上,痛苦的喘息着,唇角不断涌出的血,竟比手背上那棕红的毛发还要夺人眼球。 见对方一步步迈近,她挣扎着爬起,尽量保持着跪地行礼的姿势,却因那扼骨的疼痛几度摇摇欲坠,一双美眸中带着盈盈泪花与深深的恐惧之意。 此时的她,根本连逃跑与呼救都不敢,只能暗自祈祷着自己于他而言,尚有用处。 她言:“孟颜知错,求雨竹尊放我一条生路,今后必当誓死孝忠雨竹尊!” 江雨勾唇一笑,再次用魔笛挑起她的下颚,意味深长的问道:“哦!那你说说看,你哪儿错了?” “孟颜不该私自出面保下了宋忘尘,更不该私自前来扰了雨竹尊与夫人的清净。” 伴随着一声冷哼,一双大手已死死的掐住她的咽喉,将她带离了地面,举至半空之中。 求生的本能让她张大了嘴,希望自己还能吸收到一丝空气,极度艰难的求他饶了自己。 “孟颜啊孟颜,撒谎的孩子不仅没有糖吃,还有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江雨依旧笑的随和,掌间的力度却愈来愈重。 孟颜被掐到双眸圆瞪,泪流满面,却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伴随着一声闷响,她再次跌倒在地,不断的喘息着,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江雨蹲下身来,嫌恶的将自己掌间的血迹擦拭在她的肩头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现在告诉我,你究竟哪儿错了?”平淡的语气,缺透露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孟颜心知,自己的来意他早已明确,只得承认自己不该,还异想天开的想与宋忘尘在一起,不该对俞漫有所企图,更不该生出了叛离之意。 讲完这些,她已是心惊胆颤,抬眸偷看了他一眼,便觉如坠火海,整个人都被呆愣了。 那一双深不见底的星眸中,两团火焰熊熊燃烧,她甚至都看到了自己站在烈火中孤独无助的模样,四周炙热难耐,全身血管炸裂,不消片刻便已爆体而亡。 额间豆大的汗珠不断滑落,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冷还是热,只是止不住的颤栗着。 江雨眉宇轻挑,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 宋忘尘被保了下来,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更何况他本就没打算让他死,只想让他痛苦绝望的活着。 只要季暖还活在这世间一日,宋忘尘的痛苦便会与日俱增,让他身心俱疲却又不能痛快的死去,岂不快哉? 暮溪、长屿、宣城三大仙门之间的明争暗斗,千年来从未变过,只要他略施小计,便可轻易挑起事端,让他们自相残杀也是轻而易举。 就目前看来,季暖必定是牵制宋忘尘的关键,而宋忘尘便是最重要一颗的棋子,有了他们,百门覆灭指日可待。 除此之外,他更想知道今日救走季暖的白衣女子是谁,她又为何要救走季暖,她们之间究竟有何关联? 至于俞漫,不过是个宣泄的工具罢了,他又怎会在乎她的死活? 而惩治孟颜的主要原因,便是为了让她牢记自己的身份,她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已! 今日的惩罚,已经是他万千手段中最仁慈的一种了。 他言:“记住你的身份,棋子没有资格翻盘,连想想都不行! 若再有下次,你的痛苦必定会是今日的万倍。” 孟颜泪眼婆娑的点着头,江雨捏死她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她那里还敢有其它的想法。 “既然回来了,那本尊就如你所愿,允你去宋忘尘身边待着,只要他不死,你想怎样都行!” 孟颜本以为江雨想杀了宋忘尘,可现在,他竟如此‘深明大义’的让自己去宋忘尘身边,阵阵恶寒袭遍全身,隐约中,她察觉到了什么。 但她那还敢质疑,只是看着手背上的棕红色毛发,再次痛苦泪流。 以往被魔笛操控,音止,她的身体也会逐渐恢复原样,但今日已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她还保持着狐妖的模样。 若以现在这副鬼样子走出去,怕是顷刻间便会死于非命,还谈什么待在宋忘尘身边。 江雨嗤笑道:“本尊忘了告诉你,你体内的魔血会随着催动次数的增加,变得越发浓稠,你妖化的时间也会随之加长,若是被催动十次以上,那你就永远也恢复不了原样了。” 平静如水的语气,却说着最诛心的话语。 孟颜无力的瘫倒在地,只觉全身骨头都散架了一般,连动一下都痛到难以呼吸。 江雨冷哼一声,抬脚便从她头上跨了过去,伴随着得意的大笑声,他的身影逐渐远去。 孟颜疲乏的阖眼,晶莹的泪珠再次汹涌澎湃,她好悔! 若是早知会有今日的结果,她宁愿从一开始就没认识过宋忘尘,这样她还可以保持最基本的良善,还可以做个正常人。 但她更不甘心! 凭什么季暖变成狐妖时,宋忘尘还是义无反顾的护着她? 自己究竟哪里不如她了? 无论气质、外貌、地位、自己分明都在她之上。 可他偏偏将她视若珍宝,对自己却连看一眼都觉得厌恶致极。 事到如今,她早已没了退路,既如此,她更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他。 再次睁眼时,手背上的毛发早已隐褪,狐尾也已消失。 她缓缓爬起,跌跌撞撞的往松峰走去。 第二百零二章 贪婪、一切罪恶的根源 江雨离开小院,便直接回了清律堂,盯着墙上那副美轮美奂的山水画,他突的怒了。 他疯狂的将四周的瓷器,盆栽通通推倒在地,伴随着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面前的梨木桌椅也被他一掌击了个粉碎。 盯着面前狼藉的一片,愤怒的眸子突的模糊暗淡起来。 他竟、哭了! 在那万年如一日的乾坤画里待了一千年,那种孤寂、痛苦、怨恨,任谁也无法释怀。 一出生,母亲惨死,他恨! 父亲被人围攻,他大开杀戒,也只是想为母亲报仇,更是为了救他的父亲。 可那个叫做父亲的人,不仅没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临死前还不忘封印了他。 为什么?就因为母亲是妖,自己是魔吗? 妖就不配被人怜爱,魔就不配拥有父爱吗? 还在母亲腹中时,他就能感受到,自己是不被父亲容忍的存在。 但他不怪他,只因那个人是与他血脉相连的父亲。 可凌承千不该万不该,将他母亲和祖母收入画中,害得二人惨死,更不该在他复仇时,与敌人一起来对付他。 那时他便立下重誓,若是有朝一日逃出乾坤画,他定要血洗仙门,夺回灵溪。 他要让那个负心之人,生、不如死! 他日复一日的想要冲破封印,年复一年的随着乾坤画飘游在大江南北,心中的怨恨与日俱增。 二十一前,封印逐渐变弱,他虽冲不破封印,却也可以用意念控制乾坤画的行动轨迹。 他不再四处飘游,而是选择落在了一家卖古玩字画的商铺之中,与那一堆字画待在一起,过着每天被人挑来拣去的日子。 一双又一双的大手将乾坤画摊开,然后又无情的弃下。 他们都认为再好的古画,不是出自名师之手,买回去也只会颜面无存。 更何况那画看起来便让人很不舒服,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一般,谁人敢买? 商铺掌柜见此,害怕影响自己的生意,最终将乾坤画扔了出去。 几经周折间,他又控制着乾坤画落在了宣城,一个贩卖寻常字画的小贩摊位上,继续过着被人挑来拣去的日子。 普通百姓购买字画,求的是好看,便宜。 乾坤画虽画工精细,却已在世间游荡千年,虽不至于破烂不堪,却也泛黄陈旧,自然没人愿买。 一晃十六年过去了,那贩卖字画的小贩已从一个青头小伙,变成了一个中年大叔,但乾坤画依旧没能卖出去。 一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从摊位前经过,无意间将乾坤画绊落在地。 少年生得极其俊逸,看起来文质彬彬,只可惜眸中暗淡无光,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死气沉沉。 小贩见他衣着光鲜,挂在腰间那鼓起的荷包格外引人注目,当下便将乾坤画塞入少年怀里,要求他赔钱,拿画走人。 少年没有反驳,甚至全程都未讲过一句话,只是将荷包取下,连同乾坤画一同丢在了摊位上,继续有气无力的前行。 那小贩也并非大恶之人,见此心中竟有些不忍,咬咬牙,取出荷包中的一两银后,便将荷包与乾坤画再次塞入少年怀中。 他言:“我看公子也是个豪爽之人,我只取了我应得的钱财,而你应得之物,你应该拿走!” 少年闻言,眸中突得闪过一丝光亮,应得之物,就应该拿走吗? 那他应得之物又该如何拿走? 犹豫了片刻,他突的攥紧了乾坤画,原路折了回去。 他不能一走了之,他要拿回自己应得一切。 他一改之前的萎靡不振,疾步向唐氏走去。 这个少年便是江雨。 江雨是唐世海与婢女酒后乱性所出,生来便是不讨喜的存在。 唐氏本就是修仙世家,自开宗以来,唐家世代都没有不修行的女主人。 唐夫人出身名门,在修为造诣上自然不差,唐世海也对她疼爱有加,夫妻俩相敬如宾,日子过得惬意舒适。 江雨的母亲江媛,本是唐夫人的贴身侍女,但她不甘寄人篱下,便趁唐夫人身怀六甲之时,在唐世海酒里下了药。 她天真的以为,只要爬上了宗主的床,以后便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一夜迷情后,唐世海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拿剑指着她,要她死! 于他而言,一个身份低贱的侍女,爬上了自己的床,这不仅是对自己夫人的不忠,更是天大的耻辱! 他要杀了她,以泄心头之恨! 是唐夫人于心不忍,求着唐世海放过她,还说就当为腹中的孩儿积福了。 唐世海看在夫人与孩子的份上,最终还是放过了她,只是将她赶出唐氏,并让她终生不得再踏入宣城一步。 唐夫人心善,一直以来都把江媛当亲妹妹看待,虽江媛此番背叛了她,但她还是没办法恨她。 她瞒着唐世海在宣城境外,为江媛买了一间宅院,还不时的前去探望她。 但她以德报怨的行为,在江媛看来,就是赤裸裸的炫耀,是虚情假意。 她在向自己证明,她有钱、有权、有势,更有一个对她疼爱有加的丈夫。 她假意善待自己,便是为了显示她的清高,从而贬低自己。 江媛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唐夫人给她的一切,却在心底盘算着如何重回唐氏,如何夺得宗主夫人之位。 上天待人都是公平的,一个月后,她终于找到了翻盘的机会,她有身孕了。 她满心欢喜的将此事告知了唐夫人,见对方逐渐敛去的笑意,她竟觉得十分得意,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她就是在虚情假意的对待自己,见自己有了孩子就原形毕露了。 唐夫人并非生了嫉恨之心,而是在思量着如何妥善处理此事。 她知道,唐世海心高气傲,一定不会待见一个婢女的孩子,他不仅不会欢喜,还很有可能会趁着孩子还未出生,亲手杀了江媛。 江媛早就被贪欲冲昏了头脑,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江媛自知罪孽深重,不该一念之差做出了对不起夫人之事。 但孩子是无辜的,他也是唐氏的血脉,他不能流落在外,求夫人带江媛回唐氏,求您了!” 她不停的磕着头,将额间磕得青紫,慢慢变得红肿,最后血泪模糊,晕了过去。 唐夫人伸手抚上了自己快要临盆的孩儿,重重叹息一声,最终还是命人将江媛带回了唐氏。 唐世海雷霆震怒,当下便要取了江媛的性命。 唐夫人再次保下了她,她言:“宗主、作为一个母亲,将心比心,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儿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招人白眼,被人耻笑。 江媛有错,但孩子是无辜的,他也是你的血脉,你就当给咱们的孩子多加了一个玩伴好吗?” 她眸中秋水盈盈,却又带着不可撼动的坚定。 唐世海最终还是妥协了,对她,他永远都是无条件妥协。 两次的善意搭救,却换不回江媛的一丝良知,反倒让她起了歹心。 以唐世海态度来看,只要唐夫人还活在世间,自己很有可能诞下孩子,就只有死路一条。 即便不死,只要唐夫人的孩子顺利出生,她的孩儿便永无出头之日。 她开始想出了一系列,暗害唐夫人的法子,但最后又全部推翻了。 唐世海将唐夫人护得极好,她的身边总是高手如云,而且她本就是修行之人,暗杀肯定不行! 毒杀更不可行,只怕自己还未得逞,就已经被唐世海斩于剑下了。 眼看唐夫人即将临盆,她却还未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她急不可奈,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人也跟着消瘦了许多,整个人萎靡不振,郁郁寡欢。 唐夫人哪里知道,江媛一切焦灼的来源竟是因为想杀了她,只当是唐世海不待见她,她心里难受,才会日渐消瘦。 同为女人,她理解她的难处,想着过几日自己的孩子便要出生了,便主动提出带江媛前去‘寒光寺’还愿。 江媛便抓住了这唯一的机会,说‘寒光寺’最为灵验,必能为孩子带来福祉,求着唐夫人同她在此斋戒三日,为腹中的孩儿祈福。 唐夫人也觉得可行,差人回去禀报了一声,便与她在寺中住下了。 夜幕降临,前来还愿的香客们早已离去,寺中只剩下一个老住持以及十几个个年纪不等的小和尚。 寺庙乃佛门清净之地,不容喧哗,唐夫人与江媛二人也是好说歹说才留了下来。 而她身边的几个侍从,便只好在寺外巡夜,以防歹人偷袭。 却不知,这最歹毒之人就在唐夫人身边。 江媛与唐夫人临屋而居,晚斋过后,两人便各自回了房。 …… 亥时以后,除了主殿堂,佛前那盏长明灯以外,四周早已一片漆黑。 僧人作息时间规律,此时只有一个点灯的小和尚,盘膝坐在蒲团上打着呵欠,昏昏欲睡。 两人本就住在侧院,与主殿堂相隔甚远,四周亦无人居住,风中更是沉寂可怖。 江媛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唐夫人门外,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燃,便从那半敞开的窗门扔至了床幔处,又将窗门关好,悄无声息的回了房。 明火煽动,很快便燃烧了起来,而唐夫人竟毫无察觉。 她本是修行之人,睡意极浅,却偏偏错信了人,点了江媛送她的安神香熏,这才睡得极沉。 火花烧得滋滋作响,烟雾随之漫入鼻腔,她被呛得轻咳了几声,睁眼才发现整张床都快燃起来了。 她想要起身逃离,却发现自己浑身乏力,头晕目眩,想要开口求救时才知,自己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此时,她徒然醒觉,是江媛要害她。 江媛虽未婢女,却总是不甘寄人篱下,在她嫁入唐氏以前,江媛便饱读医书。 那安神香薰里,必定还加了其它的药物。 她当江媛是姐妹,可她却总是背叛她,甚至还想让她死。 泪水与烟雾混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挣扎着爬起,葱白玉指抓住那焦黑滚烫的床沿,用尽全力翻下了床。 第二百零三章 恶果自食,害人终害己 泪水与烟雾混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唐夫人挣扎着爬起,葱白玉指抓住那焦黑滚烫的床沿,用尽全力翻下了床。 刚跌至地面,腹中传来剧烈的疼,她艰难的移动眸光,便见自己裙底早已变得嫣红一片。 鲜血不断的涌出,疼得她浑身痉挛,泪眼模糊。 为了保住唐氏的血脉,更为了护住自己的骨肉,她强忍着疼痛与乏力之感,极度艰难的向前挪动着,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刺眼的血印。 大火越发猖狂,此刻已蔓延开来,一路燃烧至房梁处,缕缕青烟早已变成了滚滚浓烟。 她不断急咳着,拼命的拍打着地面,希望有人能来救救她的孩子。 …… 火光闪耀,浓烟四起,终将寺外那巡夜的侍卫们引了进来。 房门推开的那一刻,唐夫人早已晕死过去,地上满是猩红的血迹。 他们急忙救了人,并叫上了假寐的江媛,一路往唐氏的方向奔去。 二人同在马车内,江媛见她竟还没死,那只邪恶的魔爪已伸至了她的颈脖处。 正欲落下时,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随即停了下来。 “发生了何事,夫人呢?” 马车外唐世海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匆忙收手,换上了黯然神伤,自责抹泪的模样。 几个侍卫低头不语,只是指着马车,吓到浑身颤栗。 车帘随即被掀了开来,唐世海心疼不已,急忙将唐夫人抱下了马车,御剑离开了。 全程被无视的江媛,气到青筋暴突,肝胆炸裂。 唐世海虽以最快的速度将唐夫人送入了医馆,但她失血过多,又吸入了大量的浓烟,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 好在,医馆大夫医术精湛,剖腹取出了孩子。 唐世海悲痛欲绝,却也无力回天,只是抱着孩子,言道:“夫人放心,为夫必定将儿子视作生命,让他无忧无虑的长大。” 处理完唐夫人的丧事后,唐世海又回到‘寒光寺’探查真相,只是这里早已人去楼空,连个鬼影都见不到了。 老住持听说唐夫人,于发生火灾的当夜便已逝去,因害怕遭受池鱼之殃,早就带着一群小和尚跑路了。 而唐夫人之前居住的小院,也已变成了一堆废墟,他终究没能查明真相。 一腔怒火无法宣泄,他便将那几个保护不周的侍卫杀了泄恨。 之后,他为孩子取名唐肆言,意在让他活的肆意洒脱,无忧无虑。 八年后,唐肆言便真的活成了他期望的模样,调皮、机灵、能言会道,最会哄人开心。 只可惜他并没有修行的天赋,无论唐世海如何教导他,他就是连剑都拿不好。 以至于后来,他都不愿碰剑。 大夫说,他这是因出生时,耽搁了时辰,灵脉受损所致。 唐世海便不再强求,依旧将他捧在手心,精心呵护。 而江媛这个人,早已被唐世海给遗忘了。 江媛因害怕自己暗害唐夫人之事曝露,八年来,她并不敢主动去找唐世海,就连生下江雨,唐世海也毫不知情。 江雨七岁,却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但他一直知道他的存在,他也想像其它孩子一样,有个疼爱自己的父亲。 江媛将他教导得极好,琴棋书画、礼仪、经纶,甚至还让他偷习唐氏弟子练剑。 她知道唐肆言灵脉残缺,这辈子注定无法提剑,便想着让江雨变得出类拔萃,以此得到自己想拥有的一切。 可当她带着江雨出现在唐世海面前时,唐世海眼中没有欣喜,只是皱起眉头,怒道:“去账房拿了钱,滚出唐氏。” 他甚至都没看一眼江雨长什么样,就将眸光移至莲塘边玩耍的唐肆言身上,笑得一脸随和。 江媛跪在地上,拉着唐世海的衣摆,苦苦哀求他留下江雨。 说孩子是唐氏的血脉,说他天赋非凡,文韬武略样样在行,是个可塑之才。 唐世海回眸,脸上的笑意瞬间变成了愤怒,抬脚便将她踹翻在地。 从她设计爬上了他的床,又利用他的夫人重回唐氏,现在又想用江雨来争夺他儿子的一切,他怎能不恼怒。 江媛倔强的爬起,直言不讳的说唐肆言没有天赋,这辈子注定不会有出头之日,又说江雨可以代替他接管唐氏,唐家不能后继无人…… 她的话,不仅没让唐世海改变心意,反倒让他更加恼怒,当下便拔出来了剑。 一剑刺下,便将她那鲜红的舌头带至了地面。 唐肆言灵脉残缺本就是他心底的伤,他更不可能让唐氏,落入一个婢女所出的孩子手中。 他言:“记住了、我唐世海这辈子只有肆言一个儿子,趁我还没改主意之前,带着他有多远滚多远,否则……” 余下的话他并没有说,而是剑指江雨,怒目而视。 江媛疼得蜷缩在地,唇边两条狭长的血痕一路蔓延至耳垂处,她痛苦的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只能见到满口猩红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 她颤抖着手抚了抚自己血泪模糊的脸颊,待见到满手猩红时,惊愕的瞳孔里满是怨恨。 起身,便发疯似的冲向了莲塘边,一把将唐肆言推入了莲塘。 随着阵阵惊呼,周围的侍从立马跳下莲塘将唐肆言救了起来。 唐肆言因惊吓过度,一个劲的哭闹着。 而江媛从唐肆言掉下莲塘的那一刻起,长剑就已从后背贯穿了她的胸口。 剑身抽离时,唇角不断滴落的猩红与胸口涌出的鲜血融合在了一起,将那淡粉色的莲裙染的赤红一片。 她惊愕的转身,眸光越过唐世海,对着江雨努力笑了笑,最终带着所有的不甘与怨恨缓缓倒下,极尽疲乏的睡了过去。 江雨亲眼目睹着这一切,他害怕极了,痩弱的身子颤栗不止,泪眼婆娑的小脸上,一双小手死死的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唐世海转身,提着鲜血淋漓的长剑,一步步迈向了江雨,眉宇一挑,长剑高举。 正欲落下时,江雨晕了过去。 第二百零四章 母债子偿、稚子何其无辜 正欲落下时,江雨晕了过去。 痩小的身子平躺在地,眼角的泪珠不断滑落,墨染青丝下,鲜血不断涌出,将那青石路都染成了猩红。 耳边唐肆言的哭声持续不断的传来,唐世海徒然醒觉,江雨也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已! 其母虽恶、稚子无辜! 长剑随即掉落在地,唐世海将地上的孩子抱起时才发现,一颗尖锐的石子,已插进了他的后脑勺上。 他急忙拔出石子,当下便为孩子渡入灵力,止了血。 而后又找了大夫前来诊治,孩子的命算是保住了。 江雨醒来时,似乎不记得自己母亲已死的事实,他伸出一双白皙如玉的小手,抓着唐世海的大手不停的摇晃着。 “大伯、我娘亲不见了,你可以带我去找她吗?” 唐世海被他拉着手,这才认真打量起他的长相来。 一张稚气十足的白皙脸颊,像是一块无瑕的美玉,让人忍不住心生了怜爱之意,又长又浓密的睫毛似羽扇般微微翘起,剪水双眸中,带着满满的期待,俊挺的鼻梁下,粉嘟嘟的小嘴一张一合,可爱中又不失沉稳内敛。 饶是唐世海因他母亲之过,对他心存芥蒂,却还是没忍心告诉他真相。 他不想让一个七岁的孩子知道,他的母亲贪婪自私,心肠歹恶,他的父亲冷酷无情,亲手杀了他母亲。 他告诉江雨,说他母亲有事离开了,临走前将他托付给了自己,还说,他会好好待他,让他以后跟在唐肆言身边,做个家臣。 本以为,江雨会好好的哭闹一番,不料他不仅没哭,还自己下了床,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江雨必定誓死护好公子的安危,以报大伯知遇之恩!” 稚嫩的语气,却又显得有些少年老成,这本不该是一个七岁孩童能讲出的话语,可他口齿清晰,半点不含糊。 唐世海无奈叹了口气,这个孩子的确比肆言有出息,但一个歹毒的贱婢生出的孩子,他依旧不会让他认祖归宗。 幸好江雨失去了那段记忆,不然,他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容得下他。 江雨其实将一切都记得很清楚,他只是害怕,害怕这个高大伟岸却又心狠手辣的父亲,会亲手杀了自己。 他没有力量反抗,只能假装忘记了一切,为自己换一条生路,亦或许也想换得一点父爱。 伤好之后,唐世海便将他送到了唐肆言身边,让他们好好相处,一起玩耍。 只可惜,唐肆言从小便被宠坏了,养成蛮横娇纵的性格,见身边突然多出了个唯唯诺诺的小子,心中十分不喜,便整日与叔伯家的几个堂兄弟们,以欺负江雨为乐。 他们会在寒冬时节,将他推入荷塘,弄得他浑身湿透,又将他独自一人凉在寒风中,害得他总是着凉,高烧不断。 夏时,便逼着他去捅马蜂窝,害得他被蛰得浑身是包。 亦或者,让他去掏蛇窝,害得他差点没被毒蛇咬死。 眼见江雨满脸铁青,嘴唇乌紫,痛到浑身痉挛的蜷缩在地。 唐肆言几人却觉得特别好玩,乐得咯咯大笑。 秋时,便让他趴在地上给他们当坐骑,直至他精疲力尽的瘫倒在地,才肯罢休…… 但他最害怕的还是春时,在那个百花盛开的季节里,他们会逼着他穿上女子的衣物,让他跳舞助兴。 江雨不愿,便被几人强行拔了衣物,换上一身艳俗的女子衣物,胡乱给他涂上一层又一层的胭脂,配上一些杂七杂八的手饰。 将他来回推搡,再恶语相向,骂他是个贱奴之子,还说他男生女相,是个不阴不阳的野种。 江雨只是不停的抹着泪,不敢还手,连反驳都不敢。 幼小的心灵饱受摧残,但他还是一一捱过去了。 只因他想活着,哪怕卑微得连条狗都不如,他也想活下去。 这些事唐世海不是不知,他觉得这只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罢了,无伤大雅。 更何况,一个贱婢之子,怎能与他的肆言相提并论? 一开始,江雨对他还是有期望的,每次受了委屈以后,他虽没敢告状,却也会在见到父亲时,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希望他能帮帮自己,哪怕只是安慰一下自己也好。 只可惜,唐世海却从来没有安慰过他。 他那双温暖的大手,抚的,永远都是唐肆言的头,那无比宽阔的怀抱,从来没为江雨展开过。 他的眼里,心里,从来都没有江雨的存在,即便偶尔看看他,也只是摇头叹息一声,又将眸光移到了唐肆言身上。 江雨便再也没了奢望,只是在夜深人静时,思念着,这世间唯一待自己好的母亲,哽咽着泪流不止。 十二岁时,唐肆言觉得一个不会反抗的呆子,甚是无趣,便也不再捉弄江雨了,只是跟着几个堂兄弟们,到处惹事生非,丢下一堆烂摊子给江雨处理。 江雨很能干,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他早已学会了笑脸迎人,将所有事都处理得十分妥当,就连唐世海也对他高看了几分。 只是,那随处可见的笑意,却从未发自真心。 那两个人,一个是他父亲,一个是他兄长,可他们从未将他当过家人看待。 所谓的家臣,终究不过是个下人罢了! 江雨在唐氏能随意调遣一些普通弟子,地位看起来很高,事实上比所有人都不如。 唐世海不允许他修习唐氏术法,甚至还不许他用剑。 他早已习惯了惟命是从,对这所有的一切从未反抗过,他知,即使反抗了也毫无用处。 十五岁时,唐肆言已学会了花天酒地,时常在外调戏良家少女,惹了一堆的狂蜂浪蝶前去唐氏讨债。 唐肆言害怕父亲责备,便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江雨身上,说都是江雨带他去的。 唐世海心中了然,但儿子,他并不舍得罚,便想着惩罚江雨,以此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他言:“身为一个家臣,没能看好自己的主子,那便是大错特错,江雨、领罚去吧!” 第二百零五章 冷漠、杀人不见血的刀 他言:“身为一个家臣,没能看好自己的主子,那便是大错特错,江雨、领罚去吧!” 唐世海罚江雨举着一盆清水,在莲塘边的青石路上,迎着烈阳跪上整整一日。 跪到他双膝麻木,额间豆大的汗珠与委屈的眼泪双双落下时,瘦弱的身躯不住的颤栗着。 江雨双手一软,掌间的金盆随即翻落,清水顺着额间一路滑至下颚,又滴落在他的衣间,凉透心扉。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做的好一点,再好一点,父亲便会多看他一眼,或许还会喜欢他。 但这一刻,他才知晓,无论自己做的有多好,自己永远都入不了他的眼。 唐世海口中那‘主子’二字,以及他多年来的对他的冷漠,就像一柄无形的刀,将他本就伤痕累累的心,一次又一次狠狠的划开。 一双瘦骨嶙峋的小手,撑着莲塘边的白玉石栏上,艰难站了起来。 此刻他只想逃离,离开冷酷无情的地方,去寻一个没有凌辱,没有冷漠的栖息之地。 江雨恍惚着走出了唐氏,步入那喧哗的大街,像个游魂一般,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 直至那小贩将乾坤画塞入他怀里,说自己的东西就应该拿走时,他犹豫了。 八年来,他在唐氏受尽凌辱,他想拿回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早已摒弃的自尊。 当他攥着乾坤画回来时,唐氏没有一丝变化,没有一人在意他去了何处,亦或许都没人知道他出去了。 江雨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以他的能力,回来,又能拿回什么呢? 周围的嘻笑声不断,而他却是那最孤独之人。 唐肆言死不知悔改,此时,正用黑布蒙着眼,追着几个小丫头嬉戏。 他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一把抓住江雨的手,笑道:“小美人,抓住你了吧!” 黑布取下时,那一脸猥琐的笑意瞬间变成了鄙夷,不屑冷哼一声后,再次向那几个小丫头追去。 江雨攥紧乾坤画,攥到手背青筋暴突时,暗淡无光的瞳孔中,第一次出现狠恶,心中也泛起了杀人的念头。 片刻后,他又松开了手,垂头丧气的回了房。 他将乾坤画搁置在桌上,满腹的委屈与愤怒无处宣泄,便举起茶杯,想将它摔了发泄一下。 最终,又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回了原处,他早已习惯了唯唯诺诺的迎合别人,就连摔个杯子都没有勇气。 “没用的东西!活该被人踩在脚下。”空荡荡的房间突然出现一声辱骂,那声音愤怒中却又透露着一丝凄凉之意。 “谁,谁在讲话?”江雨不安的四处张望,心中的委屈瞬间化作了恐惧,整个人也止不住的颤栗着。 “废物!”伴随着一阵狂傲的大笑声,乾坤画已从桌上飘浮在了半空中,随即自动摊开。 江雨吓得跌坐在地,并不断往后挪动,失声尖叫“妖、妖怪!” “一个被他人欺凌的连狗都不如之人,竟然也会怕妖? 我告诉你,妖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伪善之人,他们卑鄙狡诈,自私自利,道貌岸然,打着正义的幌子滥杀无辜。” 乾坤画剧烈颤动着,画中一团红影来回游窜着,似是在寻找出路。 江雨很怕,怕到捂耳摇着头,连滚带爬的往床边奔去,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没用的废物,你母亲不惜丢了性命,也要让你继承唐氏的家业,可你却忘了仇恨,就为了换取你那从未存在过的父爱,就连被欺辱,虐凌后,你还能笑脸相迎,我可真替你母亲感到悲哀。” 江雨依旧很怕,但比怕更多的是好奇,他忍不住掀开被子,探出脑袋问道:“你、你怎么知、知道?” 那画似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一般,笑声传出时,整张画都在颤动着。 狂笑片刻后,它又飘到江雨面前,言道:“我不仅知道你的一切,我还能帮你! 强者生存,只有变的强大了,你想拥有的一切便都可以得到,而弱者,根本不配活在世间,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江雨很胆小,也很懦弱,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活的太累了,此时竟也觉得与其这样卑微的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 但他也不甘心,自己被人凌辱了七八年,又为何要死? 他要变强,要将所有凌辱自己的人通通踩在脚下,要让那个从未正眼看过自己的父亲,悔不当初! “你真的能帮我吗?”他问,声音已没了之前的害怕,反倒多了些期待。 “当然,只要你和我签下生死契,我便会帮你拿回你应得的一切,并让那些凌辱你的人,生、不如死!” 充满诱惑的声音,让江雨忍不住心生了向往之意,他急忙下了床,站在乾坤画前,勾起自己的小指,以为这样便能签下契约。 “哈哈……,你还真是傻得可怜,我说的生死契是,我生、你死!” 江雨闻言,再次跌倒在地,瘦弱的身躯颤栗不止。 “怎么,怕了?既如此,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但我还得提醒你一句,一旦你父亲知道你没有失忆,他会像八年前一样,再次对你持剑相向,毫不犹豫的杀了你!”言罢,乾坤画已有从新卷起的意向。 “不怕!”江雨突的起身,取出腰间悬挂的一柄匕首,用力拔了出来,又道:“你要我怎么做?” 乾坤画停止了卷动,叹了口气便道:“很简单,你将手中的匕首刺入心脏,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灵魂祭给我,我便能寄生在你体内,助你拿回一切。” 江雨怕疼,怕黑,怕孤独,更怕死,可这些东西却时刻伴随着他,折磨着他。 当他听到唐世海会亲手杀了自己时,便彻底绝望了,绝望到一定程度时,死亡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眼角的泪滴直线滑落,脸上却极力的扬着笑,他举着匕首,对着自己的心脏狠狠插了下去。 从利刃划破肉体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要的从来都不是权利,地位,而是父亲一句关心的话语,一个温暖的眼神,一种他渴望得到,却从未得到过的父爱。 第二百零六章 步步引诱,终是逃出生天 当利刃划破肉体的那一刻起,江雨便知,自己要的从来都不是权力、地位,而是父亲一句关心的话语,一个温暖的眼神,一种他渴望得到,却从未得到过的父爱。 他甘心情愿的死去,并非完全相信了乾坤画,而是对这世间彻底绝望了。 死亡会带走一切苦厄,所有的不甘与屈辱也会随之消散,从今往后,再也不用卑躬屈膝,假意欢颜了。 江雨疲倦的阖目,瘦弱的身躯刚要坠地,又凝空飘至了半空中,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悉数渗入了乾坤画中。 乾坤画开始剧烈颤动起来,霎时,万丈红光闪耀,映红了半边天。 伴随着一阵猖獗的大笑声,画中那拳头大小的红影已冲出画轴,变成了一个没有脸孔的血红色人影,在空中盘旋片刻后,又隐入了江雨体内。 再睁眼时,江雨怯懦的双眸中,已出现了狠恶。 他缓缓落地,盯着掌心那一枚小小的烈焰印记打量了片刻,便攥紧拳头,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邪笑。 生死契乃是上古邪术,封印之术则为正道广泛使用,两者水火不兼容,便可达到相互抑制的效用。 但签订生死契的二人,必须完全出自本心,全程不得有丝毫勉强之意。 从十五年前被别人挑来捡去的那时起,他也在挑选着自己的皿器。 江雨眸中黯淡无光,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死丧之气,也正是因此,他才选中了江雨。 即便江雨今日没将乾坤画带回来,他亦会亲自前来找他。 他步步引诱,便是为了让江雨对这个世间彻底绝望,从而心甘情愿的奉献出自己的身体,祭出自己的灵魂。 生死契一经签订,他便会代替江雨的身份活下去,同时,他也必须达成江雨的遗愿。 否则,胸口的伤口便永远不会愈合,使其日夜饱受弑心之痛。 “凌承、你为了世人灭了狐族,害了我娘,又封印了我,从今日起,我要这世间所有人都为我娘殉葬!”狠恶的言语中却满是悲切之意。 刚被封印那百年里,他听过了许多关于凌承与夜灵的传言。 有人说,凌承从一开始就与暮寒联合,利用了夜灵的一片痴心,设计灭了狐族,后二人又因权位之争,反目成仇,这才有了暮寒带人围攻凌承一事。 也有人说凌承是被暮寒利用,误将俞晋、唐郢等人引入灵溪,这才导致了狐族灭亡。 更有甚者,说凌承是被狐妖迷惑,不得已才犯下了大错。 之后,狐妖因身怀魔胎,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凌承自觉受骗,怒不可揭,这才和师兄暮寒一起,联合唐郢与俞晋等人一起灭了狐族。 传言比比皆是,但无论哪个传言,都在赞叹狐族灭得好。 不管传闻孰真孰假,狐族都是因凌承而亡,且凌承为了天下人,封印了他也是不争的事实。 江雨攥紧手掌,深邃的眸中满是怨恨,他恨这世间所有人,更恨凌承。 他千方百计的逃出乾坤画,便是要将世人全部诛杀,将这世间变成妖魔的天下。 既然天意让他来到了唐氏,那今日,便是他血洗唐氏之时。 紧攥的拳头骤然摊开,烈焰立马从掌心窜了出来,随即越变越大,越燃越旺。 片刻后,火焰又突然熄灭了,再次变成印记落入掌心。 即便签下生死契,也未能抵得过凌承的封印之术。 好在,他可以借此将封印引入自己体内,这才得以逃出生天。 封印淬体,他的力量也被削弱了一大半。 且江雨本就毫无修为,又刚刚历经生死,只怕,三五年内,功力难以恢复。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声,江雨眸色渐暗,唇角轻扬,随即坠倒在地。 …… 唐世海见江雨的房间魔气冲天,便带着一众弟子前来除魔。 房门踹开时,屋内一切如常,并无任何妖魔之气,就连乾坤画也没了踪迹。 足尖刚踏入屋内,就踩上了那柄沾满血迹的匕首。 唐世海心下一愕,开始四处寻找着江雨的身影,越过床前的屏风,便见江雨奄奄一息的瘫倒在地,胸口的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出,煞白的面颊上,依稀可见两滴清泪滑下。 他急忙扶起江雨,蹙眉道:“发生了何事?” 江雨并未答话,竭力勾起一抹笑意后,便晕厥在了唐世海怀里。 唐世海急忙为江雨渡入灵力,又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培元丹’塞进了江雨口中。 因江媛之过,多年来,他一直刻意疏离江雨。 他不让江雨修行,也是害怕有朝一日,江雨会步入他母亲的后程,与唐肆言争权夺位,兄弟相残。 此时见江雨重伤,心中却倍感酸疼。 沉默半响后,江雨已有了转醒的迹象,唐世海紧蹙的眉宇这才舒展了些。 “醒了,感觉如何?”他问,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江雨手足无措的离开他的怀抱,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恭敬作揖道:“江雨该死,让宗主担心了!” 唐世海起身,又亲自将他扶起,言道:“是本宗主这些年亏待了你,你可曾怨恨过我?” 江雨捂着胸口,猛咳了一阵后,鲜血便漫过掌心,从那瘦骨嶙峋的指缝间不断溢出“宗主说笑了,江雨不过是一介家臣罢了,怎会有怨恨之说?” 多年来对江雨的亏欠,唐世海也生出了悔恨之意,但一个贱婢的儿子他依旧不愿承认,便想着收江雨为徒,也算是对他的补偿了。 他言:“江雨、你可想修习唐氏术法,从今日起,本宗主亲自教导你如何?” 若是以前,江雨听到这些一定会感恩戴德,痛哭流涕,但现在的他只觉得无比厌恶。 这么多年的欺凌,一句‘亲自教导’就想洗清自己的罪孽,这世间那有这么简单的事?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功力恢复了,他要代替江雨,让唐氏所有人都跪在足下,磕头认错,再逐个凌迟。 江雨‘惶恐’的退后了两步,恭敬作揖道:“宗主的好意属下心领了,但江雨出身低贱,自是不配拜入宗主门下,还请宗主收回成命。” 第两百零七章 复仇第一步、暮溪 江雨‘惶恐’的退后了两步,恭敬作揖道:“家主的好意属下心领了,但江雨出身低贱,自是不配拜入宗主门下,还请宗主收回成命。” 唐世海闻言,心中竟有些失落,长叹一声后,便拍了拍江雨的肩头道:“你今日伤得很重,先休息吧!若是哪天想清楚了,再来找本宗主。” “是、宗主。”江雨依旧低头,毕恭毕敬的行着礼,眸中却满是不屑与怨恨,唐氏术法他本就不稀得学,更何况,以退为进,方为上上之策。 唐世海将袖中伤药取出,递至江雨手中,再次叹息一声,便转身欲走。 身后一少年立马谏言道:“宗主、江雨的房间出现魔气,只怕他与魔族之人脱不了干系,我们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唐世海回眸,再次看了眼伤重的江雨,摇头喝道:“本宗主并未察觉到丝毫妖魔之气,今日之事,谁要是敢泄露半句,本宗主定不轻饶。”言罢,拂袖离去。 弟子们恭敬应是,便一道跟了出去。 待几人走后,江雨一把扯开衣襟,便见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正无药自愈着。 他面露嘲讽之意,不就是个温暖怀抱而已,他随便动动心思不就轻易得到了? 那伤口愈合了一半后,便再次涌出鲜血来,弑心之痛迅速袭遍全身,江雨蹙眉怒道:“蠢货,竟还想着认祖归宗?” 伤口一日不愈,他的功力便难以恢复,欲想除了天下之人,需得从长计议。 千年前,暮寒以卑劣的手段夺得了灵溪,那他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瘦骨嶙峋的双手突的攥紧,稚气未脱的俊逸少年,却是笑得一脸狡诈,眸中散发着阴狠之光。 …… 唐世海刚步出长廊,耳边突闻一阵不堪入耳的调笑声,他面色一凝,寻声望去,便见唐肆言正蒙着眼,追着几个小丫头玩闹。 他疾步而至,怒指唐肆言,气到浑身颤栗,一时间连指责之语也难以言出。 几个丫头见此,立马惶恐不安的跪倒在地,一声不吭,连大气都不敢出。 唐肆言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依旧往前探去,当双手接触到唐世海的手指时,心觉奇怪,又往上摸去,最后确定是个男人时,便下意识的认为又是江雨前来碍事。 “你个野种,又来干什么,不想死就……” 一言未尽,脸上便传来火辣辣的疼,整个人也踉跄着摔倒在地,他急忙扯下黑布,正欲破口大骂时,便见唐世海扬着手,一脸的怒意。 “爹、你怎么来了?” 唐肆言言语间又嬉皮笑脸的起身,却被唐世海厉声喝道:“你给我老实跪着,入夜前不许起身。” 不等唐肆言反驳又道:“你还真是死性不改,看来是为父平日里太放纵你了。 明日起,为父会亲自教你剑术,你若再不思进取,以后就都别起来了。” 唐世海是真的很生气,不仅因为唐肆言死性不改,毫无作为,更是因他口中那‘野种’二字,这话便似一记耳光,狠狠的煽在了他的老脸之上。 这一次,无论唐肆言如何认错保证,他都没再心软,转身,愤愤离去。 …… 之后,他便逼着唐肆言再次拿起了剑。 但唐肆言就是个草包,无论他怎么教,就是什么都学不会,还时常偷溜出去花天酒地。 反观江雨,虽并未拜入他的门下,但处理起唐氏大小事物来八面玲珑,游刃有余。 四年来,唐世海对二人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唐世海每每见到江雨,皆是眉眼含笑,而见到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时,总是叹着气,眉宇间皆是忧愁。 今日一早,江雨便听到暮溪有意招收新弟子一事,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自然不愿错过。 步入正堂,便见唐世海凌坐于金座之上,右手扶额,拇指轻按于太阳穴处,闭着眼,似乎有些疲乏。 江雨勾唇一笑,眸中精光晃过,道了声“家主、”便毕恭毕敬的弯腰行着礼。 唐世海并未停下动作,摆手示意他免礼后,又道:“何事?” “家主、江雨听闻,暮溪过几日会招收外门弟子,此次招新,不论其身份地位,灵力修为,只择有缘之人。” “暮溪之事与本宗主何干?”唐世海猛地睁眼,眸中有些愠怒,语气一改之前的亲和,竟有些咄咄逼人之意。 自千年前,暮寒开宗立派那时起,唐氏便立下祖训,唐氏子孙皆不得再与暮溪之人生出任何瓜葛。 唐氏后代一直谨遵教诲,千年来,两宗井水不犯河水,再无交集。 “江雨知道家主这些年,因公子修行一事苦恼不已。 眼下,暮溪招新,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或许能助公子突破逆鳞,修为精进也未置可否?”谦卑的语气,满是诱惑之意。 “此话何意?” “家主有所不知,暮溪常年灵气环绕,有助于修行之人精进修为,更何况,暮溪还有一个医仙木荀。 若是公子可以顺利进入暮溪,江雨亦会恳请医仙出手,替公子解决顽疾。” “以肆言的能力,只怕难以进入暮溪!”唐世海再言时,已没了怒意,反倒多了几分感慨。 唐肆言灵脉残缺一事,他已寻医问药了十几年,却并无进展,若是医仙肯出手,或许真能觅得一线生机。 江雨知道唐世海这是动心了,又道:“家主多虑了,暮溪既是择有缘之人,能否可行,一试便知。” 唐世海终是没忍拒绝,唐氏与暮溪的积怨已过了千年有余,或许是时候该弃下了,只要对肆言有利,试试又有何妨?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回去收拾好东西,明日与肆言同去。” 江雨恭敬应是,倒退数步,才转身大步离去。 刚步出大堂,便一改之前的谦卑,露出一丝狡诈的阴笑。 四年来,江雨表面上在唐氏中规中矩,恪尽职守,实则是因其重伤未愈,功力尚未恢复,不得已而为之! 但他一直暗中留意着暮溪的动向,这天下之人,唯暮溪之人是他最憎恶的对象。 这复仇的第一步,便以暮溪来开刀! 第二百零八章 恨意难平 这复仇的第一步,便以暮溪开刀! 即便目前,他的功力只恢复了五成,进入暮溪却已是轻而易举。 届时,再略施小计,挑起暮溪与仙家百门的纷乱,这复仇之路,便会一路畅通无阻。 江雨邪魅一笑,随即大步离去。 唐世海本欲第二日直接压着唐肆言前去暮溪,并未将此事告知于他。 谁知,还是有人走露了风声。 唐肆言知道后,自然不情愿。 听闻暮溪戒律甚严,且每日卯时初便要早起苦修,直至午时方可停歇,还要男女分开修行,这样的地方,跟和尚庙有何区别? 他知,父亲刻意隐瞒,便是没有了商量的余地,于是,便拿了钱财,趁机溜出了唐氏。 等过了暮溪招新的这几日,自己再回来,父亲也就无可奈何了。 但这几日去往何处,倒是成了他的一大难题,江雨十分了解他的喜好,若是留在宣城境内,一定立马被其给逮回去。 犹豫再三,便决定反其道行之,去往宣城外暂避几日。 唐肆言行至城外时,便见许多唐氏子弟都在四处打探自己的行踪,万般无奈下,只好一路躲避着他们,来到了一处荒山之中。 此山树木繁多,又满是荆棘,这样的地方于他而言,光想着就胆颤心惊。 但此时已别无选择,他只好硬着头皮,一路拨开荆棘,小心翼翼的踏入。 空寂无人的山林,使其心如悬石,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地上那齐膝高的青草随风摇曳,唐肆言每踏出一步,心中的惶恐便多了几分。 若是此处有毒蛇或者野兽什么的,自己该如何是好? 许是因作恶多端,还真有一条碗口般粗细的黑蛇,绕至一棵大树的枝干上,吐出红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来。 唐肆言心下愕然,抬眸便对上黑蛇狠恶的眼神,他尖叫着,疾步往前奔去。 疾奔数百步后,额间豆大的汗珠似雨滴般落下,眼前突得一片漆黑,唐肆言仰面朝天,徒然坠地。 因惊吓过度,又极尽疲乏,唐肆言,竟、猝死了! …… 次日,唐世海已将唐氏众弟子派出,铺天盖地的寻找着唐肆言,他是真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越来越没出息了。 他竟因不愿修行,胆敢离家出走,真是将自己的老脸都丢尽了。 唐世海站在大堂中,负手而立,盯着墙面那一幅痩金字体,满脸怒意。 直至入夜时分,他一直都保持这样的动作,眸光始终没离开过墙面。 谁知,江雨竟带着唐肆言回来了。 唐世海强忍着怒意回眸,便见唐肆言身边还跟了一个衣着怪异的女子。 此时的唐肆言,其实是现代穿越至此处的小偷唐肆言,他身边的女警,便是与季暖互换身体的宋忘尘。 之后,便有了‘唐肆言’,‘江雨’,‘季暖’三人暮溪学艺之事。 …… 江雨是在除怨灵时,一眼认出了宋忘尘就是凌承。 诛邪曾跟了他五年,又因戾气太重,被暮寒镇压在了黑暗之殿内。 千年来,世人皆道,凌承是被暮寒镇压在了黑暗之殿内,却无人知晓,凌承于栎阳时便已身陨,黑暗之殿镇压的不过是他的灵剑而已。 只有江雨清楚,凌承一经出世,暮寒的禁制便无法将诛邪禁锢,它必会寻其之主,再行护身之责。 此番,诛邪在宋忘尘手中,那便只有一种可能,宋忘尘就是凌承的转世之人。 即便历经千年,凌承依旧与暮溪纠缠不清,江雨心中的怨恨便与日俱增。 他要让凌承悔不当初,要让他生、不如死!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功力尚未完全恢复,自然不是宋忘尘的对手,便生出了一系列的阴谋诡计。 宋忘尘修为高深,唯季暖是他的软肋,他便利用孟颜,逼着季暖喝下自己的魔血。 凌承当年便因自己的母亲是妖,将母亲收入了乾坤画中。 这样的负心之人,有什么资格去爱别人。 他倒要看看,若是季暖变成了妖物,宋忘尘会如何处置她。 江雨千方百计的请出百门围攻,便是要将宋忘尘逼上绝路。 若是宋忘尘因季暖变成了狐妖,便将其诛杀,那他便会落得个负心薄幸的败名,遭世人不耻。 如若宋忘尘为了季暖,负了天下,那他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就连暮溪也会为其所累。 届时,百门发难,暮溪难以自保,自己再略施小计,便可轻松灭了百门。 可当今日,江雨亲眼见到,宋忘尘为了季暖与百门为敌时,他竟未有丝毫欣喜之感。 他恨! 凭什么? 千年前他可以负了自己的母亲,现在却要为了季暖负了天下人。 既然宋忘尘舍不得杀了季暖,那他便让季暖亲手杀了宋忘尘。 眼见季暖的手爪已穿透了宋忘尘的左肩,江雨勾唇一笑,死在自己心爱之人的手里,也算是对凌承的严惩了。 江雨更加疯狂的吹奏魔笛,欲让季暖彻底失去理智,亲手杀了宋忘尘。 谁知,季暖竟不受控制,还逐渐清醒了过来,看着二人鹣鲽情深的模样,他更加怒不可遏。 但他怎么也没料到,最后关头,季暖会为了护住宋忘尘的声誉,将一切过错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还刺了宋忘尘一剑。 最让他疑惑的是,救走季暖的白衣女子是谁? 若她真的是夜狸,又为何要搭救季暖? 他想要追上去问清楚,却跟丢了。 …… 江雨回了竹峰后,亲自责罚了孟颜,又回到清侓堂,盯着那困了自己千年有余的乾坤画,怒火中烧,便将桌上的瓷器通通打翻在地。 盯着地面上那破碎的瓷器碎片,眸中却逐渐模糊了起来。 为何? 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竟救了季暖,坏了自己所有的计划。 江雨伸手抚过脸上滑落的泪滴,再抬眸时,眸中狠恶更甚。 一定是自己在这个蠢货身体里待得太久,竟变得如此脆弱不堪,实乃奇耻大辱! 他猛地拭去泪滴,再次将眸光落至乾坤画上,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魔画? 就因为乾坤画出自自己母亲之手,便是魔画吗? 他倒要看看,那个口口声声说他是魔的女人,在画里待得如何了? 江雨不屑冷哼一声后,便飞身进去了乾坤画中。 第二百零九章 为你!甘愿褪去一身傲骨 江雨不屑冷哼一声后,便飞身进入了乾坤画中。 乾坤画千年来未曾有丝毫变化,但从昨日起,这里终究还是变了。 只因,这里多出了一个女人,他的女人,仇人的后代。 江雨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带着一脸得意的笑,大步向悠然居迈近。 足尖刚踏入大殿,狠厉的掌风便迎面袭来,江雨大手一挥,便将俞漫轻松弹了开去。 俞漫急退数步,刚立稳足跟,狠恶的眸光一扫,再次将灵力凝于掌心,对准江雨就是一掌击出。 一击落空,便觉身后一道强劲的旋风呼啸而至,腕间传来扼骨的疼,随即整个人都被江雨牢牢禁锢在了怀中。 “娘子如此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看来是为夫怠慢了你,要不为夫现在补上如何?” 湿热的气息扑入耳际,那不堪的一幕幕再次在脑中浮现,俞漫强忍着胃里那翻江倒海的不适感,怒道“放开!” 腕间的疼痛突然加剧,一双葱白玉手已被对方捏成青紫色,耳边再次传来一句玩味的话语“我若是不放呢?” 猥琐的笑脸缓缓凑近,俞漫立马侧开脸颊,抬脚便往江雨的足尖狠狠踩下。 江雨料定她不会轻易屈服,大手瞬间抽离,反手便将俞漫推倒在地。 俞漫又急又恼,俏脸涨得通红,眼见对方一步步靠近,她急忙起身,提着裙摆便往殿外跑去。 纤痩的身影一路狂奔至假山一侧,她疯狂的抓起石桌上的白玉酒壶,便将其狠狠砸至桌面,拾起一块玉壶碎片便往腕间划下。 腕间不断冒出的血珠,呈直线般坠落在石桌之上,如初升的暖阳一般,越开越艳,越来越刺目。 既然注定逃不出这魔画,她又为何还要任人欺凌? 只可惜自己心中那一缕暖阳,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眸中蕴藏许久的泪花,终是夺眶而出,她绝望的阖目,却又努力扬着笑。 季暖说过,她笑起来很好看! 只一瞬,腕间的疼痛便消失了,睁眼,便见江雨邪恶的嘴脸不断的向自己凑近。 俞漫疾退数步后,便撞击在了假山之上,无路可退时,俞漫再次将手中满是血迹的碎片抬起,对准刚愈合的伤口猛地划下。 江雨冷冽一笑,大手轻挥,俞漫手中的碎片瞬间便消失了。 而那原本支离破碎的玉壶,竟再次出现在了石桌之上。 眼见如鬼魅般的身影迅速逼近,俞漫眸色如霜,抬手便往江雨脸上煽去。 谁知,攻击不成,反被对方扼住了手腕,整个人也被江雨压在身前,她羞辱难当,却也毫无反击之力。 江雨捏着俞漫的下颚,强迫着她正视着自己的双眸,冷笑道:“都已经是本尊的女人了,还装什么清高? 与其像现在这样,做些无谓的垂死挣扎,倒不如好好的伺候本尊,你不仅可以少受点折磨,还能享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之感。 若是将本尊伺候的爽了,本尊便大发慈悲让你去见她,这样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眼见对方那一脸猥琐的笑意,俞漫只觉得恶心,无比的恶心! 她挣扎着,本欲脱离江雨的挟制,奈何越是反抗便被对方压得越紧,只得瞪着一双惶恐万分的杏眸,嘶声力竭的重复着“滚,滚开!” 眸中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轻,像是怒骂,更像是哀求。 “啧啧,真是一只难以驯服的小野兽,不如这样?你要是跪下来,开口求本尊,本尊今日就勉为其难的放过你。” 依旧温和如常的笑意,却说着最诛心的话语,江雨此生最恨的便是那自恃清高的仙门中人。 而俞漫,不仅自恃清高,还目中无人。 他就是要凌辱她,将她所有的自尊狠狠的踩在脚下! 俞漫怒目而视,不屑呸了一声,冷冷吐出“你做梦!”三字。 江雨抹去脸上的唾沫星子,深邃的眸光瞬间凝结成冰,怒道:“找死!” 抬手便赏了她一耳光,又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鲜血顺着唇角不断滑落至锁骨处,将俞漫那雪白的肌肤染得猩红刺目。 锁骨下依稀可见一道狭长的爪痕,那是江雨给她的耻辱,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噩梦。 她倔强的抬头怒目而视,恶狠狠道:“你有种现在就杀了我,想要我求你,绝无可能!” 江雨嗤笑着,随即一把扼住俞漫的肩头,纵身一跃,便跳入了荷塘之中。 随着“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塘中的鱼儿惊慌失措的逃离,寻找着一处安全的栖息之地。 腿弯突然受痛,俞漫便跪在了荷塘中,头顶突的一沉,又被江雨按进了水里。 强烈的恐惧瞬间袭遍全身,本能的反应使她不停的拍打着水面,嘴里发出悲悯的“呜呜”声,直至快要窒息时,又被江雨拽着长发一把提了起来。 她捂着胸口急咳了一阵,还未来得及换气,便再次被对方按进了水中。 江雨邪笑道:“直面死亡的滋味如何?”言语间又再次将俞漫拽了起来。 俞漫被拽的生疼,又呼吸不畅,但她依旧不愿屈服,竭力道了声“不错!” 江雨怒不可遏,将俞漫往水里按下的同时,又道:“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拽起,按下,再拽起,又按下,如此重复数次后,俞漫早已身疲力乏,她双眸紧闭,再也没了挣扎的迹象,即便离开水面,也感觉无法呼吸。 她低垂着头,整个人摇摇欲坠,面颊上的水珠如雨滴般落下,又悉数滴入荷塘之中。 江雨拧着俞漫的长发,便将其揽在怀里,邪恶扭曲的嘴脸瞬间凑近她的耳垂,问道:“服不服?” 俞漫摇着头,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冷声道:“杀了我!” “既然你想死,本尊可以成全你,但悠然居不能没有女主人,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死了以后,本尊便让季暖代替你入住悠然居,替你尽一个妻子该有的义务!” 江雨一把将俞漫推开,脸上的笑意温和异常,眸光却如同地狱前来索命的恶鬼一般狰狞可怖。 俞漫踉跄着站稳足跟,惊愕的瞳孔骤然张开,忍不住的颤栗着。 饶是她受尽凌辱,也未曾胆怯过,但这话就像一把刀,狠狠的剜去了她的心。 “你不会得逞的!”嘶声力竭的语气,像是否定对方,更像是安慰自己。 “哦,是吗?你如此笃定,是因为宋忘尘吗?那你恐怕要失望了,他此刻就像条死狗一般瘫在床上,能护得了谁?” 江雨眉宇轻挑,又装模作样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再道:“都怪你总是撩拨本尊,害得本尊将正事都给忘了,本尊来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看,你的季暖变成狐妖的画面,保证让你叹为观止!” 大袖轻拂,水中便显出了季暖变成狐妖被百门围攻时的画面,直至她拿着剑刺伤了宋忘尘,画面又突然消失了。 俞漫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口中不断的呢喃着“不会的!”三字。 眸中的眼泪如雨水般滑下,滴落在那碧绿的荷叶之上。 良久,荷叶仿佛承受不住‘雨滴’的重量一般,开始摇曳着身子,将其尽数抖入了荷塘之中。 俞漫抬眸,怒言:“你这个疯子,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江雨不答反问道:“也不知你和宋忘尘都在意的女人,伺候人的功夫如何?本尊很是期待呢!” 污秽的言语,将俞漫所有的骄傲与自尊都击了个粉碎,就连心中那最后的防线也消失了。 她突然失控的跪在水中,一路向江雨迈近,拉着他的衣摆恳求道:“我求你!你想怎样欺辱我都可以,只要你别动她。” “是吗?那就看你的表现了。”江雨邪笑张开双臂,等着来自弱者的屈服。 俞漫起身,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她从小嚣张跋扈,眼高于顶,从未开口求过任何人,也包括她的父亲。 但现在,她已是残花败柳之躯,做什么也不重要了。 从她跪下求他那一刻起,便注定摒弃了尊严,但只要季暖安好,她甘心情愿! 葱白如玉的双手颤栗着拉上了自己的衣襟,一寸寸拉开,露出了那赛雪欺霜的香肩,双手垂下时,浅粉色的外衣便顺着玉臂,缓缓落入了水中。 她褪去的又何止是一件外衣,更是她的尊严,她所有的傲骨! 第二百一十章 震惊!宋忘尘死了 俞漫褪去的又何止是一件外衣,更是她的尊严,她所有的傲骨! 她绝望的上前,一双颤栗不止的玉手,缓缓移至江雨的衣襟处,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落下。 江雨定定的站着,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眸光落至她雪白的肌肤上,自鼻腔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怎么,怕了?”看似疑问,实则警告。 似是下了许大的决心一般,俞漫突然拉着他的衣襟,用力的扯开。 江雨面色突凝,一把将俞漫拉入怀中,薄唇轻启,呢喃道:“娘子别急!等本尊处理完李庆源那个蠢货,再回来好好的陪你。 记住了!你要是敢死,本尊便将对你做过的一切,让季暖加倍承受。” 言罢,又一把将俞漫推入水中,转身便飞出了乾坤画。 …… 李庆源惊愕的瞳孔瞪得浑圆,还未来得及逃离,脑门处便挨了一脚,他踉跄着倒地,烛蜡随之脱离手掌,在微风中挣扎了几下,又泄气般的熄灭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本尊的寝殿,还想毁了本尊的画!”江雨面色阴寒,眸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李庆源强撑着地面爬起,单膝跪地,双手作揖道:“庆源只是听到主人的寝殿传来声响,忧心主人的安危,这才贸然闯入,请主人恕罪!” 迅疾如光的身影迎面袭来,胸口突然受了一脚,只听得肋骨断裂的声音响起,他整个人也被江雨踹飞了出去。 李庆源整个人如同散架一般,顺着石墙滑倒在地,鲜血如泉水般涌出,他捂着胸口,不断的急咳着,脑中飞快的思索着如何逃过一劫。 眼见江雨一步步迈近,恐惧在心中蔓延开来,他强忍着疼痛撑着地面爬起,却又因全身乏力,再次瘫软在地。 “本尊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你千不该,万不该打搅了本尊的好事,你说本尊该如何惩罚你呢?”江雨挑眉,抬脚便将李庆源的右手踩在脚下,足尖不断的旋转用力,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 李庆源疼到面目扭曲,汗如雨下,他不停的哀嚎着求绕,待手上的束缚离去时,却见自己的手掌早已血肉模糊,如一摊烂泥般垂至地面,无论他如何挣扎着用力,也无法将手掌捏拢。 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李庆源瞬间抓狂了,怒道:“没错!我就是猜到你进入了那幅画,想将它连同你一把火给烧了,像你这样的恶魔,人人得而诛之!” 江雨饶有兴致的蹲下身来,捏着他鲜血淋漓的下颚,使其与之对视,笑道:“恶魔?莫非你觉得诸长钦与卡诺都死了,自己就清高了?你难道忘了,你做过的恶事可是不少呢!” 李庆源闻言一愣,眸光突的暗淡了下来,他是作恶多端,却从来没想过将暮溪置于险境,将黎民百姓都推入火海之中。 他所求的也不过是脱离别人的掌控,在暮溪出人头地,名扬立万! 只可惜,他却总是被人踩在脚下,如今,连手也废了。 一个不能提剑的废物,活着,就是生不如死! 他颤栗着,嘶吼道:“杀了我!” 江雨摇头叹息一声,一把将李庆源甩开,嫌恶的将虎口处的血迹擦拭在他白色的校服上,使其胸前那一棵傲立的翠竹刺绣,染上了一抹嫣红。 “今日还真是奇怪,人人都求着本尊杀了他,本尊如此良善的人,怎么会杀人呢? 但本尊也不能任人欺负了不是,你这般不乖,本尊该怎么处置你好呢?” 江雨起身,故作焦虑的扶着额,在李庆源身前来回渡着步,随即一拍脑门,欣喜道:“本尊想起来了,有个地方特别适合你,叫作黑暗之殿!” 李庆源再次愣住了,他曾亲手将诸长钦送入了黑暗之殿,如今,自己也要进去了吗? “杀了我,杀了我!”他怒吼着,宁死也不愿去那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江雨拧眉道:“你好歹也是本尊养过的一条狗,虽说不够衷心,但本尊最是仁慈,杀狗这种事,太过残忍了,本尊怎忍心?”尾音拖长,表情戏谑。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雨眉宇轻挑,弹指将李庆源弄晕了之后,又挥手将床前的屏风移了过来。 转身,大手一挥,便将地上那支离破碎的瓷器碎片,连同那被大卸八块的桌椅全部恢复了原样。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物,行至书案处盘膝而坐,执起一本书册,装模作样的观看。 “禀雨竹尊、松峰传来消息,说……宋师兄死了!”来人恭敬的作揖行礼,却又因跑得太急,大口的喘息粗气。 江雨闻言起身,怒将手中书册砸至书案上,喝道:“胡言乱语,背后诋毁同门,违反了暮溪戒律第一百三十六条,还不自行思过去。” 来人是暮溪招新时,与江雨同时进入竹峰的外门弟子,他一直觉得,江雨无论身为外门弟子还是雨竹尊,待人处事都是谦和有礼,从未动过怒。 但今日江雨一反常态,叫他心中一阵恶寒,整个人也规矩的跪在地上,言道:“雨竹尊息,息怒,是松峰传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江雨蹙着眉,宋忘尘死了?绝无可能! 他倒要看看,他们又在玩什么鬼把戏? 他镇定自若的步出了清律堂,却又在出门的那一刻,一路狂奔着向松峰跑去。 江雨赶到时,南院已被松、梅、两峰弟子堵了个水泄不通,他一路拨开人群,便见四个松峰弟子,正抬着宋忘尘的尸身入殓。 “慢着!你们这是干什么?”他问,眸光扫视众人,一脸的鄙夷之色。 程筱柔悲愕的愣在原地,眸中的泪滴不断滑落,粉唇轻启,却又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唐肆言则瘫坐在房门处,哽咽着答道:“宋师兄死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睡着了,连他何时醒来,拔剑自陨都不知道!” 江雨自然不信,疾步行至灵柩前,将面前之人一把推开,眸光从宋忘尘惨白的面颊,移至他的丹田处, 一抹鲜艳的红,在白衣上显得格外的刺目,江雨不可置信的摇着头,疯狂的将宋忘尘的白衣扯开,待见到他腹部上两道触目惊心的剑伤时,大脑突然空白一片。 不可能!宋忘尘怎么可能自陨? 阴谋,一定是一场阴谋! “诛邪,诛邪呢?”他问,语气中满是急切,宋忘尘要是真死了,诛邪一定会失去光辉,再次变成一柄废剑。 人群中并无一人回答他的问题,风中似乎只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喘息声,以及梅峰女弟子浅浅的抽泣声。 良久,子间才手捧早已黯淡无光的诛邪出了宋忘尘的房间,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行至江雨身前。 “师弟、忘尘已经死了,节哀!”子间摇着头,眸中储满了眼泪,却又故作镇定的劝慰着江雨。 江雨一把夺过诛邪,眸光从剑柄移至剑尖,又移回剑柄,将它来回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待确认它就是诛邪后,依旧不愿相信宋忘尘已死的事实,他情绪失控的嚷道:“不会的!宋忘尘那么绝情绝义的人,怎么可能自陨,你们都在骗我!” 子间难掩心中的悲痛,扬头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将眸中的泪水憋了回去。 他言:“忘尘从六岁来到了松峰,一年内也不曾开口讲过一句话,我那时年幼不懂事,想尽了一切办法接近他,就是想知道他到底会不会讲话? 直至后来犯了错,师尊告诉我,忘尘的父母死在了狐妖手中,他暗自将父母的死都怪在了自己头上,所以害怕与人接触,害怕自己会连累到其它人。 忘尘看似性格孤僻,从不喜与任何人接触,可我知道,他不是不喜,而是不敢! 但季师妹的出现,还是打破了他所有的顾虑,忘尘那张千年寒冰脸上,也逐渐有了笑意。 季师妹是忘尘唯一的解药,却也是最致命的毒!昨日她刺下的那一剑,就已将忘尘所有的信念全部毁去。 忘尘昏迷之前,见到唐宗主与俞岛主在绞杀季师妹,他或许以为她死了,这才绝望了吧!” 讲完这些,子间终是没忍住,悲从心来,眸中的清泪突然滑落。 这么多年,宋忘尘虽终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每次暮溪有难时,他都是第一个挺身而出,若是真的绝情,又怎会如此? 伸袖拂去脸上的泪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又道:“我猜!忘尘最担心的连累到暮溪,这才选择以剥丹自陨的方式离开。师弟、节哀吧!” 子间拍了拍江雨的肩头,准备拿回诛邪,将它放入灵柩,同宋忘尘一起入殓。 江雨踉跄着退后了几步,突然抬眸举起诛邪,剑指子间,怒吼道:“骗人!他不会死,更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去死,你们都在骗我!” 他不信! 千年前,凌承便因自己的母亲是妖,将夜灵收入了乾坤画中。 他不惜剥丹自陨,也要将自己封印起来,也是因为自己血魔的身份。 一个憎恶妖魔,抛妻弃子的人,怎么可能在季暖变成狐妖后,还甘心情愿的同她赴死? 第二百一十一章 当众妖化 一个憎恶妖魔,抛妻弃子的人,怎么可能在季暖变成狐妖后,还甘心情愿的同她赴死? 江雨眉心紧蹙,胸腔传来撕心裂肺的疼,鲜血已肆无忌惮的在他胸前蔓延开来,蕴染出一朵血色玫瑰,越开越大,越开越艳。 手中诛邪徒然坠地,江雨踉跄着单膝跪地,眸中逐渐升起了水雾。 子间急忙上前,担忧道:“师弟、你受伤了,怎么回事?”言语间又将江雨扶起。 他并未因江雨拿剑指着自己而怀疑过什么,只当他是痛心疾首,情绪失控罢了! 江雨毫不领情,一把将子间推开后,又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子间摇头,拾起诛邪,缓步行至灵柩前,将它放在宋忘尘的右手处,又将宋忘尘的衣物整理妥当,这才长叹了口气,颤声道出了封棺二字。 空气瞬间冷凝到了极致,人群中的抽泣声越来越大,尤其是汝沁、汝沐姐妹二人。 才短短两天,她们的好姐妹变成了狐妖,宋师兄又自陨了,二人实在是难以承受。 “慢着!不许封棺!”孟颜怒吼一声,一路从院门处飞奔至灵柩前,颤抖着双手向宋忘尘面颊上移去。 唐肆言从听到孟颜声音的那一刻起,身子也不软了,腿脚也利索了,他一把将她推离,双手打横拦在灵柩前,怒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宋师兄都死了,还想着占他的便宜,呸、恬不知耻!” “滚!”孟颜并未觉得难堪,反而十分愤怒,她好不容易有机会留在宋忘尘身边了,可他却为了那个女人甘心自陨。 季暖究竟有什么好?让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对自己恶语相加。 唐肆言自不相让,食指掠过鼻尖,不屑道:“滚什么?要滚也是你滚!别害得宋师兄连赴个死,还得分神来恶心你。” 下一刻,左脸便挨了一记耳光,唐肆言伸手抚上自己红肿涩痛的面颊,扬手便还了孟颜一巴掌。 突来的一切,让所有人都有些猝不及防,子间离得最近,急忙将唐肆言拉至身侧,好声劝慰道:“师弟,你此举可是有些过了!” 程筱柔也将孟颜拉开,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我过了吗?她打我,我还不能还手了?不打女人,起码那女的也得是个人吧!”唐肆言挑眉,手指孟颜,眸光扫视众人,又道:“你们是没见到,昨日她便趁宋师兄昏迷不醒时,想偷亲他。宋师兄怕也是被恶心的过了头,迫不得已才选择了剥丹自陨,你们说,她是人吗?” 空气再度冷凝,所有人都将眸光移至了孟颜身上,打量着她的举动。 程筱柔立马将孟颜松开,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的摇着头。 她与宋忘尘相处了十几年,却也未曾触碰过他,他既不喜,她也不会强求! 程筱柔是真的很后悔,她就不该让孟颜回到暮溪,行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举。 孟颜浑身颤栗着,俏脸被打得通红一片,眸中的泪珠似雨滴般落下,只觉得周围的人都好似看怪物一般看着她。 他们眼中有鄙夷,有嘲讽,还有指责,就好像她真的对宋忘尘做了多么见不得光的事一样。 怒火在心底蔓延,气血开始在体内不断的乱窜,朦胧的双眸突然变得猩红可怖,孟颜怒吼一声,竟当着众人的面再次妖化了。 一国公主,竟变成了一只狐妖,众人一阵唏嘘后,手掌已移至了剑柄处。 唐肆言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腿脚再次酸软了,他刚开口骂孟颜不是人,她就变成了妖,自己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本事了? 但不管怎样,保命要紧,他现在肯定是孟颜的眼中钉,肉中刺。 以他那点修为,还没出手,就要将自己的小命给交待了,得躲! 他急忙躲在了子间身后,双手死死的拽着子间手臂,浑身不住颤栗着,却又不忘探出脑袋观看着孟颜的举动。 子间回眸望了他一眼,却也没将他推开,继而握住剑柄,淡定的站着。 “你不是孟颜?”程筱柔言语间已拔出了默潇,剑指孟颜,眸中满是厌恶,不仅因她变成了妖,更是因她毁了宋忘尘的清誉。 孟颜哪里还听得进程筱柔说了什么,怨恨的眸光越过众人,双手不断的挥动,便向着唐肆言奔去。 子间本欲拔剑相迎,却被唐肆言拽得死死的,无奈摇头道:“师弟再不放手,我可是连自己都保不住了!” 唐肆言依旧不愿撒手,他可不傻,这里这么多人,哪里需要子间亲自动手,他若是放开了,才会真的没命。 程筱柔早已在孟颜出手时,就追随着她的脚步,此刻正持剑狠劈而至。 阴寒的剑影晃过,孟颜立马俯身躲过攻击,转身,棕红的狐尾一扫而过,便将子间与唐肆言逼得连连后退。 “放手!”子间蹙眉,温润如风的人,也终是动了怒,再耽误下去,孟颜怕是会将宋忘尘的灵柩也毁了,他怎会让宋忘尘死不瞑目。 唐肆言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了手,又开始躲到另一个松峰弟子身后,紧张的观察着战况。 此时,程筱柔与孟颜正打得不可开交,二人势均力敌,一时间松针齐飞,风中满是肃杀之气。 子间并未出手,而是挥手将灵柩盖移至灵柩之上,掌间轻一用力,便将灵柩推入了宋忘尘房内。 灵柩落地时,他又挥手将房门一并关上,这才拔出了剑,飞身加入了战斗。 程筱柔一人,孟颜尚不能取胜,现在又多了子间,她自知毫无胜算,仓惶躲过一击后,便飞身逃出了南院。 人群这才散了开去,一路追击着孟颜,往院外跑去。 程筱柔与子间二人并未去追,而是命令余下的几人,将宋忘尘的灵柩抬出了南院,一路往清月殿走去。 唐肆言如释重负般拍打着胸口顺气,今日这一出闹得,差点没要了他的小命。 不过江雨今日的举止实属反常,他什么时候和宋忘尘那般要好了,竟因为宋忘尘的死,心疼到流血,太可怕了! 他本想安慰程筱柔一下,但终究什么也没说,随着他们一道出了南院。 第二百一十二章 百门之战,一触即发! 晨风微拂,耳边传来一阵鸟啼声,季暖长睫轻颤了几下,这才睁了眼,眸光落至那素白的床幔上,心下愕然。 起身,后颈处突的传来一丝酸疼感,她忍不住伸手抚着,这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昨日季暖刚走出竹林,便被一群身着红色服饰的莫府弟子拦了去路,但莫安并未为难她,只是问她要去往何处。 季暖对百门围攻之事心存芥蒂,并未好声相言,只是让他们不要多管闲事,不然她不会客气。 谁知,莫安竟偷袭了她,醒来时,便已经在这个地方了。 胸口的伤仍在隐隐作痛,季暖垂眸打量时,才知自己的衣物都被人换下了,她有些薄怒,便欲去找那莫安算账。 刚穿好了鞋,便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长叹,季暖蹙着眉,凝神听着门外的动静。 莫安此刻就站在房门处,却又觉得有些举步维艰,难以启齿。 昨日百门围攻时,他未能出手相救,心中便对季暖有愧。 见季暖孤身一人,又不听劝阻,这才趁其不备将她打晕带回了莫府,又让侍女给她上了药,换了一套干净的衣物。 刚下定决心踏进时,身后又来了一人急唤着宗主,莫安转身,问他发生了何事。 来人站定,双手作揖道:“禀宗主、暮溪传出消息,说宋忘尘死了!” 莫安面色一凝,又问:“消息可属实?” 那人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季暖喝止“住口!宋忘尘怎么可能会死,莫安你们俩少在我面前唱双簧,我不吃你们那套。” 季暖已行至莫安身后一丈处站定,拿剑指着他,眸中有水雾在升腾,但更多的是愤怒。 她昨日刺下的那一剑,分明刻意避开了宋忘尘的要害,以他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有事,况且暮溪还有医仙木荀在,更是一点意外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死? 莫安想方设法的将她弄到此地,又刻意在她面前造谣生事,肯定没安好心。 “季姑娘稍安勿躁,莫某昨日的确多有得罪,但各州各府早已下达‘仙杀令’,莫某也是迫于无奈才将姑娘打晕了带回莫府,还望姑娘莫怪!”莫安言毕,又恭敬的行了一礼,态度十分诚恳。 季暖心里莫名有些慌乱,但依旧故作镇定的质问道:“你既然是一番好意,又为何要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这、”莫安犹豫了一下,又转而看向门下弟子,喝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人立马应道:“传闻,宋忘尘是剥丹自陨的,属下也不知是否属实?” “既是谣传,就不要在这儿搬弄是非了,退下吧!”莫安挥手示意来人退去后,转身又道:“季姑娘不必忧心,估计都是些小人造事,以讹传讹罢了!” 他虽是这般言,但其实心里很清楚,既然是暮溪传出的消息,多半不会有假,还从未有人敢把舆论导向暮溪,此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季暖何尝不是心如明镜,只是她不愿接受罢了,她故作镇定的收了剑,抬脚便往门外行去。 “季姑娘不可,你若是出了莫府,怕是其它宗门不会放过你,你若是不放心,莫某这就亲自前去暮溪查探一番如何?” “不必,我的事无需他人插手,莫宗主,告辞!”季暖言语间又对着莫安行着礼,转身便欲离去。 被人暗害得多了,总会长点记性,她不会再轻信他人,将自己与宋忘尘陷入危难之中。 莫安急忙拦住了她的去路,再次劝慰道:“季姑娘予莫府有恩,莫某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季姑娘大可安心在莫府住下,等莫安上了暮溪,便将宋仙师一并请来,你看这样可好?” 季暖强忍着痛哭的冲动,冷声道:“我曾做的一切,全都是在偿还莫云的人情,与莫府毫无关联,你我之间更无深交,我的事,也用不着你来操心,让开!” 莫安摇头,竟真的让了开去,却又在季暖行了两步后,再次对着她的后颈处一掌劈下。 他不能见死不救,那样他会更加惭愧,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季暖暗骂自己不长记性,终究没能防着莫安,又被他暗算了,沉重的双眸缓缓阖上,将那储藏已久的泪水挤出了眼眶,顺着玉颊一路滑至下颚,又“啪嗒”一身坠落在地。 莫安急忙上前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躯,道了声“得罪了!”便将她抱回了房间。 亲自点了安神香之后,又交待侍女好生照料季暖,这才步出了香幽苑。 刚走了两步又觉得不放心,便在院外布下了结界,这才回房换了身素衣,往暮溪赶去。 …… 此时,暮溪山上,所有弟子齐聚于校场上,面向清月殿,低头哀思着。 宋忘尘并非尊长,死后也没有资格安置在清月殿,他的灵柩则被安置在了清月殿门前一丈以外,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台上。 程筱柔知道宋忘尘喜静,本想着将他仙逝的消息昭告暮溪众人后,直接将他空葬在半崖边。 但不知为何,宋忘尘剥丹自陨的消息还是传扬了出去,百门来信,说定要亲自前来吊唁。 吊唁自然是个幌子,他们无非就是想来确认宋忘尘是否真的死了,昨日才带回的人,今日便说死了,只怕是为了卸责,故意来了个鱼目混珠。 暮溪本就风雨飘摇,此时若是刻意推诿,只会落人口实,程筱柔与子间商议后,最终决定将结界打开,准许百门前来吊唁,但只限今日,酉时过后,宋忘尘必须安葬妥当。 俞远洋与唐世海二人,便是首当其冲来到此处,二人因狐妖之事,一直留在了暮溪小镇,他们始终觉得,狐妖与宋绝还会牵扯不清。 只要季暖出现在暮溪小镇,二人便会将她抓获,以此来诱出宋忘尘,这暮溪担保之事做了假,暮溪千年声誉便会毁于一旦,三足鼎立的局面便会不攻自破。 届时,便只有宣城唐氏与长屿俞氏两家独大,但唐氏后继无人,俞远洋便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俞远洋此番,便是要来探查真伪,意欲亲自将暮溪的鬼把戏一一揭穿,当着百门的面,让暮溪颜面扫地。 除此之外,他也会将俞漫带走,无论她是否愿意,就是绑也要将她绑回长屿。 而唐世海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世人皆知唐肆言灵脉残缺,唐氏后继无人,却没人知道他还有江雨这个儿子。 他来,亦是要将二人带回,让江雨认祖归宗,至于唐肆言,只要他不再与暮溪纠缠不清,回去继续做他的纨绔子弟也行,唐氏的继承人,自然是能者居之。 虽说江雨已经拒绝过他一次,但暮溪今时不同往日,这一次,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将江雨带回去。 二人心思各异,但目地却一致,这才结伴而至,今日亦会是,将三大宗门千年来的积怨一并解决之时。 程筱柔与子间定定的站在宋忘尘的灵柩前,挥手示意弟子让道后,便见一身蔚蓝长袍的俞远洋,与一身金色华服的唐世海二人来势汹汹,他们若真是有意前来吊唁,便会换上素衣,此举,摆明了就是前来挑事的。 暮溪所有弟子都心下了然,怒不可遏,纷纷将手移至了剑柄处。 第二百一十三章 女子本柔,为义则强 暮溪所有弟子都心下了然,怒不可遏,纷纷将手移至了剑柄处。 程筱柔清楚的记得,她父亲与智竹尊仙逝时,俞远洋与唐世海二人,可是在发丧的最后一刻才前来吊唁,而今日,这二人竟是第一个出现,其狼子野心,谁人不知? 但她并未动怒,只是摆手示意弟子们停手后,又对着俞远洋与唐世海二人点头致谢,并作了个邀请他们祭拜的手势,态度温和有礼,眸中寒澈如霜。 二人对视一眼,相继取了一柱香后,开始有模有样的祭拜起来。 空气冷凝到了冰点,寒风呼啸而至,让在场所有人都平添了几分恶寒之意。 偌大的校场上,聚集了好几百号人,竟静谧到只能听到风声。 俞远洋在等,等百门到来后,便是他春风得意时。 良久,校场上来了另一宗门之人,正是对季暖喊打喊杀的张玉衡与他的父亲张永贺二人,他们倒是规矩的穿上了素衣,此刻正恭敬的行祭拜礼。 之后,百门相继到来,大家心照不宣的祭拜礼毕后,便将疑惑的眸光看向了俞远洋与唐世海二人。 程筱柔不言,眸光一直落于宋忘尘的灵柩上,她问心无愧,自然无所畏惧。 俞远洋长叹一声,故作悲悯的扶着额,随后又拍了拍程筱柔的肩头道:“世侄女,暮溪发生这么大的事,本岛主也很是悲愕,但宋绝修为高深,又素以绝情绝义著称,本岛主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要剥丹自陨?莫非是为了那狐妖,本岛主可是记得世侄女说过,宋绝与那狐妖再无瓜葛的。” 他此话可谓一语双关,无论宋忘尘是否身死,暮溪这背信弃义的罪名怕是洗不清了。 百门之人都在小声议论着,纷纷将眸光移至程筱柔身上,意欲看看这个才接任三个月左右的暮溪新任掌门,会如何处理这次危机? 程筱柔很淡定,只是简单问了句“俞岛主此话何意?” 俞远洋倒是没想到,程筱柔会揣着明白装糊涂,稍愣了片刻,便言:“世侄女,本岛主有理由怀疑,那灵柩里的人不是宋绝,亦或者,只是个空壳而已!这真正的宋绝去了何处,怕是只有世侄女才知晓吧?” “喂,老头儿,你凭什么这么笃定,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咋的,这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唐肆言眉宇轻挑,脸上满是鄙夷之色。 唐世海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怒道:“混账东西,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滚一边待着去。” 又打左脸,刚被孟颜打得现在还疼呢,又唐老头儿给打了,唐肆言有些火大,要不是唐世海是他名义上的父亲,他还真又还回去了。 子间则用眼神示意他退后,各宗主交谈的场合,他都不会轻易插嘴,唐肆言还真是肆意妄为。 程筱柔再问“那俞岛主的意思是?” “打开灵柩,一探便知!”他答,语气铿锵有力,态度高傲自持。 “俞岛主,灵柩早已封了,此时打开怕是于理不合,宋忘尘虽只是暮溪一普通弟子,但逝者为大,这种阴损之事,俞岛主当真想做?”程筱柔极力压制着怒火,好言相询,眸中却有晶莹在闪烁。 她不是怕,而是觉得心痛,宋忘尘的灵柩今日必是非开不可了,但即便如此,她亦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 俞远洋有些进退两难,不看,今日这趟白来也就罢了,关键是在百门面前被一个小姑娘拂了面子,那他这老脸可是丢大了!看吧!又在百门面前落了个阴损小人的恶名。 他看向唐世海,见他眸光躲闪,还刻意背过身去,便知,唐世海这是在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咬咬牙,干脆豁出老脸博上一次,他言:“本岛主此举也是实属无奈,这宋绝毕竟与狐妖关系匪浅,趁着百门众人都在,只要世侄女打开灵柩,解开大家心里的疑虑,暮溪自然也就清白了!” “我若是不许呢?”程筱柔再问,语气已经没了柔和,反而多了些威慑之意。 唐世海见此,便觉得那灵柩里一定不会是宋忘尘,怒道:“不许就证明你们心里有鬼,敢问,你们此举到底是何居心?” 百门众人再次小声嘀咕起来,首先表态之人是张永贺,他自然是向着俞远洋的。 他言:“柔梅尊既然能让百门前来吊唁,心中必定无愧,既如此,何不打开灵柩,消除大家的疑惑,也避免了不必要的冲突。” 程筱柔狠厉的眸光扫过百门众人,再问:“你们也想看?”尾音拖长,面若寒霜。 众人面面相觑,却觉不好言明,这三大宗门他们谁都不愿意得罪,却总是被夹杂其中,难以两全。 “你们也知道,师兄平日里最是不喜嘈杂,如今他已仙逝,你们却仍要咄咄逼人,既然你们非要打开灵柩,也不是不可。 但本尊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让你们扰了师兄的清净,待灵柩打开后,真相大白时,本尊要你们所有人给师兄认错!”程筱柔态度十分强硬,言语间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放肆!宋绝算个什么东西,让我们这么多人给他认错,本岛主只是要你打开灵柩,你却百般推诿,那可就怪不得我越举了。”俞远洋已是怒火中烧,疾冲数步,便将灵力凝于掌心,对着灵柩盖一掌击出。 随着盖柩错开的声音响起,众人的眸光都停在了那灵柩之上,俞远洋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子间已冲上前去,腕间用力击出一掌,又将灵柩盖从新推了回去,他言:“俞岛主此举可是欺人太甚了些?” 俞远洋冷哼一声,也不答话,便再次击出一掌,子间亦是一掌落下,二人腕间同时用力,谁也不肯让步。 眼见灵柩无法被打开,俞远洋又将灵力凝于左手,腕间一转,对着子间击出一掌。 子间急转数圈躲过一击后,便见灵柩已被俞远洋打了开来。 哐当一声闷响,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眼处,而俞远洋更是脸色煞白,他是真没想到,灵柩里的人真是宋绝。 百门蜂拥而至,待看清灵柩里的人真是宋忘尘时,个个都震惊不已,自然少不了有人幸灾乐祸,亦有人心生悲悯。 莫安心下狂颤不已,这下他是真不知,回去该如何对季暖交待了。 “本尊说过,逝者为大,今日你们冒犯了本尊的师兄,是否该为你们犯的错,给暮溪一个解释?”程筱柔一步步迈近,手举默潇,神色肃穆,蛾眉倒蹙。 寒风萧瑟,吹起她的一身素色长袍,带动着如云飘逸的青丝随风起舞,威厉而凄美。 此时,暮溪弟子早已拔出了长剑,只待程筱柔一声令下,便要群起而攻之。 程筱柔见无人应答,又问:“各位宗主莫不是觉得本尊新任不久,便可任人欺凌?” 鸦雀无声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百门中已有人率先出言致歉,其他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致歉。毕竟是他们有错在先,更何况暮溪虽大不如从前,但百门之首的声誉犹在,他们没理由得罪暮溪。 就连唐世海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行了一礼,颤声言出了“多有得罪”四字,这不仅是致歉之语,更是自行打脸之举。 百门之人逐渐退去,独留俞远洋一人在风中凌乱,他眉宇紧锁,有些局促的后退了两步。 “俞岛主、是您亲自打开了灵柩,还与本尊的师兄动了手,敢问俞岛主是不是该与暮溪众弟子好好解释一番,不然本尊何以立威?”程筱柔已步步逼近,脸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 俞远洋老脸涨得通红,今日他终究还是太急躁了些,失策了。 现在想来,这一切更像是暮溪设下的局,他们先是放出宋绝已死的消息,诱导着他带着百门前来,而后又当着百门的面,故意不打开灵柩,就是为了让他亲自动手打开,让他难堪。 他是真没想到,程筱柔一个女娃娃能有这样的心机,但他那般心高气傲的人,又怎会轻言认输。 既然是个局,那这灵柩里的宋绝,要么是假死,要么就是个假货。 俞远洋突然拔出佩剑,对准宋忘尘的面部刺去,他倒要看看,这个宋绝究竟是真是假,是生还是死? 子间眼疾手快,对着俞远洋的腕部就是一掌击出。 俞远洋刻意松开手,与子间交起手来,那剑便直落而下。 千均一发之际,是唐肆言猛扑过去,徒手抓住了剑刃,此时那剑尖离宋忘尘的脸只有一分之距。 鲜血顺着剑刃一路滴落在宋忘尘的面颊上,唐肆言疼得呲牙咧嘴,却也不忘将剑丢在了地上。 唐肆言背靠灵柩坐下,盯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忍不住在心里诽谤着季暖,他本就怕疼怕得要死,现在竟为了护住她的人,空手接白刃,连他自己想想都觉得心惊胆颤。 程筱柔急忙上前,查看着唐肆言的伤势,又是上药,又是包扎,哪里还有一点尊长的模样,此时有的,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儿家该有似水柔情。 唐肆言手上虽疼,心里却泛着甜,盯着程筱柔不断在他手上缠绕的柔荑,笑得春风满面。 第二百一十四章 后生可畏 唐肆言手上虽疼,心里却泛着甜,盯着程筱柔不断在他手上缠绕的柔荑,笑得春风满面。 此时,子间与俞远洋二人如出一辙的同时击出一掌,又纷纷倒退数步才站稳脚跟,怒目相视。 程筱柔不发不言,蛾眉紧拧,拾起地上的剑,一把扔至俞远洋手中,又举起默潇,厉声道:“既然俞岛主想打,那本尊今日就奉陪到底,你若是胜了本尊,那今日你所做的一切,本尊便既往不咎,若是败了,本尊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师兄跪地忏悔,如何?” 程筱柔看似气定神闲,实则心中慌乱不已,她看向子间,见后者对她点头微笑,便知子间是赞许她这般做的。 回眸又看了眼唐肆言,见他竖着大拇指勾唇轻笑,便回以一抹浅笑,心中莫名多了些勇气。 百门众人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程筱柔这是在向俞远洋宣战,她这是气糊涂了吧? 俞远洋掌管长屿的时间,比她的年龄都大,程筱柔与他对战,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取其辱。 俞远洋自然不认为自己会输,只是赢了也不太光彩,毕竟程筱柔年纪太轻,又是个女子,有些胜之不武。 但他性子急,又极好颜面,今日他若是不应战,岂不是在说,他俞远洋连一个晚辈宣战都不敢应,这要是传扬出去,他这张老脸没法要了。 他言:“好!既如此,本岛主便让你三招,以免让他人觉得本岛主欺负一个女流之辈。” “那本尊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程筱柔并未谦让,眸色渐厉,疾冲数步,剑尖直抵对方的心窝处。 俞远洋眉宇轻挑,自鼻腔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出剑太慢,力道太柔,不用十招,他必能让她败下阵来。 长剑横举,凝空后移了数步,便反手将剑插入地面,整个人就势仰面倒下。 程筱柔便从俞远洋正上方掠过,与他失之交臂,她立稳足跟,转身又对着俞远洋脑袋削出一剑。 剑气袭来,俞远洋微一侧目,借剑发力,一个旋转翻身便又重新站定,在那地面处留下一缕青丝。 这是他让的第二招,他能感觉到程筱柔出剑快了,第三招他不会大意。 程筱柔毕竟实战经验不足,又两招失利,掌心已被冷汗密布,俞远洋只是躲闪,她就已经力不从心了,若真的交起手来,更是毫无胜算。 但眼下,她已没了退缩的权力,只能全力以赴,她蹙着眉,凌空飞至半空中,对着俞远洋就是一剑劈下。 森寒的剑气迎面袭来,俞远洋呈鱼贯而出之势,矫捷如猛兽般的身影一晃而过,让程筱柔的攻击完全落了空。 “世侄女、本岛主已让了你三招,现在我可就不客气了!”言毕,长剑高举于身侧,迅疾如风的身影一晃而至,长剑落下时,便与默潇擦身而至,激起万丈火花闪耀。 程筱柔被逼得连连后退,俞远洋只用一招,她便毫无招架之力,这一战,注定是要败了。 唐肆言心急如焚,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打开,只见上面写着‘避实就虚,以柔克刚’几个字。 什么以柔克刚,再打下去命都没了,怎么克?唐肆言回头看了眼宋忘尘,真恨不得将他揪起来,让他去克。 但这终究只是想法罢了,唐肆言被逼无奈,便冲程筱柔喊道:“筱柔,你是暮溪掌门,相信你自己,你闭着眼都能将那老头儿给打败了。” 人群再次哗然,几乎所有人都将眸光移到唐肆言身上,就像在看一个傻子一般,分明就是必输无疑,还如此大言不惭,也不怕丢了暮溪的颜面。 程筱柔面色一凝,她知道,唐肆言虽然表面上嬉皮笑脸,永远没个正形,但关键时候绝不会口出狂言,让她难堪,他此话,必有深意。 闭着眼也就是阻挡她看到对方出剑的招式,程筱柔猛一抬头,眸中流光溢彩乍现,她猜到了,唐肆言是在告诉她避实就虚,以柔克刚。 她突的抽回默潇,足尖急转一圈,整个人呈一字凌坐于地面,对着俞远洋的腿部削出一剑。 俞远洋没料到程筱柔会突然变招,这一击虽是仓惶避了开去,却将他那蔚蓝长袍削下了一块儿,参差不齐的长袍,看着颇有些滑稽。 他愤怒不已,腕间急转用力,也顾不上是在比武切磋,便想直接取了程筱柔的性命,毕竟刀剑无眼,比武场上只论成败。 程筱柔如大鹏展翅般从地面窜起,足踏俞远洋的长剑之上,抿嘴一笑,莲步轻挪,对着俞远洋的脑门就是一脚踹去。 此时,俞远洋手中长剑被重踏着,只得将左手捏成拳,以腕部之力对抗程筱柔腿上的劲道。 两者还未相击,程筱柔又突然收回脚,一个翻身落在了俞远洋身后,对着他的后背削出一剑。 森寒的剑气袭来,俞远洋徒然醒觉,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反手摸了一把,便见整个手掌都被鲜血蕴染,他紧攥手掌,眸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腕间不断用力,再次持剑向程筱柔劈来。 面对对方迅疾如风的攻势,程筱柔却只是一味的躲闪着,盈盈身姿矫捷如羽燕,灵巧的避开了俞远洋接踵而至的攻击。 一蓝一白的身影至地面窜入天际,如两道极速的光影般交错,又错身分离。 俞远洋连出数招,后背又受了一剑,此时出招速度已缓慢了许多,再次持剑横劈时,程筱柔没有躲避,而是正面迎击而上,两剑骤然向撞,迸发出耀眼的火光。 “俞岛主、记得跪下时,态度要诚恳些,不然本尊可没法儿像暮溪众人交待啊!”程筱柔挑眉轻笑,语气却是寒澈入骨。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在俞远洋的老脸上狠狠划了几刀,他不能输,今日要是输了,他俞远洋今后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俞远洋猛地抽回了剑,如旋风般疾转了数圈,又一个翻身持剑狠劈而下。 程筱柔早已熟悉了俞远洋的招式,轻一侧身闪躲,又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腕间旋转用力,竟将对方的手生生折断了。 长剑徒然坠地,如一击重锤敲在百门众人心上,他们是真没想到,程筱柔这般阴狠,其能力远在她父亲程锦之上,实乃后生可畏,青出于蓝胜于蓝。 俞远洋疼到面目狰狞,足下生风,一脚扫至程筱柔的脑门。 程筱柔眸色渐厉,用手肘挡下一击后,又反手抓住他的脚踝处,再次旋转用力间,只听得骨骼错位的声音响起,俞远洋整个人便被她扔回了地面。 暮溪弟子个个喜上眉梢,今日程筱柔胜得又何止是俞远洋一人,更是暮溪在百门心中的威望,这一战,便是杀鸡儆猴。 俞远洋整个人如一摊死水般趴在灵柩前,脸上的神情由震惊变得呆滞,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输了。 程筱柔缓缓落至地面,将默潇抵在俞远洋的后背处,恶狠狠道:“俞岛主,既然都这般诚恳的趴下了,请吧!” 俞远洋闭眼,一言不发,额间已是恶汗连连,从今往后,他再也无法抬头了。 “喂,老头儿,没听见我们掌门跟你说话吗?你这手脚废了,连耳朵也聋了啊,干脆我将你眼睛也挖了吧!”唐肆言笑嘻嘻的靠近,取下腰身的佩剑,作势便要落下。 俞远洋依旧不为所动,他心高气傲,即便今日输了比武,也不能输了骨气,他宁死也不会认错。 程筱柔突然收起默潇,转身面向百门众人,怒言:“今日俞岛主咄咄逼人在先,出手伤人在后,本尊只是略施薄惩,念在长屿与暮溪还是姻亲的份儿上,俞岛主今日又受了重伤,这致歉的话也不必再言,从今往后,若再有人胆敢挑衅暮溪,本尊决不轻饶!” 唐世海闻言一惊,程筱柔这话看似在警告众人,实则是在煽他的老脸,今日这一趟,亦是暮溪在向百门立威。 而百门众人个个心惊胆寒,这暮溪就是痩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这群野马,也只能认栽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 子间适时上前,对着百门众人行了一礼,他言:“酉时已至,各位宗主请回吧!本尊还要将忘尘的遗体送去安葬,就不留各位了。”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他们自然听得明白,便顺着台阶下了,纷纷表示歉意后,颓然离去。 俞远洋缓缓起身,瘸着腿,拄着长剑一步步向竹峰走去。 今日暮溪所有弟子齐聚校场,独独未见江雨与俞漫二人,刚才听程筱柔提及联姻,他便觉得程筱柔是在用俞漫牵制自己。 他可以受辱,若是俞漫受人欺凌,他一定拼死也要带人踏平暮溪。 程筱柔摆手示意弟子们由他去,她本就没想破坏三宗千年来三足鼎立的局面,更何况,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杰。 俞远洋此人虽野心勃勃,但长屿却在他的管理下过得富足安逸,作为长屿岛岛主,他很称职。 程筱柔回眸看向唐肆言,步步紧逼,笑问:“说吧!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第二百一十五章 旧恨未消,再添新仇 程筱柔回眸看向唐肆言,步步紧逼,笑问:“说吧!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唐肆言被她盯得心里发怵,连连后退着,敷衍道:“我有事瞒着你吗?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 “师兄的事?”程筱柔再问,脸上已没了笑容,多了三分愠怒。 “师兄,对子间师兄,时辰快要到了,我们赶快将宋师兄送去半崖边空葬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唐肆言急忙催促着子间动手,再问下去,他可就要露馅儿了。 子间不明所以,但他觉得唐肆言言之有理,便招呼着几个弟子封棺。 程筱柔急红了眼,怒道:“唐肆言、你还瞒着我?” 她能猜出唐肆言的言外之意,便也能猜出那以柔克刚的法子,定不是唐肆言能想得出来的,能想到此的人也只有宋忘尘。 宋忘尘要是没死,程筱柔自然是高兴的,可他为何要联合唐肆言,将整个暮溪的人都隐瞒其中,他这是不信任她了吗? 要是把程筱柔惹急了,唐肆言都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她才会原谅他,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该瞒还得瞒。 唐肆言举起手掌,翻来覆去看了看,故作惊讶道:“怎么流了那么多血,哎呀!不行了,我晕血,我晕……” 程筱柔上前,一把捏着他的手掌,指间不断的用力,厉声问道:“这样还晕吗?” 唐肆言疼得龇牙咧嘴,本已止血的手掌再次鲜血直冒,将那雪白的手绢染的嫣红一片,他嚷嚷着叫痛,又求饶道:“不,不晕了,疼得不敢晕了。” “说不说实话?”她问,眸中秋水盈盈。 “说什么实话啊?好疼,你能不能轻点?”唐肆言是真的很疼,疼到眉头紧蹙,疼得冷汗直冒,再玩下去,他真怕自己会被屈打成招。 “你还装,是不是师兄让你告诉我怎么做的,师兄是不是没死?”程筱柔终究没忍心继续下重手,玉手收回时,眸中秋水却又夺眶而出。 唐肆言心下不忍,但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横竖都是个死,绝不能半途而废。 “宋师兄要是没死,那诛邪也不会失去光芒,我说那些话只是想分散俞老头儿的注意力,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他问,语气小心翼翼,生怕再惹恼了她。 程筱柔有些茫然,她现在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感觉错误,还是唐肆言刻意欺骗,但无论是那种情况,她都很难过。 她看向唐肆言,粉唇轻启,终是没再继续逼问,只是心里有些堵的慌,特别的压抑。 “筱柔,忘尘已经死了,就别在难为师弟了,节哀吧!”子间拍了拍程筱柔的肩,又再次招呼着弟子们封棺。 …… 彼时,清律堂内,江雨盘膝凌坐于床塌之上,外衣褪去,只着了一件大敞开的白色里衣,胸口处的伤口仍在源源不断的冒出血珠。 他眉头紧锁,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深邃如墨的双眸微阖,俊逸的面颊有些惨白失色。 睁眼,大手一转,掌间心火开始散发着血红的光,他缓缓将手移至胸口处,以心火之力疗着伤。 这些年,他身上的伤虽从未痊愈过,却也可以凭借自身心火之力使伤口表面愈合,还从未出现过再次撕裂的情况。 宋忘尘的死对他打击很大,他做了那么多,就是想让他后悔,想让他生不如死。 可当他看到宋忘尘的尸体时,心里竟十分难受,难受到伤口炸裂,疼到撕心裂肺。 他潜意识里当这种感觉是,因为他没能亲手杀了宋忘尘,愧对了他的母亲。 他要复仇,要血洗百门,既然宋忘尘已死,那么这个计划就可以提前了。 门前一道黑影晃过,江雨眸色阴冷,大手瞬间抽离胸口,凌空对着那黑影就是一掌击出,随后又用力将它拉进屋内,将其狠狠摔至地面。 那东西如成人般高大,乍一看像一只巨型狼蛛,八条如孩童手臂般粗细的褐腿在地上慢爬着,其中两条腿呈五指状,与蜥蜴腿形极其相似,头部八只巨眼散发着阴狠的墨光。 嗅着江雨身上那淡淡的血腥味,它突的猛扑上前,如饿虎扑食般将江雨压在身下。 江雨邪魅一笑,大手一拂,掌间心火立马燃烧起来,随即将那狼蛛一掌拍至地面。 炙焰很快将狼蛛深褐色的毛刺燃烧起来,它痛苦的蜷缩成球状,满地翻滚。 江雨一眼便认出这狼蛛乃是西域麒麟蛊的一种,以它的形态大小来看,起码被人饲养了二十年以上,这世间除了黑焰便只有白沐奇有这样的能力,黑焰已死,那这饲养之人必是白沐奇无疑了。 白沐奇此时出现在暮溪,必是与宋忘尘有关,怪不得他没能找出宋忘尘假死的破绽,竟是白沐奇在暗中捣鬼。 想不到过了一千年,凌承还是如此狡诈,既然宋忘尘喜欢玩阴的,那他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江雨眸色渐寒,大手一挥,便将那麒麟蛊身上的火焰去除,随后将它收入了锁妖囊中,它的命得留着,死了可就不好玩了。 胸口处的伤再次愈合,江雨拉上衣物便欲出门,却见俞远洋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他立马换了副谄媚的笑脸,恭敬的迎了上去,讶异道:“岳父大人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江雨也好亲自迎接,您这伤……” 俞远洋不答反问:“漫儿呢?”态度依旧傲慢,只可惜中气不足。 “漫儿想必是累了,在歇息呢,岳父大人稍安勿躁,江雨这就去寻她。”他答,态度谦卑有理,眸中满是不屑。 “少在本岛主面前惺惺作态,今日程筱柔当众让本岛主难堪,不就是仗着你挟持了我女儿,有恃无恐吗?”俞远洋并不愿承认是自己技不如人,只得把脏水往外泼。 江雨倒是真不知道校场上发生的一切,不过看这情况,俞远洋应该是被程筱柔给打了,受了窝囊气,来他这儿发泄来了。 这样看来,暮溪与长屿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这也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第二百一十六章 追悔莫及 这样看来,暮溪与长屿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这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岳父大人对江雨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与漫儿两相情悦,是经过您同意才拜堂成亲的正式夫妻,何来挟持一说?”江雨答得是毕恭毕敬,但怎么听都像是在刻意挑衅。 俞远洋气到浑身颤栗,他之所以应了这门亲事,完全是因俞漫以死相逼,虽然俞漫这些年因为她母亲的死一直责怪他,父女俩相交甚少,但他依旧可以看得出来,俞漫不喜欢江雨。 她看江雨时,与看其他人相差无异,眸中没有爱意,只有冷淡。 他不知自己的女儿为何非要嫁给江雨,但今日他已经与暮溪彻底反目,于情于理,俞漫都没有理由留下。 “今日本岛主无论如何也要将漫儿带回去,她人呢?”他问,态度高傲,满脸不屑。 江雨嗤笑着,一个半残废的人,也想着欺负到他头上,这父女俩还真是一样的盛气凌人,一样的令人生厌,一样的让他忍不住想要凌辱他。 他手指着乾坤画的位置,缓缓凑近俞远洋的耳畔,轻言道:“岳父大人,漫儿就在那金屋之中,本尊待她可是好极?” 俞远洋左手拄着剑,右手又被程筱柔折断了,他是真的很想煽江雨一巴掌,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再问时,语气竟有些哽咽。 江雨挑眉轻笑道:“岳父大人也是过来人了,难道不知夫妻间应该做些什么吗?” “你…”俞远洋气到一口老血喷出,整个人也踉跄着跌倒在地,刚毅狠绝的人,也在这一刻老泪纵横。 俞漫从小就跟他对着干,他虽然很生气,但因心中有愧,也就任之由之了。 她那般倔犟要强的人,怎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太失败了,才让女儿被人给欺负了。 江雨勾唇笑道:“别急,本尊现在就带你去见她,要是她愿意跟你走,本尊就放她跟你离开。” 言罢,不等俞远洋回答,便一把拧着他的肩,进入了乾坤画中,随即又松手将他丢在了悠然居殿门前。 俞远洋一把老骨头都差点给摔得散架了,他踉跄着起身,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跌跌撞撞的步入了悠然居。 俞漫此时正赤足蹲在墙角处,背靠着那冰冷的金墙,冰寒刺骨,凉澈心扉。 她环抱着双臂,将下颚枕在臂弯处,仿佛这样可以温暖些许一般。 突闻门外有脚步声响起,心再次疯狂跳动着,空洞无神的双眸也逐渐出现了恐惧,她是真的很怕,怕到想死却不敢死,只能绝望的任人欺辱。 俞远洋刚踏进屋内,便四下找寻俞漫的身影,待见到她躲在墙角处瑟瑟发抖时,只觉大脑一片空白,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他的女儿本应该是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女,是宁死也不愿被人欺凌的人,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怕过谁,也包括他自己。 江雨究竟做了什么,让她怕成了这副模样,曾经她那一双杏眸明亮如皎月,就算是怨恨的瞪着他时,也能从她的眸中看到闪烁的光泽和涟漪,现如今只能从中看到恐惧和绝望。 他不敢上前,不敢唤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触碰到了她的底线,打击到了她的自尊心。 俞漫抬眸看向他时,先是有些微愣,但片刻后又恢复如初,无惊无喜,无悲无欢。 沉默了许久,俞远洋终是忍不住唤了一声漫儿,却换来她一个冰冷的滚字。 俞远洋就这样石化当场,这么多年过去了,俞漫依旧无法释怀,若不是因为他,她或许不会活成现在这样。 他知道俞漫对他的恨意,从未减少过,只会与日俱增。 此时此刻,他真是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非逼得她提剑,不该非要争什么百门之首的虚名,到头来,害得自己颜面尽失,害得女儿任人凌辱。 江雨本打算看一出好戏,谁知里面两人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极不耐烦的踏进屋内,看着沉默不言的父母俩,缓步行至俞漫身前,伸出手准备将她拉起来。 俞漫视而不见,她恨不得杀了他,又怎会拉他的手,但当江雨笑着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出季暖二字时,她还是不情不愿的将手搭进了他的手中。 江雨就势将她拉进怀中,刻意凑近她的耳畔问道:“漫儿、岳父大人是来带你回长屿的,你可愿意回去?” 强烈的恶心感在心底蔓延,俞漫很想推开他,但她不能,像江雨这样的恶魔,她很难想象自己拒绝他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受的凌辱,绝对不可以让季暖再受。 看着俞远洋眸中浑浊的泪水,她觉得十分的可笑,他先是逼死了她的母亲,后来又带人围攻季暖,为什么她在乎的每一个人,他都想要迫害,有他这样的父亲,她觉得耻辱。 俞漫突然间情绪失控,嘶吼着让俞远洋滚,说她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他,让他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眼前。 俞远洋浑身颤栗着,他知道俞漫恨他,却不知道她恨得这么深。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被囚禁在这个地方,伸袖拂去眼角的泪水后,提着剑就向江雨冲了过去。 “强弩之末,一个半身不遂的人也想跟本尊动手。”江雨面上带笑,凌空击出一掌,便将俞远洋弹了开去。 俞远洋踉跄着倒地,鲜血如泉水般涌出,手中长剑也掉落一旁,他挣扎着起身,拾起长剑又再次冲了过来。 江雨摇着头,觉得动手都浪费力气,便直接将俞漫推出去挡剑。 俞漫勾唇一笑,若是能死,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俞远洋眼见自己的女儿拦在面前,心下一慌,急急变招收剑后,又一个重心不稳,再次摔倒在地。 “漫儿,没事吧?”江雨装模作样的将俞漫拉至身前,前后左右打量着她有没有受伤,随后又故作心疼的拥她入怀,指着俞远洋怒骂道“虎毒都不食子,漫儿可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忍心对她动手?” 俞漫早已习惯了江雨的喜怒无常,她当他是疯子,是魔鬼,就连她曾经最厌恶的触碰,现在也可以坦然接受。 她就好比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无论他是用言语侮辱,还是用刀剑乱刺,她都感觉不到伤悲了。 而俞远洋却是心疼到滴血,心疼到泪流不止,他再次挣扎着起身,轻声唤着漫儿。 俞漫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无神的双眸微阖,她已经没有精力去反抗什么了。 江雨蹙眉,觉得好生无趣,俞漫本应该大吵大闹的,突然间这么听话,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将俞漫轻推开,挑起她的下颚笑道:“漫儿可真听话,说好了等为夫归来,就乖乖在这里等着,连鞋都没穿,既然你这么迫切,那为夫现在就满足你。”言语间又一把将她抱起,往床边走去。 俞漫睁眼,浑身止不住的颤栗着,空洞无神的双眸再次泪眼婆娑,扬手便煽了江雨一耳光。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戏命棋局 俞漫睁眼,浑身止不住的颤栗着,空洞无神的双眸再次泪眼婆娑,扬手便煽了江雨一耳光。 打完后,她便后悔了,激怒江雨的结果只会适得其反,她可以受辱,却不能当着自己的父亲面受辱,那样她会疯的。 江雨白皙的面颊瞬间变得红肿涩痛,猩红的液体自唇角流出,他却依旧满脸笑意,他就是喜欢看她抓狂又无助的模样,若是乖顺了,那便太无趣了。 “漫儿、你如此不乖,为夫可要好好的惩罚你才行了。”他笑,笑得如沐春风,一脸的坦荡。 俞漫已经彻底崩溃了,她哭着求他不要,求他放过她,求他不要当着俞远洋的面凌辱她。 同一时间,还有俞远洋‘扑通’跪地的声音,他骄傲自恃,自有一身桀骜骨,饶是被程筱柔打得倒地不起,他也没有哼过一声,更不会认错求饶。 但此刻,他心甘情愿的跪在地上,求着江雨放过他女儿,只要他能放过她,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包括他的命。 俞漫很震惊,震惊到忘了挣扎,忘了求饶,她恨了他十几年,却在他跪下的那一刻心软了。 她的父亲一生心高气傲,从未求过任何人,却为了她卑躬屈膝,为了她放弃尊严。 曾以为,她会恨他一辈子,但这一刻,她竟不知道这么多年,她究竟恨他什么? 她能察觉到,俞远洋一次又一次的想要跟她道歉,想要跟她言和,但每次,她都是用冷漠的背影无声的拒绝了他。 其实一直以来,她恨的人都是她自己,她恨自己无能,恨自己没用,若不是因她无法结丹,她父亲也不会纳妾,若不是因她毒杀了媚夫人,她母亲便不用为了袒护她,渡出元丹换她的命。 正因为清楚,更无法接受,便将这所有的过错都计在了她父亲账上。 她刻意挑衅他,刻意疏远他,只要他不让她做的事,她便越发的要做,但她折磨他的同时也何尝不是在折磨她自己。 暮溪招新时,俞远洋不让她去,她便非得去,他妥协了,她却并未觉得开心。 江雨提亲时,她本是犹豫的,但俞远洋的坚决反对,却成了她非嫁不可的理由。 她为她的的叛逆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曾将这一切都算在俞远洋头上,可现在,她有些恨不起来了,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原谅他,更不会因此而唤他一声父亲。 江雨很满意,将俞漫放下后,又缓步行至俞远洋面前,亲自搀扶着他起身,笑道:“岳父大人这一跪,小婿还真是受之有愧啊!漫儿与我是夫妻,我们做什么不都是应该的吗,嗯?”拖长的尾音,透露着满满的危险气息。 俞远洋怒火中烧,却也只能勉强克制着,他无法想象,自己若是拂了他的意,这畜生会不会真的当着他的面欺负俞漫。 他不敢赌,只能憋到满脸通红,恶汗不止,一双手早已攥到青筋暴突,就好似有千万柄无形的刃插在他的心尖上,痛而不能言明,恨而不能拔除! “你到底是谁?”他问。 从他见到这幅画,再到进入画中,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只是他依旧想要确认一下,江雨是不是是血魔,若他是,那这世间怕是难逃一劫了。 江雨噗呲一笑:“我真没想到你这么蠢,到现在还要怀疑我的身份,比起你的蠢货先祖俞晋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俞远洋犹如醍醐灌顶,他们俞氏世世代代寻了魔画一千年,却依旧没能找到魔画的踪迹,却不曾想血魔早已逃出了生天。 江雨既是血魔,他必定是回来复仇的,他要的是他的命。 “放过漫儿,我的命还你。”他捡起长剑,将它架在脖颈间,再次看了眼俞漫,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他言:“漫儿、对不起!希望为父的死能让你好受些。” 言罢,双眸紧闭,他能听到俞漫哭喊着说不要,说别以为他死了,她就会原谅他。 但无论俞漫原不原谅他,他都没脸活在这个世间了,只可惜到死也没能听到她喊他一声父亲,这或许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了。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俞远洋握剑的手刚欲落下时,却又被江雨一掌击在剑柄上,长剑随即掉落在地。 睁眼,便见江雨阴沉着脸,那道眸光似乎带着将他千刀万剐般的狠绝。 “谁允许你死了,做错了事就想着以死谢罪,这世间那有这等好事?”他问,语气阴寒,怒不可遏。 俞远洋不答反问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本尊想要与你合作,一举拿下暮溪,血洗百门,如何?”再问时,又是一脸温和的笑意,让人琢磨不透。 俞远洋虽与暮溪彻底反目,但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与血魔合作的地步,听他这么一说,便觉得很可笑。 笑到前俯后仰,笑到泪流满面时,他终是停了下来,他言:“世人皆道,血魔出世,毁天灭地,但依我看来,你也没多大的本事,不然也不会蠢到想与我合作。 不过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与魔合作,不会对付暮溪,更不可能血洗百门,我俞远洋绝不做丧尽天良之事。” 他以为江雨会勃然大怒,会掐着他的脖子毫不犹豫的扭断,可他还是小瞧了他。 江雨对他的回答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不停的拍着手叫好,毫不吝啬的赞扬他大仁大义,夸他有骨气。 不仅如此,他还一把扯过俞远洋的右手,腕间用力一推一攘,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响后,那本已折断的筋骨竟被他瞬间接好了。 俞远洋看不懂他,正是因为看不懂,才觉得恐惧,血魔的力量不容小觑,他是真不知这天下该如何逃过一劫? 江雨做完这些后,又将俞远洋扶至梨木新椅上坐立,这才抬起他的腿,将他脚踝处的筋骨也接好了。 “岳父大人觉得如何,小婿可是十分有诚意与您合作的,您确定不考虑考虑?”江雨起身,负手在他面前渡着步,随后又突然将双手按在椅手上,又言:“不如小婿再告诉你一件事,宋忘尘是假死,那剥丹自陨的消息也是他刻意放出去的,为的就是钓上您这条大鱼,再故意激怒您,让您输给程筱柔,让您在百门面前抬不起头,让长屿永远只能被暮溪踩在脚下,这番心机,您竟还能忍,小婿实在是佩服。” 一开始,他以为宋忘尘假死,只是为了诱他露出马脚,但当俞远洋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将所有的事想明白了。 不得不说,宋忘尘的确行了一步好棋,他刻意散播出自己剥丹自陨的假消息,让天下人都以为他死了,即与暮溪划清了界线,又保住了暮溪的声誉,还能带着季暖远走高飞。 连他也差点被骗了,可宋忘尘错就错在低估了对手,竟想用麒麟蛊来探查他的底细,他想一举数得,其结局只会得不偿失。 这场戏命棋局赌得是天下人的命,但对弈的始终只有他与宋忘尘二人,其他人,皆是棋子而已。 第二百一十八章 勇者相逢谋者胜 这场戏命棋局赌的是天下人的命,但对弈的始终只有他与宋忘尘二人,其他人,皆是棋子而已。 宋忘尘想要顾全大局,又想要全身而退,还想要护住季暖,如此多的羁绊,注定会输的一败涂地。 “那又如何?你以为这样我便会与你合作吗?”俞远洋问的是一脸坦荡,但心里还是有些气愤的,毕竟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并不好受。 江雨点头轻笑,疾步行至俞漫身前,一把揽住她的腰身,使之紧贴与他的胸前,当着俞远洋的面,强吻了她。 俞远洋怒急,提着剑便要与他拼命,可当他看到江雨掐着俞漫的脖子,笑意秧然的挑眉时,他还是弃了剑。 “我答应你,替你扫平暮溪,替你灭了百门,但你必须放了漫儿。”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受辱,更不能看着她去死,便想着先妥协了,以后再想办法除了江雨,到时再以死谢天下。 “哦?但本尊现在改变主意了,你说得对,本尊乃是毁天灭地的存在,怎会需要与你合作,不如我们夫妻俩现在就给你表演个活春宫如何?”江雨依旧在笑,分明是一张谦和儒雅的面孔,却总是说着最诛心的话语。 言罢,又将俞漫松开,一把推到了床上。 俞远洋真是气到心肝脾肺都炸裂了,他不管不顾的对着江雨的后背就是一掌击出,却被其反手扼住手腕,毫无还击之力。 江雨蹙眉,故作悲悯的摇头道:“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手,真是浪费了本尊的一番好意!”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漫儿?”他问,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嚣张气焰,有的只是无奈与噬骨的寒凉。 “记住你的定位,棋子是没有资格与掌局者谈条件的,本尊想要你活着,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哦,对了!本尊与漫儿还有些体己话要说,出去!” 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俞远洋是毛骨悚然,待江雨松手后,他便真的灰溜溜的出了悠然居。 强烈的不甘与懊悔折磨得他几近崩溃,他不停的狂煽着自己的脸,仿佛身体疼了,心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一般。 俞漫瞪着一双惊恐的眸子,不断的往墙边挪动,她不知江雨要干什么,所以当他握着她的手时,她已是止不住的颤栗,甚至想到了咬舌自尽。 “漫儿别怕,为夫保证,只要你乖乖待在悠然居,我不仅不会伤害你父亲,还可以放过季暖。” 有个词叫适可而止,他今日对俞漫做的一切,已经快要触碰到了她所有的底线,若他今日真的当着俞远洋的面凌辱了她,她必定会死。 她可以死,但不应该是现在,他能用季暖来牵制她,又何尝不可以用她来牵制季暖,从而毁了宋忘尘,灭了这天下。 俞漫不言,他又凑近她的耳畔,轻咬着她的耳垂,再言:“漫儿,这一次为夫要出一趟远门,或许有段时间不能陪你了,千万别太想我。” 低沉的语气透露着些许伤感,他抱着她,就好像一对恩爱夫妻离别时的依恋一般,可眸底的冰冷,却叫人看得心生恶寒。 俞漫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不推不攘,不哭不闹,但心里的却是不以为意。 他以为他能掌控全局,但自古以来,邪不胜正,她会在悠然居等,等着看他死无葬身之地的那一天。 临走前,江雨告诉她,在这乾坤画中,即便不食不喝,不眠不休,依旧能活的很好,所以让她不用担心他长时间不归,会饿死在这儿。 或许是孤独的太久了些,他还同她说了很多话,说他在这画里住了一千年也没饿死,就是有些孤寂,有些难熬,让她别怕,说他下一次回来时,就会放她离开乾坤画。 俞漫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因他的遭遇而感到同情,更没有因他说会放了她而感到高兴,有的,是想将他剥皮抽筋,千刀万剐的恨意。 …… 江雨与俞远洋出了乾坤画时,黑夜早已拉开了序幕,二人趁着夜黑风高,来到暮溪半崖边。 以暮溪先祖暮寒的棺椁为首,形形色色的灵柩与棺椁自崖边伸出,覆以十二根铁柱撑立,在半崖边形成一道异样的风景。 江雨从第一次来到此处,便恨不得将这里所有的棺椁通通大卸八块,以泄他心头之恨。 但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过是一些残尸百骸,毁了它们,亦不能伤到暮溪分毫,还会打草惊蛇。 他今日来只有一个目地,便是来查看宋忘尘的灵柩,确认一下他的猜测。 宋忘尘在暮溪地位不算高,他的灵柩则安置在偏涯边的半上腰上,二人俯冲向下,停在了那副最新的灵柩前,随后又打开了灵柩。 如他所料,灵柩早已只剩下了空壳,宋忘尘早就成功脱身了。 江雨冷哼一声,冷漠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有些庆幸宋忘尘还不算太蠢,这场对弈才会变得有趣。 他将一块刻着雨字的羊脂玉令给俞远洋,交待他速回长屿,拿着玉令去找一个叫‘烁离’的人,将他安置在长屿境内,听候差遣。 俞远洋不解,江雨又幻出了子海此时的情形,让他看清形势,认清那个叫烁离的人。 子海之上,十几只大大小小,形色各异的船只,挤满了黑压压的魔兵,他们个个身强体壮,凶神恶煞,或是手持长矛,或持铁斧战捶,立如松柏,目不斜视。 为首之人身着一身金色铠甲,手持金刀伫立在甲板之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鹰眼般锐利,直勾勾的眺望着长屿的方向,古铜色的面颊上,一张摄人心魄的薄唇上扬,勾起一抹邪笑,金色长发与那深灰色的披风一起随风飘荡,邪魅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这个人便是烁离。 而俞远洋此时已经惊愕到面白如纸,汗如雨下,他才刚离开长屿几日,长屿便已被魔兵侵入了。 那些本是长屿百姓与外界往来的贸易船只,此刻却成了魔兵的藏身之所,而他居然还可笑的来暮溪争那百门之首的虚名,着实可悲! 气急败坏时,他再次对江雨发起进攻,想要与他同归于尽,只可惜,终究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败到他整个人都被江雨踩在脚下时,他已经是愤怒到咆哮。 而江雨不仅没有恼怒,还十分好心的告诉了他魔兵的由来。 从接管竹峰那日起,江雨便将世人最不耻的魔画挂在了清律堂,之后,他又以闭关为由,离开了暮溪,去了魔族的地界魔域。 千年前,魔王朔恒带人与暮溪开战,却以惨败收场,暮溪虽是侥幸胜了,却也伤亡惨重,最终双方签订了休战协议。 双方协议,只要魔族之人永世不踏出魔域境内,仙门便与之互不侵犯,井水不犯河水。 魔域地处莽荒,四周除了黄土飞沙,几乎看不到绿植,因而魔族之人生活得十分艰辛。 千年来,朔恒虽有意带领族人踏出魔域,但因仙门日益强大,他最终还是没敢动手。 江雨来此,便是为了联合魔族,从而灭了百门。 勇者相逢谋者胜,达到目地的方法千千万,他不会蠢到以一己之力,直接挑衅朔恒的权威。 弱者,以蛮力解决问题,而强者,则以智计取得胜利。 第二百一十九章 兵不厌诈以智胜 弱者,以蛮力解决问题,而强者,则以智计取得胜利。 魔族之人因常年面对黄土飞沙,其房屋便是以土壤堆砌而成,魔族百姓个个着一身青布麻衣,肤色蜡黄,并以绢布遮头掩面。 所以当一个一身白衣,面如冠玉的儒雅书生闯入他们的视线时,他们个个目露精光,围着江雨指手画脚,并表现出了极不友好的一面。 江雨不怒不恼,笑对着他们恭敬行礼,并将早已备在乾坤袋里糖果,分给了魔族的孩童们,再告诉他们自己来自魔域之外的地方,那个地方有山有水,有绿植还有百花争艳。 整整一个月,他都混迹在了魔族百姓之中,同他们讲述着魔域之外的世间,弄得魔族所有百姓都心生向往,并开始埋怨起了朔恒的无所作为。 那个不公正的休战协议,将他们祖祖辈辈困在这蛮荒之地一千年了,这里不仅环境恶劣,还粮食水源短缺,魔族百姓过得可谓是凄惨一片。 但朔恒手下的魔兵却是个个身姿彪悍,他将所有的好的人力,物力,财力都用在了壮大魔兵之上,却又始终无所作为,不敢与仙门开战。 这些,百姓本是敢怒不敢言,现如今一经人煽风点火,便是怨声载道,甚至都生出了揭竿起义的想法。 如此大的动静,朔恒终是有所察觉,便命烁离去将那罪魁祸首抓起来,再当着所有族人的面将他凌迟,以儆效尤。 当烁离带着魔兵出现在城中时,江雨正站在一个木台之上,对着台下的百姓们滔滔不绝的讲述着魔域之外的一些奇闻趣事,一些美景美食。 百姓们听得是喝彩连连,连番提问,场面好不热闹。 烁离面色一凝,金刀随即脱离手掌,一路在空中旋转着击向了江雨的脖颈处。 江雨不急不缓,一个箭步绕过攻击,并反手持着刀柄,将其狠狠插入木台之中。 百姓们知道是烁离来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仓惶逃离,并暗自为江雨捏了一把冷汗。 狂风潇肃,滚滚风沙迎面袭来,迅疾如光的金色身影呼啸而至,未发一言,便与江雨大战了起来。 但结果无疑是烁离败了,且败得惨不忍睹,仅十招之内,便被江雨持刀架住了脖颈,并被迫无奈,带他去了魔宫。 魔宫坐落于一片荒芜之中,以一方石墙围砌而成,看似简单,实则真正的宫殿则位于地面之下。 其中前、后、左、右、中,五个宽大的殿堂以七十二个小殿堂围绕其中,并全都是以拱顶直墙石围砌而成,中间连接成一条宽阔的通道。 五大殿堂正中均设有两扇白玉石门,石门由原石雕凿而成,其制作工艺细致,又十分工整合理。 而七十二个小殿堂则错综复杂,不仅有魔兵把守,还机关重重,若是无人带领,这魔宫便似迷宫一般,贸然闯入,只会尸骨无存。 烁离敢带他来,便是想要趁其不备,触动石墙上的机关,悄然脱身,再来个瓮中捉鳖。 只可惜江雨至始至终警惕性都很高,直到二人行至中殿堂,也就是朔恒所在的主殿,烁离依旧没找到办法脱身。 朔恒着一身墨衣,单手撑头,双眸微阖,侧卧于虎皮石座之上,身侧两名一袭紫衣,以纱遮面的侍女,一人手持羽扇替其扇风,另一人则替其捏腿,俨然一副慵懒悠闲之态。 听闻声动,这才半眯着双眸,挥手示意两名侍女退去,却并未正眼瞧向江雨,他在等,等着对方表明来意。 江雨从来到此处,便放了烁离,并恭敬的对着朔恒行礼,并告诉了他,自己有意与魔族合作,一举灭了仙家百门,带领魔族走出魔域。 朔恒饶有兴致的坐正身子,轻一挑眉,便将江雨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只觉此人就是一玉面书生,毫无杀伤力。 但此人胆敢孤身一人来到魔域境内,还战胜了他手下最骁勇善战的烁离,想必此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不过此人仅凭一番说辞,就想空口套白狼,他还不至于蠢到那种地步。 朔恒虽心中不屑,却也并未言明,只是让江雨去闯‘如意门’,七日内,若他还有命活着归来,便同意与他结盟,调出三千魔兵,任凭江雨差遣。 江雨不仅一口应下,且表示无需三千魔兵,千人即可。 正所谓兵不厌诈以智胜,他江雨要兵,只是要了一柄刀,这柄刀只会在关键时刻才排上用场,他取胜的关键在于用脑,用计谋。 朔恒闻言,便对他大有好感,只是这如意门该闯还得闯,毕竟一个空有头脑,而能力不足的人,说什么都是纸上谈兵,毫无意义。 如意门听着像是个好地方,其对应的可是火山岩浆,且以万象蚀骨阵封闭其中,复以百名高大威猛,身强体健的魔兵镇守,圈成了一个有进无出的死门。 千百年来,凡是被罚进入如意门的魔族罪人,基本挨不过三日,便会死于非命。 即便来人躲过了魔兵的击杀,也会因承受不住火山岩浆爆发的攻击,不被烧死,也得被热死。 江雨本就是血魔,一出生便是烈火化身,待其进入那火山之中,便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不仅没被热死,还将百名魔兵耍得头晕脑胀,并以七日内成功脱身,再次来到了主殿之上。 且此次到来,无人带领,魔宫虽错综复杂,但江雨心思缜密,只是走过了一遍,便记住了行走而不触碰机关的准确方位,并且躲过了重重把守的魔兵。 主殿之中的朔恒与烁离二人,早已惊得是目瞪口呆,江雨这个人,不仅有勇有谋,且十分危险。 若他是敌非友,有意联合仙门前来剿灭魔族的话,魔族之人只怕会是那案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好在,他是前来示好的,朔恒再也没了犹豫,当下便与他歃血结盟,并义结金兰,以兄弟相称。 但这份所谓的兄弟之情,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朔恒想要江雨助他铲除百门,带领魔族踏入东晋,攻城掠池,抢占土地,待目地达成,江雨这个危险人物,他自然容不下。 而这些,江雨又怎会联想不到,不过二人先决目地相同,且这柄刀他不得不用,待一切达偿所愿,朔恒这个恃强凌弱的魔王,他定会取而代之。 各怀鬼胎的二人,笑得是一脸灿烂,其眸底的意味却是深藏不露。 而后,朔恒便按照约定,派谴了千名魔兵,并将烁离一并安排在江雨身边,美其名曰,护其周全,实则探其动向,将百门之事如实与魔域报禀。 江雨心下明了,却并未拒绝朔恒的‘一番好意’,烁离就是柄双刃剑,只要此剑挥得好,便能为己所用,待百门覆灭之后,此人会是他拿下朔恒人头的重要利器。 魔域与西域地界接壤,江雨便让这群魔兵首先混入了西域百姓之中,待其将一切安排妥当,便以书信告知,让他们前来东晋。 而他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长屿提亲,之后又安排了数十名魔兵在西域制造混乱,调开了宋忘尘,从而利用孟颜,逼迫季暖喝下了魔血。 他早已算准了时日,又安排了数百名魔兵,分别在百门绞杀了其门下数名弟子,并将其引向钦州竹屋,从而发现季暖变成了狐妖,将她当成了暗害百门弟子的元凶,再有了百门围攻一事。 而那千名魔兵,却是躲在暗处,听候江雨差遣,只待其一声令下,便会出手围攻自相残杀的百门众人。 只是这天衣无缝的计划,却因季暖不受控制,与宋忘尘以及暮溪划清了界线,而提前终止了。 俞远洋因贪图虚名妄利,而留在了暮溪小镇,江雨便趁机夺了船只,将这千名魔兵安排在了子海之上。 听完这一切的俞远洋,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从百门相继出现在竹屋的那一刻起,他就应该想到这是有人蓄谋已久的计划。 可他还是愚蠢致极,将季暖当成了狐妖,便要将其铲除,还想一箭双雕,将暮溪给比下去,却因此成了江雨棋局中率先士卒的重要棋子。 江雨所谓的合作,不过是利用长屿与世隔绝的先天优势,将那千名魔兵安插其中,让长屿变成魔兵的栖息之地。 “岳父大人,这长屿的百姓可是无辜的紧,您若不尽快回去悉心安排,本尊可不能保证烁离会不会对那些可怜的百姓们动手,那些百姓可是把您当成了天,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江雨言罢,抬脚便将俞远洋踹了个老远,并极其无辜的摊开双手,憨态可掬的浅笑如春风般舒适宜人,可眸中的狠恶却让人胆颤心惊。 俞远洋此时方知,自己那将其除之的想法有多么的愚昧可笑,他就是一个待宰的羔羊,只有乖乖送脖子的份儿。 长屿于他而言,便是今生最大的财富与骄傲,那些百姓就如同他的子女一般,与俞漫同等重要,他不能将他们弃置不顾,只得按照江雨的吩咐,回长屿为那群他曾最不耻的魔域之人安排住处。 这也意味着,从此他就站在了百门的对立面,即便有朝一日,他能想到办法除了这群魔兵,但这与魔族勾结的罪名却是再也无法洗清了。 江雨目送着俞远洋颤颤巍巍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这一场对弈,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二百二十章 我家忘尘是个大醋缸 江雨目送着俞远洋颤颤巍巍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这一场对弈,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而他还有更有趣的事要做,顺手取下了腰间悬挂的锁妖囊,并划破食指,将鲜血滴入锁妖囊中,让那麒麟蛊好好的享受了一餐美味。 其后,又将它放了出来,并告诉它,它可以回去找它的主人了。 …… 夜色阑珊,莫安双手交织,食指轻敲于手背处,有些局促不安的在香幽苑中来回渡着步,眸光落至那虚掩的房门,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这才大踏步迈近。 今日在暮溪,他可是亲眼目睹了宋忘尘的尸身,此番,他的好意强留,怕是会适得其反,让季暖伤心欲绝了。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一残忍的真相,他必须亲口告诉季暖,即便她会因此与他反目成仇,却也实属无奈。 莫安前脚刚踏入房门,便觉身后一道强风袭来,转身,便见一身青衣,面若寒霜的宋忘尘手持诛邪,定立于自己三尺开外。 其身后还跟着一个鹤发白眉,长须成辫的白衣老者,老者笑意秧然的摸了一把自己雪白的胡须辫,并仰头将酒葫芦中的清酒一饮而尽,这才摇晃着空荡荡的酒葫芦,对着莫安挤眉弄眼,就好似讨酒喝一般。 莫安此时真是震惊到无以言表,宋忘尘这是诈尸了吗? 那因错愕而张大的薄唇,简直可以直接塞入一枚鸡蛋了,他痴定于原地,便听得宋忘尘冰冷着声音问道“季暖呢?” 痴愣的莫安抬手指向身后的房间,而眸光却一直停留在宋忘尘的身上,甚至在其走动时,还刻意垂眸打量他的脚,见其疾步如风,且脚踏实地,这才确信眼前的宋忘尘是个活人。 当他确认完一切时,宋忘尘早已与之擦身而过,步入了季暖所在的房间。 此时,季暖正背对着屏风,处于假寐之态,右手持着长剑藏于锦被之中,听闻有人靠近,手掌紧了紧,便想趁其不备,拿捏住莫安的命门,逼迫他让自己离开莫府。 莫安两次暗自黑手,她虽明白他是一番好意,可这笼中之雀她并不想当,她的人生无需任何人指手画脚。 宋忘尘疾步行至屏风处,又转身将桌上的安神香用茶水浇灭,这才轻蹙眉头,缓步行至了床沿处坐下。 还未言语,便被季暖一个翻身持剑架在了脖颈处。 四目相对时,二人眸中均泛起了冰雾,一日的生死离别,便如同分离了百年般痛苦煎熬。 手中长剑徒然滑落,季暖扑入了宋忘尘怀中,双臂紧揽着他的脖颈,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檀香,便觉这美好的一切似幻似真,激动到泪流满面,却又笑得一脸阳光。 她一遍遍唤着忘尘,一遍遍问他这是不是梦,如果是梦,为何会如此真实? 宋忘尘则紧揽着她柔如无骨的腰身,不厌其烦的告诉她,他是宋忘尘,他没事儿,他还活着。 季暖依旧不信,为了确认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她傻傻的咬着自己的手臂,待手臂痛处传来时,眸中的泪水再次如雨滴般滑落,将他的衣襟浸得潮湿一片。 宋忘尘心疼的将她环在他脖颈处的手臂取下,拭去她俏脸上的泪痕,又拉起她的衣袖,轻抚着那一排整齐的牙印,道了声“傻瓜”,冷若冰霜的颜,却在这一刻浅笑安然。 而季暖早以顾不上他说了什么,便将手臂抽离,一双玉手轻抚他的下颚,滑上面颊,指尖轻触着他的耳垂,殷切的送上了自己炙热的唇瓣。 甜腻的气息与心中的苦涩交织,忆苦思甜的二人,不断将自己的满腔爱意送入对方的口中,忘情到连屏风处站了两个旁观者也浑然不知。 莫安有些难为情的侧目,而白沐奇则以手掩目,却又张开手指,从指缝间观察着二人的举动,口中啧啧两声,强烈的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见那吻得忘情的二人毫无反应,便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作势抹着自己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耍起了无奈。 他言:“你们二人还让不让老头子活命了,老夫都一把岁数了,连女孩儿的小手都没牵过呢,你们这么对待一个老人家,实在是太过分了!” 莫安真是震惊到再次目瞪口呆,这个老者也太…,总之一言难尽。 季暖睁眼,这才发现莫安与白沐奇的存在,极度慌乱的将宋忘尘推开,低垂着双眸,一双玉手不安的摆弄着衣裙,面颊上的红晕如朵朵桃花般盛开,羞涩到难以启齿。 宋忘尘相对而言,就显得极其淡定了,大手轻抚上她的玉手,与之十指紧扣,唇角上扬,再次将季暖揽入怀中。 那白沐奇见此,一手指着宋忘尘,一手作势抹泪,嘴里叨叨着“太欺负人了,你们太欺负人了……”双腿更是来回踹动,‘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呀,如杀猪般惨嚎。 莫安极其尴尬的拉着白沐奇抹泪的手臂,见他爱酒,便好言劝慰道:“前辈,莫某那儿有几坛上好的成年梅花酿,不如我们同去一醉方休如何?” “不行!美酒虽好,却远远比不上美人来得赏心悦目,你那儿可有美人,老夫要求不高,如小暖阳一般即可!” 小暖阳?三道齐刷刷的眸光直射而来,莫安疑惑,季暖窘迫,而宋忘尘更是目如寒冰。 狠厉的眸光盯得白沐奇是老脸一阵煞白,也懒得再假意哭泣,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物,笑意绵绵的唤着季丫头,并招手示意她过来。 如此赤裸裸的挑衅,惹得宋忘尘醋意大发,横举诛邪与目平齐,眸光也由原来的狠厉变成了阴寒刺骨。 白沐奇挑眉,脸上的笑意越发加深了,玩心大起的他,见季暖毫无动静,便主动上前,再次挑衅道:“季丫头,来来来,把小手手给我,老夫给你看看。” 还未靠近,便被宋忘尘用诛邪抵在了胸口处。 “小子,好样的,老夫刚救了你,你就翻脸不认人了,无情无义,没心没肺。” 白沐奇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就是喜欢看宋忘尘那张冰块脸,气到青筋暴跳的表情。 季暖将宋忘尘高举的手臂拉下,并将自己的手递到了白沐奇面前,笑言:“白前辈、有劳!” 白沐奇目露欣慰之色,还是这丫头通情达理,一眼便看出他的意图,不骄不躁,依旧如初次见面时一般,明媚可人。 只可惜,这么一朵娇艳欲滴的粉面芙蓉,怎么就看上了宋忘尘那样的千年寒冰脸,不值,不值啊! 暗自在心中感叹了一番,便抹掌擦拳准备为季暖号脉,却被宋忘尘抢占先机,将她的柔荑握在手中,复以极度不善的神情凝视着他。 白沐奇真是气到恨不得扬手给他一巴掌,不过这等有伤风雅且自讨苦吃的行为,心中想想还是可以的,做、还是算了吧! “要不你牵着她的手,老夫为你号脉,看看能不能查出她妖化的缘由?”他问,问的一本正经。 季暖噗嗤一笑,便将自己的手从宋忘尘掌中抽离,再次递了过去。 宋忘尘盯着她那白皙嫩滑的玉手,面色微凝,便将她那宽大的衣袖拉下,遮掩住了她的手,这才勾起一抹浅笑,示意白沐奇可以继续了。 “算你狠!”白沐奇虽是怒骂了一句,却还是规矩的为季暖把着脉。 就连屏风一侧,本为白沐奇捏了一把冷汗的莫安,此刻也是微微侧身,掩嘴偷笑。 这名扬天下无情无义的宋绝,实则是个性情中人,不仅会笑,还会吃醋。 忆起自己曾两次抱过季暖,不免又是一阵恶寒,这要是被宋忘尘知道了,这一双持剑斩妖除魔的爪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 如是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对着宋忘尘微一作揖,便直接溜之大吉了。 此时,白沐奇一张笑意秧然的脸,突然变得无比凝重,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唉声叹气,牵动着下颚处的胡须辫都禁不住轻微颤动着。 宋忘尘已经紧张到不行,出言问了句“如何?” 季暖心下明了,魔血之事她还未来得及与宋忘尘细说,因而他并不知是孟颜强行对她灌下了魔血,所以在钦州府衙时,他才会顾全大局,从而饶过了孟颜。 但她心里清楚,若是寻不到那背后吹奏笛音之人,她很有可能再次变成狐妖,再次连累到宋忘尘。 白沐奇收手后,也不忘嘲讽宋忘尘“哼,这下知道紧张了,刚才那凶神恶煞欺负人的混小子去哪儿了?” 宋忘尘再言:“快说!” “嘿,我说你这混小子,不知道求人要好好说话吗?你再这样我可就走了啊!”白沐奇言语间便作势要走。 谁知宋忘尘憋了半天,依旧没说出一句求人的话,不过脸上那极力压制的愠怒,以及那微微颤抖的双手,证明他很想将那老头儿捏扁搓圆了,再一脚踹出去。 “白前辈、我体内的魔血是不是无法去除?”季暖脸上扬着笑,可那眸底的忧伤,以及略带哽咽的语气却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白沐奇这才恢复了一脸正经,再次行至了季暖面前。 第二百二十一章 苍生皆可抛 白沐奇这才恢复了一脸正经,缓步行至了季暖面前。 “心若向善妖成人,心若万恶人为妖,这是人是妖还重要吗?”他反问,却是避开了季暖的问题。 真的不重要吗? 季暖环顾着屋内的一切,露出一抹苦笑,这里是香幽苑,而这间屋子曾是香伶的住处。 那个心思单纯的女子,连同温文儒雅的莫云一同被诸长钦斩于剑下,他们做错了什么? 分明是一段可歌可泣的凄美爱恋,却并不被世人理解,而这所有的一切,仅仅只因香伶是蛇妖。 那时,她拼了命的想要救他们,可面对暮溪所有人,面对打着正义旗号滥杀无辜诸长钦,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自己面前。 她清楚的记得,当她怒不可遏提着剑与诸长钦拼命时,宋忘尘没有帮她,而是将她打晕带回了竹屋。 宋忘尘逢妖必诛,虽是因她的出现而改变了许多,可若是有一天,他见到夜狸,一定不会因她而放弃复仇。 她不想变成狐妖,那可是他最厌恶的妖魔,即便他不在乎,她也不愿再因为自己而让他与暮溪,与百门站在对立面。 “白前辈、我猜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她问,如水明眸中满是期待,却又因害怕听到否定的回答,而眸光闪躲。 白沐奇闻言,叹息道:“你之所以成妖,并不完全是因体内的魔血,还有心中的魔障。 去除魔血的办法老夫是有,其过程必是痛苦难抑,届时,你心中的魔障便会趁机扰乱你的心智,只怕结果会适得其反。 你极有可能会因此失去理智,彻底妖化,或许到时,你会连这混小子都不认得,如此,你还想去除体内的魔血吗?” 季暖还未答话,宋忘尘便抢先言了句“不必!” 他之所以以假死之计骗过众人,便是为了带她远离是非,即便今后她还会妖化,即便她真是狐妖,他亦会一如既往的爱她,护她。 那去除魔血的过程既是十分痛苦,他又怎舍得让她遭罪? 白沐奇十分赞许的连道了三声好,又仰头准备嘬口酒时,才发现酒葫芦里早已没了酒。 忆起莫安说过的陈年梅花酿,不由得心下一喜,又见那对满心凄苦的小夫妻似是还有许多话要说,这才识趣的掩门寻酒去了。 季暖注视着宋忘尘,玉手再次捧着他的脸颊,缓缓靠近,与之额头紧贴,勾唇笑道:“忘尘、我想试试。” 宋忘尘心疼她,不愿她受苦,她自然清楚,但她又何尝愿意让他背负那勾结妖魔的骂名,只要有一线生机,她愿意尝试。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至,注视着她绝美的容颜,宋忘尘却是冷着脸言了句:“不行!” “我不要你为了我与师姐他们反目,更不希望有一天我会再次妖化,再次将你推入万劫不复之地。”她依旧在笑,可眸中秋水还是不听话的涌了出来。 “别怕,不会有那一天的!”宋忘尘拂去她眼角的泪滴,又将她揽入怀中,闭眼,感受着她身上独有的清香,将她搂得越发紧了些。 季暖紧紧相拥着他,并未再作多言,但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她会去找白沐奇,会克制住心中的魔障,除去体内的魔血。 沉默了许久,她又问起了宋忘尘身上的伤,以及那轰动天下的剥丹自陨之事。 他言:“不重要!” 无论是那扬名天下的虚名,还是那所谓的苍生大道,即便是他的性命都没有她来得重要。 “很重要,很重要!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死了,是我害死了你,是我……” 一语未尽,便被他以唇封之,先是浅尝着她唇间的甘甜,而后又捧着她的脸,如蜻蜓点水般的吻细密的落在她的额,滑下那秀挺的鼻尖,吻上那不断滑下的泪珠,再次停留在她的唇瓣,与她唇齿相依,久久缠绵。 甘甜苦涩交织的吻,让季暖有些意乱情迷,一双玉手已迫切的摸索着他的腰带,正欲拉进二人距离时,宋忘尘将她的玉手握在手中,对她勾唇一笑,再次紧拥着她。 而她,依旧不安分的将手抽离,再次滑向他的腰际,她只是想看看他的伤。 “这里可是莫府!”极度宠溺的语气中略带一丝警告之意。 季暖这才安分了些,只是依旧不死心的问着他假死之事,宋忘尘无奈,只好将一切和盘托出。 …… 昨日,孟颜离开不久,宋忘尘便清醒了过来,微一侧目,便见唐肆言双手叉腰背对着他,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腹部的伤口传来撕裂的疼,宋忘尘忍着痛意撑着床沿起身,拿起布覆,便欲去找寻季暖。 唐肆言听闻声动,急忙上前制止,并问他欲意何为? 宋忘尘不言,冷脸甩开唐肆言搭在他手臂上的爪子,倔强的穿着妥当后,便捂住伤口,踉跄着往房门处行去。 正好迎面撞上了前来为他诊治的木荀,木荀身后,便是笑得一脸灿烂的白沐奇。 相对无言时,唐肆言率先问了句:“白老头儿,你怎么会来?” 白沐奇抚着胡须辫,指着唐肆言作势想了许久,才装作恍然大悟般答道:“哦,是你啊!还是这么没礼貌,老夫都可以当你爹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死老头儿,美得你,大白天做啥春秋大梦呢?想做我爹,你首先得有钱啊!”唐肆言笑怼,又挤眉弄眼的比划着数钱的手势。 宋忘尘急着找寻季暖,也顾不上自己的伤,便绕过木荀,继续往门外行去。 却被白沐奇拉着衣袖,似笑非笑的问道:“好小子,老夫大老远的跑来看你,你倒好,不问候一声也就罢了,还想一走了之,过分,实在是过分!” 宋忘尘蹙眉,想要将白沐奇的甩开,却被他攥得死死的,无奈摇着头。 正想问其来由,便听唐肆言不屑道:“嘿,老不正经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来木师叔那儿蹭酒喝的,瞎装什么大好人。” “诶,你说得对!”白沐奇指着唐肆言挑眉坏笑,却始终不肯松开宋忘尘。 木荀未发一言,盯着这一见面就互掐的二人,摇头叹息一声,便问起了宋忘尘想要去往何处。 宋忘尘欲言又止,他知季暖的事暮溪所有人肯定都已知晓,他是真不想在这种时候为自己添堵。 “小子,你知道去哪儿找她吗?”白沐奇言罢,终是撒了手,随即自顾自行至木桌旁坐下,又惬意的仰面灌下一口清酒。 他笃定,宋忘尘一定会留下,并好言询问自己季暖的行踪。 宋忘尘的确没走,却并未上前询问,只是冷着脸盯着他,那道凌厉的眸光,差点没让他被酒给呛死。 反观唐肆言,一改之前的傲慢,换上一副讨好似的笑脸,递上一方锦帕,并弯着腰交待他慢点喝,而后又问起了季暖的安危? 白沐奇笑意秧然的接过锦帕,又刻意挑衅道:“你小子有点意思啊,这季丫头是你什么人,老夫怎么觉得你比那小子还要关心她。” 宋忘尘本就苍白的脸颊,直接变得惨白一片,怒言:“快说!” “哈哈…,原来你小子还会讲话呀,老夫还以为你哑巴了,这季丫头去了何处老夫怎会知道?”他问,问的一脸无辜。 “嘿,老头儿,给你点颜色你还就开起了染房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什么巫蛊之术,可以找到季暖,赶紧的,别磨叽。”唐肆言言罢,便去取白沐奇身上的麻袋。 “别动!还这么没礼貌,你要是叫我一声爹,老夫便告诉你!” “想得美,赶紧拿出来吧你!” …… 宋忘尘本就不喜嘈杂,又重伤未愈,见这二人磨磨蹭蹭的吵闹,眉头紧锁,额间虚汗直冒,痛苦到面目扭曲时,终是怒吼了一声“够了!” 二人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见他捂着伤口的右手指缝间早已被鲜血染红,便自觉闭了嘴。 木荀想要为他诊治,却被他挥手拒绝,神色复杂的看向白沐奇。 之后,白沐奇便以摇铃铜镜,用巫术探起了季暖的踪迹。 直至铜镜中出现了季暖安躺在香幽苑的场景时,宋忘尘一颗悬着的心,这才平静了下来。 莫安能将季暖安置在香幽苑,便是想要用其地利之势,躲过百门众人的追杀,这便证明,季暖暂时不会有危险。 但总不能让她一直藏在莫府,宋忘尘思索了许久,便想到了以假死之计脱身,带她远离是非。 那幕后将百门齐聚围攻季暖的人,其目地必是想用季暖来牵制他,从而累及整个暮溪,现如今也只有他死了,暮溪才会得以安生。 幕后之人是谁尚不明确,但此人如此了解他与季暖的一切,必是暮溪中出现了内鬼,他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此人是谁? 看似所有人都毫无可能,便意味着所有人皆有可能,所以假死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龟息之术便可使之呈现假死之态,但此法也只能糊弄一些修为低下之人,若想骗过程筱柔以及百门众人,需得另寻他法。 于是,他想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第二百二十二章 心中有爱便能勇而无畏 于是,宋忘尘想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唯有用诛邪剥出元丹,诛邪方能感受到主人身陨,从而失去光芒,再次自封。 只是此法乃是棋行险招,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但这步险棋他是非行不可,且木荀与白沐奇都在,这场以自身性命为赌注的局,还是有一半的机会会反败为胜。 当宋忘尘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在场的三人皆是持反对的态度,毕竟性命攸关的事,自是玩笑不得。 只是,他打定主意要做的事,自然无人拦得住,最终,三人还是妥协了。 宋忘尘想让天下人都认为他死了,首先便是将他剥丹自陨的消息传扬出去,但百门中人并不好糊弄,或许还会因此与暮溪大打出手。 而这最有可能出手之人,定是野心勃勃的俞远洋,他之前与俞远洋交过手,便知长屿所修之术,乃是纯阳之法。 俞远洋出剑又快又准,且招招狠辣,若是硬碰硬,子间与程筱柔二人皆不是他的对手,唯有反其道而行之,方能觅得一线生机。 他从未想过要暮溪在百门面前立威,但暮溪也不能任人宰割,这才写下‘避实就虚,以柔克刚’八字藏于锦囊之中,交待唐肆言在万不得已之时方能打开。 之后,宋忘尘便用诛邪将元丹剥了出来,个中苦痛,自是不言而喻。 但心有所向,便会无所畏惧! 宋忘尘昏迷后,木荀便将‘九转还魂丹’塞入他的口中,护住了他的心脉,以防止他魂飞魄散。 随后,又以玄冰石冻结了他的元丹,只要能在三日内,找到机会将他的元丹渡入丹田,再行缝合,方可保他一命。 但一旦过了时限,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待一切准备就绪后,白沐奇与木荀便悄无声息的回了药王峰,并于清幽阁内,借助巫蛊之术,暗中观察着暮溪众人知道宋忘尘身陨后的反应,以此来揪出那万恶的幕后黑手。 唐肆言要做的,便是成为第一个发现宋忘尘剥丹自陨的人,开始了他一系列的精彩表演。 先是故作慌乱的跑出南院,鬼哭狼嚎般跑到了清雅苑,将宋忘尘剥丹自陨的消息告诉了子间。 此时的唐肆言早已是‘声泪俱下’外加‘双膝酸软’,成功将子间忽悠得信以为真了。 很快,这消息便传到了梅峰,程筱柔听到消息后,便带着人来到了南院。 待他们赶来时,便见宋忘尘双眸禁闭,面色惨白的躺在血泊之中,其右手处,便是鲜血淋漓且晦暗无光的诛邪。 子间颤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最后确认了宋忘尘已死的‘事实’,便安排着人将其入殓。 白沐奇观察了许久,也并未察觉有任何人可疑,只是觉得江雨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便使唤麒麟蛊去探查一二。 直至后来,麒麟蛊没了踪迹,他才隐约觉得江雨这个人,不可小觑。 宋忘尘将所有事都安排得十分妥当,却未曾料到俞远洋会为了拆穿他,而持剑差点毁了他的脸。 但那时,他已是深度昏迷状态,并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这所有的一切均是后来白沐奇告知他的。 值得庆幸的是,因程筱柔态度强硬,百门中人并未在暮溪待得太久,待百门相继离开后,子间便带人将宋忘尘葬在半崖边。 入夜时分,暮溪所有人都已离去,这时,木荀与白沐奇二人才悄悄前来,打开了灵柩,将宋忘尘带回了清幽阁。 经过木荀长达一个时辰的渡丹,缝合,才将宋忘尘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而他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不管不顾的往莫府赶来,白沐奇忧心他的伤势,这才随他一同来到了莫府。 …… 宋忘尘并不想让季暖知道,今日那艰险的一幕幕,他的伤,自然也不会让季暖看到。 他告诉季暖的是,他以龟息之法假死,成功骗过了百门,又在白沐奇的帮助下,才找到了她。 季暖不信,觉得他是避重就轻了,百门岂会那般好骗? 但她再问时,宋忘尘便告诉她“都过去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低沉的语气中透露着无限的宠溺,他拥着她,就像拥着稀世珍宝一般,半刻也不舍得松开。 既然宋忘尘不想说,季暖便也不再继续追问了,这来之不易的重逢,她一定会牢牢抓住,再也不让他人有可乘之机。 良久,宋忘尘才握着她的手,勾唇笑道:“娘子、我们走!” “去哪儿?”她问,如水眸光盯着他无比俊逸的轮廓,笑容如暖阳般明媚,如春风般怡人。 宋忘尘伸手,轻刮了一下她秀挺的鼻尖,笑答:“如你所愿,惩奸除恶,仗剑走天涯!” 季暖闻言,先是止不住的欣喜若狂,而后又摇头表示拒绝。 喜的是,他记得她说过自己闲不住,要与他仗剑走天涯。 但以二人现在这种情况,还谈什么惩奸除恶,只怕他们才是世人眼中那奸佞之徒,自然也不会有仗剑走天涯,只有亡命天涯! 更何况,那幕后黑手还未揪出,他们若是走了,岂不是将暮溪弃置不顾,推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她不是圣人,自然也希望与自己心爱之人朝夕相伴,不问世事。 但宋忘尘心中有大义,有天下苍生,还有那待了十几年的大家庭暮溪。 她季暖何德何能,要让他为了自己弃下暮溪,背负一个不仁不义,与妖魔为伍的骂名。 “为何不愿?”他问,满脸笑意瞬间凝结成冰。 季暖搂着他的脖颈,在他唇间轻吻了一下,才笑着答道:“我知道你这么做都是为我好,但我问心无愧!又为何要走? 既然世人皆认为你已身死,那幕后之人必定也知晓了,他或许会因此再度前来操控于我,那我们何不先除了魔血,再顺水推舟,等着他自露马脚。 届时,你再出其不意,将他一举拿下,在百门面前揭穿他的阴谋,之后,我们便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不折不娆,不卑不亢。” 宋忘尘取下季暖环在他脖颈处的小手,起身背对着她,冷脸拒绝道:“不行!” 她说得这些,他又怎会想不到,且不说那假死之计是否成功骗过了那幕后之人,就那除魔血之路也绝非易事,他做了那么多,便是为了让她远离苦厄,又怎舍得让她以身犯险? 季暖起身,从他身后环抱着他,枕着他的肩,笑道:“别担心,我一定可以克服心中的魔障,因为有你在。” 心中有爱,便能勇而无畏,为了他,更为了自己,她一定能赢。 第二百二十三章 执拗是病,且无药可治 心中有爱,便能勇而无畏,为了他,更为了自己,她一定能赢。 宋忘尘依旧冷着脸,他若真能护好她,便不会让她被人暗害,让她陷入险境,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 取下季暖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扶着她坐下后,又亲自动手为她穿好了鞋,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门外走。 季暖这时才知道他的意图,便一路挣扎着将手抽离,奈何自身力道薄弱,依旧被他攥得死死的。 “你干什么?我说了我不走!”季暖不死心的掰着他的手,但宋忘尘却并未停下脚步。 白皙的手腕被攥得青紫涩痛,泪水在眸中蕴染,她盯着他,突然软下语气“疼,放手,你弄疼我了!” 宋忘尘闻言,终是将她松开,又将她一把抱起,大步踏出了房门。 无论季暖说什么,他也不作回答,情急之下,她便在他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宋忘尘依旧一言不发,甚至都未曾皱一下眉头。 季暖急了,便冲他吼道:“宋忘尘、你够了!事到如今,我们还能心安理得的离开吗?我不能,你更不能。 逃避是懦夫的行为,你这样一走了之,将师姐置于何地,将暮溪置于何地。”言语间,泪水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帘,不停的往外涌出。 一滴滴滚烫的泪珠滑落在他的肩头,灼痛了他的心,他终是停下了脚步,将她放了下来,只是那本就冷着的脸,变得越发的阴沉了。 季暖拉着他的手,哽咽道:“忘尘,我们一起除了魔血,一起揪出那个坏人,好吗?” 看着她殷切恳求的模样,宋忘尘心下不忍,她心地善良,又性格执拗,他所有的坚持,在她面前永远只能妥协。 “走吧!”低沉的语气中满是无奈。 “我说了不走!”季暖摇头,将他的手甩开,心中十分苦闷,她说了那么多,他怎么就是不听呢? 他言:“去找白沐奇。” 季暖先是有些错愕,随即投入他的怀抱,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却是喜极而泣。 …… 此时,白沐奇正独饮着梅花酿,脸上泛着微醺的醉红,脑子却是越喝越清醒,他的身旁是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的莫安,桌面上则横七竖八的摆放着几坛梅花酿。 抬起迷糊的眸,看着那十指紧扣的小夫妻,摇头笑了笑,他早就猜到,季暖一定会来。 见二人神情都有些紧张,便想着调节一下气氛,故意调侃道:“哟,你们怎么来了,这良辰美景,春宵一刻,竟蹉跎这大好时光,前来找老夫,莫非是想借酒助兴?” 季暖羞涩的垂眸,稍微酝酿了一下,才扬起满是红霞的小脸,故作轻松的笑道:“我们来,是想请白前辈帮忙去除我体内的魔血,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想试一试。” “你现在这样不就很好吗?那小子都要带你走了,又何必如此执着?”白沐奇笑问,心里却早已有了答案。 自越阳见过季暖几次,他便知道这丫头胆大心细且性格执拗,一旦认定了一件事,便会勇往直前,逃避现实,她自然做不到。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是福是祸还尚未可知,我不想为一个未知的结果,而弃下本心,苟且偷生!” 季暖虽是在回答白沐奇的话,却是一直盯着宋忘尘,如水眸光满是坚定,红扑扑的面颊上,两个浅浅的梨窝若隐若现。 就是这种治愈的微笑,将宋忘尘那颗冰封已久的心完全融化,每每见到,便如同醉了酒一般,心神荡漾。 沉醉了许久,宋忘尘冰冷的面颊终是再次展了颜,继而面向白沐奇“说吧!你的办法。” 白沐奇点头,将袖中一个四方形的木盒取出打了开来,在二人面前晃了晃,才答道:“这是灵蛊,只要将它们植入季丫头体内,老夫便可用骨埙操纵它们吸食魔血。 一只灵蛊,便可疯狂嗜血,让那中蛊之人痛不欲生,这里是十二只,一旦全部植入季丫头体内,其痛苦便如万虫噬心,并非常人所能忍受,你们可想好了?” 宋忘尘再次犹豫了,开始规劝着季暖放弃。 季暖茫然的注视着木盒中那如小指粗细的乳白色蠕虫,恐惧在心底蔓延,笑颜弯弯的眉,也在这一刻蹙成一团,脸上的红霞瞬间隐去,变得煞白一片,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颤栗。 她猜到那除魔血的方法肯定不易,或许要在她身上刺上几刀,让那魔血彻底流干净了,也就不会再被他人操纵了。 万虫噬心有多痛她无法想象,但一想到那么多蛊虫会在自己的体内游走嗜血,不由得头皮发麻,甚至还觉得十分恶心。 之前那大义凛然的想法也有些动摇了,此刻她是真的想逃,但她不忍,亦不能。 白沐奇知道她这是害怕了,便将木盒藏起,又道:“季丫头、怕了吗?怕就对了,人都可以有私心,你不必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这混小子都说不在乎了,走吧!” 言罢,又拽起一坛梅花酿,仰面浇灌而下,饶是喝下的没有溢出的多,他也醉倒在木桌之上,饱经风雨的脸与那雪白的胡须辫都被酒水淋得湿漉漉的一片,一双明亮的眼,也微醺着水雾,看着颇显沧桑与狼狈。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没说的是,一旦麒麟蛊被有心之人利用,他的性命从此就捏在了别人手中。 他这条老命,舍了也就舍了,就怕那人已知道宋忘尘假死之事,或许此刻正在暗处观察着他们的举动。 如此一来,除魔血一事,便不只有万虫噬心那么简单了,万一那人暗中催动魔血,季丫头很有可能抵挡不住魔障,彻底妖化,变得神志不清,甚至还会滥杀无辜。 届时,宋忘尘是要为了世人大义灭亲,还是为了季丫头与世人为敌? 无论他怎么选,都是最残忍痛苦之事,他们现在走,便是最好的选择。 季暖眸中带泪,却是摇头哽咽着答道:“白前辈、我不怕,开始吧!” 人生苦短,正是因为有了诸多的不可预料,才会变得精彩有趣,若是还没尝试就退缩,那这苦短的一生,便会毫无波澜,了无生趣。 即便她真的怕极,也不愿退缩,更不能退缩。 第二百二十四章 偷得浮生半日欢 即便她真的怕极,也不愿退缩,亦不能退缩。 白沐奇半眯着眼,打量着宋忘尘的反应,见他冷颜如霜,眉头紧锁,却并未出言制止,便知,宋忘尘是默许了。 他再说什么都已无用,既是他们二人的选择,是福是祸便看二人的造化了。 撑着桌沿起身,扶着有些昏沉的额,跌跌撞撞的行至季暖面前,再次打开了木盒,低言道:“把手伸进去,灵蛊便会从你的指腹钻入你的体内,明日午时,再来找我!” 看着那不断蠕动的蛊虫,恐惧再次萦绕心头,季暖忍不住退后了两步,撞进了宋忘尘的怀抱,便将整个脑袋都埋于他的胸前,又颤栗着手往那木盒挪去。 宋忘尘紧拥着她,在她将手伸入木盒的最后一刻,突然一把抓住,低喃道:“我们不除魔血了,好吗?” 季暖摇头,倔强的将手抽离,狠心一把夺过了木盒,贝齿紧咬着粉唇,便一鼓作气将手伸了进去。 蛊虫立马蜂拥而至,游走在那葱白如玉的指尖,为首的一只蛊虫摇晃着血红的脑袋,一口咬下,便蠕动着身子从食指指腹钻入。 血珠开始在指尖蕴染,随后便是钻心的疼,季暖面色苍白,细密的汗珠自额间冒出,整个人也止不住的颤栗着。 眼见那蛊虫一点一点的钻入手指,鼓动着身躯游至掌心,又顺着掌心游走在手腕处,沿着经脉窜入手臂,攀爬至肩头,滑下锁骨,最后停留在心房处,便没了动静。 白沐奇有些于心不忍,一把夺过木盒,叹息道:“季丫头,感受到了吗?这是一只还未被催动的灵蛊入体的疼痛,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只要你想放弃,老夫可以将它唤出来。” “我没事儿,不疼,真的!”季暖没有说谎,那蛊虫只是在她手臂游走了一圈,并未嗜血,除了食指被咬得有些泛疼之外,并不算太疼,她只是太害怕了而已。 回眸看向宋忘尘,纤纤玉指抚上他的紧蹙的眉宇,勾唇笑道:“不要轻易蹙眉,会变丑。” 戏谑的语气,却让宋忘尘面色更加冰寒了,他抓着她的手,看着指尖那一滴嫣红,心疼到无以言表,只能为她轻轻吹着,以缓解她的痛苦。 “真的不疼,你别担心了。”季暖将手抽离,上前两步,对着白沐奇淡然一笑,便再次将手伸进了木盒。 盒中的蛊虫失了领首,正四处慌乱找寻着,嗅着那充满诱惑的血腥之气,便再次围了过来,纷纷往那修长玉指中钻入。 季暖依旧很怕,便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但那不断冒出的汗珠,与那眸中蕴藏的泪花却是不留情面的双双落下,击败了她所有伪装的坚强。 宋忘尘已是奋不顾身的上前,想将自己的手一并伸入盒中,分担她的苦痛,却是被白沐奇拦下了。 他言:“你这么做,只会害她所有的努力通通作废,切不可意气用事,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若是她失了心智,唯有你是她所有的寄托。” 十一只灵蛊相继游走至了心房处,疼痛与恐惧逐渐减少,季暖这才松开贝齿,勾起青紫的唇,对着宋忘尘笑道:“我说了,不疼!” 一缕任性的青丝贴在那惨白的面颊上,她有些乏力的跌进宋忘尘怀中,疲倦的双眸微阖,靠在他结实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独有的檀香,只觉得无比的心安。 宋忘尘紧揽着她,将她那缕青丝束与耳后,又在她额间印下一吻,眸中满是朦胧雾色,却是一言未发。 白沐奇伸手揉着太阳穴,晃去脑海中的惆怅,苦笑道:“老夫有些醉了,你们明日午时再来吧!” 言罢,便捏着空无一物的木盒,转身往床榻行去。 宋忘尘将季暖抱出了门,行走在那晴空皓月之下,迎着点点繁星,回到了香幽苑。 嫣红姹紫的紫薇花皆已怒放,透着浓郁的芳香,为这寂长的黑夜,平添了一抹亮色。 季暖睁眼,玉手抚上他的面颊,笑言:“我这两日都是昏睡着,今夜无眠,只想与你一起赏花观月,好吗?” 宋忘尘点头嗯了一声,回以一抹浅笑,缓步行至石桌处,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这才拉着她的手,抚上那殷红的玉指,满眸皆是心疼之色。 灵蛊悉数入体后,指腹处的伤口便会自愈,此时,季暖早已没了苦痛,却是将那所有的痛苦都留给了宋忘尘。 季暖回握着他的手,靠在他的肩头,手指那满天繁星,笑意在玉颜上荡开,由衷赞叹了一声“好美!” “好美!”宋忘尘点头应是,眸光却一直是盯着她浅笑的面颊,抿嘴轻笑。 明眸含笑映皓月,浩瀚星辰空惨淡。 爱执心中春四季,忘却尘世多烦忧。 满苑芬芳皆失色,唯有溢彩暖心间。 谁言浮生怅若梦,道是凄苦更似甜。 苦也,乐也,苦中寻乐也! 二人相视一笑,又再次望向星空,枕着月色,沉醉在这难得的静逸之中。 …… 次日,季暖猛一睁眼,便见自己又躺在了床上,她分明记得昨晚是在香幽苑中赏月来着,怎么会睡着了? 托着有些沉重的身躯起身,四处寻找着宋忘尘的身影,遍寻未得,不由得怀疑昨晚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梦是真。 正沮丧的坐在桌边托腮思考时,便见宋忘尘提着食盒,大步踏近。 季暖起身接过他手中的食盒,麻利的打开,将里面形形色色的糕点一一摆在桌上,指着糕点笑言:“桂花糕,如意糕,玫瑰酥,七巧点心,你这是要胖死我啊!” 虽是这般言,小手却特别诚实的抓起一块玫瑰酥便想往嘴里塞,却被宋忘尘一把夺下,又从新放入盘中。 “干什么呀!不是给我吃的吗?”季暖不悦的嘟嚷着,手指再次不自觉的靠近糕点,却被宋忘尘直接拽着往盆架走去。 差点忘了这家伙有洁癖,季暖挠头傻笑着,随即撸起衣袖,大大咧咧的往清水里伸,又再次被宋忘尘拦下了。 宋忘尘打湿锦帕为她净手,又轻拭着她的面颊,动作轻柔小心,就仿佛她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一般。 待洗漱完毕后,季暖便飞奔至木桌旁,拿着一块儿如意糕就往口中塞,不停的点头赞叹,又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这手艺,我们以后都可以靠买糕点发家致富了。” “我只做给你吃!”宋忘尘笑答,满眼皆是宠溺。 季暖心满意足的点头,将自己咬过一口的如意糕往宋忘尘嘴里塞,笑问:“好吃吗?” 宋忘尘点头应道“好吃!” 随即又拿起一块七巧点心递到季暖唇边,在她张嘴来咬时,又突的抽离,送入了自己口中,露出一抹坏笑。 季暖故作生气的抱臂冷哼,小嘴嘟起,转身不再理会他,即便宋忘尘再次将玫瑰酥递了过来,她依旧冷哼着不肯吃,眸光却一直停留在那玫瑰酥上。 经过宋忘尘一番苦口婆心的规劝,她才勉强张嘴,不想又被他抽了回去,她急忙从他手中夺下玫瑰酥,笑得一脸得意。 一番欢悦的嘻笑中,二人终是将那糕点一扫而空,季暖又言想听宋忘尘抚琴,只可惜那把古琴,早已被她亲手毁了,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宋忘尘未作回答,而是转身出了房门,片刻后,又抱着一把瑶琴走了进来。 “这是?”她问,眸中难掩欣喜之色。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七日噬心之痛 这是?”她问,眸中难掩欣喜之色。 “莫云的愁离。”宋忘尘言罢已行至书案边盘膝而坐,将那瑶琴搁置于书案上,手指轻轻拨动琴弦,弹奏着莫云亲自谱下的‘离愁’。 空灵婉转的乐侓中透露着些许伤感,那时宋忘尘每次外出而归,莫云便整日赖在南院,抚琴,舞剑,长谈阔论虽从未让宋忘尘展颜,他依旧乐此不彼的烦着他,却又烦得恰到好处。 宋忘尘又一次外出时,莫云半真半假的告诉他,他给瑶琴取名愁离,还会谱一首新曲,就名‘离愁’,奏出他一个人付出的友情以及宋忘尘的绝情绝义。 直至后来,莫云为了香伶被废了修为逐出暮溪,被迫回钦州接管了莫氏后,二人便很少碰面了。 宋忘尘虽未言明,心里却当他是挚友,那时他不懂,莫云为何要为了一只蛇妖,甘愿冒世间之大不为,宁可被废了修为,也不愿将她交出,甚至为了她,付出了生命。 但现在他明白了,爱执一人,无论她是人是妖,是善是恶,是美是丑,只要那个人是她,便能生而无畏,死亦无惧。 季暖勾唇轻笑,犹记得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冬,她见到那个长发及腰,一袭红衣的背影,竟开口叫了莫云一声姑娘,好在他并不在意,并于无形中促近了她与宋忘尘的感情。 此刻他们二人便住在这香幽苑,抚着莫云的瑶琴,也不知他们的结局会是如何? 许是这首曲子太过凄凉,季暖脸上的笑意逐渐僵硬,眸中突然泛起了朦胧。 摇头,甩掉那些扰人心绪的惆怅,缓步行至宋忘尘身后坐下,抱膝侧依在他的肩头,闭眼享受着这稍纵即逝的半日清欢。 无言的沉默却让二人心感甚慰,一曲终毕,宋忘尘又换了首轻快的曲子,继续拨动着琴弦。 艳阳高照,刺目的光线从窗台处洒了一地,气流逐渐升温,季暖的心却是透彻寒凉,她恐惧的又何止是体内那几只蛊虫,更是白沐奇说过的魔障,尤其是那句连宋忘尘也忘了。 但她并不想因此放弃,依旧是喜笑颜开的起身行至窗前,伸手挡去那刺目的光线,感受着阳光的暖意。 一双有力的大手环上她平坦的小腹,肩上突的一沉,回眸,便见一张清朗俊逸的脸庞,枕着她的肩,深邃的星眸中唯能见到自己的浅笑。 相视一笑后,宋忘尘又挑起她的下颚,将自己炙热的唇覆盖在那冰凉的樱唇之上,甘甜湿热的吻,比那烈阳更加温暖,融化了她那寒凉的心。 相依相偎,相互取暖的二人呼吸渐促,最终依依不舍的分别,睁眼,便见对方的明眸中仅有彼此。 午时将至,二人皆是心照不宣,再次欣然一笑,此处无声胜有声! 宋忘尘紧攥着季暖的小手,带着无比的坚定,大步向前,片刻未作犹豫。 刚踏出房门,便见白沐奇手持骨埙,倚立于紫薇树下,那从未离身的酒葫芦已没了踪迹,却是连连叹着气。 季暖唤了一声“白前辈”后,便与宋忘尘行至他面前,粉黛浅施,眉眼含笑。 白沐奇依旧苦着一张老脸,缓步往长廊行去,并道出了自己为何要选在午时催动蛊虫的缘由。 正午之时,阳气最胜,灵蛊嗜血,犹好湿阴,白沐奇选在此刻动手,便是想以阳制阴,缓解季暖的痛苦,但物极必反,需得寻一阴暗之地,阴阳转换,方可达偿所愿。 莫安告诉过他,莫府有一间密室,其间灯火通明,平日里,莫安会在那里闭关修行。 如此甚好,密室封闭,如若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也好及时补救。 白沐奇言语间已带着二人行至了前院,推开了一间窗棂木门,大步踏入,停在了一面石墙之前。 季暖心下了然,率先伸手往那一摞书籍上压了压,石墙立马打了开来,这里她与宋忘尘早就来过了,只是未曾想命运使然,二人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密室发生过的一切在脑海中飞快闪现,季暖摇头笑了笑,未作犹豫,便大步踏了进去,宋忘尘则上前拉着她的手,与她并排而行。 依旧是石墙油灯,青石铺路,复行百步,便见一白玉石床位于密室正中,四周一片寂寥,空无一物。 “此时正值晌午,定是最佳时机,灵蛊嗜血之痛太过艰辛,老夫怕你承受不住,也唯有循序渐进,方能化险为夷。 即日起,老夫会在每日午时催动灵蛊,少则七日,多则一月,魔血必能除之,季丫头,你准备好了吗?” 白沐奇的声音看似平淡,实则忧心忡忡,若是不出意外,七日嗜血之痛,季暖应该可以熬过去,就怕有心之人趁机作祟,其结果,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了。 季暖侧目看向宋忘尘,微微一笑,便告诉白沐奇可以开始了。 骨埙与灵蛊本就是一脉相连,虽是无声,却可千里操纵,白沐奇修习巫术,却并未想过用灵蛊控制他人,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季暖,他是真不忍心看到,便步出了密室,站在石墙外,褶皱骨干的双手,将那骨埙缓缓移至唇边,闭眼吹奏了起来。 蛊虫开始在心房处蠕动,季暖心中愕然,秀眉微蹙,却又故作镇定的盘膝坐于石床上,见宋忘尘眸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又笑着说没事儿,让他别担心。 胸腔突然传来剧烈的疼,季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灵蛊在嗜咬着她的血肉,泪水在眸中蕴染,面颊依旧带笑。 疼痛稍减,便觉灵蛊在体内疯狂游窜,撑起那雪白的肌肤,攀爬至下颚处,又在面颊之下来回鼓动,即便她看不到,也能想象出自己现在有多难看。 季暖慌乱的转身,低喃着“忘尘、你先出去吧,我现在这样不想让别人见到。” 宋忘尘便绕至她面前,拉着她的手笑言:“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相公,我会一直都在!” 他恨不能替她承受苦厄,又怎会嫌弃于她。 盯着他眸中的坚定,季暖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他都不会走,便竭力勾唇笑笑,不再强求。 一滴鲜艳的红,在玉颊上绽开,随后是一滴接着一滴,弑骨厄心的疼从面颊传来,留下斑斑点点的红印后,灵蛊又滑下了脖颈,疯狂吸食着血液。 季暖疼到秀眉紧拧,汗如雨下,一双清亮的眸早已泛滥成灾,泪珠簌簌而落,她却紧咬牙关强忍着。 疼痛逐渐蔓延至全身,眼见那蛊虫已游走至手腕处,在血管处一口咬下,荡开一朵刺目的血花,季暖疼到浑身痉挛,便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宋忘尘紧紧拥抱着她,并将手伸至她唇边,告诉季暖,她可以咬他。 季暖蜷缩在他的怀里,不停的摇头,疼痛不断加剧,体内蛊虫已开始疯狂游窜起来,她也说不出究竟有多少只,就好似全身上下全是鼓动着身子猖狂嗜血的蛊虫,季暖也由一开始的抽泣,变成了失声痛哭。 那不断涌出的泪水,将宋忘尘胸前的青衣浸得潮湿一片,连同他的心也湿润了,他揽着季暖,虽是未能分担她的痛苦,却已是痛到星眸含泪,面色苍白。 如此僵持了半刻多钟,体内游走的蛊虫突然减缓了速度往心房处爬去,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嗜血结束,反而是另一场痛苦的开始。 身体的疼痛稍有缓解,季暖便抬起头来,对着宋忘尘努力扬着笑,凌乱的青丝湿答答的贴在汗泪相间的面颊上,点点斑红弥漫在那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她想要抚平宋忘尘紧蹙的眉宇,却在抬手的一瞬间,胸腔传来撕裂的疼,她能感觉到,那些蛊虫正在疯狂撕咬着她的心脉。 恐惧,疼,钻心扼骨的疼,疼到她拉着自己的衣衫狠狠撕下,指尖在胸口处抓出四道狭长的血痕,鲜血不断冒出,而她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恨不得将胸腔剥开,将那些蛊虫挖出来。 一声声嘶声竭底的喊叫,让宋忘尘眸中的泪水突然滑下,他紧攥着她的手,紧拥着她,不停的唤着小暖,唤着娘子。 季暖疼到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恍惚中,她似乎置身于钦州府衙的牢狱之中,手中长剑正插在杨修的胸口处,鲜血顺着剑刃滑下剑柄,染了她一手的血。 她痛哭着给杨修道歉,说她不是故意的,却见杨修一张坚毅清朗的脸,突然七孔流血,狰狞恐怖,对着她咧嘴一笑后,又将长剑狠狠抽出并刺入她的胸口。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眼前之人,却依稀可以听到杨修恶狠狠道:“是你杀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哈哈…” 猖獗阴森的大笑声,瘆得季暖气血上涌,浑身颤栗,喉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她想向杨修解释,却是急到一口鲜血喷出,浑身乏力的跌倒在地。 疲倦的双眸微阖,便听见一声声低沉苦闷的小暖在耳边萦绕,她徒然惊觉,这是她心中的魔障,并非真实,她不能死在这儿,宋忘尘还在等着她。 季暖拼命睁开了眼,便见自己正被宋忘尘紧揽着,一滴滴热泪滑落在她的肩头,心中猛地一颤,忘尘这是哭了吗? “忘尘、我没事儿!”季暖轻抚着他的青丝,勾起一抹浅笑。 胸口的疼痛逐渐减弱,蛊虫终于停止了嗜血,她熬过来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心有千千结 胸口的疼痛逐渐减弱,蛊虫终于停止了嗜血,她熬过来了。 宋忘尘依旧紧揽着她,恨不得将她镶嵌入体,替她承受所有的苦厄,煞白的面颊上,泪腺狂涌。 “好啦!我都快喘不过气了,放心吧!有你在,我不会有事!” 宋忘尘这才将季暖松开,盯着她唇角的血迹,心再次抽痛起来,伸手抚上她的面颊,露出一抹苦笑。 季暖勾唇笑了笑,又疲倦致极的倒在他的肩头,沉沉睡了过去。 此时,白沐奇便靠在石壁上,盯着那相互依偎的二人,欣然一笑,灵蛊嗜血第一日,其痛苦最甚,季暖能熬过来,以后便会容易得多。 如此一想,他又想起要嘬口酒才行,习惯性的往腰间摸去,才发现今日为了万无一失,没敢带酒。 …… 之后的四日,竟出奇的顺利,白沐奇一直担心的幕后之人并未出现,而季暖也因适应了灵蛊嗜血之痛,变得越来越坚强,饶是疼得撕心裂肺,也不会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即便意识模糊时,见到俞漫浑身是血的站在一片汪洋中,对她喊着“季暖、我俞漫这辈子最后悔之事,便是认识了你,你害得我好苦,我好恨,好恨你!” 见到孟颜与张玉衡二人,举着滴血不止的剑,恶狠狠地一剑又一剑的刺入她的身体。或者见到自己变成了狐妖,被百门围攻,与宋忘尘反目。 但只要她听见宋忘尘呼唤着她,她总能想到这是她心中的魔障,她不能信,不能死,便一一熬过来了。 今日是灵蛊入体第六日,午时未至,二人便坐在密室的石床上,相互依偎着谈笑,季暖还问及了等她魔血去除后,他们要去往何处。 宋忘尘便告诉她,一切都听她的,只要她待在他身边,她想要去哪都行,天涯海角永相随。 浓情蜜意的欢笑声不绝于耳,白沐奇面露欣慰之色,告诉二人,他要催动灵蛊了。 二人相视而笑,等着这最后的两日过去,所有的苦厄也就都结束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的举动早已被江雨看得一清二楚。 麒麟蛊是白沐奇以自身鲜血喂食了二十多年的蛊虫,能读懂主人的心思,听候主人差遣。 白沐奇可以通过它的视线,来探查别人的举动,而麒麟蛊也可以感受到白沐奇的所做的一切。 江雨给麒麟蛊喂食了自己的血,从而混淆了麒麟蛊的意识,麒麟蛊在不知自己的主人是谁的情况下,它所感受到的一切,便会在那八只眼中呈现,江雨一看也就全部明了了。 他之所以一直没动手,并非生了恻隐之心,而是,想要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唯有让他满怀希望,再逐渐绝望,方能一劳永逸。 而今日,便是最佳时机,江雨勾唇一笑,手持魔笛缓缓移至唇边,盯着麒麟蛊眼中紧拥着季暖的宋忘尘,怒火在眸中燃烧,恨意在胸腔蔓延。 他要让他为自己所做过的一切,付出惨痛的代价。 季暖靠在宋忘尘的肩头,灵蛊依旧在体内疯狂嗜血,撕心裂肺的疼一刻也不停歇,但她已不会像之前那般大喊大叫,只是清澈的双眸中,泪水不断滑落,一双颤栗不止的玉手使劲的攥着宋忘尘的衣衫,却又固执的扬着笑。 婉转飘渺的笛音在耳边响起,季暖心中了然,便忍着疼痛将宋忘尘推离,哽咽道:“忘尘、他来了,你快去,快去把他抓住。” “我不会走,我会陪着你!”宋忘尘再次紧拥着她,这种时候,他绝不会将她弃下。 泪水愈发嚣张,疼痛再次加剧,嗜血的欲望在脑海中浮现,季暖不断哀求着宋忘尘去找那幕后之人,但他始终无动于衷。 灵蛊与魔血在体内乱撞,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被灵蛊嗜血,还是想将那灵蛊的血也全部吸食,总之就是很疼,比之前的每一次都疼,疼到她面目扭曲,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唇角溢出,滑至下颚,隐入宋忘尘的青衣之中。 脑中的意识突然模糊了起来,这一次,是在竹屋,季暖侧倚在竹墙上,双眸微阖,浅笑嫣然。 宋忘尘便盘膝坐于那颗秃干的梅树之下,修长十指来回拨动琴弦,空灵婉转的音律便泄了出来。 轻风拂动着他额间落下的两缕青丝,薄唇轻扬,笔挺的身姿在朝阳的映射下,被似有若无的霞光环绕,宛若嫡仙。 琴声嘎然而止,琴弦应声而断,季暖猛一睁眼,便见一白衣男子,手持长剑插入了宋忘尘的胸膛,而后又毫不犹豫抽出,冷漠的看着他缓缓倒地。 脑中意识突然混乱,季暖想起这个梦,她似乎已经做过了很多很多次,每一次,都是都疼到她痛哭流涕,肝胆俱裂,但每一次,她都没能看清楚,那个持剑杀了宋忘尘的人究竟是谁? 她没有像之前一样痛哭着狂奔而至,而是十分镇定的步下台阶,缓步向那人靠近。 “你到底是谁?”她问,脸上的疑惑多过了苦痛。 那人转身,凶神恶煞的脸孔上,溅到了几滴宋忘尘的血,笑得十分狰狞恐怖。 这一次,她看清楚了,这个人是凌承的师兄暮寒,就是他带着人灭了狐族,而现在他又来杀了宋忘尘。 季暖这才惊觉到了宋忘尘的存在,她抛开那人狠毒的眸光,扶起宋忘尘,唤着他的名字,再次失声痛哭。 宋忘尘伸出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抚上她的面颊,一边急咳一边推搡着她“灵儿、快走,快走!” 悲切的一声灵儿,唤得季暖震惊不已,垂眸打量间,才见自己一袭红衣,与夜狸曾给她看过的幻境中的夜灵一模一样。 她摇着头,猛地将他推倒在地,嘶声力竭的吼道:“不,我不是夜灵,我不是!” “夜灵、你和凌承人妖结合,有悖人伦,当诛!”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季暖犹在错愕间,便见自己的胸口已被刺穿,剑尖猩红的血液不断滴落在地的‘啪嗒’声,像烟火一般,在她头脑中炸开。 长剑抽离时,她便跪倒在宋忘尘脚前,忍着剧痛趴进了他的怀抱,又抬头盯着那惨白无血色的面颊,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带着他杀了父王,灭了整个狐族,你对我究竟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季暖几乎是哭喊着发问,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些? 她分明是季暖,而身下的这个人是宋忘尘啊! 而宋忘尘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只是重复呢喃着灵儿,灵儿… 身后之人突然大笑起来,随即将手中长剑插在季暖身旁,俯身在她耳边轻言:“因为你是妖,修士除妖乃是天经地义,凌承从一开始就骗了你,他从未爱过你,之所以接近你,就是为了利用你,血洗狐族。 恨吗?恨的话,就亲手了结了他,一个负心薄幸之人,他该死!” 恨意逐渐吞噬心智,季暖双手握剑,对着宋忘尘的胸口,却又止不住的颤栗着,正欲落下时。 一声“小暖,快醒醒!”传入耳畔,细细听闻间,并非身下之人发出的声音,季暖这才惊觉,这是她心中的魔障,只是这次,她很难过,更恨! 最终,她还是持剑狠狠刺下,顿时,血花挥洒,溅在她白皙的面颊上,格外晃眼,她知道这是魔障,但那难以抑制的恨意,无穷无尽的折磨着她,或许杀了他,自己会好受些。 如是想着,便又是一剑刺下,鲜血喷涌而出,染红她的眼,心中突然觉得畅快了许多,紧接着便又刺了一剑,她就像入了魔一般,哭着,笑着。 数不清究竟刺了多少剑,只觉得自己双手都已没了气力,身体已经疲乏到了极致,季暖突然仰头大笑起来,持着那鲜血淋漓的剑,架在了自己脖颈处。 凌承死了,夜灵也该死了! …… 宋忘尘抱着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的季暖,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但无论怎么唤,她就是不肯睁眼。 白沐奇也察觉到不对劲,正慌乱的跑了过来,伸手背触着季暖的额头,一个劲儿的摇着头。 他早已停止了操纵蛊虫,按理来说,季暖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也不知,究竟问题出在了哪里? 宋忘尘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拉着白沐奇的衣袖,嘶吼着“救她,救救她!” 第二百二十七章 苦闷、烦忧,何解? 宋忘尘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拉着白沐奇的衣袖,嘶吼着“救她,救救她!” 白沐奇却只是摇头,一言未发,魔障本就是源于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他不知季暖看到了什么,但他知道,这个恐惧被她无限放大了。 宋忘尘一遍遍唤着小暖,一遍遍擦拭着她面颊上不停滑落的冷汗与清泪,看着那阴寒的笑意,他能感觉到她的爱恨交织,只是不知,让她如此痛苦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深邃的双眸中冰雾萦绕,他揽着她,亲吻着她的脸,不厌其烦的告诉她,无论她见到了什么,宋忘尘会一直在,一直等着她,守着她,护着她。 怀中的人儿终于有了动静,惊愕的瞳孔刚一睁开,便嫌恶的将宋忘尘推开,见他欣喜若狂的再次靠近,清冷憔悴的面颊上,眼泪如洪水般泛滥,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一滴一滴滚烫的泪珠滴落在石床上,如滴水穿石的声音响起,悦耳致极。 宋忘尘却是心疼到滴血,薄唇轻启,却是一个字也言不出,双手也僵持在半空中,不知该落于何处。 “滚,现在就从我眼前消失,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滚!”季暖手指着密室出口的方向,侧目不再看他,一颗心鲜血淋漓,疼到难以呼吸。 “娘子、”他轻唤着,心中苦闷无以言表,只是愣愣的盯着她,不离开也不靠近。 白沐奇心中愕然,季丫头能醒来已经是个奇迹了,醒来这般凶恶莫非是入了魔,但观其眸中虽雾光朦胧,却依旧纯净如初,并不似入魔的征兆。 他急忙掩面假咳了一阵,又上前几步,低着头故作轻松的笑道:“季丫头,小手伸过来,老夫给你瞅瞅。” 季暖并未像之前一样,笑脸盈盈的将手伸过去,而是往后缩了缩,眸中带着疏远与恐惧。 “季丫头,无论你见到了什么,那都是你心中的魔障,并非真实存在,也不会是即将发生,别怕,别怕!”白沐奇虽是如此劝慰着,却又转身大步离去。 心病还需心药解,季暖的心魔,他是没办法解了,只能看宋忘尘的表现了。 无言的沉默持续了许久,季暖突的上前,一把将宋忘尘的衣袖挽起,盯着他手臂上那一排淡淡的齿印,质问道:“这个是怎么回事?” “不知。”宋忘尘摇头,这个印记从他出生一直都有,他是真不知。 “不知?那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嘶声竭力的一声吼,震得宋忘尘心碎欲裂,他本就不善言辞,更不知如何同季暖解释,只会伸手去触她的脸,想要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季暖躲过他的手,再次往后挪了挪,哽咽道:“宋忘尘、我求你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宋忘尘并未强求,踏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行去,心中的苦闷不甚其烦的扰动思绪,季暖所有的苦痛,他都能感同身受,她既想要清净,那他便给她时间。 浅浅的抽泣声深深拨动着他的心弦,回眸便见季暖已没了身影,他知道,她把自己藏起来了,藏在那石床之后,不愿他人见到。 他就这样立于原地,痴痴的望着,不动也不言。 季暖蹲在地上,将整个脑袋都埋入臂弯中,无尽的寒凉席卷全身,冻得她瑟缩成一团。 幻境中的一幕幕在脑中闪现,她记得,夜灵曾在凌承的手臂上咬了一口,那时夜灵想尽办法也无法让那伤口愈合,便一直留下了。 而宋忘尘手臂上的印记,正是夜灵咬下的那个位置,无疑,他就是凌承,而她,极有可能就是夜灵。 曾经她以为,即便宋忘尘前世做了恶,也与今生的他毫无关联,她不会因他前世的过,而迁怒于今生的他。 可她终究不是圣人,一个灭了她全族的杀人凶手,她怎么可能不恼,不恨? 之所以能从梦中醒来,是因她在自陨的最后关头,心中报着一丝幻想,想象着宋忘尘并不是凌承,她也不是夜灵,不是妖,他们之间没有仇恨,只有那生死不离的山盟海誓。 如今,她的梦碎了,宋忘尘就是凌承,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是一个欺骗夜灵感情的薄幸之人。 一想到他的虚情假意,胃里便十分难受,她捂着胸口不断急咳,“噗”的一声,吐出一口猩红的液体,随即‘扑通’坠地。 宋忘尘飞奔而至,见季暖双眸禁闭蜷缩在地,脸色煞白的吓人,他急忙将她抱起,狂奔着往密室外跑去。 怀中的人儿浑身冰凉,凉到他的体温也温暖不了她,反将他的身体连同他的心一同冷却了。 白沐奇就站在石墙外,嘬一口清酒,叹息连连,一见到慌乱不已的宋忘尘抱着昏迷不醒的季暖,急得连手中的酒葫芦也突的坠落,清酒洒了一地。 宋忘尘忙将季暖放在床榻上,拉着她的小手,用自己的灵力温暖着她。 孤独的背影就像狂风中被连根拔出的大树,只需用手轻轻一推,他就能徒然坠地,再也无法立稳脚跟,再也无法存活于世。 白沐奇上前,伸手搭上季暖的脉搏,长吁了一口气,又拍了拍宋忘尘的肩,劝慰道:“季丫头无碍,只是气结于心,昏迷了而已,把这个给她服下,用不了多久她就会醒来。” 宋忘尘接过他手中的白色药瓶,将瓶中红色的药丸倒于掌心,又颤栗着手将它塞进了季暖口中。 “药融于口,治止于心,季丫头不会有事,放心!只是这除魔血就只剩下最后一日了,以她现在这种情况,万不能再试,只怕之前所受的折磨,通通都作废了!” 白沐奇言罢,又缓步行至木桌旁坐下,扶着额,只觉心烦意乱,头痛欲裂。 那个幕后之人终究还是来了,他养了二十多年的麒麟蛊也成了他人的利器,也不知哪一天,它就会回来取了他的性命。 而宋忘尘便一直抓着季暖的手,在她的手腕,手背,指尖,留下一个又一个苦涩难言的轻吻,就像一个眼巴巴要糖吃的孩子,不停的用自己的温柔去触碰她的手背,想要让她看到他的诚意,给他一颗糖吃。 季暖曾不止一次问过他,要不要吃糖,但他要么就是不答,要么就是拒绝,但他现在很想吃,特别想吃,因为心里苦,极苦。 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如火烈阳炙烤着大地,而这间屋子却是冷凝到了极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似乎连三人的呼吸也停止了。 “抓到了,抓到了,那个幕后黑手此刻就在结界中,你们快去……” 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莫安,一踏进房门,便觉凉意袭来,话未言尽,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这几日,莫安便在莫府方圆十里内布下了结界,心想着等抓到了恶徒,再来告诉宋忘尘与白沐奇,给他们一个惊喜。 他苦守了五日,结界也未有丝毫动静,但今日突然闯进了一个手持红笛的蒙面黑衣人,莫安对结界阵法在行,但修为不济,也不敢贸然行事,便跑回来将此事告知宋忘尘,让他去对付那恶徒。 只是这屋内的气氛太过诡异,听到他喊叫的二人并未有一人开口应答,就好像他是透明的一般。 抬眸望去,便见宋忘尘坐在床边,神色忧虑的凝视着季暖,就连眨眼也不舍得,生怕错过季暖醒来的每一个瞬间。 白沐奇也十分颓废的坐在桌边,督了宋忘尘一眼,又摇头叹息着起身,行至莫安面前,点头道:“老夫与你去看看。” 他其实并未抱有希望,这幕后之人若是那般轻易被抓,季暖也不会深受心魔困扰,到现在还未醒来。 莫安并不知发生了何事,便一路喋喋不休的询问,知道季暖只是昏迷,并无大碍后,又开始讲述着自己抓那恶徒的艰辛之路,他也并不担心那人会逃走,莫氏的结界唯以布阵之人的鲜血,加之布阵时所用的术语可解,所以那人绝无逃跑的可能。 二人言语间,已行至了后山,几十个莫府弟子正手持长剑,盯着结界中的黑衣人,面面相觑,徘徊不前,见莫安到来,又主动让了道,自觉将警惕提高了些。 “你是何人?”莫安斗志昂扬的挑眉,面带三分欣喜,七分挑衅。 那人转身,虽是蒙着面,却依旧可以见到立体饱满的面额下,浓眉微蹙,双眸深邃明亮,以及其修长挺拔的身姿,不难让人联想到此人的潘安之貌,玉面之相。 未语先展颜,清朗的大笑声,让所有人不由得心生恶寒,就好似他不是那瓮中之鳖,他们才是。 莫安有些微愕,却依旧义正言辞的问道:“装神弄鬼,小人之志,既然你不肯说明来意,那就休怪本宗主不客气了。”言罢,长剑抽离,直指那黑衣人。 那人闻言止笑,怒视着莫安,冷哼道:“就你们这群废物,还不配与我动手!” 言罢,眉眼弯弯,笑意再现,转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叫相公,我爱听! 那人闻言止笑,怒视着莫安,冷哼道:“就你们这群废物,还不配与我动手!” 言罢,眉眼弯弯,笑意再现,转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莫安心下一惊,便欲上前去追,却被白沐奇拦下了,他言:“别追了,不过是个分身罢了,你追到了也毫无用处。” “这……”莫安犹豫着,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白沐奇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他说的话他自然也信,但心中不免对那幕后之人多了几分痛恨,整个人也由之前的斗志昂扬变得萎靡不振。 此时,江雨正处于一间茶楼,手持一杯清茶,盯着茶水中浮现的几人挑眉轻笑,这个白沐奇倒真是让他刮目相看,竟能一眼看出那是他的分身术。 本打算今日便使唤那麒麟蛊,将白沐奇给灭了,只要白沐奇身死,季暖便无人能救,但现在他又临时改变了主意,白沐奇留着或许还大有用途。 至于季暖与宋忘尘二人,依今日来看,他们反目成仇已成了定局,他自然再无顾忌。 “砰”的一声,手中茶杯被他捏得粉碎,茶水四下飞溅,鲜血如雨滴般滴落在地,而他却笑容满面。 用不了多久,他与凌承积攒了千年的怨恨便会结束,这里所有的人都得死! …… 彼时,季暖已浑浑噩噩的睁了眼,见宋忘尘正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自己,薄唇轻颤,却是一个字也言不出。 “忘尘、我没事儿!”粉唇轻扬,浅笑再现。 季暖这一睡,便梦到了她与宋忘尘从相识,到相知相爱的点点滴滴,有美好,有凄苦,有误会,但他们还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宋忘尘可以是凌承,但她来自未来,肯定不会是夜灵。 白沐奇说得对,那一切都是她的心魔,不是真实,也不会是即将发生,因为暮寒早就死了,凌承与夜灵也死了。 而面前的这个人,他是宋忘尘,是多次将她拯救与水火的人,是与她拜堂成亲的人,是在见到她变成狐妖依旧不离不弃的人,是为了她宁愿负了天下的人,她有什么理由怀疑他的真心,又有什么资格因他前世的过错,而怨恨现在的他? 宋忘尘依旧不言,朦胧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她,他不确定这一切是梦是幻,所以不敢动,不能动。 季暖伸手抚上他的面颊,再言:“对不起!今日我情绪有些失控,说了很多伤害你的话,我给你道歉,你能不能不要生气?” 见宋忘尘依旧不为所动,便觉得他一定是生气了,她急忙撑着床起身,却又乏力致极的跌回了床榻上。 胸口隐隐泛着疼,疼到她没忍住“啊”了一声,秀眉微蹙,泪花又开始在眸中蕴染。 宋忘尘这才如梦初醒,关切的问着她哪里不舒服,想吃点什么,却独独没有问她刚才见到了什么,为什么要对他恶语相向? 他很想知道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人究竟是谁?但他不忍心问,不忍心戳她的伤疤,更害怕听到她心中还有其他人。 季暖拉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嘟着嘴撒娇“这儿疼,好疼好疼,因为你刚才生气了,不理我了,所以它好疼!” “我去找白沐奇给你看看!”宋忘尘不解,便想要起身去寻那白沐奇。 季暖“噗嗤”一笑,攥着他的手又问:“相公、我胸口疼,你舍得让白前辈来看吗?” 一声相公,听得宋忘尘心跳如雷,季暖从未如此唤过他,见她媚眼如丝,梨窝浅现,便越发的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了。 木讷的反应惹得季暖娇笑连连,以前,她总觉得,相公二字太过别捏,唤出来鸡皮疙瘩都要落一地。 但今日不知为何?她就是想要这般唤他,或许是因夜灵曾这般唤过他。 夜灵是个特别灵动可爱,特别任性,会撒娇的女子。 可她不是,从小到大,她独立,固执,也很理智,就是一点也不可爱,更不会撒娇。 她有些害怕,害怕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会将她给比下去了。 但宋忘尘不似凌承,这个呆愣的样子莫名有些可爱,她攥着他的手,突然用力往身前一带。 宋忘尘不曾想她会有这样的举动,身子一晃,便俯身撑在了床榻上,茫然的盯着她。 玉手缓缓滑上他的脖颈,季暖环抱着他起身,在他耳边低喃道:“相公这是生气了吗?” 如兰之气在耳边萦绕,宋忘尘面色泛红,那相公二字,听得他整个人酥酥麻麻,一颗心七上八下,他也不知自己现在究竟是何感受,也不知该如何应她? 季暖见他无动于衷,觉得是自己不够温柔,不够可爱,索性轻咬着他的耳垂,温柔的亲吻着他的侧脸。 柔软的唇印在冰凉的肌肤上,宋忘尘侧目看向季暖,还未言语,便见她勾唇轻笑,一双小手肆无忌惮的捏着他的面颊,硬是将他捏出了笑脸模样,这才满意的点头,送上自己的香吻。 一滴滴湿热的泪珠滑落在他的面颊,她闭着眼,不断在他的唇瓣轻咬,在他的口中灵活拨动。 宋忘尘愣了片刻,又将她推开,竭力克制着要将她据为己有的欲望,言了句“你胸口疼,这里……” 是莫府三字还未言出,季暖又再次贴了上来,灵活的小舌就像一条快要被搁浅的鱼儿,拼了命的往他口中游,往他心里游,游着游着便用力在他的舌尖咬了一口,甘甜与血腥交织的吻,点燃了他所有的欲望。 唇舌缠绵间,二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宋忘尘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唇瓣。 “这里不合适!”言罢,便揽着她的肩,将她抱起,大步往密室走去。 宋忘尘很理智,进了密室后,又在密室外布下了结界,这恩爱缠绵之事,自然不容他人打扰。 而季暖早已失了理智,被他抱着的一路,她便一直抚着他的耳垂,亲吻着他的脸,撩拨着他的心弦。 柔软的身子刚接触到那冰冷的石床,她便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挂在他的脖子上,徘红的面颊上,小嘴里不停的唤着他相公。 一声声轻柔的相公,唤得他喜上眉梢,唤得他心神荡漾,整个人就如同被泡在温泉中,温暖舒适的感觉让他为之迷恋,为之癫狂,但他并未动作,而是盯着她,听着这世间最美妙的音侓。 季暖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便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俯身亲吻着他的唇,迫切的扯下了他的腰带,将他的衣物一件件扯开,露出那白皙健硕的胸膛,修长玉指在他身体来回游走,画下了一个又一个美妙的音符。 宋忘尘一把抓住她使坏的小手,低喃道:“娘子,我心慕你!” 被吻到唇瓣有些红肿犯痛时,季暖才轻轻将他推开,娇嗔道:“坏蛋,宋忘尘是个大坏蛋!” 宋忘尘先是蹙了下眉,随后低喃道:“叫相公,我爱听!” 季暖垂眸逃离了他那要将她看透的视线,故意言了句“不叫!”却又情不自禁的在他胸口处划出了相公二字,刻在了他的心尖。 心中的暖流久久不能散去,宋忘尘在她额间印下一吻后,又将她揽得更紧了些,笑意在面颊上绽开,好似冰山中迎着寒风独自盛开的雪莲,来之不易,冰清玉润。 “相公、明日我一定可以扛过去,我们不要放弃好吗?”轻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祈求,今日发生的一切,让她有些害怕,但她依旧不愿放弃。 第二百二十九章 千锤百炼方能坚不可摧 “相公、明日我一定可以扛过去,我们不要放弃好吗?”轻柔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祈求,今日发生的一切,让她有些害怕,但她依旧不愿放弃。 宋忘尘并未像之前一样拒绝,而是点头“嗯”了一声,他知,季暖决定的事,任谁也无法改变,更何况他迷恋的便是她这份固执与纯良,他宁可改变自己,也不愿去改变她。 季暖本以为他会反对,但他没有,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很美好,美好到她又情不自禁的去亲吻他。 …… 次日,依旧是正午之时,宋忘尘将她的小手摊开,两颗用软纸包裹的饴糖便落于掌心,他言:“若是觉得生活苦,便吃一颗糖,若还是觉得苦,就再吃一颗。” 这是季暖曾对他讲过的话,他虽从未食过,却是将这句话刻在了心中。 季暖又将饴糖还给了他,勾唇笑言:“你的笑,比糖甜!有你在,这个糖我以后都不用吃了。” 宋忘尘立马喜笑颜开的将他紧揽入怀,心感甚慰,原来他说过的话,季暖也一直记得。 白沐奇看着相互依存的二人,点头笑了笑,随即步出密室,将骨埙缓缓移至唇边,开始了这除魔血的最后一步。 昨夜二人便告诉他,除魔血他们不会放弃,他虽是错愕,却也没有反对。 爱可以化解世间一切苦厄,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经过了千锤百炼,镶嵌入骨,这最后的苦难,二人一定可以安然跨过。 灵蛊嗜血之痛再次传来时,季暖没有蹙眉,没有痛苦到流泪,虽是汗滴如雨,却也只是攥着宋忘尘的手,痴痴的注视着他冰清玉润的笑颜,就像食了许多糖一般,淡化了身体所有的苦痛。 直至那悠扬绵长的笛音响起时,季暖突的面色一凝,晕厥了过去。 睁眼,便见自己正处于暮溪,不,应该是灵溪梅山,娇艳欲滴的红梅被大雪覆盖,凝结成了一朵朵惹人注目的水红冰花,但比那更加夺人眼球的是雪地里流淌的猩红,以及漫山遍野的死尸。 季暖惊到捂着嘴,开始慌乱寻找着宋忘尘的身影,见他正站在不远处,对着她勾唇轻笑,便想要飞奔而至,告诉他,她很怕,要与他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刚踏出一步,便觉腹部传来一阵的抽疼,垂眸一看,她已是六甲之身,一袭红衣与雪地里流淌的鲜血完全融合,红得刺目又扎心。 她吓到失声尖叫,因为她又变成了夜灵。 她不信,便想要去找宋忘尘问个清楚,抬眸却发现,宋忘尘手持诛邪刺入了狐王的身体之中,清冷的面颊上,扬着一抹薄凉的邪笑。 她冲他吼“凌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刚一问出便又捂着嘴,因为她根本没想过要这般问他。 季暖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个噩梦,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要问他,要愤怒,要心痛。 凌承不答,反将诛邪抽出,再次刺下一剑。 雪白的狐裘早已被染的猩红一片,与雪地里流淌的鲜血一样,格外晃眼,狐王嘴角血如泉涌,却又伸着手,回眸对她喊道:“灵儿、快走,快走!” 狐王饱经风霜的面颊上带着无限凄凉与怨恨,眸中泪光闪烁,戳伤了她的眼,刺痛了她的心。 身边的厮杀仍在继续,一个又一个狐族同胞倒在了她面前,哀嚎惨叫声不绝于缕。 季暖踉跄着退后了两步,脚踝处突然被一双血淋淋的手掌抓住,任凭她怎么挪动,那人就是不肯撒手。 那人眸中满是怨恨,张嘴便是一口鲜血喷在了她素白的梅花绣鞋上,龇牙咧嘴的冲她吼道:“夜灵、你就是个引狼入室的罪人,是害死狐族所有人的元凶,你罪该万死,又有什么资格苟活于世?” “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是季暖,不是夜灵,不是夜灵!”季暖双手捂着耳,不停的摇头否认,眸中清泪早已泛滥成灾。 “你就是夜灵,是个罪人,你该死!” 那人情绪激动的骂完后就咽了气,脚上的束缚却仍旧不肯松去,季暖急到直跺脚,想要将他的双手甩开,却又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了血泊之中。 双手刚接触到地面,就急忙缩了回来,定睛一看,白皙的小手布满了血迹,四周浓浓的血腥味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不停的急咳,不断的的呕血。 寒风萧瑟中伴随着一阵“簌簌”声,血红的雪地上,被踏出了一排入地三分的鞋印,一双沾满血迹的布覆便停在了她面前。 抬眸,便见凌承半俯着身子盯着她瞧,一双深邃的星眸中满是奸邪,清朗俊逸的面颊上,撩人心魄的薄唇勾起一抹冷笑。 “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你,为的就是灭了整个狐族,你看看,看看这满山遍野的尸体,看着那死不瞑目的狐王,他们都是因你而死! 生而为妖,却不知道长点脑子,什么都没学会,却妄想与人一样得到垂怜,你说,你是不是愚蠢致极?” 他捏着季暖的下颚,逼迫着她移动眸光,又在她颤栗着闭眼后,狠狠的将她甩开。 力道之大,让她重重摔倒在地,眸中水雾萦绕,却又倔强的撑着地面起身,沉重的身子缓缓站立,她注视着他的双眸,努力的扬着笑。 “夜灵信你,不是因为她蠢,是因为她心中有爱,但你不配让她爱,而我,也不是夜灵,我是季暖!” 凌承,你该死!”言罢,双手狠狠的掐住了他的咽喉,既是心中魔障,杀了他,也就全部去除了。 季暖带着所有的怨恨,腕间不断的用力,将他掐得面色惨白,惊愕的瞳孔瞪成了硕圆,乌紫泛黑的薄唇微张,竭力言了句“娘子、我是忘尘!” 季暖猛地一颤,宋忘尘,他是宋忘尘,不是凌承,不是! 心中的怨恨逐渐减退,手掌缓缓移了开来,转而投入他的怀抱,闭眼轻唤着“忘尘、相公、” 再睁眼时,便见宋忘尘面色惨白,却又紧紧相拥着她,四周一片寂寥,没有鲜血,没有死尸,但依旧泛着恶心,她忙将宋忘尘推开,吐出一口夹杂着蛊尸的浑浊血液。 宋忘尘便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抚,季暖掐住他的脖颈时,他清楚的听到她恶狠狠的言着“凌承、你该死!” 他不知季暖的心魔为何会是因凌承而起,凌承早已在千年前就死了,他们二人又会有何关联? 他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去想,只能竭力告诉她,他是宋忘尘。 好在,季暖听见后便松了手,人也逐渐清醒了过来。 蛊虫全部死亡,便意味着季暖的魔血也去除了,她总算是熬过来了。 季暖拂去嘴角的血迹,泪眼朦胧的望着宋忘尘,见他面色惨白,颈间被掐出了一道血痕,便知她刚才将他错认成凌承了,差点杀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语言尽,已是泪流满面。 宋忘尘便紧拥着她,告诉她他没事,她终于熬过来了,魔血也去除了。 …… 密室外形单影只的白发老翁,颤栗着手捂着胸口,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雪白的胡须辫被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梨木地板上是那破碎成几大块的骨埙。 魔血除、灵蛊亡、骨埙毁、种蛊者,必遭反噬! 但那又如何?老命尚在,风雨过后,又是晴天。 第二百三十章 剪不断,理还乱 魔血除、灵蛊亡、骨埙毁、种蛊者,必遭反噬! 但那又如何?老命尚在,风雨过后,又是晴天。 遭反噬的又何止白沐奇一人,江雨以自身血液为引,用噬魂曲操控季暖的心智,季暖体内的魔血既已被除,反噬便在所难免。 白瑕如玉的面颊上,痛苦到冷汗直冒,手中魔笛被震裂出一条狭长的缝隙。 他怎么也没想到,季暖改变会如此之快,昨日她都与宋忘尘反目成仇了,今日却将魔血完全给清了。 江雨怒不可遏,狠狠将魔笛弃下后,便捂着胸口回了暮溪。 刚踏进清律堂,便见唐肆言半躺在他的尊座上,双腿交织搁置于书案上,手捏一把瓜子,怡然自得的磕着。 梨木地板上,布满了瓜子屑,几乎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 江雨真是气到抓狂,恨不得直接将他拧着丢出去。 唐肆言听闻声动,忙将瓜子往青花瓷盘一丢,踏着满地的瓜子屑疾步靠近,嬉笑道:“江雨,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多天都不在竹峰,你的伤……怎么还没好?” 正想问他伤势如何,便见江雨面色不太好,捂着胸口的指缝间不断的溢出鲜血来。 他很是疑惑,自宋忘尘假死脱身那日起,到现在已经八日了,这血要是流了这么久,还能有命在? 唐肆言因害怕程筱柔再行逼问,并不敢前去找她,万一他一个不小心,就将事情的真相全抖出来了,对季暖与暮溪都会十分不利。 百无聊奈下,便想来看看江雨的伤。 但一连六七日,江雨都不在清律堂,就连俞漫也没了踪迹。 他是真搞不明白,江雨受了那么重的伤,能去哪儿? 江雨不答反问:“你来这里多久了,有没有去过我的寝殿?” 冰冷的语气让唐肆言有些愕然,江雨一直以来都是温文儒雅,待人谦逊有礼,未语七分笑,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江雨虽一直称他为公子,但他打心里当他是兄弟。 但人只要一有了权势,自然不必再对任何人卑躬屈膝。 江雨贵为雨竹尊,在暮溪的地位比他一个外门弟子不知高了多少,也难怪他会如此问他。 虽有此感慨,但唐肆言生性开朗豁达,也没放在心上,便拍着他的肩笑言:“我不是想来看看你的伤嘛?我可是每日都来,也去你寝殿找过你,就是一次都没见到你,就连李庆源也没见到。 你们去哪儿了,李庆源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就连那个女罗刹也没在,好像她自从嫁过来,我还从来没见到过她,真是奇了怪了?”像是问着江雨,又像问着自己。 俞漫与江雨成亲也快一个月了,他都没在暮溪见过她,的确匪夷所思。 江雨眸中燃烧着怒火,藏于袖中的左手攥了又松,松了又紧。 勉强克制住怒火后,便问了句“你可曾留意到其它东西?” 唐肆言有些莫名其妙,他问了江雨那么多问题,他一个都不予回应,却总是问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想了想,便应道:“你这儿还有其他东西吗,什么宝贝?给我瞅瞅!” 他伸着手,作势便要讨来看,却见江雨摆手道:“你回去吧!我的伤并无大碍,没事!” 被下了逐客令的唐肆言,心中不免有些窝火,但也并未多做强求,便欲离去。 谁知,江雨又突然将他拉住,笑意秧然的问了句“公子与季姑娘交好,江雨很是好奇你们是如何相识的?” 唐世海曾看上了季暖修行的天赋,想要她当唐家未来的少夫人,便派人多方打听她的家世,但结果却是,查无此人! 当初唐肆言离家出走后,又奇迹般的带着季暖回了唐氏,江雨虽有疑惑,却也没在意。 但季暖就像凭空出现一般,让人摸不着头绪,而唐肆言这一年多的变化也很大,让他生出了更多的疑虑。 唐肆言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有些意味深长,但见对方笑意随和,也不好发作,便故意调侃道:“我这人认识的姑娘还少吗?谁还记得怎么认识她的,大抵我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才没少被她欺负。” “公子可记得我们幼时曾发生过的一件趣事?”江雨再问,依旧是眉眼含笑,态度恭敬。 唐肆言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总觉得他今日甚是反常,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问他是何事? 他便将唐肆言幼时欺辱江雨的事娓娓道来,只不过将那个被欺负的私生子,换成了那个怂恿唐肆言欺负江雨的唐书言。 这些哪里是趣事,分明就是低级恶趣味! 唐肆言虽心生不满,却还是假笑着附和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不过那些都是小时候不懂事,相信堂哥他也该忘了吧!” 他在唐氏待的时间并不多,对很多人,很多事都不清楚,再谈下去,他这个假唐肆言就要穿帮了。 于是,便借口自己还有事,让江雨好好养伤,逃也似的飞奔出了清律堂。 江雨已经十分确定这个唐肆言是个假货了,而季暖与他同时出现,他们究竟是谁,又来自何处? 他虽为血魔,但他的真身其实是一只棕红狐狸,这也是孟颜食了魔血之后变成棕狐的缘由。 但季暖却变成了银狐,且拥有一双银翅。 百门围攻那日,夜狸还救走了季暖,江雨便生了疑心,但宋忘尘假死之事彻底激怒了他,他也就没再多想。 如今,季暖的身份再次成了谜题,让他无法释然,又理不清头绪。 踩在一堆瓜子屑上,江雨十分烦躁的命人前来清理,怒斥了那人一番后,又言以后没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踏入清律堂半步,最后才进了寝殿疗伤。 白衣掀开,胸口那触目惊心的刀疤再次被撕裂,这是宋忘尘假死那日后的第二次,如此频繁的速度,让江雨有些心有余悸。 按理来说,魔血反噬,顶多只是让他伤些元气,现在的情况明显严重了许多,他隐约觉得,这跟季暖的身份有关。 与季暖交好之人还有俞漫,或许她会知道什么也不一定? 直至入夜,江雨才强行以心火治愈了伤口,又换了身干净的衣物,飞身进入乾坤画。 江雨可不会让俞漫知道他受了伤,给她机会嘲讽自己。 第二百三十一章 晦暗人生光芒现 江雨可不会让俞漫知道他受了伤,给她机会嘲讽自己。 但他却并未在悠然居见到俞漫,弯月青眉微蹙,转身,便疾步去寻。 行走之快,如足底生风一般,脸上带着七分暗恼,他才离开几日,俞漫便又不听话了,却不知那深邃的双眸中还藏有三分焦急。 行过寿山石阶,便步入一片密林之中,复行数十步,便见一抹浅蓝色的倩影独立与冰湖之上,如大海中迎着巨浪摇摆的孤舟,漂浮不定却不愿言输。 不知怎的,江雨满腔怒火竟消散了一大半,足下的动作骤然放缓,行至俞漫身侧,便顺着她的眸光抬眸望去。 入目皆是一片青山绿水,郁郁葱葱的树木中,独有一棵槐树立于冰湖边沿,它不仅枝繁叶茂,花开似锦,还比其它树木要高出一头,特显别树一帜。 但除此以外,并无任何可观之处,他不知俞漫究竟在看什么,想出言相询,却见她清冷的杏眸中,除了怨恨便只有厌恶。 一时间,怒火再起,便冲她言:“本尊不在这几日,你可真是长本事了,竟敢擅自离开悠然居。” 温润如玉的面颊上,勾起一抹浅笑,那笑却让俞漫心生恶寒,却依旧倔强的不予理会。 江雨离开那日曾言要血洗百门,俞漫本以为他一定会败,但今日他毫发无损的回来了,是否意味着他的目地已经达到了? 若果真如此,那季暖呢? 心下微愕之际,江雨已捏着她的下颚,再言:“漫儿、你我是夫妻,你不该整日都以这种怨恨的眼神瞪着我,我也是人,也会难过的!”语气低沉,满脸戏弄。 俞漫不答,眸中的怨恨更甚,红唇微扬,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血魔,也配称之为人吗? 江雨所有的耐心均被磨尽,他死死的捏着她,逼迫得她向前迈近了两步,撞入他的怀中,邪恶的大手瞬间移至她的腰际,俯身便强行吻了她。 俞漫很是惶恐,心中反感致极,却并未挣扎,经过了那么多次惨痛的教训,她知道自己越是反抗,江雨便越是得意。 尽管江雨不停的在她口中攻城掠池,邪恶的魔爪胡乱蹂躏着她的身躯,她依旧一动不动,只是带着将他千刀万剐的恨意狠狠的瞪着他。 殊不知,对于一个心里阴暗又孤独了千年的人来说,没有反应的反应最是诛心。 江雨已被她的反应激怒到了极致,蹙眉离开她的唇瓣后,又抓着她的手腕,便欲将她推倒在冰湖之上。 手掌刚接触到她的手腕,整颗心便剧烈颤动了起来,俞漫竟有了身孕,他要做父亲了。 被凌承抛弃,江雨便恨了他一千多年,现如今他也要做父亲了,自然不会如凌承一般负心薄幸,抛妻弃子。 尽管他自以为,从未爱过俞漫,但她既有了身孕,他便会好好待她。 江雨激动万分的将她揽入怀中,怒火瞬间被喜悦代替,脸上再次扬起了笑意。 他经常笑,假意的笑,奉承的笑,谄媚的笑,嘲讽的笑,愤怒时也会笑,但从未有一次发自真心,唯独这次不一样,他很开心,特别开心。 开心到他忍不住在俞漫面颊上吻了一下,动作轻柔到了极致。 笑意在面颊上蔓延开来,他拉着她的手,关切道:“漫儿、你来乾坤画也有些时日了,可想吃点什么,你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拿。” 俞漫依旧狠狠瞪着他,他不仅没生气,反而在她白皙如玉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又言:“乾坤画万年如一日,你每天都在同一个时间点上,自然不会觉得饿,但我猜你这么久没吃东西,定会想念食物的味道,别急,别急,我这就去给你拿。” 一颗激动万分的心久久不能平静,笑颜如春风拂面,他将俞漫的小手轻轻搁下,转身便消失了。 俞漫却并未察觉到他的真心,只当江雨这个疯子又不知那根神经搭错了,变着法子欺侮她。 泪花在眸中泛滥,她不愿让江雨见到她懦弱的一面,但心里的恐惧与耻辱,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摧残她。 阵阵寒凉直击心底,她绝望的跌坐在冰湖上,抱膝无声泪流。 江雨站在乾坤画前来回渡着步,左手紧攥,右手无意识的轻拍着手背,心绪十分混乱。 俞漫的秉性江雨很清楚,她对他的恨意从未消减过半分,如若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只怕她会不惜一切代价除了自己的孩子。 江雨怎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犹豫了许久,他决定先瞒着她。 等孩子稍大些,瞒不住时,她或许会看在稚子无辜的份上,心生不忍也未置可否。 如是想着,脸上的笑意便怎么也藏不住,大步奔出了清律堂后,便往膳堂行去。 此时已是子夜时分,晴空皎月,繁星点缀。 昏黄的油灯下,竹影摇曳,晚风拂来阵阵的梅香,让他禁不住心生惬意,喜不自禁。 孩子的突然到来,无疑是他晦暗人生中一抹明亮的光,让他孤寂了一千年的日子,走到了尽头。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暮溪弟子作息规律,此时膳堂的人皆已离去,江雨在此溜达了一圈,也未曾见到有什么熟食可以给俞漫带去。 但他仍然想要让她高兴一些,便撸起袖子,将灶台边的面粉倒入琉璃盏中,亲自和起了面。 在唐氏做家臣的那几年,江雨干了不少伺候他人的活,做些膳食自是驾轻就熟。 他并不知俞漫喜欢吃什么,只是记得有一次,她和季暖用早膳时,桌上全是一些糕点以及一屉水晶玲珑饺。 江雨潜意识里认为俞漫喜甜,便做了梅花酥饼,以及水晶玲珑饺,许是心感甚悦,他又做了酥蜜粥。 酥密粥以酥油,蜂蜜,以及碧粳米熬制一个时辰而成,闻之,清香扑鼻,食之,甘甜软糯,入口即化,其颜色呈淡绿如美玉,可谓色香味俱全。 最主要的是,酥蜜粥很是滋补,对有身孕的人来言,尤其显著。 江雨做好这些,已耗费了将近两个时辰,他很用心,也很开心。 第二百三十二章 赋予真心换虚情 江雨做好这些,已耗费了将近两个时辰,他很用心,也很开心。 但伤害一经造成,又岂是一个‘用心’二字就能弥补的! 待他火急火燎的赶回乾坤画时,俞漫依旧抱膝瑟缩于冰湖之上,她将下颚枕在膝盖上,眸中虽没了清泪却红肿依旧,如瀑青丝直垂至湖面,遮挡了她大半个身子,将她彰显得格外的柔弱。 江雨有些微愣,但瞬间又恢复了笑颜,缓步行至俞漫对面后,又幻出了一张矮几,盘膝而坐。 “漫儿、等得着急了吧?”出言询问时,已将食盒中的吃食一一摆在了矮几上。 梅花酥饼以梅峰新采摘的梅花制成,搁置于琉璃盏中,摆成了梅花的形状,观之色金黄,闻之酥香扑鼻。 水晶玲珑饺个个晶莹剔透,被包裹其中的肉素混合馅儿清晰可见,小巧玲珑又个体饱满,光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增。 酥蜜粥以白瓷盅盛之,莹白中包裹着绿玉,色泽鲜明,清香四溢。 俞漫却并未动作,甚至都不屑抬眸看他一眼,只是呆愣的盯着湖面,不发一言。 江雨极有耐心的舀起一勺酥蜜粥,移至唇边轻轻吹凉,左手摊开至玉勺之下,这才笑意秧然的移至了俞漫面前。 “漫儿、你尝一下味道如何,觉得哪里不妥便告知于我,我保证下次一定改。”他笑着将玉勺往前挪了挪,眸光中满是期盼。 “砰!” 是玉勺坠地的声音,紧接着那一盅的酥蜜粥也被俞漫推倒在地,正欲将琉璃盏中的梅花酥饼与水晶玲珑饺一并打翻时,江雨已怒不可遏的钳制住她的手腕。 力道之大,捏得她骨骼‘咯咯’作响,白皙如玉的小手瞬间变成了青紫色。 他花了两个时辰做的膳食,在她面前,却似剧毒一般,被她随意糟践。 “这就原形毕露了,怎么不继续装了?”她问。 一开口,便是语出瘆人,唇角那一抹嘲讽的笑意,生生将他的心意完全抹去。 江雨气到浑身颤栗,眸中的怒火猛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将它们都吃了,要么我吃了你!” 言罢,双手突的松开,至使俞漫的玉手猛地磕至矮几上,带着一脸淫邪,对她挑眉轻笑。 俞漫知道他说的“我吃了你”是何意,便再也不敢反驳,抓起一个梅花酥饼就往嘴里塞,随后又以惊人的速度接连着将一个又一个的水晶玲珑饺塞入口中。 当吞咽的速度跟不上塞入的速度时,清瘦的面颊已鼓得老高,可她依旧不愿停下,又抓起一个梅花酥饼往口中塞。 “够了!不准吃了!”江雨怒吼着将她手中的食物拍掉,又幻出一杯水递给她,命令道“喝了它!” 俞漫直接无视了他,再次伸手去抓酥饼时,已吞咽不及的噎食了。 噎到她面色煞白,眸中含泪,却依旧不去接江雨手中的水。 她甚至在想,噎死了更好,便再也不用受辱,再也不用见到江雨这个疯子了。 江雨气到青筋暴跳,他钳住她的下颚,强行将水灌入她的口中,直至她猛咳着将食物咽下后,才将她狠狠甩开。 怒积于心无法宣泄时,他又将余下的食物连同矮几一同掀翻在地。 伴随着一阵‘咣当’声,他再次欺身上前,抓着她的手腕,恶狠狠道:“不要试图挑战本尊的耐心,本尊所言,依旧作数,你要是想让季暖成为下一个你,大可一死了之!” 扬手一招,便幻出长剑持于她面前,又言:“想死还不简单,这个本尊给你留下,你想刺多少剑都行!” 他将长剑狠狠插至冰湖之上,愤愤起身便欲离去。 刚迈开步伐,便被俞漫拉住了手,抬起一双泪眼婆娑的眸子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言着:“我不会寻死,今日都是我的错,漫儿保证绝无下次!” 果然! 他们二人之间最简单粗暴的相处方式,永远都是逼迫与威胁。 他千方百计的想要讨好她,却不如一番盛怒来得好用! 江雨突然很失望,但最终还是没再发怒,转而将她扶起。 他言:“既然知道认错,那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踏出悠然居半步,不许再用狠恶的眼神瞪着我,更不能糟践我的一番心意。” 俞漫没再反驳,只是点头应了声“好!”又奇迹般的对他勾唇一笑。 这抹笑不似嘲讽,却似讨好他一般,让他有些错愕。 片刻后,江雨又气定神闲的将她抱回了悠然居。 他没有像之前一样将她扔在床上,而是幻出了一张软榻,将她轻轻放下。 俞漫也并未闪躲,抬着清亮的双眸盯着他的举动,她甚至联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但她不准备反抗了,也没有精力再去反抗了。 想象中的噩梦迟迟没有到来,江雨在她身侧坐下后,又拉着她的手同她言:“娘子、为夫保证今后定会好好待你!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事,别怕!” 俞漫再次笑了,但那笑意有少牵强与无奈,二人都很清楚。 即便明知那是虚假之意,他依旧喜不自禁,见她一头青丝随意披散,未施粉黛的面颊极显憔悴,便又挥手幻化出了一套脂粉珠钗与铜镜玉梳。 江雨同她言,以后她需要什么,只要告诉他,他便会想方设法的为她寻来。 殊不知,俞漫最需要的是自由,是离开乾坤画,离开他,远离所有的噩梦。 这些,江雨定不愿给她,他的所作所为,在她的眼中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但她并未表现出来,依旧只是点头应好。 之后的三日,江雨时常出现在乾坤画,每次都是变着法子带来各式各样的菜品,每一道都是他精挑细选,亲手烹饪。 而俞漫也很听话,他带来的所有吃食她都有吃,哪怕吃到恶心想吐,她依旧面不改色的同他言“好吃!” 她早已不会用怨恨的眼神瞪着他,而是学会了顺从。 即便她不爱笑,但在他面前,却总是明眸含娇笑,顾盼生朝辉。 江雨不惜抛下了积攒千年的仇恨,没再理会宋忘尘与季暖的动向,而是整日待在悠然居,同俞漫讲速着自己的过往。 他言自己出生时,暮寒联合长屿俞氏与宣城唐氏围攻凌承,他想救他的父亲,却反被其封印在了乾坤画中。 他恨! 所有怨恨的来源,都是天道不仁,世道不公,亲人不待,孤寂长存。 在乾坤画一千年孤寂的日子里,他总想亲眼见见烈阳与黑夜星空,听风雨声,海浪声,以及他人的言语声等等。 他不厌其烦的撞击着乾坤画,希望有朝一日能逃出去。 日复一日的失败,让他心中的仇恨与日俱增。 而逃出来的那日,他便带着所有的怨恨发誓要毁了仙家百门,颠覆凡人与妖魔的地位,成为这世间至高无上的掌权者。 江雨毫无保留的告诉俞漫,宋忘尘就是凌承,是他千年前抛弃了自己与母亲二人,他好恨! 之所以对付季暖,便是想知道,千年后的凌承,心爱之人变成妖时,他会不会再次将她抛弃? 但宋忘尘没有,反而为了季暖愿意弃下本心,弃下世人,成为众矢之的。 讲完这些,江雨已是双拳紧攥,眸中饱含怒意,见俞漫怯生生的望着他,又挥手幻出了一片星空。 金碧辉煌的悠然居突然被黑暗笼罩,点点繁星点缀在一望无际的夜空中,静寂中又不失唯美。 “曾经,我想见星空时,便是同现在这般自己幻化出来看看,但假的就是假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我是真,无穷无尽的恨意也是真。” 一语言尽,眸中已泛起了水雾,正欲挥手幻去星空时,俞漫拉住了他的手同他言:“我也是真!” 巧笑嫣然兮,美目顾盼兮,红唇轻扬兮,摄人心魄兮。 江雨明知她所言非真,却并未戳破,而是静静的听她继续言: “你说得对!我们是夫妻,既然是夫妻,就不该总是针锋相对,我突然发现我们之间没有争吵的这几日,心中的恨意便消散了一些,我能感受到你想与我言和,我也想试着与你和解。 爱一个人很难,但恨一个人却很简单,但我们怨恨他人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摧残自己。 我想了许久,决定放下对俞远洋的成见,也放下对你的怨恨,试着接纳他,也接受你的好意。 你能同我讲那么多过往,便是真心实意的待我,我俞漫最不喜欢亏欠他人,你既用以真心,我便还你真情。 我愿意放下仇恨,就当是放过我自己,你能陪我一起吗?” 美眸含泪唇轻扬,她颤着手抚上他的面颊,垫起脚尖在他薄唇上轻点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轻吻让他猝不及防,俞漫是何等清高自傲之人,怎会真的愿意如此待他。 这虚情假意的背后,一定杀机暗伏,但他依旧不愿言明。 管她真心或假意,只要她不再伤害自己便好! 江雨勾唇笑道:“好!既然娘子都愿意放下仇恨了,那为夫便应了之前的诺言,带你出去。” 俞漫摇头,释然一笑“不出去了,你说过悠然居不能没有女主人,我想留在这儿,救赎你,也救赎我自己!” 第二百三十三章 却是痴人说梦语 俞漫摇头,释然一笑“不出去了,你说过悠然居不能没有女主人,我想留在这儿,救赎你,也救赎我自己!” 长睫轻颤,挂着一粒晶莹悄然滑落,玉手已缓缓滑上他的脖颈揽着他,再次垫起脚尖送上了自己的香吻。 江雨只是愣愣的看着她,没有回应,也未曾将她推离,但藏于袖中的手掌却在轻颤着。 这三日,他虽一直待在悠然居,却总是离她一尺之距,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惹恼了她。 他之所以将这一切都告诉俞漫,确实藏着私心,他想让她知道的是,为人父母并没有资格阻挡孩子与尘世见面的机会,更不能剥夺一个孩子生存的权力。 希望有一天俞漫知道自己有了身孕,能因为他的不幸,从而放过孩子。 但江雨并未想过要俞漫怜悯他,只有弱者才需要别人同情,他是至高无上的掌局者,怎愿示弱? 俞漫现在的举动,让他又惊又恼,他勉强压制着怒火,将她推开,继而转身离去。 刚踏出一步,便又被俞漫从身后环抱着,俏脸紧贴着他的后背,对他言“别走!” 轻柔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期盼,让他一颗坚硬如铁的心好似被扔进了火炉里,一点一点被炼化。 星空很美!即便是虚假的也很美! 江雨转身,双手扶着俞漫瘦削的肩头,深邃的双眸直视着她,沉声道:“你可知你究竟在干嘛?” “自然!我说过会试着接纳你,便一定能做到!”她虽是满脸笑意,却又泪眼朦胧。 江雨再次将她推开,冷声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无论真假!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俞漫直奔上前,再次紧揽着他的脖颈,美目微阖,粒粒晶莹至眼睑滑落,柔弱的娇躯不住的颤栗着,却又倔强的在他唇瓣啃咬,拙劣的撩拨着他。 江雨紧揽着她纤细的腰身,回以炙热的亲吻,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世人赋予他的便只有恨,他不知如何去爱一个人,但这一刻他突然好想学会去爱她! 即便他明知这是一个温柔的陷阱,还是选择了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他缓缓离开她的唇瓣,对她浅浅一笑,随即又将她抱至了床塌上,拉过一旁折叠整齐的被褥,轻柔的为她盖好,这才缓缓起身。 “别走!”俞漫立马从床上弹起,再次拉住了他。 “漫儿、”他轻唤着她的名字,想要告诉她,她这是在玩火。 但话未言出,俞漫又再次将红唇送了上来,苦涩难言的湿吻,逐渐吞噬着他的理智,让他卸下了一身武装,沉醉在了她的温柔乡中。 江雨很温柔,前所未有的温柔,温柔到伸手去牵她的衣物时,手指都在颤栗,心也在颤栗。 俞漫也在狂颤,那是她最恐惧,最恶心的噩梦,但这一刻,她却要亲自将它唤醒。 她惶恐不安,却又不甘放弃,即便她尽量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恐惧,但眸中的清泪依旧不留情面的出卖了她。 江雨最终还是收回了手,苦笑道:“你不必如此勉强,我既允诺过不会强迫你,便会信守承诺,你好生歇着吧!” 言罢,便欲起身离去,但俞漫再次拉着他。 “别走!”语气哽咽,明眸含泪,却又满脸笑意。 此时此刻,俞漫好似只会讲这两个字,她殷切的环着他的脖颈,再次亲吻着他。 指尖掠过他白皙的肌肤,滑至他的衣襟处,又颤栗着手笨拙的拉扯,但她太害怕了,试了好几次都无法解开。 江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呼吸急促的问:“你真的愿意?” 俞漫并未答话,玉手已顺着他的胸膛往腰际处滑下,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她紧抿着唇,一把将他推倒在床塌上,欺身在他的腿上,伸手便去解他的腰带。 她也不知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态,似乎很恐惧却又很迫切,疯狂将他的衣物全部扯开时,指腹便一直游走在他的胸膛,猛一用力又抓下四道狭长的血痕。 鲜血不断的冒出,但江雨却并未生气,甚至都未曾蹙一下眉,他知道她心里有恨,便由着她发泄了。 俞漫好似疯了一般,不断的抓挠着他的胸膛,在他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待见到他的身体血迹斑斑,自己的玉指也嫣红一片时,她终是停了下来,红唇轻扬,笑言:“我对你的恨源于此,止于此!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真正的娘子了。” 江雨愣愣的看着她,那颗冰寒的心逐渐有了温度,正“扑通扑通”的狂跳着,薄唇轻启,却并未言出一个字。 他巧舌如簧又足智多谋,却在这一刻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 他不知俞漫所言是真是假,但他希望那是真的,他们也可以像其它夫妻一样好好相处,琴瑟和鸣。 一滴滚烫的热泪滴落在他的伤口上,很疼!比俞漫刚才抓他时还要疼!他猛地窜起,却又轻柔的揽着她的肩,将她平放至床榻上。 再次伸手去牵她的衣物时,又问她是否真的愿意? 俞漫重重的点着头,长睫挂泪轻扑闪,嫣然一笑媚人心! 江雨回以一抹浅笑,俯身吻着她的额,吻上她秀挺的鼻尖,又在她白皙的面颊上轻吻着,最后才将吻落在了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之上。 他的吻很轻,很柔,也很撩! 他的动作也很温柔,即便侵占了她的身体,也没再让她感觉到一丝反感,甚至连心都开始猛地颤动了一下。 玉颊开始泛着红晕,冰凉的身体也逐渐被他的温度暖化,但俞漫依旧是恨他的,她毫不留情的在他背上抓出无数道血痕,想将他给予她所有的痛苦加倍奉还给他。 但! 她从他紧拧的眉宇间看到了苦痛,从他深邃的双眸中看到了深情,从他微扬的薄唇上看到了无奈。 俞漫哭了,嚎嚎大哭! 她毫无保留的在他面前显露出了自己最脆弱不堪的一面,卸下了她所有的伪装冲他嚷:“我恨你!我恨你…” 江雨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他从来都只会以暴制暴,但这种时候,他不敢动了,也不忍心再动了。 他慌乱的想要逃离,却又被她死死揽住脖颈,狠狠的在他唇瓣咬了一口,鲜血不断涌出,又尽数被二人缠绵的吻带入口中,溢入心田。 很腥,很苦,也很乱人心智! 虚情假意的缠绵,却是真实的扰乱了二人的心。 四周很静,繁星很美,二人终于有了空前绝后的谐和。 良久,江雨才拥着她,在她额间印下一吻后,和衣而眠。 俞漫抬眸,第一次正眼打量着他,他的眉宇弯弯如明月,长睫浓密似羽扇,鼻梁翘挺,轻扬的薄唇撩人心魄,整张脸就如同一块被精雕细琢过的美玉一般,完美无瑕。 可是! 她发现的太迟了,他的改变与付出也太迟了,他的柔情抵不过他曾给她的伤害,他的爱她也承受不起。 玉手轻抬,却又停留在了他面颊上一分处,始终未曾触碰到他,最后攥紧小手往枕下摸去。 玉指刚接触到那寒凉的刀柄时,她的心便不受控制的乱蹦着,但她还是狠着心将它抽了出来。 那是俞远洋来的那日刻意藏在兰花丛中的,他虽什么也没说,俞漫却读懂了他的意思。 江雨是血魔,是为祸人世的存在,俞远洋要她想方设法的杀了他,不择手段的灭了他。 江雨离开的那段时间,俞漫便一直站在冰湖上,思索着该如何除了他。 直至江雨对她显示出了关心之意,吐露了出久埋一千年的心事,她才下定决心,色诱他,再杀了他。 可当她举着匕首靠近时,还是犹豫了。 如果江雨从一开始就是真心实意的待她,如果他可以在伤害她之前吐露自己的心事,如果他不是血魔,她或许会爱上他。 但这世间从来就没有如果! 俞漫眸色渐厉,持着匕首就狠狠插入他的脖颈处,这才将颤栗不止的小手移了开去。 鲜血不断的溢出,流淌至那白衣之上,染出一片刺目的红。 江雨猛一睁眼,冷冷的注视着她,眸中水雾萦绕,却又苦笑着将匕首狠狠拔出,带动着鲜血如泉水般喷洒,使她惨白的面颊上覆上一层又一层的猩红,就连一双明眸也染上了红雾。 他踉跄着起身,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将匕首狠狠丢在地上,回眸笑道:“从今往后,我们两清了。” 鲜血不断的流淌,任凭他怎么捂也捂不住,雪白的里衣同他的心一样,满目疮痍! 一直以来,他们就像两个锋芒毕露的刺猬,明知相撞只会两败俱伤,却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攻击对方,最后双方皆被扎得鲜血淋漓,也只有其中一只死了,另一只才会停止攻击。 他想率先收起倒刺,试着与她靠近,但结果却是被她扎得身心血流不止。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俞漫想杀他,但他还是一步步走进了她温柔的陷阱,并且是满心欢喜,心甘情愿。 他甚至抱有一丝幻想,经过几日的和平相处,她就算没有完全放下仇恨,也能逐渐被感化,但她还是要杀了他! 俞漫对他的恨从未变过,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痴人说梦罢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万般盛怒恶再生 俞漫对他的恨从未变过,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痴人说梦罢了! 鲜血顺着衣角滴落在地,又被他狠狠踩在脚下,留下了一排血红的脚印。 但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根本无法清算。 俞漫已捡起地上的匕首,蹑手蹑脚的上前,玉手高举,又是一刀插入他的后背。 血魔必须死! 而她,从第一次被他糟践时,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愿望便是要亲眼看着他死。 俞漫狠狠地将匕首拔出,正欲再次落下时,江雨已转身钳制住她的手腕,凄凉一笑“你当真非得要了我的命?” “是,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以前是,刚才是,现在也是。”俞漫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回着话,腕间不断的用力,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再将那致命的一刀插入他的胸口。 江雨笑了,笑得浑身颤栗,满心凄凉,他将她的手狠狠甩开,戏谑道:“想杀我的话,你今日做的这些还远远不够,下次你应该表现得更激情一些。” 言罢,挥手幻去星空,幻去所有虚假的一切,又幻化出狐狸真身,奔出了悠然居。 棕红狐狸摇晃着红尾,一路狂奔至那颗槐树之下,趴在她曾注视过的地方,舔舐着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 即便是在这乾坤画中,他也从未化出过真身,只因狐狸太弱小了,他是强者,是只会让人恐惧的存在。 凡人的面孔千千万,每一张都是虚有其表,败絮其中,所以他宁愿变成一个没有脸孔的红影,让所有人都望而生畏。 但这一刻,他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她的面前,究竟是在期待什么? 期待她同情他,怜悯他,还是爱上他? 红狐摊开自己的前爪,盯着爪趾间的火焰印记,闪闪发光的褐红色双眸中,两滴清泪悄然滑落,张嘴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仰天鸣呜一声,便将整个脑袋埋入了前腿中,瑟缩成一团红球,任凭伤口摧残它的痛觉神经,剜着他的心,然后静候死亡的到来。 朝阳当空,大雁南飞,群树环绕,静寂无声却又寒凉无限。 也不知过了多久,红狐毛绒绒的尖耳突然抖动了一下,它抬起猩红的瞳孔,摇身一变,又化作了人形。 一身白衣早已血迹斑斑,江雨冷冽一笑,手掌轻拂过鲜血淋漓的脖颈,轻而易举便将那伤口完全治愈。 江雨是血魔,是永生不灭的存在,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又怎能真正伤害到他,若不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他一定不会放过她,一定! 他双拳紧攥,伴随着一声怒吼,猩红的瞳孔蓦然睁开,万千青丝变赤发,红眉轻挑傲气扬,火唇微勾邪魅现,大红长袍艳似血。 长袖一甩,烈焰魔气绕其身,步伐重踏山水颤,风平静寂群树颠,血袍张扬赤发狂。 形如鬼魅的身影一晃而过,顷刻间便已闪入了悠然居中,褐红色的双眸狠扫四周,却并未见到俞漫的身影。 江雨冷哼一声,大步踏出了悠然居,行走在那寿山石阶之上。 梅竹挺如松,兰菊雅如初,四周静逸如常,唯有荷塘一侧传来“滴答滴答”的声响,平添了一抹悦耳的音律。 冰冷的心再次被牵动,江雨闻声寻去,便见俞漫坐在荷塘边沿,秀足浸入池水中,左手高抬,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鲜血不断滴落至荷塘之中,迎来无数鱼儿驻足观望。 俞漫痴定的看着血液从自己腕间一点一点的流失,额间布上了一层细汗,却又骄傲放纵的笑着。 即便她没能杀了江雨,也没了活下去的欲望,因为机会从来就只有一次,一旦错过,就是永远。 不久之后,她便可以带着干净的灵魂离开魔画了。 但愿!来世不为人,只做那记忆模糊的鱼儿,永远只活在当下的欢悦中。 江雨怒极,一把捏住她血流不止的手腕,冲她吼:“本尊已经放过你了,你竟还敢寻死,是不是季暖和俞远洋的命你都不在乎了,嗯?”拖长的尾音中满是恐吓威胁之意。 另一只手已狠狠捏着她的下颚,逼迫着她与之对视,褐红色的双眸怒火燃烧,脸上带着残忍的笑。 俞漫被捏得动弹不得,眸中荧光闪烁,却依旧狠恶不减,笑道:“你若真有本事杀了他们,又何苦来此威胁于我? 我告诉你,我之所以苟延残喘活到现在,不是因你用季暖威胁到了我,而是因我想亲手杀了你,只可惜,我没那个本事。 但,自古以来都是邪不胜正,即使过了一千年,宋忘尘依旧会毫不犹豫的灭了你,因为你是血魔,是天地难容的存在,是世人厌恶的存在,是我恶心的存在。” “啪!” 清脆的一声响,打得俞漫头脑充血,白皙的面颊立马留下了一个血红的手掌印,红肿一直蔓延至脖颈处,唇角的鲜血疯狂肆虐,沿着下颚一路滑至锁骨,使那一袭粉衣染上了一抹嫣红,如烟花般绽开,绚彩夺目。 罢了!她连死都不怕,又怎会在意他所说的污言秽语? 很快!她就可以离开他,所有的苦厄也都结束了。 浮世蹉跎二十载有余,唯有季暖待她最是真心,能带着这份真心离开这虚伪的世间,真好! 玉颊上的笑意逐渐退去,柔弱的身躯缓缓倒下,沉重的眼皮终于寻到了眼睑,紧紧拥抱着它。 江雨面色一凝,他疯狂的摇晃着她的身躯,怒吼道:“你少在这儿给我装死,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听清楚了没有?” 见俞漫久久未有回应,心再次剧烈颤动起来,眸中的怒火逐渐停止了燃烧,他急忙松开她的手腕,大手轻拂,便将那刺目的血痕尽数抹去,这才将她扶至胸前,轻唤了好几声漫儿后,她却依旧不肯睁眼。 他更加急切的唤着她的名字,大手覆上她的胸口,想以自己的心火之力温暖她。 但! 俞漫并未给他温暖她的机会,她嫌恶的推开他的手,摸索着之前弃下的匕首,微一侧身,便往他胸口刺去。 “你疯了吗?”江雨又一次钳制住她的手腕,怒火再次窜起,周身戾气十足。 她答:“对!我是疯了,从我来这里的第一日就疯了!是你逼疯了我,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不择手段的去灭了你,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江雨取下她手中的匕首,将她狠推在地。 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笑道:“是吗?可我偏就不让你如愿,你不是痛恨血魔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怀了我的孩子,血魔的孩子!哈哈……” 他猖狂的笑着,持着血迹斑斑的匕首在她红肿的面颊上轻拍着,又言:“色诱,假死,不就是仗着自己长了一副好皮囊吗? 你猜,若是我在你脸上划上几刀,咱俩谁会更恶心谁?” 俞漫如遭晴天霹雳一般,浑身止不住的颤栗,她怎么可能怀了血魔的孩子,不会的,一定是他故意骗自己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以暴制暴互诛心 俞漫如遭晴天霹雳一般,浑身止不住的颤栗,她怎么可能怀了血魔的孩子,不会的,一定是他故意骗自己的。 她好似没听见江雨后面说的话一般,不停的摇着头,一遍遍撞击在那寒凉的刀身上,久存于心的委屈终是化作了眸中心酸的泪滴,源源不断的滑落。 “怎么,这就害怕了?”江雨用匕首挑起她的下颌,又言“你猜,我这一刀会先划左脸还是右脸?” 俞漫猛地上前,锋利的刀刃立马埋入肌肤,见江雨收手,又抓着他的手腕吼道:“杀了我!” 长腿微屈,傲然挺立的身躯缓缓蹲下,盯着她那浅浅的伤口,挑眉笑道:“漫儿、为夫可没你那般狠心,怎么说也要等你诞下麟儿,才动手不是?” “不,你这个疯子,我不可能怀了你的孩子,绝对不会,不会!”她冲他吼,更像是在宽慰着自己。 “哦?莫非你觉得本尊这几日对你的关心是因为爱上了你,你是否将自己的魅力想得太大了些? 别忘了我们可是世仇,若不是因为你腹中的孩子,早在你色诱本尊的那一刻,本尊便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江雨眉眼含笑,俊颜如初,却是将俞漫最后一丝希望也生生抹灭了。 一直以来,她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剥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 他说的话她总是半信半疑,他对她的殷勤让她深感恶心,但当他说出自己的身世时,她的心还是被牵动了一下。 二人其实是一类人,同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他们一样的认为天道不仁,世道不公,亲人不待,孤寂长存。二人皆因为自己的父亲而怨恨世人,他们的经历很相似却又不尽相同。 为了复仇,江雨将自己活在了虚假之中,整日以笑脸迎人,总是说着最动听的话,干着最邪恶的事。 而俞漫就似一株带刺的玫瑰,谁碰扎谁!无论是在长屿还是暮溪,她一直都是狂傲自大且暴躁易怒,任谁见了她都是敬而远之。 但季暖不一样,她可以以德报怨,她可以在被她刺伤后还替她求情,在她被罚跪在雪地里三天三夜时,给她一件披风,给她一丝温暖,给她两颗糖。 她的笑如阳光般温暖,她的眼神里全是真诚,她待每一个人都很暖心,她就似一束光,将俞漫的心灵完全照亮。 越是狂傲的人越孤寂,越是孤寂的人越容易被感动,只要有人付出真心,他们就会以双倍的真情去偿还。 俞漫便可以因为季暖嫁给江雨,为了她苟延残喘的活着,为了她放弃自尊,为了她卑躬屈膝。 当她从江雨紧拧的眉宇间看到了苦痛,从他深邃的双眸中看到了深情,从他微扬的薄唇上看到了无奈时,她的心又一次被牵动了。 她突然有些怜悯他,有些不忍心,以至于在杀他的那一刻她犹豫了。 江雨惯会表里不一,他所做的任何事都带有目地,可笑的是,她竟当真了。 俞漫本就没了活下去的欲望,现在便更没有了,她倔强的抬眸,怒吼道:“你不是说要划了我的脸吗?来呀!你想先划哪边,左脸还是右脸,是从上往下划,还是从左往右划?你说,我便顺从你!” 江雨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知道俞漫傲骨天成又倔强强势,以前他还可以用季暖来威胁她,但现在她知道了真相后完全不受控制了,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拦一个一心求死之人。 “都不想是吧?那就刺这儿,我刚才就是刺在你这个位置,你现在就可以加倍还回来了。”俞漫指着自己血迹斑斑的脖颈,再次出言激怒着他。 见江雨无动于衷,又冷傲一笑,腕间猛地用力,牵动着他手中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小腹,冲他吼:“你想保住他,做梦!” 一语言尽,口中的猩红便如雨滴般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与腹中溢出的血液完全融合,染红了他的手,灼伤了他的心。 江雨拧眉,悲愤的抽出匕首弃在地上,盯着她小腹不断溢出的鲜血,气到暴跳如雷,抬腿便一脚踹在她的肩头之上。 痩弱的身子徒然坠地,撕裂的疼痛侵蚀着她的神经,额间的汗珠不断滑下,唇瓣再次覆盖上了一抹嫣红,比之以前更红,更艳,更撩人心魄。 江雨却是再也无法生出一丝怜悯之心,他愤怒的攥着她的衣襟,将她从地面提了起来,又狠狠捏着她的下颚,强势的去亲吻她。 随后又一把将她推开,大手摊开,掌间心火闪烁着焰光,继而覆上她的伤口处,恶狠狠道:“本尊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死不了!即便你现在能杀了我的孩子,我照样可以让你再有,听懂了吗?”红眉一挑,邪笑再现。 伤口逐渐愈合,腹部的疼痛骤然减轻,俞漫却依旧汗如雨下,她终究还是逃脱不了他的魔爪,就连死也变成了一种奢望。 俞漫强忍着痛哭的冲动,可心底的恶寒却以光速蔓延至全身,清痩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栗着,却依旧不肯认输的勾唇笑道:“莫非你要因为我放弃你的深仇大恨,一直留在这魔画中,还是说你有本事一边守着我,一边去灭了百门?如若没有,你又如何拦得住我?” 江雨不屑冷哼一声,他怎会因一个女人而放下仇恨,更不允许自己的骨肉被她杀害。 大手一挥,一条拇指般粗细的绳索至掌间幻出,紧紧缠绕着俞漫的身躯,随后又在她的口中塞入一团绢布,笑言:“本尊说了不许你死,办法自然多得是,记住了,别再试图挑战本尊的底线,否则你会追悔莫及!” 俞漫不停的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束缚,她愤怒的冲他吼,却只能发出悲鸣的‘呜呜’声。 江雨嗤笑着摇头,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傻子一般,他凑近她的耳畔低喃道:“这里只有我和你,你再怎么嚎也没用,等我灭了百门,再回来看你。” 言罢,血红的身影一晃,便飞身出了乾坤画。 在乾坤画中不知今夕何夕,出来方知,此刻正值日落西山之时,他已经在画中待了四日有余,也被那虚假的情感蒙骗了整整四日。 江雨清楚的知道,他不可能一直用绳索绑着俞漫,若想要牵制她,季暖便非进乾坤画不可了。 此时,他早已忘了之前对季暖的疑虑,只想到了孩子和仇恨。 第二百三十六章 话不投机狠恶显 此时,江雨早已忘了之前对季暖的疑虑,只想到了孩子与仇恨。 四日已逝,宋忘尘与季暖去了何处他并不清楚,但找到白沐奇却是轻而易举。 白沐奇单手枕于后颈下,仰面朝天斜躺在一颗横向生长的桑树上,抚着那吊着老命的酒葫芦,闭眼哼着小曲,笑得满面春风,左腿微曲,右腿盘至左腿膝盖处,足尖来回抖动,怡然自得,要多悠闲有多悠闲。 听闻有人靠近,也不睁眼,便吧唧着嘴笑问:“哟,来了?还真是让老夫好等!”久久未收到回应后,这才睁眼偷瞄了一下,只见眉眼含怒的俊雅男子着一身黑白相间的竹墨长衫,白色长披迎风招摇,傲然凌立于自己三尺开外。 白沐奇扬眉干笑一声,随即侧身一转便坐正身子,仰头灌下一口清酒后,又将酒葫芦高高举起问道:“玉面娃娃,梅花酿可要尝尝?” 见对方不接也不答话,他又有些窘迫的收手,再次灌下一口酒后又言:“何以解忧,唯有美酒与美人,你不喝还真是可惜了,可惜啊!” 江雨缓步行至白沐奇身侧坐立,随手化出了玉壶酒杯,浊酒倒入酒杯的那一顺,醇香四溢,还未递至唇边,便被白沐奇一把夺了去,豪迈的一饮而尽。 “啊!好酒!老夫嗜酒一生也尝不出这是什么酒,竟比老夫这梅花酿还要甘醇,可否再来一杯让老夫尝一下。”白沐奇言语间已笑意秧然的将酒杯递了过去。 浊酒再入酒杯时,江雨勾唇笑道:“这血萦花酿制的毒酒,晚辈都只敢饮一杯,白前辈还真是海量!” “哈哈…,老夫嗜酒如命,只要是酒,无论美酒毒酒照饮不误。”言罢,再次仰头一饮而尽。 早在麒麟蛊失踪那一刻起,白沐奇就没指望还能活,季暖魔血清除之后,他便辞别了宋忘尘,独自在此等候江雨的到来。 他并未将是江雨操纵灵蛊一事告知宋忘尘,是因他心有所惑,亦有不忍。 越阳时,除了季暖与唐肆言那小子,最让他记忆犹新之人便是江雨。 那时,越阳百姓深受黑焰的龙蛊所害,个个口舌生疮满脸脓包,暮溪一众弟子整日衣不解带的照顾他们,端汤递药,无微不至。 江雨便拿着一柄短刃,为百姓们剥疮挤脓,原本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白沐奇却在他的眉眼里看到了玩味与狠怨,听着百姓们的哀嚎惨叫,他虽是在轻言宽慰,却又满眸不屑。 那时他便觉得,江雨这人有些虚假邪恶,但他因卡诺之事缚住了手脚,根本无暇顾及其它,更何况他一个外人,也不方便胡乱揣测。 再见时,便是宋忘尘假死那次,江雨情绪失控时怒不可遏,但白沐奇却在他的眉眼中看到了苦痛与真实。 以至于后来他殷切的想要了解江雨这个人,便擅自派出了麒麟蛊去查探,当然,他什么也没查到。 麒麟蛊失踪,也就意味着宋忘尘假死一事败露了,他本以为,江雨会立即将消息放出去,以此来对付宋忘尘与暮溪。 但江雨什么都没做,白沐奇又开始觉得是他误会了江雨,直至季暖在除魔血的最后关头差点丧命,以及他在莫府后山时认出了江雨的分身,这才觉得江雨此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江雨若真想对付宋忘尘与季暖,大可将二人藏身莫府之事宣扬出去,但他没有这么做,结合宋忘尘假死那日江雨的反应来看,白沐奇觉得他们二人必有一种说不清言不明的复杂关系。 白沐奇不知是什么,于是他直言不讳的将他所有的想法都告知了江雨,并问起了江雨与宋忘尘的关系。 江雨起身与他正对而立,幻去酒壶拍手道:“白前辈不仅酒量好,这胆量与肚量也很不错,明知江某别有所图,竟还如此袒护于我,江某佩服!只不过你这好奇心是否太重了些,难道你不知有句话叫做,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吗?”温和的语气难掩眸中的杀意波动。 “你这娃娃,毒酒老夫都饮了,就不能让老夫做个明白鬼吗?”白沐奇挑眉轻笑,手指着江雨上下晃动,显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江雨虽阴险狡诈,却也不至于用下毒这种低劣的手段,他的手段显然更高明一些,而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定是另有图谋,白沐奇在等,等着他表明来意。 江雨却没那个闲功夫陪一个糟老头子周旋,面色一凝,便攥着他的衣襟恶狠狠道:“少废话,季暖呢?” “老夫说了早就与他们辞别了,又如何得知她的去向,再说你找她干嘛,你不应该找宋忘尘吗?”白沐奇不急不缓的反问。 “哦?这么说留着你也没用了。”江雨眸色渐寒,手掌瞬间移至白沐奇的脖颈处,将他举至半空,腕间不断的用力,掐得他面色惨白进气没有出气多时,又猛地松手让他坠倒在地。 白沐奇大口喘息着,待呼吸稍微平缓一些,又摇头笑道:“别再执迷不悟了,老夫之所以不将你的事抖出去,是知道你并非十恶不赦之人,只是被仇恨左右了心智,迷失了方向而已! 恨由爱生因爱止,你与他们二人的恩怨是可以化解的,只要你……哎,哎哎,好痛,痛,轻,轻点。”一语未尽便被江雨攥着胡须辫拧了起来,虽求着饶,却并未真的害怕。 “本尊最后一次问你,季暖呢?”江雨怒问。 无论白沐奇是否真的与宋忘尘辞别,季暖的行踪他都可以轻易窥之,这也是江雨前来找他的缘由,此刻他百般推诿,又顾左右而言他,着实磨灭了江雨所有的耐心。 但白沐奇给的答案依旧是不清楚,江雨怒极反笑,随即将他推开,又将麒麟蛊从锁妖囊中放了出来。 麒麟蛊被江雨喂食魔血后,体型已扩至了一丈之高,二人在它面前,显得格外的单薄羸弱。 它低垂着毛骨森森的脑袋,八只铜铃般大小的瞳孔先是瞄了眼白沐奇,又转头看向江雨,八条粗腿一弯,竟乖顺的俯身于江雨面前,等着他发号施令。 白沐奇心下一颤,他养了二十几年的麒麟蛊终究成了别人的利器,若不想世人生灵涂炭,他便只能于今日亲手结果了它。 骨干苍老的手掌已摸向了腰间的麻袋,取出一柄墨青色的弯刀,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从养蛊的那一刻起,白沐奇便在炼制蛊虫的密闭皿器中备下一柄弯刀,待那九只不同的毒物(五毒蛇,蜥蜴,蜈蚣,狼蛛,毒蝎,大绿毛虫,蚯蚓,鳝鱼,蟾蜍)相互撕咬吞食后,只剩下最阴毒凶残的狼珠存活了下来,这狼珠便成了麒麟蛊。而九毒相互攻击时留下的毒液便会与弯刀相融,成了唯一能毁灭蛊虫的利器。 弯刀与麒麟蛊相生相克,署名‘同归’,也就是说一旦麒麟蛊被他人利用,白沐奇便会被其反噬,唯有‘同归’能与之对抗,其结果便是他与麒麟蛊同归于尽。 “去吧!”江雨一声令下,麒麟蛊便会意的从地上窜起,丈高的身躯缓步向白沐奇靠近,八只瞳孔中散发着阴狠的光。 第二百三十七章 知已知彼控全局 “去吧!”江雨一声令下,麒麟蛊便会意的从地上窜起,丈高的身躯缓步向白沐奇靠近,八只瞳孔中散发着凶狠的光。 白沐奇持着弯刀不断后退,额间冷汗直冒,他隐隐觉得这麒麟蛊的力量增强了许多,同归或许也奈何不了它,便故作镇定的冲江雨喊道:“你小子也太不上道了,啥都不肯说,直接就让它上来攻击老夫,就不能给个机会让老夫做个明白鬼吗?” 江雨根本不屑理会他,侧身一转,长披簌簌张扬,旋即单腿横踏凌坐与树干之上,又幻出玉壶酒杯独自畅饮,玩味的注视着一场早已定下胜负的战斗。 麒麟蛊丈高的身躯突的跃起,两只粗犷的长腿狠狠扫向了白沐奇。 白沐奇急急躲过一击后,便灵活绕至它的身侧,身高的悬殊让他无法攻击到麒麟蛊的软肋,只好就近持刀往它的长腿上刺。 麒麟蛊八字眼能同时观看到八个不同的方位,白沐奇的举动早已落入它的眼中,长腿高抬,轻松将他撂倒在地。 这一击看似不重,实则力道极大,白沐奇一把老骨头都快被它摔碎了,猩红的液体掺和着酒香至喉间窜出,味道是说不出的怪异,眼见麒麟蛊再次跃身而至,他急忙将腰间的酒葫芦取下用力洒向了麒麟蛊,继而掏出火折子扔了出去,又翻立起身狂奔出了老远。 霎时,酒水便遇火燃烧了起来,麒麟蛊本就毛毫遍及全身,这一烧便如同一个巨型的火球一般在地上来回翻滚着,发出“吱吱”的惨嚎声。 白沐奇并未松懈,即便是火攻,麒麟蛊也只会受些皮外伤,他唯有趁机持着弯刀在其周身刺下九九八十一道伤口,让弯刀上的毒液侵入麒麟蛊体内,方能将它彻底毁灭。 夜幕逐渐拉开,但此处却明亮如晨,白沐奇来不及多做犹豫,便持着弯刀向火球奔去,该来的怎么躲都没用,从他选择做巫师的那日起,便注定会有这么一日。 火球突然停止了滚动,白沐奇趁机持刀刺向了它的瞳孔,但他不仅没得手,反被其突然舒展的躯体整个包裹其中。 灼热的疼痛感瞬间袭遍全身,白沐奇疼到面目扭曲,却固执的持着弯刀往麒麟蛊的细腰处刺去,但二者力量悬殊太大,无论他如何挣扎,手中弯刀也无法伤到对方一分一毫。 江雨扬头饮下一杯浊酒后,眸光飘向了火球中垂死挣扎的白沐奇,看着他一点一点被吞食,有些失望的摇着头。 白沐奇空有一身出神入化的蛊术,武力值却是惨不忍睹,从一开始,他就是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那火烧之法根本就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麒麟蛊被江雨用心火锤炼过,早已是金刚不坏之躯,普通焰火又岂能伤它分毫? 心火是江雨的命源本体,千年前他还只是个刚出生被困在乾坤画中的婴童时,便可运用命源本体让那些接触到乾坤画的人灼痛难耐甚至爆体而亡,千年后的今日心火威力更甚从前,下可比火山溶浆,上可抵苍穹烈阳。 白沐奇能在越阳时便看出他心有所怨,也算有几分小聪明,但他错就错在低估了他的能力,高估了自己的智商。 江雨之所以没将宋忘尘与季暖二人藏身莫府之事抖出去,其一是因他想让季暖彻底妖化,从而与宋忘尘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最关键的是时机地点都不对,若二人藏身莫府之事败露,仙家百门的确会再次群起而攻之,莫府也免不了遭受池鱼之殃,但这于暮溪而言毫无关系利害,甚至会增长百门之志,他要的是暮溪与百门全都覆灭,此时显然不是时机,至于那小小的莫府多留几日又有何妨? 挥手幻去酒壶的一瞬,麒麟蛊身上的焰火逐渐暗淡,丈高的身躯缓缓缩减至成人身形,摇身一晃就变出了白沐奇的模样来。 麒麟蛊抬起自己的双手来回打量,眸中难掩狂喜之色,抬脚刚踏出一步,又扬着脚尖来回转动,痴定的欣赏着这副躯体。 白沐奇使唤了它二十多年,却从来没允诺过给它找副人身,它本就有自己独立的意识,只是无法言语,也就将那做人的想法久埋于心了,但江雨却告诉它,他有办法让它拥有人身,其代价便是要它生生世世为他所用,以他为尊。 八条腿行走得习惯了,这两条腿走路它还是有些不适应,还未行至江雨面前便又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抬着尊崇万分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江雨,嘴唇张合,却不知该如何发声? 江雨起身亲自将它扶起,笑言:“嗯!不错,不错!与那老家伙一模一样,从今往后你就是白沐奇,现在告诉我,季暖究竟去了何处?” 麒麟蛊占据了白沐奇的肉身,融合了他所有的记忆,却也只记得三日前白沐奇曾帮助季暖寻找过孟颜的去处,之后二人便分道扬镳,再无音信往来。 “如此说来,那老家伙倒也没欺骗本尊,你现在就查探一下季暖的动向,本尊即刻就要!”江雨面色突凝,语气中傲气尽显。 但麒麟蛊才刚融合白沐奇的记忆,对巫术并不精通,试了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最终被江雨挥手打断道:“罢了,先别管她了,你想办法快速提炼出尸蛊,本尊大有用途。” 江雨了解季暖,她正直善良又性格执拗,即便宋忘尘愿意抛下暮溪带她走,她也一定不会在此时离开,而宋忘尘护妻心切,根本无法劝得动她。 即便他不去寻这两人,他们也会想方设法的将他揪出来,既如此,何愁找不到季暖? 而季暖与宋忘尘二人早已趁着月黑风高悄悄潜回了暮溪,还未踏进南院,便听得唐肆言的声音传入耳际,二人对视一眼,又心照不宣的驻足聆听。 “筱柔,宋师兄已经陨身这么多天了,你也别太难过了,我送你回去吧!” 唐肆言本想拍程筱柔的肩安慰一下,却被她侧身躲了开去,美眸流盼,未语泪先行。 第二百三十八章 本姑娘专治各种不服 唐肆言本想拍程筱柔的肩安慰一下,却被她侧身躲了开去,美眸流盼,未语泪先行。 “你究竟想瞒我到何时?”她问,梨花带雨的俏颜上满是失落。 程筱柔因心中有疑,便于宋忘尘灵柩安置妥当后又原路折了回去,正好撞见白沐奇与木荀开棺将宋忘尘带走的一幕,她并未上前质问二人,是因她知道,宋忘尘所做的任何事都有他自己的理由,他之所以瞒着暮溪所有人,必定是不想暮溪牵连其中,然后独自离开去找寻季暖。 她可以谅解宋忘尘的行为,毕竟他只是师兄而已,他的想法与人生必然由他自己决定,她也无权干涉。 但唐肆言不一样,他是她的心上人,他们之间不应该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宋忘尘假死之事,她一直在等他坦言真相。 可唐肆言竟为了躲着她,小半月都没去过梅峰,就连上次晨会时,他也是一结束就开溜,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今日若不是她亲自前来松峰,又刻意从他面前经过来到南院,他或许还会一直躲着她。 程筱柔虽贵为暮溪掌门,但她骨子里也是个柔弱的女子,若不是生来就肩负挑起暮溪的重任,她也希望做个平凡的女子,被心爱之人疼爱,被呵护。 但她得到却是欺瞒,她很伤心,也很失望。 唐肆言隐隐觉得程筱柔知道了些什么,却还是故作镇定的嬉笑道:“我哪有瞒你什么,我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唐肆言,哪能藏得住事啊?” “唐肆言、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程筱柔失控的冲他吼了一声,便提起裙摆抹着泪奔出了南院,正好迎面撞上了呆愣的季暖与宋忘尘二人,作为暮溪掌门,她自觉有失仪态,也未向二人招呼一声,便大步跑远了。 而追上来的唐肆言在看到十指紧扣的二人时,顿时火冒三丈,这两个害人精,说了要远走高飞,却又回了暮溪,他们倒是恩爱了,可把他坑惨了。 他指着宋忘尘,气到手抖不止,恨不得将他狠狠痛骂一番,但见对方一脸冷傲的神情,终究没敢作死,转而指着季暖怒道:“我究竟是哪辈子欠了你的,你要如此恩将仇报,专业坑我啊?” 季暖则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努嘴笑道:“师姐都跑远了,你还不快去追。” “你,你没良心!下次有事别找我,呸,下次最好别再给我出事。”唐肆言虽是生气,但他却不忍心季暖有事,怒骂完后又呼唤着程筱柔的名字,疾步追了上去。 “我们好像不太受欢迎,你说我要不要去跟师姐解释一下?”季暖注视着宋忘尘,有些困惑的挠头。 “无碍!她能想通。”宋忘尘言语间已拉着她进入了院中,向卧房行去。 “可是…”季暖犹在自己的思绪中徘徊,便见宋忘尘已从木柜中拿出一套校服递了过来,她不明所以的抬眸问他所为何意? 他答:“沐浴。” 季暖闻言小脸一红,脑海中已勾勒出一幅香艳的鸳鸯戏水图,忙娇羞的垂眸紧攥着衣袖来回搓动,又不害臊的问了句“你要一起去吗?” 听闻宋忘尘回答等会儿就去,她急忙夺过他手上的衣物,转身往侧室跑去,刚推门而入便又紧闭着房门,抚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暗骂着自己太怂,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有什么好紧张的? 如是想着,便蹑手蹑脚的往温泉池步去,盯着水中那比火烧云还要红润的面颊,又忍不住轻笑出声。 宋忘尘让季暖去沐浴,是因其奔波了数日,让她去解解乏,他说的等会儿就去,实则是说等季暖回来再去,却不是她想得那个意思,此刻他正焦灼的坐在桌边,单手扶额思量着内鬼之事。 …… 三日前与白沐奇辞别后,二人便按照白沐奇指引的方向,一路躲过百门的视线,去到了东晋皇城外一个偏远的村落。 孟颜则藏身于一户农家的鸡舍里,二人赶到时,她正抓着一只脖颈断裂的死鸡,唇角沾满了血迹,猩红的瞳孔里满是狠怨,身后棕红色的狐尾来回晃动着。 自予暮溪妖化那日起,孟颜虽侥幸躲过暮溪的追杀,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恢复本来面貌,只能保持着半人半狐的形态,她不仅回不去皇宫,还得躲着世人,整日如过街老鼠一般苟且偷生。 抬眸望见宋忘尘的那一顺,孟颜是悲喜交集,她就知道宋忘尘一定不会死,但如今她变成了狐妖,他又怎会轻易放过她? 孟颜着急忙慌的往草堆后躲去,眼角余光却督见宋忘尘身后还有一人,能被他牵着手护于身后之人,除了季暖还能有谁? 她因宋忘尘变成了妖,还杀害了自己的子民,他却为了季暖不惜以假死欺骗世人欺骗她,真是可笑致极! “为什么?”她嘶声力竭的怒问,声泪俱下的望着他。 宋忘尘不答,眸色凌厉如刃,掌中诛邪闪烁着微光不停的颤动着,孟颜胆敢逼迫季暖喝下魔血,他怎会不动怒? 无论对方是皇族之人还是仙门中人,只要他们伤害到季暖,他便会不顾一切的废了他。 季暖感受到了宋忘尘的怒意,急忙上前两步与之对立,先是娇滴滴的唤了他一声“相公”,见他垂眸看向自己,冰寒的面色也缓和了许多,这才小声问道:“孟颜的事我想自己解决,你能不能不要插手?” 见宋忘尘并未点头,又拉着他的手来回摇晃“孟颜之事因我而起,理应由我来了结,若是我解决不了你再出手好吗?”语气娇嗔,笑容犹如春风拂面。 宋忘尘终究还是点了头,道了声“小心”后,又轻抚着她的青丝,无奈笑了笑。 “放心,你教给我的,我从来就没有忘过!” 季暖会心一笑后便转身向孟颜行去,驻足于对方三尺之外,盯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有些失望的摇着头。 孟颜可是东晋公主,天之骄女,身份高贵,可她现在不仅是半人半妖之躯,还一身脏污的立于鸡舍中,如野兽一般茹毛饮血,就连发髻上也沾上了鸡毛,整个人看起来连乞丐都不如,从前的光辉再也不复存在了。 季暖自然是厌恶她的,若不是孟颜故意杀了人栽赃嫁祸到她头上,她也不会错手杀了杨修,更不会被迫喝下魔血变成狐妖被百门围攻,还连累宋忘尘只能躲躲藏藏行事。 但她知道,孟颜也不过是受制于人罢了,真正的敌人还藏得很深,而孟颜便是那唯一一个见过幕后黑手之人,要想揪出内鬼,孟颜必定是最关键的人物。 她想亲自解决孟颜之事,其一是因宋忘尘对妖的执念极深,若是让他拔出了诛邪,孟颜只怕小命休矣,结果只会因小失大。 其二,她并不想永远藏在宋忘尘的身后,祸是她自己闯下的,自然得由她亲手来了结。 最主要的是她想让孟颜知道,善良是她的本性却不是任人欺凌的理由,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更想让孟颜知道,她不是比不过谁,只是她从来就不屑与任何人做比较。 “不服吗?本姑娘专治各种不服,来,说说你为何不惜变成妖物,杀害自己的子民也要算计于我?”季暖缓步上前,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坏笑。 “你…”孟颜不经意的后退了两步,她见过季暖真诚的笑意,也见过她怒不可遏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她现在这副痞坏痞坏的神态,心里莫名有些慌乱。 季暖笑意突凝,又冲她大声嚷道:“孟颜、钦州府衙时你使诈让我错杀了杨修,今日咱们就光明正大的比试一场,你若胜了我,我便让相公放过你,作为条件,你若是败了的话,就必须告诉我给你魔血之人究竟是谁,我依旧会让相公放了你,如何?” 她一口一个相公是铁了心要气死孟颜,倒是让宋忘尘听得喜笑颜开,心里却时刻保持着警惕,一旦季暖失手,他定会毫不犹豫的处决了孟颜。 第二百三十九章 娘子她可盐可甜 她一口一个相公是铁了心要气死孟颜,倒是让宋忘尘听得喜笑颜开,心里却时刻保持着警惕,一旦季暖失手,他定会毫不犹豫的处决了孟颜。 孟颜被气到浑身颤栗,眸中杀意尽显,疾冲数步后,锋利的手爪凌空挥舞,意在毁了季暖那张害人不浅的脸。 季暖闪身躲过一击后,又抓着她的手腕凌空翻了一圈,落地时便欲将她的手臂折断,还没行动便觉一道凌厉的掌风呼啸而来,震得她长发狂舞,季暖急忙持剑挡下攻击,虽是侥幸护住了小脸,手背处却留下了四道狭长的血痕。 饶是如此,她也未曾将孟颜松开,手掌绕着对方的手臂来回搅动,轻一用力便将孟颜的手臂折断了,随即飞起一脚踹向对方的脑门处。 孟颜痛到眉心紧拧,仓惶退后几步后,棕红狐尾骤然拉伸至三丈之长,凝空横扫便将季暖的双腿缠绕其中,随即高举至半空中,又狠狠地往地面砸去。 这要是真砸下去了,不死也得残废了,季暖急忙拔出长剑,运气于掌心,对着狐尾一剑砍去,这时腿上的束缚突然离去,至使她一剑落空,人也从空中往下坠落。 季暖反手持剑撑于地面,旋即凝空一翻避免了于大地的亲密接触,抬眸便见红尾已从空中狠狠砸下,大有将她砸成肉饼之势。 “砰”的一声巨响,地面被砸出了一条深长的沟壑,霎时,尘烟四起,草芥狂飞。 季暖早已在狐尾落下前,便就地翻滚了两圈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樱唇轻扬,自尘埃中纵身跃至孟颜身后,一剑劈下,只听得骨肉震裂的声音与孟颜的惨嚎声同时响起,顿时血花四溅,棕红狐尾应声坠地,只一瞬便缩减成一尺之长的细尾。 孟颜踉跄着跪倒在地,猩红的瞳孔逐渐恢复了墨色,尖长的狐耳与手上的毛发也随之隐去,她摇着头不可思议的盯着自己的变化,季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季暖缓步行至孟颜对面立定,剑尖直抵她的颈脖处,厉声道:“胜负已定,你现在该告诉我那幕后之人是谁了。” “哼、我已经这副模样了,你觉得是生是死我还会在乎吗?就算我杀不了你,自然有人会灭了你,黄泉路上我会一直等着你,哈哈……”孟颜狂笑着将脖颈往前一送,便欲自陨。 说时迟那时快,季暖迅速将长剑抽离插至地面,继而俯身挑起她的下颚,摇头呸呸两声,又言:“孟颜啊孟颜,你好歹也是一国公主,怎么就将自己活成了现在这副德行呢?” 她嫌恶的将孟颜甩开,又拈起她青丝上的鸡毛,吹落在她的面颊上“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相公身边的人为何非我不可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她嗤笑着凑近孟颜的耳畔低语道:“因为我是妖女,妖女最会迷惑人心,只要我勾勾手指头,他就会乖乖的走过来,对我惟命是从,忠贞不二。” 见孟颜一直摇头泪流不止,季暖心里隐隐有一丝报复得逞的快感,但又觉得还不够解恨,杨修与四个无辜百姓的冤死,岂是几滴眼泪就可以轻易抹去的? 她突然用力揪着孟颜的长发,逼迫着她抬眸望向自己,像是为了验证自己所言非虚一般,她冲宋忘尘轻勾玉指,顾盼生辉的双眸轻轻眨动,俏脸上带着倾世惑人的媚笑。 宋忘尘极其配合的走了过去,拉过她揪着孟颜长发的小手,轻言“别碰她,脏!”继而蹙眉将早已准备好的伤药,倒在她鲜血淋漓的手背上,又扯下自己的衣物为她包扎妥当,这才回眸怒瞪着孟颜,喝道:“他究竟是谁?” 孟颜早在宋忘尘言她脏时就已经到了崩溃的极限,她强撑着从地面站立,对上他嫌恶万分的双眸,又下意识退后了好几步才怒吼道:“宋忘尘、你休想知道他是谁,总有一天,他会代替我将你们俩都杀了,你们别得意的太早。” 季暖上前一步质问道:“江雨,那幕后之人是江雨对不对?” “你…”孟颜正想问你怎么知道,又惊觉自己上了当,急忙改口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她虽反应极快,却还是没忍住内心的慌乱,眸色躲闪,这正是被人踩中了痛处的表现,季暖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早在月牙儿之事发生后,季暖就对江雨生过疑心,但后来一直风平浪静,加之俞漫又与他喜结连理,她才放下了对他的戒备。 现如今再生事端,对她与宋忘尘了解颇深的人,除了程筱柔、子间,就只有唐肆言和江雨。 程筱柔与子间二人,一个是暮溪掌门,一个从小拜入程锦门下,自然不可能倒戈相向,对付暮溪。 而唐肆言与她一同穿越过来,胆小怕事又修为薄弱,且对程筱柔一往情深,更不可能做出用魔血控制他人之事。 显然这几人中,只有江雨的嫌疑最大,他虽总是笑脸迎人,但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早就明白了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江雨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也就见怪不怪了。 “无妨!我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哦,对了!我还得感谢你,若不是你逼迫我喝下魔血,我也不会知道即使我真的是妖女,相公对我依旧会不离不弃。 反倒是你,以前是棋子,现在是弃子,你好自为之!”季暖言罢,又收起长剑对宋忘尘笑言“相公,我们走吧!” 宋忘尘勾唇一笑,也不言语便将她一把抱起,转身大步离去。 季暖轻拍着他的胸膛娇嗔道:“干嘛呀你?我是手受伤,脚又没事,我自己可以走。” 他言:“为夫喜欢抱着你走!”见怀中的人儿娇羞的垂眸,红霞蔽颜,又凑近她耳语道“你都勾了手指,为夫怎敢不乖乖就范?” “原来你都听见了?”她问,问完又觉得有些多余,以宋忘尘的耳聪目明,他怎么可能没听见? 这宋忘尘现在是越来越上道了,她羞辱孟颜十句也不抵他一个脏字来得打脸。 季暖斩断孟颜的狐尾,至使她恢复了本来面貌确是无心之举,她对孟颜的恨意一直都在,她不杀她,纯粹只是不想让自己被仇恨左右,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 但此刻,她的心结却彻底解开了,因为她拥有的一切,是孟颜穷其一生都得不到的。 宋忘尘笑而不语,季暖不想被恶俗之气沾染,他便会竭力守住她的本心,护住她的良善。 从她受伤的那一刻起,他便想要出手相助,但他也知道季暖要的是亲手讨回公道,他也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我刚才都要被摔得半身不遂了,你为什么见死不救?”季暖突然用力捏着他的面颊,蹙眉耍起了无赖。 他答:“无碍!我养着你。” “我好手好脚的,才不要你养呢!” …… 二人边走边打情骂俏,完全将孟颜之事抛诸脑后,微风拂来一片祥和,让二人的心越靠越近。 “你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别忘了你们现在的身份一个是死人,一个是妖女,是被世人不耻的存在,总有一天,你们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孟颜嘶声力竭的咆哮着,却无一人回应她的话,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眼泪便再次泛滥成灾。 她输了,从一开始就彻底输了,无论季暖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完美无缺,而她无论怎么努力,永远都入不了他的眼。 宋忘尘虽没理会孟颜,但心里多少也有些忧虑,即便季暖体内魔血被清,百门也只会记得她当众妖化的那一幕,根本不会有人在乎她是否是被迫无奈,今后他们二人的路只会更加举步维艰。 季暖却有她自己的想法,别人怎么看她都已经不重要了,但无论是为了自己和宋忘尘,还是为了暮溪,江雨的恶行都必须被揭露出来,真相不能被埋没! 而她,不求无愧于世人,但求无愧于心! “相公、我们现在去哪儿。”虽是疑问,但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他答:“回暮溪。” …… 二人虽是安然潜回了暮溪,宋忘尘依旧忧心忡忡,从以往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来看,江雨此人谦逊有礼,处事小心谨慎,连他也无法对江雨生出半点嫌恶之意,能将自己隐藏这么深的人,其心机之深沉自是不言而喻。 更何况,江雨身居高位,而他和季暖却是人人喊打喊杀的对象,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他们想要扳倒他,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宋忘尘、你个呆子,笨蛋,混蛋!” 耳边突然响起季暖的一声怒骂,紧接着便是房门重磕的“砰砰”声,宋忘尘这才从思绪中回归,刚想起身去查看一下发生了何事,便见季暖摆着一张臭脸从门外行了进来。 她蹙着眉,如瀑青丝湿答答的直垂至腰际,额间一滴水珠俏皮的滑落在她的长睫上,慢慢隐入那清澈的明眸中,泛起一丝撩人的雾气,如樱粉唇不悦的撅起,也不知是因在温泉中泡过澡,还是太过愤怒,白皙的小脸连同颈脖处都泛着嫣红。那校服本就是他的衣物,穿在她身上显得松松垮垮,香肩半裸,极显妩媚动人。 季暖也懒得同他招呼一声,拿起长剑便往门外行去。 第二百四十章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季暖也懒得同他招呼一声,拿起长剑便往门外行去。 宋忘尘起身拦住她的去路,疑问道:“娘子这是要去哪儿?” “要你管!”季暖不悦反驳,又从他横拦的手臂下钻了过去,继续往前行去。 半个时辰,他让她在水里泡了足足半个时辰,虽说泡着也挺舒适的,但心里却是十分不爽,总感觉自己被耍了一道。 在这期间,她何止骂了他一句,明里暗里十句都不止了,而他却装聋作哑,一声不吭,这可不就是耍着她好玩儿吗? 宋忘尘再次将她拦下,一本正经的分析道:“我们是悄悄潜回的暮溪,除了南院,你没有其它地方可去。” “你、”她本想刻意气气他,却反要被他给气死了,想了想又没好气的将他推开,怒言:“我去思过崖,你管得……” 话未言毕便被宋忘尘拉入怀中,又凑近她的耳畔低喃道:“我带你去思过!” “啊?” 季暖还在疑惑中,便被宋忘尘抱回了房间往床榻行去,见他的眸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胸前,垂眸一看,才发现自己早已春光半泄,她忙将自己的衣物拉好,又刻意挑衅道:“凭什么你让我去沐浴,自己就不去,你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 那努嘴挑衅的小表情,逗得宋忘尘噗呲一笑,也不回答她的话,又转身往门外行去。 “你干嘛啊?”季暖内心一万个不情愿,只觉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又没真的嫌弃他,他这是要将自己丢出去了吗? “不能被你嫌弃!”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季暖一脸懵,见他往侧室走,又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本就嫣红的小脸又再次被红霞覆盖,垂眸娇滴滴的问“那我去干嘛?” “思过!”宋忘尘勾唇一笑,挥手将侧室的房门打开,便往浴池步去。 房门闭合的一瞬,就连明月也羞涩的躲进了云层里,空中只留下几颗小星星还在闪烁着微光,让这无比静逸的长夜,凭添了无数的诗情画意。 次日,季暖单手托腮端坐于木桌旁,暗自思量着,这南院除了有宋忘尘,好像其它什么都缺,连个铜镜都没有,看来自己以后得添置许多的物件才行了。 宋忘尘则持着木梳为她束发,这是他亲口允诺过她每日必做之事,青丝滑入掌心的同时,雄姿英发的眉目中皆是柔情,轻柔舒适的感觉让他久久不愿将那一束青丝搁下,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为她梳理着。 “啧啧,真是好生自在啊!”唐肆言双手环胸斜靠在房门处,眸中满是不屑,这二人自己搁这儿逍遥呢,害得他昨晚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夜。 程筱柔将他拒之门外,他可是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甚至还说是宋忘尘逼迫他保密的,但她就是不答话也不开门,即便他言会在寒风中一直等到她原谅自己为止,她都没有心软。 卯时初至,程筱柔终是开了门,却是连看都不屑看他一眼便往校场行去。 唐肆言急忙唤着筱柔拦下了她的去路,被晾了一夜,他是体寒外加胆寒,怪不得世人都说女子是这世间最难养的生物,的确如此!连程筱柔这样温婉可人的女子,生起气来也不好哄,他巧舌如簧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才能得到她的原谅。 寒风拨乱了他的发,青丝校服上均覆上了浅浅的一层雪花,丰神俊朗的面颊与薄唇皆被冻成了青紫色,笑意僵凝,神情颇显落寞,程筱柔虽有不忍,但心结未解,便冷声道:“本尊是暮溪掌门,该有的礼数自然不能省,以后请叫我掌门师姐或柔梅尊,时候不早了,本尊还要去校场指导弟子们练剑,恕不奉陪!” 冰冷的语气如大雨般倾盆而下,将唐肆言整个人都浇了个透心凉,薄唇轻启想要开口留下她,却又不知该如何唤她,凝视着她傲然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靠近过她。 季暖总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曾不以为意,但这时他突然觉得季暖说得没错,程筱柔是暮溪掌门,是那最美的白天鹅,而他以前是小偷,现在是一个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凝丹的废物。 每每他向前迈近一步,程筱柔便会退后一尺,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看着离得很近,却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交。 唐肆言十分泄气的回了松峰,也懒得去校场修行,反正学来学去都改变不了天生灵脉残缺的事实,于是便来了南院,见季暖与宋忘尘二人小日子过得好不惬意,便没忍住酸了他们一句。 “你怎么没去校场,昨晚该不会被罚跪地认错了吧?”季暖没心没肺的嗤笑着,起身行至他面前,歪着头直视他的双眸,见他神情萎靡,便伸手掸去他肩上还未完全融化的雪花,又言:“哟,被我猜中了啊,筱柔师姐也有这么狠心的时候,看来你这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啰。” 出乎意料的是唐肆言竟没有怼回她,而是无奈叹了口气,难得正经的问起了二人回暮溪的缘由。 “唐肆言,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师姐是罚你跪榴莲了吗?怎么连骨头都变软了。” 季暖言语间便要伸手去触他的额,看他是不是着了凉,脑子被烧坏了,这么正儿八经的,还真是让她意外。 只是那小手还未碰到唐肆言的额,便被宋忘尘给拉了过去,他板着脸冷声道:“男女授受不亲!” “啊?那我当他是姐妹还不行吗?” “那也不行!” “你霸道强势,蛮横无理!” “我乐意!” …… 听着二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唐肆言只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掉了一地,妄他还一直忧心二人的安危,真是操得劳什子的心,摇头叹息一声,便欲转身离去。 季暖急忙上前将他拦住,又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作为你姐妹儿,我保证帮你将师姐追回来,又不是天塌了,故作什么忧郁啊?”柳眉轻挑,一脸的坏笑。 “呵,姐妹儿我谢谢你呀!没你们两个害人精,我与筱柔不知道有多好呢,该干嘛干嘛去,别烦我!”唐肆言没好气的反驳着,没心没肺的人他也懒得伺候。 “我知道你帮了我们不少忙,我心里可感激你了,真的!比珍珠还真!连累到你被师姐责罚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道歉成吗?”季暖一脸无辜的冲他眨眼,眸中却闪过一丝狡诈,见他手指着自己,又深深鞠躬道“对不起,我错了!” 唐肆言见她态度‘诚恳’,终是将手放了下去,侧身环胸而立道:“说吧!想问什么?” 季暖嘿嘿一笑,道了句“知我者唐肆言也”便问起了江雨这段时间的动向以及俞漫的安危。 她回暮溪是为了揭露江雨的恶行,但对俞漫她还是有所顾虑的,俞漫性格强势,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夫君是个恶人,也不知她能不能接受? 更让她忧心的是,一旦双方撕破脸皮,俞漫的处境就会变得十分危险,她不确定江雨迎娶俞漫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从一开始就是别有所图,所以她想找机会去看看她。 唐肆言便将自己几日前去清律堂发生的一切悉数告知,并言自从俞漫嫁入竹峰后,他还从未见过她一次,包括暮溪每半月一次的晨会以及宋忘尘假死那日均是如此。 季暖闻言,顿觉心乱如麻,俏脸上的笑意瞬间隐去,眉宇间也爬上一抹忧愁,她隐约觉得俞漫一定是出了事,且自己绝对难逃辞疚。 “有什么好担心的?江雨怎会是那个女罗刹的对手,依我看啊,江雨那天之所以那么反常,说不定是因为俞漫回了长屿,他有些神经错乱了。”唐肆言想当然的劝慰着,在他心里,江雨是好兄弟,俞漫就是个阴狠女罗刹,他自然是向着江雨的。 “唐肆言、你以后别再去江雨哪儿了,他这个人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我身上的魔血很有可能是他种下的,还有上次弑骨针一事,或许也是他干的,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一定要对付我与忘尘,但凭你我之间的关系,我怕你也会被牵连其中。” 季暖紧蹙着眉,唐肆言本就没什么修行,又极重情义,江雨之前待他极好,他定是将江雨当做了好兄弟,要是哪天江雨要加害于他,他定是毫无还击之力。 唐肆言见她神色肃穆,知道她并非同自己玩笑,便点头应下了,江雨与季暖之间,他定是信后者更多一些,毕竟在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二人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今日的冷风格外猖獗,满院的挺拔苍松均被其折弯了腰,唐肆言本就被冻了一夜,此时只觉寒澈入骨,便哆嗦着与二人道了别。 正欲离去时,又督见程筱柔疾步行进了南院,一时间也不觉得冷了,只是僵愣在原地注视着她从自己面前经过,静默无语。 第二百四十一章 唐氏鸿门宴 正欲离去时,又督见程筱柔疾步行进了南院,一时间也不觉得冷了,只是僵愣在原地注视着她从自己面前经过,静默无语。 季暖面色突凝,双手紧攥着衣裙局促不安的来回搓动,这个时候,程筱柔应是在梅峰校场才对,她如此火急火燎的赶来南院,是否有意针对于自己? 见她越行越近,便往宋忘尘身后躲去,程筱柔是暮溪掌门,她可是当着她的面变成了狐妖,之前程筱柔对月牙儿的态度她一直都记得,但她并不想与她为敌,便只想到了逃。 宋忘尘将她从身后揽到了身侧,冷声道:“何事?” 程筱柔看着一脸警惕的二人,摇头苦笑着,曾几何时,自己也变成了那个让人疏离的存在,当真是高处不胜寒! 她言:“唐氏来信,邀请百门参加他们三日后的和谈会,唐宗主有意让私生子认祖归宗,而这个私生子便是江雨。” 世人皆知唐肆言天生灵脉残缺,唐氏后继无人,江雨在此时回归唐氏认祖归宗,唐世海又急于将此事公诸于世,便是为江雨以后继承唐氏作铺垫。 江雨是暮溪雨竹尊,若他认了唐世海这个父亲,无疑是一巴掌狠狠煽在了暮溪的脸上。 程筱柔心急如焚,便想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二人,只是未曾想他们对她有误解,加之宋忘尘假死,连同唐肆言欺瞒一事,让她感觉所有人都开始防着她,疏远她,这种感觉让她很委屈,也很压抑。 季暖瞧见程筱柔眼中那呼之欲出的清泪,便知自己是误解她了,眨眼示意唐肆言出言劝慰,却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好上前一把抱住了程筱柔,呢喃道:“师姐、我还以为你是来灭了我这个妖女呢,还好你不是,谢谢你!” 略带撒娇的语气让程筱柔倍觉温暖,心中的惆怅也淡了些许,便轻抚着她的青丝劝慰道:“怎会,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季暖拉着她的手笑道:“谢谢师姐,就知道你最好了!还有,你能不能不生忘尘和唐肆言的气,他们都是为了我,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没生气!”程筱柔宠溺的将她鬓角的一缕青丝束于耳后,抬眸对宋忘尘莞尔一笑,却并未回眸看向身后的唐肆言。 唐肆言是唐世海的儿子,如今唐氏又刻意摆了一出鸿门宴,别说之前的事她有没有真的生气,光凭这一点,他们之间就已经隔了千山万水。 季暖看破却不点破,用眼神示意唐肆言先回去,又拉着程筱柔进入房间坐下,将她与宋忘尘遭遇过的所有事,以及对江雨的怀疑一一道出,这才豪迈的饮下宋忘尘递过来的清茶,又道: “师姐、我觉得江雨在这个时候回去,不仅仅是为了认祖归宗那么简单,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唐氏派出的细作。 我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付我与忘尘,现在想来,或许是为了牵制于暮溪,你说他们是不是为了将暮溪比下去,不择手段啊? 还有江雨与俞漫是夫妻,长屿会不会也参与其中,当然,我相信俞漫一定是清白的,但俞岛主就不一定了。” 程筱柔点头表示赞同,却被宋忘尘驳回道:“此事只怕没你想的那般简单。” 二人再问他的意见时,他也只是摇头表示不知,但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若江雨真的只是唐氏的细作倒也简单,只需在其认祖归宗后,将他从暮溪剔名即可,此举虽会在暮溪造成一定的纷乱,但只要新任尊长继位后妥善加以安抚,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就怕唐氏也只是江雨手下的一颗棋子而已,而他要对付的也不仅仅只是暮溪,或许还会是整个仙门中人。 无论如何,唐氏这个鸿门宴,他是非去不可了。 如何安置季暖却成了他心中最大的焦虑,如今二人均是被世人不容的存在,他自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唐氏,但即便他是暗中行动也必定危险重重,他并不愿季暖也参与其中。 但他上次才离开了季暖身边没几天,便让她陷入了危险之中,此次若是再将她留在暮溪,又如何能妥善护她周全。 季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意秧然的问他在想些什么,她唤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 宋忘尘此时方知程筱柔早已离开了,偌大的南院又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他将她揽入怀中,沉声道:“娘子、此行危险,你…” 话未完毕便被季暖捏着面颊,用自己秀挺的鼻尖轻触着他的鼻尖,又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这才笑道:“相公放心!这一次我保证乖乖待在暮溪,绝对不给你捣乱,除了南院,我哪儿都不去好不好?再说江雨都去了唐氏,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她虽是这般宽慰着宋忘尘,但心里早已生出了别的想法,唐氏她是不会去,但清律堂她一定会去。 据唐肆言所言,俞漫已经许久都没有消息了,以她对俞漫的了解,俞漫断然不会回长屿去,只怕她是被江雨给限制了自由,亦或者已经遇害了。 见宋忘尘眉心紧锁,又捏了捏他的鼻尖,笑道:“好啦!你今日是怎么了,这般多愁善感,我的修为可是进步了许多,连孟颜都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通,管它江雨是妖是魔,忘尘出手,天下我有,怕他做甚?” 她撸起袖子,食指掠过鼻尖不屑的冷哼着,用自己滑稽的语调缓解着宋忘尘的焦虑。 宋忘尘噗呲一笑,他并没有更好的主意,也只能依她所言,但那心中的不安更甚之前,他紧拥着她,生怕她下一刻便会从自己身边消失。 …… 三日的朝夕相伴却并不让二人觉得有丝毫腻味,每一刻的相处都仿若诀别一般,让二人格外珍惜。 昨日,子间与程筱柔避开暮溪众人一同来了南院,商量着如何应对唐氏这场鸿门宴,最终决定由程筱柔出面赴邀,宋忘尘暗中查探,子间与季暖二人则留守暮溪。 临行前,宋忘尘破天荒的让唐肆言住进了南院,他知季暖闲不住,便想让唐肆言陪她聊天解闷,更重要的是,他暗中交待唐肆言看好她,无论发生了任何事也绝不让她踏出南院半步。 这时,他就像个啰嗦的老太婆一般,对季暖是千叮咛万叮嘱,让她别出南院,让她等着他归来。 一开始季暖还会呵呵笑着应好,被他一遍又一遍的唠叨个没完,便捂着耳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拜托拜托,你快点去吧,快去!” 如此僵持了许久,终是将一步三回头的宋忘尘给送走了,她本应该觉得清净了,但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烦闷的蹂躏着自己的脑袋,而后又双手托腮,木讷的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开始了无穷无尽的思念。 唐肆言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她面前窜来窜去,嘴里讲的什么她是完全没听清,直至幕色渐暗,繁星当空,她突然拍桌而起,便欲往南院外行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猪队友就是用来坑的 唐肆言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在她面前窜来窜去,嘴里讲的什么她是完全没听清,直至幕色渐暗,繁星当空,她突然拍桌而起,便欲往南院外行去。 “哎,你干嘛啊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唐肆言急忙将她按回石桌旁坐下,挑眉凝视着她。 季暖都傻愣了一下午,他怎么唤她都不理,现在又要走,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去找俞漫,我不放心她!”言语间又再次从石凳上弹了起来。 “别,我的小姑奶奶,这么快就将你相公的嘱咐抛之脑后了,出了什么事我可担不起责任,不许去!”他双手打横,表示绝不放行。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被我用定身术定在这儿,要么带我去找俞漫。”季暖嘿嘿坏笑着,俞漫住在何处她并不清楚,但唐肆言知道啊,队友就是用来坑的。 唐肆言是叫苦不迭,还二选一呢,他一个也不想选,这宋忘尘简直就是病急乱投医嘛,他自己都劝不住的人,还非得让他来拦,偏偏他还打着包票揽下了这糟心的活,真是应得有多干脆,打脸响得就有多清脆! “小姑奶奶、咱不去成吗?都说了那女罗刹没在竹峰了,她的自保能力可比你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你这是操得哪门子的心?” “一、”季暖掰动着玉指计数,笑得一脸狡诈。 “二、” “得、得得,我这就带你去!”唐肆言是打也打不过,骂、也行不通,关键要是被定在了这儿,她若是一去不复还,也不知自己会不会被风干了都没人知道,无奈只好妥协了。 季暖推搡着以龟速行走的唐肆言,不耐烦的催促道:“快点,别磨叽。” 从松峰到竹峰步行得一个时辰左右,但为了低调行事,二人也不敢御剑,便一路避开巡夜的师兄们,偷偷摸摸去了俞漫曾居住的小院,只是那里一看就是许久无人居住的样子,二人便又来到了清律堂正前方三丈开外处的翠竹丛下,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暮溪弟子一直都是墨守陈规,严予律己,因此三尊的住处向来都无需他人看守,但自从江雨上次发过话,清律堂便日夜都有人两两一组,轮番看守着。 这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季暖更加确定清律堂中一定藏有秘密,但她和唐肆言想要进去,就必须弄晕看门那两人。 季暖暗自掂量了一下,那两人皆是竹峰内门弟子,以她的修为,一挑一或许尚有胜算,但要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以一挑二,绝对没可能。 思索片刻,脑中突然有了个计划,便挤眉弄眼的指着清律堂的方向冲唐肆言坏笑,那意思不言而喻,让他去引开那两人。 唐肆言含笑的双眸瞬间瞪成了椭圆,他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见季暖阴笑着点头,转而怒指着她,气到手抖不止,若非不能大声讲话,真恨不得好好问候一下她爹娘,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坑爹玩意儿?还专业坑他。 只不过这还没来得及开骂,屁股上便挨了一脚,他踉跄着扑向前去,只差一点儿就和大地来了个亲密的拥抱,惊得他尖叫出声。 “什么人?”殿前的二人听到动静,立马寻了过来。 这时唐肆言方才知晓,什么叫真正的坑! 回眸对上季暖那一脸无辜的神情,抬手再次怒指着她,并作了个戳眼的手势,又厚着脸皮迎上前去。 “两位师兄,今儿这月亮挺圆啊!你们也是来这儿赏月的吗?”唐肆言手指长空,却见今晚根本就没月亮,立马尴尬赔笑道“我和你们玩笑呢,那个,我不是来赏月的,我是来找江雨的。” 二人面面相觑,显然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但他们也知道,唐肆言这家伙虽说是个天生灵脉残缺的废物,但生来就是含着金汤匙的存在,更何况他与江雨关系匪浅,还与程筱柔有那么点意思,二人即便再有不满,也只好作罢! 痩高个男子应道:“师弟、雨竹尊不在清律堂,你若是有什么要事可先知会于我,待雨竹尊归来,我定会一字不落的转诉给他。” 唐肆言眼角余光督见季暖已趁机溜进了清律堂,便呵呵干笑两声道:“那个,他不在就算了,我改日再来,再见!”言罢,如足底抹油一般,一溜烟跑了。 二人疑惑的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又再次回到了殿门处,开始嘀咕起了唐氏之事。 “师兄,我听说雨竹尊可是唐宗主的私生子,掌门今日已经带人去了宣城,你说这唐肆言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疯卖傻?” “哼、他一个没用的废物,知道了又能如何?唐宗主此举已经很明显了,这唐氏未来宗主之位他肯定是没戏了。” “也对!那你说要是雨竹尊去了唐氏,这清律堂会由谁来接管?” “管它是谁,咱们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就行!” …… 唐肆言绕了一圈又偷偷绕了回来,此刻已从矮墙处翻进了庭院,顺带将二人的谈话都听进了耳中。 凭他以前无数次偷鸡摸狗的经验,这小小的围墙自然拦不住他,轻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不屑冷哼了一声,这二人才是废物呢,连个门都看不住!还有江雨是否会继承唐氏他跟本就不在乎,反正予他而言也无关紧要。 也懒得再听二人闲言碎语,便开始寻找着季暖的身影,人善被人欺,等找到她,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才行,不能白白任她欺负了。 如是想着,便往江雨寝殿寻去,刚推门而入便被一柄横举的长剑架在了脖颈处,半眯着眼想看清此人是谁时,长剑突然抽离,定睛一瞧,不是季暖还能有谁。 正欲劈头盖脸将她一通臭骂时,却见她作了个禁声的手势,唐肆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们做的可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若是惊动了他人,后果不堪设想。 “咱们看看这里有没有暗室,大的储柜什么的,总之能藏人的地方一律不能放过。”季暖小声交待着他,便率先摸索着周围的物件,看看有没有机关之类的东西。 唐肆言极不情愿的东摸摸西瞅瞅,对于找俞漫这件事他本就持反对态度,要不是迫于无奈,他才不愿来淌这趟浑水,吃力不讨好之事,他又怎会尽心尽力? 没多久,他就极其不耐烦的催促着季暖回南院,被她赏了一记白眼后,又打着呵欠自顾自坐在书案边,单手撑头休息起来。 季暖无奈摇头,猪队友果然靠不住,有什么事还得自己来,只是她将这房里大大小小东西都摸了个遍,连床底,桌底都找了,也没见哪里有暗室或者可以藏人的地方。 正挠头苦思时,眸光落在了壁墙表面那一幅山水画上,她的心猛地被牵动了一下,不仅仅是因那画惟妙惟肖,让人有身临其境的错觉,更因她有种直觉,那画她曾经一定见过。 季暖不由自主的向它迈近,每行一步,她的心就越跳越快,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惶恐不安,会想要逃离又舍不得离去。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季暖有些不知所措,在距离那画三尺之遥时,她停了下来,凝视着画中那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清亮的眸子突然泛起水雾。 第二百四十三章 尘封千年的记忆 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季暖有些不知所措,在距离那画三尺之遥时,她停了下来,凝视着画中那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清亮的眸子突然泛起了水雾。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四周的一切似乎全都消失了,恍惚中,她已置身于画中的宫殿里。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苦痛的呻吟,季暖慌乱的四下张望,找寻着声音的来源。 待她静心聆听时,声音却突得消失了,她缓步向前,玉手轻抚上殿中的梨木圆桌,一颗悬着的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足下似乎有些粘稠之感,垂眸细看才知,是血,鲜红的血仿若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蛇,一路攀爬至那金丝楠木雕大床之下。 往上瞧去,便见床上那素白的锦被早已变得血红一片,一袭红衣的女子竭力抬起自己瘦骨嶙峋的小手,像是在呼唤着谁。 心猛地一阵抽痛,季暖急忙绕开地上流淌着的血液,缓步向那女子行去。 每靠近一步,疼痛便加剧一分,眸中萦绕的水雾早已化作晶莹的泪珠簌簌而落,季暖抽泣着想要握住她的手,手指却又从她手中直接穿透了过去。 定睛一看,那红衣女子竟与自己长得十分相似,却又不尽相同,她一张小脸白里透着嫣红,最近还被宋忘尘给养的圆润了不少,而那女子不止面色惨白如纸,还颊骨暴突双目深陷,就连唇瓣也干涸泛白,看着便像久病成疾的模样,季暖徒然惊觉到,这个女子是夜灵。 夜灵卷翘的长睫轻颤着,她似乎很努力的想要睁眼,但始终没能睁开。 “啪嗒”的一声响,惊得季暖急急侧目看去,便见夜灵一袭红衣也掩盖不住腹部那源源不断涌出鲜血的大窟窿,而刚才那一声响,竟是鲜血顺着床沿滴落在地的声音。 她记得夜狸曾让她看过的幻境中,夜灵是怀有身孕的,难道她的孩子是被人强行从腹中剥了去? 季暖惊到捂嘴后退了两步,摇着头泪流不止,心里泛着难以言明的酸疼,她好想帮帮夜灵,可是她根本触碰不到她。 “咚、” 再听闻一声响时,便见夜灵的小手已无力的坠落在了床沿上,煞白的面颊上樱唇张合着,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季暖可以清楚的知道她要说得是什么,便同她一起言:“凌承、下辈子你休想再丢下我,除非、我不要你!” 唐肆言撑着脑袋的手掌突然滑落,吓得他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季暖刚才好像说了什么凌承,他先是揉了揉自己睡眼朦胧的眼眸,这才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 睁眼便见季暖像中了邪一般,抬着手摇摇晃晃的向墙壁靠近,他急忙上前将她掰回身来,问她又抽什么风? 但话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他从未见过季暖哭得双眼红肿,泪流满面的模样,心里隐约觉得情况不太妙,便呼唤着她的名字,问她到底怎么了? 季暖眸色迷朦,飘浮不定,他讲的话她也似乎完全没听见一般,只是一个劲儿的想要转过身去。 唐肆言心急如焚,实在是无计可施时,便用力捏着她的肩来回摇晃着她。 季暖突得浑身一颤,如梦初醒般抬着泪眼婆娑的眸子,哽咽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好难过,好难过……,就好像这儿丢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一般,好酸,好涩,好疼!”她捂着自己的胸口,眸中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一滴接一滴的滑落在她轻颤着的手背上。 “走!我带你离开。”唐肆言见她伤心痛苦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又觉得这个地方有些诡异,便想着带她走。 “不,我不能走!”季暖突然情绪失控的将他推开,颤手指着墙上那副山水画,急得来回转悠“夜灵,夜灵还在那副画中,她,她快要死了,我得去救她,救她的孩子,救他们,对!救他们。”激动哽咽的语气像是在叙述给唐肆言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夜灵,季暖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别整我了,这样真的一点儿也不好玩,咱们回去吧!”唐肆言本就胆小,见季暖真像中了邪一般,怂得抱臂瑟抖不止,精亮的眸子左顾右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有个冤魂钻出来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只一眨眼的功夫,季暖就已伸手抚上了那副山水画,突来的强光晃得他难以睁目,却又不忘扑上去前去拽住了季暖的手臂。 “啊~”唐肆言惊恐万分的大喊了一声,便与季暖一同消失在了寝殿。 殿外守门的两人闻声寻来,见雨竹尊的寝殿隐隐闪烁着微弱的光,二人对视一眼,惶恐不安的推门而入时,却是什么也没发现,就连刚才的微光也已消失了。 殿内静寂的可怕,二人禁不住浑身一激灵,便心照不宣的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疾步跑了出去。 “哎哟,好痛!”又是一声惨叫,唐肆言摸着屁股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猛一睁眼便又被那金光闪闪的殿堂刺激得再次闭了眼。 良久,他才以袖遮目缓缓睁了眼,待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后,才开始环顾起了四周的景致,梅兰竹菊莲,青山绿水树,朝阳大雁飞,荷塘鱼儿游,这里的风景美得如梦似幻,只是为何四周一点声动都没有,静寂得让人害怕。 这里是什么地方?季暖呢?怎么跟她在一起总没好事发生,难道是又穿越了? 突闻一声抽泣从身后传来,唐肆言转身便见季暖痴愣的立在原地,眸中的清泪一刻也不停歇的往下滑落,脸上却带着一丝笑意,真是怎么看,都觉得无比的诡异。 唐肆言很慌,从刚才季暖就一直不对劲,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被妖魔附了体,他不敢上前,也不敢呼唤她,只是打着哆嗦注视着她。 季暖痴傻的盯着那挂了悠然居牌匾的宫殿,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身着白色纱裙的女子,她单手托腮坐在书案边,玉指轻敲着书案上只画了一些树木的画作,傲骄又不失可爱的对着手持羊毫的白衣男子撒娇道:“这儿可以画一座宫殿,我要它金砖碧瓦,奢侈豪华。” 男子则笑问她“为何要金砖碧瓦?”他的语气极尽宠溺,笑意格外温柔,可眸中却透露着不易察觉的苦痛与疲倦。 “你不知道金屋藏娇吗?真笨!”女子一直咯咯娇笑,笑得天真无邪。 季暖能清楚的感受到她这短短的一句话语中,藏着数不尽的心酸与无奈,她一直都是笑着的,但白色纱裙上蕴染出的那一朵朵血色玫瑰,将她的笑意彰显得格外凄凉。 画面突的一转,便见那男子正在院中忙碌的搭着秋千,俊逸的面颊上布满了汗珠,他却并不理会,只是拉扯着绳索试了试结实度,这才心满意足的小跑进了木屋。 再出现时,怀中已多了一个眉眼含笑的红衣女子,他将她轻轻放下,扶着她坐在秋千上,轻摇晃着绳索,那推动的力度极小,小到只是推上前去一尺便又退了回来,而他却是一手捏着绳索,一手搀扶着她,那小心翼翼护着她的模样,就好似推得稍远一些,她便会飞走了一般。 女子清瘦的小脸上荡漾着浓浓的笑意,她的幸福与满足皆在眉眼中显现,风中似乎只能听见二人的欢笑声,让人一见便生出了向往之意。 她问:“相公、你说咱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好呢?” “只要是灵儿取的,什么都可以!”他蹲在她面前笑应着她,又在她秀挺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 “我早就想好了,要是男孩就叫凌夜,女孩就叫她凌灵,有你也有我,我们俩的孩子!”她骄傲的扬着小脑袋,就像一个求表现的孩子一般,等待着他的赞扬。 果然,他毫不吝啬的夸奖她冰雪聪明,赞扬她蕙质兰心。 二人皆是满脸笑意,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可季暖却很难受,难受到连呼吸都泛着疼。 转眼又见夜灵双手托腮,指腹轻点着玉颊上的梨窝坐在木桌边,傲娇的微张着小嘴等着凌承投喂。 凌承则一手托起玉碗,一手持着汤匙将羹汤贴近唇边吹凉后,才笑意盈盈的送入夜灵口中,而她却是被烫到蹙眉哈着气,两只小手不断的在唇边煽动着,惊得他急忙放下手中的玉碗汤匙,靠近她的唇瓣想要帮她吹得凉一些,却被那使坏的夜灵双手捧着头,俏皮的吻着他的唇,二人便在一片温情中缠绵了起来…… 脑中的画面不断切换,季暖见到了许多二人相处的画面,他们就像普通百姓一样抓着米粒喂小鸡,赶着羊群行走在知水湖畔,或是依偎在麒麟山山顶赏花赏月,亦或者她只是安静的坐在书案边,凝视着他作画。 如果不是女子那日渐消瘦的身形与那迅速衰老的容颜,如果不是男子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忧愁以及眸中那抹不去的雾霾,他们一定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小夫妻。 季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二人是夜灵与凌承,而她现在站着的地方,便是凌承所作的乾坤画,她只是想不通那些记忆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这幅画让她生出的幻觉? 但她知道,凌承并非如夜狸所言一般,是一个负心薄幸之人。 季暖反而能从他的眉眼中看见数不尽的柔情与宠溺,尤其是当她见到凌承喂食夜灵的画面,心中竟隐隐有些妒意。 宋忘尘和凌承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可他却从未如此待过她,以至于她殷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夜灵? 第二百四十四章 患难姐妹再相聚 宋忘尘和他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可他却从未如此待过她,以至于她殷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夜灵。 她想在脑海中多搜索一些关于夜灵和凌承的记忆,奈何她想知道得越多,那记忆便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稀缺,到最后什么也寻不见了。 季暖焦灼的拍打着脑袋,好似这样便可以将记忆敲出来一般,事实上她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心如刀绞,疼到她抱着头蹲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季暖、你,你没事吧?”唐肆言又急又怕,他缓缓挪动着步子,畏畏缩缩的上前了两步,却又不敢靠近。 良久,季暖突然从地面窜了起来,伸袖抹去脸上的泪滴,抬脚便往悠然居跑,途径唐肆言身旁时,又被他一把拉住了。 她双眸红到充血肿胀,看向唐肆言的眼神也让他感觉无比的陌生,惊到他一句话也讲不出,连那微张的薄唇都在颤栗着,却还是拽着她的手不让她乱来。 “放开!”季暖冲他怒吼着,见他摇头不肯撒手,便直接在他手臂上劈了一掌,转身便往前冲去。 此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夜灵就在那宫殿中,只要她进去一看,所有的一切便全都清楚了。 唐肆言疼到蹙着眉,心里是又气又恼,但骨子里的义气容不得他将季暖放任不管,也疾步跟了上去。 季暖狂奔至悠然居殿门处三尺开外又突然放慢了脚步,她很怕,怕见到满地的鲜血,怕见到夜灵就虚弱的躺在那张大床上,更害怕那里面根本就没有人,而她自己就是那即任性又可怜的夜灵。 但她还是想要寻求答案,便忍着内心的恐惧轻迈着脚步,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入鼻中,她的心瞬间狂颤了起来。 夜灵,是夜灵! 季暖疾步踏进大殿,眸光率先往那张大床瞧去,见哪里并没有人,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又抬着脚迈上前。 足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她惊愕的急急退后,垂眸一看,便见一条拇指般粗细的绳索散乱在地面,旁侧是一团绢布,还有一道拖动过的血痕。 耳畔依稀能听见微弱的喘息声,季暖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似乎已悬到脖颈处,压迫的她几近窒息,她沿着血痕上前,便在那木桌之后见到一个蜷缩成一团的瘦弱身影。 她不是一身红衣,不是夜灵,而是、俞漫! 俞漫双眸微阖,疼痛折磨得她浑身痉挛冷汗直冒,清秀的小脸惨白无一丝血色,唇角的鲜血不断溢出,在那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刺眼的红,而比那更刺眼的是裙底那一抹鲜艳的红。 江雨将她捆绑着丢在床上,他以为这样便可以禁锢她,可她又岂是轻易认输的人。 自江雨离开的那一刻起,俞漫就不断的挣扎着,但她始终无法挣脱束缚,于是便用力翻动着身子猛地坠落在地。 身上泛着难以忍受的酸疼,疼到她紧蹙着眉头,泪花在眸中闪烁,但她依旧忍着疼痛吃力的翻滚到了门砍处。 尽管她很疼也很累,却依旧抬起双手,竭力的在门砍处磨擦着绳索,直至今日,她终于将它给磨断了。 俞漫颤栗着双手撑着地面起身,取出塞在口中的绢布狠狠弃下,因被绳索捆绑着又磨擦了许久,白皙的手腕处已留下一道深长乌紫的血痕,但她却并未在意,而是跌跌撞撞的行至了木桌旁,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江雨想保住孩子,那她便偏不让他如意? 她抓起桌旁的木凳便欲往自己的小腹砸去,但最后关头她犹豫了,那也是她的孩子,她又怎会忍心? 在江雨面前,她羞愤难当时,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匕首推入自己的腹中,可四下无人时,她却无法下手。 手中的木凳徒然坠地,将俞漫所有混乱的思绪全部拉回,她颤着手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又突然用力地扭掐着,用身体剧烈的疼痛来提醒着自己不要心软,它是血魔的孩子,绝不能留! 但身体的疼痛却始终及不上心中疼痛的万分之一,她紧咬着唇,鲜血逐渐漫入口腔,很腥,很苦,也很痛! 眸中强忍的眼泪终究还是无情的涌出了眼眶,滴落在她攥到青筋凸起的手背上,她不停的抽泣着,却又倔强的俯身,强迫着自己将一双颤栗不止的小手,再次摸向了地上的木凳。 起身的一瞬,俞漫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抚上自己的小腹时,她对孩子言也对自己言:“下辈子记得投身一个平凡人家,不要修行,不求富贵,这样便不会再有痛苦了。” 她紧闭着眼,笑得一脸阳光,满心凄凉,随即高举着木凳狠狠砸向了自己的小腹。 “噗、” 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洒而出,俞漫清瘦的身子与那木凳同时坠落在地,“扑通”的巨响声久久回荡在宫殿中,挥之不去! 鲜血顺着裙底不断涌出,将那粉色的莲裙染的赤红一片,她忍着剧痛缓缓挪动着身子,想将自己给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为自己留下最后一丝尊严。 瑟抖的身躯刚挪动至木桌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一丝气力,无尽的寒凉澈入骨髓,她冻到抱臂蜷缩成一团,疲乏的双眸无力阖上,却又努力的笑着。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痛苦与屈辱也该结束了! 只是为何疼痛持续好久好久,久到她神志不清,却还是无法离开这残忍的世间?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这世间最好听,最真诚的声音,是季暖的声音。 “俞漫、俞漫怎么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会这样?” 季暖哽咽着将俞漫扶起,用自己单薄的肩头为她撑着身子,颤着手将她不知是被冷汗还是清泪浸湿的青丝拔开,用衣袖不断的轻拭着她的泪珠,而她自己的眼泪却是不争气的往外冒,滑落在俞漫煞白的面颊上。 俞漫缓缓睁眼,竭力的抬着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即苦涩又幸福。 原来上天待她并不薄,临死前还能再见季暖一面,哪怕只是在梦里,她依旧很知足,特别满足! 季暖急忙抓着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对她言:“俞漫、俞漫是我,你别睡啊!别睡,你看着我,我是季暖,是季暖!”她激动得语无伦次,心痛到几乎窒息。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夜灵会变成俞漫?她怎么流了那么多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季暖、真的、是、是你?”俞漫轻抚着她的面颊,那温凉嫩滑的触感让她心为之震,她慌乱的想要抽离手掌,却被季暖死死的拽着。 俞漫又笑了,笑得十分开心,这是她来这里笑得最真实的一次,因为她身边有一个最真诚的人。 可笑着笑着,突然又悲从心来,她蹭着季暖的肩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嘤嘤抽泣着。 季暖抚着她的背,不停的为她梳理着凌乱的青丝,笑意盈盈的玉颊上,一滴滴泪珠滚滚坠落。 第二百四十五章 归途重现,是去或留? 季暖抚着她的背,不停的为她梳理着凌乱的青丝,笑意盈盈的玉颊上,一滴滴泪珠滚滚坠落。 唐肆言惊愕到石化当场,偌大的宫殿中,独独能见到两个相互依偎的女子,傻傻的哭着,笑着,为这冰冷的宫殿增添了许多的生气。 曾经那个嚣张跋扈,趾高气扬,让人一见就心生厌恶的长屿大小姐,如今失去了所有的骄傲,变得凄苦难言,让他再也无法生出一丝反感,甚至还生出了怜悯之意。 他突然觉得很难受,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心里一样难受,枉他一直将江雨当作兄弟,可他就是一畜生,他怎么能将自己的女人囚禁在一幅画中,怎么能用绳索捆着她?害得她差点丢了性命。 唐肆言紧蹙着眉,双拳攥到‘咯咯’作响,他从未如此气愤过,气到他恨不得将江雨揪出来狠狠的揍一顿,告诉他:“男人的手是用来打天下的,是用来为自己的女人遮风挡雨的,而不是用来欺负自己的女人的。” 这个时候的季暖明显已经方寸大乱,而俞漫却是再也没有时间可以耽搁了,唐肆言生气归生气,但作为这里唯一的男人,他努力保持着镇定。 他疾步上前,将随身携带的培元丹塞入俞漫的口中,待她咽下后,又将自己的外衣褪下盖在她的身上,将她抱起后对季暖言:“走,我们带她去找木师叔,她一定会没事的!” 季暖这才反应过来,唐肆言说得没错,他们在这里多待一刻,俞漫就会多一分危险,只要出了乾坤画,木荀就一定可以救她。 若是以前,唐肆言敢碰她一下,俞漫一定会打到他跪地求饶,但现在她却只能虚弱地瘫软在他怀中,疲倦的闭眼呢喃着“没用的,出不去了,没用的!”声音如梦呓一般又轻又弱,却是让其余二人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她曾试过了很多次,无论是纵身飞跃,还是四处寻找出路,都没有办法走出这魔画,所以她不想逃了,也懒得再白费力气,只想静候着死亡的到来。 可如今季暖也来到了这里,她突然不想死了,她必须得活着,她要在江雨到来时将季暖护在身后,为她挡下所有的苦厄。 季暖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问情’,从宋忘尘在莫府找到她的那日起,便再次用问情将二人的小指连接在了一起,也将二人的心连在了一起。 她轻勾动着小指,一条细长的银丝便缠绕在小指上,她言:“唐肆言、跟着它走就一定可以找到出路。” 唐肆言对她淡然一笑,他并未问她为什么,因为她的语气很坚定,整个人也不似之前一般举足无措,而是很镇定,甚至连眸中的清泪也已经收了回去,这样的她,才是他认识的那个季暖。 季暖率先踏出了殿门,回眸时又抬头看向了悠然居三个鎏金大字,她突然释然一笑。 无论千年前的真相如何?无论自己是不是夜灵?都没有眼前要走的路来得重要,更没有俞漫的性命重要。 一直以来,都是俞漫明里暗里在护着她,这一次,她要救俞漫,要保护她,为了俞漫,更为了她自己与宋忘尘,她定要将江雨的恶行一一揭露,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拉着俞漫的手,不间断的将自己微薄的灵力渡入她的掌心,这是她第一次用灵力救人,因为控制不当,她几乎累到虚脱,但当她见到俞漫面色好了许多时,便觉得一点儿也不辛苦,反而很庆幸,自己终于可以为她做点什么了。 俞漫强撑起自己含泪的双眸,竭力的告诉她“别管我,你们、先走,走!” 她好怕,怕江雨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怕他真的会将对自己做过的一切用在季暖身上,但她更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季暖微微一笑,对她言“俞漫、别怕,这一次换我保护你!” 顺着银丝前行的路上,季暖不停的劝慰着俞漫,告诉她邪不胜正,她一定会为她讨回公道,让她千万不要睡着,让她一定要亲眼看着江雨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本以为问情很快就可以带着他们离开这里,可他们绕了将近两个时辰也只是来到了冰湖前。 “不行了,我得歇一会儿。”唐肆言是真的很累,他本就没有灵力,又抱着俞漫走了许久,早已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不行,不能停下,我背着她走!”季暖言语间已拉着俞漫的手搭在了自己肩上,她的疲惫并不输于唐肆言,灵力消耗得太多,心情也糟透了,可她却不能停,她怕俞漫等不起。 唐肆言知道自己拗不过她,便扶着俞漫让她背着,继续跟着她前行。 从背上压上重量的那一刻起,季暖便感觉眼前一黑,强烈的眩晕感让她几乎快要摔倒在地,但她依旧晃着头,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四周静寂的可怕,耳边似乎只能听到自己重重的喘息声与脚步声,季暖迈着愈来愈沉重的步伐,行至了冰湖之上。 为什么会是冰湖? 她记得这里是凌承按照知水湖所绘制的湖泊,这里应该是碧水青波,清澈见底才对,可为何现在会是冰冻三尺,寒凉刺骨。 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些画面,快到让她还未来得及捕捉便又消失了,待她准备深探究竟时,只觉脑中一片漆黑,眼前天旋地转,最终无力的瘫软在了冰湖之上。 “季暖、季暖…” 耳畔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唤,季暖迷糊中睁了眼,便见唐肆言一脸忧虑的盯着自己,而俞漫就躺在自己身侧。 “我睡了多久?”她问。 唐肆言见她醒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他又极不正经的答道:“也没多久,要不你再睡会儿?” 季暖哑然一笑后,便伸手去探俞漫的鼻息,她的呼吸虽然很弱,但好在她还活着,正欲再次为她渡入灵力时,唐肆言拦住了她。 “你再这样下去,我们就都出不去了,俞漫已经服过培元丹了,暂时不会有事,我也休息好了,咱们赶快走吧!”唐肆言话罢又将俞漫抱起,率先顺着问情前行着。 湖边的槐树下隐隐闪烁着微光,季暖眸光一滞,久违的熟悉感促使她疾步上前,待见到槐树下那巨大的树洞时,她的心再次狂颤了起来。 命运可真是会捉弄人! 她努力了七年才如愿以偿当上了警察,满心期待的想要为国效力,却被一个奇怪的树洞弄到了现在这个地方,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留下来,偏偏这个树洞又再次出现了。 曾经她为了找到回现代的路,从宣城寻到了钦州,又从钦州寻到了越阳,她本以为回去已经没了希望,也因为这里有她眷恋的人,所以她留下了。 宋忘尘曾问过她想不想回家,她也曾言只要有他的地方,哪里都是家,但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做出的抉择,会是发自内心的吗? 在现代,从十二岁开始,从她父亲死后那一日起,她就没掉过一滴泪,她坚强,独立,每日都过得很充足很踏实。可在这个地方,她就像是水做的一样,老是哭哭啼啼,软弱无能到像一条寄生虫一般,要依附着宋忘尘才能活下去,她逐渐将自己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那类人。 父亲总说,生活苦时,吃了糖就不苦了,季暖便将它当作了名言警句,时常挂在嘴边。 在这里,她曾不止一次的用这些话安慰别人,也安慰着自己,但其实,心里苦时,连饴糖都是苦的。 季暖曾自以为是的认为,是她让宋忘尘走出了孤僻,是她让俞漫从新有了热情,可此时方知,是她将二人都带进了痛苦的深渊。 如果不是因为她,宋忘尘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他依旧会是那个名扬天下的宋绝,继续过着逢妖必诛的生活。 如果没有她,俞漫或许还会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是让别人厌恶的存在,但至少,她可以活的很骄傲,很洒脱。 一时间,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充斥在季暖脑海里,压迫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击垮了她所有的顽强,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丧星,是让所有人不幸的存在。 也许! 也许只要她离开了,所有人的苦难都会结束,终有一天,宋忘尘与俞漫都可以遇到那个让他们解开心结的人,他们就都可以一直幸福的活下去。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谁离不离开谁,也没有谁会因离开了谁而活不下去! 终究!是她先违背了承诺,要将宋忘尘给弃下了。 当眸中的泪滴再次滑落时,季暖已经半只脚都挪进了树洞中,浅浅的梨窝在玉颊上荡开,这一趟并不算美好的穿越之旅,也是时候该回到起点了。 天空还是那抹朝阳,大雁依旧向南而飞,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她的心态变了而已。 …… 极其难得的是,乾坤画外也是朝阳当空,但没有大雁,甚至连飞鸟都没了踪迹,暮溪山下,只能见到成群的乌鸦狂乱飞动,发出极其刺耳的“嘎、嘎”声。 第二百四十六章 人之初,性本善! 暮溪山下,只能见到成群的乌鸦狂乱飞动,发出极其刺耳的“嘎、嘎”声。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宣城的情形,此时的宣城人声鼎沸,喧哗致极,震耳欲聋的炮竹声不绝于缕,四处张灯结彩,酒宴从唐府一路摆到市集中心,每一样菜品皆是最上等的食材,用最奢侈的琉璃盏盛装,如此盛大的场面,甚至比给皇帝老儿祝寿还要隆重。 喧闹的人群中欢笑连连,但比之更多的是嘲笑与谩骂声! 这唐世海是老糊涂了吗?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居然搞出这么大的排场,不仅邀请了宣城所有百姓来参加他们的七日流水宴,还将仙家百门都请了来,这不是等同自行打脸吗? 若唐氏只是缺少了一个继承人,唐世海大可私底下让江雨认祖归宗,再对外宣称收了江雨做义子,然后名正言顺的将宗主之位传给他。 可他竟行出如此滑天下之大稽之举,又怎会不沦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但这些,宣城的百姓们也只敢在其背后言论,今日这种场合,他们自然是阿谀奉承,拍手叫好了。 一排排错落有致的矮桌遍布整个唐府,百门中除了俞远洋之外,几乎所有宗主皆已带着弟子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由于时间紧迫,宣城外的结界一直都是打开的。 程筱柔秀眉微蹙,眸色僵凝在面前谈笑风生的几位宗主身上,她能感觉到,那些人眉眼中的嘲讽不仅仅是针对唐世海,更像是针对暮溪针对她。 这种感觉让她倍感压力,但好在宋忘尘一直都在暗中陪她一起面对。 只是,她心里依旧十分不安,总觉得即将会有一件大事发生,或许会殃及暮溪,甚至仙家百门,乃至整个天下。 杂乱无章的思绪在脑海中游窜,愁到她扶额连连叹着气,直到唐世海行至她面前,礼貌性的唤了一声“柔梅尊”才将她拉回了现实。 程筱柔起身作揖道:“筱柔恭贺唐宗主寻回爱子,这偌大的唐氏终于后继有人了!”俏脸上的笑意十分柔和,可丝毫没有掩藏语气中的嘲讽以及眸中的厌恶之意。 用江雨作内鬼,陷害季暖变成狐妖,逼得宋忘尘以假死脱身,唐世海这狠恶程度可丝毫不输给俞远洋。 俞远洋虽好高骛远,总想着压下暮溪,可他至少是光明正大的来,而这唐世海明面上针对暮溪,却总是在关键时刻收手,暗地里却干着最见不得人的勾当,程筱柔又怎能不厌恶他? “借柔梅尊吉言,也多亏了暮溪的苦心栽培,唐雨才能顺利回归唐氏,成为我唐氏未来的宗主人选,只愿暮溪与我唐氏再无分歧,从此两宗一家亲。”唐世海谦和又不失礼貌的笑着,但话语中也有明显的玩味之意。 程筱柔心如明镜一般,但依旧只是微笑着点头应道:“自当如此!” 一番假意的恭敬言辞结束后,唐世海又笑意秧然的对着百门众人敬酒,这些人也都阿谀奉承着还礼,豪饮着金鼎杯中的烈酒,场面一度十分欢快和谐。 而程筱柔以及她带来的暮溪弟子却从始至终都是滴酒未沾,她其实并不担心江雨会在酒宴上动手脚,毕竟下毒这种的低劣的手段,在诸多的仙门之人面前根本就行不通。 百门中,张永贺张宗主便是炼丹制毒的高手,只要是毒,即便不作接触,他都可以察觉得到,江雨若是在酒中下毒,那可真的是蠢到无可救药了。 只是那杯中的又岂止是烈酒这么简单,更是唐氏成功压下暮溪的庆功酒,这样的打脸酒,暮溪之人自然无法饮入腹中。 唐世海见此,又再次行至程筱柔面前,笑问:“柔梅尊怎么不喝,可否是觉得唐氏这酒菜不合胃口?若是如此,还请明确知会一声,本宗主自当为各位备上合适的菜品以及包诸位满意的美酒。” 面对唐世海公然的挑衅,程筱柔并未动怒,只是表示昨日赶路有些累了,没有胃口罢了。 程筱柔虽忍下了,身后的暮溪弟子却是无法咽下这口气,几人藏于袖中的双手早已攥到青筋外冒,平日里最口无遮拦的汝沁,汝沐两姐妹已是愤愤不平的弹身而起,怒指唐世海,气到小脸上都泛着桃红,正欲破口大骂时,又被程筱柔狠狠瞪了回去,毕竟她们只是个普通弟子而已,这种场合并没有二人多嘴的份儿,最后还连累程筱柔向唐世海致歉,表示二人年纪轻不懂事,望他不要见怪。 唐世海自然也不会在这样一件小事上多作纠缠,其实今日这一切,本就并非他的本意,不过是受制于人,假意欢颜罢了。 三日前的破晓时分,江雨竟带着个白发老者回了唐氏,唐世海是又惊又喜,他已经等了江雨好几个月,他料定江雨一定会再回唐氏,只是没想到他会是在这种时候归来。 程锦仙逝后,暮溪一度十分混乱,他以为时机到了,便想着让江雨回唐氏认祖归宗,但江雨却婉拒了他的好意。不久前程筱柔大败俞远洋,暮溪再次在百门面前立了威,按理来说,江雨不应该在此时回唐氏才对。 唐世海虽心中疑惑,却是喜大于惊,也未曾多作犹豫,便笑脸相迎了上去,只是他迎来的可不是江雨的一声“父亲”,甚至连“宗主”都不是,而是突如其来的烈焰袭身,命门被擒。 江雨死死的掐住唐世海的咽喉,掌间心火之力不断击出,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当他拧眉痛苦到面目扭曲,嘴角的鲜血与冷汗如雨滴般落下时,也只能竭力的问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好问题!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人父母你们凭什么可以那么残忍地对待自己的亲生骨肉,一个人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存活于世是我们自己可以选择的吗?”江雨嘶声竭力的怒问,这个问题不仅仅是针对唐世海,更是对凌承的怨恨以及俞漫带给他的震怒。 唐世海被掐到面色铁青眼球突出,张着嘴却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时,江雨又狠狠将他推倒在地,他大口喘息着,待呼吸逐渐顺了,才将当年的是悉数道清。 当年,寒光寺老住持因害怕唐夫人的死牵连到寺中无辜小僧,便带着他们连夜跑了,但他虽侥幸逃过了唐氏的追责,却是逃不过自己内心的谴责。 身为僧人,面对一个无辜之人的惨死,竟为了活命选择了逃避责任,他又怎能心安理得?五年里,他一直对那件事耿耿于怀,最后郁郁而终。 临终前,他终究抵不过内心的滔天罪恶,前来唐氏请罪,他告诉唐世海,唐夫人死的那日,寺中小僧救火时曾发现了一个香炉,检查后才知,那香炉里不仅只有安神香熏,还有软骨散与麝香等毒物,唐世海便知道是江媛暗害了唐夫人,也是她害得唐肆言一辈子都提不了剑。 唐世海怒不可遏,便多方打听找到了江媛所居之地,那是一个极其简陋的茅草屋,当他赶到时却并未见到江媛,而是从窗棂处见到了江雨的背影,那时他便心生了杀意,只觉一个恶妇的儿子根本不配存活于世。 但当他提着剑步步迈近时,却听到那个小小的人儿扯着嘹亮的嗓子背诵着三字经,一句“人之初,性本善!”将唐世海所有的愤怒全部压下,他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怎能因他母亲之过来评判他的是非? 唐世海最终还是收剑离开了,他留下了江雨,也因江雨而放过了江媛。 江雨七岁时,江媛竟贪心再起,又带着江雨回了唐氏,唐世海不认江雨,是因为他知道江媛贪得无厌,永远不会满足,与其让江雨与唐肆言二人兄弟相残,倒不如让她极早死了那条心。 但她不仅贪婪还心如蛇蝎,竟试图伤害唐肆言来为江雨谋得继承人的位置,唐世海便再次因她而迁怒于江雨,甚至恼怒到想杀了他。 江雨假装失忆一事,唐世海没过多久便发现了,他并未直接揭穿他,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唐肆言欺辱江雨,他想知道,江雨究竟是善是恶? 再后来,江雨的表现屡屡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唐肆言便生出了让他认祖归宗的想法,正好唐氏也缺了一个灵力修为皆出挑的继承人。 “哦?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当年的不杀之恩?”江雨挑眉轻笑,眸中满是不屑。 第二百四十七章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哦?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当年的不杀之恩?”江雨挑眉轻笑,眸中满是不屑。 唐世海摇头叹息连连,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多年来的放任不管,会让江雨生出这么大的怨恨,或许今日也是时候该为自己当年的麻木不仁做个了结了。 “江雨、这么多年来是我亏欠了你,但你兄长他灵脉残缺且无意宗主之位,自然也不会成为你的阻碍,你若是愿意,这唐氏从今往后便是你的。 为父只希望你们兄友弟恭,千万不要因为为父的错坏了你们兄弟俩的感情,你若还是觉得恨意难平,我的命你拿去!”唐世海话罢又抹了一把心酸泪,随后又是一声长叹。 如若以前的江雨听到这些,一定会感动到痛哭流涕,然后高高兴兴的认祖归宗,只可惜他早就死了,被他父亲那把冷漠无情的刀杀死了。 如今的江雨自己就是一柄刀,它锋利的刃挡下了所有人的锋芒,也对准了天下人。 一个弑妻弃子的人,一句亏欠,一句以命偿还就能敷衍了事了吗? 那他对凌承这一千年的怨恨又该如何清算? 唐世海该死,但只是杀了他也未免太便宜他了,既然唐世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颜面为了唐肆言,那他便毁了他在意的一切。 “你真的觉得‘江雨’那个懦弱无能的蠢货能在暮溪出人头地,夺下竹峰尊长的位置?” 江雨嗤笑着,玩味的神情让唐世海心中愕然,莫非他不是江雨? 他突然忆起五年前江雨房间突然出现又离奇消失的魔气,弑骨的寒凉瞬间席卷全身,他的儿子早就死了,而眼前的这个人,是魔! 江雨见他瑟栗不止,薄唇轻扬,又言:“哟,猜到了呀!不过你只猜到了一丁点儿,我不仅是魔,还是你们这些仙门中人一直寻找的血魔,是你们眼中毁天灭地的存在。” 温润如常的语气,恬静儒雅的笑容,却是让唐世海彻底绝望了,血魔复仇归来,唐氏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问,语气虽是尽量控制着平淡,却还是没能藏住他心里的恐慌。 “哈哈…,不愧是我尽心侍奉了好几年的宗主,有骨气,有魄量!其实很简单,我回来定是认祖归宗来了,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江雨是你唐世海的私生子,是唐氏未来的新宗主,是击垮暮溪的一道天雷,你觉得如何?”虽是疑问,却是万分笃定的口吻。 “你做梦,我唐世海绝不可能认血魔为子,即便你是真的江雨,我也不可能让你光明正大的认祖归宗,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唐世海忍着剧痛从地上起身,脸上已没有了慌乱,反而十分镇定。 什么毁天灭地的存在,不过是世人对血魔的畏惧胡乱揣测出的结果,他若真有那么厉害,千年前就不至于被封印在一幅画里,如今也不必在此与他多废口舌,想要以此来胁迫他,那还真是小看了他唐世海。 江雨点头如捣蒜般在唐世海面前来回渡步,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大手由下至上用力一抓,摊开时掌中心火已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火球,正击上唐世海心口的位置。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惊飞了晨起觅食的鸟儿,引来了一大批唐氏子弟的围攻。 “畜生,快放开我叔父!” 嘶声力竭的一声怒吼让江雨瞬间来了兴致,这个人是唐书言,也就是那个曾经教唆唐肆言欺辱江雨,将他当马骑在身下,逼迫他穿上女装的堂兄。 江雨挑眉轻笑着,手掌也从唐世海的胸口处离去,转而负手而立,痴定的观察着唐书言的举动。 唐书言急忙上前扶住了如烂泥般瘫软倒下的唐世海,急切呼唤着“叔父”,刚毅英俊的面颊上有震怒,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心火的厉害之处在于,它可以让人瞬间化作灰烬甚至爆体而亡,也可以让人烧灼难耐,生不如死,且表面看不出一丝伤痕。 火球游走在唐世海的体内,灼烧着他的血肉,让他觉得身体仿佛要融化了一般,剧痛,无力,面色涨红,汗如雨下,他不断的干咳呕血,甚至连睁眼的气力都没有,但神志却是异常的清醒。 唐书言眉心紧蹙,因搀扶着唐世海,他能清楚的感受到一股灼烧的热流,虽不能将他灼伤,却是让他惊恐,错愕,以至于额间冷汗直冒,张着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而前来围攻的几十名唐氏子弟,见自己宗主都毫无反手之力,一下子失了主心骨,举着剑却是步步后移,盯着江雨的眼眸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一个家臣,一个不配拿剑的下人,不仅在暮溪夺得了雨竹尊的位置,还回了唐氏,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打伤了他们的宗主,他们怎能不意外不害怕? “哎!都是自家人,你们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人对不对?” 江雨的语气很轻,脸上的笑意如春风拂柳般温和,但眼中闪烁的精光却是让所有人再次后退了几步,他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甚至都不敢大声喘气。 他指着唐书言,点头嗤笑道:“唐书言、大伯之子,因唐肆言无法修行,觉得自己定是唐氏未来的宗主人选,见到我以后,害怕我被唐世海承认,从而抢走你的地位,所以教唆唐肆言百般欺辱于我,后因唐世海的坐视不理觉得我不能撼动你的地位,这才大发慈悲放过了我,你觉得我猜得对吗?” 这些正是唐书言以前欺辱江雨的缘由,他没想到江雨竟一直都了然于胸,是他小太瞧他了,当年就应该让江雨在水中淹死,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切了。 他将唐世海扶至木椅上坐立,拔剑怒吼道:“我欺辱你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看不起你,一个贱婢所出的私生子,就应该生活在阴沟里,出来招摇就是天大的不对!” 唐书言此话真是激起了江雨所有的愤怒,他这一生,最讨厌别人辱他母亲,最厌恶别人提及他被困乾坤画的事,而这唐书言正好戳中了他的痛处。 大手紧攥,满腔的怒火化作周身妖红的魔气,一身竹墨长衫瞬间变成耀眼的血红色,狂风骤起,撩起他的万千赤发,红眉一挑,火唇轻勾,掌间的心火已化出无数团大小不一的火焰,长袖轻挥间,火焰已落至了在场所有唐氏子弟的身上,却独独放过了唐书言。 刺眼的强光映红了半边天,眼前只能见到一个个火焰袭身的人影来回狂窜,他们惨嚎连连,不停的在地上滚动着想要寻求一线生机,却也只是徒劳无功的垂死挣扎而已,鲜红的血液像烟花般炸开,风中弥漫着难闻的焦糊味以及刺鼻的血腥味。 霎时,周围的人皆已化作了灰烬,地面上留下零零碎碎的血肉残渣以及衣物碎片,好似一场及时的红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手中长剑徒然坠地时,唐书言早已吓到小便失禁,无力地瘫软在了一片狼藉之中,无穷无尽的恐惧压迫得几乎快要窒息,当江雨步步迈近时,他无意识的往后挪动着身子,摇头泪流满面。 江雨俯身拾起长剑,淡然笑道:“堂兄、你的剑掉了,对于修行之人而言,剑就相当于你们的命,剑掉了,是连命也不想要了吗,嗯?”言毕,手中之剑已被心火燃之殆尽。 唐书言不停摆着手道:“你,你别过来,别过来……”语气沙哑颤栗,恐惧之色在眉眼中化开,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委实让人觉得可怜。 只可惜,江雨从来不留无用之人,这样的人活着就是浪费空气,死了还得浪费土地,还不如就让他身消体亡,魂飞魄散来得有趣! 正欲取了唐书言狗命时,腕间突然被人抓住了,侧目便见唐世海扶着木椅,疲乏致极的垂着头,却是尽可能的将江雨拽着,道“我答应你,放过书言,放过肆言,放过唐氏所有无辜之人。” “早这样不就对了吗?你也不用活受罪了,你放心,唐肆言在暮溪活的好好的,等我灭了暮溪,你的唐氏我给他留着。” 江雨搀扶着唐世海坐立,大手凝空抓握,便将他体内的火球取出,轻一吹拂,火球隐去,换上了一个小木盒,又言:“吃了它,我就信你!” 木盒打开,满满的一盒蛆虫蠕动着身子相互挤压,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无比反胃,吃下去,想想都作呕。 但唐世海早已没了其它选择,颤栗着手准备去抓时,江雨噗呲笑道:“别拿的太多,一条足够,我还得分发给唐氏其它弟子呢!哦,对了,是生吞。”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唐世海气到一口老血喷出,抬着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江雨一把盖上木盒,双手摊开,作出一副极其无辜的模样,道“你若是不要,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也不知公子那般怕疼的人,能不能承受得住我的心火,真是好期待啊!” 唐世海被拿捏住了软肋,再也无法思量其它,便冲他吼“我吃!” 第二百四十八章 对峙,暮溪在劫难逃 “我吃!”一语道尽无数心酸泪,他唐世海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唐肆言的命他必须护着。 又一阵炮竹声响起后,将唐世海的愁思全部拉回,周围的人群也瞬间安静了下来,纷纷将眸光移向了着一身金色锦衣,璠龙玉钗束发的俊雅男子身上。 江雨面如静水,不复以往那随处可见的虚假笑意,漆黑明亮的眼眸冷漠的飘向众人,威风尽显的排场却并未让他有丝毫得意之色,反而打心底不屑一顾。 认祖归宗、不过是‘江雨’献出了躯体时最后的遗愿,也是限制他心火之力的最后一道枷锁,江雨的名字已经改成唐雨出现在了唐氏的族谱上,他体内的魔力也已解封,今日这一场盛大的酒宴,实则是百门的断头宴。 挺如松柏的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迈进了唐氏宗祠,长衫撩起的一瞬,卓卓身姿徒然跪立在蒲团上,对着唐氏列祖列宗拜了三拜。 唐世海藏于袖中的手掌颤栗不止,脸上却保持着镇定的笑意,道“好孩子,快起来吧!即日起,你就是我唐氏的少宗主,以后唐氏就指着你光耀门楣了。” 重重的手掌落在江雨肩头,于外人看来就像是对他寄予了厚望一般,实则手上暗下力道,提醒着江雨遵守约定。 “唐雨定不辱使命!”江雨恭敬作揖,这时按理来说他应该唤唐世海一声父亲,但即便是虚假之言,他也不愿如此唤他。 没有过多的言词敷衍,彼此心生厌恶的二人假意相视而笑,又不约而同的面向百门众人,开始了虚假的敬酒之行。 江雨这第一杯酒便是敬向了程筱柔,如往日一般,他恭敬的唤了她一声“掌门师姐”后,又言“唐雨是唐氏的后人这是无法抹去的事实,对暮溪我是有愧疚的,以后若暮溪还有用得着唐氏的地方还请师姐明示,唐雨绝不推诿!” 面对近在咫尺的一杯打脸酒,程筱柔淡然笑道:“唐公子真是说笑了,我暮溪能人众多,岂会有用得着唐氏的地方,这美酒情义太重,本尊无福消受!” 江雨面色一凝,却也未曾多言,只是再次对她行了一礼,便大步离开了。 四周等着看好戏的百门之人也是有些失望,他们本以为唐氏与暮溪会在今日大打出手,没想到二人都很镇定,着实让他们搞不懂唐氏闹这一出的用意何在? 旭日东升,层层云雾被拨开,阳光正好,江雨看着疾步奔来的唐书言,便知时机也正好。 唐书言在江雨身旁耳语了几句后,江雨便笑意盈盈的对着众人鞠了一躬,道:“今日不仅是唐雨回归唐氏的大喜之日,也是暮溪的大喜之日,难得大家都在,不如我们一同举杯畅饮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开始小声嘀咕起来,江雨这明显是话里有话,若是饮了这杯中酒,不就等同嘲讽暮溪一般,若是不饮,又得罪了唐氏,他们还真是夹在中间左右两难。 程筱柔忍无可忍,瞬间拍桌而起,喝道:“唐公子此言何意?” 身后的一众暮溪弟子早已在程筱柔起身的一瞬,纷纷起身,手掌死死捏住了剑柄,只待掌门一声令下,便是剑拔弩张之时。 江雨等的便是程筱柔这句话,态度恭谦道:“掌门师姐别生气,唐雨说暮溪之喜是指宋忘尘宋师兄还活着,这于暮溪而言,可不就是天大的喜事吗?” 此言一出,人群立马炸开了锅,宋忘尘没死?程筱柔究竟知不知情?还有这唐雨是如何得知?他又为何要在今日这种场合公开此事? 巨大的谜团拨乱着在场所有人的心,齐刷刷的眸光落在了程筱柔身上,让她没忍住内心的慌乱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倒时是汝沁上前扶住了她,但汝沁看她的眼眸中也有疑惑不解之意,与之相似的还有身后的一众暮溪弟子。 程筱柔之所以慌乱,不仅仅是因宋忘尘假死之事公诸于世,会让百门对暮溪生疑,也因为暮溪弟子会因此对她心生嫌隙,暮溪戒律中第三十七条便是,不得欺上瞒下,而她身为暮溪掌门,却是带头违反了暮溪戒律,这样的掌门又怎能服众? 沉静下来后,程筱柔又迎上众人狐疑的目光,开始违反起了暮溪戒律第三十九条,不得知错而不改之,她言:“师兄剥丹自陨之事世人皆知,俞远洋俞岛主可是当众打开了灵柩,何来还活着一说?” 百门众人又将狐疑的目光抛向了江雨,觉得他定是胡言乱语,宋忘尘若是假死,他们那么多人怎么会都看不出来? 江雨淡定的摇着头,在众人的注目礼下,一步步迈近程筱柔,叹息道:“掌门师姐、我还以为师兄活着你会很开心,你这反应是不是有些不合情理?” 程筱柔心中一愕,面对江雨的早有预谋,面对百门众人玩味的神情,她根本无法接招,粉唇轻启,狡辩之词却是卡在了咽喉处,再也吐不出半个字,因为说得越多便会错得越多! 这时,还是沉稳内敛的墨阳率先反应了过来,他步上前与程筱柔并排而立,对着江雨行了一礼,道:“唐公子,宋师兄如若尚在人世我们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这么大的事掌门与我们都不曾知晓,敢问唐公子究竟如何得知此事?” “对啊!你是如何得知,这话说出来就得负责,别以为你是唐宗主的儿子就可以信口开河,我暮溪可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哼!”汝沐本就因江雨回归唐氏一事心生厌恶,此时早已顾不得礼仪尊卑,对着他不屑挑衅着。 “唐氏欺人太甚,这分明就是刻意挑衅我暮溪,是可忍孰不可忍!” “暮溪不能任人宰割,今日你不说清楚了,这事没完。” …… 一时间,暮溪弟子已纷纷出言怒骂,有的人情绪激愤已拔出了手中之剑,眼看一场恶战必不可免时。 江雨却只是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待那怨声逐渐淡下之后,才笑着言:“大家都是同门,唐雨曾经也是暮溪的一份子,又怎会做出中伤暮溪之举,宋师兄此时就在宣城之中,大家若是不信,可随我一探便知!”态度谦卑有理,言谈举止儒雅致极。 暮溪若再作多言,便是有失颜面,激愤的情绪渐渐平息时,江雨已率先迈开了步子往唐府外行去。 百门之人自行跟了上去,形成了一条浩浩荡荡的花色长龙,让呆愣的程筱柔花容失色,她已经料想到了百门见到宋忘尘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更重要的是,江雨如此笃定,怕是宋忘尘已经被擒,更有甚者,江雨已经知道了季暖藏身暮溪一事,今日暮溪这勾结妖魔的罪名怕是会被坐实了。 “师姐、你怎么了,他们都走了,我们也去看看吧!”汝沁面露疑惑之色,却是并未直接言明,无论程筱柔是否行出了欺上瞒下之举,她们之间的姐妹情也不会被撼动。 “师姐、无论如何,我们都站你这边!”汝沐痴痴的笑着,于无形间给了程筱柔一颗定心丸。 墨阳则笑言:“掌门不必如此忧心,清者自清,我们永远与你共进退!” 身后所有的暮溪弟子皆举剑呐喊道:“共进退,共进退……” 程筱柔摆手示意大家停下后,故作镇定的笑言:“走吧!看看去。” 转身离开时,眸底那一抹忧虑根本无法掩饰,暮溪开宗千年有余,无论其声誉,地位一直稳居榜首,若是被她一手毁去,那她程筱柔就是暮溪的千古罪人。 她暗地里给子间传音,让他先将季暖藏起来,可收到的回信却是,季暖与唐肆言都不见了。 程筱柔心烦意乱,这种艰难的时刻她竟连一个可以诉说的人都找不到,所有的委屈与恐慌也只能往心里藏,只愿这二人只是自己偷跑出去了,千万别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才好! 烦忧久久萦绕在心间,理不清又挥之不去,伴随着一声声义愤填膺的怒骂,程筱柔抬眸望去,便见…… 第二百四十九章 死局,能否反败为胜? 程筱柔抬眸望去,便见百门众人指着市集中心,宴桌之上傲然挺立的黑色身影,呸呸怒骂着。 惊慌失措的百姓们早已四下散了开去,玉壶与琉璃盏碎片遍及地面,宴桌之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早已气绝的普通百姓以及四个唐氏弟子。 “宋绝、你还真是丧尽天良,不仅勾结狐妖以假死脱身骗了我们这么久,竟还敢当众行凶,诛杀我宣城百姓,真当我唐世海怕了你不成?”唐世海怒不可遏,已有拔剑攻击之势。 “真是宋绝啊!他竟然没死?” “我看他早已被狐妖迷惑了心智,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真是有辱仙家颜面!” “你们说宋绝所为,柔梅尊到底知不知情,暮溪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我看极有可能,上次那妖女暮溪不是还力保吗?想不到程锦那么大义凛然之人,竟养出这么个不成气候的女儿,只怕他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了。” …… 耳边传来各种各样的嘲讽与谩骂,程筱柔踉跄着连连后退,蹙眉摇着头,一脸的错愕与不可置信。 为什么会这样?宋忘尘怎么会杀人呢? 阴谋,一定是江雨的阴谋! 可这种时候谁又会相信她的片面之词,大家只会认定眼见为实,尸体就摆在宋忘尘身下,诛邪剑尖滴血不止,即便是她自己,也难免会觉得宋忘尘就是凶手。 “宋师兄、唐雨若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大可前来找我理论一番,怎么能以诛杀我宣城百姓来渲泄怒火,如此小人行径,实乃仙门败类。”江雨情绪激昂的怒骂着,于无人窥见时,露出一抹阴笑。 宋忘尘冷漠的扫视众人,未发一言便已飞身离去,众人急急御剑追踪,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而程筱柔早已呆愣到任由事态恶向发展而无动于衷的地步。 墨阳立马谏言道:“掌门、宣城的事我会留下来调查清楚,至于宋师兄的事,掌门还得亲自出面解决才能服众,这个时候咱们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程筱柔徒然醒觉,墨阳说得有理,她若是乱了,暮溪也就全乱了,她并未多做言语,对墨阳应了声“好”后,便御剑跟了上去。 数百道极速的光影凝空穿梭,那前行的路线竟是直迎暮溪而去。 程筱柔心中的不安已放大到了极限,她想不通师兄为何会杀人? 即便是季暖被百门围攻时,宋忘尘盛怒之下也只是以剑气震伤百门中人,并未真的伤人性命。 更疑惑的是,以宋忘尘的才智,这种时候他绝不会将百门引向暮溪,因为暮溪不仅是他的家,还是季暖的藏身之所。 除非,那个宋忘尘是假的! 如此想来,所有的一切便都可以解释得通了,她现在要做的便是,抓住假宋忘尘,揭穿江雨的阴谋。 假宋忘尘已经御剑进入了暮溪结界之中,而百门众人却是被结界打偏,急急落了地。 程筱柔正欲追去时,唐世海立马将她拦下,他言:“柔梅尊、烦请打开结界,让本宗主抓住那仙门败类,为宣城逝去的百姓讨回公道。” 程筱柔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怒火,好声相言:“唐宗主、那宋忘尘定是他人假冒,并非我暮溪弟子,此人心计颇深,待本尊将他揪出,一定亲自送来任凭你们处置,现在多耽误一刻,便会让真相埋没,让小人得志,还请唐宗主见谅!” 清冷的眸光扫向唐世海,随后又落在了江雨身上,这父子二人狼狈为奸,明显就是他们故意设下了陷阱,再贼喊捉贼诬陷宋忘尘,想要以此来打压暮溪,其心之歹恶,着实让她寒心。 “掌门师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既然那宋忘尘是他人假扮,我们在场这么多的人,进入暮溪抓住他也就更添了几分胜算,你若是不打开结界,倒是会让我们怀疑你所言非实,孰轻孰重,唐雨便无需再作多言了。”江雨态度恭谦,却又透露着不容反驳的决绝。 其他人也是秉持着相同的态度,程筱柔若再行推诿,只会落人口实,万般无奈之下,她运起暮溪术法,口中默念术语,打开了结界。 百门蜂拥而入,山脚下的人群逐渐减少,成群的乌鸦四下狂窜,风中满是诡异的气息。 清月殿外的校场上,子间带着暮溪所有弟子整齐候列,待见到程筱柔的身影时,又疾步迎了上去,还未言语,便被她摇头示意无需多言。 江雨已是轻车熟路的往竹峰追去,行至竹峰校场正中央时,便将宋忘尘层层包围,黑压压的人群越聚越拢,手中长剑早已脱鞘而出,这一次,任他宋绝插翅也难飞了。 宋忘尘冷眼环顾四周,一袭青衣随风飘扬,冷俊的面容上没有过多的情绪,但心里却是慌乱不已,他之所以从宣城赶回暮溪,是感应到季暖有危险,以目前的情况看来,他早已陷入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但事以至此,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程筱柔与子间到来时,竟无一人率先出言指责,人群静寂异常,耳边似乎只能听到寒风呼啸的声响。 二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敢轻举妄动,程筱柔猜测滥杀无辜的宋忘尘定为他人假冒,但事后一想,又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如果眼前的宋忘尘是假的,那真的宋忘尘又去了何处? 一阵乌鸦“嘎、嘎…”的鸣叫声,打破了原本死一般的沉寂,众人闻声浑身一颤,心中莫名有些不安起来。 良久,唐世海才在江雨的眼神暗示下,上前一步道:“宋绝,你勾结狐妖,诛我宣城百姓,此时竟还敢逃回暮溪,简直就是罪无可赦。” 唐世海一发话,其余人立马有了底气,纷纷出言指责,无非就是说宋忘尘勾结狐妖,以假死欺骗天下人,大逆不道,残杀百姓之类的谩骂之词。 宋忘尘面寒如霜,藏于袖中的手指轻轻勾动,却也并未出言解释,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就算大喊一百个冤枉也不会有人相信。 问情指引的方向就是清律堂,季暖极有可能就在清律堂中,若是让这些人发现了她,其后果不堪设想。 宋忘尘已来不及多作犹豫,拔出诛邪,转身便欲御剑将百门引出暮溪。 江雨又怎会给他逃离的机会,嗤笑道:“宋师兄、这么着急离开,难道没发现我们这儿少了个特别重要的人吗?”他抬手指向众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之意。 江雨在乾坤画里待了一千年,早已与乾坤画息息相连,从季暖进入乾坤画那一刻起,他便已经察觉到了,之所以任之由之,是因其正好合了他的心意。 宋忘尘心系天下,又急于将他揪出来,从而澄清季暖变成狐妖是为人所害,并非本意,所以今日这合谈会,是他特地为宋忘尘布下的死局。 他命烁离假扮成宋忘尘的模样,故意在宣城滋事,又命‘白沐奇’与唐书言暗中监视着宋忘尘的举动,待宋忘尘离开之后,便是假宋忘尘登场之时,从而将百门众人全部引向暮溪,再冷眼旁观一场百门自相残杀的精彩大戏。 宋忘尘心乱如麻,江雨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季暖的安危捏在了他手中。 “你说的特别重要的人是我吗?”掷地有声的女音响起时,所有人的目光皆从宋忘尘身上离去,转而看向清律堂的方向。 第二百五十章 反击,能否扭转乾坤? “你说的特别重要的人是我吗?”季暖缓步向人群迈近,清秀的小脸上带着无比的坚定,冰冷的目光狠狠瞪向江雨,转眸望向宋忘尘时,唇角又自然的扬着笑。 在乾坤画中倍受打击时,她本想着抛下宋忘尘离开这阴暗的一切,回到现代继续做她为人民服务的女警。 半只脚踏进树洞的关键时刻是唐肆言拉住了她,对她言:“你有选择回去的权力,却不应该是以这种不告而别的方式离开,你有没有想过宋忘尘若是找不到你了会有多着急,会不会生不如死? 一个孤僻了十几年的人,一旦有人走进了他的心,便会是一生一世,你可以走,但必须光明正大的走,因遇到一点挫折就想要逃避现实的人,我唐肆言会看她不起,希望你不是!” 唐肆言话罢便抱着俞漫大步离去,虽然他平日里总是一副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模样,但心里却有一把正义之尺,重承诺讲信义,一旦认定之事就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无论季暖怎么选择,他都会将俞漫带出这乾坤画,然后与江雨好好理论上一番,教会他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男人。 “唐肆言、走这边,快!” 当身后传来季暖急切的声音时,唐肆言勾唇一笑,转身疾步跟了上去。 心中雾霾被拨开后,道路也就顺畅多了,二人顺着问情连接的方向前行了大半个时辰后,便被一道刺眼的强光逼得无法睁目,耳边突闻一阵轰乱,再睁眼时,三人便已置身于清律堂之中。 季暖心知,今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躲了,便取下壁墙上的乾坤画,对俞漫言:“俞漫、我现在就去为你讨回公道!” 刚步出清律堂,数百道齐刷刷的目光便射向了季暖,欣喜、错愕、怨恨、不解、怀疑、憎恶……所有的情绪都被那一群人诠释的淋离尽致。 但她并未慌乱,从始至终都很镇定,盈盈身姿立定于校场边沿处,强风将她的青丝撩乱,恬静中又带着一抹惊艳。 宋忘尘心中雀喜,冰寒面色瞬间隐去,换上一抹欣慰的笑,季暖既然无恙,便是他将江雨的罪行昭揭之时。 唐肆言则搀扶着俞漫站在季暖身后,眸中难掩失望之意,季暖让他提防江雨,却并未告诉他缘由,但今日这种局面,他不用想也知道,江雨便是那一直以来对付季暖与宋忘尘的恶徒,是敌人! 而江雨见到生命垂危靠在唐肆言肩头的俞漫时,深邃的眼眸已是怒火萦绕,一双手更是攥到筋骨暴突,但片刻后,他又冷静了下来。 季暖能从乾坤画逃出来,还将俞漫一并带出,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只不过这种时候她的出现只会是引火烧身,也正好坐实了暮溪与妖魔勾结的罪名。 “你、你竟然出手伤了漫儿,枉她一直将你当作亲妹妹看待,你怎能如此狠心?”江雨颤栗着手指向季暖,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他倒要看看,这必输死局季暖会如何去解? 四周的人群立马躁动了起来,是狐妖!程筱柔不仅纵容宋忘尘当众行凶,还将狐妖藏匿在暮溪,真乃仙门耻辱,人人得而诛之! 张永贺怒而质问道:“柔梅尊、今日这事你是否应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别怪本宗主翻脸无情了。” 程筱柔挫败俞远洋在前,妖女打伤俞漫在后,身为俞漫的舅父,叫他如何能忍? 程筱柔并不知如何作答,但她知道,季暖敢于铤而走险出现在百门面前,便是有了江雨作恶的罪证,此时沉默便是最好的选择。 张玉衡却是一刻也等不及了,急匆匆上前举剑怒吼道:“哼、她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暮溪与狐妖勾结已是证据确凿,宋绝先是屠杀宣城百姓,妖女现在又挟持了我表姐,他们明显就是图谋不轨,今日我们便将暮溪这群仙门败类一并拔除,还百门一个清净,还天下一个太平。” “妖女都出现在暮溪了,若说这柔梅尊全然不知情,我可不信。” “对!暮溪定是与狐妖勾结,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能吧!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 听闻几位宗主的嘀咕声,张玉衡瞬间暴怒,道:“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能有什么误会,杀了妖女,废除暮溪!” “这……”几人欲言又止,转眼望向唐世海时,发现他一直盯着唐肆言,并未表态,便又不约而同的低头不语,身在暮溪的地界,他们这几个小小仙家,哪敢轻举妄动,最多不过是碎碎念抱怨几句罢了。 这时,宋忘尘早已趁乱飞身至季暖身前,二人相视一笑后,便又心领神会的为俞漫渡灵力疗伤。 季暖盯着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人群,质问道:“诸位何以认为是我伤了俞漫,而不是我救了她?” 众人面面相觑,久久无人应答,张玉衡顿时火冒三丈,道:“少在哪儿妖言惑众,妖女岂会救人?” “妖女?也对!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一个妖女。”季暖连连点头,抬眸又问:“敢问各位宗主以为何为善恶?” 人群中立马有人应道:“妖便是恶!” “对!妖就是恶,狐妖便是恶中极恶!” 季暖猛拍着手掌,渡步笑道:“说得好,那究竟什么是善?” 张永贺率先答道:“除魔卫道即为善,守护苍生亦为善,心怀仁义也为善,善存于心,非言以表,诛灭妖魔,以安天下。” “张宗主果真是大善之人,试问若是仙门中有人为了苟活,残杀同门又当如何?” “自当以命偿之!”张永贺回答的斩钉截铁,眼中皆是正义使然之色。 张玉衡却是心下一慌,季暖此言明显就是刻意针对于他,他怎能让她将自己不堪的往事当着百门的面揭露出来,绝对不能! “父亲、跟一个妖女有什么好解释的,孩儿这就去灭了她为民除害!”张玉衡言语间已提着剑疾步奔向了季暖。 季暖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百门中第一个想要除了她的人,依旧是这个她曾以命相护的孩子。 既如此,她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了,正欲拔剑反击时,迅疾如光的身影已挡在了她身前。 宋忘尘冷眼削出一剑,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便是长剑与断臂徒然坠地的声响。 季暖侧目望去,便见张玉衡捂着鲜血淋漓的断臂处,痛苦到面目森白,冷汗直冒。 “宋绝、你竟敢当众行凶,废了我儿,今日本宗主便废了你!”张永贺早已气急败坏,也顾不上实力悬殊巨大,便已举剑狂奔而来。 宋忘尘斩断张玉衡的手臂,是因其三番五次对季暖动手,他没要了他的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而张永贺此人却并未作过恶,不过是护犊心切罢了,宋忘尘并不想出手伤他,便将诛邪猛然插至地面,以剑气将他震飞了出去。 张永贺踉跄着倒地,吐出一口老血后,眸中狠恶尽显,猛一抬眸时已挥出三枚藏毒的银针,而这毒便是‘无心’。 无心并非无解,只是毒性蔓延极快,若半柱香内未服用解药,中毒者便会立即殒命。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戏剧性转变 无心并非无解,只是毒性蔓延极快,若半柱香内未服用解药,中毒者便会立即殒命。 他宋忘尘先是勾结狐妖,后又残害百姓,现在又废了他的幼子,这样的恶徒即便以卑鄙的手段对付他,也只会是正义之举。 宋忘尘又怎会轻易中招,大袖轻拂间,三枚银针瞬间折回,分别扎入张永贺头顶的百会穴,胸前的神封穴以及腕部的灵道穴。 “噗、”张永贺再次口吐鲜血,颤着手急急将解药咽下后,却因灵脉被封依旧浑身乏力,再也没了反击的能力,只能瘫倒在地恶狠狠的瞪着宋忘尘。 这时,江雨早已趁乱瞬移至了唐肆言面前,抢过俞漫后又对着他击出一掌,唐肆言甚至都没来得及喊叫一声,便已被击飞了出去,生生将清律堂的壁墙都砸出了一个大坑。 宋忘尘护妻心切,竟于搭救俞漫之时突然收手,不顾她的死活,将她丢给了唐肆言那个废物,真是罪该万死! 江雨气急败坏的掀开俞漫身上披着的外衣,便见那粉色莲裙早已血迹斑斓,果然,她还是那般狠心,只要是他想要的,她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毁去,哪怕是玉石俱焚。 他伸手搭上俞漫的脉搏时,却发现孩子根本一点事都没有,从始至终,俞漫伤的都是她自己而已,江雨抿嘴一笑,他的孩子怎会那般轻易死去。 但若是俞漫死了,孩子也必定活不成,俞漫他必须救,便再次以心火之力替她疗着伤。 季暖急切呼唤着俞漫的名字,正欲上前时却被宋忘尘拉住了,她这才惊觉江雨竟是在救人。 仙门中明确有定,迷途知返者,当纠其恶因,权衡其之过,谋定其之罪,方能诛其身。 无论江雨曾作过多少恶,只要他此刻行的是善意之举,他们都没理由去阻拦他,亦不能趁人之危。 突来的一切让在场所有人都错愕不已,唐雨与唐肆言是亲兄弟,即便为了权位之争会有大打出手的那一天,但当着自己父亲与百门的面,打伤兄长之事,实乃大逆不道之举,这个唐雨难道是没长脑子吗? 即便他们心中不解,却并无人吱声,毕竟这是唐氏的家务事,还轮不到外人插嘴,其中也不乏有人持着看好戏的态度,眼巴巴的盯着唐世海接下来的举动。 而唐世海却是与程筱柔一行人同时奔进了清律堂,于一堆乱石之中发现了早已晕迷不醒的唐肆言。 “肆言、” 二人急切的呼唤声同时响起,唐世海率先急奔而至将唐肆言扶起,见他唇角的鲜血不住的往外冒,白色的校服也被染成了血衣,便急忙为他渡入灵力疗着伤。 程筱柔则捂着嘴,眸中泪光闪烁,但片刻后她又镇静了下来,转而吩咐身后的弟子去找木荀前来为唐肆言诊治。 前一刻还针锋相对的两人,却因心中牵挂同一人而极其默契的配合着。 唐世海面色僵凝,浓眉紧蹙,他为了儿子与唐氏上下几百名弟子的性命,被迫无奈服下了尸蛊,又将自己有私生子之事变成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还与暮溪彻底撕破了脸皮,而江雨竟不守约定重伤了唐肆言,今日即便是鱼死网破,他也必须将江雨血魔的身份公诸于众,绝不能让更多的人为血魔所害。 “柔梅尊、唐某看得出来,你其实很在意肆言,肆言他一个从小怕水的人,也曾为了你甘心情愿的跳入子海之中,你们二人本就相互有情,是唐某太过于迂腐,总把千年前的恩怨记在心上,还几次三番与暮溪为敌,如今大敌当前,我希望你能够不计前嫌,替我照顾好肆言,唐某自当感激不尽!” 唐世海语气谦卑,老泪纵横,这段话中他没有讲过一句本宗主,便是放下了身段,在恳求程筱柔。 “唐宗主放心,肆言一定不会有事。”程筱柔虽不清楚唐世海是何用意,但他话都讲到这份儿上了,她若是驳回就有些不近人情了,更何况照顾唐肆言,她本就是心甘情愿。 程筱柔扶过唐肆言时,唐世海又欣然一笑,以前他总觉得唐肆言是个不成气候的败家子,但今日却觉得他有骨气,有担当还很有眼光。 从唐肆言与季暖一同出现时,他便知道自己的儿子早已不是以前那个只会惹事生非的纨绔子弟了,而是一个甘冒天下之大不为且重情重义的人。 程筱柔年轻有为,知书达礼,且进退有度,唐肆言这是修了几辈子的福份才能得到她的垂爱,这二人能走到一起,他唐世海也该知足了。 中庸挺立的身影步出清律堂时,是下了必死的决心,唐氏创派千年有余,一直都是正气浩然的存在,如今却让他这个不孝子孙亲手毁了去,即便是死,他也没有颜面再去见唐氏的列祖列宗了,唯有手刃血魔,方能将自己的罪孽减轻一些。 迅猛如风的身影呼啸而至,狠厉的一剑劈下时,是用了十成十的功力。 而江雨却因处于救人的紧要关头根本来不及躲闪,只得将俞漫护在怀里,生生挨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身后传来皮肉撕裂的声音,江雨面色泛白,痛苦的拧眉,却并未起身,而是再次将手掌覆上了俞漫的小腹,他要救俞漫救孩子。 霎时,血花飞洒,森寒的剑气震的地动山摇,寒风中沙石狂乱飞舞,突来的一切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只得以袖遮目,急急退避三舍。 宋忘尘挥去迎面袭来的石块,将季暖护在了身前。 季暖却忧心俞漫的安危,急急从宋忘尘怀里挣脱开去,又再次被他拉了回去,柔声劝慰道:“俞漫不会有事,江雨没想要伤害她。” “可是,他受伤了。”季暖语气哽咽,眸中水雾萦绕,此时她竟不知自己口中的那个他究竟是江雨还是俞漫? 江雨害她当着百门的面变成了狐妖,迫使她与宋忘尘成了众矢之的,还将俞漫囚禁在一幅画里,至使她生命垂危,又打伤了唐肆言,实属罪大恶极。 她本应该是最恨江雨的那个人,可当她见到他后背那一条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时,却无缘由的感觉到心痛,甚至都出现了呼吸停滞的错觉。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是见他身负重伤却依旧护着俞漫,并非一个十足的大恶之人,这才生了悲悯之心也不一定。 “他是魔!”宋忘尘语气冰冷,紧紧攥着她的手,他绝对不会再给江雨留下一丝伤害季暖的可能。 他早已知晓江雨乃是魔族之人,其实力不容小觑,今日这一切也不会如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一直在等江雨出手,以便伺机而动。 只是他没想到江雨会出手救俞漫,更没料到唐世海会在江雨救人之时,以背后偷袭的卑劣手段去对付他。 但江雨是魔,又处处针对季暖,得此恶果,也是他罪有应得,并不值得同情。 四周的人群发出一阵阵唏嘘,唐雨弑兄在前,唐世海弑子在后,唐氏这一家子究竟闹得是哪一出? 第二百五十二章 智计无双勇无敌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阵唏嘘,唐雨弑兄在前,唐世海弑子在后,唐氏这一家子究竟闹得是那一出? 面对所有人异样的目光,唐世海傲然凌立于校场正中央,内心毫无波澜起伏,阴寒的眸光移向单膝跪地一动不动的江雨时,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血魔也不过如此! 他言:“诸位同道不必惊讶,唐某也是近日才得知犬子早已于五年前丧生,而眼前的这个江雨乃是血魔,是千年前凌承与狐妖苟合产下的孽种。 唐某之前所言所行皆非本意,只是因故受制于人罢了,但今日百门齐聚于此,任他血魔再有通天的本事,也已无力回天,必死无疑了。” 唐书言被迫生吞蛊虫,于他而言就是奇耻大辱,又怎会甘心为江雨所用,眼见叔父已昭揭了血魔的身份,立马中气十足,于人群中举剑呐喊道:“杀了血魔,眶扶正义,以安天下!” 众人面面相觑,又纷纷摇头叹息表示不解,这唐雨才刚认祖归宗怎么就变成血魔了? 但既然是魔自然留它不得,血魔更是仙门追踪了一千多年都未能拔除的祸害,今日在此出现且身负重伤,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于是乎,百门众人立马异口同声的吼道:“杀了血魔,眶扶正义,以安天下……” 斗志昂扬的呐喊声此起彼伏,百门的注意力皆从讨伐宋忘尘与暮溪,变成了同仇敌忾的除魔卫道,俨然一副正气凛然之态。 “啊!” 愤怒的一声吼,震得所有人都心为之颤,血为之凝,相继闭了嘴后,又捂耳避免被声波震伤,但一些修为低浅之人依旧被震到头脑肿胀,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傲挺林立的身姿从地面嗖地起身时,后背的伤痕已瞬间愈合,眨眼间,一袭金色锦衣已变成了大红长裘,江雨周身赤魔之气环绕,整个人堪比火山一般,数以百计的焰火萦绕四周,让这清凉的暮溪瞬间热浪扑面,衣袂一挥,便将依旧昏迷的俞漫置身于魔气罩中,赤瞳冷冷飘向众人时,怒火是腾腾往上窜。 夜灵是他的母亲,也是他最大的禁忌,他人别说是出言侮辱,连提一下都不能,唐世海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自取灭亡犯了死忌! 江雨自掌心渡出一条火绳缠绕在了唐世海的颈脖处,轻一扯动便拖拽着他坠至身前,大手瞬间锁住了他的咽喉,红眉一挑,冷笑道:“唐世海,不妨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的儿子唐肆言也死了,早在一年前你让他来暮溪修行的那一日便已经死了,你不惜承受我这个血魔也要护住的儿子不过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 唐世海被江雨周身的烈焰之气灼烧得皮开肉绽,鲜血不间断的往外冒,却竭力摇头反驳道:“不,不可能,绝不可能!”虽是笃定的语气,但那眼眸中的疑虑与苦痛根本藏不住。 肆言这一年多的变化他不是没有察觉,唐肆言也曾直言不讳的说自己不是他的儿子,只是当时他并未往坏处去想,只当他是故意与自己置气,胡言乱语罢了。 但江雨既是血魔,杀了他儿子再弄个假的出来欺骗他也完全有可能,唐世海双目圆瞪,痛苦到面目扭曲,唇角血如泉涌,却还是嘶声力竭的怒吼“是你,是你杀了他!” “你猜?”江雨并不想多做解释,而是将他一把推倒在地,比起诛其身,他更喜欢先诛其心。 即使今日唐世海不将他的身份揭开,他也没打算再作隐瞒,这里所有人早已成了他戏命棋局中的一颗棋子,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负隅顽抗罢了。 江雨吹起一声响亮的哨子后,便听得一阵悲凄、哀婉的音律绵绵不绝的传入耳畔。 其声浊而喧喧在,声悲而幽幽然,几乎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片刻后,百门众人便觉意识逐渐混浊,体内气血上涌,真气乱窜,手中对准江雨的剑已不听使唤的调转方向,步伐缓慢的向暮溪众人迈进。 宋忘尘微一蹙眉,忙将呆愣的季暖拉至身后,抬眸望去,便见百门中人早已失了心智,他们无意识的扭动着颈脖与四肢,发出骇人的怪叫声以及骨骼错位的“咯吱”声,墨色瞳孔圆瞪上翻着,只留下了白色的眼球,每行一步便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错觉,但手中之剑却是整齐划一的对准了他与暮溪众人。 江雨盯着不断后移的宋忘尘与暮溪弟子,摇头自鼻腔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即便过了一千年,凌承依旧逃不过被自己守护之人残杀的下场,他做了这么多,就是要让凌承知道,他一直坚守的正义,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今日他召集百门众人参与和谈会,自然不完全是为了陷害宋忘尘与暮溪,他早已在众人所饮的酒水中加了尸蛊。 百门中识毒者无数,识蛊者却只有与白沐奇交好的宋忘尘,而白沐奇早已身死,现在的他是麒麟蛊,也是这戏命棋局中最关键的一颗棋子。 程筱柔与暮溪弟子因心中恼怒不曾饮酒,自然也不会种蛊,但其实他们面前的酒江雨也并未下蛊,他要的便是暮溪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被百门诛杀。 暮寒千年前联合长屿俞氏,宣城唐氏以卑劣的手段血洗了狐族,还厚颜无耻的将狐族的灵溪变成了现在的暮溪,那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借百门之手血洗整个暮溪。 江雨让烁离假扮宋忘尘在宣城屠戮百姓,其主要原因便是将百门引入暮溪,无论宋忘尘与季暖能否洗清自己的罪名,今日这结局都不会变。 ‘白沐奇’以尸蛊操控中蛊者变成傀儡,以此来剿灭暮溪之人,即便宋忘尘知道攻击中蛊人的中庭穴可使之吐出蛊虫,从而解了尸蛊,奈何百门人多示众,任凭暮溪再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以一挡十,更不能在不伤人性命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没有几人会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以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换取他人活命的机会,暮溪之人想要生存,便只能拔剑相迎,仙门自相残杀在所难免。 暮溪结界大开,魔兵早已趁机潜入其中,无论暮溪与百门双方输赢如何,幸存的一方也只会成为魔族的刀下亡魂,这天衣无缝的必死之局,无解! 第二百五十三章 遗漏之弃子也翻盘 无论暮溪与百门输赢如何,幸存的一方也只会变成魔族的刀下亡魂,这天衣无缝的必死之局,无解! 随着绵绵不绝的音律不断加快节奏,活傀逐渐变得灵活起来,手中长剑已是毫不犹豫的砍向了暮溪弟子。 就连那断臂的张玉衡与浑身瘫软的张永贺父子俩,以及身负重伤的唐世海也从地面弹了起来,开始无意识的攻击着暮溪之人。 宋忘尘喊了一声“攻击他们的中庭穴”后,便率先以剑柄击打至活傀的中庭穴,使那人吐出了尸蛊,逐渐恢复了神志。 听闻声动的程筱柔将重伤昏迷的唐肆言交给两个师妹照看后,也带着人从清律堂奔向了恶战的人群,开始攻击着活傀的中庭穴。 其余人也纷纷效仿,只是活傀来势凶猛,挥刀更是招招致命,他们若只是一味的防守,只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江雨负手而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一场他精心谋划的厮杀游戏,焰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很快!他就可以为母亲复仇,除了那负心薄幸之人,灭了整个天下,让魔族崛起后,便是他称霸六界的终极计划实施之时。 亲人不待便毁亲,世道不公便灭世,天道不仁便诛天,他便是做了世人口中那毁天灭地的血魔又如何? 悲凄的音律却让他听得沾沾自喜,一切皆如他所料一般,暮溪已有不少人开始拔剑反击,虽暂未伤人性命,但那都是迟早的事,他现在只需冷眼观戏即可。 音律却在这时嘎然而止,刚才还挥剑攻击暮溪弟子的活傀已逐渐清醒了过来,百门众人盯着自己手中高举的长剑,傻愣到不知所措,他们刚才的行为皆是受控,并非本意,如今开罪了暮溪,真是要多冤有多冤! 江雨弯月红眉倒蹙,淡定自若的俊脸已变得震惊不已,赤瞳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定睛望去,便见子间带人押解着白沐奇与烁离假扮的宋忘尘自人群中缓步而来,其身后还跟着他早已摒弃的棋子李庆源,江雨便知今日这一局,是他大意了。 “各位同道不必惊恐,本尊知晓你们所行绝非自己所愿,实乃此人用骨埙操控尸蛊所致,本尊也可以保证暮溪绝不会为难各位,请大家放心!”子间一手举着骨埙,一手指向白沐奇,面向百门众人做出承诺。 百门闻言,齐齐将目光移至了子间身上,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悬石也逐渐落下,等着子间为他们解惑。 子间转而指向烁离又言:“此人便是那在宣城屠杀百姓的魔族之人,今日这一切以及季师妹前段时间的妖化皆是江雨与魔族的阴谋诡计,为的就是挑起仙门的纷乱,让我们大家自相残杀,从而坐享其成,将人族赶尽杀绝。” 宋忘尘面色如常,并未因洗清罪名而表现出任何欣喜之色,白沐奇的突然叛变,极有可能意味着真正的白沐奇已经遭遇了不测,好在除此之外,一切皆可控。 两日前三更时分,宋忘尘于睡梦中突闻诛邪发出了剧烈颤动的声响,将怀中安睡的人儿轻放至枕褥后,便起身着衣,一路跟随着诛邪往黑暗之殿的方向奔去。 诛邪曾被封于黑暗之殿千年有余,与之也生出了一些共鸣,宋忘尘赶到时,李庆源正拼命拍打着铜墙铁壁,沙哑着声音喊“救命!” 江雨将他丢下黑暗之殿已有十日有余,即便他辟过谷,也已经饥饿到了极限,若是再无人相救,便只能命丧当场了。 他早已不惧死亡,只想在生命的尽头揭开江雨的阴谋,为自己一步错步步错的荒诞人生,做出唯一一件对的事。 宋忘尘默念术语,左右开弓挥出两剑后,铁门瞬间自动打开了,便于一片漆黑中将饿到神志不清的李庆源带到了清雅苑。 之后,李庆源便将他知道关于江雨的一切悉数告知,宋忘尘与子间便是那时得知江雨乃是魔族之人。 三人一番探讨后,决定暂且放过江雨,先赴了唐氏这鸿门宴。 其一,江雨既是魔族之人,此行必不会是单枪匹马,他身后定有整个魔族作为后盾,他们不宜打草惊蛇,只可静观其变。 其二,他们也想知道唐世海究竟是被江雨蒙骗,还是叛出了仙门与魔族窜通一气,转而对付起了百门众人。 再者,江雨在暮溪已有一年有余,却并未有一人察觉到他身上的魔气,二人即便当着百门众人的面,揭穿他的阴谋也只会是空口无凭,唯有等他自露马脚,方能见招拆招。 这件事程筱柔与季暖并不知情,其主要原因是宋忘尘知晓唐氏这和谈会必是一个陷阱,但江雨的实力与计划是什么他们全然不知,不告诉二人实则是为了保护她们。 子间明面上是留守暮溪,实则整顿着暮溪众弟子蓄势待发,一旦宋忘尘探出江雨的全部计划,便会传音于子间,从而调遣暮溪弟子解救百门众人。 但季暖的意外失踪让宋忘尘一下子慌了神,又见程筱柔在唐氏游刃有余,便立马折回了暮溪,以至于让烁离有了屠杀百姓陷害他的机会。 宋忘尘归来时,正好是子间收到程筱柔传音之后的事,二人便知江雨已经开始了行动。 二人商议后,便决定由子间继续严守暮溪,以观后变,宋忘尘则先将季暖救出,在保证没有软肋捏在对方手中的前提下,方能绝地反击。 宋忘尘刚一离开,烁离便持着江雨的通行玉令闯进了暮溪,子间不废吹灰之力便将他擒住了。 只是这烁离嘴严实的紧,子间想尽了办法也未能让他开口吐出半个字,但子间也能猜到此人假扮成宋忘尘出现在暮溪,定是做了什么败坏宋忘尘声誉之事,于是便将灵力注入他的额间,封印了他的法术,让他无法变回原样,以便之后为宋忘尘洗刷冤屈,随后又命人将其囚禁,静候江雨的到来。 程筱柔赶回暮溪之时,子间本想将自己与宋忘尘的计划告知于她,奈何事出紧急又人多嘴杂,最后便压下了。 季暖与俞漫的突然出现,让一切都拨云见雾,子间便在百门声讨宋忘尘时悄然离去,随后又在暮溪山脚布下了结界,将那暗中潜入的魔兵困在了暮溪,最后又抓住了吹奏骨埙操控尸蛊的白沐奇,这才及时阻止了百门与暮溪一场两败俱伤的厮杀。 面对百门质疑的目光,子间挥手撤去烁离额间的封印,使其恢复了本来面貌,这才让大家看得清楚了。 只是他们依旧还有疑虑,毕竟今日这一切也只能说明宋忘尘没杀人,但季暖妖化是他们有目共睹之事,何以见得也是魔族的阴谋? 李庆源上前一步,扯下自己右手上包裹的黑布,举起那如烂泥一般瘫垂的手掌,道:“各位同道,我这只手便是那恶魔毁去的,也是他让我幡然醒悟,我李庆源这一生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但他更是穷凶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西域王一直以来都有意吞并东晋,但碍于仙门势力并不敢轻举妄动,十年前,巫族长老们商议派出一个机灵点的巫童前来探查百门的实力,而我便是那个藏在暮溪的细作阿木源。 那时,我年仅十二,便被他们种下了灵蛊,以此来掌控于我,十年来,西域王对我一直都是不闻不问,直至半年前,卡诺大王子才派了第一个任务给我,便是监视季暖的行动。 但我在暮溪待了十年,又怎会甘心被人操纵,我百般讨好诸长钦,为他出谋划策对付宋忘尘,也只是为了在比试会时拔得头筹,争取到竹峰内室弟子的位置。 越阳时,宋忘尘因梦魇失踪而失信知水涧百姓一事,是我提前对梦魇种下了灵蛊,然后操纵灵蛊疯狂嗜血,至使它受不了苦痛飞灰湮灭,让宋忘尘与季暖当众出了糗。 后来,卡诺操控我体内的灵蛊,迫于无奈,我再次与他联合起来想要对付宋忘尘,也是在那时,江雨知晓了我的身份,他虽是替我解了蛊,却也让我成了他的走狗为他所用。 比试会时,季暖与俞漫的那一场比试,是江雨命我偷偷取了季暖的指头血滴入了灵镜之中,又在她体内种下了弑骨针,至使二人比试时季暖看起来像是突然中了暗算,从而陷害俞漫,挑起长屿与暮溪的纷乱。 此计失败后,江雨便利用孟颜逼迫季暖喝下他的魔血,又算准了时间让你们同时出现在钦州竹屋,再用魔笛控制季暖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变成了狐妖,以此来挑起暮溪与百门的矛盾,从而将你们一网打尽。 而我,便是那时察觉到了他的全部阴谋,想要脱离他的魔爪,但又不想让你们知道我干过的坏事,便于江雨进入一副山水画时,想要将他连同那画一同烧毁,只可惜我不仅没得逞,还被他毁了这持剑的右手。 再后来,他将我丢进了黑暗之殿,是宋忘尘救了我,我便将这所有的一切悉数告知,这才让他们做好了防范于未然的准备,成功避免了人界的一场浩劫。” 李庆源讲完这些已是眸中带泪,但同时也长舒了一口气,他心比天高却终日被人踩在脚下,其痛苦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今日总算是得到了解脱。 第二百五十四章 父子相残,何其哀哉! 他心比天高却终日被人踩在脚下,其痛苦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今日总算是得到了解脱。 黑压压的人群却是一片寂寥,所有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惊愕中,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局促不安。 这时,人群中一直不曾开口的秦淮率先维护道:“诸位同道,季姑娘在越阳亲力亲为照料病患,又与宋仙师处决了那作乱的槐树妖,还抓了梦魇,又揭露了卡诺的诡计,从而拯救了全越阳城的百姓,所言所行皆是大仁大义之举,断然不会是妖!” 莫安也立马附和道:“秦宗主所言在理,季姑娘是被血魔所害才变成了狐妖,就同我们刚才被人操控失去了心智如出一辙,切不能再冤枉了好人,中了那血魔的奸计,更不可再给魔族留有丝毫的可乘之机。” 这二位宗主本就与暮溪交好,上次季暖被百门围攻时,他们未能出手相救便已是满心愧疚,即便今日这误会没能解除,二人也打算站在暮溪这边,只是没想到最后却被人操控成傀儡攻击暮溪,心里便更加内疚了,此时此刻自然是要仗义执言了。 其余人见此,也有人开始义正言辞道:“对!血魔诡计多端,害得咱们冤枉了季姑娘与暮溪,还痴心妄想让仙门自相残杀,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们便除了这祸害,再攻入魔族,杀他个片甲不留!” 百门众人也开始异口同声的举剑呐喊道:“除血魔,攻入魔族,杀、杀、杀!” 喊得那叫一个激情澎湃,震耳欲聋,但江雨周身烈焰灼灼,并没人敢真正上前去做那送死的第一人。 这时,汝沁汝沐两姐妹已奔至季暖身旁,从宋忘尘手中将她掰扯了过来,环着她的胳膊激动的蹦跳着。 汝沁笑言:“季暖、真相大白了,你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了,太好了,太好了。” “你怎么哭了,一定是太高兴了,弄得我也好想哭!”汝沐见季暖早已泪流满面,一时间难以自持,急忙拥抱着她劝慰着,但自己也哭的稀里哗啦的。 “好了,大敌当前,你们二人这样成何体统,还不快收起你们的眼泪,安心对付魔族之人。”程筱柔虽是在指责这两姐妹,自己也没忍住红了眼眶。 “不管,我就要抱着她,这一次不准她离开暮溪,再让坏人给欺负了。”汝沐嘟着嘴反驳,又将季暖抱得更紧了些。 “你呀!真没出息。”汝沁作为姐姐,也开始指责起了汝沐来,笑意盈盈却又泪花闪烁。 …… 三人一直在耳畔碎碎念着什么,季暖是一句也没听清,从唐世海揭露江雨身份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言行举止她都视而不见,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江雨是凌承与夜灵的孩子,也就是宋忘尘的孩子,甚至很有可能也是她的孩子,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他们自家人在互相伤害,还有江雨究竟知不知道宋忘尘是他父亲? 她想不通也理不清,便一直想,想到心如刀绞,头痛欲裂却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看着怒气腾腾目不斜视盯着江雨动作的宋忘尘,她该如何告诉他千年前的真相?今日这种局面,自己又要怎么做才能阻止一场父子相残的悲剧发生? 江雨猛拍着手掌,发出阴寒致极的嘲笑声,让在场喧哗的人群不由得毛骨悚然,纷纷闭嘴观其动向。 “讲得好,不过你知道的还不够全面,还有诸长钦被怨灵附身一事也有我的功劳,不然凭那两个蠢货,连逃出黑暗之殿的资格都没有,又何谈杀了诸远智与程锦二人呢?”他虽是挑眉对着李庆源嗤笑,但言外之意却是在诛暮溪所有人的心。 李庆源之事的确是他大意了些,他之所以允许李庆源替季暖洗清罪名,是因为他从不认为自己会输,不过就是几千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虚伪之徒罢了,他的力量早已完全解封,这群人无论作何反抗,始终都逃不过一死,就让他们做个明白鬼又有何妨? 程筱柔闻言已是悲拗难忍,一双柔荑紧攥着颤栗不止,抬起泪眼婆娑的眸子怒吼:“血魔、我要杀了你!” 江雨摇头挑衅道:“哦?来、来来,我等着!”他的声音很轻,脸上依旧是那春风拂面的笑意,但那双赤瞳如血滴般阴森狰狞,只看一眼,便让人心惊胆寒,恶恐袭身。 子间虽是心中悲愤,却还是拉住了蠢蠢欲动的程筱柔,道:“师妹、血魔诡计多端,你身为暮溪掌门,应该时刻保持着理智,切记不可义气用事,至于那万恶的血魔,就交由我与忘尘来处置。” 眸光飘向宋忘尘时,见他淡定的对自己点头,又转身对百门众人言:“诸位同道,是暮溪监管不力,这才让血魔有了潜入暮溪的机会,从而酿就了今日的苦果,本尊与忘尘势必会亲手处决了他,给百门一个交待! 但那血魔还带来了一批魔兵,本尊并未来得及将其诛灭,但他们早已被我困在了暮溪,还望诸位同道能先同仇敌忾将其铲除,至于攻破魔族一事,咱们之后再作商议如何?” “请子松尊放心,小小魔兵,刘昊这就带着弟子前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我们也一起去!” …… 百门中已有不少人自告奋勇出战,校场上的人群顿时只余下了三分之一,但其实众人皆知,留下之人比那前去除魔兵之人要艰难得多,毕竟血魔的威慑可是震了他们一千年有余。 江雨不发一言,痴定的打量着众人的举动,脸上的笑意骤凝,紧攥的双拳交错打横腾空跃起,右手摊开时,心火迅速窜出手掌,随即越燃越大,越燃越旺,猛一挥洒,又化作数以千计如手掌般大小的焰火,分别攻击着仙门众人。 众人纷纷持剑反击,却依旧被魔焰逼得步步后退,那魔焰看似不大,却灼热难耐,不少人因躲闪不及,被其击中后,刚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嚎,便已爆体而亡。 宋忘尘转身面向泪流不止的季暖,蹙着眉心疼的拂去她面颊上的泪滴,对她言:“别怕,保护好自己,为夫这就除了那血魔,为你和俞漫讨回公道!”而后又将她推到程筱柔面前,道:“师妹、看住她!” 温凉的语气带着无比的决绝,他潜意识里认为,季暖之所以难过泪流,都是拜血魔所赐,无论为了季暖,还是为了天下苍生,血魔必须要死! 季暖早已心急如焚,却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宋忘尘是江雨父亲之事告知于他,只能紧紧攥着他的手腕,摇头哭着哀求他:不要,忘尘你别去,我求求你不要去!” 宋忘尘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打不过血魔,道了声“娘子放心,我不会有事!”便掰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拔剑奔向了江雨。 “不要,不要啊!”季暖嘶声竭力的哭喊着,想要追上去将他拦下,却因被汝沁汝沐两姐妹拖拽着,怎么也挣脱不开。 彼时,子间已纵身跃至江雨头顶,运气抵住扑面而来的热流后,又劈下迅猛狠厉的一剑,而宋忘尘则矫捷的跃过江雨四周环绕的魔焰,欲帮季暖先将俞漫抢回,再行对付江雨。 二人默契十足的配合却依旧被江雨轻而易举的化解,傲然挺立的身躯猛地一震,不仅以魔气抵住了子间劈下的剑气反将其弹飞了出去,还分身出另外一个自己,将俞漫揽在怀里,对着宋忘尘怒吼:“说我诡计多端,你又好到了哪儿去?” 宋忘尘拧眉不语,他知道江雨这是认为自己想要挟持俞漫来威胁他,他这人本就沉默寡言,自然也不会为自己辩解,更何况同血魔根本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他只是没想到江雨对俞漫竟有真心在,但魔就是魔,他杀了那么多人,必须以命来偿。 眼见俞漫在他手中,宋忘尘无法出剑攻击,便转身对另一个江雨削出一剑,与此同时,江雨已掷出一团魔焰与之两两相撞。 霎时,炙热的焰气四下飞射,击伤了不少持剑对抗魔焰的仙门中人,风中似乎只能听到接二连三的哀嚎声不断传出。 宋忘尘心有不忍,便将诛邪推至半空竖立,口中默念术语,腕间急转两圈后,对着诛邪送出一股强大的灵力,震得剑气以光速蔓延开来,于众人头顶布下一道无形的结界,将自己同江雨俞漫隔除在外。 “忘尘” “宋仙师” “师兄” 人群中传出一声声急切的呼唤,血魔的力量太过强大,他们这么多人也只能勉强对付自己身前的一团魔焰,连近血魔之身都难,宋忘尘现在将他们隔绝在结界中,便是要以一已之力对战两个血魔,其胜算微乎其微,基本上是自取灭亡之举,叫他们如何能心安。 “不要,不要!”季暖哭喊到双眸涩痛红肿,声音嘶哑无力,白皙的手腕早已被拽成了青紫色,却依旧拼命挣扎着想要从姐妹二人手中脱离开去。 宋忘尘能听到季暖凄厉的哭喊声,心中更加不忍,便想速战速决杀了江雨,让她安心。 第二百五十五章 记忆复苏,却也无力回天 宋忘尘能听到季暖凄厉的哭喊声,心中更加不忍,便想速战速决杀了江雨,让她安心。 垂眸看了眼人群中不断挣扎的清瘦身影,苦涩的勾唇一笑,血魔的能力让仙门忌惮了一千多年,他其实并无把握能将其打败,但心有所执,便能勇而无畏。季暖一个女子都可以为了自己忍受七日弑心之痛,他堂堂七尺男儿,又怎会被血魔震慑住,今日即便是玉石俱焚,他也要除了血魔。 江雨双拳攥到青筋外突,赤瞳已经变成赤乌色,难腔的愤怒早已到达了极致,他宋忘尘还真是大仁大义,千年前便可以为了这所谓的天下苍生将他封印在了乾坤画中,今日又要为了那群虚妄小人,想要亲手杀了他,那他又何须再留情面? 右手松开时,掌中魔焰之气滚滚翻腾,猛一掷出,便如火山压顶一般向宋忘尘击去。 扑面而来的热流,便已让宋忘尘觉得灼痛难忍,若是那火山真的压了下来,只怕不止是他,就连结界下的人皆无生还的可能,他疾转着手中之剑,划出一道道森然的剑气,再次布下结界抵挡着火山下压,但他现在全然处于被动,此举也只能是暂时保命。 季暖终于停止了哭喊,沙哑着声音吼道:“放手,你们再不放手宋忘尘就没命了。” 汝沁汝沐二人也是泪流满面,但还是摇头表示拒绝,她们心疼季暖,也担忧宋忘尘的安危,正因为如此,便更不能看着季暖去送死。 “师妹、我相信师兄定能杀了血魔,俞漫也不会有事,别担心!”程筱柔故作镇定的拍着季暖的肩头,对她淡然一笑。 季暖抬眸望向空中恶战的二人,心中的悲凉无人可表,他们是父子啊!无论谁生谁死都会是一场天大的悲剧,她怎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转眼看向程筱柔时,已是恶狠狠之色,怒吼道:“你懂什么呀?都是因为你们这群自恃清高的仙门中人,才会害得他们……”父子相残几个字终究没能说出口。 她早就听他们说过,凌承是大逆不道之徒,是仙门耻辱,宋忘尘的身份一旦昭揭,必会再次成为众矢之的,被世人不容,她又怎忍心? 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止宋忘尘与江雨父子相残,她闭着眼双拳紧攥,静心凝气,不断将真气集结于腕部。 程筱柔意识到她的目的时已经为时晚矣,季暖周身真气乱窜,玉手猛地一顿,便将汝沁汝沐两姐妹,连同程筱柔与周遭的所有人都弹倒在地,呕血连连,盈盈身姿方才跃起便又被子间拦下了。 “让开!”季暖眸色阴寒,语气不善。 子间上次见季暖发怒还是她妖化之时,但她现在并未变成狐妖,却依旧戾气十足,心中隐隐觉得不大对劲儿,但还是沉声劝慰道:“师妹,不可冲动!” 季暖怒目而视,也不答话便对子间削出一剑。 子间未曾料到她会出手,躲闪不及已被剑气划伤了手臂,但那也只是皮外伤而已,抬眸方知,季暖是故意声东击西,此时早已持剑狂砍着结界,想要冲出去帮宋忘尘。 他又何尝不想冲出结界去帮忘尘,但宋忘尘布下的结界乃需他自己的血以口诀催动才可破解,他们试了很多次都无法将其打开,只能暗自祈祷宋忘尘能完胜血魔,安然无恙。 江雨看着结界下那一群虚伪之徒,更觉怒火中烧,宋忘尘想要护着他们,那他偏要当着他的面将所有人都杀了。 大手左右轻挥时,已化出无数个火球坠落至结界之上,江雨不屑冷哼一声,宋忘尘还真以为一个小小的结界就能将他拦住,真是痴人说梦。 宋忘尘心知自己的结界根本撑不了多久,眼见季暖仍在不断攻击着结界,急切的对子间喊道:“快带她离开!”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子间飞上前时,已有一团火球从面前掉落,紧接着无数团火球齐齐落下,他仓惶闪躲开后,便见季暖已闭眼凝空而立,双手食指与拇指不停的交错转换,双手打横张开时,两股纯净的灵力自掌间迸发向四周蔓延开去,耳边突闻溪水流淌的声音响起,随后便见两条巨大的水龙在空中盘旋游走。 季暖猛一睁眼,双手已调转方向往下一沉,盘旋在空中的水龙立马化作暴雨倾盆而下,将那熊熊燃烧的火球连同宋忘尘挡下的火山一点一点浇灭了。 冰凉的雨水淋至全身,让在场所有人都浑身湿透,寒凉刺骨,一双眼却是死死的盯着季暖,如此强悍的御水之术却并非仙门术法,季暖究竟如何习得? 江雨面色突凝,季暖果然是他命中的克星,他精心谋划的局皆被她一一打破,今日竟还御水灭了他的魔焰,她的存在只会成为自己的阻碍,趁她现在还未爆发出更多的能力,杀了她! 火红的身影瞬间移至季暖身后,大手一抓,便化出一柄赤红的长剑握于掌中,此剑名为“灭世”却从未现过世,今日出现,便首先以季暖的血为其开封。 季暖猛一转身,对他摇头一笑,道:“江雨、若是可以,杀了我以后,不要与你父亲为敌。”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却又寒凉无限。 季暖在情急之下使出了御水术,也至使她将千年前的事想明白了,宋忘尘是凌承,而她就是那任性妄为,害得整个狐族覆灭的罪魁祸首夜灵。 若是她不那么任性妄为与父王决裂,不跟凌承私奔,或者在凌承对她言只做兄妹时,她能以妹妹的身份守他百年,亦或者在凌承言要除了孩子时,她点头应允,狐族就不会灭亡,凌承也不会遭世人唾弃,江雨也不会一千年来都活在仇恨当中,自然也不会有今日父子相残的局面,所有的一切皆是她一手造成,是她错了。 若是他们三人中必有一死,那这个人只能是她自己。 江雨心中诧异,不明白季暖为何要提他父亲,但杀她已是势在必行,但当剑尖快要刺入她的心脏时,江雨竟无缘由的感觉到了心痛,手中灭世急转矛头,却又反手夺了她藏在袖中的乾坤画。 宋忘尘却因被江雨的分身缠住而无法抽身,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他也见了,却并未来得及阻挡,此时已顾不上俞漫的安危便对江雨削出一剑,转身向季暖奔去。 大雨早已停下,江雨刚压下的怒火却又被宋忘尘的举动点燃,心中万般愤恨自己刚才太过仁慈,这一次,他不会手软。 灭世高举那一顺,却在见到季暖脸颊上滑下的泪珠再次犹豫了,手中乾坤画摊开便将季暖收入其中。 “小暖、”宋忘尘眸中悲愤难掩,未曾多想便又劈下一剑。 江雨轻而易举便躲过了他那心浮气躁的攻击,转而与分身重合,揽着俞漫落入了地面,笑言:“宋忘尘、别那么激动,你的季暖还没死呢,她就在这幅画中,想救她吗?” 宋忘尘急急落至地面,紧攥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强压着自己的慌乱与怒火,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呃……这个嘛,那要看你能给我什么了?”江雨阴阳怪气的回答着他的问题,眸光却是扫视着在场的其它人。 如此明显的意思百门众人怎会不懂,血魔这是要利用宋忘尘护妻心切之情,让他将他们全都杀了。 宋忘尘环顾四周,剑眉深拧,却是一言未发,手中诛邪剧烈颤动着,剑光忽明忽暗,让人猜不透他会不会为了护妻,转而对付百门众人。 人群中已有人颤着声道:“他,他是血魔,说的话不,不能信,宋仙师别信他。” “杀了血魔,季姑娘自然也就得救了,宋仙师可千万别被他蛊惑了。” “是啊,不能被他蛊惑!” “大敌当前,仙门一致对外是千年来的祖训,宋忘尘、你要是为了一个女人与我们为敌,岂不违反了祖训?” …… 人群七嘴八舌的评头论足,全然忘了刚才是季暖灭了魔焰,救了他们所有人,他们讲的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实则是忌惮江雨与宋忘尘的能力,若是这二人联手,他们根本毫无生还的可能。 “够了!忘尘还什么都没说,你们何以知晓他的想法?”子间一个温驯谦和的人,也被他们的举动气到动了怒。 人群这才停止了喧哗,纷纷投来怀疑的目光,季暖妖化时,宋忘尘就曾言,为了她,甘愿负了天下,如今再次面临同样的选择,他们是细思极恐,越想越怕。 江雨一直冷眼旁观,他也很想知道,宋忘尘会不会为了这群贪生怕死之徒,再次行出抛妻之举。 但宋忘尘迟迟不作回答,让他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便摊开手掌,再次化出魔焰,挑眉阴笑道:“我可没那么时间等你慢慢选,我倒数到一,你若再没做出选择我就当你选了他们,烧了这幅画。” “三、” “二、” 众人紧抿着唇,紧张到连大气都不敢出,此时竟连微风也停止了拂动,安静到只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一、” “我选!” 江雨与宋忘尘的声音同时响起,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眼处。 第二百五十六章 两世情牵造就四人苦厄 “我选!”愠怒无奈的喊出一声时,宋忘尘已是剑指众人。 江雨喜不自禁,神色得意道:“好!杀了他们我就放了……”话未言尽便觉四周杀气腾腾,紧接着便是苍劲狠厉的一剑横扫而来,身后亦是剑气森然,将他的满头赤发掀得四下张狂,心下愕然间,已将俞漫推离开去。 而他,却是生生挨下了宋忘尘与子间出其不意的前后突袭,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几乎快要将他整个胸膛撕裂,江雨痛苦到红眉紧锁,额间汗滴如雨,紧攥的双手骤然张开,滚滚魔焰绕其身,眨眼间,鲜血淋漓的伤口便再次以光速愈合。 抬眸时,赤瞳怒火熊熊燃烧,衣袂狠甩时已将乾坤画摊开,心火早已脱掌而出位于乾坤画下,他对季暖仅存的那一点仁心,也被宋忘尘的举动震怒到烟消云散。 “你还真是大义凛然,既然你有眼无珠非要与我作对,那我现在就烧了它!”怒火冲天的吼出一声时,掌中焰火已点燃了乾坤画的一角。 江雨狂傲的大笑着,自嘲着,枉他一直在手下留情,宋忘尘却只想杀他,哪怕是再次行出抛妻之举也在所不惜。 “住手!”宋忘尘悲悯的吼一声后,已是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抢夺乾坤画,奈何江雨根本不屑与他动手,只是一味的躲闪,眼见乾坤画燃烧得滋滋作响,只觉自己的心也同那画一起被烧灼,痛到难以自抑。 百门围攻时,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为季暖负了天下人,那时所谓的辜负天下不过是与百门站在了敌对面,顶多落个声名狼藉,被人追杀的下场,并不会真的伤害到天下人的性命。 可今时不同,他若是为了季暖手刃百门,不仅仅只是遭世人不耻,被万人唾弃那般简单,而是让天下人都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百门大多皆是贪图虚名妄利却又贪生怕死之人,宋忘尘不仅知道,还十分厌恶,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群人,千百年来这天下才得以安生,若是他们都死了,妖族猖獗,群魔肆虐,百姓何以为生? 天下不再,苍生不复,何以安家? 宋忘尘虽心如刀剐,却也不能为了季暖弃了这天下。 “杀!” 四周的人群却在这时蜂拥而至,全然不顾及季暖的死活,宋忘尘只觉无尽的恶寒袭遍全身,继而将诛邪狠插于地面,再次以剑气将众人弹飞了开去。 猛一抬眸,便将诛邪狠狠抽出,迅疾如光的身影疾奔至江雨身前,腕间来回旋转,带动着一阵旋风呼啸而过,须臾间便已灭了乾坤画上燃烧的火焰,但当他伸手去夺时,又被江雨绕了开去。 “宋忘尘、我要你自毁双目,否则!”江雨狠瞪着如血赤瞳,嘶声竭底的怒吼,指尖焰火再次移至了乾坤画下。 那画早已被烧掉了一大块儿,若是再烧下去,季暖肯定会死,宋忘尘并未犹豫,便将诛邪举至与目平齐。 耳边可以清晰的听到程筱柔与子间一行人急切的呼唤声,百门中也有人出声,让他为了天下苍生,以大局为重,千万不可鲁莽行事。 但他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护不住,又何谈守护天下苍生,这双眼有或没有又有何差别? 季暖能看见宋忘尘所做的一切,但她试过了很多次都无法走出乾坤画,只能悲凄的哭喊着“相公、不要,不要啊!” 眼前突然变得猩红一片,季暖踉跄着跌倒在地,面颊上的泪滴不断滑下,她什么也无法改变,宋忘尘终究还是毁了自己的一双眼。 再抬眸时,便见宋忘尘已被江雨一掌打飞了出去,江雨自己也是连连呕血,刺穿在胸口处的剑尖不断滴着血,狠砸至乾坤画上,染红了她的眼,活剐着她心,恶寒无休止的袭遍全身,眼前突的漆黑一片,季暖便再也抵挡不住身心的疲乏,无力的瘫倒在地。 江雨盯着自己胸口那滴血不止的长剑,赤红的双瞳浓雾迷蒙,手中攥着的乾坤画徒然滑落,跟随着微风飘摇起伏,缓缓落在了一摊积水中,画身逐渐被积水浸湿,泛起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你杀了季暖!”俞漫怒吼着拔出长剑,痩削的身子迎风颤栗不止,面颊上泪滴与水珠混合着不断滑下。 江雨情急之下将她推开摔倒在了积水之中,她也从浑浑噩噩的梦寐中逐渐清醒了过来,睁眼见到的便是江雨点燃了乾坤画,生生将她心中那最后一抹阳光也毁去了。 她怒不可遏的拾起地上的长剑,在宋忘尘毁去双眼的同时,将长剑狠狠地插入了江雨的后背,掌间不断用力推进,穿透了他的胸膛,也戳痛了她自己的心。 手中长剑徒然坠地时,俞漫释然一笑,笑得满心凄苦,泪流满面,她虽是在梦寐中,却也能听到周围的动静,更清楚的知道是江雨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了她。 只可惜!他是血魔,是杀害季暖的凶手,是害得她生不如死的禽兽,是她想恨却又再也恨不下去的夫君。 江雨转身,胸口处的伤口依旧血如泉涌,他狠狠捏着她的肩,拧眉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为了季暖来杀我,为什么?”最后那个为什么吼出时,满口的猩红不断溢出,赤瞳中蕴含的水雾终是化作两颗血泪滴落,苍白的面颊上满是痛苦与疲倦。 无论外人在他身上砍了多少剑,他都可以轻易治愈,但俞漫刺的是他的心,是在剜他的心。 他不会死,可他的心会疼,无穷无尽的疼,疼到他恨不得伸手抓出自己的心,咬牙切齿的告诉它:“你要是敢再疼一下,我就将你捏个粉碎!” 俞漫抬着泪眼婆娑的眸痴望着他,心里的涟漪再次被层层拨开,她可以从他眼里看到痛苦与怨恨,也可以感受到他的悲伤,但她真的无法放下心中的仇恨,更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他杀了季暖的事实,便冲他吼:“因为你该死!” 简单的一句话,如同万箭穿心一般煎熬着他,江雨狠狠掐着她的颈脖,将她高举至半空,赤红的双瞳死死瞪着她,腕间的力道不断加大。 俞漫面色煞青煞白,苦痛的泪滴不断下落,她却并没有一丝挣扎的欲望,她早已没了活着的欲望,以前是,刚才是,现在也是! 宋忘尘被江雨力道极大的一掌打飞出去以后,便被子间飞身接下,而他依旧紧闭着眸,两道刺眼的鲜红在那森白的面颊上不断肆虐,胸前也因遭受重击留下一道焦黑的手掌印,大手赫然垂下时,掌间沾满血迹的诛邪徒然坠地,发出刺耳的“咣当”声,耳畔急切的呼唤声越来越轻,周围逐渐变得死寂沉沉,他也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上一觉了。 “师兄、”程筱柔早已弃下暮溪掌门的权威,哭得双眸红肿,声音沙哑。 一旁的汝沁汝沐二人更是泣不成声,季暖没了,连宋忘尘也瞎了,她们甚至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下去? 身后的一众暮溪弟子亦是没好到哪儿去,纷纷以袖遮目,自欺欺人的挡去自己的悲伤。 唯有子间淡定的拭去眼角的泪滴,抬手指着汝沁汝沐二人吩咐道:“你们二人将忘尘带去找木师叔,其余人同我一起除了血魔!”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万幸!遍地横尸没有你 “你们二人将忘尘带去找木师叔,其余人同我一起除了血魔!”修长笔挺的身姿立定后,双拳早已攥得“咯咯”作响,子间温润的面颊上带着无比的坚韧与决绝。 程筱柔猛地拭去脸上的泪珠,将默潇狠狠拔出,正欲提着剑与血魔拼命时,又被子间拦下道:“掌门,所有人都可以牺牲,唯独你不能,暮溪有你,才会有崛起的希望,你可明白?” 子间没唤她师妹,便是要让她知道,她肩上担负着守护天下的重责,根本没有意气用事的权力。 “师兄、”程筱柔蛾眉倒蹙唤出一声时,子间回眸又道:“照顾好忘尘与你自己,我不会有事!”言罢,已带着暮溪弟子大步冲了出去。 “杀!” 百门众人见血魔已受了重伤,也纷纷提剑冲了上去,一时间喊杀声震耳欲聋,声势浩天。 “轰~隆~”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蔽日,电闪雷鸣,须臾间已是大雨倾盆而下。 这时,俞漫已被江雨掐得再也没了动静,而江雨周身依旧魔焰灼灼,盛怒到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直至大雨滴进他的赤瞳中,方才逐渐恢复了理智。 “漫儿、漫儿、”他急忙收了手,将她搂在怀里,不断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大雨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周身魔焰也被暴雨悉数浇灭,但心中的怒火却是蹭蹭蹭的往上长。 人群中有人难掩内心雀跃,举剑狂笑道:“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自古以来都是邪不胜正,让我们一同灭了那万恶的血魔,杀!” “邪不胜正,杀!” 激昂愤慨的呐喊声传出时,层层激浪四下狂溅,如鬼魅般的身影在大雨中来回穿梭,将江雨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雨剑指长空,狂笑着大喊道:“邪不胜正,我血魔便是正义!”话音如雷贯耳,却又凄凉无限。 “轰~隆~”巨雷滚滚而至,闪电滋滋作响,众人面面相觑,竟没忍住内心的恐慌,哆嗦着退后了一步。 “血魔休要猖狂,看剑!”子间怒骂一声,已是率先削出一剑。 “找死!”江雨不屑冷哼,灭世在掌中来回搅动,层层水花环绕其身,猛一挥出,便将面前的几人连同子间一同击飞了出去。 其余人见此,也是怒不可遏的挥动手中长剑,前仆后继的冲上前去,暴雨中满是肃杀之气,不断的有人跌倒在积水中,将那清澈的雨水染的赤红一片。 江雨满脸血迹混合着雨水不断滑落,一袭红衣被刀剑划得破烂不堪,一滴滴血红的雨从他那持剑的衣袂处不断挥洒,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及全身。 面对络绎不绝进攻的百门众人,江雨还击的动作也彰显得越来越吃力,但他却始终护着俞漫,没让她伤到一分一毫。 李庆源奸笑着从流淌的血水中拾起一柄长剑,狠毒的眸光紧盯着江雨的举动,心中的怨恨不断加剧,江雨废了他的手,也等同毁了他所有的一切。 是血魔让他生不如死,那他便将自己的痛苦加倍奉还给他,李庆源疾步奔去时,手中之剑已砍向了俞漫。 飞溅的血花漫入江雨赤红的双瞳,他紧蹙着眉,眼见俞漫后背的鲜血不断涌出,只觉心中绞痛难忍,胸前的伤口再次血流不止,将俞漫那粉色的莲裙也染的嫣红一片,抬眸,便是戾气十足的一剑削出。 李庆源根本来不及躲闪,便被江雨那阴狠的一剑拦腰斩断,他瞪着一双惊愕的瞳孔,两截身躯重重砸落在积水中,溅起一阵血红的浪花。 “啊!”江雨怒吼一声,火红的身影从地面旋转上升时,灭世带动着万丈红光狠扫而至,伴随着鬼哭狼嚎的痛苦惨叫,鲜血不断挥洒,无数的残肢断臂四下飞舞,暴雨中接二连三的有人坠落在积水中,激起万千巨浪。 他注视怀中仰头昏睡的人儿,咬牙切齿的冲她吼:“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我不准你死,不准!……别以为你死了就可以从我身边逃离,我告诉你,即便你到了地狱,我也会将你绑回来,听见了吗,啊?” 大雨不断砸落在俞漫惨白的面颊上,江雨惊喜的发现,她卷翘的长睫好似颤动了一下,仅一下便让他心生了希翼之光,他凑近她的鼻尖,感受着她微弱的呼吸,突然间又大笑出声“哈哈,我就知道没有我的允许,你不敢死!” 地面的人群已飞身而至,江雨恶狠狠地扫视着众人,与百门同归于尽的想法也因俞漫还活着而终止,火红的身影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血魔跑了,追!” 暴雨中竖立的人影逐渐减少至一个不剩,校场上只留下横七竖八的死尸以及遍地的残肢断臂,赤红浑浊的积水来回游荡着。 良久,乌云逐渐散去,换上淅淅沥沥的小雨飘飘洒洒,落在水中泛起一朵朵血红的涟漪。 黑夜逐渐拉开了序幕,长空放晴,爬上一轮明亮的弯月,校场四周的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亮,竹叶上残留的雨水缓缓滴落在积水中,发出清脆的“嘀嗒”声,水中那半毁的乾坤画竟开始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微光。 遍地横尸中突然有一只纤细的小手动了动,季暖整张脸都埋入了血水中,强烈的窒息感终是将她唤醒了过来。 她竭力的撑着地面坐起身来,猩红的血水从她凌乱的发丝不断滑落在满是脏污的小脸上,疲乏的双眸刚一睁开,便见自己位于一摊血水中,周围除了飘浮在积水中的死尸竟连一个活人都没有,浓浓的血腥味扑入鼻腔,胃里泛着难以忍受的恶心,她捂着胸口不断的急咳着干呕,却又什么也没吐出来。 季暖踉跄着站起身来,突来的眩晕感让她差一点就再次跌会水中,摇摇欲坠的身子竭力站定后,便垂眸打量着自己被血水浸透的校服,她这才惊觉这里是竹峰校场,不是在乾坤画中。 冷眼环顾四周后,便觉这尸横遍野的一幕与千年前狐族覆灭时一样凄惨,只是这些都是打着正义旗号滥杀无辜的修行之人,这算是因果报应吗? 清瘦的身影踏着满地血水,于一堆尸体中寻找着江雨的身影,她清楚的记得江雨是被人一剑刺穿了胸膛,这样他要怎么活下去? 绕过一个又一个的死尸,季暖急切的呼喊着江雨的名字,当眼角余光督见一个趴在血水中的红色身影时。 季暖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已经停滞了,她捂着嘴,眸中的清泪不间断的滑落,隐于积水中的双脚缓慢的移动着步伐,一双腿却犹如石化了一般,刚踏出两步便又跪倒在了积水中,她紧咬着唇,拖着疲乏致极的身子竭尽全力爬了过去,一双颤栗不止的小手伸出时,整个人都在疯狂的颤栗着。 “江雨、”她悲悯的轻唤了一声,强迫着自己伸手抚上了地上的死尸,用尽了全身力气将他翻过身来,待见到那人只是一个莫府弟子时,又长长舒了一口气。 季暖慌忙起身,再次找寻着积水中的红色身影,每见到一人,她就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寒凉弑骨,但当她见到那些人都不是江雨时,又乏力的跌坐在血水中,笑得泪流满面。 良久,季暖才重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向清律堂奔去,晚风迎面拂来,弑骨寒凉袭卷全身,冻得她瑟栗不止,却依旧不愿停下前进的步伐。 汝沁,汝沐与程筱柔三人立定在一扇窗棂木门前,急切的往紧闭的房门处张望,听闻脚步声响起时,又不约而同的回眸观看。 “季暖、原来你没死啊!”汝沐率先冲上前,拉着季暖的手,傻呵呵的笑着泪流。 季暖捏着她的肩头,拼命摇晃着问:“江雨、江雨呢?” 程筱柔十分不解季暖为何不先问宋忘尘的安危,而是问起了江雨来?见汝沁也是一脸茫然,又见汝沐被季暖摇的几乎快要晕厥,急忙迎上来道:“季师妹你冷静点,血魔虽然逃了,但子间师兄与百门众人都去追了,他肯定逃不掉,放心吧!” 季暖这才将汝沐松开,两只小手十分不安的来回搓动,自言自语的嘀咕着“逃了,逃了就好。”而后又抓着程筱柔的手腕,急切的问:“俞漫、俞漫呢?” 她的力道极大,疼得程筱柔眉心紧蹙,泪眼朦胧,却又低头不语。 “我问你俞漫呢?”季暖有些气急的冲她吼。 程筱柔却是支支吾吾不肯言明,最后还是汝沁哽咽着言:“是俞漫一剑刺穿了血魔的胸口,可那血魔不仅没死,还将俞漫举到了半空,我们带着宋师兄回来时,俞漫就已经断了气,她是为了天下人而壮烈牺牲,你千万别太难过。”她虽是劝慰着季暖,却又没忍住自己的悲伤,蹲在地上嚎嚎大哭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季暖不停的摇头否定着她的话,而后又道:“江雨不可能会杀她,他们可是夫妻,他刚才还救了俞漫,你们一定是在骗我,对!是你们在骗我,骗我!”哽咽沙哑的怒吼声像是在反驳着别人,更像是在劝慰着自己。 “师妹,我知道你与俞漫交好,但逝者已逝,节哀吧!”程筱柔拍着她的肩头轻声安抚着,即便她心里也是悲痛万分,但她身为暮溪掌门,没有资格去悲天悯人,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壮大暮溪,绝不让魔族再有机会为祸世间。 季暖仿若未闻,一直摇头哽咽着重复“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俞漫不会死,江雨也不会死,不会,不会!” “季暖、你是被雨淋傻了吗?血魔十恶不赦,你竟还想着让他活命,我是该夸你善良还是骂你愚蠢?”汝沐气急败坏的怒骂着,季暖一回来问的就是江雨和俞漫,却忘了问那个她最应该担忧的人。 “你知道什么呀?我、我……江雨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他一定是有苦衷的,一定有,一定!”季暖悲悯的反驳着,眸中的泪水再次疯狂肆虐。 “我看你真是疯了,你难道忘了是谁害得你变成了妖,又是谁害得宋师兄毁去了双目?”汝沐怒不可遏,又用力捏着她的肩怒吼“宋师兄都快要死了!你到现在还关心着敌人,我看你真是病的不轻。”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万分不舍,还是弃了你 “宋师兄都快要死了!你到现在还关心着敌人,我看你真是病得不轻。” “汝沐、”程筱柔与汝沁二人急忙将她拉开,摇头示意她别再讲了,但她话到口中根本就停不住,又再次泣不成声的言:“木师叔都进去好几个时辰了,到现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师姐、宋师兄是不是活不成了?” 程筱柔还未来得及安慰她,便见季暖已经推门冲了进去,三人面面相觑后,也疾步跟了进去。 房门被推开的瞬间,木荀已将刺入宋忘尘胸口处的银针尽数收回,而后又替他合上了衣物,见季暖泪流满面的缓步走了过来,起身叹息道:“忘尘他性命无忧,只是……我回去再翻翻医书,或许还能找到办法帮他。” 木荀虽是这般劝慰着她们,他自己却是心知肚明,宋忘尘的双眼已经毁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到他。 宋忘尘安躺在床榻上,本就白皙的脸颊也因伤重显得格外惨白,那包裹着双眼的纱布早已遮挡不住那两抹刺目的嫣红,深深刺痛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季暖一颗心疯狂乱蹦着,她踉跄着跪倒在床榻前,颤栗不止的小手刚要碰到他的面颊时,又触电般抽了回来。 转而拈起自己一缕湿答答的青丝凑近鼻尖闻了闻,只觉腥臭难忍,胃里也泛起了翻江倒海的恶心,她嫌恶的将它弃下,强撑着床沿起身站定后,又转身急切的问:“师姐、浴池,浴池在哪儿?相公他平日里素爱整洁,一定不能让他看见我现在这副模样,我要沐浴,我要沐浴。”言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师妹、你冷静点,师兄他,他……”程筱柔欲言又止,强忍的眼泪再次滑出了眼眶,随后又故作镇定的拭去眼泪,苦涩笑道:“浴池就在侧室,我带你去。” 话罢时,季暖早已迫不及待的奔了出去,程筱柔悲悯的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宋忘尘,又吩咐汝沁去取梳妆的衣物,这才来到侧室外不安的揉搓着自己的柔荑,焦急的来回渡着步。 季暖分明该是最恨江雨的那个人,但她问起江雨时,眼眸中满是急切和担忧,话语中也有难掩的偏袒之意,她如此一反常态,究竟是何缘故? 还有今日那被季暖唤来的冷泉水,并非是暮溪术法,就连仙家百门中都不曾听闻有人习过此术,那御水化雨之术实则更像是妖法,如今宋忘尘重伤昏迷,季暖若再次情绪失控变成狐妖,她又该如何才能保住她? 程筱柔本就焦灼不安,屋内又突然传出季暖嘶声力竭的哭喊声,她急忙推门而入,便见季暖赤裸着身子跪在水雾缭绕的温泉池中,两只手不停的拍打着水面,疯狂宣泄着自己的悲伤。 程筱柔急忙下水将她揽在怀里,又将她面颊上凌乱的青丝拨开,盯着她的眼,自欺欺人的劝慰道:“师妹、你看着我,看着我,相信我,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师兄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季暖搂着她脖颈哭得撕心裂肺,良久,良久,她才伸手拭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却又再次情绪失控,道:“师姐对不起,对不起!我将你的衣裳都弄湿了,还有之前吼你也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言语间又自责的想要扇自己的脸,程筱柔急忙拉着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莞尔笑道:“没事,没事,我没怪你,真的没怪你。” 但无论她怎么劝,季暖情绪依旧很激动,一直重复呢喃着道歉的话语,程筱柔无奈指着池边悄然抹泪的汝沁,强颜欢笑道:“师妹你看,衣物都已经备好了,我帮你梳妆好吗,好吗?” 季暖茫然的点着头,程筱柔便拉着她走出了浴池,亲自为她着了衣,又持着锦帕为她擦拭着湿答答的发丝,随后又替她描眉,含唇脂,施粉黛,就如同季暖成亲那日一般,让她成了宋忘尘眼中那抹最靓丽的色彩。 可如今,他却再也见不到了! 季暖抱膝坐在池边,盯着水中那朦胧的浅影,情绪也平复了许多,她勾唇浅笑道:“你说这世间怎么会有他那么霸道自私的人,平日里话少也就罢了,连成亲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害得我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多了个相公,不仅如此,他还不允许我与其它异性接触,还要我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凭什么呀?”像是在问着程筱柔,又像是在问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程筱柔为她梳发的双手停顿了片刻后,又继续着动作若无其事的笑道:“师兄他并不是霸道自私,只是他太爱你了,不舍得你离开他才会如此。” 季暖又突然转身,拉着程筱柔的手,笑言:“师姐你知道吗?相公那一双持剑斩妖除魔的手,也会温柔的拿着木梳为我束发,为我画眉。 古人言,君子远庖厨,可他还会为我做甜点,他还会包饺子呢,你说他一个不食荤腥的人,都能因为跟唐肆言吃醋抢鸡腿吃,是不是很傻? 但是好奇怪,自从我们成亲以来,我吃什么他便吃什么,也不讨厌荤腥了,我都怀疑他以前不食荤腥是不是装出来的?” 季暖一改之前的愁容,一边言一边捂嘴娇笑,只是眸中的眼泪却从未干过,程筱柔也只是静静的听着,默默的陪她笑着泪流。 随后,她又拉着程筱柔起身,笑言:“师姐,你衣服都湿透了,快回去换一身吧!我也该去见相公了,他肯定都等得着急了,对了!你们不许过来打扰我们,我只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 “师妹、你……”程筱柔隐隐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 季暖摇头笑道:“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唐肆言也受了重伤,我要照顾忘尘就不去看他了,他要是醒来,师姐你替我跟他说一声抱歉,是我连累他了。” “师妹、”程筱柔轻声呼唤着她,她却并未回头,而是疾步往临屋走去,刚踏进便又急急闭了门,紧靠着房门处,捂着嘴不让自己痛哭出声。 待听见程筱柔几人已经离开后,季暖又强迫自己平复了情绪,笑眼朦胧的坐在床榻边,拉着宋忘尘的手,对他言:“相公你知道吗?我们的凌夜都长成大人了,我都还没来得及抱抱他,他就已经成亲了,他跟你一般高,还生得比你好看,因为他的眉眼里总是含着笑意,言谈举止也十分谦和有礼,总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只可惜,凌夜他不认识我们了,但不要紧,只要他活着便好! 你呀!就像个冰雕一样,不爱笑还不爱说话,千年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你明明能言会道还秉持着一颗赤子之心,总想着人妖和睦天下升平,但你现在却变成了一个逢妖必诛的人,你说,你是不是有违初衷?” 她颤着手轻抚上宋忘尘的面颊,哽咽着继续言:“你性子冷就冷呗!可为何偏偏要对我例外,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又怎么忍心弃了你?” 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滑落在他惨白的面颊上,季暖不停的为他抹去泪滴,却反而越抹越多,她强扯出一抹笑意,道:“相公,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修为不济也就罢了,还什么都不会做,现在就连眼泪也不听我使唤了,还将你的脸都弄脏了,对不起!对不起……” 季暖趴在他的胸膛上,一直重复着“对不起”三字,千年前她濒死之际,想的是此生不再为妖便可以与他毫无顾忌,光明正大的朝夕相伴,做这世间最潇洒懒散的小夫妻,可即便她不再是妖,他们之间也总是苦厄不断,她累了、倦了、也不想再执着了。 或许只有自己离开他,他的苦厄才会结束,一切都会回归原位,所有一切都会渐渐地好起来。 沉寂的黑夜里唯能听见季暖浅浅的抽泣声,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弹指一瞬间,她终是依依不舍的撑着床榻起身,对着宋忘尘浅浅一笑后,又在他干涸泛白的唇瓣上印下一个爱意绵绵的吻。 起身执笔写下了一封道别信后,又将自己无名指上的玛瑙戒指取下搁置在信封上,最后勾动着小指,将问情唤了出来,又咬牙狠心将它给折断了。 她之所以不问宋忘尘的安危,是因为她知道只要问情不断,宋忘尘就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此时她将它折断,便是要断了自己与他最后的羁绊,没了问情,宋忘尘就再也找不到她了,从今往后,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季暖没有回头,她怕自己只要再多看他一眼,便会忍不住扑到他的身边,抓着他的手再也舍不得放开。 这时,斜靠在床榻边的诛邪突然颤动着飞了过来,横向拦住了季暖的去路,她轻抚着它的剑鞘,无言的笑了笑。 蓦然回想起自己与宋忘尘成亲那段时间里,她无所事事,百无聊奈之际,便试图驾驭诛邪练剑,但诛邪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连拔出它都做不到。 她不悦的努嘴骂它“狗剑看人低。”而后又敲打着剑柄,得意洋洋的嘲讽它“小样儿,你这么狂,还不是照样被我踩在脚下,呼来唤去了半年之久,还敢跟我……啊…”话未言尽便被诛邪带到了半空中,还被它无情的从空中给甩了下去。 宋忘尘则从琴架旁纵身一跃,将她接住落回了地面,还故意调侃道:“分明就是你修为不济,怎的还责怪起了我的剑?” 季暖冷哼一声,蹙眉道:“诛邪欺负我,连你也敢欺负我,你就跟你的剑过一辈子吧!” 转身欲走时,又被宋忘尘拉回身前,让她好好的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宋忘尘式‘欺负’。 之后,宋忘尘手把手教她练剑时,诛邪可是给足了她情面,两抹紧贴的白色身影在竹林中持剑挥舞,带动着竹叶四下飘洒,二人脸上的笑意是道不尽的幸福与满足。 只可惜,比起那短暂的幸福,他们有的是多到数不清的苦厄,季暖又一次敲打着剑柄,苦涩笑道:“既然是灵剑,那就替我护好他,再见了诛邪,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诛邪一直拦在她面前不肯离去,即便她绕道而行,它也一直跟着她,季暖终是止了步,冷声道:“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连他都不要了,更不会要你!” 但她前脚刚走,诛邪便又再次跟了过来,她烦躁的吼了一声“我说了不要再跟着我,滚回去!”后,便将灵力凝于手心,反手将它击回了房内。 当房门闭合“哐当”声响起时,季暖又再次泣不成声,她执恋了他两世,到头来,活得竟不如一把剑! 千年前她认识凌承时,诛邪就在他手中,千年后她找到宋忘尘时,诛邪又先她十几年找到了他,如今诛邪可以一直守着他,可她却再也没有办法陪着他了。 季暖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前行的步伐也越来越快,直到最后,已是狂奔而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眼中失了你,不如毁去 七日后,竹峰校场又恢复了往日的干净整洁,没有了死尸,没了血腥味,却也没了那气势磅礴持剑修行的暮溪弟子。 自恶战后那日起,血魔便再也没了音讯,他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于世人眼中消失了,而那本欲坐收渔翁之利的千名魔兵,早以尽数被百门歼灭。 但大战后的第二日,百门各宗主又因相继收到了,门中弟子传音言有魔兵偷袭他们,而急急带人回了自己守护的城池支援,至于那追踪血魔的重任便落在暮溪头上。 子间自那日后,便安排了一部分人留在暮溪小镇守护着百姓,而他自己却再也没有回过暮溪,一直马不停蹄的四处打听着血魔的动向。 暮溪山上仅留下了百来名弟子,程筱柔便带着他们将校场上的尸首分离出来,分别送回了百门中。 在那一堆尸骸中,程筱柔还发现了一只巨大的狼珠,那狼珠身下压着的是白沐奇从不离身的酒葫芦,以及他装有巫蛊用具的麻袋,她便知道,那个以骨埙操控百门众人变成活傀的白沐奇是这狼珠所化,而真正的白沐奇定是早已殒命。 那场恶战,暮溪折损了上百人,而百门中加起来损失了差不多有一千人,血魔以一己之力杀了一千多人,其实力让人至今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最可恨的是那假扮宋忘尘屠戮百姓的魔族之人也趁着那日混战之际而逃之夭夭了。 唐肆言三日前便已经苏醒了过来,江雨那一掌看似很重,却并未动用心火之力,他知道是江雨手下留情了,不然他也不可能还有命在。 季暖走后,程筱柔一直很自责,她分明早就发现了季暖不对劲,却没有及时将她拦下,她已不知师兄醒来后,自己该如何同他解释? 唐肆言曾说他与季暖是同乡,程筱柔也听血魔说过,唐世海的儿子早已身死,于是,唐肆言醒来那日,她便问起了他的身份。 这一次,唐肆言毫无保留的告诉她,他与季暖来自未来,曾经的他是一个不务正业以偷盗为生的小贼,是季暖在抓捕自己时意外来到了这里,他甚至将季暖与宋忘尘互换身体之事也一并告诉了她。 讲完这一切时,已到了子夜时分,他曾最害怕的便是程筱柔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为此,还没少被季暖试压。可如今他死里逃生,季暖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到现代,他也因此想明白了,有些人,有些事,强求不得! 程筱柔虽觉得匪夷所思,但回想起三人这一年多以来的改变,最终还是信了,她没有因为唐肆言小偷的身份而嫌弃他,反而很庆幸,庆幸他还能留下来,留在她身边。 或许是因最近的生死别离太多,又或许是因她害怕唐肆言终有一日也会离她而去,程筱柔突然主动的去亲吻他,一双玉手也在身上胡乱游走,生疏又迫切的撩拨着他。 唐肆言从来就不是一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在面对自己朝思暮想了一年多的女子主动示爱时,他几乎没有片刻犹豫,便疯狂的回应着她。 但当他欺身而下时,还是犹豫了,毕竟在这个地方,他不能在还未成亲的情况下就毁了她的清誉。 可程筱柔却言她不在乎,并再次去亲吻他,唐肆言最终没抵得住自己内心的渴望,将她据为了己有。 汝沁汝沐二人自季暖离开那日后,便每日都到清律堂为宋忘尘煎药,她们心中有不舍和难过,但更多的是不解,季暖怎能在这种时候不告而别?她怎能这么自私无情? 汝沐在那日骂过季暖后,更加义愤难平,她替宋忘尘感到不值,他为季暖毁去了双眼,季暖却弃他而去,她甚至觉得季暖就是一个白眼狼,是一个恶毒的女人,她曾经还将季暖当成了好姐妹,都怪自己有眼无珠。 好在!宋忘尘丢了个白眼狼,却换来了重见光明的机会,木荀翻阅古籍之后,想到了以灵猴之目替宋忘尘换眼之法,相信他醒来之后,还能同以前一样耳聪目明。 屋内突然传出一阵急咳声,二人急忙弃了蒲扇往里冲,远远的便见宋忘尘自己撑着床沿起了身,如沐兴奋到难以自持,大喊大叫道:“汝沁、太好了,宋师兄醒了!” 宋忘尘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强烈的不适感让他迫切的扯下了蒙住双眼的绢布,刚试着睁眼便又被那朦胧的光亮刺得再次闭了眼,心下愕然间,便伸手挡去光线,又再次缓缓睁了眼。 “师兄,能看见我们吗?” 隐约中,他看见汝沁汝沐二人在向他招手,他试着让双眼多眨动了几次,便见二人越来越清晰,最后竟看得十分清楚了。 他记得自己是用诛邪毁去了双目,又怎会有可能治愈?但他无暇顾及自己为何能看见,便着急忙慌的下了床,拿起诛邪便欲往屋外冲。 “师兄,你要去哪儿?”汝沐拦下了他的去路,又道:“要去找季暖吗?不用去了,她抛下你离开了。” 宋忘尘蹙眉不予理会,继续往门外走时,汝沁又拿着季暖放在木桌上的信封与戒指递了过来,道“汝沐没撒谎,她真的离开了。”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那封写了宋忘尘亲启的信封,沉寂了片刻又突然伸手抓了过来,急急拆开后,便见信中写到: “忘尘,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从哪里来便回哪儿去,那日事出紧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找到回家的路了,所以我选择了回去,不要你了。 你不用来寻我,也不用难过,是我违背承诺将你弃下了,你可以怨我,恨我,但念在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我还想最后再自私的求你一次。 我希望有一天,你与江雨对战时,无论如何也不要杀他,你可以封印他,或者将他关进黑暗之殿,但我求求你,千万别杀他,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信的落尾处写了季暖绝笔,没有解释缘由,甚至都没有一句关心宋忘尘的话,她抛下二人曾经的山盟海誓,独自离开了,却要求他放过血魔,她凭什么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他又有什么理由非要答应她的请求? 宋忘尘恼怒的将信纸捏成了一团狠狠弃下,又暴力的夺过汝沁手中的戒指,冷声道:“信可以伪造,戒指市集就可以买,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骗我!” 言罢,又将戒指狠狠掷出了房门外,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那封信字迹娟秀,还有几处有些模糊不清,他认识季暖的字迹,也可以想象出她写信时眼泪“啪嗒啪嗒”砸落在信纸上的模样。 只是他想不明白,她既然都回来了,为何又要弃他而去,是因为自己与血魔大战时选择了天下而负气吗? 门外前来探望宋忘尘的唐肆言与程筱柔二人,还未走进,便见一个戒指落在了脚下,唐肆言俯身拾起时,程筱柔已迎了进去。 汝沐有些气急,反驳道:“信就是季暖写的,她回来那日便一直关心着血魔与俞漫,连问都没问你一声,我都觉得她与那血魔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说不定……” “住口!” “汝沐,不可胡言!” 当宋忘尘的怒吼声与程筱柔的责骂声同时传来时,汝沐只觉得特别的委屈,她说的都是事实,怎么就不能说了? 她言:“我没有胡说,季暖就是帮着血魔讲话,他们肯定是联合起来欺骗你的感情,然后祸害整个暮溪。” “出去!”宋忘尘手指房门,狠厉的双眸中泛着红血丝,持着诛邪的手已是攥到“咯咯”作响,整个人更是隐忍到了极致,他不确定汝沐再讲下去,自己会不会一怒之下拔了她的舌? 汝沐抬着一双惊愕的眸子,泪眼婆娑的看了眼宋忘尘,又看了看程筱柔,心中更觉委屈到了极致,转身便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汝沁见此立马追了出去,程筱柔对唐肆言点头示意后,也因担心汝沐,疾步出了房门。 汝沐跑到校场时又被汝沁给拉住了,她哽咽着言:“姐、我只是替宋师兄感到不值,季暖她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不告而别,就算她有苦衷,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们一声,为什么总是要自己硬扛?” 从小到大,汝沐都是直接唤她汝沁,今日这般唤她,定是心里十分委屈和无助,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季暖离开那日情绪不定,比起责备她狠心抛弃了宋忘尘,她们实则更担心她的安危,又觉得季暖将自己当成了外人,什么都不肯说。 汝沐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来就不会拐弯抹角,她虽是责怪季暖,可也是因为关心她。 两姐妹在校场上相拥着抽泣了一会儿,汝沐又拉着姐姐的手,释然笑道:“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才不要像他们那样,明明爱着彼此,还要狠心不告而别,汝沁,我们去越阳吧!” 汝沁问:“去越阳做什么?” “去找秦淮,让他娶我为妻。”她傲娇的笑着,俏脸上还挂着一滴未干的清泪,但眼眸中皆是向往之意。 “好,姐姐和你一块儿去!”汝沁淡然一笑,又对身后的程筱柔点头道:“师姐放心,我们姐妹俩一定能过得很幸福!” 暮溪刚经历了大劫,血魔也不知去向,魔族四处为祸人间,汝沁觉得活着已是不易,若是能在活着时守在月落身边,即便明日就会死去,也会是此生无憾! 汝沁汝沐两姐妹最终还是离开了,她们长大了,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秦淮与月落二人年少有为又正气浩然,程筱柔虽有不舍,却是真的替她们开心,自然也不会加以阻拦。 “师兄、你要去哪儿?” 程筱柔闻言转身,便见唐肆言拉着着急离开的宋忘尘,一脸的无奈,宋忘尘则嫌恶的将他甩开,冷声道:“酒窖。” 唐肆言再问:“你去酒窖做什么,你不是不喝酒吗?再说你这眼睛刚好,不能喝酒,万一再喝出个好歹来,木师叔也帮不了你了。” 宋忘尘一言不发继续往酒窖而去,莫云曾言一醉解千愁,白沐奇更是酒不离身,他也很想知道,是不是喝了酒便能忘了她? 他得以重见光明,却失了眼中最靓丽的那抹色彩,这双眼能否保住又有何差别? 第二百六十章 深情唯你,绝情为你! 他得以重见光明,却失了眼中最靓丽的那抹色彩,这双眼能否保住又有何差别? 暮溪的酒窖很大,里面整齐罗列着十多排木架,木架上又分成大小不等的方格,琳琅满目的瓷瓶陈列其中,瓷瓶上分别贴有荷花蕊、寒潭香、秋露白、竹叶青、金茎露、太禧白、梅花酿……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但暮溪弟子一向自侓,大多数时间不会有人饮酒,这些酒历来只在喜宴上出现,而宋忘尘更是极其自侓的一个人,无论心中藏有多少烦忧,他都不会饮酒买醉,但今日例外,他不是烦忧,而是丢了心。 宋忘尘缓步行走在酒窖的走道中,指腹碰触着一排排芳香四溢的美酒,最终停留在那瓶写着千日醉的白色瓷瓶前,随手将它取出后,便扒开酒塞猛灌而下,千日醉、他倒想试试,喝了它能否醉生梦死,将她完全忘个干净。 一瓶千日醉灌下,宋忘尘面颊醺着红晕,口中,心中皆是苦涩,脑海里却全是季暖的影子,有她努嘴赌气的模样,有她笑容满面的模样,有她撒娇讨好自己的模样,还有她伤心泪流的模样…… 他不断摇头想将她从自己脑海中甩出去,可是无论他怎么摇都无济于事,她的一颦一笑总是出现在他眼前,他恼怒的将手中瓷瓶扔在地上,又拿着一瓶寒潭香接着往口中灌,喝完又砸了瓷瓶,继续喝着其它的酒。 程筱柔与唐肆言二人便立定于壁墙处,心绪杂乱的盯着宋忘尘的举动,却并未上前阻止,他需要发泄,那他们也只能由他去了。 “谁换了这里的酒?”宋忘尘怒问一声,突然又出手将面前的木架一掌击碎,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木架上的瓷瓶应声而碎,酒水瓷器碎片洒落一地,一堆不能醉人的酒,留着又有何用? 他愤怒万分的取下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狠狠丢弃在那一堆瓷器碎片中,但当它逐渐在眼中失去了方向时,他又突然抓狂的跪在地上,胡乱的在碎片中找寻着那枚戒指,待他找到时,一双手早已被扎得鲜血淋漓,他激动的将它攥在掌中,紧贴在自己的胸口处,片刻后,又起身大步往酒窖外行去。 程筱柔早已心痛到扑在唐肆言怀里嘤嘤抽泣,宋忘尘拧眉暴力的将她扯开,用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死死的捏着唐肆言的肩,急切的嘶吼道:“她回去的路在哪儿,在哪儿?” 他的力道极大,唐肆言只觉自己的肩骨都快要被他捏碎了,却还是极其淡定的同他讲“你先松手,等你情绪平复了我再告诉你。” “说,快说,究竟在哪儿?”宋忘尘捏着他的力道不减反增,一双朦胧的眼中皆是狠厉之色,但唐肆言死活不肯说,宋忘尘眸中的狠厉逐渐变成了杀意,大手即将伸向他的脖颈时。 程筱柔急急出手在宋忘尘后颈处劈下一掌,但他不仅没晕厥,反倒是将唐肆言推开,回眸时,一双猩红的瞳孔狠恶的瞪着她,迎面袭来的拳风逼得她紧闭着眼,但她并未闪躲,只是轻声唤了声“师兄”。 宋忘尘这一拳终究没有落下去,继而狠狠的砸向了石墙,拳头从石墙坑里移出时,那本就鲜血淋漓的手背显得极其狰狞恐怖,血一滴接一滴的砸落在地板上,而他就像失去了痛觉一般,再次挥拳往那石墙砸去。 唐肆言忙抓住了他手腕,将季暖的戒指塞入他手中,道:“那日我与她是从一幅山水画里将俞漫给带了出来,我们回现代的路就在那幅画中,你若还想寻她,就得先找到那幅画,别再折磨自己了。” 宋忘尘这才冷静了些,又想起季暖之前便是被江雨收入了一幅山水画中,他只要找到那幅画,就能找到她,然后再亲口问问她,为什么要狠心将自己抛弃?他分明早就承诺过她愿意抛下这里的一切跟她去现代的,她为何就不能等他醒来一起走? 他攥着戒指,疾步回了南院,将自己满手的血污洗净,随后又褪去一身校服,换回了那不着血迹的青衣,也变回了那无情无义,冷若冰霜的宋绝。 行至校场时,唐肆言立马拦住了他的去路,疑惑道:“你要去哪儿?” “除魔!”宋忘尘留下冷冰冰的两个字,顺间便消失在了他眼前。 唐肆言摇头叹着气,他本以为宋忘尘会四处寻找那幅不知去向的山水画,去找寻季暖,没想到他又变回了之前那个孤冷,一心只想着斩妖除魔的无情之人。 “师兄他心中有天下,他一定是想杀了血魔之后,再毫无顾忌的去找寻季师妹。”程筱柔喃喃自语着,又突然转身面向唐肆言,笑问:“若是师兄找回了那幅画,你也会回去吗?”她虽是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眼泪却不留情面的储满了眼眶。 “娘子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这辈子我都赖在你身边,你赶都赶不走!” 唐肆言嬉笑着又去揽程筱柔的肩,她娇羞的侧了侧身,垂眸低喃道:“谁是你娘子,我们还没成亲呢。”她面颊上两朵红霞迅速蔓延至耳垂后,比那梅峰的寒梅更加娇艳欲滴。 “洞房了都不算?”他问,笑得一脸猥琐,十分惬意,见程筱柔越发的羞涩了,又将她揽入怀中,一本正经道:“娘子,等平定魔族后,我一定为你补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好吗?” “嗯!”程筱柔莞尔一笑,随后又言:“我身为暮溪掌门,不该为了保命死守在暮溪,即日我便会下山与暮溪众弟子共进退,你修行低浅,就留在暮溪等我归来便好,你……” 一语未尽便被他用食指覆于唇瓣之上,他言:“我说了,娘子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可得保护好我这个累赘,不然你就没相公了。” 程筱柔勾唇浅笑,又重重的点着头,二人便相互依偎在校场之上,为这空寂的暮溪平添了无数的诗情画意。 …… 而暮溪山下的小镇外却是另一副光景,数以万计身着黑色盔甲,手持钢刀,战斧的魔兵们,整齐排列成十条长龙标杆,为首之人除了手持金刀凌立于半空的烁离外,还有魔族四大悍将,魔噬、魔煞、魔麤、魔罍。 魔噬手持千斤锤落于地面,其身高八尺,面容凶恶如猛虎。魔煞两手各持一把流月弯刀交叉扛于肩头,身形魁梧如雄狮般威武。魔麤手持一条长约半丈的骨鞭垂至地面,金黄的瞳孔如豹眼般锐利。魔罍身钝如犀,手持一把六菱璠金锏,其面相凶残,獠牙半露,让人望而生畏。 烁离早在听从江雨命令假扮宋忘尘的前两日,便将仙门即将覆灭的消息传回了魔域,魔王朔恒野心勃勃,又怎会只派出一千人前来与仙门对战,他早已派遣了魔族四将以及三万精兵驻扎在西域境内,收到烁离来信后,便一路踏平了边城,扶宁,莞城,最后直抵暮溪。 千名魔兵虽尽数被剿灭,但烁离被俘侥幸逃脱后,又故技重施,派出两万名精兵分别在百门中生事,以此来分解百门齐聚的势力,余下的万名精兵皆为攻破暮溪而来。 宋忘尘双眼毁去便如同废人一般,根本无需忌惮,子间又急于找寻血魔,早已离开了暮溪,偌大的暮溪便只剩下一个娇滴滴的女掌门,烁离自然无所畏惧。 墨阳带着五百名暮溪弟子死守在小镇外,其中还有大部分人都是梅峰女弟子,这种敌众我寡的局面,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自己无疑只有送人头的份儿,饶是如此,暮溪弟子也没有一人认怂,手中长剑早已脱鞘而出,目不斜视的盯着那万名魔兵。 “杀!” 烁离大手一顿,魔兵们个个斗志昂扬的挥动着手中武器,齐声呐喊着“杀呀!”便一路疾奔着向暮溪众人靠近。 而那魔族四将则定定的站着,区区几百人,他们根本不屑动手。 “啊~”伴随着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上百名魔兵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双眼,疼到满地滚动。 烁离抬眸望去,便见一袭青衣,黑布蒙眼的宋忘尘立定于一颗苍松之上,手中之剑来回挥动,削下数以万计的松针直击上魔兵的双眼,他怎么也没想到宋忘尘竟然没废,而且挥剑苍劲有力,周身戾气十足,似有些走火入魔的征兆。 魔族从不养无用之人,烁离大手一挥,化出一股黑色的魔气,将地上被毁去双眼惨嚎不止的魔兵尽数毁灭,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即便宋忘尘来了又能如何?凭他一人就想扭转乾坤,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宋师兄、”暮溪弟子中已有不少人都惊呼出声,眉眼中的肃穆也在顷刻间化为欣喜之色,有宋忘尘在,他们心中便多了些底气,即便是面对万名魔兵,这一战也未必会输。 宋忘尘紧闭着眼,以耳力辩听着暮溪众人的方位,随即俯身落至众人面前,持剑横拦着面前的魔兵。 “弟兄们,跟我一起将那些男的都杀了,女娃娃就留着给大家寻乐子好不好?”魔噬笑得一脸淫邪,手中千金锤举起又重击于地面,震得地动山摇,风起云涌。 魔兵们个个面带淫笑,再次挥动着手中武器,高喊着“杀,杀,杀!”无数形如鬼魅的黑影重踏于地面,掀起阵阵狂沙。 宋忘尘单手负立一言未发,手中诛邪早已脱掌而出,剑尖直指魔兵,大手凝空绕转三圈后,便是狠厉的一掌击打在剑柄上,须臾间,诛邪便疯狂旋转着分化出无数柄似有若无的长刃,直击魔兵而去。 冲至最前面的上千名魔兵们几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那虚无的长刃一剑封喉,化作一缕缕魔气随风消散。 魔族四将面露惊愕之色,这一招与千年前暮寒带领的暮溪千名弟子,所布下的“万剑影踪伏魔阵”极其相似,当年暮溪便是以此阵大挫三万魔族精兵,至使魔族被迫签订了休战协议,魔王朔恒千年不敢带人踏出魔域,便是忌惮此阵法的威力。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一人一剑定乾坤 魔王朔恒千年不敢带人踏出魔域,便是忌惮此阵法的威力,他派出烁离前来相助江雨,其主要目的便是为了打探暮溪的实力。 而那日暮溪与血魔恶战不休,却并未使出万剑影踪伏魔阵,魔族四将便认定此阵法早已失传,这才有了魔族大举进攻仙门一事。 如今,一个瞎子竟也能使出与万剑影踪伏魔阵相似的术法,且观其威力,此人已将此术发挥到了淋漓尽致,比千年前那暮寒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既是千人伏魔阵法,需得众人齐心合力方能布下,凭他一人绝无可能大破万名魔兵,不过此人也的确不可小觑。 “你到底是谁?”魔噬再出言时,已没了之前的猖獗,反倒多了几分慌乱。 宋忘尘依旧不发一言,扬手便将凌空旋转的诛邪紧攥于掌中,腕间来回搅动间,便带动着森寒的剑气画出一个幻光乾坤八卦阵,将死去那千名魔兵掉落在地面的刀斧尽数绞入阵中,复以狠厉的一剑挥出,阵中的刀斧便悉数击向了魔兵。 暮溪史记有云,先祖暮寒开宗八年间,魔族举兵来犯,暮寒便引领千人布下万剑影踪伏魔阵将三万名魔兵困于阵中七日七夜,这才大败魔族,与之签订了休战协议。两年后暮寒仙逝,因其弟子宋谦无法参透精髓,便将此术心诀封入掌门玉令之中,待后世有人参悟,方能加以用之。 但暮溪历代掌门均不得要领且为人固步自封,他们并不愿将此术假以他人之手练就,此术便在暮溪失传了。程锦接任掌门之位后,也是无法参透其中精髓,但他并非食古不化之人,便将掌门玉令暂存于子间与宋忘尘二人手中。子间虽不得要髓,但宋忘尘却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便将其尽数参透,加以自创演变成了如今的‘万剑幻影’。 万剑幻影以真气化刃,威力无穷大杀四方,但同时灵力体力也消耗得极快,甚至还有些损阴折寿,宋忘尘与血魔大战那日不用,是因俞漫一直在血魔身旁,他不愿伤及无辜,更不愿让季暖伤心,因为心中有了羁绊,出招也就多了些束缚。 他曾满怀期待的捧着自己的一颗真心递在她面前,而她却弃若敝履,将他给的爱狠狠糟践,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眼明了,心却盲了,那黑布蒙住的何止是一双眼,更是他那满目疮痍的心,如今他浴血归来,便是要断情绝爱,继续做那斩妖除魔,无往不胜的宋绝,杀了血魔后,他还是会去寻她,再恶狠狠的告诉她:“我宋忘尘绝不做被抛下的那个人,是我要弃了你。”然后转身决绝的离开,不带一丝感情,不留一分情面。 所以他还不能死,而这乾坤八卦阵则是借势而发,其威力与万剑幻影不相伯仲,对付普通魔兵亦是绰绰有余。 “管他娘的是谁,一个瞎子也敢如此猖狂,真当我魔族没人了吗?”魔麤十分不屑的吐了口唾沫,手中骨鞭已是蓄势而发,猛一挥出,便将直面袭来的刀斧击了粉碎,复以阴狠的一鞭抽出,直抵宋忘尘的脑门处。 呼啸而至的疾风刮得宋忘尘额前两缕青丝狂乱飞舞,他依旧定定的站立,扬手便接下了那狠劲十足的一鞭,复以迅疾如光之速绕着魔麤转了几圈,步伐停下时,手中紧攥的骨鞭已死死缠绕在魔麤的颈脖处。 “血魔在哪儿?”嘶声力竭的吼出一声时,脑海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同他言“毁我目者,当断其首,弃我去者,抛之如流!” 宋忘尘的一双眼是他自己亲手毁去,可那罪魁祸首却是血魔,若不是因为他,季暖也没有机会从他身边溜走,于公于私他都恨不能将血魔千刀万剐,又怎会放过他。 听闻对方竭力表示自己不认识血魔,宋忘尘掌间骤然用力拉扯着骨鞭,须臾间便是鲜血喷涌至他冰寒的面颊上,以及人首分离徒然坠地的巨响声贯入耳中。 快如闪电的速度,让魔族其余三将根本来不及出手,魔麤就已经瞪着一双惊恐的黄瞳,极度不甘的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了他们面前,而身后那些持刀对抗空中刀斧的魔兵们,也已接二连三哀嚎着倒地,风中满是飘散的黑烟以及那不断挥洒的鲜血,那瞎子就似一个从地狱前来索命的恶鬼一般,不停的游荡在魔兵中,手中长剑起落之际,便是魔兵哀嚎消散之时。 魔噬一声怒喝,手中千金锤带动着破天之势,于万千魔兵中腾空跃起,对准宋忘尘就是一锤击下。 “砰!” 伴随着一声震天巨响,地面被砸出了一个滔天巨坑,地面以光速震裂,数条巨缝不断延伸,周边树木皆已被连根拔起,滚滚尘烟疯狂张扬,四周不断的有魔兵掉入裂缝中,魔噬这一击端的就是直取对方狗命之势,哪怕杀敌一人自损一千也在所不惜! “宋师兄、” 暮溪众人发出一阵悲鸣的惊呼声,被那千斤锤砸中,即便是铁人也肯定被其砸成了铁饼,更何况宋忘尘一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呢? 众人悲愤难平,纷纷举剑奔近时,宋忘尘足踏诛邪自尘烟中徒然跃起,那蒙眼的黑布早已被千斤锤强悍的气流击飞至半空中飘扬,但他依旧紧闭着眼,再次以听力辨认着魔兵的方位。 足底重踏间,诛邪呈一飞冲天之势落于掌中,宋忘尘双手持剑,复以气吞山河之势狠劈一剑,尘烟中东倒西歪的魔兵再遭重创,纷纷掉入了巨缝之中,余下魔兵多数皆被那剑气震飞出十丈开外,落地时已是呕血不止,顷刻间便已化成了灰烬。 此时,魔族只余下了远方不到七千的兵力,而暮溪之人却是毫发无伤,这宋忘尘扭转乾坤之力已是势不可挡,即便他们愿意收兵,仙门迟早也会攻破魔族,与其等着被屠戮,不如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当下之计,只能乱其心智,先行攻打暮溪那几百人。 烁离点头示意三魔将先拖住宋忘尘,而他却是高举手中金刀,一剑削下一个暮溪弟子的脑袋后,又提着那鲜血淋漓的人头飞跃至半空,高声呐喊道:“弟兄们,我魔族千年来倍受仙门压迫,看看眼前这一群锦衣玉食的虚伪人族,再想想咱们那风餐露宿的族人们,今日这一战咱们绝不能输,否则,魔族将永无翻身之日,杀了他们,我们的族人才能踏出魔域,在这山清水秀的人界占领一席之地,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冲啊!” 激情昂扬的一番肺腑之言,振击着在场每一位魔兵的心神,从踏平边城的那一刻起,他们见识到了魔域之外的大好河山,见到了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美食、美景、美人,那一片荒芜的蛮夷之地,他们是再也不想回去了,这一战,除非战死,否则绝无退缩的理由。 “冲啊!”魔兵们再次高举手中钢刀战斧,疾奔在那一片尘埃中,与此同时,暮溪众人也已挥动手中长剑,呈鱼贯直入之势,混迹在一堆魔兵之中,与之决一死战。 刀剑相撞的霹雳震荡声如雷贯耳,火树银花间伴随着一声又一声的痛苦哀嚎,双方接连有人倒下,鲜血如喷泉般洒落一地,风中满是血腥之气。 墨阳长剑一顿,眸光紧盯着空中那张狂讪笑的烁离,足尖轻移间,白色身影已直窜天际,扬手便是劲风呼啸的一剑击出,眼见剑气萧然之际,对方却突然消失了,他立马警惕的四下张望,微一侧目,便反手持剑挡下了背后突来的袭击,骤然转身间已是狠劲十足的一脚踹向了对方的腹部。 烁离急急弓身收腹,躲过一击后,手中金刀旋转直下,腕间猛一转动,金刀便绕至对方的腹部狠扫而过,却也只是划破了对方的衣物,并未伤及皮肉,心下微愕间,手中之刀已调转轨道,削向了对方的颈脖。 而墨阳则气定神闲的凝空后移,持剑左右开弓连环出击,二人平分秋色,一时间胜负难分。 彼时,宋忘尘已被三魔将旋转包圈着,魔噬挑眉示意魔煞与魔罍先行避让,他则不断转动手中千金锤,化作百来条可收发自如的软铁长枪,分别从百条不同的轨道围击着宋忘尘,任凭那瞎子耳力有多敏锐,也不可能同时分辨出一百个不同的方位,更别说一一躲过攻击了。 宋忘尘猛一睁眼,幽深星眸蒙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血色雾霾,迅疾如光的身影穿梭在那百条软铁长枪中,诛邪与之砰然相撞,“砰铛”声不绝于耳,击出万千火星闪耀。 “你他娘的,竟然不是瞎子,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跟我一同废了他!”魔噬怒骂一声,手中软铁长枪半数皆被那诛邪击得断裂丧垂至地面,就如同他自己一般,斗志早已被灭去了一大半,那瞎子不瞎,魔族的胜算基本已经为零,他们此举也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魔煞面色沉冷,手中两把流月弯刀相互摩擦出极其刺耳的“嚯嚯”声,激起道道火星,魁梧身躯重踏于地面,手中弯刀已双向直击上了宋忘尘,另一边,魔罍磨牙挫骨,两颗锋利的獠牙尽数暴露在风中,发出“嘎吱”的挫牙声,手中的六菱璠金锏猛挥直上,三魔再次围击着宋忘尘。 宋忘尘面如静水,大手凝空抓住那停止飘扬的黑布,再次蒙住双眼后,手掌落下时又反手抓住了诛邪,黑色身影如龙卷风般疾转,手中之剑左右狂劈,掀起万千巨石连同那被连根拔起的树木接踵而至,逼得那魔族三将急急调转方向,转而击打着巨石树木。 第二百六十二章 情之一字,晦涩难懂 逼得那魔族三将急急调转方向,转而击打着巨石树木,山石狂颠之力势不可挡,四周恶战不休的暮溪弟子与魔兵们皆已挥动手中刀剑,骤然抨击上那迎面袭来的巨石,残风败叶中不断有人哀嚎着倒下,狼烟四起,声震耳鸣。 “这假瞎子他娘的就是个六亲不认的主,竟然人魔通杀,老子现在就宰了他!” 魔罍大喝一声,脚踏巨石之上,手中六菱璠金锏呈端天之力狠劈直下,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以光速退避,掌中六菱璠金锏还未来得及调转轨道,气势磅礴的剑气便已迎面劈来,顷刻间雄武之躯便被诛邪一分为二,血花四溅中徒生两缕黑烟,此后,世间再无魔罍! “血魔在哪儿?”宋忘尘再次怒吼出声,掌中诛邪已是青烟缭绕,周身戾气呈破天之势在四周扩散,将四周的人魔通通击飞了十丈开外,久久没有收到响应后,诛邪已脱离手掌,正欲再次使出万剑幻影时,程筱柔及时出言喝道:“师兄、住手!” 纤柔玉身至疾风中飞跃而至,手中默潇已挑起那凌空旋转的诛邪,程筱柔蛾眉倒蹙,拼尽全力将它攥在掌中,厉声道:“师兄、底下还有我暮溪弟子,你可知你此行是在残杀同门!” 她终究没有带上唐肆言,因其来此不仅会牵绊于她,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眼见暮溪山下魔气冲天,她也只能将唐肆言打晕,并派人严加看守,这才得以及时赶到此处,师兄已经快要走火入魔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犯错。 宋忘尘面若冰霜,大袖轻拂间,程筱柔便已掌控不住诛邪,被他轻而易举夺回掌中。 “魔族,当诛!”气贯长虹的吼出一声后,傲然零孤的身影已降落至地面,于万千人群中将魔兵一一挑出,长剑直穿其胸,一击致命。 程筱柔释然长舒了口气,师兄就算真的癫魔,手中诛邪也只会对准妖魔,是她关心则乱,有些心急了。俯眼看向那双手持流月弯刀击向宋忘尘的魔煞,手中默潇急急旋转,一个翻身便落入地面与之凛然相对,刀剑相撞时已激起沙石狂颠。 这时,收到墨阳传音的子间也已带着四五百名暮溪弟子疾行至此,未发一言便已加入了恶战,厮杀一刻也未曾停歇,面对来势凶猛的暮溪众人,原本能以多欺少的魔兵们已逐渐处于劣势,纷纷瘫软在地,于尘埃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卷残云间夜幕逐渐降临,浩瀚长空中星月无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唯能见到无数道刀光剑影森然狂舞,哀嚎连绵的死丧之声以及那刀剑划破肉体的声音同时传出,震得人心血俱颤,神形俱癫。 烁离心知魔族已经毫无胜算,自己若再战下去,怕是只能落得个化作灰烬的下场,他又怎会甘心死去,便趁着月黑风高之际,反手将一把五石散洒向了墨阳,今日这一切本就是江雨率先挑起来的,他也休想独善其身。 墨阳虽眼疾手快挥袖挡下那毁人眼目的五石散,却也让烁离再次逃之夭夭了。 …… 此时,江雨正手拧一名大夫的衣襟,咬牙切齿的问:“都已经过去七日了,她怎么还不醒,留你狗命又有何用?” 那大夫被其凶恶的面目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磕磕巴巴的言:“姑、姑爷,大小姐、她、她……” “有什么话赶紧说,否则我现在就取了你的狗命。”江雨怒而将他推倒在地,白皙如美玉的面颊上也多了些胡茬,深邃的双眸中血色交织,整个人看起来除了疲倦不堪还极度沧桑,甚至还有些颓废之色。 大夫急忙恭敬的跪立,颤声道:“大小姐腹中的孩儿日益见长,一切安好,她,她久久未能醒来,或许是,是她不愿醒来,还有那孩子好像,好像……”言到此处他已经不敢再言了,那孩子已经在母体中吸收精元且体热异常,大小姐一直高热不退,只怕多半是没救了。 “滚!”江雨怒喝一声时,那大夫便连连磕头感谢他的不杀之恩,随后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江雨没再追问,是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俞漫的状况,他虽治好了她所有的外伤,却始终没办法将她唤醒,不仅因她无法抵抗腹中孩儿的火灵之力,导致她一直高热不退,更是因她不愿醒来,或者说她不愿见到他。 即便是濒死之人,其灵识亦是苏醒状态,他也曾到过俞漫的灵识空间想将她强行唤醒,但她的灵识却是双眸微阖,安躺在冰晶银松下的岩石之上,寒风萧瑟下她却浑身燥热,大雪刚飘落在她清秀的面颊上,便已化作水珠滚滚滑落,无论他怎么摇她,唤她,激怒她,她都未曾眨一下眼。 俞漫本就体热,他的心火之力不但救不了她,还会让她产生排斥,加重她的高热昏迷,万般无奈之下,这才寻了些庸医前来为她诊治,其结果自是不言而喻,除非她自己愿意清醒,否则没人能救她。 “漫儿,你好狠!”江雨坐在床边,拉着俞漫的小手低声责备着,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他千方百计的想要留住她,即便是地狱无门他也能将她拉回来,但现在她活着却不愿苏醒,她这是在以最极端的方式狠狠地惩罚他。 以前,他不懂情,便将第一眼见到俞漫那嚣张跋扈,趾高气扬的模样时,那种特别的在意当成了憎恨,他设计娶了她,便是为了凌辱于她。 但如今他总算明白了,他第一眼见到俞漫的感觉不是厌憎,而是欣赏与艳羡,欣赏她的狂傲随性,羡慕她可以真实的去厌恶他人,去欺凌他人。 他们本就是有着相同境遇的两个人,他为了复仇活得虚伪卑微,她却过得肆意洒脱,她敢于将自己看不顺眼的人狠狠踩在脚下,而他却对着仇人百般讨好,阿谀奉承。 这种强烈的对比让他觉得自己很卑劣,所以他才想要欺辱她以显示自己的崇高,但真到快要抓不住她时,他害怕了。 若是从一开始,他便明确自己的心意,真心待她,或者是在俞漫问他“莫非你要因为我放弃你的深仇大恨”时,他能压下心中的怒火,告诉她“我会!”他们或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只要她愿意醒来,哪怕是再次拿剑刺入他的胸口,他也无怨无悔,因为失去她的痛远远比那一剑穿心的疼,痛上千万倍。 江雨紧攥着俞漫的小手,一遍遍的忏悔着,眸中早已一片朦胧,只是他也不知自己的心意与苦楚,她是否能感受得到? “哼、想不到世人皆畏惧的血魔也是个痴情种子,你想救她又何必如此麻烦,用你的魔血不就行了,她变成妖……” 烁离话未言尽便被江雨死死的锁住咽喉,逐步后移间后背猛地砸向石墙,体内气血疯狂上涌,却又因无法呼吸卡在喉间不上不下,极其腥涩难忍,但他早已无力挣扎,只得瞪着一双泛白的瞳孔惶恐不安的看着江雨。 江雨面寒如鬼厉,一袭素净的白衣须臾间便已变成了大红血袍,深邃的眼眸如血滴般赤红狰狞,焰唇轻启,厉声吼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多嘴!” 烁离被他丢在地上,捂着胸口不断的咳血,但他还未来得及换气,便再次被江雨飞起一脚踹至肩头,徒然倒地间,重如巨石的足尖便在他的胸口来回蹂躏,压迫的他吐气不均,额间冷汗直冒,唇角血如泉涌。 “蠢货,出门就不知道带着脑子吗?你以为带了三万魔兵就能灭了仙门,还故技重施分散兵力去百门挑衅,真当那百门中人都是死的吗?你那几个兵力,只怕早就被他们剿灭了,不久之后,整个魔域都会被夷为平地,你们,都得死!” 江雨气急败坏的冲他怒吼着,百门若是能这般轻易被灭,他又何须步步为营,在敌人内部周旋了五六年之久,魔族都是一群不长脑子的废物,尤其是那现在还躲在魔域等着坐享其成的朔恒,真是将他剥皮抽筋都不足以解气。 烁离这才惊觉,自己的行动江雨早已了然于心,他所言也正是自己最担忧之事,魔族想要绝地反击,也只能倚仗他了。 但他并不愿服输,索性仰面平躺,竭力道:“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那宋绝不会放过你的,没了魔族这个后盾,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也只会是孤立无援,必死无疑!” “哦?威胁我?”江雨收脚,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我可没有威胁你,那宋绝不仅没瞎,还疯癫魔障大杀四方,只为将你诛灭,而你,竟在为了一个女人而伤春悲秋,他们迟早都会找到长屿来,届时,我们都得死!” 宋忘尘想杀了自己并不稀奇,他断然认为季暖已经身死,这才导致他疯癫魔障,江雨惊讶的是,他自毁双目乃是自己亲眼所见,他究竟是如何做到重见光明的? “你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江雨再次怒吼出声。 第二百六十三章 苦尽甘来究竟是梦是真 “你们的死活与我何干?”江雨再次怒吼出声,回眸督见床榻上毫无动静的俞漫时,眸色又突然柔和了些许,他长长叹了口气,又言:“给我记住了,想要活命,首先得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做魔亦是如此! 速去将俞远洋给我带过来,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你若再敢踏入沁香园半步,我保证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烁离虽心有不甘,却也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只得踉跄着从地上爬起,颤颤巍巍的向门外行去。 百门与魔族之事,江雨早已无瑕分心顾及,烦闷的扶额深思时又恢复了之前的一袭白衣,他知道俞漫最讨厌血魔。 在乾坤画时,他其实一直都是在假寐,俞漫伸手想要抚他的脸时,他感受到了,所以当她拿着匕首往他颈脖刺时,他在赌,赌她不会真的出手,只是他赌输了,心也就凉了半截。 直到后来他显出真身,将自己最软弱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只为得到她一个怜悯的眼神,可她依旧是宁死也不愿留在他身边,他万般无奈下只能以暴制暴强行留住她,可俞漫就是比他还倔,即便不能身死也不愿苟活。 他也想过用自己的血来救俞漫,但他也知道,即便她真的得救醒来,也会因为变成妖而再次寻死,她那犟脾气,他是彻底没辙了。 江雨伸手抚上她嫣红滚烫的面颊,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感油然而生,犹豫再三,还是幻出匕首在自己腕间狠狠划了一刀,当鲜血滴满整个水晶瓶后,他便准备将魔血喂食给她,只要她变成妖,便可以抵住腹中孩儿的火灵之力,届时,他便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时间久了,她或许就能接受现实了。 “住手!” 伴随着一声怒喝,手中水晶瓶也被击落在地砸了个粉碎,江雨暴怒回眸,便见浑身血污,披散着满头白发的俞远洋瑟栗着靠在房门处,他整个人看起来邋遢致极,还时不时传来一阵皮肉腐烂的恶臭。 那日,俞远洋虽及时赶回了长屿,却是为了百姓的安危处处受制于人,什么也无法改变。 起初,烁离还能按照江雨的吩咐不动俞远洋与长屿的百姓,但后来,江雨迟迟没有指令,又从未来过长屿查探,他便想在长屿建一座魔宫,等百门覆灭后,魔王便可以直接移驾长屿居住了。 烁离将岛上所有的劳动力都抓来修建宫殿,老弱病幼皆被那千名魔兵无情绞杀,不仅如此,魔族那群连猪狗都不如的畜生,还毁去了许多良家少女的清白,将她们肆意凌侮,就连那不满十岁时孩童都不放过。 许多不甘受辱以及那身心倍受摧残的女眷们,纷纷选择了投海自尽,子海之上每日都能见到飘浮的死尸,原本安逸祥和的的世外仙岛早已变得乌烟瘴气,惨绝人寰。 俞远洋知道后,便是拼了老命也要除了那群畜生,奈何当他带着门下弟子杀到烁离面前时,却反被其大弟子‘长风’一剑穿腹,这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徒儿为了活命,选择投靠了魔族。 失了岛主这个主心骨的长屿弟子最终只得以惨败收场,愿降者皆被派去修建魔宫,不降者便被当场凌迟,迫于无奈,许多人都选择了弃械投降,俞远洋可谓是败得一塌涂地。 烁离将他几度鞭刑到濒死晕厥,却又碍于江雨的命令始终留他一命,收到江雨传信后,烁离便将他捆绑丢进了“百屠水牢”,随后带着九百魔兵离开了长屿,余下百人继续在长屿监管施工。 长屿弟子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便再次举剑反击,谁知,烁离早已留好了后路,双方恶战不休时,魔族三千援兵赶到了,长屿弟子只得再次弃械保命,俞远洋也就无法得救了。 百屠水牢本是长屿用来关押妖魔的地牢,那里不仅阴寒无光奇臭无比,水中还布满了水蛭,俞远洋每日被一群水蛭嗜血,身心饱受折磨,刚到不惑之年的他,也在几日之间白了头,唯一支撑他活下来的只有恨,对魔族的恨以及对血魔的恨,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江雨也未曾料到俞远洋会被欺凌至此,满腔的怒火终究还是平息了下来,无论如何,俞远洋都是俞漫的生父,他伤了她那么多次,也想试着放下千年前的仇恨,饶了他。 但当江雨起身时,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了,以前他可以戏谑的称他一声“岳父大人”,如今他明确了自己对俞漫的感情反倒不敢这般称呼他了,他知,即便自己放下了仇恨,俞远洋也不可能会放下,这父女俩性子都是一个样,软硬不吃。 “你对她做了什么?”俞远洋虽精疲力竭,话音却依旧中气十足,他蹒跚着靠近俞漫,却又停在床榻前五分处驻了足,盯着她那消瘦泛红的小脸,对血魔的憎恨越发暴增,对自己的无能深感悲悯,他以为自己就算没能护好女儿,也能护好长屿的百姓,可如今,他谁也没能护住。 俞远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曾经威风八面的人,这一刻眸中却是道不尽的沧桑与凄凉,但他还是压下了怒火,转身对江雨言:“漫儿她宁死也不愿成妖,你若还尚存一点良知,便放过她!” 他的话不是请求,也不是命令,不温不恼,却似如鲠在喉,让江雨完全不知所措,直到俞远洋叹着气离开了沁香园,他也未能讲出一个字。 夜、寂静如常,风、轻柔舒逸,心、却是寒澈入骨。 江雨呆愣了许久后,又苦涩的笑了笑,他本以为自己这一只孤寂了千年的帆,终于可以找到了一个地方停泊了,以至于他拼了命的想要保住孩子,留住她,但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俞漫要的是自由,要的是永远的离开他。 如过去的七日一般,他打湿锦帕为她净脸,轻拭着她滚烫的小手,笑言:“我知道你一定很厌恶我的触碰,放心!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碰你,保证永远离开你,我认输了,放手了,从今往后你的生死,我再也不会干涉,再也不会!” 眸中突然滑下的泪滴砸落在他修长骨干的手指上,他好奇的戳了戳那滴清泪,再次苦涩的笑了笑,从什么时候开始,血魔竟也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 “我会撤走长屿所有的魔兵,毁去魔宫,还长屿一片安乐净土,我还可以向你保证,无论百门与魔族最终胜负如何,长屿也一定会安然无恙,还有,乾坤画那么大,季暖一定还活着,所以,我离开以后,不要再想寻死了,好好活着!” 江雨言尽又情不自禁的在她手背上印下一吻,久久不愿离去的一吻,苦涩难言,诀别的一吻。 闭眼时,眸中的泪滴已滚落在她的手背上,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掌中的小手似乎动了一下,他欣喜若狂的睁眼,却见俞漫依旧双眸微阖,纹丝不动。 他缓缓将她的手搁置在锦被上,又隔着被褥在她的小腹上抚了抚,随后又俯耳听了许久,但最终,他也未曾与孩子招呼过一声,因为他知,俞漫醒来后即便不会寻死,这个孩子她也一定容不下,一个护不住孩子的父亲,跟本连同孩子招呼一声的资格都没有。 “漫儿、永别了!”江雨本想伸手抚一下她的脸颊,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他输了,从他想要收起倒刺靠近她时,就已经输了个彻底。 “别走!”转身欲走时耳畔传来了俞漫的轻声呼唤,他再次悲凄的笑了笑,在乾坤画时,便是这两个字融化他的心,如今,自己竟出现了幻听,真是可笑! “不要走!”但当他举步向前时,指尖突然传来了轻柔的触碰,他像触电般急急缩回了手,回眸时,却见俞漫轻抬玉手,对他展颜一笑。 江雨痴愣的立在原地,这副光景是他做梦都不敢奢求的,守在她身边的七日,即便他偶尔能闭眼小歇片刻,梦到俞漫醒来时,要么就是她怒不可遏拿着剑刺向自己,要么就是刺向他,若这一刻也是梦,他宁愿不要醒来。 当俞漫再次牵上他的手时,他没有退缩,而是随着她的意愿坐回了床榻边,他注视着她,傻愣而又期盼的注视着她,眸中再次泛起了朦胧。 “扎手!”俞漫轻抚着他的胡茬,勾唇浅笑,历经了那么多次生死,她突然不想伪装了,她是一个人,她也有心。 江雨七日来寸步不离的守护,以及他每日对她的忏悔,她都听到了,她不愿醒来,不愿放下自己对他的仇恨,可真当他要离开时,她突然好难过,比知道季暖与宋忘尘成亲时还要难过。 以前,她以为自己对季暖的感情难以启齿,但今日她终于明白了,她对季暖的保护与占有欲,仅仅只是因她是自己唯一的朋友而已,所以当她见到季暖与宋忘尘在一起时,会嫉妒如狂,会落寞难受,因为她觉得唯一的朋友被抢了,自己又会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江雨欺她,辱她,却又几次三番将她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她恨他,怨他,却又迷恋那种身边有人陪伴的感觉。 从他第一次讲出自己千年来的孤寂时,她便感受到他们其实都是一样的可怜人,他们或许应该抱团取暖,只可惜他是血魔,而她是长屿岛主的女儿,她无法说服自己接受一个魔,更无法忍受自己爱上仇人,爱上血魔的事实。 但当他真的要走时,她突然失控了,她因为长屿大小姐的身份被迫修行,变成了最孤零凄苦的那一个人,凭什么在生命的尽头,她还要为了那所谓的人魔仇怨,放弃自己身边最后的那个人。 俞漫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余下的日子,她只想做一个为了爱不顾一切的平凡女子。 她缓缓撑起身来,轻触着他的眉眼,他俊挺的鼻尖,而后又爱抚着他的脸颊,第一次没有带着恨意去亲吻他。 第二百六十四章 爱与正义的两难抉择 俞漫第一次没有带着恨意去亲吻他,粉唇刚接触到他的面颊时,江雨便侧避了开去,身子也挪离了老远,即便是梦,他也不敢奢求的太多。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时,俞漫又捧着他的脸,强迫着他与自己对视,勾唇笑问:“信了吗?” 江雨呆愣的摇头,俞漫扬手便准备再赏他一巴掌,但见他一脸的茫然无措,深邃的眼眸中疲惫不堪却又柔情似水,她轻抚着他红肿的面颊,对他言:“那日在画中我说过的都是真的,我愿意放下对你的恨,就当是放过我自己,余下的日子里我只想做个普通人,与你做一对正常的夫妻。” 她清亮的眸中泛着莹莹泪花,嫣红的小脸上扬着明媚可人的笑意,江雨抓住她抚在自己面颊上的小手,薄唇轻启,半响也未能吐出一个字,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让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并非是梦,那笑意盈然的背后或许又会是另一场杀机暗伏,饶是如此,他也甘愿让她得逞,他只是害怕她会再次伤害自己。 无言的沉默持续了许久,江雨突然挑起俞漫的下颌,情不自禁的凑近她的唇,但当他见到她眼角的泪滴突然滑下时,还是退却了,他急急转身背对着她言:“你不必如此,我既已承诺过会放手,便会放过长屿离开你,今后,你的生死皆由你自己决定,我绝不会再行干涉。” “那如果我希望你留下来,留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走到生命的尽头可以吗?”俞漫再次握着他的手,闭眼斜靠在他的肩头,她可以直言不讳的骂他,恼他,凶他,却唯独无法亲口告诉他,自己爱上他了。 手心传来温热的触感,侧目便见她卷翘的长睫上挂着一粒晶莹的泪珠,江雨颤着手轻触着她的长睫,指腹带下那一滴清泪后,又轻轻搓了搓,他突然觉得眼泪不是软弱无能的表现,而是因为心中有了温度。 俞漫缓缓睁眼,玉手再次抚上了他的胡茬,浅笑道:“我也不喜欢邋遢的男人,这个就不要留了。” 那时他欺辱了她,将她丢进荷塘里,也是对她言:“我不喜欢邋遢的女人!”如今,她都可以用此话来调侃自己了,证明她已经完全释然了,江雨点头应了声“好”后,便将她紧揽入怀,笑意直达眼底,直入心扉。 感受到怀中的人儿在浅声抽泣,江雨急忙将她松开,伸手抚上她的额,发现她的高热已经退下了许多,可她却是哭得小脸通红楚楚可怜,他慌乱的擦拭着她面颊上的泪滴,急切道:“漫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俞漫摇头浅笑,玉手缓缓滑上他的颈脖,穿插在他的青丝中,微颤的粉唇轻触上他白皙如玉的面颊,滑落在他的薄唇之上,迫切的将自已口中的香甜传递给他,久久未能收到回应后,玉手便移至了他的衣襟处胡乱的拉扯着,她不会言爱,只是想用行动告诉他,她是真的放下了。 江雨抓住她不停乱动的小手,轻轻将她推离,见她紧抿着唇,小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却又不甘心的再次贴了上来,便凑近她的耳畔呢喃道:“傻丫头,这种事应该男人主动才对!” 戏侃的语气让俞漫更加娇羞不已,她低垂着眸,却又被江雨勾起下颌,闭眼时唇角已不自觉的上扬。 当他炙热的唇轻触在她的唇瓣时,她就像触电般颤栗了一下,轻柔的吻让她为之迷乱,整个人也随之瘫软在他温暖的怀抱,与他唇舌相依,久久缠绵。 江雨挥手将房门闭合后,便揽着她的肩,将她轻扶在床榻平躺,又在她额间轻吻了一下,笑言:“天都快亮了,早些休息吧!” “我不累,我都睡了好多天了,我想与你做一对正常的夫妻。”她一手勾住他的脖颈,一手游走在他的胸膛,明眸中满是期盼。 她的心意江雨自然能懂,只是她的身体才稍好了一些,他又怎会忍心折腾她,便顺势躺在她身侧,拥着她笑言:“漫儿可否放过为夫,我都七日未曾睡过好觉了,能否让我先休息好了再说?” 俞漫这才听话的停了手,像一个普通的娇弱女子一般依偎在夫君的肩头,小手搁置在他的胸口处,感受着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颗空寂的心逐渐被填满,原来将那不愉快的过往放下后,幸福就会不请自来,即便余下的日子并不多,有他,有孩子,足够了! 耳畔传来他浅浅的呼吸声,俞漫抬眸注视着他的睡颜,再次轻抚着他如弯月一般好看的青眉,指腹轻点着那如羽扇一般浓密的长睫,见他眼皮动了动,又急忙抽回了手,生怕不小心惊醒了他。 当窗棂处的第一缕阳光洒入时,俞漫又抚了抚他的面颊,浅笑着放轻动作下了床,回眸时又俯身在他的薄唇上印下一吻,随后又将被褥拉好了些,这才着了一套浅蓝色广袖流苏裙,浅施粉黛后,便出了房门。 沁香园内早已没了丫头小厮,俞漫行走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内心却是无比的坚定,江雨与俞远洋的仇怨她必定无法解开,她任性了二十年,临走前,也是时候该与父亲好好道别一下,因为不会再有以后了。 晚秋之际的晨风袭来阵阵凉意,空寂的庭院中独立着一道落寞的背影,他一身蔚蓝色锦袍随风飘荡,满头白发胡乱张扬,未语便又长长的叹着气,这个人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俞远洋吗? “爹、”俞漫缓步上前,呼唤了十几年都未曾唤过一声的父亲,明亮的眸中泛起了一层薄雾,俏脸上却是笑意秧然。 俞远洋闻声回眸,有些不敢置信的揉着自己的双眼,待看清那就是自己的女儿后,眸中早已模糊一片,女儿醒了,还唤着自己爹,这可是他梦寐以求了十几年的事,但如今他连给她一个拥抱都不配,因为他根本枉为人父。 俞漫再唤出一声爹时,窈窕身姿已是缓缓跪地,她恭敬抬手作揖道:“女儿不孝,这么多年来让父亲操碎了心,漫儿保证不会再有下次,父亲可否原谅漫儿?” “漫儿、起来吧!你不用道歉,该道歉的人是我,这些年是为父对不住你,让你遭受……哎!都是我的错!”俞远洋语气哽咽,老泪纵横,他没有伸手去扶她起身,而是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无能,女儿又怎会嫁给血魔,长屿也不会变成魔族的盘根之地,更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百姓死于非命,他俞远洋就是一个废物,是一个连死也无颜面对俞氏列祖列宗的罪人。 “这些年都是女儿不懂事,父亲无需自责,漫儿已经想好了,我会与江雨一起离开长屿,他承诺过我会撤走长屿的魔兵,还长屿一片安乐净土,我也会努力让他放弃复仇,与他寻一处清净之地,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女儿不孝,就不能侍奉在您身边了,还请父亲保重身体,莫要再为女儿担忧,您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俞漫言罢又对着他磕了三下头,这才缓缓起身,对他淡淡一笑。 俞远洋踉跄着退后了两步,摇头不可置信的盯着她,她十几年来第一次唤自己一声父亲,竟是为了与那血魔私奔,他怎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突然上前,急切的捏着她的肩头,道:“那畜生是不是用为父的性命来威胁你,逼着你与他一起离开,漫儿别怕,为父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他得逞,我会想办法……” 话到一半却又卡在喉间了,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三千魔兵把守在长屿的各个关卡,隔绝了长屿与外界一切往来的讯息,门下的弟子死的死,叛变的叛变,余下不多的一批弟子也被当成了苦力用于修建魔宫,他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爹、您应该知道的,我俞漫不想做的事,没人能逼得了我,我与他本就是夫妻,如今我已有了身孕,以后我们一家三口会隐居起来。很抱歉,让您失望了。”俞漫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再次对他颔首行礼后,便迈步离开了。 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扑通”声,俞漫急忙转身欲将俞远洋拉起,但他死活不肯起,她只好再次跪下哽咽道:“爹,您这是干什么呀?您别这样,我是真的想与他共度余生,不是您的错。” “你真的怀了血魔的孩子?”他问,朦胧的眸中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 俞漫点头应是后,又想搀扶着俞远洋起身,但他依旧纹丝不动,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早已有了抉择,他们二人才成亲不到两个月,那孩子便如同三四月的胎儿一般大,它分明就是个魔胎,俞氏怎能为血魔留下血脉,他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昨夜见到江雨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时,俞远洋便猜测江雨可能是真心的喜欢漫儿,他对江雨讲那句话便是在赌,赌他会放过漫儿。 今日漫儿能醒来,还自愿同江雨离开,就证明他一定待漫儿极好,不然凭她的性子,还真没人能逼迫到她,所以她便是那唯一一个可以除掉血魔的人。 “漫儿、这个孩子你不能留,千年前便是因为凌承与夜灵有违天道,才会留下血魔这个祸害,血魔的孩子定会是另一个祸患,为父求你,求你看在长屿与天下苍生的份上,除了孩子,除了血魔!”俞远洋泪流满面却又振振有词,言罢竟打算给俞漫磕头,也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会心软答应他,即便她会因此再次与他决裂,他也要这么做,只有血魔死了,天下才会太平,长屿才会安生,他才能有脸面去见俞氏的列祖列宗。 “爹,您这是干什么呀?您能不能别逼我,我的身边就只有他了。”俞漫急忙拉着他,阻止了他给自己磕头。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你要的我都给你,包括命 “爹,您这是干什么呀?您能不能别逼我,我身边就只有他了。”话音未落,泪水便已模糊了视线。 俞远洋并未起身,而是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腕,道:“女儿、你可知府中为何一个人都没有?因为他们基本都已经死绝了,曾经在沁香园伺候你的那几个丫头,以及长屿无数的良家女儿都被魔族那群畜生糟蹋至死,子海现在就是一片死海,是个万人坑。 你知道那群畜生为何会来吗?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血魔的指令,他毁了我整个长屿,你现在竟要与他私奔,你这么做对得起俞氏的列祖列宗吗?” “我知道,从我见到这里没人的那一刻,便已经猜到长屿一定再也不复从前了,可他们死都死了,杀了江雨他们也不会活过来,我与他离开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爹,对不起!您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俞漫用力掰开他的手,再次对他行了个叩拜礼后,便起身欲走。 “慢着!”俞远洋怒喝一声,又从衣袖中掏出一个药瓶,冷声道:“这是你舅父制的剧毒无心,当年你就是用它毒杀了媚夫人,埋下了我们父女俩十几年的心结,今日,你可以选择用它杀了血魔,或者,用它杀了我!” 十几年来,俞远洋一直都觉得自己愧对夫人和女儿,这一次却还是要利用她除了血魔,他心中也有不忍,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会再次伤透了女儿的心,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血魔与长屿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必须要逼着她杀了血魔。 “小时候你没给我选择的权力,现在又凭什么逼我做选择?我只是想身边有人陪伴而已,我不选,不选!”俞漫不停的摇头后退,眸中的清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滑落,清瘦的身子迎风瑟栗不止。 “好!既然你非要同血魔纠缠不清,那为父也没有颜面再苟活于世了,希望你不要后悔!”俞远洋言罢已扒开瓶塞,仰面正欲灌下时。 俞漫已一把夺过了药瓶,嘶声力竭的冲他吼:“我答应你,我会用无心杀了血魔,也会亲手除了孩子,你满意了吗?” 江雨睡得实在太沉了些,就连俞漫何时离开也未曾发觉,他起身急急寻来时,见到的便是俞漫举着药瓶,扬言要杀了他杀了孩子,他紧攥着拳,像个孤独的猛兽一般迎风狂奔,踏出俞氏的那一瞬,便已化成了烈焰绕身的血魔。 手中灭世再现时,赤红的身影已瞬移至了长屿‘苌芜’小镇,屹立在那跨地一千多丈,已经修建了半层之高的‘魔宫’之上,血色瞳孔燃烧着熊熊怒火,他剑指长空,怒喝道:“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开!” 悲凄震耳的话音传出后,底下忙碌着搬运石块的百姓与俞氏弟子,以及那持着长鞭监督的魔兵们,纷纷抬眸望去,惊恐,不解,怨恨各种情绪交织其中,一时间场面僵凝,静寂无声。 “都给我滚开!”江雨再次怒喝一声,掌中魔焰猛击坠地,火焰刚落入沙地之中便“轰”的一声窜起了三丈之高,周边的百姓们立马丢掉手中巨石,抱头鼠窜着逃离。 那群魔兵见此,立马挥动着手中长鞭抽打着百姓,骂骂咧咧道:“还敢逃,不想活了是吗?”一时间鞭打声,惨叫声,怒骂声不绝于耳。 “啊!”江雨一声怒吼,火红的身影缓缓落地,掌中灭世一剑削出时,便已诛杀了十多个魔兵,他一双血色的瞳孔狠狠地扫视着众人,再次怒吼道:“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开!” “他娘的,一个乳臭未干的赤毛小子也敢来此闹事,活腻了是吗?兄弟们,宰了他!”讲话的魔兵并不认识江雨,只觉得此人就是来挑事的,便挥动着长鞭抽了过去。 霎时已是百魔群起围攻之势,江雨不屑冷哼一声后,掌中灭世来回挥动,须臾间便是群魔覆灭,黑烟缭绕之态。 烁离突然降落在江雨面前,怒道:“你是不是疯了?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我从来就不屑与谁同船,不想死的话,马上带着你的兵滚出长屿,否则、杀无赦!”低沉的话音狠厉异常,赤红的身影却是格外孤寂。 “疯子,找死!”烁离瞬间便被他的反复无常激到火冒三丈,也顾不上实力的悬殊,手中金刀便已狠劈而下。 江雨徒手接刃,鲜红的血不断砸落在沙地里,他却在勾唇嗤笑,因为灭世贯胸滴落的血比之多了十倍都不止。 长剑抽离时,烁离便瞪着一双惊愕的瞳孔仰面坠地,带着对尘世所有的不甘永远消散在了世间。 失了主帅的魔兵们茫然无措的面面相觑,俞氏弟子中已有人搬起石头往魔兵头上砸去,百姓们被欺凌到了绝境,也开始持着木棍,锁链攻击着魔兵,场面再度暴乱不堪。 此时,那‘魔宫’中早已没了人,江雨将灭世狠狠插入地面,大手一挥,滔滔烈焰瞬间便将‘魔宫’毁之殆尽,魔兵们眼见形势不对,纷纷化作黑烟想要逃离长屿,但最终也没能逃得过江雨的心火袭身,多数皆葬身在了他们曾经肆意凌虐的盘根之地,而那少数逃脱者,正被俞氏弟子追赶击杀。 他承诺过她的,做到了! 火红的身影逐渐幻回一袭白衣,凛然玉挺的身影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面颊上的胡茬也已退去,完美无瑕的颜仿若嫡仙降世般孤冷决绝,只可惜!那颗刚有了温度的心也被一同冷却了。 江雨回到沁香园时,俞漫正单手撑头坐在石桌边,盯着面前的清茶暗自神伤,抬眸见他缓步走近时,迷茫的眸中突然闪烁着耀眼的光辉,她迫不及待的投入他的怀抱,成为了那苦盼夫君归家的平凡女子,就在刚才,她还以为他丢下自己离开了。 她满心雀跃的去拉他的手,那湿热的触感让她心下一颤,垂眸才知他竟受伤了,她万分心疼的想要为他包扎,他却抽回了手,她紧拧着眉问“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会受伤?” “杀人!”江雨面色阴寒,语气更是冰冷袭人。 俞漫抬眸,不可置信的凝视着他,他眼神里的疏离与冷漠让她害怕,眸中的泪水再次簌簌而落,她哭喊着质问“你不是说过要还长屿一片安乐净土吗?你为什么还要杀人,就不能为了我与孩子放下仇恨吗?” “呵、孩子?你可曾真的想过要留下他,你莫非忘了?是谁宁死也不愿留下血魔的孩子,你现在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不就是为了博取我的同情,心里盘算着如何杀了我吗?”江雨狠狠拭去她的眼泪,又死死捏着她的下颌,啃咬她的唇,疯狂的宣泄自己的悲伤。 而俞漫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反抗之意,甚至还热情的回应着他,他万般恼怒的将她推开,恶寒一遍遍袭击全身,她为了杀自己,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回眸时,石桌上那一盏清茶热气萦缭,江雨将灭世狠拍在石桌上,摊开自己的手掌对她言:“看见了吗?我手中的火焰印记就是我的命源本体,你想杀了我只需拿起那把剑,将它毁灭即可,那什么所谓的无心对我根本没用,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通通都给你,命也给你,动手啊!” 嘶声力竭吼出的三个字让俞漫心为之颤,原来江雨竟连命都愿意给她,所有的犹豫徘徊瞬间便化作了虚无,无论他杀了多少人,无论他是人是魔,他都是她的夫君,她身边最后的那个真心人。 俞漫勾唇一笑,本就做好的抉择越发坚定了些,她抬起桌上的清茶便一饮而尽。 “漫儿、”江雨伸手阻拦时已经晚了一步,他扶着她,眸中的冷漠瞬间化作了冰雾,他已经分不清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别担心,我只是想向你证明,这茶里没毒,无心还在这儿呢!”俞漫高举着手中药瓶摇晃着,又道:“你只听见我说要杀了你和孩子,难道就没听见我说要同你一起离开吗?” 江雨摇头,她又接着言:“我拿走无心只是害怕父亲会真的自陨,我说过要与你共度余生便会信守承诺,我不会再伤害自己,更没有想过要杀你与咱们的孩子,咱们现在就去寻一处清净之地,过着只有你我二人与世无争的生活,好吗?” 她的笑比朝阳更加明媚,比春风更加怡人,江雨重重的点着头,脸上的愁容瞬间隐褪,换上一抹明朗的笑,将她紧拥入怀,嵌入骨髓。 “你以为你们还走得了吗?”俞远洋一声怒喝,手持长剑,弓弩的几百名俞氏弟子便将二人层层包围,他摇着头,饱经风霜的脸上皆是失望之色。 女儿的性子他太了解了,她从来就不会轻易屈服,哪怕他用自己的命威胁她也是一样,他猜到俞漫不会动手,但他没想到血魔会将三千魔兵尽数诛杀,还将自己的软肋抖露了出来,既如此,那他便先杀了血魔,再亲手除了那魔胎。 江雨将俞漫轻轻推离,直视着她顾盼生辉的明眸,笑道:“漫儿、你可想好了,今日你若是上了我这条贼船,就再也没有机会后悔了。” 俞漫再次投入他的怀抱,浅笑道:“绝不后悔!” 第二百六十六章 落叶知秋,情深解愁 俞漫再次投入他的怀抱,浅笑道:“绝不后悔!” “放箭!” 俞远洋虽是痛心疾首,却还是命令弟子们放了箭,他的女儿即便是死,也不能便宜了血魔,更不能为血魔留下魔子,既然俞漫铁了心要走,那他只好大义灭亲了。 四周密密麻麻的弓箭如暴雨倾盆般席卷而来,江雨揽着俞漫疾转一圈后,掌中心火早已破体而出,须臾间便将箭雨燃之殆尽,他言:“我的命只属于她一人,抱歉,漫儿我带走了。” 话音刚落两道相互依偎的身影,以及那石桌上的血色长剑瞬间便消失了,只余下一个白色的药瓶“哐当”一声砸落在地,瓶中透明色的液体四下飞溅,在地面上留下缕缕青烟。 “噗、”俞远洋狂喷一口老血,颤栗不止的身躯缓缓坠地,血魔跑了,女儿也没了,自己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他缓缓闭了眼,沉沉睡了过去。 “岛主、” 惊慌失措的俞氏弟子立马围着俞远洋着急的呼唤,这时身后森寒的剑气突然袭卷而来,回眸便见沁香园的院墙早已被大卸八块,院外黑布蒙面的青衣男子双手持剑,冷声怒喝:“血魔、滚出来!” 历时一天一夜的恶战,最终以暮溪弟子完胜万名魔兵而告终,魔噬与魔煞皆被宋忘尘诛杀。 而这时,长屿的方向竟是赤红魔气冲天,程筱柔便猜测血魔藏身之所就在长屿,宋忘尘火急火燎的赶来时,诛邪已感应不到血魔的气息,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极速如风的黑影游窜而至,滴血不止的长剑瞬间便架在了一个俞氏弟子的脖颈处,怒问“血魔呢?” “他刚逃,逃了。” 此时,程筱柔与子间也带着暮溪弟子赶了过来,她急忙上前,扯着宋忘尘的衣袖,道“师兄、你冷静点!” 宋忘尘紧攥着诛邪,强压着自己的一腔怒火,疾步追了出去。 俞远洋重伤未愈加上气急攻心,此时早已昏迷不醒,长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程筱柔害怕他会想不开自寻短见,与子间商议后,最终决定让子间留在长屿安抚俞氏弟子与长屿百姓,而她则带着一批弟子跟上了宋忘尘。 宋忘尘戾气很重,随时都有可能走火入魔,程筱柔也只有跟着他才能及时阻止他犯错。 …… 阳光正媚,潺潺溪流被照得波光粼粼,透明如镜,秋风萧瑟,不时便有几片枫叶像蝴蝶一样翩翩起舞,旋转跳跃着飘落,如几只相互追逐嬉戏的船儿,随风荡漾在溪流中。 深秋时节,唯枫叶情意最重,一生的坎坷,半世的情感,风雨寒霜,相侵无怨,朴实无华,却最是为人咏叹,成了一片情,片片情的漫山流丹。 俞漫侧依在江雨肩头,盯着那星星点点的漫山红枫,抬手接过一片飘落的枫叶,唇角勾起一抹释然的浅笑,她知道自己今日离开后,父亲定会难以接受,甚至会以死谢罪,但她余日无多,只想在生命的尽头自私的留在他身边,劝他放下仇恨,也放过他自己。 “漫儿、委屈你了。”江雨紧握着她的小手,倾人媚世的眉眼中皆是深情,漫儿今日同他离开,便会与他一起出现在仙杀令上,以后的日子,她都得跟着自己躲躲藏藏了。 “嗯,确实有些委屈,现在都未时末了,我还没吃饭呢,我饿了。”俞漫将眸光移至他的面颊上,脸上的笑意比那漫山红枫更加娇艳迷人。 江雨轻抚着她的面颊,笑言:“我现在就带你去。” 俞漫摇头如拨浪鼓一般,以他们如今的境况,出去只会平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又见那清澈见底的溪流中有许多的鱼儿,这才笑问:“要不咱们去抓鱼烤来吃?” “好、听你的?”江雨大袖一挥,立马便有五六条活蹦乱跳的鱼儿飞到了半空中,正欲收回时,俞漫又制止了他的动作,道:“你说过不要虚假,那咱们就不要用法术,自己去抓。” 言罢,已褪去鞋袜,提着裙摆踏入溪流中,脚下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心里却是暖流涌荡,俞漫再次勾唇一笑,回眸时又突然捧起溪水往江雨身上泼,像个顽皮的孩子一般,做着她小时候想做却从未做过的事。 清凉的水流洒落在江雨俊雅的面颊上,他学着俞漫的动作步入溪流,捧起水时却并不舍得往她身上泼,而是高举至头顶仰面浇下,有些不敢相信他的人生,也会有如此静逸真实的一天。 “你是不是傻?”她问。 江雨点头又摇头,随后又将她拉入怀中,将下颚枕在她的肩窝处,迷茫的眼眸中突然泛起了朦胧,他紧紧拥着她,有些不确定的问:“漫儿、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我是不是在做梦,不对!我连做梦都没想过让你为了我背弃长屿,对不起!” 俞漫伸袖拂去他脸上的水渍,又用力捏着他的脸颊,避重就轻的笑道:“要不要我再赏你一巴掌让你清醒一下?你要是再不去抓鱼的话,我就饿死了,到时候你就算去地狱也拉不回我了。” “原来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那你为何故意折磨我那么久?”他虽然被她捏得面颊生疼,但心里却是喜不自禁。 “久吗?要不是你说要走,我还准备多睡两天再醒,不然怎么报复你呀?” “原来你是要报复我啊?报复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最残忍的一种便是将我栓在你身边,一辈子为你洗衣做饭,一辈子只能看你一个人,一辈子只能爱你一人。”戏侃的言语却是对俞漫一生的承诺,这孤寂了千年的漫漫人生,能遇上她,他很知足。 一辈子?俞漫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随后又淡淡一笑,她双手环胸,像一个撒泼的悍妇一般,高声道:“既如此,那还不赶快去抓鱼,你想饿死我呀?” “好的夫人,小的领命!”江雨答得是毕恭毕敬,却又趁其不备,在她粉颊上轻吻了一下,这才春风得意的转身,盯着那水中游窜的鱼儿,撸起长袖,抹掌擦拳喃喃自语道:“你们也别怪我狠心,谁让我夫人饿了呢,你们就别垂死挣扎了,赶快束手就擒吧。” 架势做得很足,话音也够狠,只是俯身去抓鱼时,依旧只是捞了个寂寞。 俞漫掩唇偷笑不已,世人畏惧的血魔其实连抓个鱼都不会,她指着鱼儿的方位,不断的指挥江雨去抓,但每次,他快要抓到时,她又故意掷下一颗石子,让那鱼儿受到惊吓,轻而易举的逃出了他的手掌心。 “漫儿、你再这样,今日就只能挨饿了哦!”看似威胁的话语却是被他说出了宠溺的味道。 “明明就是你自己不会抓,怎么还赖起我来了?”俞漫故作不悦的撅起小嘴,她极力掩藏着自己的笑意,却憋得小脸红若芙蓉娇。 江雨不禁看得有些痴愣,他缓步迈近,凑近她摄人心魄的粉唇,轻言道:“你这么坏,为夫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是我要惩罚你才对!”俞漫捧着他的脸,毫不含蓄的吻着他的唇,傲气的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甜腻的气息久久萦绕在二人之间,俞漫搂着他颈脖的小手已不知不觉滑入他的衣襟,游走在他的胸膛,点触着他的心弦。 江雨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笑道:“你要是再肆意撩拨,就没鱼吃了!”他的呼吸略促,话中有明显的警告之意。 右手被擒,俞漫便用左手去解他的腰带,急切道:“不吃了,吃你!” “你可想好了,指不定谁吃谁呢?” 小手再次被擒时,她抬眸注视着他含笑的眉眼,轻点了点头,红扑扑的小脸像是熟透了的苹果,让他恨不得马上尝尝她的香甜。 江雨将她揽腰抱起,秀足离水时,带起一片透亮的浪花,裙摆上的清水滴落在溪流中,发出悦耳的“嘀嗒”声,如诗如歌,如痴如醉! 夕阳余晖下,行影交织的二人踏在遍地的落枫上,“沙沙”的声音恍若一曲相思梦,山也悠悠,水也悠悠,随波吹散点点愁,风也萧萧,云也萧萧,风云飘摇路迢迢。 江雨驻足在一棵火红似血的高大枫树下,将怀中娇憨可爱的人儿轻轻放下,勾起她的下颌,再次品尝着她的甜润,强有力的大手紧揽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身,使她紧贴在自己胸前,人间珠宝无数,唯她是他心中的稀世奇珍。 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让二人四周的气流瞬间升了温,他缓缓离开她的粉唇,急切的褪去她的衣衫,雪白的肌肤在余辉的映衬下,恍若渡上了一层金边,愰得他无法睁目,却又舍不得阖眼。 他揽着她缓缓平躺在地,轻柔的吻移落在她绝美的锁骨处,滑至她赛雪欺霜的香肩,如春季的清风般让人心旷神怡,如炎炎夏日的及时雨般拂去所有的烦忧,如深秋的枫叶片片落,点点皆情深,又如寒冬腊月里的洒下的第一缕阳光,暖人心田,让她深深着迷,步步沦陷。 枫叶为床,余晖为盖,粉色纱幔下十指相扣的二人拨动着醉人的旋律,成了漫山红枫下那抹最别致的风景。 第二百六十七章 历史重演之江雨的抉择 黑暗逐渐笼罩着大地,月色皎洁,群星点缀,树影婆娑,晚风轻拂,拨动着漫山红枫随风起舞,潺潺溪流边燃起了一娄篝火,两道相互依偎的身影盯着火花上烤的“滋滋”作响的鱼儿,听着寂静夜里的虫鸣声,浅笑安然,如歌如画。 俞漫双手托腮,疑问道:“你不是说讨厌虚假的东西,怎么还要用法术抓鱼?” 江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答道:“这还不都怪你太磨人了,这天儿都黑了,总不能真让你饿着睡觉吧?”真真亦假,假亦真,真假有何妨?假真相容,心之所向,意之所成,心之所念,意之所动,有她为真,又何需畏假? 俞漫急急垂下眼帘,柳眉下浓密的长睫轻轻颤动,白皙透亮的小脸上点缀着落日红霞,粉唇微启,却是没再反驳他的话,羞涩到难以言明。 “我的漫儿这是害羞了吗?”他问,语气戏侃,满脸笑意。 “谁害羞了?”她抬眸直视着他,清澈的明眸中仿佛映入了万千星河,俏脸上那抹红霞不留情面的蔓延至颈脖处,将她所有的娇羞展现的一览无遗。 他缓缓凑近她的耳畔,感受着她身上独有的芬香,笑意斐然的呢喃道:“那你脸红什么?” “我哪有……什么味儿啊?鱼焦了,焦了!”俞漫正欲反驳时,突然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她指着那焦黑的烤鱼,不断的推搡着江雨。 江雨急急转身去取树枝上的烤鱼,率先尝了尝,只觉得焦糊到根本无法下咽,这种东西自然不能给漫儿吃,他无奈耸肩道:“看来只能重烤了。” 俞漫一把将烤鱼夺入手中,玉指拈起一小块鱼肉尝了一下,频频点头道:“虽是焦了些,味道也勉强,就这样吧!” “漫儿,委屈你了。”江雨再次对她讲了这句话,是他真心觉得亏欠了她,在他有能力给她幸福的时候他却只给了她伤害,在他落魄潦倒的时候她却能陪在他身边,他欠了她太多太多,多到根本数不清。 “不委屈,我乐意!”她斜靠在他的肩头,吃着那一点也不美味的烤鱼,心里却泛着丝丝甜蜜。 他们从相遇时的两相生厌,到相厌时的互相伤害,再到伤害后的相知相惜,这其中的是是非非恩怨情仇,早已算不清是谁亏欠了谁,她只知道,父亲用他的性命逼迫她杀了自己身边唯一的人,而江雨,却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得她的舒心,她曾最后悔的事便是为了与父亲赌气嫁给了他,但她最不后悔的事便是今日与他一道离开,所以没有委不委屈,只有愿不愿意。 今夜的星空出奇的美,比江雨以往见过的,幻化出的都要美,他揽着她的肩,在那棵红艳的枫树下,幻出了一间别致的木屋,屋内灯火阑珊,陈设齐全,他吻着她的额,笑道:“秋更露重,我带你去歇息。” 俞漫摇头示意不愿意,他便幻出一件棕红色的狐裘,用他的毛发替她挡下了所有的霜寒,她轻抚着狐裘,轻柔舒适的触感让她倍感温馨,她依偎在他怀中,美目微阖,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浅浅的呼吸声让他十分安心,他紧拥着她,俊美无瑕的面颊紧贴着她的发丝,闭眼时,唇角勾起的弧度比那皎月更加纤尘不染,温润如玉,淡雅如风。 四周的虫儿皆已安睡,静逸的夜里唯有溪流的潺潺声以及二人均称而又舒缓的呼吸声,怀中安睡的人儿突然传来一声浅泣,惊得江雨立马睁了眼。 俞漫闭眸紧蹙着眉,嫣红的小脸上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江雨伸手抚上她的额,这才惊觉她再次出现了高热的症状,他着急忙慌的抱着她往木屋里奔,边跑边呼唤着她的名字,可她却是一点回应都没有,他好怕,怕她会再次昏睡不醒,将他给弃下了。 他将俞漫轻放在床榻上,扯过被褥为她盖好,握着她滚烫的小手抵在额间,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他的心火之力可以治愈一切的外伤,却无法救治俞漫,因为她腹中的孩儿承了他的骨血,拥有着无尽的火灵之力,她只是凡人之躯,自然承受不住,可他也不舍得将她变成妖,他的漫儿应该是自主随性的,他不愿强迫她。 整整一夜,江雨不间断的打湿锦帕,一遍遍轻轻擦拭着她滚烫的小脸,想要以此来为她降温,当窗棂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地面时,俞漫醒了。 “漫儿、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以为……你醒了就好,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了吗?你想吃什么,要不要喝水……”江雨激动到语无伦次,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泛着欣喜的光泽,脸上却是难以形容的疲惫,他拉着她的小手放在唇边不断的轻嘬,将他的稀世奇珍捧在手心,任何人都触碰不得。 俞漫摇头浅笑道:“我没事,估计昨日在水中待得太久,有些着凉了,我现在都好了,你看。”她撑着床沿作势便要起身,头晕目眩的感觉迫使她又重重跌回了床榻,她再次强撑着起身时,江雨急忙将她扶起,拉入怀中,久久不愿松手,她轻抚着的他的发丝,又道:“傻瓜,我不过就是睡了一觉而已,你这是干嘛呀?” 肩窝处传来的温热深深牵动着她的心,她轻将他推离,又捧着他的脸颊,注视着他朦胧的双眸,闭眼主动送上了自己的温柔,安抚着他受伤的心灵。 良久良久,二人才缓缓离开彼此,相视一笑后,又是一个长情的拥抱。 之后的十日里,俞漫每夜都会重复着高热晕厥的状况,但白日里,她又像没事人一般神采奕奕,时而温婉可人,时而骄傲蛮横,时而撒娇耍泼,她就像只画眉鸟一般,小嘴叽叽喳喳讲个不停,似乎将她这一生想说的话都在这几日里全都说出来了,她以前不爱笑,但这段时间她总是唇角上扬,眉眼含笑,她还喜欢光着脚丫行走在满是枫叶的地面上,听着那“沙沙”的声响,觉得特别的满足。 江雨便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就连去买些吃穿用度的东西,也是用的分身术,他真正做到了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人,是他甘心情愿将自己囚禁在了她身边。 她安静时,他便持着玉笛,奏上一曲红尘相思梦,她闹着要下水时,他便背着她踏入溪流中,她身边的每一件小事都是他亲力亲为,却从来都不觉得累,反而很心疼,特别的心疼。 但今日已经临近午时了,俞漫却还是未醒,江雨心急如焚,扶着额在床前来回踱步,几日的相处下来,他已经生出了一个自私的想法,他也想除了她腹中的孩子只为将她留下。 千年前,造成母亲不幸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因为她要强行留下自己,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他将母亲的死,狐族的灭亡,以及千年来被封印在画里的痛苦煎熬都算在了凌承头上。但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凌承千年前为何想要除了自己,因为他和漫儿腹中的孩儿一样,是会害死自己母亲的人,他们不是不爱孩子,只是更爱孩子的母亲,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恨凌承了,因为作为父亲,他即将要与他做同样的选择。 江雨紧攥着拳,回眸注视着床上安睡的人儿,突然悲凉的笑了,他缓步走近她的身边坐立,伸手触了下她滚烫的额后,又立马抽回了手,转而盯着她高隆的小腹,大手摊开,掌中的心火印记闪烁着耀眼的红光,他将手轻覆在她的小腹上,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颤栗。 他曾想方设法的要留住孩子,为此他不惜将俞漫捆绑起来,伤害了她一次又一次,可如今,他还是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这样的自己让他深感厌恶,可他已别无选择。 当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时,俞漫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抚平他眉宇间的忧愁,对他甜甜一笑,道“我刚才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你有我还有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她的小眉毛弯弯像月牙儿,大眼睛眨巴起来就像会说话一般,还有那灵秀的小鼻子和樱桃小嘴,可漂亮了。对了!她粉嫩的小脸上笑起来还有两个梨窝呢,就像季暖一样,好奇怪,她明明是我们的孩子,怎么会像季暖呢?可是她真的好可爱,可爱到我都舍不得离开,这才多睡了会儿,别担心了,我没事。” “漫儿、对不起!对不起……”江雨紧握着她的小手,一遍遍重复着道歉,她口中讲述的孩子让他本就不够坚定的心意再次动摇了,他没有权利剥夺一个孩子生存的权力,但若是漫儿都活不下去,又何谈孩子? “对不起什么呀?这都午时了,还不快去做饭,我想吃在画中见过的那个绿粥,它看起来特别好吃的样子,那时我生气给砸了,之后想想觉得好可惜,你还能做吗?”俞漫并未戳穿他的意图,而是转移了话题,其实她敢于抛下一切跟着他离开,便是知道自己已时日无多,若是她会为了活命而杀了腹中的孩子,反倒不可能跟他离开了。 她摇晃着他的手,眸中满是期盼,江雨终是点了头,但其实他已经生出了一个卑劣的想法,他要用自己的心头血将她变成妖,这样她与孩子就都能活,哪怕她事后会怪罪自己,会痛不欲生,他也必须要这么做。 第二百六十八章 听风楼里听说书 他要用自己的心头血将她变成妖,这样她与孩子就都能活,哪怕她事后会怪罪自己,会痛不欲生,他也要这么做。 “我真的好饿,你快去吧,去吧!”俞漫不断的推搡着他,希望他赶紧离开这间屋子,不是因为饿,而是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口中又猩又苦,他要是再不走,她便佯装不下去了。 “好,我这就去。”江雨在她额间轻吻了一下,又对她淡淡一笑,转身时,笑脸瞬间僵凝,心中凄苦酸涩。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背靠着木墙,听着屋内传出的急咳声,眼中再次模糊起来,透过窗户,他清楚的看见漫儿瑟栗在床榻上,手中锦帕上咳出的鲜血尤其刺目,他紧攥的拳头松松紧紧,犹豫再三,最终也未踏进房门去关心她一句。 漫儿故意遮掩,便是为了让他放心,他不忍亦不能去安抚她,因为这样只会加剧她的痛苦,也只有将她变成妖,才能一劳永逸,往后余生,她都不会再痛苦了。 一个时辰后,江雨便抬着食案步入了木屋内,食案上除了一盅酥蜜粥外,还有一碟精致的红豆糕,红豆色深,他将心头血混入其中,漫儿便会毫无察觉的吃下去,若非如此,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骗她喝下自己的血了。 俞漫着一身米白色轻纱裙端坐在妆台前,轻含唇脂为自己梳妆,听闻江雨的脚步声响起,便立马起身走了过来,她虽身怀六甲,却依旧体态轻盈,为了掩饰自己的面白如纸,小脸被抹上了一层霞粉,唇红齿白,妆浓而不妖,美得摄人心魄。 一步一风情,一颦一笑百媚生,江雨将食案搁置在木桌上时,她便抱着他的胳膊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红唇印,小手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瓷盅,那如绿玉般透亮的酥蜜粥甘甜扑鼻,光闻着便觉得十分甜腻。 她其实并不喜甜,喜甜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季暖,江雨伤害季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她却选择了留在他身边,她不是后悔,只是觉得自己愧对了季暖的信任,但她并不愿说破,便持着汤匙搅动着酥蜜粥,作势便要开吃。 江雨却在这时拿起一块红豆糕递到她唇边,笑道:“红豆素有相思豆之称,入骨相思红豆糕,漫儿尝尝味道如何?” 俞漫不疑有他,张口去咬时,胸腔再次充斥着恶心,她一把将他推开往屋外奔,掩唇急咳一阵后,又是一摊猩红落于锦帕之上。 江雨便再也无法淡定,抢过她手中的锦帕,只看一眼便已让他痛彻心扉,他紧紧将它攥在掌心,眸中的泪滴悄然滑落,口中呢喃着“漫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该死!” 如是言着,便扬起巴掌往自己脸上扇,俞漫及时制止他的动作道:“傻瓜,我没事儿,不过就是受了点风寒,犯了咳疾而已,血还可以再生,吐出一口也没什么的,走吧!去吃饭。” 她拉着他的手往屋内走,又抓着一块红豆糕递到他唇边,笑道:“这红豆糕我闻着有些不舒服,不如你吃吧,我就吃那个便好!” 江雨接过她手中的糕点又搁回了蝶盘之中,他没再强求她,而是亲自盛好一小碗酥蜜粥递到她面前,牵强笑道:“那你多吃点酥蜜粥,这个对你特别好,滋补养颜。” 俞漫点头持着汤匙舀了一勺放入口中,香甜软糯,味道极佳,只是这依旧掩盖不了内心的苦涩,她吃着吃着突然间眼泪便砸落在了碗中,她承认自己贪心了,跟江雨相处的十多日,是她有生以来最放松,最舒心的时候,她突然好想就这样跟他过一生,可她没剩多少时间了,他的一生还有无数个十年,而她或许连十天都没有了。 “漫儿、怎么了,不好吃吗?”江雨的声音透露着急切与心疼,还有些坐立不安,这是十多日来她第一次流泪,他的说辞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便更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只是拉着她的手又言“不好吃我们就不吃了,你想不想出去,这里是越阳的地界,你已经在这里待了十多天了,一定很枯燥乏味,我带你出去看看。” 俞漫伸袖拭去眼泪,又换上一抹浅笑,道:“没有,真挺好吃的,还是不要出去了,外面太危险了。” “危险的是他们,我可是血魔,除了你,没人能杀了我。”江雨虽是言之凿凿,但其实他早就知道俞远洋苏醒之后,便将他的软肋透露给了子间,那仙杀令上除了他的画像还具体描述了他掌间的心火,声称毁其右手方可诛其身。 俞远洋更是亲自书写了罪己诏向全长屿乃至全天下做出致歉,表示自己无能愿意以死谢罪,但最后又在子间与长屿百姓的共同劝慰下,留下了一命。 为了颜面也为了俞漫的安全,他命令弟子们谎称俞漫是被江雨挟持带走的,他的原话是“血魔诡计多端,先是藏匿唐氏四年,后又混入暮溪一年有余,他还设计娶了我的女儿,漫儿发现他是血魔后,便被其关进了魔画中,漫儿几次三番刺杀未遂,最终忍辱负重得知血魔的右手便是他的软肋,只有毁其手掌方能诛其身,是我俞远洋无能,长屿被魔族攻占,无数百姓惨死在魔族那群畜生手下,我知道了血魔的软肋也未能及时将他诛杀,还连累漫儿被他劫走,我愧对长屿,愧对天下,我俞远洋愿意以死谢罪,只求今后大家诛杀血魔之时,能放过我女儿,她是无辜的。” 俞远洋态度诚恳,加之暮溪与血魔大战那日,百门亲眼目睹俞漫刺伤了血魔,血魔也出手伤了俞漫,大家便对他这番半真半假的话深信不疑,所以那仙杀令上只有江雨一人。 不过这些,江雨早就不在乎了,他是否被追杀,漫儿是不是被他挟持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二人心中了然即可,他甚至庆幸俞远洋没死,他能为了保住漫儿将所有的过错都算在自己头上,证明他还不算太蠢。 “江雨、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别再滥杀无辜了,还有宋忘尘,他逢妖必诛,并不仅仅只是针对你,千年发生的事他肯定都忘了,若是有朝一日你们再见面时,你能否放下仇恨饶过他,他是季暖的相公,我不想你伤害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就当是为了我,放下仇恨,也放过你自己。” 俞漫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小心谨慎,这几日她从未提及过枫林以外的事,她怕自己一旦将他心里的伤疤揭开,他会再次情绪失控去对付百门中人,但她今日不说,或许以后都没机会再说了。她其实并不敢奢望江雨能为了她放下对世人的仇恨,但若是有一天她死了,江雨一定会再次疯魔,她不愿他们父子相残,更不愿季暖牵连其中。 令她意外的是,江雨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她了,他言:“我会放下仇恨,放下过去,我的身边有你就足够了,至于宋忘尘,他若是不来找我麻烦,我也懒得理他,季暖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从一开始,我对她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后来她与宋忘尘走到了一起,我也被仇恨左右而利用了她,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今后发生了任何事,我都不会再动她了,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 他抚着俞漫的小手,眼里心里都只有她,见她眼中泪花闪烁,又急忙将她揽入怀中,笑道:“放心吧!那仙杀令上只有我一人,我出去只需改变面容即可,不会被人发现的,但是我的漫儿美得勾魂摄魄,我怕别人见了会垂涎你的美色,所以你得带上这个。” 江雨将白色的面纱为她绑好,又换了另一副面貌,此时的他肤色暗黄,面容中等平庸,但那含笑的眉眼却依旧让人见之不忘,如沐春风。 俞漫微微一笑,与他十指紧扣着出了木屋,她对尘世并无太大的留念,只是不忍拂了他的一片心意,更因为这是他们史无前例的一次携手入红尘,也终将会是最后一次。 但她并未表现出任何悲凄之色,一路上都是笑意秧然的同江雨讲个不停,讲一些她小时候的事,以及小时候想做又没做过的事,二人谈笑间已出了枫林,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上,这里离越阳较远,也不用担心被秦氏之人发现从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江雨刻意带她绕过了贴有仙杀令的木榜,但仙杀令贴得满墙都是,俞漫还是看见了,父亲会将江雨的软肋公诸于众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他为了包庇自己而欺骗天下人,的确让她有些意外,心里也多了些自责,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她本就时日无多,是被挟持,还是叛离仙门都不再重要了。 周围的行人熙熙攘攘,吆喝声叫卖声不断,但俞漫并没有心思多作停留,飘忽不定的眸光最终停在了一间名为‘听风楼’的酒楼上,唇角勾笑道:“走,去看看!” 她来听风楼自然不是为了喝酒,而是为了听人说书,这里她以前来过一次,有个说书先生声称自己是江湖百晓生,专挑一些仙家近况进行说解,她想要知道百门的近况,给够钱就行。 第二百六十九章 听书之,宋忘尘一剑引流 她想要知道百门的近况,给够钱就行,二人走进听风楼时,里面已聚集了许多前来听书的百姓,以及三五成群的修行之人,这些人并非仙门之人,而是自成一气的小门小派,平日里无所事事,也就特别喜欢关注百门之事,算是为了取长补短。 听风楼是一座三层楼阁,里面装饰奢华空间极大,二三楼拥有独立的雅房,但若说听书,还是一楼比较适合,俞漫选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这里人少,不易引起他人注意,江雨则吩咐小二备上了几份小菜,二人边吃边闲聊倒也逍遥自在,也并未有人发现他们的身份。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阵鼓掌喧哗声,二人定睛望去,便见手持折扇,着一身素白长衫的百晓生自木梯缓步而下,此人大约四十岁上下,面相儒雅,留着山羊胡,倒是颇有几分说书先生的模样,其身后还跟着一个奉茶的小厮。 百晓生缓步行至木台处,那里有一方案台,是酒楼掌柜特意为他搭建的专属说书之位,可见他的号召力的确不小,修长身影缓步行上木台时,人群已自觉停止了喧哗,等着听他说书。 他将手中写有博古通今的折扇“嗖”的一声张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扇动着,又抚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须,这才一拍醒木,又将折扇收起搁置在案台上,点头开始讲解道:“上回书说到这宋绝,宋仙师以一剑大杀万名魔兵,话说这宋仙师斩妖除魔无往不胜,此次却让阴险狡诈的血魔从手中给逃了,可想而知他该有多恼怒,但宋仙师可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凡是他抓过的妖魔,最后都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据我所知,宋仙师为了铲除血魔,几日前便已只身闯入了魔域。” 说到此处,百晓生又故意慢悠悠的品着小厮递过来的清茶,见大家都眼巴巴的望着他问:“后来呢?”他这才将手中茶杯搁置,持起折扇负手来回踱着步,转身时又双手撑立在案台上,清了清嗓子又道:“那魔域地处蛮荒,四周除了黄土飞沙什么都没有,就连那魔王朔恒所居的魔宫也在黄土之下,话说这魔宫可算是守卫森严,里面机关重重,这外人若是不小心闯入了,必定是有去无回。 魔王不顾千年前签订的休战协议,先行偷袭仙门,如此小人行径,是可忍孰不可忍,宋仙师到魔域之前,仙门中人便已经与魔族大战了三天三夜,双方杀的如火如荼,胜负难分。 这魔王可活了有几千年,其力量自然不可小觑,他作战时其身形可化作三丈之高的威武雄躯,这一脚踩下,百门便是死伤无数,眼见百门被逼得步步后移时,说时迟那时快,宋仙师从天而降,一招万剑幻影刷刷刷使出时,那可是万剑齐飞的场面,魔族哪里是他的对手,不时胜负便已浮出了水面。 魔王眼见形势不利,便缩回七尺之躯,想着逃回魔宫启动机关自保,咱们这宋仙师根本不可能给他逃跑的机会,别看他黑布蒙眼,其听觉之敏锐,便是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这魔王才跑了没两步,便被他拦住了去路,强者遇劲敌,霎时便是刀剑相撞,尘沙狂舞……” 百晓生讲得绘声绘色,酣畅淋漓,听书人也听得大快人心,喝彩连连,场面好不热闹,就连俞漫也是聚精会神的听着,俏脸一直挂笑,毕竟她身为长屿岛主的女儿,从小耳污目染对妖魔有着很深的憎恶,百门攻破魔族之举,自是民之所向,心之所往! 唯有江雨紧攥着拳,烈酒一杯接一杯的往口中灌,他是真没想到,宋忘尘会为了杀他而攻打魔族,即便他能放下千年前的仇恨,宋忘尘也不会放过他,他们之间的仇怨,不死不休! 再次仰面灌下一杯烈酒时,他将酒杯狠狠磕在桌上,眸中阴寒一片,面冷如霜色。 俞漫闻声回眸,这才察觉到了江雨的异样,她刚才只顾着自己舒心忘了江雨也是魔,而且宋忘尘还想要杀了他,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痛苦折磨,她抚上他紧攥的拳,柔声道:“对不起!都怪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你若是不想听,我们现在就回去好不好?” 江雨回握着她的小手,对她展颜笑道:“这些事迟早都要面对的,听听也无妨,我没事!” 他虽是这般言,可眸中的悲凉俞漫还是察觉到了,她起身坐到了江雨身旁,又将酒壶推远了些,隔着面纱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笑道:“即如此,那你不许再喝酒了,你若是醉了,谁来保护我呀?” 笑颜娇柔的语气逗得江雨释然一笑,点头应好后,又将她的小手攥得更紧了些,这世间也只有她是自己唯一的依恋,有她,其它的都不重要。 这时,人群突然传出一阵唏嘘声,气氛徒然变得紧张起来,因为那百晓生正唾沫横飞的讲道:“恶战持续了一天一夜后,那魔王已逐渐落了下风,魔宫的入口也被宋仙师阻拦,魔王灵机一动,将宋仙师引到了如意门,这如意门实则是一个巨大的火山,里面岩浆翻滚炙热难耐,而且还有百魔死守的万象蚀骨阵为辅助,实乃一道有进无出的死门呐!” 百晓生再次一拍醒木,又道:“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言罢,也不离去,而是悠闲地坐在一旁的木椅上品着茶。 “咚”的一声,案台上落下了一锭白银,百晓生摇摇头,一言未发继续品茶,身后的小厮立马上前举起白银,高声道:“何人所赠,所谓何事?” 江雨起身,恭敬道:“在下听得兴趣正浓,先生可否再告知一二,这仙门与魔族最终胜负如何,宋仙师究竟是生是死?” 如意门他闯过一次,里面的岩浆随时都会爆发,他是火灵之躯自然能承受,但宋忘尘一介凡夫俗子,能否活着走出如意门他倒是有些好奇。 俞漫一直在嘱咐江雨不要生事,但他表示只是问一问,绝不多生事端,这才由着他了。 “这位公子,咱们说书这一行也是有行规的,你给一锭银便想知道后事,那我们还怎么讨生活呀?”小厮虽是疑问的口吻,但眼中的不屑与讥讽显而易见,一锭银,打发乞丐还差不多,先生可是百晓生,这点钱自然不够! 江雨眼中杀意突显,曾几何时,一个说书先生也敢如此张狂,竟让一个小厮与自己对答,什么江湖百晓生?不过就是一个在百门安插了眼线,打听到了一些仙门琐事,加以描摹杜撰再拿出来招摇撞骗的神棍而已,别人说书在茶楼,百晓生却选择了酒楼,其目的必是为了别树一帜混淆视听,他倒要看看,百晓生究竟知道些什么? 江雨缓步离开时,俞漫一直拉着他的手摇头示意,但他只是点头示意她放心,便将她的手掰开,往木台处行去,一脚斜跨在木台上时,又将手中钱袋往案台上一丢,笑道:“先生看看,这些可够你维持一年的生计?” 那小厮打开钱袋一瞧,差点没被那几个金光闪闪的元宝晃瞎了狗眼,立马喜笑颜开的捂紧钱袋跑到百晓生面前,低眉顺眼的拿给他检验。 百晓生心中暗喜,却依旧装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他面色如常的起身走到了案台边,道:“既然公子如此慷慨解囊,那在下就破例再讲上一段。” “好!” 此言一出,立马满堂喝彩,这不用花钱便能率先知道后事的好事,大家自然乐意之至。 百晓生一拍醒木,又道:“话说这宋仙师还未靠近如意门,便已察觉到了四周的异常,如意门虽说是死门,但前提你也得走进去不是?宋仙师又岂会轻易受骗,当下便以听力辨出了魔王所在的方位,诛邪一剑劈下,魔王虽是侥幸躲开了,但那火山当即便四下喷涌,岩浆满地流淌,宋仙师虽说蒙着眼,却依旧灵活躲避毫发无伤。 魔王本想声东击西,以眼色示意魔兵发出动静,将宋仙师引入万象蚀骨阵之中,奈何宋仙师根本不上套,目标直抵魔王而去,二者再次交烽,魔王摇身一变,又变回三丈威躯,一脚踏下时,宋仙师便高举诛邪,生生刺穿了魔王的巨脚,而他则弃下诛邪凝空后移,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继而凝空而立,取出乾坤阴阳镜照在魔王头顶,那魔王瞬间便被照回了真身。 说时迟那时快,宋仙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回诛邪,复以震天动地的一剑狠狠劈下,生生将魔王击了个粉碎,至此,二者历经了两天两夜的恶战以宋仙师完胜告终。 此时,仙门也已大败魔兵,但仍有一部分魔兵躲回了魔宫之中,宋仙师本欲只身犯险闯入魔宫,幸好暮溪掌门及时赶到制止了他,但咱们宋仙师嫉恶如仇,为防魔族再次卷土重来,将仙门中人喝退出魔域之外后,便手持诛邪劈下了如意门整个火山,以一剑引流,将魔域与西域接壤的地界生生隔离成了两个永不相交的天壤之地,这魔族算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好!” 百晓生一拍醒木,再次迎来满堂喝彩,如此振奋人心的正义之举,世人自是喜闻乐见。 第二百七十章 言多必失,贪多必死 百晓生一拍醒木,再次迎来了满堂喝彩,如此振奋人心的正义之举,世人自是喜闻乐见。 江雨猛拍着手掌,冷笑道:“这宋仙师当真是名不虚传,先生既然广知天下事,那先生可否告知在下,血魔究竟在何处?” 百晓生一时有些哑然,仙门追踪了大半月都未曾寻到血魔的行踪,他又如何得知,但百晓生的招牌可不能砸,想了想便抚了一把胡须,笑道:“公子,你给的钱财乃是为了听说书,这个问题在下无可奉告。” “不就是钱嘛,本公子最不缺的就是钱,先生出个价,我也很想知道血魔的命值多少钱。”江雨眉宇轻挑,依旧是笑容可掬之态,继而转身面向前来听书的人群,又道:“各位,这血魔为祸人间,想必大家也很想知道他究竟身在何处,既然先生知道,倒不如说出来让我们一起找到他,将他一举歼灭,大家以为如何?” “对!百晓生,这可是事关天下苍生的大事,你知道就不该有所隐瞒,说!” “说啊!说……” 所有人都被江雨带起了兴致,纷纷起身集中在了木台前,指着百晓生逼他讲出血魔的行踪。 “这……”百晓生面露尴尬之色,一时间骑虎难下,他不知道的事又要从何说起,可刚才慌都说圆了,现在再说不知道也已经晚了。 俞漫知道江雨这是生气了,急忙起身挤入人群拉扯着江雨对他摇头示意,可他却并没有退让的意思,拍了一沓银票在案台后,冷哼道:“这是一万两银,先生说出来后,还有十倍银钱奉上,估计先生的重子重孙都不用再说书了。” 江雨阴笑着,眸色寒澈如刃,见俞漫已急得泪花朦胧,又揽着她退出人群,将她扶回原位坐下,笑言:“不用怕,我不会乱来的。” 百晓生被逼得太紧,又扛不住钱财的诱惑,便想着随便找个说辞糊弄过去,拿了钱财好跑路,于是又故作淡定的抿了口清茶,笑道:“公子所言极是,百晓生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世人皆知这血魔劫走俞岛主的女儿后,就于世人眼中消失了,不过据在下所知,那长屿大小姐并非被劫,而是心甘情愿的跟着血魔离开的,这二人本就是夫妻,日久生情也在所难免。至于他们的行踪嘛,便是在这越阳的地界,不过具体身在何处,在下无法明确知晓,毕竟腿长在他们身上,此刻在这儿,下一刻又到了另一处,不好说,不好说呀!” 他的确安插了一些人手在百门之中,但暮溪,长屿和唐氏这三大世家之事,他还没那个本事得知,他这般讲便是为了混淆视听,毕竟敌人就在身边会让大家造成恐慌,届时也无人会质疑他所言真假与否,他百晓生混迹江湖二十几年,自然有些本事。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信口胡诌出来的话竟蒙得全对,江雨也不好再行发作,更何况百晓生那句日久生情甚得他意,回眸便见漫儿泪眼婆娑的望着自己,一腔怒火也逐渐缓和了下来,转而凑近她的耳畔呢喃道:“他猜对了,看来为夫只能倾家荡产赔他十万两了,以后漫儿可得委屈自己同我一起省吃俭用了。” 戏侃的语气终是让俞漫一颗悬着的心逐渐落下,她抡起小拳头轻轻砸在他的胸口处,压低声音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你幻化出来的,根本不是银钱。” “我的漫儿真是聪慧过人,小把戏都被你看出来了。”江雨笑着拥她入怀,一时间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事情到此也算是有惊无险,百晓生凭着自己的机智顺利逃过一劫,江雨也不打算杀他了,不过就是一个讨生活的江湖骗子,他没必要跟他计较那么多。 可偏偏其他人不乐意了,人群中一环胸持剑的少年高声喝道:“百晓生休要胡言乱语,血魔若是在越阳境内,我们这些人没发现也就罢了,这秦氏怎会也没人发觉?还有,长屿大小姐忍辱负重才将血魔的软肋揭露出来,她怎么可能会看上血魔那种奸佞之徒,你竟敢在此妖言惑众毁她声誉,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此言一出,人群立马出言指责,仙门中人一直都是百姓尊崇的对象,还从未有人敢在背后妄论他们的是非,除非仙杀令榜上有名,否则,他们便是正义的化身,百晓生竟敢当众指出长屿大小姐与血魔有情,这分别就是赤裸裸的诋毁。 江雨亲自夹起一块红烧鱼肉递到俞漫唇边,笑道:“漫儿,看来是我高攀你了。”他此言并无他意,纯粹只是调笑罢了,他人如何诋毁自己都不重要,反正在世人眼中他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随他们怎么说。 俞漫边嚼食边点头道:“那你可要对我好一点,不然我可就跑了。” “为夫都亲自喂食了,还不够好吗?” “嗯,勉强吧!” 二人相视一笑,也不理会他人的闲言碎语,自得一番清闲自在。 百晓生本意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结果反倒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诋毁仙门的罪名他可担当不起,这种时候他也只能装聋作哑,任打任骂了。 谁知身后那小厮年轻气盛不明所以,又急着为先生出头,便上前一步道:“仙杀令你们也见了,那血魔就是生了一副玉面之相,这长屿大小姐也是女人,与他日久生情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远桌一醉眼朦胧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的走到人群当中,指着那小厮嘿嘿淫笑道:“还是你小子言之有理啊,依我看呐,女人呀就是贱,多睡上几次就好了,你们说对不对呀?” “对对对!长屿大小姐也就那么回事儿。”小厮一声附和,许多人都是嗤笑连连,满脸淫邪。 但下一瞬,中年男子与小厮,连同四周淫笑之人均瞪着一双惊愕的瞳孔缓缓坠地,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经断了气,其咽喉处正当当的插入了一根木筷,他们的死因也正是源于此。 人群再次哗然,纷纷紧张的四处张着,最后目光锁定在了江雨身上,因为他面前的木筷一根不剩,且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恼怒,阴狠的眼眸扫来时,众人忍不住浑身一颤,顿觉毛骨悚然。 “不要杀人!”俞漫死死抱着江雨的胳膊,一直对他摇头示意不要冲动,但江雨早已被激怒到了极限,他持起酒杯仰面一饮而尽,随即将酒杯捏了个粉碎,眼中杀意暴增。 俞漫督了眼地上横躺的十几具尸体,再次劝慰道:“江雨,你答应过我不会滥杀无辜的,我们回去好不好?” 眼见漫儿神色忧虑眸中泪花莹莹,江雨满腔的怒火逐渐减少了些许,正欲答应她时,那十几个修行之人早已持剑冲了过来,他们虽不知晓江雨就是血魔,但他杀了那么多人,定是个十恶不赦之徒,这样的恶徒他们定不能让他给逃了。 江雨刚生出的念头瞬间熄灭,他是答应过漫儿不会滥杀无辜,但还不至于让人欺负到头上都不还手,他攥到青筋暴突的拳骤然松开,大手一挥,掌间心火便已化出十几团火焰击上了那冲上前来送死的修士。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鲜血如烟花般炸开,那十几人早已尸骨无存,只余下一些破碎的布块四下飘摇。 被吓到呆愣的人群中,已有人率先反应过来,指着江雨尖叫道:“血魔,他是血魔,大家快跑啊!”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开始向听风楼外跑,但当他们跑到门口时,大门“哐当”一声闭合了,任凭他们如何着急的拉动着大门,大门依旧纹丝不动,他们不甘死亡,便拼命拍打门窗大声呼喊着求救,一时间尖叫声,啼哭声,声声入耳。 百晓生此时才惊觉自己竟真的招来了血魔,不过贪财如命的他依旧不忘将那小厮手中的钱袋扯入手中,着急忙慌的便往二楼跑去,只是刚跑到木梯半中腰的位置,手中的金元宝便化作十几条金色小蛇,顺着他的手臂快速攀爬至脸上,从七孔处钻入又钻出时,小金蛇通通变成了红蛇四下游窜,而那百晓生早已从木梯滚落到了地面,七孔流血而亡。 俞漫亲眼目睹着这一切,只觉得呼吸都快要停滞了,她拉着江雨泪眼婆娑的求情道:“住手!江雨你快住手,我求求你了,放过他们吧!他们都只是无辜的百姓而已,别杀他们,别杀他们!” “无辜?今日他们若是不死,我们的行踪就会暴露,那明日死的人便会是我们,所以这些人都得死!” 江雨早已恢复了本来面貌,一语言尽便已揽着俞漫腾空而起,继而将楼顶一掌击出一个巨洞,随即飞身出了听风楼,回眸时,又往洞口处击下一掌滔滔魔焰,顷刻间便将整个听风楼变成了一座火楼。 “着火了,快救火……” 大街上已有人慌乱的招呼着大家救火,奈何那火势迅猛,他们寻来了水却根本无法靠近,耳边依稀可以听见一阵阵悲呜的哭喊求救声,但他们能力有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听风楼变成了一片废墟。 枫林中两道白色光影落地时,俞漫便已怒不可遏的将江雨推开。 第二百七十一章 用我的眼替你观遍世界 俞漫怒不可遏的将江雨推开转身就跑,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只知道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他。 她并非什么良善之人,甚至可以说是蛮横自私,所以当父亲说江雨毁了长屿时,她其实麻木到任何感觉都没有,他人的死活她从来就不在意,她在意的人以前只有季暖,现在多了一个他。 但听别人说与亲眼所见本就是两码事,那么多人惨死在了她眼前,她无法做到视若无睹,更让她伤心的是,江雨承诺过她不会滥杀无辜,可无论她怎么劝他求他,他都没有停止杀戮。 她曾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改变江雨,可到头来她却只改变了自己,魔就是魔,即便他学会了怎样去爱一个人,可他最爱的那个人始终都是他自己。他们本就是两个背道而驰的人,强行凑在一起只会平添彼此的伤悲,她虽然知道了他的软肋,可她却是再也没办法对他出手了,所以她能想到的只有逃,离他越远越好。 “漫儿、你要去哪儿?”江雨一个箭步拦下了她的去路,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任凭她如何挣扎也不愿放手,他并不觉得自己是滥杀无辜,那些人全都该死,他们可以辱骂他,但侮辱漫儿就得死。 “放开,你放开我!”俞漫嘶声力竭的怒吼着,眼泪早已泛滥成了灾,她无法挣脱他的钳制,就连扬手打他都办不到,万般盛怒下,她咬上了他的颈脖,当喉间充斥着难以忍受的血腥味时,胃里再次泛起了翻江倒海的恶心,松口时胸腔的鲜血便如泉水般不间断的往外涌,整个人也逐渐瘫软在了他怀里。 “漫儿、”江雨这才发现了她的异样,也顾不得自己颈脖处不断冒出血珠的伤口,抱着俞漫疾步往木屋里奔。 江雨任由着俞漫咬他,除了让她发泄外还存有一点私心,他以为漫儿咽下了自己的颈脖处的血后,即便不能立刻变成妖,他也能以笛声控制她喝下自己的心头血,从而变成妖远离所有的苦痛。 可此时他才知道自己错了,漫儿不是对红豆糕不适应,而是对他的血有着与生俱来的抵触,她闻着红豆糕便会急咳呕血,尝了他的血更是呕血到晕厥,他竟愚蠢到以为自己的血可以救她,漫儿现在昏迷不醒,他又该如何才能唤醒她。 他将俞漫轻放至床榻上,伸手去触碰她的面颊时,一双手早已抖栗不止,她的脸苍白到连霞粉都掩盖不住,唇角溢出的鲜血已顺着玉颈将白色沙裙染的一片赤红,微弱的呼吸声小到他几乎都难以捕捉,她就像狂风中飘浮的蒲公英,即将在他的眼中失去方向了。 他的手最终也无法落在她的面颊上,转而握住她的手,泣声忏悔道:“漫儿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别报复我了,快醒来,我保证以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哪怕别人拿刀砍我,只要你说不还手,我绝对不会还手,只要你愿意醒来,你醒醒啊!醒醒……” 但这一次漫儿好像真的生气了,无论他如何唤她求她,她都未曾睁眼,就跟他刚才一样,无论她如何好言相劝,他就是没有停止杀戮,她在报复他,以折磨自己的方式来狠狠的报复他。 江雨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他该压下怒火的,至少杀了那些修士后该放过那些百姓,可他们若是不死,必定会将自己的行踪张扬出去,他可以带着漫儿离开,但他不愿意逃,因为漫儿最喜欢这片枫林,因为这里有他们最美好的回忆,这里是他们的家,他容不得外人来玷污这一片圣洁的地方。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口中腥苦难言,他粗暴的拭去唇角的血迹,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身影,医仙木荀一定可以救漫儿,宋忘尘双眼毁了都能治愈,漫儿他也一定能救! 江雨不能保证听风楼那群人中,是否还有漏网之鱼会将他们的行踪张扬出去,所以他必须留在此处寸步不离的守着漫儿,于是便想到用自己的分身去药王峰,将那木荀抓过来给漫儿诊治。 …… 药王峰与其它三峰不同,没有梅竹松等标志性的树木,只有琳琅满目的药草,树木也只有可以用来制药的杜仲树与合欢树两种,微风拂来,入鼻皆是甘、辛、苦药味。 清幽阁便坐立于一片药海之中,以一条宽阔的青石路铺砌连接至白玉石天桥处,天桥对面便是松峰,其路程只需小半个时程便可到达。 院内五六个小药童正在捯饬着铺晒药材,还有两个稍大些的药童正在切药,这几个孩子都是木荀的徒儿,年纪虽小,干起活来却是尽心尽力,毫不含糊。 忙忙碌碌的院阁之中,唯有一道白色的倩影斜靠在木门处,她轻纱蒙眼,清瘦的小脸上并未有任何表情,满头青丝披散着垂至腰际,看着颇有几分凌乱,修长玉指紧捏着一柄长剑,慢慢的移至了胸口处,随后便抱着剑蹲在地上埋头哽咽。 这是她带走的,有关宋忘尘的唯一一件东西,这把剑是他们互换身体时,宋忘尘在万剑锋所得,虽说算不上一品灵剑,却也陪着她出生入死了一年有余。 曾经她还扬言要为此剑取一个比诛邪更高端霸气的名字,但最终她给它取的名却是‘念尘’,思念的念,宋忘尘的尘,名字虽土,却是她此刻最真实的心理写照。 每日站在此处等候木然前来已经变成了季暖的一种习惯,但今日她等了许久木然也未曾前来,她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甚至都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因为她失明了,无论何时于她而言都是黑夜,无论她身处何地都是一片漆黑。 离开清律堂那晚,季暖便来了清幽阁,时至夜半三更,清幽阁一片寂寥,却独有一间房灯火通明,她知道那是药房,是木荀在连夜寻找救治宋忘尘的方法。 房门虚掩着,季暖轻叩了两下房门,并未等木荀答话便直接推门而入,屋内除了房门对面有一方书案,其后便是整齐排列成五排的中药柜,只要能叫得出名的珍稀药材,这里应有尽有。 木荀便盘膝坐立于书案边,他手持一本医书聚精汇神的研读,书案上则堆满了厚厚的几摞医书以及一盏油灯,专注到季暖“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才知道有人来了。 “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木荀急忙弃下医书,亲自去搀扶季暖起身,但她不仅没起身,反倒未发一言便已泪流不止,他知道季暖是为了宋忘尘而来,只是自己的确没办法能帮到他们了。 宋忘尘的眼睛受损极其严重,眼球早已坏死,任他木荀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将坏死的眼球复原,除非! 季暖突然抓着他的衣袖,泣不成声道:“木师叔、我知道你一定还有办法可以救忘尘的,用我的眼,将我的眼睛换给他,他就一定能看见对不对?” “这……老朽也没有把握,你是如何得知可以用此法来救他的?”木荀能想到的办法便是以目换目,只是此法还从未有人使过,是否可行还尚未可知,更何况身为医者,治一人伤一人之事,万万使不得! “那就是说真的可行了?木师叔、求求你救救忘尘吧!他是闻名天下,斩妖除魔无往不胜的宋绝,他不能瞎,要是瞎了的话,他一定会崩溃的,还有,还有他树敌太多,要是真瞎了,以后他该如何自保?”季暖明显就是答非所问,她来自未来,自然知道可以以眼换眼,但这些她不需要解释,因为解释起来牵扯太多,她怕宋忘尘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等。 “丫头、你可曾想过,你的眼睛若是给他了,以后你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更何况老朽从未用过此法救人,并不知是否真的可行,万一失败,你们会一起失明,用你的双眼去赌一个未知的可能,并不值得!” “万一成功了呢?即便真的失败了,我也心甘情愿的陪他一起失明,总之,我心意已决,木师叔若是不答应,我现在就挖出这双眼,陪他一起瞎!” 季暖言语间竟真的伸手往自己双眼处戳,幸亏木荀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摇头叹息道:“不是我不愿帮你,忘尘的性子你最清楚不过了,他若是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你给的,只怕宁愿瞎了也不愿意要,无论成功与否,最后的结局都会是你们二人一起失明,你这又是何苦呢?” 季暖又怎会想不到这些,正因为如此,她才会留信告诉宋忘尘自己不要他了,她也考虑过将江雨的身份告诉他,避免二人以后相见再次父子相残,但宋忘尘怎么可能会信,若不是她记忆复苏,这种天方夜谭之事她自己也不会相信。 即便宋忘尘能信,千年前发生的事就足够让他痛苦煎熬了,他定不愿相信自己能将他给抛下,他一定会发了疯的四处寻她,她不能让他找到自己,所以她只能选择什么都不说,也只有让他怨恨自己,他才能带着她的眼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江雨她也考虑到了,千年前她濒死之际,是凤姨以心头血喂食才让她留有一口气诞下孩子,凤姨是百鸟之王金凤凰,心头血乃是她的真凤之血,这也是她变成狐妖时会生出银翅的缘由,而江雨在她腹中时便夺走了凤姨所有的火灵之力,拥有着浴火重生的本领,因此他无论伤得多重都能瞬间愈合,所以相比之下,季暖反而更担心宋忘尘的安危。 “木师叔、我已经留信告诉他我不要他了,从今往后,他对我或许只有恨了吧,不过没关系,只要他平安无事就好!我求求您,您就救救他吧!” 季暖言罢又对着木荀轻叩首,木荀拗不过她,便只好点头应允了。 之后,木荀便在季暖的上星穴注入了三根侵了麻药的银针,使她昏睡后便剜去了她的双眼换给了宋忘尘。 季暖再醒来时,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她的眼部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什么也无法看见,那麻药失效后,眼部的疼痛便像是在剜心一般,疼到她连蹙眉都不能,因为只要动一下,疼痛便会加剧十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程筱柔的声音,她立马细心聆听起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此番错过必是一生之撼 程筱柔是跟着木荀前来取药的,他们谈及了宋忘尘依旧昏迷不醒之事,以及魔族在百门肆意挑衅之事。 季暖能听出师姐的声音沙哑无力,她也能想象到师姐在她留信离开后会很伤心很自责,可她真的别无选择了,她还是不能去见师姐。 四日后,木然告诉她宋忘尘已经清醒过来且双眼复明了,但同时魔族也攻到了暮溪小镇外,她惶恐不安心如悬石,好在第二日,暮溪战胜了魔族。 木荀便是在此时收到了子间的传信,让他前去长屿为重伤昏迷的俞远洋诊治,木荀便叮嘱木然要好生照料季暖,且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她藏身于清幽阁之事告知他人,随后便带着两个弟子火急火燎的往长屿赶去。 之后的日子里,木然每日为季暖送吃食,或者送药时,她都只会问“宋忘尘他怎么样了?血魔呢?” 每日得知宋忘尘安然无恙,江雨不知所踪时,便是季暖最放松的时刻,但今日木然到现在都没有带来任何消息,她真的好怕,她怕宋忘尘与师姐他们已经找到了江雨,她不愿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担忧、惶恐折磨得她控制不住自己失声痛哭起来。 瑟栗的痩削身影扶着门沿缓缓起身时,蒙眼的轻纱已被鲜血浸透,血滴滑落在她煞白的小脸上,显的极其凄楚可怜,她的伤口本该早就愈合了,可即便是医仙木荀,能治愈的也只是外伤而已,她心里的伤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以至于她控制不住自己老是哭泣,那伤口也就迟迟没能愈合结痂,每当她难过泪流时,流下的便是一滴滴血泪。 季暖一手拄着剑,一手摸索着探路,虽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但她依旧没能适应黑暗,没走多久便踢到了妆台前的木凳上,足尖传来钻心的疼,疼到她拧眉泪流不止。 当疼痛逐渐减轻时,季暖就势坐下,她将念尘搁置在妆台上,两只小手四下摸索了好一阵才摸到了一把木梳,随后便开始持起木梳为自己梳发,可那发丝就似与她有仇一般,没梳理两下便打结了,她烦躁的拉扯着,自嘲道:“季暖、你怎么会这么没用,没有了宋忘尘,你竟连束发都不会了,你就是个寄生虫,是个废物!” 话毕,木梳已被她扬手扔出了窗外,极度的心绪不宁使她近乎崩溃,小手再次四下摸索着,她在找寻剪刀,要将这三千烦恼丝通通剪去,这样便不会再有烦心事了。 但最终她也没能寻到剪刀,因为木然怕她不小心伤到手,除了她的剑,所有的利器都被收走了,这妆台上除了刚才那把木梳,就只有一个铜镜以及一幅画卷。 这幅画便是乾坤画,季暖离开清律堂后又找到了乾坤画,并将它带到了此处,她知道自己走后,宋忘尘一定会向唐肆言问起她回家的路在何处,所以这幅画她只有带走,宋忘尘才能真正的死心。 “季暖、宋师兄从魔域回来了,完胜归来,以一剑引流将魔域完全隔离在世间之外,从今往后,魔族永无翻身之日,怎么样?开心……吧!”木然隔了老远便蹦哒着将宋忘尘的消息告知季暖,他之前缠着前去魔域的师兄们打听宋师兄除魔之事,听得津津有味,这才来得晚了些。可前脚刚踏进房门便从铜镜中见到了那个血泪满面的纤弱身影,脸上的喜悦瞬间僵硬,他缓步上前低声劝慰道:“你、你别哭了,你的伤口又流血了,宋师兄都已经平安归来了,我现在就去将他找来,让你们夫妻团聚。” 木然急匆匆的转身时,季暖已拉着他的衣袖哀求道:“不要去,木然你不要去!我这个样子绝对不能让他看见,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请你务必将我留在此处之事继续隐瞒下去,不然我的真不知道自己还能藏到哪里去?” “为何一定要藏?你是为了救宋师兄而瞎,他不会介意的,你知不知道现在全暮溪的人都说你是个见异思迁的白眼狼,你明明就是牺牲最大的那个人,为什么非要背负这些莫须有的骂名?” 季暖苦涩笑道:“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会明白的,总之你记住,你从来就没有见过我,我也从没来过清幽阁,就让他以为我抛弃了他就好。” 木然还待再言时,门外突然躁动了起来,他急忙躲在房门处张望,便见那晒药的一个小师弟拦在了血魔面前,怒道:“你是何人?怎的如此无礼打翻了我的药材?” 暮溪虽设有结界,但对江雨来说却是形同虚设,但他并不想攻破结界引起他人注意,于是便持着竹峰尊长玉令以瞬移之术到达了此处,却也正巧踩上了这小药童捯饬的簸箕,里面珍贵的黄精通通被打翻在地,他并不愿多生事端,但他怕漫儿等不了太久,便厉声喝道:“木荀呢?让木荀出来见我,否则我就烧了这药王峰。” 此言一出,那几个小药童全都围了过来,其中个子最高的少年指着江雨怒骂道:“你这人好生狂妄,别以为师尊没在,药王峰就好欺负了,师弟们,揍他!” 这几个孩童从未出过药王峰,也不认识江雨,更不知道什么血魔,只是觉得此人太过张狂,又打翻了他们的药材,便想着教训教训他,毕竟他们人多势众。 可江雨根本没有那个闲工夫陪他们几人瞎耗,未作多想便一剑刺入了那少年的胸口处,挑眉怒吼道:“你们若是不想死的话,就告诉我木荀在哪儿?” “师尊、我们也不,不知道!哇……”他们都只是孩童而已,眼见同门被杀,早就吓到浑身颤栗着嚎哭起来。 长屿除了俞远洋重伤外,还有许多百姓也伤重不起,以至于木荀至今未归,而师尊的行踪他们几人根本就无权过问,所以是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 “既然你们不要命,那我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了。”江雨却觉得他们是在说谎,怒不可遏时,再次持剑杀了一个孩童。 “江雨,是江雨!”季暖一听到江雨的声音便从木凳上弹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她要亲自问问江雨,他究竟知不知道宋忘尘的身份? 若是他不知情,她便将自己与忘尘的身份告诉他,制止他再次犯错,今日若是错过了,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可她还没走几步便被木然以银针刺入了风府穴,他以为季暖是因为痛恨血魔,要以卵击石找他拼命,所以他只能弄晕她,毕竟血魔惨无人道,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宋师兄的人,他拼了命也得护着。 木然将季暖扶回床榻后,又拿起了妆台上的画卷,与血魔大战那日的情景他虽未亲眼所见,却也从汝沁汝沐她们口中知道了个大概,这两姐妹可没少在他面前抱怨季暖,说她白眼狼没良心之类的话,他几次三番都差点没忍住为季暖打抱不平,但一想到师尊的嘱托,最终还是作罢了。 他知道这幅画是血魔的,于是便拿着它冲到了院中,高举着画怒道:“血魔休要滥杀无辜,师尊他老人家的确不在清幽阁,你若是还想要这幅画,就跟我来。” 话毕又疾奔出了清幽阁,往天桥处跑,他知道血魔心狠手辣定不会受他威胁,唯有以身为饵引他出来,再将画从天桥处扔下,趁他飞身捡画之际,跑去松峰找人前来将他一举歼灭,方能有一线生机。 只是木然低估了江雨的能力,这才刚跑出清幽阁没几步便被江雨飞身拦下了去路,阴狠的目光飘来时,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还是故作镇定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撕了这幅画。” “给我!”江雨怒吼出声时,灭世已举至与肩同高,他本不想再杀人,但这些人老是与他作对,他忍不了那么多。木荀没在清幽阁,乾坤画却在,这未尝不是一个转机,乾坤画中的时间是静止的,他可以先将漫儿带入画中,再行寻找救治她的办法。 木然知道自己的动作肯定比不过血魔手中之剑,于是便用力将画卷掷了出去,然后疾步往天桥冲去。 江雨飞身刚接住了乾坤画,便觉身后一道狠厉的剑气呼啸袭来,闪身侧避后,地面的青石已被剑气震得四下狂舞,抬眸便见一袭青衣的宋忘尘双手持剑立定于天桥处,他剑眉深拧,孤傲绝尘的脸上满是怒意,却并未如传言一般以黑布遮眼,凌厉的眸光似乎带着将自己千刀万剐的狠绝,江雨并不想与他动手,便以瞬移之术离开了此处。 宋忘尘来此是为了向木荀寻一个答案,他诛杀了魔王朔恒之后,的确想去魔宫将那败逃的魔兵一锅端,最后没去不是因为听了程筱柔的劝阻,更不是因为惧怕魔宫的重重机关,而是那时他正巧听见一个小女孩在摇晃着她死去的母亲,嘶声力竭的哭喊着求助。 蓦然想起季暖那时强行拉着他的手覆盖在了月牙儿的小手上,对他言:“你看,月牙儿并不可怕,反而很可爱不是吗?”月牙儿也是用极其软萌的声音唤他一声哥哥,问他会不会帮她寻找娘亲,他点头应允了,因为季暖,因为月牙儿,他对妖魔的憎恨也逐渐减少了许多。 宋忘尘这才幡然醒悟,小暖是这世间最善良的女子,即便她真的要回到未来,也肯定不会在他最软弱无助的时候抛下他,她如此匆忙留信离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或许与他的复明有关,心里逐渐明朗时,他扯下了蒙眼的黑布。 这时,他方才督见百门众人早已杀红了眼,那手中之剑已经对准了魔族的普通百姓,一个个魔族百姓接连倒在了鲜血铺洒的黄土之中,他惊觉到百门此举与滥杀无辜的妖魔毫无区别,但这种时候劝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于是他持剑劈下了火山,逼得百门众人退出了魔域,也将魔域永远隔绝在了世间之外。 宋忘尘马不停蹄的赶回暮溪后,便去了梅峰,去了南院,还去了思过崖,只是都未曾寻到她,最后他将目标锁定在了清幽阁,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小暖一定是藏在了此处,但眼见血魔拿着魔画逃走,他又怀疑小暖已经被他再次收入了画中,于是便急忙御剑追了上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父子间的巅峰对决 他怀疑小暖再次被血魔收入了画中,更何况血魔再现,必须除之而后快,于是便急忙御剑追了上去。 木然跑到天桥处时正好与宋忘尘失之交臂,他担心宋师兄一人无法战胜血魔,便将此事连同季暖藏身清幽阁之事一并告诉了程筱柔。 程筱柔忧心宋忘尘的安危,又心疼季暖,便让唐肆言前去清幽阁将季暖带回南院,而她自己则带着一批人四处寻找宋忘尘与血魔的行踪。 而江雨早在此之前便瞬移回了枫林与真身重合,俞漫依旧未醒,他急忙将乾坤画扔至半空展开,扶起她飞身进入了画中。 宋忘尘赶来时,见到的正是金光消失的景象,那画褶皱不堪,上面还留有一滩模糊不清的血迹,那是他那日毁去双目时洒落在画上的血,他疾步上前,想要寻找进入画中的办法,大手刚接触到画身便被吸了进去。 落地之处正是那片冰湖,宋忘尘环顾四周的景象,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但他很确定自己从未到过此处,心下愕然间,目光皆被那颗花开正艳的槐树吸引了去,只是那槐树下一片漆黑,模糊不明。他记得那日血魔烧毁的好像就是那个位置,而小暖也说过她是掉入了一颗槐树下的树洞意外来到了他身边,结合唐肆言所说的,回未来的路在这画中,他便知道小暖回去的路早就被毁了,所以她一定还留在了此处。 宋忘尘心中暗喜,但同时又忧心忡忡,他不知这画中会有什么,甚至担心血魔会欺辱小暖,所以容不得多作考虑便四处寻找着血魔的踪迹。 彼时,江雨正坐在床边,握着俞漫的小手唤着她的小名,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告诉她这是在乾坤画中,她一定会平安无事,自己一定会找到办法救她,让她别怕,等她休息好之后,一切的苦痛便都会结束。 他在俞漫的手背上印下一吻后,又万分不舍的为她掖好了被褥,回眸时,便见宋忘尘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怒吼道:“血魔,把小暖还给我!” 血魔? 江雨哑然一笑,他的生命是凌承给的,是人是魔又岂是他自己可以选择的,谁都可以称呼他是血魔,唯独宋忘尘没有资格这样喊他。 “滚出去!”他怒吼,这里是漫儿休息的地方,容不得宋忘尘在此扰她清净。 “冥顽不灵,当诛!”宋忘尘微一蹙眉,便已提着诛邪直面奔了过来,江雨所有的怒火均被他挑起,一双手攥到青筋突显,但最终还是松了手,他答应过漫儿会放下对宋忘尘的怨恨,便不会杀他,至少不能当着她的面杀他,想了想便虚晃了两招,随后跑出了悠然居,宋忘尘则毫无迟疑的跟了出去。 俞漫虽处于昏迷之中,却依旧听出了宋忘尘的声音,她不愿他父子二人相残,几番痛苦挣扎后终是睁了眼,但身体的疲乏无力之感让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起身,门外两剑相撞的抨击声惊得她浑身瑟栗。今日他父子二人这一战,无论谁输谁赢,都会是一场天大的悲剧,她不能任凭事情恶向发展而无动于衷,便着急呼唤着江雨的名字,只可惜她极尽疲累,音同梦呓,他们二人谁也没能听见。 悠然居前方的梅兰竹菊均被二人强悍的剑气震得死伤残败,梅花竹叶四下飞舞,地面狼藉一片,一白一黑的两道身影从地面窜入天际,又落回地面,灭世与诛邪不断相撞又擦身而过,静逸无声的画中世界疾风暴起,剑气萧然。 江雨并未动用心火之力,是因他还留有一丝情面,但宋忘尘步步紧逼到他忍无可忍,他不想再同他瞎耗下去了,更不想因他扰了漫儿的清净,便且战且退到了冰湖上空,立定于那颗槐树之上,收起灭世最后一次规劝道:“宋忘尘、季暖不在这儿,识相的话赶紧滚出乾坤画,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宋忘尘并未答话,无论小暖是否在这儿,血魔他都不会放过,大手疾转时,掌中诛邪寒光肃然,如炬目光紧盯着对手的举动,他在观察血魔的软肋。 现在世人皆知血魔的软肋是他的右手,宋忘尘自然也知道,稍顿片刻后,便是快而迅猛的一剑准确无误的朝对方手掌处劈下,奈何血魔的瞬移之术太过炉火纯青,他还是失手了,森然的剑气落下时,冰湖上已绷开了一条狭长的裂缝。 这一剑虽未击中江雨,却是狠狠扎在他的心上,他悲凄的狂笑着,道:“可笑!我三番五次对你手下留情,你却直取我的命门而来,你以为知道了我的软肋便能杀了我吗?做梦!” 话罢,面颊上自嘲的笑意逐渐僵凝,幽深的双瞳血雾弥漫,双手徒然一顿间,一袭白衣瞬间变成了血红长袍,红眉冷对,赤发张扬,一掌呼啸而过,便是拳头般大小的魔焰连绵不绝的脱掌而出,如一群长了眼的幽魂一般,逼得宋忘尘连连后退。 宋忘尘急急翻身数圈才落足于冰湖之上,足尖轻点于冰面又再次凝空而立,诛邪脱手时,已驱使出了万剑幻影,似有若无的万千利刃与那魔焰凛然相击后,又纷纷掉落在冰湖之上,相继化作了虚渺烟雾消散了。 焰剑相撞,久战不息! 江雨再次幻出灭世,于万千焰火、利刃中疾闪巧避,掌中之剑已对准了宋忘尘的双眼,谁让他总是有眼无珠,即使复明一万次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江雨要毁了它,彻彻底底的毁了它。 而宋忘尘早已在对方击来的一瞬,便持起诛邪疾转反身,复以破天之势的一剑横扫而来,江雨急急变招挡剑,两剑再次交锋,徒然击起的剑气震得冰湖炸裂,无数寒冰四下狂舞,周遭的树木皆被拦腰斩断。 一赤一黑的两道光影不断交错再分离,二人的剑术皆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巅峰,打得天昏地暗,胜负难分。 而画外着急寻找血魔的程筱柔一行人,多次传音予宋忘尘都未曾收到回信,这时程筱柔突然收到了越阳秦宗的传音说,血魔曾出现在越阳并烧毁了听风楼,程筱柔赶到越阳时,月落早已带着一批秦氏弟子在明阳山山脚下等候。 月落早已仔细分析过,据亲眼目睹听风楼被烧毁的百姓们所言,那大火烧的诡异且火势迅猛,他们根本来不及扑救,听风楼就成了一片废墟,而且他们还见到了两道白光从听风楼顶往明阳山的方向而去,由此可见,那纵火之徒多半就是血魔。 而血魔若是想要隐藏行踪,定会选择人烟稀少之地,明阳山便是离听风楼最近的一片枫林,血魔极有可能就藏身在了明阳山,秦氏能力有限,贸然行事妄送性命也就罢了,还会打草惊蛇,他们好不容易有了血魔的消息定不能让他再次逃离,于是便传音向暮溪寻求支援。 双方简单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势后,便忐忑不安的进入了枫林之中,这一战不仅关乎着他们自身的安危,还关系到天下兴亡,程筱柔紧张到握剑的手心都在冒汗,她不确定师兄是否找到了血魔,以他们现在的实力,与血魔对抗根本就是自寻死路,但即便是送死,她身为暮溪掌门也绝不会退却。 疾行数百步,耳畔突闻小溪潺潺而流的声音响起,众人抬眸望去,便见溪流对面一棵高大的红枫树下独立一间木屋,秦氏中已有人指出,此处半月以前并无任何房屋,且那木屋看似有些飘渺虚幻,所以他们断定此处便是血魔藏身之所。 一行人蹑手蹑脚靠近时,神色越发紧张了起来,在未知的死亡面前,本能的求生欲让他们前行的步伐逐渐减缓,但心中的正义却容不得他们停下脚步,程筱柔握剑的力道已自觉加大,率先只身冲入了木屋之中。 然而眼前除了一幅飘浮在半空中的山水画并未发现血魔的踪迹,她蹙眉思索了片刻,便认出这幅画便是血魔那日收了季暖的那幅画,木然也说过,血魔带走了这幅画,画在此处,那血魔又去了何处? 程筱柔再行观察时,便见那画中的湖泊上空似有一红一黑的两道光影在四下移动,她突然联想到这或许就是师兄与血魔二人,他们一同进入了画中,还在画中打了起来。 其余人见此也是惊愕不已,纷纷出言表示愿同柔梅尊一起进入画中,将血魔一举歼灭,程筱柔点头应允并交待大家小心行事,但当她伸手去触碰画身时,那画并无任何动静,她记得唐肆言曾说过,季暖只是碰到了这幅画便被吸了进去,可她四处都摸遍了,那画依旧毫无动静。 此时,天色早已黑尽,程筱柔迫于无奈只能将画收起,回了暮溪。 程筱柔回到暮溪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南院看望季暖,前脚刚踏进南院便见唐肆言搀扶着以纱遮眼的季暖从卧房走出,她脸上的血迹早已被唐肆言清理了干净,眼部也被木然重新上了药,但小脸依旧惨白无血色,本就纤瘦的身影看着越发瘦弱了,整个人好似柔弱无骨一般摇摇欲坠,让人一见便心痛万分。 季暖醒来便从木然口中得知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 第二百七十四章 时过千年,夜灵重现 季暖醒来便从木然口中得知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了,宋忘尘已经和江雨碰了面,二人必定会战到你死我活才肯罢手,她要去阻止他们父子二人自相残杀,她虽不知他们身在何处,但走出去总比干等着要强,于是便不由分说的往门外冲,唐肆言拗不过她,只好搀扶着她走出来了。 “师妹、”程筱柔轻唤了一声后,眸中的清泪便止不住的往外涌,她是真没想到,是季暖将自己的双眼换给了师兄,师兄才得以复明。 只是季暖为何就不能留下,非要藏起来独自承担这一切,苦了自己又伤了师兄的心,但此时询问只会加剧她的痛苦,程筱柔能做的,也只是给她一个安抚的拥抱。 季暖忧心忡忡,忙将她推开急切问道:“师姐、忘尘呢?” 程筱柔这才想起师兄进入了魔画一事,忙将乾坤画从袖中取出,递到了季暖手中道:“师兄与血魔应该是进入了这幅画里,只是不知为何,我四处都摸索遍了也无法走进去,你可有法子?” 季暖攥着乾坤画不停的摇头,她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进出乾坤画,千年前她根本来不及询问凌承,如今她第一次进入乾坤画是被它自行吸入的,顺着问情才得以走出,而第二次是被江雨给收进去的,怎么出来的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心急如焚,急到她手心冒汗浑身颤栗时,蒙眼的轻纱再次染上了两朵斑斓的红。 唐肆言是真的很心疼她,他急忙将她按到桌边坐下,沉声劝慰道:“你别急啊!我们先打开,打开才能想到办法不是吗?” “对!打开,得打开!”季暖着急忙慌的将乾坤画摊开,两手胡乱摸索了许久,那画却并未有任何反应,她急到双手不断的捶打着画身,泣声大喊道:“宋忘尘你出来,你出来呀……” 宋忘尘此时正与江雨杀得不死不休,耳畔突然传来季暖急切的呼唤声,他急急环顾四周,寻找着那个让自己朝思暮想的倩影。 江雨掌中之剑已经逼近了宋忘尘的胸口处,他察觉到危险时便疾转后移,却还是因躲闪不及被对方一剑刺入了右胸处,与此同时,掌中诛邪也已经刺入了对方的腹中,两剑相继抽离时,鲜血瞬间喷洒而出,澄澈的冰湖之上徒然多出了两道刺目的红。 二人依旧互不相让,又同时运起灵力对上了一掌,强悍的内力将他二人双双击飞了出去,落地时均是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用剑支撑着立稳脚跟,当口中的鲜血同时喷涌而出时,二人已是两败俱伤之态,但宋忘尘眼中的狠恶却是丝毫未减,今日这一战他们之间注定只能有一人活。 江雨狠狠拭去嘴角的血迹,赤红的瞳孔里布上了一层薄雾,他悲凄一笑,想不到自己恨了凌承一千多年,刚才刺下那一剑时还是心软了,若不是因此,宋忘尘也没有机会能反伤到他,但此后他不会再手下留情,因为漫儿还在等着自己。 四目相对间,他二人均是眸色狠厉如刃,手中之剑早已再次横举,正欲战到你死我活之时,冰湖突然剧烈晃动了起来,并以光速震裂,三尺之厚的冰面逐渐坍塌消融,二人急忙往两个相反的方向飞离,落地回眸时,湖面已没了寒冰,余下清澈如镜的湖面闪烁着粼粼波光。 清波碧水中突现一个巨大的漩涡,二人均是目不斜视的盯着此处,心中疑惑的同时又莫名有些紧张。 清瘦的红色身影自漩涡中缓缓上升至二人眼中,她双眸微阖,浓密的长睫上挂着玲珑剔透的霜珠,白皙的小脸覆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雾花,纤长玉指从衣袂处半露垂下,赤足悬浮于湖泊之上,周身霜雾弥漫,迷朦中又透露着真切,恬静而又灵秀。 宋忘尘首先想到的便是季暖,可话到口中,唤出来的却是“灵儿”,千年前发生的一切都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全部在脑海中闪现,掌中诛邪徒然坠地,他双手扶头,痛苦到面色苍白,额间冷汗直冒。 宋忘尘终是恢复了记忆,面前的女子是千年前自己心心念念的小灵儿夜灵,他自己就是那连爱人与孩子都护不住的废物凌承,而江雨便是凌承与夜灵的儿子,可在此之前,他一心都只想杀了血魔,杀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江雨也惊唤出一声“母亲!”温润如玉的面颊上笑意秧然,他还是刚出生时见过母亲一面,因为那时太小,记忆十分模糊,他不记得母亲的长相,却记得她着一袭红衣,即便重病卧床也照样灵气逼人。 虽然他是立定于红衣女子的身后,看不清她的长相,心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她是自己的生母,是自己此生最爱却又亏欠最多的母亲,想不到千年过后自己竟还有机会与母亲相见,叫他如何能不兴奋? ‘夜灵’闻声终是缓缓睁了眼,澄澈的双眸好似一汪清泉般明亮,樱唇轻勾间,脸上的梨窝浅浅隐现,她等了凌承好久好久,久到她都快要忘了他的容貌,饶是如此,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因为她觉醒了,心也开始重新跳动了起来。 回眸撇了眼殷切呼唤自己母亲的陌生男子,有些疑惑不解的摇头,随后又将眸光移回至宋忘尘俊逸绝尘的面颊上,她微微一笑,莲步轻移时湖面再次凝结出了冰阶,足尖先是轻点于冰阶之上,随后便是步伐轻快的奔向了宋忘尘。 “凌承、相公!”她唤,娇柔的声音仿若炎炎夏日里涓涓细流的清泉般,让人一听便觉神心旷神怡。 宋忘尘抬眸注视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夜灵’,突然无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她是灵儿却不是小暖,灵儿行走时总是蹦蹦跳跳脚跟不着地,她灵动可爱,软萌娇柔。而小暖却是沉稳内敛,外柔内刚,看似弱不禁风,行事却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性格执拗到他都无能为力。她们看起来像是同一人,却又并非同一人,凌承喜欢的是夜灵,但宋忘尘爱的却只有季暖,所以他茫然无措,并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灵儿。 “相公、我是夜灵,是你的灵儿,你不认识我了吗?”空谷幽兰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伤感,她举步向前,轻抬玉手想要抚摸宋忘尘的脸,但被他再次后移着避开了。 她秀眉紧拧,眸中的冰雾瞬间夺眶而出,落下时已变成了一粒粒晶莹剔透的冰珠,她不明白自己好不容易等来的相公,为何要疏远自己? 江雨见此,早已怒不可遏的冲了过来,拧起宋忘尘的衣襟便狠狠地砸了他一拳,他冲他怒吼“凌承、你给看清楚了,她才是我母亲,季暖只不过是一个与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已,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母亲?” 母亲回眸看向自己的那一瞬,江雨也被她与季暖别无二致的面容惊讶到有片刻间的失神,甚至还被她眼中的冷漠刺痛了心,他开始自我安慰的觉得季暖只是因为与母亲长得像,所以宋忘尘才会喜欢她,母亲也只是因为没见过自己长大成人的模样,才会对他的呼唤无动于衷。 宋忘尘被那一拳打得头晕脑胀,面颊早已深陷了下去,口中充斥浓浓的血腥味,颓然抬眸时已做好了迎接下一拳的准备,他不还手也不躲避,是因为自己欠了他们母子太多,一顿打根本就不能赎清自己所犯的过错。 江雨见他依旧不答话,怒意徒然升华,紧攥的拳头正欲再次落下时,突闻母亲哭喊着让自己住手,他蹙眉不情不愿的将宋忘尘一把推开,转而面向‘夜灵’,再次殷切的呼唤着“母亲!” ‘夜灵’摇头逐步后移,她不可置信的注视着面前赤发红眉的男子,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究竟是谁,她甚至有些怕他,因为他刚才凶神恶煞的打了凌承,可为何他看向自己时,眼中却满是悲凄与期盼。她不解,便将疑惑的目光移到了宋忘尘脸上,可他眼神闪躲,根本不敢与自己对视。 空气徒然冷凝,四周的山石树木皆被薄霜覆盖,三人分明就是咫尺之距,却又仿佛相隔千里般始终都无法靠近。 “宋忘尘、你在哪儿?” 耳畔再次传来季暖急切的呼唤声,宋忘尘抬眸看了‘夜灵’一眼,最终还是压抑不住内心对小暖的渴望,狠心将她给弃下了,转而寻声扬长而去。 刚踏入霜雾萦绕的密林,便见季暖在程筱柔与唐肆言的搀扶下迎面寻来,宋忘尘前行的步伐逐渐减缓,他用力按压着胸口处,想将那颗疼痛到狂颤不安的心强行压制,因为他看见小暖蒙眼的轻纱上蕴染着血晕,她失明了。 一切都如他心中猜测却又最不希望见到的那一幕一样,小暖将她的双眼换给了自己,留信离开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死心不再寻她,可他之前却信以为真了,他甚至还因此怨恨过她,他愚蠢的将她一人丢弃在了苦厄的黑暗中,此时此刻他最痛恨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千年前他没能护住夜灵,如今他也没能护住小暖,他还在时刻都想着诛杀自己的儿子,他妄为人夫,妄为人父,他宋忘尘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师兄、” “季暖、宋忘尘在那儿,他没事儿!” 程筱柔与唐肆言兴奋的声音同时传入耳中时,季暖才知道宋忘尘就在眼前,她难掩内心的激动,忙将搀扶着自己的两人推离,双手左右探寻着向前时,又泣声不断呼唤着“忘尘”,可探索了许久,他都没有上前来扶自己一把,她即急切又觉得很委屈,再次迈步时,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也直面向前栽倒下去。 第二百七十五章 执灵归体,仇怨亦难解 季暖再次迈步时,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也直面向前栽倒下去,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扑鼻而来的便是那一股熟悉的檀香味,是让她心安的气息。 心中的千言万语与委屈心酸泪,最终也只是汇聚成了口中的“相公”二字,她颤着手抚上他的面颊,当指腹触碰到他唇角的一丝温热时,她猛地抽回了手,摇头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宋忘尘在这儿,那江雨呢? “你是不是将他给杀了,你怎么可以杀他?他是凌承与夜灵的孩子,是咱们的孩子啊!”季暖悲悯的哭喊着,眼眶再次传来剧痛时,红色的泪珠已从她惨白的面颊上滚滚滑下,可这点疼又怎能比得上心中疼痛的万分之一,她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没能阻止宋忘尘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即便历经千年,他们一家依旧是个悲剧。 宋忘尘惊愕到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他疾步上前,双手扶上她的肩头,拧眉确认道:“小暖你说什么,江雨是我们的孩子,你是灵儿?” 若小暖是夜灵,那刚才的‘夜灵’又是谁?宋忘尘心中疑惑的同时却又对她的身份深信不疑,因为他听到小暖的声音时便会迫不及待的奔向她,见到她便会紧张心疼到难以言表,却又能感觉到一颗飘悬不定的心终于找到了可以停泊的地方。可刚才见到‘夜灵’时却没办法对她生出一丝情感,他甚至都不愿她碰触到自己,因为他对‘夜灵’除了愧疚和怜悯之外再无其它。 季暖听他这般问自己,万分悲沧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翼之光,她言:“我是夜灵,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那江雨呢?你有没有……” 宋忘尘急忙将她紧揽入怀,打断道:“没有没有,我没杀他,我想起来了,千年前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了,我是凌承,是个连妻儿都护不住的废物,灵儿对不起!对不起……”他不断重复着道歉的话语,愧疚、心疼与长久的思念交织在一起,化作了眸中心酸的眼泪簌簌而落。 “忘尘、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不怪你!我们谁都没有错,命运它只是同我们一家人开了个玩笑而已,不要紧,只要你们都平安就好!”季暖轻声安抚着他,也等同在劝慰着自己,血泪再次滑落时是喜极而泣,命运多舛,浮生皆苦,但好在他们一家人还是挺过来了。 追上来的‘夜灵’亲眼目睹这一切,她不停的摇着头,嘶声力竭的哭喊道:“不!她不是夜灵,凌承,我才是你的灵儿,我才是!” 她疾步冲上前去,想要将宋忘尘强行掰过身来看看自己,可抬起的小手却直接从他身体里穿透了过去,她紧蹙着眉再次去抓他的手,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始终无法触碰到他。 宋忘尘闻声终是万分不舍的将季暖轻轻推离,紧攥着她的手时,又转身注视着‘夜灵’,疑问道:“你到底是谁?” ‘夜灵’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的双手,眼角滑下的冰珠不断砸落在霜地之上,她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想要拥抱宋忘尘时,可整个人都从他身体里穿透了过去,她不死心的再次奔向了宋忘尘,却又再次穿了回来。 紧绷的心弦终究还是断了,她缓缓蹲下身去,将整个脑袋都埋进了臂弯之中,无助的放声大哭起来,良久良久,她才将一切都想明白了。 千年前,夜灵生命垂危时是父王剥离半颗妖丹将她治愈,后来因为狐族的覆灭她悲痛到再次濒死之际,是凤姨以真凤之血为她续命,即便她最终还是没能捱过去香消玉损了,但心中深埋的执念便是等着凌承前来寻她。 夜灵曾言:“凌承到哪儿,我就在哪儿,天涯黄泉亦如是!”她认定凌承也同自己的想法如出一辙,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前来找寻自己,所以生死弥留之际,她执着的等着他。 魂魄相继消散后,因为父王的半颗妖丹与凤姨的真凤之血两相融合,也因为夜灵强深的执念,这才徒然生出了一个她。 她是夜灵的执念,是执灵!是为凌承而生,可她终究不是夜灵!也难怪凌承不喜欢自己。 ‘夜灵’抬眸望了眼十指紧扣的二人,突然勾唇一笑,她缓缓起身,再次举步靠近二人,玉手抬起时是想要去抚摸宋忘尘的脸,但最后却是摇头抚上季暖的面颊。 “你叫季暖对吗?”她问,她无法触碰到凌承,却可以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季暖的体温,只一瞬,她便知道了夜灵这一世的名字,看到了季暖与宋忘尘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嫉妒如狂,可她也为夜灵而高兴,因为她们本就同为一体。 “对!我是季暖,也是夜灵!”季暖抚上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她心生了怜悯之意,同时她也清楚的感受到了执灵过往的一切。 千年前她的执念汇聚成灵后,便一直寄生在乾坤画湖边的那颗槐树之上,二十年前,她投胎转世时已放下了对凌承的执念,千年的等待未果让她心灰意冷断了情,凝冰术也就无修自成,也就是在那时,乾坤画里碧水清波的湖泊变成了冰湖,执灵也因此沉睡在了冰湖之下。 饶是如此,她还是被执灵再次生出的执念从未来带回了这里,她断了情本该与宋忘尘再无瓜葛,可那经久不息的执念却是将她带进了宋忘尘的身体里,让他二人迫不得已再生羁绊。 所以当她见到乾坤画的那一刻,她能感受到自己千年前的濒死之态,从而无意识的去触摸乾坤画,进入了画中,丢失的记忆也逐步被唤醒。被江雨收入画中后,是宋忘尘毁去双眼时挥洒的鲜血使乾坤画自行打开,将她给送了出去。而刚刚宋忘尘与江雨恶战不休时,鲜血洒落在了冰湖之上,执灵感受到凌承的气息后便觉醒了,冰湖消融之际她再次被吸了进来,连同靠近她的程筱柔与唐肆言二人也被拉了进来。 手下的冰凉逐渐减轻,季暖虽心有不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因为她知道自己忆起了所有的一切,执灵也是时候该消失了。 纤瘦的红色身影逐渐化作了点点银光,悉数钻入了季暖的身体之中,与她合二为一,她终究还是回到了凌承身边。 密林中的霜雾须臾间便消散了,就连之前被剑气拦腰斩断的树木也恢复了原样,再也没有了残枝败叶,只有青山绿水生机勃勃,就仿佛之事发生的所有事都只是一场恶梦一般,梦醒之后,一切都会拨云见雾,豁然开朗。 “不会的,不会的!”江雨突然崩溃的大吼着,他宁愿相信那一缕残灵是自己的母亲,也不愿承认季暖的身份。 他一心想着帮母亲夺回一切,包括灵溪与凌承的爱,他屠戮百门残杀百姓,是因为觉得他们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虚伪小人,死不足惜!他陷害季暖是想让宋忘尘陷入无穷无尽的痛苦深渊,让他将母亲承受的苦厄双倍的尝试。 江雨根本无法忍受自己一直以来所谓的复仇,伤害最深的那个人却是自己的母亲。 季暖轻唤了一声“江雨”后,却是再也无法讲出半个字,她知道江雨一时半会儿肯定难以接受,为人父母,是自己与宋忘尘亏欠了他。 “不会的,不是这样的!”江雨注视着季暖面颊上不断滑落的血泪,无尽的自责与悔恨折磨得他汗泪如雨下,就好似有人将他的心丢进了一锅滚开的热油里煎炸一般,疼到他肝胆俱裂,难以呼吸! 即便江雨不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他早就该想到的,从季暖喝下他的血变成了银狐妖,被夜狸救走的那一刻他就应该想到的,是积压了千年的仇恨蒙蔽了他的心。后来季暖体内魔血清除,他也困惑犹豫过,可当时俞漫一心只想杀了他和他的孩子,万般盛怒之下他再次想到了复仇,想到了毁灭苍生。 而最让江雨懊悔的是,他持剑刺向季暖时,她就劝过自己不要与父亲为敌,而他竟一点也没能察觉到她的身份,那时他虽觉得心痛难忍,却还是将她收入了画中,甚至还差点将她给烧死,如果当初自己能及时收手,今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空气再度冷凝到了冰点,宋忘尘紧锁眉心,几度欲言又止,他本就寡言,现在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时,一直立定在几人身后的程筱柔早已拔出了默潇,师兄是凌承,是血魔的父亲,他必定不会再对血魔出手了。 但她与血魔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血魔是害死父亲与师叔的罪魁祸首,暮溪上百名弟子以及百门那壮烈牺牲的上千条人命不能无辜枉死,这一桩桩一件件,血魔万死都难辞其咎! 于公于私,她都没有理由放过血魔,既然师兄不会再出手,那就由自己来亲自处决了他! “血魔、受死吧!”程筱柔蹙眉大喝一声后,纤柔玉立的身影已疾步奔向了江雨,剑尖直抵他的右手掌心处。 “筱柔、”唐肆言发现她的反常时,已经晚了一步。 第二百七十六章 焚身偿母,为仁更为爱 “血魔、受死吧!” 程筱柔的怒喝声传入耳畔时,季暖只感觉心跳都慢了半拍,而后便是长剑划破肉体的声音响起,她情绪失控的大喊道:“不,不要!江雨、江雨?” 因为什么都看不见又太过心急,季暖没走几步便摔倒在了地面,但这一次没人前来扶她,因为在程筱柔持剑刺向江雨的那一瞬,宋忘尘已挡在了江雨身前,用他的血肉之躯护住了自己的孩子,他亏欠江雨太多,挡下这一剑虽不能完全还清,却也是倾尽了全力。 “错的人是我,你若是觉得恨意难消,便再刺一剑!”宋忘尘话音未落口中的鲜血便汹涌而出,“啪嗒啪嗒”砸落在默潇森寒的剑身上,他徒手握住剑刃,将它狠狠从自己腹中抽离后,又拉着它再次刺入了腹中。 十五年前,是程锦救了他的命,将他带回暮溪后,又将自己的毕生绝学倾囊相授,程锦是师亦是父!江雨所犯下的过错皆是因自己而起,程筱柔想要复仇,那他唯有替子还债,以命偿命,以报师恩! 程筱柔猛地抽回了剑,她泪流满面的摇着头,随后又急切的劝慰道:“师兄、你不要被他给迷惑了,他是罪恶滔天的血魔,人人得而诛之!这里是魔画,刚才那一切都是血魔凭空捏造出来的,他在欺骗你,欺骗季师妹,你们千万不要被他迷惑了。只要,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一定可以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三字言出时,程筱柔朦胧的眼中杀意再现,她的说辞连自己都无法说服,更何况为人父母的宋忘尘和季暖。 手中默潇再次高举时,是唐肆言从身后将她抱住,强行抓住她的手腕,劝解道:“筱柔、你冷静点,季暖他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将一切都弄明白了,他们已经够苦了,你能不能不要再为难他们了?” “所以,你也觉得是我无理取闹对吗?他们一家人不容易,血魔就可以暗害我父亲,屠戮百门了吗?我凭什么要放过杀父仇人,凭什么要成人之美让他们一家人团聚,凭什么?”怒不可遏的吼出这些话时,程筱柔已转身一把将唐肆言推倒在地。 抬眸便见俞漫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此处,她乏力的背靠在一棵杨树上,那双无比明亮的杏眸早已失去了曾经的光辉,变得水雾迷朦,巴掌大的小脸也已瘦如刀削,最重要的是,她已是六甲之身。 俞漫与江雨成亲还不到两个月,如此明显高隆的腹部足以证明她怀的是魔胎,是血魔的孽种! 程筱柔眸色渐寒,她要趁那孩子还未出世,将它扼杀在俞漫的腹中,永绝后患! 手中鲜血淋漓的默潇再次高举时,她已疾冲向前,对准俞漫的小腹刺去。 俞漫缓缓阖上双眼,她早已没了躲闪的气力,也并不想逃避。 江雨瞬移在了俞漫面前,手持灭世与默潇砰然相撞,强大的冲击力瞬间便将默潇击飞了出去,就连程筱柔也被震退了好几尺,最后撞在身后的大树上,吐出一口猩红的血液。 唐肆言起身时,程筱柔已经重伤,他飞奔上前,再次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劝慰道:“你没有错!大家都没有错,是命运它太会捉弄人了,让他们一家人将是非恩怨都解释清楚以后,我们再行评判江雨的是非对错好不好?” 他的语气低沉又谨慎小心,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将筱柔再次激怒了。 程筱柔并不听劝,在他怀里不断挣扎着哭喊道:“血魔滥杀无辜你们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什么好评判的,我要杀了他,杀了他的孽种。 血魔、我要杀了你!”嘶声力竭的吼出一声后,程筱柔又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来,渐渐的她也没了挣扎的气力,将头埋在唐肆言的胸前嘤嘤抽泣起来。 师兄与季暖受过的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也心疼他们,可又有谁会真正的心疼自己?她虽是暮溪掌门,却也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也需要怜惜和谅解。 唐肆言轻抚着她的长发,低声道:“筱柔、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尽管程筱柔几度想要杀了江雨,甚至还想杀了他的孩子,他也并未动怒,既是血债,就必须以血来偿! 宋忘尘为他挡剑那一刻时,江雨方才知晓自己对父亲从来就没有恨,他做了那么多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让父亲知道自己的存在,他错误的将这种感情当成了恨,就如同他曾错误的将自己对俞漫的感觉当成厌恶一般,错得离谱! 从始至终他伤害的都是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他罪该万死! 江雨将灭世给弃下了,连同千年来的仇怨也一并放下了,一袭血红的长袍也在转身的那一瞬变成了素净的白衣,俊朗玉润的面颊上挂着一丝浅笑,他举步上前,伸手想要抚摸俞漫的小脸,想对她说声抱歉,他的承诺再也做不到了。 只可惜俞漫却摇头躲开了,他往前一步,她便退后一步,他的手始终离她有着一尺之距。 江雨再次笑了,笑得无限凄凉泪花闪烁,抬起的手终是万分不舍的放了下去。 无论是宋忘尘还是俞漫,只要事关季暖,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疏离他,以前他是嫉妒如狂,现在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那是因为季暖种下了善因,这些是她应得的善果,而他所行之恶,也应自己偿还。 江雨没有为自己辩解,也没有对俞漫讲出一句道歉的话,再次抬手时,忍着剧痛将心火剥出一半,化成了一颗闪烁着红光的焰丹递到了俞漫面前。 “漫儿、吃了它你就不会再有痛苦了!”讲出这话时,江雨的目光已从她红扑扑的小脸移到了隆起的小腹上,正如世人所言,他是万恶的血魔,是为祸天下的存在,是还未出世就会克死父母的灾星!他的孩子也一样,尽管还未出生,便已经让漫儿受尽了折磨,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逼迫她留下孩子,但这次,他想将选择的权力还给她。 俞漫再次摇头后移时,江雨便将焰丹强行塞在了她手中,傲然转身时,一颗心仿佛被刀剐了一般,但他没有回头,而是径直走向了正在为宋忘尘渡入灵力的季暖面前。 宋忘尘从刚才就一直在同季暖言他没事,让她别担心,他尽力掩饰着自己的痛苦,也并未让她触碰到腹部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 执灵归体,冰凝之力季暖拿回来了,可冰凝之力也只能暂时缓解宋忘尘的痛苦,并不能让他的伤口愈合,但她依旧固执的为他渡入灵力,尽管已经疲乏到近乎晕厥。 手腕处突然传来了极大的力道,将季暖从地面扶了起来,她没有反抗是因为知道此人是江雨,是她的孩子! 江雨轻拭着她脸上的血泪,很想唤她一声母亲,但那两个字却卡在喉间,怎么也无法言出,他可以对着一缕幽灵连声呼唤着母亲,可真正面对母亲时,他不敢如此唤她,因为不配! 季暖泣不成声的唤了声“江雨”后,便一把抱住了他,一千多年过去了,她终于可以抱抱自己的孩子了,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别哭!笑是上天赠予你的礼物,是这世间最真诚的美好,答应我!从今往后都不要再为任何人哭了好吗?”江雨紧紧拥抱着她,无论他是江雨还是血魔,在母亲面前,他就是一个纯粹的孩子,只想在母亲温暖的怀抱多待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良久,他才将母亲推开,笑道:“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哭!” 季暖依旧在呼唤着他的名字,却也听话的强忍着痛哭的冲动,指尖的温度逐渐淡去时,她已抓不住江雨了。 心火虽被剥离了一半,但江雨还是用它将宋忘尘身上的伤给治愈了,徒然起身时,眼前的树木都在晃动,他摇头尽量保持着清醒,对宋忘尘言:“记住了!千年前你没能护好母亲,我可以原谅你这一次,但今后你若是再护不住她,我恨你一辈子!” 江雨万分不舍的看了眼俞漫后,便已再次化作血魔之躯腾空而起,心火脱离手掌后,又变成了一个巨形的火球将他吞噬其中,烈火烧灼得他面目全非,弑心化骨的疼,疼到他眉心紧蹙,挥汗如雨,却也并无半点怨言。 引火自焚,是赎罪,是最后的仁善,更是为报母恩! “江雨、”宋忘尘满目悲凉,几次三番挣扎着想要起身阻止他,奈何江雨早已在为他疗伤之时便施了定身术,他重伤初愈无法冲破,救不了自己的孩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自焚。 “江雨、不要,不要!”季暖虽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那炙热的气息,她四处探寻着江雨的身影,却什么也抓不到。 “母亲、不要难过,我不会死,我会永远待在你身边!” 濒死之际,江雨终于唤出了一声母亲,因为不会再有以后了,赤红的光影逐渐暗淡,化成了两束微光钻入了季暖眼眶之中。 季暖蒙眼的轻纱无风自落,就连面颊上触目惊心的血痕也被一并抹去,挂泪的密睫轻轻泛动着,涩痛的双眼缓缓睁开,习惯了长久的黑暗后,突来的光线又让她很不适应的闭了眼。 第二百七十七章 忘川河畔望眼欲穿 再睁眼时,四周的一切都逐渐清晰了起来,所有人都将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却独独少了江雨的身影。 江雨引火自焚化作了自己的一双眼,她悲痛难当却不会哭,今后也不会,因为江雨一直都活着,活在眼里,活在心里。 季暖解去宋忘尘的定身术后,便来到俞漫了面前,她知道千年前自己的悲剧在俞漫身上重现了,江雨给俞漫焰丹是为了让她弑子保命,就如同凌承当年对自己下毒一样。 但她二人又不一样,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孩子,是因为深爱着凌承和孩子,但俞漫不可能爱上江雨,她也不必为了孩子丢弃生命。 她言:“俞漫、吃了它吧!就当放过你自己。” 俞漫抬着一双朦胧的双眼怯生生的看着她,脚下已不受控制的逐步后退,她将手中焰丹狠狠掷出去后,又冲季暖吼道:“千年前你怀着江雨的时候,可曾有一刻想要为了活命杀了自己的骨肉,若你真的有,今日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你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要求我去做,你给我听好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悲痛欲绝的转身时,眼中蕴藏的清泪便再也没能忍住,不断的滑落在她嫣红的面颊上,她想离开,可刚迈开一步便觉头重脚轻晕了过去。 “俞漫、”季暖急忙上前,双手刚接触到她滚烫的身体,心便猛地抽痛了起来,盈盈泪花再次在眸中闪烁,但她强硬的将它给憋了回去,随即运起凝冰决为俞漫渡入灵力。 万幸的是,她的冰凝之力正好可以与俞漫孩子的火灵之力两相抑制,俞漫面色逐渐好转的同时,季暖也因灵力消耗过度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第三日的晌午的事,季暖撑着床沿起身,便见宋忘尘背对着自己将瓷盅里的甜羹舀进玉碗之中,随着他的转身迈近,清甜的香味便扑入了鼻中,那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俞漫她怎么样了?”急切问出一声时,宋忘尘已搅拌好甜羹吹凉递到了她的唇边,时间就仿佛回到了前世一般,那时他最爱做的事便是喂她吃饭,因为夜灵总是会想出不同的鬼点子逗弄他。 只可惜!那个灵动可爱的夜灵再也回不来了,他也无法再像凌承那般会哄她开心,甚至连安慰人都不会,也不知该如何才能重拾她的微笑。 季暖轻抿了一口甜羹后,他又再次递了一勺过去,道:“她醒了,木师叔从长屿归来后便为她诊脉配了药,放心!” 一勺一勺的甜羹吞入腹中,甘甜的味道从口中漫下食道,却依旧压不下心中的苦涩。 若是在江雨拿剑刺向自己时,她就不计后果的表明身份,若是木荀能早点回来,若是木然没将她弄晕,他们一家三口是不是就能阖家安乐了? 可命运它就是这般会捉弄人,一次次的相逢,又一次次擦肩而过,是偶然,也是必然! “为何要对她说那样的话?”宋忘尘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惑,无论是他认识的季暖还是夜灵,都不会劝俞漫杀了孩子保命,她那日所言,让他十分费解。 季暖并未答话,她这么做不仅是因江雨更希望俞漫活,更是因为她还想起了一些往事,是她转世投胎前的事。 …… 千年前,夜灵的三魂七魄相继消散后,命魂便回到了知水涧,回到了她与凌承曾经居住的木屋。 只是那里却没有了凌承,夜灵一路寻到了栎阳,可那里除了遍地人头分离的死尸,便只有与她一般四处游窜的亡魂。它们有的提着自己的脑袋,有的则四处寻找头颅,还有的已将头颅重新安放在了身体上,耳边全是悲凄的喊冤嚎哭声,幽怨的目光扫来时,是带着将她撕碎的狠恶。 夜灵一遍遍的唤着凌承,唤着相公,问他在哪儿,可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眼见冤魂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怕急了,怕到双腿都在打颤,怕到泪流满面等着被撕碎。 耳畔突闻一阵“叮铃铃”的声响,那步步逼近自己的冤魂便调转方向,面朝铃声传出的地方缓步前行,抬眸便见十来个手持‘召魂铃’,长得赤面獠牙的阴差在召集亡魂,其中有两个阴差她还见过,是凌承曾召唤出的那两个阴使。 凌承说过,跟着阴使进了阴曹地府便会转世投胎了,可夜灵并不想去,她要等他一起共赴黄泉,哪怕是等上几十年也无所谓,因为这样他二人才能一起转世,完成她许诺过他的来生之约。 夜灵趁着阴差清点亡魂之际逃了,逃回灵溪时,灵溪早已变了样,几百个狐族同胞两日里便已尸骨无存,寻遍了整个灵溪也并未发现一个活物,她茫然无措的回到了自己的寝殿,瑟缩在床头抱头痛哭。 三日后,这里来了第一个女子,随后便是越来越多的陌生面孔出现在夜灵眼前,她们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将她的饰品衣物全部焚烧,换上了自己的包袱,住进了她的寝殿。 她抓狂的冲她们怒吼,让她们滚出自己的寝殿,但没人理会她,因为看不到也听不到。 直到门外跑来一眉清目秀的少女,兴高采烈的告诉她们暮寒在松峰,让她们同去拜师,那群女子才一窝蜂的跑了出去。 夜灵听到暮寒的名字后,眼中突然窜起了杀意,她紧攥着拳跟在她们身后,远远的便见着一身灰白锦袍的暮寒立定在父王的寝殿前,面颊上那四道疤痕显得格外的狰狞恐怖。但她面前的那一群女子,却是个个都在尖叫着交头接耳,眸中难掩倾慕之意,就连旁边那一群男子,也是对暮寒赞不绝口,仿佛他就是个救世主一般,可他明明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 暮寒其实并不丑,相反的他五官饱满,刚毅英俊,脸上虽有伤疤,但往那儿一站,依旧是气宇轩昂,霸气侧漏。只是他性冷加上自恃清高,所以夜灵从第一次见他,便觉得他是凶神恶煞,此时更觉得他是恶贯满盈,她依旧很怕他,比初次见面时还要怕上百倍。 夜灵再次逃了,她没有想着复仇,是因为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强出头的结果只会是连魂灵都保不住。 她也恨!却也知道进退该有度,即便暮寒能风光一时,但百年之后终会化作一堆枯骨,尘世浮华,不过就是过眼云烟,是时终会散。 此后,夜灵便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了,她浑浑噩噩中来到了一个漆黑无比,烟雾缭绕的地方,行走在一个崎岖颠簸的石阶上,抬头不见星辰日月,低头不见土地尘埃,前不见阳关大路,左右不见山石树木。直到眼前再次出现阴差,直到各路亡魂哭嚎不停的声音传入耳畔,她才惊觉自己是到了黄泉路。 她本能的想要逃跑,可想法才刚刚萌芽,前方的一个魂灵就便被横空飞来的一鞭,打到头颅从身体飞了出去,血花四溅。 那手持‘夺魂鞭’的阴差恶狠狠道:“通通都不许回头,否则下一鞭就会让你们灰飞烟灭,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阴森的语调让夜灵吓得浑身颤栗,她不敢逃了,只能盲目的跟随着前行,下了望乡台后便一路向前,恍惚中突闻一声的狗吠,叫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让她听得毛骨悚然。 远方一群群的恶狗,满嘴钢牙,目色凶恶,皮毛也如钢丝一般坚硬,扑向各路亡魂疯咬过来,不扯断腿脚就不肯松口。 各路亡魂使出了浑身解数,依旧没能逃过恶狗的满嘴钢牙,有的被撕断了腿,有的被扯掉了手,只有那花言巧语谄媚行贿者,才能在阴差的庇护下,安然无恙的往前走。 夜灵依旧很怕,但她深知此时除了自救,没人能够帮助自己,这里的恶犬皮毛钢硬又数量众多,却也并非毫无战胜的可能,那一双阴寒的瞳孔便是它们的弱点。于是,在一条恶狗扑来时,她幻出墨羽,一剑刺入了它的瞳孔中,墨羽的剧毒瞬间便渗入到了全身,那恶狗也就化作灰烬消失了。 四周的恶狗见同伴被杀,也放弃了攻击其它亡魂,转而疯狂扑向了夜灵。 许是经历的磨难多了,此时她反而格外镇定,手起剑出时,迎面扑来的恶狗已被她无情击杀,随后便飞身逃出了恶狗岭。 之后便是金鸡山,野鬼村,迷魂殿,鬼界堡,莲花台及还魂崖,每一处皆是凶险无比,只有一路打点各路小鬼才能安然来到忘川河,喝上奈何桥上孟婆手中的那碗汤,否则无法忘记前世的恩怨,自然也就无法投胎转世了。 夜灵没钱也不会谄媚讨好阴差,这一路都是她自己持剑强闯过来的,闯着闯着胆子也就大了,所以在见到忘川河里散发着绿光哀怨瞪着自己的亡灵时,她已经做到了视如无睹。 踏上了奈何桥,便立足在了手持绿汤的孟婆面前,眼前的孟婆着一身紫色卷云长裙,发髻半挽,青丝如泄,眉目如画,肤如脂玉,夜灵还在诧异她为何不是一个白发婆婆时,孟婆已经将绿汤递了过来。 “姑娘,喝吧!一生的爱恨情仇,一世的浮沉得失,三生石上的前世今生,都将随着这碗孟婆汤遗忘的干干净净,今生牵挂之人,痛恨之人,来生皆会形同陌路,相见不识!”她的语气薄凉,脸上毫无悲喜之色。 “形同陌路,相见不识?我不要将他遗忘,不要!”夜灵突然情绪失控的将那孟婆汤一把推翻在地,转身便准备原路返回,但刚跑下奈何桥,她就停了下来。与其出了地府四处寻找凌承,不如就在这里等着他,终有一天,他二人还会再见面。 阴差将亡魂送出还魂崖便离开,是因为料定在重新做人与原路返回之间,没有谁会选择后者,毕竟那艰险的路程没有谁会想要再次尝试。 孟婆守在奈何桥上几十万年,见过无数如夜灵一般不愿放下前世爱恨情仇的亡魂,但只要多过些时日,他们必定会主动前来讨要孟婆汤,因为痴等一人的孤寂最是难熬,她根本无需理会。 忘川河中亡灵嘶吼,却也拦不住一颗执着的心,夜灵便立定在忘川河畔,目光始终停留在奈何桥上,注视着每一个路过的亡魂,望眼欲穿! 其实她的内心也很矛盾,即期盼却又并不愿立马见到他,因为她希望凌承长命百岁。 这一等便是十年,十年后她终于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二百七十八章 阎王殿前辩是非 十年后夜灵终于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这个人不是凌承,而是暮寒。 暮寒还是同往日一样,傲气凌神,威风凛凛,刚走出还魂崖,目光便落在了一袭红衣的夜灵身上,他笑“我暮寒此生最遗憾的事,就是让你和血魔逃脱了,但现在看来,你终究没能逃得过一死。” 讥讽的语气让夜灵本有些怯懦的心理瞬间淡去,狐族灭亡时凄惨的一幕幕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十年可以忘掉很多事,却不包括恨! 痴等凌承的这十年来,她从未讲过一句话,因为不想说,更因为没有谁可以述说,但此刻她却要骂他,因为愤恨难平。 “是,我是没能逃过一死,那你呢?你机关算尽灭了狐族,不过就是为了得到灵溪,被世人敬仰。你是做到了,可那又如何,十年,不过十年而已,你便来到了地狱,你可知这是为什么?因为你恶贯满盈,连阎王都看不下去了,这是你应得的报应!”她嘲讽的语气带着怒,眸色寒凉如霜。 话音刚落,便觉四周杀气突凝,夜灵化出墨羽的同时暮寒已经一掌击了过来,她俯身侧避间,手中之剑已刺向了暮寒的胸口处,但还是被他凌空后移躲了开去。 立定脚跟后,暮寒眼中杀意尽显,妖就是妖,死后也不该有转世投胎的机会,生前的是非恩怨,今朝必当一次清算,他要的是夜灵飞灰湮灭。 忘川河中冤灵齐聚,无时无刻不在嘶嚎咆哮,怨气冲天,夜灵待得时间久了,也受其感染,变得易怒凶狠。所以在暮寒再次出手前,她已持剑狠劈了下去,只可惜那剑还没砍中他,就被闻声赶来的阴差一鞭打飞,掉入了忘川河中。 赤面獠牙的阴差再次挥出一鞭,重重的落在了地面上,怒喝道:“这里是地府,不是给你们打架的地方,若有下次,夺魂鞭就不是落在地面这般简单了,想投胎的就赶紧滚!” 暮寒冷哼一声转身踏上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将碗狠狠弃下后,又再次瞪了眼夜灵,随后大步离去。 夜灵苦等十年的委屈与心酸都化作了满腔怒火,趁那阴差不留神之际,抢了夺魂鞭,并将阴差打到了飞灰湮灭。 徒然升腾的怨愤使她胆大妄为,竟持着夺魂鞭一路杀回了阎王殿,而入殿的第一句话便是指着阎王怒骂道:“阎王、亏你掌管三界万物生存死亡的权利,却是个不明是非的糊涂虫。” 阎王着一身墨青长袍,头戴方冠,皱眉瞪眼,鬓长连耳,右手持笏正襟危坐在冥座上,藏青色的脸上皆是震惊之色,想他半神半鬼之冥神,掌管三界生死和各路鬼怪,众鬼惧怕,妖魔忌惮,是至高无上的掌权者,还从未有谁敢对自己大呼小叫,更别说恶言相向了。 他挥退手持哭丧棒冲上去的黑白无常与一众青面獠牙的阴差,抬手示意夜灵继续说下去。 阎王面相凶恶,不怒自威,夜灵从见到他的那一瞬便已经生出了恐惧之意,毕竟她的生杀大权也掌握在阎王手中。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她不得不强忍着内心的慌乱,跪地作揖道:“夜灵冲撞阎王老爷实属无奈,那暮寒生前作恶多端,用尽了阴谋诡计将我狐族好几百生灵残忍屠杀,此后更是雀占鸠巢,将我狐族灵溪变成了他的地界,用来招揽修士,继续祸乱妖界。 如此卑鄙无耻,恶贯满盈之人,阎王老爷为何要让他投胎转世,这样的人不应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吗?”她语气恭敬,可话里有话,意在指责阎王是非不分。 这点小心思阎王自然是一眼看穿,也不回答她的话,便交待牛头马面去将四大判官(赏善司、罚恶司、察查司、陆判官)请来,之后又让夜灵重速了一遍刚才的冤屈,这才疑问道:“她所言可否属实?” 身着紫袍,怒目圆瞪,双唇禁闭,公事公办的罚恶司率先上前一步恭敬道:“禀阎王,此女口中的暮寒,方才便已经过‘孽镜台’的映照,并非她口中的恶贯满盈之人。” “你胡说,他残杀我狐族几百生灵,为何不是恶?莫非你们也觉得妖天生为恶,被修士屠杀是天经地义吗?”夜灵语气略急,态度也有些强硬。 着一身绿袍,手持善薄,笑容可掬的赏善司,摆手摇头道:“非也非也,三界众生纷云,神佛执掌天界,阎王执掌冥界,只有人界最为龙蛇混杂,凡人与妖魔的恩怨最是难断。妖魔为祸凡尘,凡人生修士诛杀妖魔,既是相克,亦是相生,是非善恶往往只在一念之间,妖魔有善,凡人亦有恶,并没有天经地义一说,只道是相互钳制,以恶压恶!” 夜灵怒而起身,既然已经来到此处讨要公道,断然没有退缩的理由,她不屑一声冷哼,道“你说了那么多,那暮寒不还是恶吗?既是为恶,又为何让他毫发无损的喝了孟婆汤,进了轮回道。” 左手持生死簿,右手拿勾魂笔的陆判也上前一步道:“暮寒因生前作恶,本判官已将他的六十阳寿缩减到了三十五岁,不受刑罚,再入轮回道是他凭本事从恶狗岭一路闯出还魂崖,应得的结果,无关善恶。” “如此说来,那要你们这些判官又有何用?冥界与凡尘一个样,是非不分,善恶不辨,既如此,倒不如飞灰湮灭来得痛快!阎王,悉听尊便!”夜灵字字珠玑,将手中夺魂鞭狠狠弃在了地上,她杀了阴差,闯了这阎王殿,还得罪了阎王,本就没有了轮回转世的机会,说与不说结果都一样,索性讲个痛快! 阎王这时才认真打量起夜灵来,只觉此女看似羸弱,实则任性率真,让他不由自主的生出了一丝好感来,掐指一算便知此女已在忘川河待了十年,还真是一只痴情的小狐狸。 “你既有冤要申,本殿又岂会不辨是非?”阎王正义凛然的言出一声后,又道:“察查司,本殿命你立刻去查清真相,为冤者平反!” 双目如电,刚正不阿的察查司恭敬应是后,便移身到了轮生殿前,手持‘是非笔’在半空中写下了暮寒两个金字后,便看向了正前方三丈开外处的‘惘生镜’。 将暮寒一生的事迹尽数窥探清楚后,又再次回到了阎王殿,恭敬道:“禀阎王,那暮寒十年前联合长屿俞氏,宣城唐氏剿灭狐族,以及雀占鸠巢均是确有其事,但此人开宗立派后,一直秉持正义,尽心竭力护得人界安宁。 两年前,魔族大举进犯人界,烧杀戮掠,无恶不作,正是此人率领千名暮溪弟子,布下万剑影踪伏魔阵挫败了魔族,并与其签订了休战协议,百姓才得以安生,细算下来,应是功大于过!” “小狐狸,你可听得清楚了?”阎王见夜灵依旧一脸疑惑,满心不甘的模样,又极有耐心的同她解释道:“本殿管辖三界万物生灵的阳寿与阴寿,以及地府十三司,十八层地狱和千魂万鬼,即便不分昼夜办公也未曾有片刻松懈。 阳世每日出生与死亡的人数高达数万,若每个亡魂都同你这般来本殿面前清点生前是非恩怨,那本殿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故而生出了孽镜台与惘生镜。 每一个从阎王殿前经过的亡魂,孽镜台便会映照其身,辨认是非善恶,仁善无大恶者便可直接去到黄泉路,只有那罪大恶极者才会由罚恶司论罪,再交阴差送到罚恶刑台上,送往十八层地狱,直至刑罚期满,再交轮生殿,由阴差推入畜生道,变牛变马,变猪变狗等等,重回阳世。 而轮生殿前的惘生镜则可显示出亡魂的一生事迹,加以辨识,再入轮回道,极善者变为达官贵人,禄禄平庸者变为士农工商,小恶者沦为残疾乞儿。天地皆有侓,万物皆有序,凡事都讲究因果循环,本殿这般讲你可明了?” 夜灵回头看了眼阎王殿正前方三丈开外处,那一方半丈之高的方镜,似懂非懂的点头又摇头,想来是自己之前浑浑噩噩经过孽镜台也全然不知,而暮寒是功大于过,所以算不得恶大恶极。只是她仍有疑惑,阎王掌管万物生灵的存亡,那狐族上下几百生灵从未出过灵溪,更没有行恶一说,又为何要在朝夕之间尽数被屠杀,正欲出言询问时,阎王已挥手打断道。 “你擅闯阎王殿在前,辱骂本殿在后,又持着夺魂鞭击杀了十多个阴差,如此莽撞行事,本应被本殿判以极刑。本殿念你事出有因,就当你是无心之举,但既然犯了错就必须要罚,冥界鬼差欠缺,本殿就罚你到惘生镜前当差千年,期满之后方可轮回转世。” 阎王从刚才掐指一算便知,夜灵生前心思纯良,却因执念太深徒然生出一执灵留在了凡尘,而她想要投胎转世需得等到千年以后。他此举是罚,也是为她在这千年里找点事做,若是让她一味地待在忘川河畔,被那忘川河中的亡灵扰乱情绪,只怕会再生事端。 夜灵此时已明白阎王虽表面看似凶恶,实则深明大义,铁面无私,那惩罚比飞灰湮灭与打入十八层地狱了好了不止百倍。 于是,她恭敬认罚后,又将自己对狐族灭亡的疑惑问了出来,而阎王的回答却是模棱两可:“待你千年罚期满后,若还是不解,再来询问本殿,届时本殿自会悉数告知!” 之后,陆判官便在阎王的示意下,将夜灵往轮生殿带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暮寒轮回十八世 之后,陆判官便在阎王的示意下,将夜灵往轮生殿带去。 二者前脚刚走,阎王手中笏板便出现了‘孟瑾轩’三个鎏金大字,他便将其生辰纂写在了‘生人录’上,之后便是一个接一个的姓名出现在笏板上,阎王又开始了他不分昼夜的办公。 夜灵行走在奈何桥上,扑鼻而来的腥风让她十年来首次仔细观望着忘川河,其河水呈血红色,里面除了冤魂恶鬼还有蛇虫万千,她突然之间便生出了胆怯之意,回首自己曾待在忘川河畔的十年,竟不知是如何度过的。 刚步下奈何桥便看见了那传说中的地狱之花,彼岸花铺天盖地的怒放犹如燎原之火般炽烈,让夜灵失落的情绪逐渐好转了许多。 顺着彼岸花海一路前行两里路后,便到了轮生殿,陆判官停留在惘生镜前,交待夜灵作为阴差该有的职责和禁忌,而后又将是非笔递到了她面前,手指惘生镜道:“只要用此笔将你想查探之人的姓名写出来,惘生镜便可显映出此人的生前是非,你可定要妥善保管才行。” 而夜灵接过是非笔的第一件事,便是写下了凌承两个字,出乎意料的是惘生镜上毫无显映,陆判便告诉她“惘生镜只可显出亡魂的生前事,且此亡魂必须要从镜前走过去才行!” 夜灵释然一笑,这般说来凌承还尚在人世,她见陆判官手里还拿着生死薄,又问起了凌承的阳寿是多少,她想知道自己还有多久可以等到他。 陆判也被她的痴情打动,便查起了凌承的阳寿,其结果却是此人早在十年之前就死了,与夜灵是同一天,只是比她晚了两个时辰而已,但此人的确不曾经过惘生镜的映照,这是为何? 惘生镜旁时刻皆有阴差把守,夜灵的职责也正是为此,禁忌则是不可私相授受,玩忽职守,所以断然不会出现有漏网之鱼,不经过惘生镜就到轮生殿转世投胎的可能,陆判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夜灵早在听到凌承已死的那一刻便已蹲在地上抱臂痛哭,更让她难以释怀的是,自己在忘川河畔守了十年也未曾见到他,除非凌承死后便直接来了地府,他忘记了她曾说过的共赴黄泉,将她给抛弃了。 越是这般想便越是恼怒,凌承的背叛归根结底都是暮寒给害得,所以她哭过之后,又起身拉着陆判官的衣袂求他告诉自己暮寒转世之人的姓名。 得知暮寒转世后名为孟瑾轩,是北启未来的太子,其身份十分尊贵后,夜灵的怒火再次升腾,阎王说大善之人才会变成达官显贵,暮寒就算不是罪大恶极,也绝不是什么大善之人,这惘生镜就是形同虚设。 她像极了一只发狠的小猫,赤手空拳向惘生镜砸去,那惘生镜的坚硬程度堪比铜墙铁壁,夜灵的举动无疑就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当双手砸到皮开肉绽血流不止时,她终是停了下来,转身对陆判言:“你放心,我既已应下了这差事便会恪尽职守,绝不徇私枉法,否则不得善终!” 夜灵泪花盈盈的眼眸中有倔强也有不甘,但更多的是坚定,她最讨厌言而无信,所以这罚自己不仅要受,还要尽力将它做到最好。更何况她还执着于生前的爱恨情仇,在此当差可以等到凌承的下一世再入轮回前,当面问问他为何要抛弃自己?除此之外,她还等着看孟瑾轩重返地府,再让他在惘生镜前映照一番,看他此生究竟是善是恶? 陆判官信她,也未多作言语,便离开了此处。 此后,夜灵便守在了惘生镜旁,监管着每个路过的亡魂都要来此映照一番,再交由其它阴差推入轮回道转世投胎。 六十八年后,她依旧未曾等来凌承,倒是等来了鬓发如霜的孟瑾轩。 孟瑾轩刚出生那日就如同天降祥瑞一般,北启久旱逢甘霖,北启王当即便定下了他太子之位。孟瑾轩九个月便口齿清晰,十个月走路,三岁能言会道,五岁吟诗作赋,七岁骑马射箭,十岁时便战胜了北启第一武将,十三岁行军打仗,十六岁便已做到了名震四海,得了个常胜王的称谓。 十七岁时,孟瑾轩便已带着北启军队先后吞并了四个邻国,他年少有为,又被北启王以及整个北启子民捧上了天,造就了他骄傲自恃,心比天高的性格。但当他将下一个吞并的目标打在了东晋头上时,却遭遇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败。 一开始东晋也是连连战败,几近覆朝,国之不复,仙门亦难安,暮溪地处东晋地界,不得不出手相助,当时暮溪在位掌门便是暮寒亲自选定的爱徒宋谦。 宋谦带领暮溪弟子千余人与东晋三万残兵弱将汇合后,以阵法,剑术等等大挫了孟瑾轩带领的北启八万精兵。 孟瑾轩也终于明白了人外有人的道理,之后两国停战,并以和亲的方式建立了邦交,而孟瑾轩却是再也无心朝政战事,开始了修行之路。 五十一年来,他斩妖除魔多到数不胜数,最终于六十八岁时被妖族击杀,来到了惘生镜前。 夜灵看完了他的一生,不由自主的讥笑道:“暮寒、孟瑾轩、即便重新轮回了一世,依旧还是孤寡一生。” 孟瑾轩听她提及暮寒的名字,又见她一袭红衣,眼中满含怒意,前世之事便从新浮现在了脑海之中,当即便毫不留情的反唇相讥“那又如何?无论是暮寒还是孟瑾轩,都活的随性洒脱,你在此冥界守了七十八年,不还是没等到他吗?” “那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我猜像你这样的人,无论轮回多少世,也不可能懂得情爱之事,注定生生世世都是孤家寡人!”夜灵唇角轻勾,脸上依旧是那浅浅的梨窝,只是眼眸再也不复曾经的清澈明亮,变得浓雾霾迷,话中也有明显的诅咒之意。 “哼、愚昧无知,你就在此慢慢等,我也可以告诉你,你等不到凌承了,千年万年都等不到,哈哈……” 孟瑾轩狂笑着大步踏进了轮生殿,于他而言,男女情爱为小,天下苍生事大,断情绝爱,方能不被束缚,心之为广,孤家寡人又有何妨? 正如夜灵所言,孟瑾轩之后的轮回十六世都没有情爱,但他每一世都会重拾修行之路,屠杀妖魔,最后又死在了妖魔手中。 千年来,暮寒已经轮回了十七世,年纪最轻时才十五岁便丢了性命,最年长之时也不过七十二岁,他就是为除妖而生,却又因除妖而死。 夜灵也如他所言一般,一千年都没等来凌承,但暮寒的转世之人每次来到惘生镜前,她都会不咸不淡的讥讽他几句。 无论暮寒的转世之人是不满二十的青头少年,还是花甲之年的白发老翁,都会在见到一袭红衣的夜灵时,将自己是暮寒的那一世全部想起。 二者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逐渐淡漠,对彼此的怨恨也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变淡。 其实夜灵说暮寒是孤家寡人,她自己也毫无差别,千年来,暮寒竟成了她唯一一个愿意讲话的对象。于是在暮寒第十七世轮回结束后,他们没再争论,而是静默无语,又心照不宣的走到了忘川河畔,来到了那棵巨大的墨色榕树之下。 墨色的树冠伸展至忘川河中,树影几乎将忘川河都覆盖了三分之一,他们相对落坐在石桌旁,无言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随后又不约而同的问对方“悔吗?”相继摇头后又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暮寒对自己所言所行都未曾悔过,只是这千年来,夜灵的执着让他很不解,不过就是一世的虚情而已,她为何痴等了一千年都没有后悔过? 夜灵则是想不通,暮寒轮回了十七世都被妖魔所杀,为何非要选择修行这一条路。 千年来,夜灵见过无数的亡魂在自己面前经过了一次又一次,也看过了一些亡魂的生前是非。她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阎王虽执掌万物生灵的生死,却不能掌控它们的命运,无论亡魂生前是善是恶,无论他转世投胎后是变成了大富大贵,还是平民乞儿,出生那一刻皆是为善,万种恶孽都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增长出来的,而主宰命运的那个人其实是他们自己。 狐族的朝夕覆灭也一样,父王其实早就料到自己剥离半颗妖丹会让狐族陷入险境,而他还是选择剥离妖丹救自己,其实不是阎王要狐族在朝夕之间覆灭,是父王的抉择改变了整个狐族的命运,说到底,狐族的覆灭都是因为她。 而暮寒轮回的每一世都是不同的身份,或是皇亲贵族,或是平民百姓,但最后都走上了修行之路,也是他自己的抉择,孤家寡人亦是他的抉择。 良久的沉默之后,暮寒告诉夜灵,凌承早在千年前就死了,她之所以千年都未曾等到他,是因为飞羽对她和凌承下了恶咒,所以让她别再等了,即便千年万年他们都无法再见面。 夜灵哑然一笑,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了,千年的时间太久,久到了她都忘记了凌承的容貌,忘记了自己为何非要执着于他?但即便如此,与凌承的相知相爱她都未曾后悔过,只是觉得现在没了等下去的必要。 暮寒再次进了轮生殿,在被阴差推入轮回道的那一瞬,他依旧不明白夜灵为何如此执着? 或许只有亲自体会过才能明白其中的缘由,于是在落入轮回道的那一刻,他想要的是,下一世不要再修行,不要降妖除魔,只想单纯的到人世走一遭,体会一下截然相反的人生。 夜灵的千年期限已满,但她并未离开,依旧在惘生镜前当差,不是为了等凌承,只是将这里当成了归属,当成了一种习惯。 一年后,陆判官又来了,他问及了夜灵为何没去阎王殿,又为何不愿离去,夜灵将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陆判则打开了生死簿,将暮寒的轮回第十八世查看了一番,道:“暮寒这一世是一名女子,名为俞漫,是长屿岛主的女儿,你可知原因为何?” 第二百八十章 轮回转世,是葬爱是重逢 “暮寒这一世是一名女子,名为俞漫,是长屿岛主的女儿,你可知原因为何?” 夜灵一直都认为转世投胎之事是阎王的安排,变男变女都是由阎王定下的,所以她不明白陆判官为何有此一问。 “看来你还是没完全明白,阎王掌管生死,却不管人的命运,惘生镜明辨是非,却不能决定此人来生的善恶,所以从入轮回道的那一刻起,除了贫贱富贵之外,其它选择的权力都掌握在了自己手中,暮寒变成女子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陆判官留下答案以后便离开了,夜灵冥思苦想了许久,似乎有些懂了,暮寒的十七世轮回最后都选择了修行,是因其执着于对妖魔的恨,是为除妖而生。他自认为不后悔曾经做过的事,但他一个傲气凌神的男子,能在这一世选择变为女子,或许是因其淡化了对妖魔的仇恨,想要一个与之前十八世截然相反的人生。 而这一千多年来,夜灵也变了许多,她早已不再憎恨暮寒,也不再执着于自己对凌承的来生之约了,飞羽哥哥既然下了恶咒,他们便没有了见面的机会。凌承去了何处她不知道,但他肯定早就忘了自己,所以这待了一千多年的冥界也是时候该离开了,也只有转世投胎之后,才能将他彻底忘记,开始崭新的人生。 夜灵回了奈何桥,讨要了孟婆汤,她喝了,还一次性喝了两碗,想着这样才能将他忘得更彻底。之后她又再次回到了惘生镜前,持着是非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在生前的那些过往中,她再次见到了凌承,徒然决堤的泪珠滑下面颊时,她笑着对凌承,对自己的过往说了声“再也不见!” 而她跳下轮回道的那一刻,心中所求是想去一个没有人、妖之分,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没有凌承的地方,所以她来到了现代,变成了季暖。 但其实,世人都有决定命运的权力,却没有改变命运的能力! 夜灵为了断情绝爱才愿意转世轮回,她放下了对凌承的执念,获得一次新生,却又因此得到了与凌承重逢的机会。 执生执,念生念,执灵再生执念,夜灵想要忘了凌承,却又被执灵生出的执念,将自己的转世季暖给带了回来,还带到了宋忘尘身边,是她执念太深,更是命运使然,他二人之间注定还有今生。 季暖之所以觉得俞漫不会爱上江雨,除了她对俞漫本身的了解外,更重要的是暮寒轮回了十七世都是断情绝爱,她不认为他变成女子之后就会学会去爱别人。 但那日俞漫对她吼出那些话时,季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完全错了,俞漫就是俞漫,即便她是暮寒的转世也终究不是暮寒,她已经学会了怎么样去爱别人。她不愿弑子保命是因她深爱着江雨,只是她的性格冷傲,断然不会将爱挂在嘴边,只会深埋心底。 在痛失爱人的情况下,腹中的孩子会成为俞漫唯一的寄托,而她自以为是的为俞漫着想,却只会让俞漫心生厌恶,毕竟夺走江雨性命的那个人就是她。 季暖将所有的一切都记起来了,也理清了,但这些过往她不准备告诉俞漫,也不想宋忘尘知道,所以也并未回答他的问题,但她却想知道凌承这一千年究竟去了何处? 当她问出心中疑惑时,宋忘尘毫无保留的将自己被迫无奈,封印了乾坤画之事尽数告知,他剥丹自陨时并不知夜灵已经死了,所以倒地的那一刻,他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将自己的魂灵依附在了诛邪上,变成了剑灵,从此跟随着乾坤画而行,想要以此来护得夜灵和孩子的周全。 诛邪跟了乾坤画五年后,乾坤画突然失踪了,剑灵便四处寻找它的下落,久寻为果后戾气暴增,最后被暮寒封印在了黑暗之殿一千多年。 二十一年前封印突然变弱,剑灵也从黑暗之殿逃了出去,只是千年的时间太长,他出来时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最后被黑白无常带回了阴间,入了轮回道转世投胎。 季暖听完这一切后,突然惊觉宋忘尘与俞漫的生辰竟是同一天,由此可见,凌承正是在她与暮寒交谈的那个时间段,经过了忘川河,二者错过了一次重逢的机会。而黑暗之殿的封印会变弱,定是因暮寒那时便已经放下了自己对妖魔的仇恨,这一切是偶然,也是因为飞羽的恶咒,更是天意弄人。 宋忘尘唤了好几声“小暖”后,才将季暖从思绪中给拉了回来,他其实也想知道她这一千多年来经历了什么,但季暖神情萎靡,眸中黯淡无光,过往之事他也就不忍心再去提及,便道了声“走吧!” “去哪里?”季暖疑惑的问出一句后,宋忘尘已经抱着她坐在床塌边沿,他蹲在她面前,亲自为她穿好了鞋袜,这才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到了你就知道了。” 二人临近校场,便见校场上再次聚集了百门各大宗主,却并未见到程筱柔的身影,季暖不明白宋忘尘到底是何用意,但她也不需要问,因为到了就可以知道了。 百门各宗主三五成群的低声讨论着暮溪抓住了血魔一事,期待见证到血魔被彻底毁灭的时刻,也有人在疑惑暮溪掌门怎么还没来。 二人便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缓步走到了清月殿前,宋忘尘举起自己与季暖十指紧扣的手,高声道:“你们想见的血魔已经死了,三日前就死了!是我以暮溪的名义将大家召集在一起,为的就是告诉你们,我就是你们口中与狐妖相恋的仙家败类,遭万人唾弃的凌承。我的娘子季暖便是你们口中那万恶的狐妖夜灵,江雨是我们千年前的儿子。” 宋忘尘自从知道了自己与季暖前世身份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要逃避,江雨虽然死了,但他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江雨是他与季暖前世的儿子,并不是什么血魔,他要为自己一家三口鸣冤,要为妖族讨回公道。 所以他将季暖与俞漫二人带出乾坤画之后,又回到乾坤画将程筱柔与唐肆言带了出来,顺带找到了焰丹,与灭世一起,放在了依旧昏迷的俞漫身旁,那是江雨的遗物,应该留给他的爱人。 之后,他便以暮溪抓住血魔为由,邀请百门共同见证血魔的毁灭,他擅自打开了暮溪的结界,让百门相继赶来聚集在了此处,而这一切程筱柔全然不知情。 但人妖两族的仇怨积攒了几千年,妖魔皆为恶的想法早已在世人心中根深蒂固,宋忘尘今日承认了自己是凌承的身份,就等同与仙家百门站在了敌对的一方,即便他修为高深,也不见得能以一己之力,战胜整个仙门。 于是,片刻的沉寂后,深受血魔所害的长屿岛主俞远洋,已是第一个站出来指责道:“宋绝、你既然已经承认自己就是凌承,是血魔的父亲,子债父偿,我长屿上千条无辜之人的性命你必须亲自偿还。” 唐世海也暗自将两个儿子惨死的账都算在了血魔头上,随后也怒斥道:“宋绝、要不是你千年前与狐妖苟合,这世间便不会有血魔的存在,你就是个千古罪人,若你识相的话,就自行了断了吧!本宗主可以考虑留你个全尸。” “对!与血魔沾边的人都不能放过,宋绝罪该万死,还有那妖女也绝不能放过。” “宋绝罪该万死,妖女不能放过!” …… 百门之人义愤填膺的叫骂声不绝于耳,季暖侧目看了宋忘尘一眼,见他面冷如霜色,但眼神却是坚定无比,显然这个结果在他意料之中。 宋忘尘松开她的小手后,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本陈旧泛黄的古籍,高声道:“此书乃是千年前暮溪先祖暮寒,与凌承二人的师弟齐霜亲手所撰,里面记载了一些凌承与夜灵的事迹,以及暮寒联合俞氏先祖俞晋,唐氏先祖唐郢,趁狐王出手拯救夜灵之际,一举剿灭了狐族之事。 等你们看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再来同我讨债!”他将古书仍在了半空中,书页打开时,书中缓缓窜出一小人,此人身高三寸,身体透亮,脚步浮立与书页之上,正是变成了书灵的齐霜。 当年莫云终日沉迷于此书,宋忘尘怕他惹出是非,便暗自将此书藏了起来,而他想起了前世之事后,又找到了此书,将沉睡在书中的齐霜给唤醒了过来,以此来昭揭暮寒的阴谋。 但即便齐霜将千年前暮寒的阴谋诡计都讲了出来,百门中也并没有几个人觉得狐族无辜,于他们而言,妖就是恶,暮寒虽然手段不光彩,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灭了狐族就足以证明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对的! 面对百门众人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时,季暖一直都未曾发话,其实对她来说孰是孰非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无论是暮寒还是江雨都已经死了,人都死了,是善是恶还有什么好争论的。 若是宋忘尘事先与她商量的话,她不会让他这么做,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了现在的局面,就必须要为江雨和狐族讨回公道才行! 第二百八十一章 恩怨千年,难解亦难消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了现在的这个局面,就必须要为江雨和狐族讨回公道才行,毕竟此时已经不完全是是非对错的问题,更是关系到她与宋忘尘的身家性命,季暖正欲出言辩驳时。 俞远洋已抢先一步怒喝道:“即便这些都是真的又如何?要不是因为你与狐妖有违天道伦常,也不会生出个血魔来为祸天下。 今日,本岛主势必要为长屿,为天下苍生除了你们两个祸害!”言罢,已拔出手中长剑,于人群中一跃而起,剑尖直抵宋忘尘而去。 谩骂不休的人群也相继拔出了剑,一旦俞远洋失手,他们便会群起而攻之,一举歼灭凌承这个仙家败类,为逝去的亡灵讨债。 宋忘尘眸色渐寒,他怎么也没想到,即便真相就摆在眼前,百门还是如此偏激,既然不能以理论是非,那便只好以恶制恶了! 诛邪出鞘三分时,季暖却按着他的手将剑给推了回去,对他摇头示意别冲动后,又上前两步拦在了他身前,她口中默念着术语,双手交汇运起了凝冰决,对着迎面袭来的俞远洋就是一掌击出,掌间不断迸出的冰雾之气,须臾间便将俞远洋禁固在了冰块之中。 俞远洋被冰封后,四周举剑蓄势待发的百门众人,也相继安静了下来,惊恐万分的盯着他二人的举动,宋忘尘一人他们尚且有所顾虑,如今又多了个会使妖术的妖女,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季暖冷眼扫视众人,高声道:“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向血魔讨债,可有谁想过,江雨为何会成为世人眼中杀人不眨眼的血魔? 那是因为他从出生前,就被你们这群所谓的正义人士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暮寒先是带人灭了狐族,后来又带人诛杀他的生父凌承,此等深仇大恨,若是发生在你们的身上,谁敢说自己不会想着复仇?” 她激情愤慨的讲完这些话时,又缓步行至俞远洋面前,对着他的胸口处击出一掌,伴随着众人的唏嘘声,那坚硬无比的寒冰瞬间便被击了粉碎,冰渣四下飞溅。 俞远洋这才捂着胸口怒不可遏的瞪着她,却又因寒凉袭身,没忍住哆嗦了一下,但骨子里的傲气容不得他认输,于是又再次举起手中长剑刺向了季暖,但他还未得逞便被迎面袭来的诛邪击打在了胸口处,随后踉跄着跪地,呕血不止。 宋忘尘早已飞身拦在了季暖身前,剑指俞远洋,他剑眉深锁,星眸含怒,冷声道:“无论是千年前还是现在,你们都是一样的卑鄙无耻,该死!” 正当他疾转手中之剑,欲取了俞远洋性命时,季暖眼疾手快拉着他的手腕,劝解道:“别冲动,他是俞漫的父亲!” “少废话,是我俞远洋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俞远洋大义凛然的扬着颈脖,眼中皆是狠厉之色。 季暖再次压下宋忘尘抬起的手,质问道:“俞岛主、你非要杀了我与宋忘尘,也是为了复仇,既然都是复仇,那为何你所行就是正义之举,江雨就是十恶不赦? 无论是暮寒还是凌承与夜灵,包括江雨都已经死了,千年前的是非恩怨我不想再作追究,也不会为难你们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但是你们若执意要向宋忘尘讨债的话,我也不建议坐实了你们口中的妖女之名!” 她话音掷地有声,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击在众人心中一般,上次季暖便御水灭了血魔的魔焰,如今又将俞远洋瞬间冰封,还有宋忘尘凭一己之力就杀了魔王朔恒,以及他那出神入化的万剑幻影,这二人的实力,怕是整个仙门中人齐齐出动也毫无战胜的可能,又何谈讨债一说。 俞远洋冷哼一声,勉强又用剑支撑着起身,怒喝道:“你二人说血魔已死,谁又亲眼见到了,说不定是被你们藏起来了,漫儿的失踪肯定与你二人也脱不了干系。” 静寂无声的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本尊可以证明血魔已死”后,众人纷纷寻声望去,便见着一身冰绿色拖地长裙的程筱柔自天桥处缓步行来,如一株含苞绽放的春兰般高贵冷艳,其身后还跟着子间,唐肆言以及一众暮溪弟子。 宋忘尘打开结界这么大的事,程筱柔作为暮溪掌门又岂会毫不知情,除了根本来不及制止外,更重要的是她想明白了一些事。 江雨能在知道季暖的身份后,选择引火自焚化作季暖的一双眼,是因他对自己生母的愧疚,更是因他放下了对天下人的仇恨,以自焚的方式为自己所犯下的过错赎罪。 若是千年前,江雨出生后不是父母双亡,不是生来就带着恨,他就不会想要复仇,父亲与师叔也不会死,暮溪与百门的劫难也不会发生,归根究底,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 程筱柔立定于季暖身侧,面向百门众人,沉声道:“本尊与唐肆言曾亲眼目睹血魔引火自焚的全过程,本尊在三日前得知宋忘尘与季暖的身份时,也是同你们一般怒不可遏,甚至为了诛杀血魔还刺了师兄两剑。 但血魔死后,本尊也想明白了,仙门修行的初衷是为了守护天下苍生,血魔既已伏罪,就没必要再抓着他二人前世的身份不放,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前世是人是妖,是善还是恶。” 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飘荡在风中,百门众人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的点着头,既然暮溪掌门都说血魔已死,他们便不会有所怀疑,更何况季暖与宋忘尘二人他们也打不过,此事到此也就罢了,即便还有一些人不甘心,却也只能强压在心底了。 程筱柔转身拉着季暖的手,道“季师妹、我知道江雨的死对你和师兄有一定的打击,但逝者已逝,我希望你们还能与之前一样,不要再对百门心存芥蒂了,行吗?” 季暖回握住她的手,强扯出一丝笑意,道“师姐放心,我还是以前的季暖,宋忘尘也还会是以前的宋忘尘,一切都没有变,我也没怨恨过谁,放心吧!” “千年前的事本岛主可以不予追究,但漫儿你们必须还给我,否则,我俞远洋就是拼上整个长屿也要于你们决一死战!”俞远洋依旧恨意不减,他没能亲手杀了血魔已是罪不可恕,若是连女儿都保不住,要这老命还有何用? 季暖冷声质问道:“敢问俞岛主,你要如何处置俞漫?”她不认为俞远洋能容得下江雨的孩子,所以,她不能将俞漫交给他。 “那是本岛主自己的事,你将她交出来就行!” “俞岛主莫不是忘了,俞漫是江雨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凌家儿媳,既然已经出了嫁,就理应遵循三从四德,就算江雨已死,只要我与宋忘尘没人给她休书,她就没有再回娘家的道理。” “你……”俞远洋手指季暖,气到面色铁青,浑身颤栗,他是真没想季暖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大言不惭的说漫儿是她的儿媳,还真是岂有此理! 稍顿片刻后,他再次高举手中之剑,怒道:“今日除非我死,否则漫儿我必须带走!” 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俞漫不知何时已挤入了人群,百门众人立马出言质疑道:“这,这不是长屿大小姐吗?她这是怀了血魔的孩子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长屿大小姐与血魔成亲还不到两个月,那孩子一定是个魔种。” “一个血魔就已经扰得百姓不得安宁,谁知道她肚子里又会是个什么祸害?” “这个魔子必定留不得!” …… 此起彼伏的谩骂声不绝于耳,俞远洋回眸望去,刚才的理直气壮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本想先带走俞漫,然后再悄无声息的除了她腹中的魔子,这样即保住了女儿又保住了脸面,现如今她挺着大肚子出现在这里,他这张老脸算是全让她给丢尽了。 为了不引起更多的麻烦,唯有当着百门众人的面除了那魔子,也算是给长屿逝去的百姓一个交待,俞远洋横眉一挑,步覆生风,手中长剑已直击俞漫的小腹而去。 然而,他的举动早已落在了宋忘尘眼中,他飞身拦在俞漫身前时,已拔出诛邪,一剑削了过去。 随着长剑“哐当”落地的声音响起,俞远洋手中长剑已断成了两截,整个人也被剑气震飞,重重的砸落在地,急咳着呕血不断。 “俞漫、你没事吧?”季暖急忙上前,想要去搀扶俞漫,却被俞漫摇头退后躲了开去,她抬着的小手落了空,心中泛起一阵忧伤,她觉得俞漫定是因为江雨之事疏远自己,或许是因自己让她弑子保命而心生了怨恨之意也不一定。 俞漫抬眸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多做停留,便走到俞远洋面前,质问道:“事到如今,父亲还要为了自己的脸面欺骗天下人吗?”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并未等俞远洋答话,又转身面向百门众人,高声道:“正如你们看到的这般,我怀了江雨的孩子,不是因为被逼迫,是我真心实意的爱他,即便他已经死了,即便会被天下人耻笑,我也会将孩子生下来。” 俞远洋本就伤重,此时更是被她气到血气倒涌,他乏力的瘫软在地,一脸的生无可恋。他自以为正气浩然的一生,却是彻彻底底毁在了女儿手中,是他教女无方,自作自受,怨不得他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 谦语虽迟,依旧暖心 俞远洋自以为正气浩然的一生,却是彻彻底底毁在了女儿手中,是他教女无方,自作自受,怨不得他人! 俞漫无视他人的谩骂声,又道:“季暖说得没错,若不是暮寒以卑劣的手段抢走了狐族的灵溪,逼得夜灵生下江雨就丢了性命,江雨也不会为了救凌承而大开杀戒,成了世人眼中的血魔。 若不是因他刚出生就父母双亡,他也不会对世人心生憎恶,自然也就不会有长屿劫难的发生,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是我千年前犯下的错,因为我就是暮寒! 曾经,我自欺欺人的认为灭了狐族是无可厚非的正义之举,但当我轮回十七世都在惘生镜前见到夜灵的时候,也由一开始的震怒到震惊,再到疑惑和于心不忍。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只狐妖可以为了一世的虚情,痴等了凌承一千多年?更疑惑的是,一个比凡人更加痴情的妖魔当真会是十恶不赦吗? 于是,在轮回了十七世后,我放下了对妖魔的成见,选择了不再修行,只做个平凡的女子,投生在了长屿,变成了如今的俞漫。 所以从幼时起,我就很讨厌修行,不愿意认真去学,父亲也时常因此苛责于我,甚至还因此疏远我的母亲。当我被迫收敛起性子认真修行,却依旧无法结丹时,父亲娶了一房小妾,我讨厌她趾高气扬,欺辱母亲的样子,所以在十岁那年,我毒杀了她,也就是在那时,母亲为了护我,将她的元丹渡给了我。 此后,我便成了世人眼中那个嚣张跋扈,六亲不认的长屿大小姐,直到季暖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后,我才见到了这世间最真诚的笑意,感受到了最诚挚的友谊。 江雨与我其实是同一类人,一样的因为内心孤寂而厌恶世人的人,但我比他要幸运一些,因为我身边还有季暖这个真心相待的姐妹,可是他谁也没有,他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却从未有一次真正的开心过。 自我知道他血魔身份的那一刻开始,便想方设法的刺杀了他,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两个遍体鳞伤的人,两颗同样孤寂的心越靠越近。 一个轮回了十七世都不懂情爱的人,却在变成女子后,喜欢上了千年前自己最痛恨的血魔,或许正是应了那句天道好轮回,千年前是我欠了他们一家,今生也注定与他纠缠不清。” 讲完这些时,俞漫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千年来,每次见到一袭红衣的夜灵,她就会习惯性的想起自己是暮寒的那一世,虽然在乾坤画中见到只是一个执灵,但她还是记起来了。 江雨向她靠近时,她躲开是因为一时间难以接受自己的身份,更是因她对江雨有愧疚,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他。 后来,江雨自焚时,她攥着焰丹悲痛欲绝,却一句阻拦的话都没说过,是因为她没有资格去阻止一个迷途知返的儿子,为自己生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但她那时对江雨说过“等我!”二字,只是她的声音太小,小到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当季暖让她服下焰丹时,俞漫方才知晓,从她抛下长屿与江雨私奔的那一刻起,江雨便已经占据了她生命的全部,没了他,她快要活不下去了! 她痛心疾首,痛到恨不能对季暖吼着言:“把我的江雨还给我!”可她没有,因为她知道害死江雨的罪魁祸首是她自己,无论是出于对江雨的爱,还是因为对他一家人的愧疚,腹中的孩子,她一定要保住。 今日她将自己千年前的身份昭揭出来,便是想当着百门的面,为自己千年前所犯下的过错做一个了结,更是想让他们知道,世间本无血魔,血魔都是被世人给强行逼出来的。 “苍天生大地,大地生人、妖、魔三族,若妖魔真的是天地难容的存在,又怎会长存于世间千万年?”她的话,像是询问着他人,更像是在询问着自己。 原本喧哗的人群早已变得噤若寒蝉,暮寒作为仙门开宗立派第一人,在世人眼中皆是奉若神明的存在,即便他以不正当的手段灭了狐族,也不会有人指责他半分不是。 百门虽对俞漫是暮寒的身份存有疑虑,但她口中的因果循环却也让他们震惊不已,便也没了心思再去纠结血魔的是非对错,只是想知道暮溪掌门会如何处置俞漫腹中的孩子。 而宋忘尘在听到夜灵在冥界等了他一千年时,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他究竟何德何能,要她痴情至此。 他颤着手想要去抚季暖的脸,但最终又无力的垂了下去,季暖了然的握着他的手,低声道:“你不用自责,千年的时间虽然难熬,但我还是等到了你,同时也消除了暮寒对妖魔的仇恨,也勉强算是达成了千年前你我共同的夙愿,是我赚了!”她倚在他的肩头,眸中泪花闪烁,却还是强行憋了回去。 这一千多年来流过的泪,加起来比忘川河的水都要多,过去的事她不想再提,只想珍惜当下,护好她在意的每一个人。 晴日当空,寒风萧瑟。 程筱柔茫然无措的看向子间,发现他也是迷惑的注视着自己,随后又转眼看向了俞漫。 若俞漫真的是暮溪先祖暮寒,那她那日的行为无疑就是在欺师灭祖,是大逆不道之举! 她将求助的眼神递向宋忘尘时,季暖方才立正身子,面向百门众人,高声道:“俞漫说的都是真的,她的确是暮寒的转世之人,我也确实在惘生镜前当了一千年的阴差。 最初,我守在忘川河畔的目的只是为了等凌承,但后来守在惘生镜前却是因怨恨暮寒,冒冒失失闯了阎王殿,被阎王亲自判下的处罚。 那一千年里,我做过最多的就是利用职务之便,窥探暮寒的十七世轮回之事,因为我一直都觉得他十恶不赦,也因为我不愿认输。 但后来我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所有的爱恨情仇都会随着时间的变更逐渐被淡却,人生在世,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也没有什么样的仇怨永不可解。因为轮回转世之后,曾经最憎恨的那个人,除了会是相见不识,形同陌路之外,还有可能会成为亲人好友也不一定!” 她这般讲着,目光便落在了俞漫身上,那抹孤零傲立的背影,就像那凌寒独自盛开的红梅一般光艳照人。她一直以为俞漫对自己的疏远是因为江雨之事,但此刻她才明白,俞漫是在为千年前的事而自责,只是她性格要强,不愿承认罢了。 季暖缓步上前,无视俞漫不断后移的步伐,强行拉着她的手,对她言:“我为那日自以为是的行为向你道歉,是我错了,暮寒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死了,俞漫就是俞漫,是季暖最好的姐妹,是江雨的妻子,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俞漫呆愣的注视着她的双眼,眸中蕴藏的薄雾瞬间便化作了泪珠悄然滑落,她故意疏远季暖,不仅仅是因心中愧疚,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更是因为害怕自己一见到她的眼,就会想起江雨自焚时的情形,会将自己心中的伤疤一遍遍的揭开,从而变得鲜血淋漓,无药可治! 但事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糟糕,季暖的眼还是同往日一般清澈无异,她甚至能在季暖的眼中看到江雨的倒影,他在对她笑,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笑。 “江雨、”俞漫情不自禁的唤出一声时,季暖已紧紧拥抱着她,前世今生的恩怨情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余生,她二人还会是最好的姐妹。 俞漫将额头抵在季暖的肩头,就仿佛依偎在了江雨怀中一般,笑的泪流满面,季暖则轻抚着她的背,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二十年前,暮寒是让她决定转生的那个人,如今,俞漫也是让她解开心结的那个人,因为她二人都深爱着江雨,以后还会同样的去爱着他的孩子。 耳畔依稀只能听见一声又一声的浅泣,不少梅峰女弟子都为之动容,默默的伸袖拭泪。 百门中也没有谁再行追责,这一刻,他们甚至开始反思起自己一直秉持的斩妖除魔的大义,是否真的就是正义之举,还是为了功名利禄的小人行径。 这时,人群中一直不曾发话的秦淮疾步行至程筱柔面前,拱手作揖道:“柔梅尊、越阳传来消息,说知水湖突然水位高涨,湖水已漫入了知水涧,淹没了许多的田地房屋,恐有洪水泛滥之势,秦淮必须立马赶回去支援,就先行告退了!”他神色慌张,话音刚落便已转身离去。 “秦宗主且慢,本尊这就带人与你一同前去!”程筱柔言罢,又面向百门众人高声道:“血魔之事已了,越阳又突发水患,还望大家能摒弃成见,同本尊一同前去越阳查探一番,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相继点头应是后,便纷纷御剑往越阳赶去,程筱柔安排好人手留在暮溪后,也带着一批人跟着离开了。 久未发言的唐世海,也将目光从唐肆言身上收回,转身离去。 偌大的校场上,只剩下宋忘尘、唐肆言和相互依偎的季暖与俞漫两姐妹,以及震惊到无以言表的俞远洋五人。 第二百八十三章 患难与共,方知真心 偌大的校场上,只剩下宋忘尘,唐肆言和相互依偎的季暖与俞漫两姐妹,以及震惊到无以言表的俞远洋五人。 宋忘尘从听到越阳水患之时,便猜测事情或许没那般简单,千年前飞羽以自身自由为祭,诅咒他与夜灵再无缘相见,如今他二人记忆复苏,飞羽的恶咒之术不攻自破,越阳之事,必定与飞羽有关。 他本想一同前去探个究竟,但俞远洋还未离去,他无法安心离开,便率先打破沉寂道:“俞岛主还有何事?” 俞漫闻声回眸,亲自搀扶着俞远洋起身,道“父亲、我知道长屿近段时间发生的事,以及我身份的改变,您肯定难以接受,但无论再怎么变,依旧改变不了我是您女儿的事实,孩子我也一定会留下,不管您承不承认,他以后也会是您的外孙,会唤您一声祖父。”她眸中秋水盈盈,态度却是坚定不移。 俞远洋并未答话,只是将目光从她瘦削的脸颊,移到了她的小腹之上,不久后那孩子便会出生了,他真的不会是为祸天下的存在,真的会唤自己一声祖父吗? 宋忘尘知道俞远洋已经动摇了,便劝解道:“俞岛主大可放心,木师叔说过,俞漫腹中的孩儿只是灵力较强,长得相比其它孩子快了些许,但他绝对不会是妖魔,即便是,也断然不会有为祸天下的那一天。” 俞远洋依旧不言,只是轻拍了拍俞漫的肩头便大步离去,没走几步又突然驻足道“漫儿、照顾好你自己。” 他没有回头是因为心中的愧疚比以往更甚,漫儿说长屿的苦难是她千年前欠下的债,其实不然。 是他妄为人父,为了虚荣好面逼着女儿拿剑,害得她孤寂痛苦了十多年,也是他为了贪图虚名妄利引火烧身,害得长屿民不聊生,所有的过错皆是因他而起,他离开只是无颜面对女儿,无颜面对俞氏的列祖列宗。 俞漫目送着父亲落寞的背影,心中一阵酸楚,世间之债,唯情债最是难偿,父女之情如此,男女之情亦是如此,也只有绝情绝爱才能了无牵挂。 只可惜!她再也无法像前十八世那般肆意洒脱了,因为一旦习惯身边有人的感觉,就再也不想做形单影只的一个人。 唐肆言一会儿瞅瞅俞漫,一会儿又瞅瞅季暖,最近接收到的信息量实在太大,总感觉脑容量根本就不够用,宋忘尘和季暖是江雨的父母也就罢了,现在俞漫又变成了暮溪先祖暮寒,那她和季暖到底算个什关系啊? 宋忘尘一直忧心忡忡,他本想让季暖留在暮溪,自己先去越阳查看,千年前的悲剧绝不能再现,无论是越阳的百姓,还是飞羽与百门众人,他希望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当他唤出一声“小暖”时,季暖便已猜到了他的意图,她言:“我与你一起去,放心!我不再是千年前那个软弱可欺的夜灵,也不是以前那个灵力低微到随时需要你来保护的季暖,现在的我,有足够的能力自保。若是可以的话,我还想保护你和俞漫,守护天下苍生,况且,水患之事,你没有我擅长。” 宋忘尘几度欲言又止,其实除了担心季暖的安危以外,他更害怕飞羽见到她后会再生枝节。 千年前他被人追杀万般无奈之下,的确想过让飞羽代自己守护灵儿,现如今他却只想自私的守在她身边,拼死护着她,并不愿给他人一丝的可乘之机。 季暖抚上他紧蹙的眉宇,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勾唇笑道:“你说过,我的笑是你的糖,所以别再蹙眉了,真的会变丑。”她笑起来依旧同往日一般有两个浅浅的梨窝,只是眼底还藏着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伤悲。 江雨的死,季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更加自责和难过,但她也知道,自己的消沉只会加剧宋忘尘和俞漫的痛苦,所以她必须振作,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 宋忘尘没有反对便是妥协了,季暖转身面向唐肆言,在他额头上猛敲了一记栗子,刻意提高嗓音道:“喂,你想什么呢?拜托你个事儿,帮我照顾好俞漫,记得不许惹她生气。” 唐肆言被她突来的举动弄得有点懵,只是本能的揉着自己额头,连连点着头,她的坚强与执着,让他震撼,更让他心疼。 季暖再次对着俞漫微微一笑,随后便与宋忘尘一起离开了。 此时校场上便只剩下唐肆言与俞漫两个人,他有些尴尬的甩着手,试探性的问道:“那个,你想去哪儿,梅峰还是南院,或者是清律堂?” 俞漫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诚挚道了声“多谢!”当他不知所云,问她谢什么时,她又笑着应道“谢你上次在乾坤画里救了我,谢你不计前嫌愿意照顾我。”她像是在诉说着一件十分平常的事一般,并未有半分的难为情,但换作以前,这些话她宁死也不会说出口。 她变了,变得平易近人,变得温柔可爱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凶神恶煞的女罗刹了,变得唐肆言都有些不敢认。他茫然无措的摆着手,嬉笑道:“不用,不用谢!你想吃点什么,想不想吃酸梅之类的东西,听说有孕在身的人都爱吃酸的,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去膳堂给你拿。” 俞漫未曾多想便脱口而出“酥蜜粥”三个字,随后又无言的笑了笑。 “什么粥?我没听明白。”唐肆言疑惑的看向她时,才知道曾经那个动不动就对自己拔剑相向的女子又哭了,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才好,便想着活跃一下压抑的气氛“那个,你,你别哭啊!要是季暖回来见到你眼眶红红的,还以为是我惹你生气了,到时候她又该削我了。你行行好,咱别哭了成吗?” 但他搞怪的语气却并未换得俞漫停止泪流,反倒是将她惹得蹲在地上埋头抽泣起来,唐肆言实在是没辙了,只能傻愣愣的立在原地,等着她自己调整好心态。 …… 越阳的水患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程筱柔一行人赶到时,洪水已经淹没了整个知水涧,万幸的是,在月落的带领下,百姓们撤离的很及时,暂时还未出现人员伤亡的情况。 但眼下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程筱柔虽与百门众人合力布下结界抵挡洪流,却也只是负隅顽抗而已,汹涌澎湃的洪流不断撞击在结界上,消耗着众人的体力。 渐渐的,人群中已有人坚持不住累到撤了手,随后便是越来越多的人累到精疲力竭,不到一个时辰,结界便被冲塌了。 惊涛骇浪的洪水狂卷而来,众人惊慌失措的御剑逃离,本能的喊叫着“快跑!” 程筱柔紧张到蛾眉倒蹙,却依旧故作镇定的与子间以及一众暮溪弟子,再次布下了结界,高声道“大家速速撤离,本尊先顶着,快!” 奈何那山洪覆颠之势迅猛致极,少了一大半人力支撑的结界须臾间便被冲塌了,程筱柔疲累到近乎晕厥却还在强撑着,最后被子间强行拉着御剑到了半空之中。 滔滔洪水不断吞噬着大地,一棵棵挺拔的大树皆连被冲断,连同四周坍塌的房屋瓦梁一起飘浮在洪流之中,撕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智,在天灾肆虐面前,他们所修之术,根本无法拯救苍生,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疏散人群,暗自祈祷着洪流早些退去。 “天地长情,万物有灵,四方水源,听我号令,退!” 掷地有声的女音传出时,泛滥成灾的洪流竟停止了流动,众人纷纷回眸望去,便见季暖与宋忘尘二人立定于半空之中,如无尽黑暗中突然投来的亮光,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 季暖目不斜移的盯着洪流的方向,纯银色的灵力源源不断的从掌间迸发,但那迅猛的洪流也只是稍作停歇,便再次席卷而至。 “天地长情,万物……”她急急收掌,飞身落地后又再次念起了术语,拼尽全力运起了御水术,疯狂肆虐的洪流与那纤瘦的身影判若云泥,但她依旧不愿放弃,竭力苦撑着。 宋忘尘随即落于她身侧,口中默念着术语,手中之剑来回搅动,布下了一道巨大的结界墙,暂时抵挡住了洪流。 反应过来的程筱柔与子间立马飞身而下,与宋忘尘一起支撑着结界,百门众人也相继飞身而至,再次凝神聚气抵挡着洪流。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信念,除非身死,否则无论如何也要撑住! 风起云涌,天色骤变,倾盆大雨接踵而至,雨中成群的长须狮鹫疯狂啄食着众人的血肉,迫使大家不得不收回灵力,转而拔剑反击起来。 宋忘尘一手撑着结界,一手持剑攻击着蜂蛹而至的长须狮鹫,奈何他寡不敌众,不小心让其中一只狮鹫钻了空,锋利的鹫啄瞬间便从他的手臂上挖出一块血肉,大口吞食了下去。他反手削出一剑,将那狮鹫一分为二,当揪心的疼痛传来时,结界已剧烈摇晃起来。 季暖凝空而起,口中一遍遍念叨着术语,她再次将灵力聚于掌心击向了洪流的方向,体内真气不断冲撞着,她急咳着呕出一口鲜血,人也从空中掉落下去。 “小暖、”宋忘尘急忙飞身将她接下后,又轻拭着她嘴角的血迹,眉眼间皆是心疼之色,薄唇轻启,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忘尘、我没事儿,你快扯去结界。”季暖语气略急,她不断推搡着他的手臂,又对他点头示意。 第二百八十四章 谁念晚风独自凉,心悲切 “忘尘、我没事,你赶快撤去结界。”季暖语气略急,她推搡着他的手臂,对他点头示意。 她所用的御水术不过是凭着记忆和心法使出来的,千年来都未曾修炼过,今朝想要以此来阻止洪水泛滥根本就不可能。 千年前,她修炼御水术时飞羽便一直在她身边指导,所以今日这洪流之事,必定与飞羽有关,更何况能号召羽族的人也只有他,所以她只能赌一把了。 “不行!”宋忘尘语气坚决,态度强硬,甚至都扭头不愿看她,他知道小暖是察觉到了飞羽就在附近,想要只身犯险逼迫飞羽收手,飞羽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他不清楚,他只知自己绝不能让她陷入险境。 暴雨中成群的长须狮鹫不断攻击着众人,百门中已经有许多人都受了伤,而除了那群长须狮鹫外,还有大批的吸血毒蝙和一些大型鸟雀也混杂其中,数量多到怎么也屠杀不尽,再这样下去,待大家灵力消耗过度,洪水淹没越阳城是迟早的事。 季暖知道宋忘尘在这件事上绝对不会妥协,于是便趁他持剑攻击吸血毒蝙之际,对他使了凝冰术。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手臂瞬间便寒凉入了骨,全身迅速僵硬时,宋忘尘惊愕回眸,他早该想到小暖一旦做下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放弃,若他能早些撤去结界,至少还能与她并肩作战,现如今却只能被她冰封起来,眼睁睁的看着她将诛邪夺走,将自己越推越远。 季暖将宋忘尘推到子间身旁,大喊着“子间师兄,快带忘尘先走,这里有我顶着!” “师妹、你要干什么?”子间扶住宋忘尘却并未离去,这么危险的局势,她一个女子怎么可能顶得住? “放心!我有办法。”季暖对他点头后,又对着程筱柔大喊“师姐、快让大家都撤退,再这样耗下去,你们都会没命的!” 程筱柔还未来得及答话,身后便有一只狮鹫突袭而来,正欲出剑反击时,季暖已飞身拦在了她身前,那目光凶残的狮鹫竟在这时调转了方向,转而攻击着其它人。 “师妹、你?”程筱柔疑惑不已,那群嗜血如狂的畜生,为何偏偏会对季暖留有情面,好像从一开始,它们就在刻意避开她,这是为何? 季暖转身直视着她的双眼,急切道:“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师姐,相信我,我不会害你们的,快让大家都撤退,否则我只好用凝冰术将你们全部冰封才能救你们,但那样我的灵力会消耗过度,这水患便再也拦不住了。” 程筱柔还在迟疑时,季暖已手持诛邪劈向了结界,看着不断倒在积水中的同道中人,她心中猛地一颤,虽是忧心着季暖的安危,却还是出言劝慰着其它人赶紧撤离。 凶悍无比的鸟兽们不断袭来的同时,百门众人已被逼到且战且退到了十丈开外。 瓢泼大雨下,季暖纤柔的身影手持诛邪不断攻击着结界,再次狠劈一剑时,结界已裂开了一条巨缝,随后便是覆潮倾颠的洪水嘶吼咆哮着席卷而来。 “师妹、” “季姑娘、” 远处目睹这一切的程筱柔与暮溪弟子,以及百门众人都是惊呼出声,这时他们才觉得,即便季暖真的是狐妖,也是最正直善良的妖,什么人妖之分,逢妖必诛都是错的,在无妄天灾面前,能与自己站在同一阵线的都是盟友,正欲冲上去将季暖救出来时,那疯狂肆虐的洪流竟瞬间退了回去。 而季暖只是将诛邪高举至头顶之上,本能的闭着眼以袖遮挡着视线,耳畔洪水嘶吼的声音逐渐远去,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飞羽哥哥、对不起!”她料定飞羽不会伤害自己,所以才敢以死相搏,可真当他收手时,心里却是十分的难受,甚至觉得自己很卑鄙很无耻。 前世她懵懂无知,错将飞羽对她的感情当成了兄妹之情,但现在她却在明知飞羽心意的情况下,还利用了他的真心,逼迫他收手,这就是小人行径。 一个能守护自己三百多年,送了自己墨羽的人,一个为了自己用恶咒之术,甘愿永坠黑暗的人,飞羽付出的感情,她永远都无法偿还。 耳畔突闻一声空灵的哨声响起,成群的鸟兽突然停止了攻击,转而寻声而去,倾泻而下的暴雨也逐渐变成了绵绵细雨,这时累到精疲力尽的百门众人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后便是喜上眉梢的欢呼雀跃声,水患之事总算是过去了。 狂喜过后,众人又将目光移至了季暖方才站立的方位,当目光落空后,他们四处张望也未曾寻到那一抹倩影时,方知,无论是道歉还是感谢之语,今日都没有机会再说了。 季暖在洪水退去的第一时间便将宋忘尘带到了知水湖畔,但他依旧一言不发的盯着逐渐恢复平静的湖面,脸色像是被冰雪覆盖了一般,冷凝到闻者惶恐,见者胆颤。 “对不起忘尘,我刚刚是因事出紧急才对你出手的,你别生气了。”季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拉着他湿漉漉的衣袂来回摇晃,盯着他寒霜密布的双眼,冷到无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宋忘尘就势将她拉入怀中,低声道:“我该如何才能护得住你,你总是这么不管不顾,无论何时都想着别人,从来就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他将下颌枕在她的肩窝处,拥着她的力度不断加大,恨不能将她镶嵌入骨才能心安。 他是在生气,气自己无能,气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让她陷入险境,气自己无法护住妻儿,让江雨丢了性命,气自己夺了她的一双眼却还在愚昧的埋怨她负心,气自己让她在冥界苦等了一千多年却错过了她,更气自己没能早些察觉暮寒的阴谋,害得狐族覆灭,逼得飞羽残忍屠杀越阳的百姓,现如今飞羽再次卷土重来,他更怕小暖会被抢走,怕人妖两族再次厮杀大乱。 徒然加大的几度将季暖死死的禁锢,她挣扎片刻却反被搂得更紧,似乎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忘尘,你弄疼我了。” 弱弱的讲出一句时,宋忘尘才惊觉自己有些情绪失控,他将她松开了一些,又不住的道着谦。近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在脑海中闪现,压迫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就好似有人在他心上一次次的扎了刀,又一次次的将它缝合,而今日所有的伤口都同时被撕裂,变得满目疮痍,连呼吸都泛着疼,泪腺也在这一瞬全然失控,眸中的眼泪呈覆水难收之势滑落在她的肩头,灼痛了她的心。 季暖轻将他推离,高举着手,并起两指立下誓言“我保证,从今往后都听你的,再也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再也不想着别人,每时每刻都想着你行吗?”她扯唇轻笑,笑得泪花闪烁,心如刀割。 宋忘尘抓着她的手,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无言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他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低喃道:“小暖、你若是想去找他,我陪你!”这般言着,却又不受控制的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他这话当然是违心的,今日飞羽能在明知小暖是故意利用他时,还是及时收了手,便足以证明飞羽对她的感情从来就没有变过,他的痴情也绝对不输于自己,宋忘尘甚至不敢保证,小暖见到飞羽时会不会心软,会不会跟着他离开。 季暖紧紧相拥着他,凑近他耳畔呢喃道:“我找他干嘛呀,你才是我相公!” 飞羽想要的感情她给不了,她欠他的永远都无法偿还,所以也不准备还了,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再打扰他。时光的流逝会冲淡一切的过往,终有一天,飞羽会遇到一个值得他倾心相待的女子,他们会幸福一辈子,而她的余生,只会属于宋忘尘。 宋忘尘一颗悬着的心逐渐落下,秋风袭卷而来,却吹不散心中越聚越多的暖意,他一把将她抱起,大步离去。 群树绿荫下,孤零的墨色身影目送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他明知道灵儿是故意以身犯险,逼迫自己收手,可就是无法看着她受到一丝伤害,哪怕覆水颠返会让他遭到反噬,灵力折损也在所不惜。 飞羽揪着衣襟急咳了好一阵,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来,他背靠着一旁的大树方才立稳脚跟,蓝色的剪瞳乏力的垂下,千年前坠入无尽深渊的那一幕再次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若不是自知重伤无法活命,飞羽或许不会对夜灵种下恶咒,他会想方设法的先凌承一步找到她,将她据为己有,再也不给别人留有一丝机会。 只是飞羽怎么也没想到,翠翠会在最后关头突然出现,与他一同坠入无尽深渊中,翠翠用她的妖丹救了他,也因此丢了性命。但他不会感谢她,若不是因为她的突然出现,他下的诅咒也不可能被破解,凌承与夜灵也不会有今生见面的机会。 待在无尽深渊的一千年里,没有光亮也看不到希望,唯一支撑飞羽活下去的理由,便是知道自己只要一直待在黑暗之中,凌承就永远也找不到灵儿,他的灵儿就能一直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 每当想起夜灵的时候,飞羽便会修炼御水术,修习了一千多年,他的御水之术远比夜灵高深了百倍有余,但他的软肋在她手中,所以今日才会一败涂地。 灵儿变了很多,她不再是以前那个蠢萌可爱的小丫头了,现在的她很聪明,也学会了揣测人心,只可惜她的手段都用来对付自己了。千年前就是暮寒与凌承带人灭了狐族,她现在却还在拼死保护那一群自恃清高的仙门中人,还在与凌承纠缠不清。 飞羽即恼怒又无可奈何,如今他身负重伤,必定打不过凌承和他身后的那群仙门中人,不与灵儿相见是为了她好,因为她现在的身份不适合与妖族牵扯不清,所以即使他思念如狂,也只能压在心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投入仇人的怀抱。 当他攥着拳,气到浑身颤栗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飞羽哥哥、”那娇柔带泣的声音听得他欣喜若狂。 第二百八十五章 故地重返,物是人已非 当他攥着拳,气到浑身颤栗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飞羽哥哥、”那轻柔带泣的声音听得他欣喜若狂。 他急急转身,眸中的欣喜却在逐渐变淡,眼前一袭白衣的女子与夜灵有着七八分相似,一样的白璧无瑕,樱唇粉面,一样的柳眉明眸,袅袅亭亭,独独少了几分灵动可爱,多了些幽怨苦凄。 飞羽虽有片刻的失神,但还是一眼便认出这白衣女子是夜狸,没想到曾经那个贪吃嗜睡,白白胖胖的懒丫头,现如今都修炼成人,变成大姑娘了,而且还是个出落得亭亭玉立,出尘脱俗的大美人。 “狸儿、”他眉眼含笑,双臂张开,像之前的无数次一般,等着她投入自己的怀抱。 夜狸绿色的双瞳中泪花盈盈,她飞奔上前,扑进他的怀中浅声抽泣“飞羽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姐姐不要我了,我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别再丢下狸儿了,好不好?” 自那日与季暖分道扬镳后,夜狸便回到了苍山之巅,也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那是飞羽哥哥的地盘,是她可以肆意撒泼的地方。 即便过了一千年,羽族所有人都遵循飞羽的嘱托,将她照顾得很好,对她千依百顺。 今日羽族突然倾巢而出,夜狸便知道是飞羽哥哥回来了,一千多年了,她失去了姐姐,却终于盼回了哥哥,今后的日子,她便要时时刻刻赖在他身边,再也不允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飞羽紧紧抓着她的手臂,盯着她朦胧的双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确认道:“你说什么?你已经见过灵儿了,她竟没有认你?” 夜狸点着头,哭得梨花带雨,语无伦次“姐姐为了那个负心之人不要我了,飞羽哥哥,你说她为什么那么狠心,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坏人将我们都给抛弃了,她明明是最疼我的姐姐呀,为什么凌承一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父王死了,姐姐和凤姨也不见了,连你都失了踪迹,狸儿每夜都是以泪洗面,每日都在四处漂泊着找寻你们。可我好不容易找到姐姐时,她又被那群如狼似虎的恶人围攻,我拼死救了她,她却再次为了凌承不要我了,狸儿究竟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姐姐要为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抛弃我?” 这一番话好似万千利刃般,狠狠刺入飞羽心中,他拥着夜狸,双手攥到青筋暴突,浅蓝色的剪瞳瞬间变成了幽蓝,对凌承的恨意再度升华,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 “狸儿放心,飞羽哥哥既然回来了,就一定不会离开你,而且飞羽哥哥还要帮你抢回姐姐,夺回你们的灵溪,以后,我们三人都会一辈子待在一起!”他宠溺的抚着夜狸的长发,勾魂摄魄的薄唇轻扬,幽蓝色的瞳孔迸发着阴狠的光。 “真的吗?”夜狸不是不相信飞羽哥哥,只是觉得姐姐早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会再回头了。 飞羽抚去她面颊上的泪珠,盯着她的眼,勾唇笑道:“当然是真的,飞羽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那狸儿可以不哭了吗?” 他虽是在劝慰夜狸,但心里却泛着难言的苦痛,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长大了,却再也不似曾经那般天真活泼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凌承害得,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夜灵为了凌承竟连妹妹也不认了,这个仇,势必要讨回来! 飞羽魅惑无双的颜逐渐变得冰寒,他攥着拳拧眉盛怒,但片刻后又转身不断的急咳呕血,御水颠覆带来的反噬之苦,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现如今也只能先回苍山之巅养伤,待他整顿好羽族之日,必是夺回灵儿之时。 夜狸急切的唤着“飞羽哥哥”,飞羽便对她摇头笑了笑,随即带着她离开了知水涧。 …… 此时,宋忘尘与季暖二人已经回了暮溪,二人刚换下那一身湿衣,准备去找俞漫时,就见唐肆言慌慌张张的跑进了南院,吐息不均道:“不好了,俞漫不见了,我找遍了她可能会去的每一个地方,都没找到她,你们说,她会不会想不开啊?” 季暖瞬间便慌了神,天都快黑了,俞漫一个人能去哪儿,她抓着唐肆言的手臂,有些失控的摇晃着他,瞪眼质问:“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照顾好她吗,你怎么能将她弄丢?” 她的力道极大,将唐肆言晃得晕头转向,宋忘尘忙将她拉开,让她冷静些,这才问起了唐肆言缘由。 唐肆言揉着自己生疼的臂膀,极其委屈的言:“我是想照顾她来的,可她一直在哭,哭了一会儿又说饿了,让我去拿东西给她吃,还说会在南院等我,那我不是不能不去嘛,去了回来她就不见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抬眼怯弱的观察着季暖的反应,随后又有些心虚的低着头,暗自埋怨自己太蠢,看个人都看不住。 俞漫要是真出了事,季暖也就垮了,她们之间已经不只是单纯的姐妹那么简单了,俞漫腹中怀的可是江雨的骨肉,是她二人共同的羁绊,也是季暖的精神支柱,可他倒好,将俞漫给弄丢了。 季暖紧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中来回打转,心中好似被鞭抽了一般,痛到浑身颤栗。 江雨死了,她伤心欲绝,飞羽哥哥回来了,她想见却不敢见,也不能见,现如今连俞漫也不见了,她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宋忘尘双手扶在她的肩头,细声劝慰道:“小暖、你听我说,俞漫今日说过一定会生下孩子,所以她不会想不开,她可能就是出去散心了,又或许是去了某个地方也不一定!” 讲到此处,他突然想起了明阳山,或许俞漫会在那儿,那间小木屋虽是江雨的幻术所化,但里面布置得十分温馨。那时他便猜测俞漫并非被挟持离开,而是心甘情愿的跟着江雨隐居山林,直到在悠然居见到江雨对俞漫百般呵护时,他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这也是他后来将焰丹与灭世寻回,交给俞漫的原因。而今日俞漫说的话,更是映证了他的猜测,所以说她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定是明阳山。 “走!我带你去找她。”他拉着季暖疾步出了南院,与迎面而来的程筱柔简单招呼了一句,便御剑离开了。 程筱柔前来本是为了询问水患之事,但现在好像也没有必要再问了,无论今日那作恶的妖魔与季暖有着什么不一般的关系,无论他的目的为何,季暖与师兄一定能处理妥当! 她手中拿的是俞漫的亲笔信,或者可以说是先祖暮寒留下的信,信中写到,“修行之初衷皆为善,概以守护苍生为己任,以安定天下为宗旨,苍生也,万物生灵也,普天之下,众生皆平等,凡世间之妖魔精怪,无是非过错者皆为善,祸乱世间者,当以度化为主,镇压为辅,只有那罪大恶极且拒不悔改者,方可诛之!望汝谨记!暮寒字。” 俞漫留下信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离开了这个曾让她引以为傲的地方。 千年前,暮寒站在暮溪山顶便觉得是一览众山小,是他一生的成就,是人生巅峰。 但如今站在暮溪校场边沿俯视向下时,俞漫眼中见到的,全是森森白骨,是成千上万条生命堆砌起来的活人墓,所以这个地方,她再也呆不下去了。 她回到了生命初始之地的明阳山,行走在枯叶遍地的青石路上,内心无比的惆怅。 这里千年前有一座道观,只是后来被齐霜一把火给烧了,从幼时暮寒便觉得此处太渺小,他应该属于更高尚更宏伟的地方。 时至今日,俞漫却觉得明阳山才是她的归属,心始于此,命也终将会留于此。 踏过潺潺而流的小溪,便见到了那棵高大叶红似血的枫树,江雨死后,那幻化出的木屋也随之消失了,她一手抱着承装着灭世的木盒,一手提着绣花鞋,像往日一样,赤足踩在那一片枯黄之中,聆听着枯叶碎裂的“沙沙”声,好似连同那颗脆弱的心也被撕裂了一般。 一片片枫叶从眼前飘洒落下,就像一场猝不及防却又转瞬即逝的爱情一般,催促着她眸中的清泪滚滚坠落。 暮寒用大半年时间的精心谋划,换来了十年的万人敬仰,千年的铭刻于心,又用了十八世的生死轮回,换来了十日的连枝共冢,是幸运,也是苦涩! 俞漫立定在枫树下,将那柄与枫争艳的灭世缓缓拔出五分时,红唇微启道:“你承我一生,我便还你一世,记得一定要等着我,很快很快,我就能来寻你了!” 她唇角上扬,落雨连珠的泪“啪嗒啪嗒”坠落在剑身上,在那红艳的刀刃上,留下了一朵朵晶莹的珠花。 长剑回鞘的声音响起后,她便将它装入木盒,捧着土,一点一点的埋在了枫树之下,连同她的愁思一起葬入了尘土之中。 晚风拂过,她单薄的背影显得格外的羸弱,但眸中的泪水总算是被吹散了,倦意一遍遍袭来时,她便抱膝坐在枫树下,瑟缩成一团,像冰天雪地里一株含苞待放的雪莲一般,孤寂清冷,却又顽强生长着。 第二百八十六章 摒弃成见,天下升平 倦意一遍遍袭来时,她抱膝坐在枫树下,瑟缩成一团,像冰天雪地里一株含苞待放的雪莲一般,孤寂清冷,却又顽强生长着。 黑暗逐渐笼罩着大地,耳畔枯叶碎裂的声音响起时,肩上传来了温暖的触感,她抬眸淡然一笑,随后又将下颌枕在了臂弯之中,静默无语。 季暖为她披上披风后,便紧挨着坐立在她身旁,仰头注视着那群星璀璨中的一轮弯月,一颗跌宕起伏的心逐步归于沉静,沉默了许久,她才侧目看向俞漫,道“你若是喜欢这儿,我们便在这里盖上一间木屋住下如何?” 俞漫轻摇着头,注视着寻来干柴生火的宋忘尘,心中有许多致歉的话想要言明,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有些伤害,不提及或许还能相安无事,说多了只会让大家都很难堪。 其实宋忘尘在知道自己前世的身份后,也曾怨恨过暮寒,所以他才会不顾及暮溪的清誉,也没考虑过程筱柔的颜面,只想着为江雨鸣冤,为狐族昭雪,当着百门的面揭穿了暮寒的阴谋。 但今日得知俞漫的身份后,他却发现自己心中已经没有了恨,俞漫只是小暖的姐妹,是江雨的发妻,是一个外刚内柔的弱女子,仅此而已! 俞漫盯着那灼灼燃烧的篝火,心思却是飘到了九霄云外,即便季暖和宋忘尘什么也没说过,她与季暖曾经那份纯粹的友情,也已经回不去了,心里那道叫做愧疚的沟壑,就像一根卡在喉间的细刺,肉眼看不见,却又十分清晰的感觉到了疼。 静逸无声的黑夜里,三人谁也没开口打破沉寂,直到黎明的第一道曙光洒下来,俞漫才缓缓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笑道:“季暖、我想回长屿了,父亲尚在,哪儿有不回家的道理,至于这片枫林,也是时候该归于它原本的宁静了。” “好,我陪你去!”季暖随即起身,像往日一般,很自然的去拉她的手,俏脸上带着恬静的笑意。 俞漫有些微愣,但也并未拒绝,她回眸再次看了眼那颗高大的枫树,在心里对江雨言“我很快就会回来了,等我!”转身时,早已干涸的眼泪再次出现在了眼眶之中,但她却是在笑,释然满足的笑。 …… 回长屿显然算不上一个好的抉择,自三人在子海岸边踏上航帆的那一刻起,船上出岛外贸的商贩们,便对着俞漫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魔族对长屿百姓的伤害,是他们心底永远抹不去的伤,俞远洋口口声声说俞漫是被迫离开的长屿,现如今她却是挺着孕腹归来,还是血魔留下的孽种。但无论他们如何恼恨,却也不敢正大光明的直接言出,所以这一路,除了宋忘尘依旧有些晕船之外,倒也并无大事发生。 但三人刚下了船,行走在渡口上时,便感受到了长屿百姓的‘热情迎接’。 一群手提菜篮的妇孺们,毫不吝啬的将篮中的蔬果鸡蛋,争先恐后的砸向了俞漫,口中谩骂的无非就是俞漫与血魔苟合,怀上魔胎之事。 宋忘尘伸袖横拦在俞漫与季暖身前,被一枚鸡蛋正中眉心,不算痛,却很戳心。 他本可以运功或者布下结界挡下所有的攻击,但养不教,父之过,既然是江雨犯错在先,他理应替子承担一切的恶果。 迎面袭来的皆是蔬果之类的‘武器’,他面色霜寒,却是将它们逐一受下了。 俞漫冷眼注视着这一切,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心中却是怊怅若失。 千年前,这些个莫须有的罪名便是暮寒亲自为凌承扣上的,至使他成为了世人眼中与狐妖苟合的仙门耻辱,人族败类。时至今日,凌承于世人眼中消失了,那些个谩骂唾弃之语,也逐渐消停了下来。 可笑的是,千年后的今日,这个仙门耻辱却变成了她自己,而宋忘尘竟是在袒护着她,这就是以德报怨! 激情愤慨的百姓们砸完了手中蔬果却仍不解气,人群中已有一中年男子手持弓弩,射出了一支冷箭,但宋忘尘依旧未躲避,连布覆都未曾挪动过半分。 “够了!”季暖大喝了一声,玉手轻拂,那冷箭便直直插入了地面,她绕行至宋忘尘身前,清亮的眼眸中带着三分怒意,而更多的则是无奈。 她本想劝慰百姓们停手,但她也明白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与怨恨,并不是几句致歉的话语就能轻易化解的,于是,她并没有谦卑的道歉,只是冷声问了句“你们究竟要如何才肯罢休?” 喧哗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他们只是觉得俞漫身为长屿大小姐,平日里嚣张跋扈也就罢了,如今还与血魔纠缠不清,甚至还怀上了血魔的孽种,这样的人,不配待在长屿。 那手持弓弩的中年男子见大家都不答话,心中更加怨愤难平,他的父母妻儿皆丧生于魔族手下,血魔已死,魔族也没了踪迹,这笔血债本该逐渐被淡忘,但俞漫腹中的孩子是血魔的种,他无法说服自己不动怒,于是又再次拉弓上箭,怒道:“魔族屠我家园,杀我父母妻儿,血魔的孽种绝不能留,必须除了他,否则你们就给我滚出长屿。” 其他人的情绪纷纷被牵动,也是七嘴八舌的高喊着,让俞漫除了血魔的孽种,否则就滚出长屿,并永世不得踏入长屿半步。 俞漫拧眉看着情绪激昂的百姓们,心中杂乱无章,她回长屿只是想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尽一个女儿该有的孝心,却并未料到会发生今日这种状况,她拉着季暖的衣袂,无可奈何的言了句“我们还是走吧!”便晕了过去。 醒来时,她已躺在了沁香园内的木床之上,床榻边坐立的是拉着她小手的父亲,他如霜雪般的白发高高束起,额间的皱纹越发的加深了许多,脸上却是扬着慈爱的笑意。 俞远洋告诉她,百姓之事他已经解决了,让她安心留在长屿,他还等着小外孙唤自己一声祖父呢。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将俞漫伪装的坚强全部击垮,她起身拥着父亲放声大哭,父女俩十多年的恩怨是非,也终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但事情的真相远远没有俞远洋口中描述的那般简单,他在知道俞漫回长屿后的第一时间便赶去了渡口,见她被人肆意辱骂至晕厥在季暖怀里,又命人赶着马车,强行于人群之中,将俞漫,季暖以及宋忘尘三人带回了俞府。 随后俞远洋便当着众人的面认下所有的过错,并表示愿意以命抵命,但百姓们依旧不依不饶,他一人的性命如何抵得上长屿成百上千,含冤受辱而死的无辜百姓,他们要的是,血魔的孩子从这世间消失。 俞远洋几番苦口婆心的劝解依旧未能得到谅解,最后被逼得以俞氏列祖列宗的名义立下重誓,承诺百姓们,俞漫腹中的孩儿出生后若并非凡人,他会亲自将他们母子一并处死,再自刎谢罪,这一场风波才逐渐平息了下去。 不久后,暮溪率先出了新规,程筱柔按照俞漫的意思,要求暮溪弟子今后斩妖除魔时,必须纠其因果,才能定其善恶,再行论罪处置。 除此之外,她还将暮溪戒律中一些不恰当的地方进行了修整,将戒律中那条不得与妖魔为伍,改成了,凡暮溪弟子,不得以妖丹炼药提升修为,否则以逐出暮溪论处。 暮溪三尊缺一不可,程筱柔便将那竹峰尊长的位置,以及戒律堂的管理交到了墨阳手中,当然,墨阳也是暮溪所有人一致认可的最佳人选。 百门随后也亦步亦趋出了相同的新规,仙门中人对妖魔的仇恨也在逐步削弱,但人、妖、魔三族想要真正的和平共处也绝非易事,毕竟于世人眼中,妖魔依旧是他们望而生畏的存在。 而最抵制仙门新规的,当属长屿百姓,他们对妖魔有的不仅仅只是恐惧,还有无穷无尽的憎恶,他们甚至认为俞远洋出这条规定,就是为了维护他女儿腹中的孽种,于是,俞氏迎来了百姓集体反抗的第二次风波。 这一次,是季暖与宋忘尘二人将自己前世的身份公诸于众,并诚挚作出了道谦,还表示愿意为江雨犯下的错进行弥补,但绝对不会是以命偿命的方式。 碍于宋忘尘的淫威,以及他背后的靠山暮溪,长屿百姓们最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去,一场风波再度被平息。 之后的两个月里,季暖会在俞漫高热惊厥时,为她渡入冰凝之力减缓她的痛苦,也会在闲暇时陪她聊聊天,或者只是单纯的陪着她在俞府内四处走动一下。 其余的时间,季暖便与宋忘尘一起,对长屿深受魔族残害的百姓们,挨家挨户进行了慰问,整日与他们一起做些修缮家园的小事。 虽然百姓们一开始都很抵触二人的行为,觉得他二人就是惺惺作态,人都死了,道歉慰问的行为都是空谈,还一度出现了见到他二人就闭门谢客的局面。 虽是如此,他二人也未曾气馁过,依旧不屈不饶的安抚着长屿百姓,次数多了,百姓们心中的怨愤也逐渐减少了些。 其实他们心中一直都明白,魔兵虽是江雨引来长屿的,但江雨却从未伤害过长屿任何一个人,甚至还在最后关头替他们赶走了魔兵,所以这份恨也在随着时间的变更,随着季暖与宋忘尘的赤子之心,变得越来越弱,越来越模糊。 第二百八十七章 众星捧月,小若雨降世 正月初一,这个象征着新年新景象的喜庆之日,长屿却因遭逢大厄,并没有一丝欢喜的气氛。 清晨呼啸的疾风狂躁地卷着冰冷袭来,如一把叛逆的利剑,透支着少的可怜的温暖,使那放荡不羁的严寒更加汹涌猖狂。 辰时初,沁香园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园外因提挡不住严寒而搓手跺脚的都是一些长屿的百姓,饶是寒风刺骨,他们也不愿离去,因为今日便是见证俞漫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不是凡人的重要时刻。 经过两个多月的沉淀,他们已不再抵触俞漫及她腹中的孩子,但既然俞远洋立下了重誓,他们来此,更重要的是为了看俞岛主是否能信守承诺,同时,他们也希望那孩子只是一介凡人,并非祸乱人世的妖魔。 沁香园内有序站列的俞氏子弟,更是神情紧张的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暗自祈祷着俞漫能平安诞下一麟儿,千万别出什么差错才好。 季暖便立定在左侧的白玉石柱旁,目不转睛的盯着房门处,刺骨的寒风使她白皙的小脸染上了两抹别样的红霞,但她却是紧张到手心都在冒着汗。她并非因孩子的身份而担忧,而是因稳婆进屋已有将近三个时辰,屋内除了稳婆着急催产的声音,俞漫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她甚至都未曾听见俞漫叫唤过一声,这份忧虑,远比她千年前生产时更甚。 俞漫与自己不一样,她本就是凡人之躯,江雨虽是妖身,但一直寄生在凡人体内,所以她腹中的孩儿,不同于狐狸会在两个月内出生,也不同于凡人需得九月才能生产,而是在四个月左右,便迫不及待的想要与世人见面了。 凡胎在四个月的时候出生,必定没有一丝存活的可能,虽然木荀说过俞漫腹中的孩儿比其他孩子生长的要快,长屿的大夫也都说俞漫的孩子很健康,但季暖还是很担心俞漫与孩子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她急不可耐时,便想要冲进房门去看个究竟。 宋忘尘及时拉着她的手,点头无声的安抚着她,但其实他自己也是激动到说不清道不明。江雨出生时的情形他未曾见过,甚至都没听季暖提及过,却是直接等着孙儿出生了,这种即难以置信又期待万分的心绪,让他冷俊的脸上洋溢着似焦灼又似兴奋的怪异表情。 俞远洋则比在场所有人都更加紧张,他已经管不住自己的腿,在房门外来回踱步,因为他等待的不仅仅是外孙到来的时刻,更是判定人妖两界能否和睦相处的重要一刻。若那孩子只是凡人,大家便都能相安无事,否则,他也只能忍痛将他们母子一并处决了。 焦虑的情绪在众人心中升腾,就连砭人肌骨的寒风也吹不凉一颗颗炙热难耐的心。 一碧如洗的晴空突然变得乌云蔽日,狂风呼啸,云海翻涌。 灰蒙蒙的长空突然划过一道强光,仿佛要将天空都撕裂一般,随后便是震人心魄的雷鸣隆隆传来,但比那更震击人心的是,房内传出的婴儿啼哭声。 那久闭的房门也终于被打了开来,怀抱着婴儿的稳婆带着一脸谄媚的笑,高声道:“生了,生了,母女平安,是一位漂亮的千金,恭喜岛主,贺喜岛主。”她将孩子递到俞远洋面前,并伸手讨要赏钱。 足以与雷鸣比拟的大嗓音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动听,襁褓中小人儿那响亮的啼哭声,让俞远洋焦灼的情绪在瞬间缓解,转而换上一抹欣慰的笑。 他激动到狂颤的手臂抬起又落下,落下又抬起,却始终没能接过孩子,浑浊的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眼前变得一片朦胧,他已经看不清孩子的长相了,只是觉得那哇哇啼哭的小人儿,好似从天上落入凡尘的精灵一般,让他不忍触碰,也不敢触碰。 稳婆见他毫无反应,又加大了嗓音重述了一遍,但俞远洋依旧没有动作,倒是一旁的宋忘尘率先反应了过来,给了稳婆赏银后,便伸手接下了那啼哭不止的婴儿。 臂弯传来软绵绵的触感,那小人儿的重量分明还不及诛邪一半重,宋忘尘却有种沉甸甸的错觉,他小心翼翼地让她贴近自己的心房处,眼中的冷僻瞬间演变成了温柔,玉质金相的寒冰脸,也在这一刻挂上了一抹浅笑,怀中的小人儿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温暖一般,逐渐停止了哭闹。 与此同时,乌云密布的天空又恢复了蓝天白云的模样,明媚的阳光从云层处洒下,暖暖的温度逐渐将众人心中的阴霾淡却,脸上又重新有了笑意。 小人儿吹弹可破的肌肤如牛奶般嫩滑,白里透红的小脸上,是如月牙儿一般弯弯的小眉毛,浓密的长睫上还挂着一粒粒小小的泪珠,咕噜噜乱转的眼珠,好似夜空中最亮的那两颗星宿一般光彩夺目,小鼻子秀挺可爱,粉嘟嘟的小嘴张合着,带起了一个口水泡泡。 纯洁无暇的模样,让宋忘尘情不自禁的轻点食指,想要去碰触她的小脸,但他还未能触及,便被一只如自己拇指般粗细的小手给擒获了。 四目相对时,小人儿粉嫩的小嘴张开,小脸上荡开了两个与季暖相似的浅浅梨窝,她治愈性的微笑将宋忘尘心中的柔软层层剥开,嘴角上扬的弧度逐渐变大,到最后竟是喜不自禁言“俞…俞岛主,快…看看她。” 他激动到舌头都打结了,像是炫耀般轻轻地晃动着自己的食指,感受着小人儿手心绵软的温度,就好像见到了江雨出生时的模样一般,欣喜的星眸中布上了一层薄雾,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 俞远洋这时才勉强平复了心绪,接过孩子的那一瞬,仿佛回到了二十一年前,初次见到刚出生的俞漫一般喜上眉梢,他先是笑着砸舌逗了逗孩子,随后便高声道:“诸位父老乡亲们,你们看,我俞远洋有孙女了,她是凡人,是上天垂怜,恩赐给俞氏的无上至宝,是我的心头肉,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中气十足的音色飘荡在风中,他抱着孩子,步伐轻快的走到了沁香园外,让所有百姓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让他们都知道,漫儿的孩子不是什么孽种,是一个可爱到炸裂的小女孩。 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簇拥着俞远洋,怀中小人儿明亮的双眸左顾右盼,微蹙的小眉毛逐渐舒缓,小嘴儿吧嗒了两下后又展颜一笑,纯净美好的笑意让众人为之一颤,一颗心逐渐被融化融化。 …… 季暖早在房门打开的那一瞬便冲进了房内,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那孩子一眼,因为孩子一定不会缺人关爱,此时她最应该关心的人,是刚历经生死的俞漫。 俞漫在诞下孩儿后,便因身疲力乏晕了过去,她平躺在床榻上,薄唇因生产时难以抑制的苦痛,被咬的血迹斑斓,苍白无血色的面颊上汗泪淋漓,湿答答的青丝凌乱的披散在枕褥上,就好像刚被大雨洗涤过了一般,瘦骨嶙峋的十指还紧攥着被褥,坚强不屈的模样让人见之泪目。 季暖吸了吸发酸鼻头,强迫自己收住了眼中的清泪后,便拿着锦帕为俞漫擦拭着冷汗,尽管她的动作很轻柔,却还是将俞漫给惊醒了。 俞漫迷离的双眼四下观望,却不见孩子的身影,她紧紧抓住季暖的手腕,急切道:“季暖、孩子,孩子呢?” “宋忘尘、孩子呢?”季暖侧目大声呼唤了宋忘尘好几声,奈何并未收到他的回应,耳畔听到的全是欢声笑语,她便知道,这会儿外面所有人都簇拥着孩子,宋忘尘也不例外,回眸时无奈摇头道:“那些个没心没肺的臭男人,这会儿都围着孩子转呢,都没人理我,俞漫你别急,我现在就去把孩子抱过来给你看。” 她努嘴贬低宋忘尘的样子,让俞漫没忍住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便涌了出来。 若是江雨还活着,他是会如季暖一般先奔向自己,还是先奔向孩子?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会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她摇头甩掉自己的思绪,低声道“别去了,孩子平安就好,是女孩吧?” 俞漫是在听见稳婆说母女平安后,才安心的闭眼小息了片刻,这般问,只是想再确认一遍。 季暖有模有样的点头道:“是,是女孩儿,还是个特别好看的女孩,跟你一样好看!”她虽没见过孩子,也能猜到那孩子一定很漂亮很可爱,毕竟江雨和俞漫二人本身就有着超高的颜值,孩子必然不会差。 相视一笑后,季暖见俞漫依旧疲乏,便劝慰她再休息一下,但俞漫却撑着床沿着急起身,她不想让孩儿见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便在季暖的帮助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并浅施粉黛,手持木梳梳理着云髻,以自己最好的状态迎接与女儿的初次照面。 季暖随即又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被褥,将俞漫扶上床榻坐立后,才开门去寻孩子过来。 这时俞远洋早已打发走了园中弟子和一众百姓,抱着孩子立定在房门处,一旁的宋忘尘满脸堆笑,宠溺的目光一刻也未曾离开过俞远洋怀中安睡的小人儿。 季暖冷哼一声后,又狠狠剜了宋忘尘一眼,便跟随着俞远洋的脚步转身离去,搞得宋忘尘莫名其妙,脸上的笑意却是久久保持着。他虽不知季暖因何生气,但这是江雨死后,她脸上除了强颜欢笑外,最真实可爱的小表情,让他原本就开朗的心情越发愉悦了。他举步上前,最后又驻足在了门外,毕竟那是一个女子的闺阁,他不方便进去。 “漫儿、你受苦了!”俞远洋将孩子递到俞漫面前,笑容满面却又热泪盈眶。 俞漫摇头轻笑,伸手接过孩子时,泪珠再次坠落坠落,怀中安睡的小人儿像极了缩小版的江雨,睡梦中勾起的笑意,使她奶白的小脸上出现了两个小小的梨窝,一切都向着俞漫的梦境发展,只可惜,少了梦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季暖见她情绪低落,便坐立在她身旁,轻抚着她的肩头,笑问“俞漫、你可想过孩子的名字?” “秋雨扶枫漫天坠,若幻似梦渡流年,就唤她若雨,可好?”她含笑的双眼泪花盈盈,低头在小若雨额间落下一吻,久久不愿离去的一吻。 第二百八十八章 迎着希望,向阳而生! “秋雨扶枫漫天坠,若幻似梦渡流年,就唤她若雨,如何?”她含笑的双眼泪花盈盈,低头在小若雨额间落下了一吻,久久不愿离去的一吻。 若雨的真正含义,只是纯粹的希望小若雨能与她父亲一样,温文如墨,淡雅似风! “若雨、小若雨…”季暖点头不断重复着,她盯着小若雨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儿,脸上自然的扬着笑。 怪不得宋忘尘那样的冰块脸,也能笑得荡开了花儿,在一个纯净到无一丝杂绪的孩子面前,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心绪都被小若雨牵动着,仿佛灵魂都被重新洗涤过一般,美好到让人心为之颤,目不能移。 俞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又将小若雨递到季暖面前,点头示意她抱一下。 季暖纤长的玉指轻轻勾动,满目期盼跃跃欲试,却又轻笑着摇头,这么小的孩子,她怕自己笨手笨脚弄醒了她。 但俞漫并没有给她退缩的机会,直接便将小若雨往她怀中塞,笑道:“这可是你们凌家的孩子,她叫凌若雨,以后你想逃都逃不了。” 季暖呵呵傻乐,她小心翼翼的将若雨接住,饶是她动作轻缓,却依旧将小家伙给弄醒了,她紧张的盯着小若雨,生怕她下一刻就会哇哇啼哭,但小家伙不仅没哭,反倒是好奇的望着她,扯唇一笑。 软萌可爱的笑颜犹如春风拂柳般,将她的整颗心都萌化了,若雨的眉眼与她父亲一样,只是静静的看着,便能感到亲和,感到幸福。 她拉着若雨胡乱挥动的小拳头,在她小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好似一千多年所受的苦厄都因这一吻而烟消云散。 若雨是在新年的第一天出生,是迎着希望,面向美好而生! 屋内的三人围着小若雨欢声谈笑,温馨和谐的气氛徒然升腾,独留宋忘尘一人在寒风中凌乱。 之后的十多日,小若雨便成了俞氏所有人的掌上明珠,除了待在奶娘那儿和夜晚睡觉的时间外,她都是被俞氏弟子争相抢抱,一群持剑的大老爷们儿,也能温柔地将她捧在手掌心,就连俞远洋也时常因此笑得合不拢嘴,长屿的阴霾也因小若雨的到来,一点一点的散去。 元宵佳节的这日,俞远洋特地在沁香园备下薄晏,与宋忘尘、季暖一起陪着俞漫吃团圆饭,温馨和谐的谈笑声久久飘荡在风中,举目一家亲。小若雨便乖巧的待在摇篮里,不哭不闹,时不时还会咧嘴一笑,这个家因为有她,变得圆满了。 晚饭后,季暖与宋忘尘相伴行走在沙滩上,听着潮起潮落的声音,感受着海风刮来的潮湿之气,由心生出了一种满足的感觉。 走的累了,她便背靠着宋忘尘坐立在海边的岩石上,盯着海中投映出的圆月,唇角轻扬,笑容浮面。 若雨就像夜空中的皎月一般,每日都是群星拥护,她的身边从来就不缺人关爱,以后也不会缺,长屿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祥和,他二人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她转身环抱着宋忘尘的手臂,斜靠在他的肩头轻声唤着忘尘,待他“嗯”了一声,侧目看向自己时,又道:“等若雨满月晏后,我们就离开长屿,携手天涯,四海为家,你以为如何?” “好!”宋忘尘抚上她的小手,将头轻靠在她的头顶上,随着她的目光眺望远方,眸中仿佛汇聚了星空大海一般,让他心醉神迷! 二人均是面容浮笑,久久没有再发一言,直到璀璨星河瞬间失了颜色,明月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时,一种不好的预感随之而来,随后便见电闪雷鸣夺空而发,疾风突起,海浪狂啸。 他二人对视一眼后,又心照不宣的急急起身,疾步往俞府奔去。 刚奔近沁香园外,便听见了若雨嘶哑的啼哭声,那哭声好似能将他二人的心也撕裂一般,忧虑瞬间便爬上了眉梢。 若雨向来都乖巧得很,这是她自出生那日后的第二次啼哭,刚才吃饭时分明还好好的,这会儿又为何会哭到连音色都变了? 园内所有的油灯都被疾风扑灭,就连俞氏弟子手中提着的灯笼也已熄尽,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唯有俞漫的房间灯火阑珊,忽明忽暗。 宋忘尘率先奔向了,试图用灵力强行推开房门的俞远洋,拧眉问“俞岛主、发生了何事?” 俞远洋被房门处下的禁制反伤,他脚步虚浮,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才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的答道:“若雨一直在哭,但无论我怎么唤漫儿,她都没有回应,房门也好似被下了禁制,漫儿到底在干什么?” 巨雷轰轰作响,长空电光闪现,随后便是暴雨倾盆而下。 宋忘尘墨袖一拂,房门上便显出了一道透明色的幻影墙,这是……天煞伏魔阵? 天煞伏魔阵是宋忘尘千年前的师傅,赴遥独创的阵法,此阵以布阵之人的鲜血为引,画阴符,请天煞,诛妖魔,学会此阵法的就只有他与暮寒两个人,莫非俞漫要用此阵对付若雨? 他心下错愕,当即便咬破食指,凌空画下了一道血符,口中默念着逆行咒语,随后便一脚踹开了房门。 “俞漫、” “漫儿、” 房门打开的一瞬,俞漫便呕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也瘫软着往下坠,俞远洋与季暖扶住她的同时,宋忘尘已接下了从半空中缓缓坠落的小若雨。 若雨面色涨红,嘶哑无力的哭声逐渐平缓了下来,宋忘尘心疼的勾着食指为她拭泪时才注意到,她的额心多出了一枚小小的红枫印记。 “你对她做了什么?”他抬眸凝视着俞漫,语气极度不善。 三道疑惑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自己时,俞漫哑然失笑,她是若雨的母亲,无论她对若雨做了什么,必然都是为了女儿好。 从若雨出生那一刻起,俞漫便知道这孩子异于常人,她只要一哭泣,便会引雷唤雨,这一定跟狐王所修炼的雷霆万钧有关。 千年前,狐王剥离半颗妖丹救夜灵时,他的功力也随之而至,只是这份力量被夜灵腹中的江雨给抢夺了,最后过渡到了若雨身上。 但若雨太小了,这份力量她根本就承受不住。 月圆之时,雷霆之力尤为显著,方才若雨便因承受不住体内的力量,一直高烧不退,啼哭不断。 季暖的冰凝之力也可以缓解若雨的痛苦,但形势紧迫,俞漫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寻她,更何况这是治标不治本的下下之策,于是,她想到了江雨留下的焰丹。 焰丹是江雨一半的命源本体,是纯火之力,能与若雨相克,亦能共生,俞漫散尽全身功力,才用焰丹封印了若雨体内的雷霆之力,化作了枫叶印记落在了她的额心,而布下天煞伏魔阵也只是为了避免他人贸然闯入坏了事而已! 俞漫娓娓道出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后,宋忘尘扭头干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是他关心则乱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便过了一千年,他还是不如暮寒心思缜密,若雨出生时天降异象,宋忘尘也有过顾虑,但他探过若雨的脉象后,觉得她骨骼平平无奇,便本能的当那一切都是巧合而已,自然也没料到这一切还能跟狐王有关,幸好,问题得以解决,情况还不算太坏。 俞漫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般,摇头否定道:“我原本以为焰丹可以彻底压制若雨体内的雷霆之力,但事实并非如此,随着她的长大,体内的力量便会随之增升,或许未来的某一天,若雨会因抑制不住那股力量而入了魔。 所以季暖,若雨一定要待在你身边才行,还有,千万别让她修行,也只有这样,她才能过最简单最快乐的生活。” 她抓着季暖的手腕,眸中带着期盼,带着坚定,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也是她能光明正大离开若雨的最佳理由。 “可是……”季暖欲言又止,她茫然的看着俞漫,又看了看俞远洋和宋忘尘,她没明白俞漫到底什么意思,这是让自己一直留在长屿还是有其它的用意? 俞漫随后又笑了笑,告诉三人自己乏了,若雨也该睡觉了,让他们先回去休息,却又死抓着季暖不放,让她陪自己待一晚。 宋忘尘深锁眉心,他本觉得俞漫是女子,与小暖姐妹情深,怎样都无所谓,但方才见俞漫用了天煞伏魔阵,才觉得她不仅仅是俞漫,还是暮寒,让自己的娘子跟暮寒待一夜,想想心里都憋屈得很,但小暖已经应下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俞远洋早已离开,但他却在行了两步后,又转身立定在房门外,竖耳聆听着屋内的动静。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风雨虽已停歇,夜里依旧透着寒凉。 季暖扶着俞漫躺在若雨身旁,又替她掖了掖被角,便坐在了床榻边,对她微微一笑。 俞漫一直握着她的手,与她聊起了自己与江雨在乾坤画中发生的所有事,还说自己从千年前到现在都是个孤僻的怪人,是江雨同样的孤寂引起了她的共鸣。 其实她喜欢上江雨,是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变成棕红狐狸的时候,他展现出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她的心也因此被软化了,只可惜那时,她不愿承认自己爱上血魔的事实,于是又想到了以死亡来摆脱痛苦的方式。 但当二人相互诛心时,江雨说出了她怀上了若雨一事,她觉得自己很愚蠢,江雨欺她辱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上自己,不过就是为了孩子虚情假意罢了。 所以她想杀了孩子杀了自己,被季暖搭救后,她再次觉得这世上只有季暖才是最真心待自己的人,所以见到江雨焚烧乾坤画时,她会再次怒不可遏到拔剑相向。 而她最后一次濒死之际,江雨不眠不休照顾了她七天七夜,也是在那时,她知道了他的真心,知道自己误会他了。 在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情况下,她也终于敢于面对自己的情感,敢冒天下之大不为,与他偷得十日清欢。 俞漫说她乏了,却拉着季暖聊了一整夜的江雨,她眼角挂着泪滴,但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幸福的笑。 季暖能感觉得到,她爱江雨,很爱很爱! 第二百八十九章 满月宴,诀别宴! 俞漫说她乏了,却拉着季暖聊了一整夜的江雨,她眼角挂着泪滴,但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幸福的笑。 季暖能感觉得到,她爱江雨,很爱很爱! 当窗棂处洒入第一缕阳光时,她起身,握着季暖的手重重的用着力“江雨和我所有的不幸,以及你与宋忘尘所经历的苦厄,都是因世人对妖魔的偏见所至,也是因我而至。 待若雨满月后,我会为自己赎罪,为若雨和长屿的百姓祈福,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若雨是你们凌家的孩子,也是我为了救赎自己,为你和凌承做的最后一件事,答应我,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她,就当作弥补失去江雨的缺撼,行吗?” 她语气平缓,好似在述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般,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季暖脸上,虽是在询问着她的意见,但答案早已了然于心。 季暖愣了片刻,突然情绪失控的甩开她的手,起身质问道:“赎罪?你何罪之有?我和宋忘尘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若雨也好好的,不需要你来祈福。 我早就说过,在我心里,你只是俞漫而已,你今日同我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要抛弃若雨吗? 你难道忘了江雨为什么会成为世人痛恨的血魔,不是因为世人强加在他身上的恶名,是因为他缺了一个引领他走上正途的人,这个人只能是我和宋忘尘,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若雨也一样,她一出生便没了父亲,只有你才是她最需要的那个人,你要是真想赎罪,就给我好好的将她抚养长大。还有,我不会答应你这么无理的要求,绝不会!” 这一次,无论她怎么忍,也没能将眼中的泪憋回去,俞漫始终沉默的态度更让她觉得荒缪,怒而转身大步离去。 宋忘尘看着满脸泪痕的季暖,既心疼又很无奈,他回眸看了眼俞漫,想着是否要再劝她一下,但该说的小暖都已经说过了,他其实也无话可说,于是便跟上季暖的步伐出了沁香园。 当他二人的背影逐渐在视线里消失后,俞漫才喃喃自语道:“季暖、对不起!我从来就没有变过,还是与千年前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将你给算计了。” 她没告诉季暖的是,江雨血魔这个身份,不全是世人强加在他身上的恶名,若非如此,夜灵也不会因怀着他灵力衰竭,变得形同老妪,生命垂危。 江雨的确生来就带着超乎想象的魔性,若雨也有,只是没有她父亲那般显著,俞漫用焰丹封印的除了雷霆之力外,还有她体内隐藏的魔性。 焰丹本就有着江雨一半的火灵之力,倘若有朝一日若雨体内的魔性解封,她必定会成为比血魔更让世人畏惧的存在。 这些,俞漫一直都知道,但她就是这般自私的人,要是若雨此生注定无法平凡,那她便要让若雨成为无人能敌的存在,这样她就不会让他人给欺负了。 不过这都是最坏的打算,只要季暖一直在若雨身边,这一天便永远不会到来。 人之所以成魔,是因其难以抑制自己因七情六欲而生出的魔障,但季暖却因在冥界待了一千年,看尽了人世间的是非善恶,因果循环,有着常人没有的仁善,她的心至纯至净。 若雨只要待在她身边,便能有样学样,受益匪浅! 也正是拿捏准了季暖的心性,俞漫才断定她不会弃下若雨不顾,即便她今日表现出了强烈的反感,但她一定不会就此离开长屿。 俞漫紧紧抱着若雨,闭眼将脸颊轻贴在她的额头,柔声道:“女儿、别怪娘亲狠心,你的身边永远不会因为少了我而缺少爱,但你父亲身边,从始至终就只有我一人而已。” 一语言尽,眼泪便连成了线,止不住的往下滑。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没有记起千年前发生的一切,这样,她便会在江雨自焚时不管不顾的阻止他,即便没能拦下,她也能在有了若雨后,带着女儿坚强的活下去。 但此刻,她已经做不到了,那份久埋于心的罪孽感,就像一把冰冷的刀,无时无刻不在凌迟着她,也只有死了,才能彻彻底底解脱。 从江雨第一次欺辱她那一刻起,她就没想过要活下去,却还是阴差阳错活到了现在,这段时间里,她所有的浓情蜜意平安喜乐,都是天赐神恩赚来的,又怎敢奢求的太多? 她原本打算生下孩子便去寻他,但若雨实在是太可爱了,她舍不得离开女儿,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贪心了,总想着多陪她一日是一日。 今日对季暖说的,也不全是善意的谎言,若雨满月宴,便是她为自己定下的最后时限。 俞漫将若雨送到奶娘那儿之后,又去了俞远洋的卧房,她跪立在父亲面前,将自己准备在若雨满月宴后,削发为尼之事,以及将若雨交由季暖与宋忘尘扶养之事一并告知了他。 前者为假,后者是真,她只是不想让父亲尝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也不想季暖因为自己的死而伤心难过,所以才编出了赎罪祈福,削发为尼的谎言。 俞远洋心中苦涩,却也并未出言制止,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漫儿做下的每一个决定,他都无法阻拦,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若雨是他的心头肉,他自然不舍得,但他更希望若雨平安喜乐,一生无忧,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而是一个失败的反面教材,若雨待在自己身边,只会成为下一个漫儿,所以,他默许了。 父女俩达成共识后,便准备起了若雨的满月宴,俞远洋本想一切从简,毕竟长屿刚刚遭逢大厄不久,但一想到满月宴会是他与漫儿,与小孙女的诀别宴,便决定办得盛大一些,让百门都知道他俞远洋得了一宝贝孙女,也让长屿所有人的心情都舒缓一下。 小若雨满月这日,俞府一改往日的萧肃,四处张灯结彩,放眼望去全是一片喜庆的红。 俞漫着一身红衣锦服,云髻半束,以一双金孔雀开屏步摇进行点缀,配以梅形华盛坠与额前,朱唇轻扬,粉面浮笑,美如画中嫡仙。 她站在怀抱小若雨的父亲身旁,对着所有的来客还礼致谢,大大小小的贺礼堆的满地都是,耳畔欢声笑语不断。 季暖双手握着锦盒,远远的立定在长廊处,目光一直锁定在俞漫笑意盈盈的脸上,一颗心好似被千军万马踏过一般,沉重到无法呼吸。 半个月的时间里,她与宋忘尘都未曾再踏入过俞府半步,她想以此来抗议俞漫的抉择,甚至想过一走了之,逼着她自己扶养若雨长大,但她狠不了这个心! 俞府今日来了很多人,有长屿的百姓,还有百门中人,场面一直很热闹,很和谐。 程筱柔和唐肆言代表着暮溪前来祝贺,程筱柔一直都是眉眼含笑的在逗弄小若雨,她看起来还胖了一点儿。 唐肆言还是同往日一样,总是能于万千人海中,一眼便找到季暖的方位,他同她调笑,说她年纪轻轻就当奶奶了,还问起了她手中拿的礼物是什么,但季暖情绪不佳,他也就识趣的离开了。 随后,初为人妇的汝沁汝沐两姐妹也寻到了季暖,拉着她眼泪婆娑的好一通抱怨,埋怨她那日不该丢下宋忘尘不辞而别,更不该一个人扛下所有的苦厄,让她们担忧。之后,她二人又与季暖笑意秧然的谈到了月落和秦淮,季暖可以看得出,她们过的很幸福,她也由衷的替她们高兴。 张玉宁也在俞漫大婚之后,被父亲张永贺安排了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他携妻来此,奉上了自己的贺礼,看向俞漫的眼神中有心疼和怜惜,却没有了痴迷,暗藏了十几年的单相思,也因身旁温柔贤淑的美娇妻,逐渐淡却了。 张玉衡并未因失了一臂而颓丧,反倒因此幡然醒悟,与父亲学着炼丹制药悬壶济世。他将自己之前在莫府遇难时,季暖舍生相救一事,以及他因自己残杀同门被季暖知晓,而恩将仇报之事尽数告知了兄长,希望他代自己同季暖说一声抱歉,他没有勇气见她,更无法亲自对她说声抱歉。 张玉宁将这些同季暖讲时,又准备深鞠一躬代幼弟对她说声对不起,但季暖却笑着制止了他行礼,告诉他不必如此,那些事自己早就忘了,也让他回漳州后转告张玉衡,过而改之,善莫大焉,往事已随风,来日犹可追! 若雨的满月宴好像将所有的一切都带入了正途,带向了美好,但季暖还是不开心,一点也不! 俞漫寻来时,笑问她这些日子去了何处,为何这么久都没来看看若雨,还满目期待的盯着她手中的锦盒,问她给若雨准备了什么礼物。 季暖回以一抹浅笑,她将手中锦盒打开,盒中是一大一小的两只同心结,这是她学了好久才亲手编制而成的,小同心结中还编入了一颗翡翠玉珠,玉珠被宋忘尘加过符印,有镇阴辟邪之用,大的给俞漫,小的给若雨,寓意她们母女同心,平安幸福一生。 她这般言着,又将同心结挂在俞漫腰间,俞漫感激的拥着她,泣不成声! 良久良久,她才将季暖推离,笑着让她将另外一只给若雨挂上。 季暖点头,缓步向簇拥着小若雨的人群走去,她将同心结挂在小若雨身上,又笑着调侃汝沁抱孩子的手势不对,还扬言要亲自示范给她看,从汝沁手中接过若雨的那一瞬,乖巧的小若雨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一开始,汝沁汝沐连同唐肆言都在笑她自己都不会抱孩子,还教别人呢,惹得四周的人群嬉笑连连,好不热闹。 但小若雨一直啼哭不止,凄厉的哭声渐渐地将所有人的笑意夺去,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十分揪心。 季暖摇着她低声轻哄,哄到自己的眼泪如雨滴般落下时,她同众人言,若雨应该是饿了,她要带若雨去找奶娘。 第二百九十章 辗转千年,终是魂归故里 季暖摇着她低声轻哄,哄到自己的眼泪如雨滴般落下时,她同众人言,若雨应该是饿了,她要带若雨去找奶娘。 她仓惶转身,缓慢前行的步伐逐渐加快,到最后竟是大步向沁香园跑去。 俞远洋一双老眼早已变得浑浊不清,却依旧强作镇定的从弟子手中取下玉壶酒杯,斟酒时却因双手抖栗不止,酒水全洒落在地。 身后的弟子想要帮他,他却摆手将他挥退,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后,才为自己斟好一杯酒,高声道:“诸位无需挂怀,小孩子哭闹再是正常不过,小孙女的满月宴大家能来,俞远洋感激不尽,大家随意就好,俞远洋在此先干为敬了!” 浓香甘醇的女儿红一杯下肚,口中心中皆是一言难尽的苦涩,他这一生都是失败的,年轻时没能守住发妻,如今又没能护好长屿的百姓,此刻竟连女儿和孙女也守不住了,都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其余人不知其中事由,也是笑着恭贺并举杯与他同饮,场面再次欢跃起来。 …… 季暖疾步跑到了沁香园,寻到了俞漫的闺阁,却始终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她真的狠心抛弃若雨离开了,没说一句道别的话,就连一封书信也未曾留下。 俞漫凭什么认定自己一定会答应她那无理的要求,她明明已经学会了爱,明明很爱若雨,又为什么还要抛下女儿无情的离开? 小若雨一直不停的哭闹,季暖的心很疼也很乱,她立定在沁香园内,高喊道:“俞漫、你给我听好了,今日是你狠心抛弃了若雨,要是有一天你后悔了,我一定不会将她还给你,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然而,她狠恶的话语并未收到任何回应,耳畔除了若雨沙哑的啼哭声,就只有自己喘息不定的呼吸声,她紧紧拥着若雨,对她言“若雨,不哭了好吗?以后我会代替你父母,给你全部的爱!” 也不知是哭的累了,还是真的听懂了她的话,小若雨逐渐停止了哭闹,但她眼中的泪,却是再也收不住了。 宋忘尘缓步靠近,他拥着她二人,沉声道:“还有我全部的爱,若雨她,什么都不会缺!”虽是这般言,但他清楚的知道,若雨缺少的那份爱,一百个自己和季暖都弥补不上。 季暖将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处,掩唇轻声抽泣,她不敢大哭,不想让宋忘尘为自己担忧,更害怕自己影响到小若雨的情绪。 其实,她一早便知道俞漫不会改变主意,也能猜到她所说的青灯古佛了此残生都是骗人的谎言,甚至能联想到她现在要去哪儿,要做什么都一清二楚,因为太了解她了,也能理解她这么做的缘由,就是不能接受! 她送俞漫同心结,就是想要告诉她,只有她才是与小若雨心脉相连的那个人,若雨的生命里不能没有她,她分明读懂了自己的用意,却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俞漫修为散尽,想要离开长屿必须得乘船,只要他二人即刻御剑赶去明阳山,就一定能等到她。 但季暖不会这么做,因为没有谁能阻止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更因为只要不是亲眼所见,猜测永远都只会是猜测,这样自己就可以将她善意的谎言当成真的,心也就不会绝望了。 满月宴持续了三日,他二人便在沁香园待了三日,季暖在等,等着俞漫回心转意,虽然她清楚的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奢望而已,却还是自欺欺人的等了她三日。 俞漫走后,乖巧的小若雨变得越来越不乖了,她爱哭认生还黏人,除了季暖与宋忘尘,也就只有奶娘还能抱她一会儿,其他人只要碰一下,她就会哇哇大哭,就连俞远洋也碰触不得。 小若雨就像没了安全感一般,即便是睡着了,也得是由他三人抱在怀里,听着心跳声才行,只要一脱手,她便会立马从睡梦中惊醒,哭闹不止。 季暖已跟着奶娘学会了怎么照顾小若雨,大大小小的细节她都熟记于心,每日除了奶娘给小若雨喂食的时间以外,季暖便不分昼夜的抱着她哄着她,也不让宋忘尘插手,她刻意将自己弄得忙忙碌碌,只有这样,才没有时间想得太多。 三日的不眠不休,使她一双明眸变得充血肿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手臂也因长时间抱着孩子,酸痛到好似折了一般,腿脚更是走路走到麻木无知觉。 宋忘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无论他怎么劝,季暖就是不愿放下若雨,他无奈在房内点了安神香。 “若雨、”季暖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却又因神情太过紧张从床榻上弹了起来,睁眼便见宋忘尘抱着若雨哄得好好的,他笑着让她再多睡一会儿,可她却是迫不及待的奔过去,将若雨从他怀中夺了过来,紧紧相拥着她。 怀中没了若雨,她便感觉自己的心好空,只有时刻抱着她,才能安心。 宋忘尘双手按在她的肩头,勾起她的下颌,注视着她的眼命令道:“看着我!你还记得自己在知水湖畔说过什么吗?你说从今往后都会听我的,你还说过做人得信守承诺,我现在命令你去休息,我来照顾若雨,听到了吗?” 他很急,急到连声音都带着颤,眼中更是血丝交织,季暖三日不曾休息过,他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只能默默的陪着她,煎熬着自己的心。 季暖终究还是于心不忍点头应下了,这一夜,她拥着小若雨,宋忘尘拥着她二人,沉沉睡了过去。 乍暖还寒的初春之际,晨风袭来一片寒凉之意,耳畔响亮的啼哭声将他二人一并闹醒,季暖急忙起身抱着若雨去寻奶娘。 但今日小若雨越发闹腾的厉害,连奶娘也不让碰,无论季暖与宋忘尘二人怎么哄,她也没有停止哭闹,凄厉的啼哭声将俞府每个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气氛沉闷到可怕。 季暖都能猜出俞漫的意图,俞远洋作为她的父亲又怎么可能猜不出,他抬着茶杯的手止不住的颤栗,还未送至唇畔,便“咣当”一声坠落在地,四下飞溅的瓷器碎片,好似连同他的心也一起撕碎了一般,口中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他抬起朦胧的双眼看向远方,握着椅手的手掌重重的用着力,最后竟直直栽倒了下去。 身旁的弟子虽是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却见他嘴角血如泉涌,双眼已无力的阖上,府中的下人惊慌失措的去寻大夫,红绸都未取下的俞府瞬间乱作了一团。 今日若雨哭闹不止,俞远洋又突然病倒,季暖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轻哼着摇篮曲,笑哄着小若雨入眠,但夺眶而出的泪却在不断的坠落坠落。 …… “啷当”一声巨响,俞漫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她缓缓闭眼,红唇勾笑,左手紧攥着灭世,右手攥着同心结贴于胸口处,彻底与这个她曾爱过,恨过,痛苦过,眷恋过的尘世永别了,心甘情愿的去偿还自己欠了江雨一世的情债。 昨日,日落西山之时,俞漫在明阳山下的小镇上订了一口棺椁,让他们次日一早,带着铁锹将棺椁送至明阳山溪流边的枫林里,她会在哪儿等他们。 棺材铺的掌柜虽心中诧异,奈何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点头哈腰应下了。 明阳山漫山遍野的火红流丹,早已被冬日的严寒洗刷一空,光秃的树干上已逐渐生出了一些嫩绿的新叶。 俞漫含情脉脉的杏眸环顾四周,大红色的裙摆随风翩翩起舞,她迈着轻盈的小碎步向溪流声传来的方向靠近,纤长玉指滑过身旁茁壮生长的小树苗,感受着春季的生机怏然,精雕粉琢的小脸上勾起一抹浅笑。 潺潺流水依旧夺人耳目,她坐在小溪边的岩石上,褪去鞋袜,将一双秀足缓缓浸入水中,当溪水淹没脚踝时,很凉很凉,凉到她浑身一颤,心里却是很暖很暖,暖到她眉眼带笑。 她盯着水中俏丽的倒影,抬手整理着自己鬓角的碎发,又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方见水中多出了一个思之如狂的身影。 他与自己一样眉眼含笑,大红色的锦服衬得他无瑕如美玉的俊颜,更加白皙温润,勾魂摄魄的薄唇轻启道:“娘子今日的妆容好美,比我们成亲那日还要美。” “我也这么觉得。”她笑,注视着他那俊雅的笑颜,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回眸,因为知道自己只要一回头看他,他就会消失了。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二人成亲那晚的情形,俞漫脸上的笑意逐渐加深,那时她可是霸占了整张床,迫使他在墙角睡了一夜。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这么做,她会等着他掀起自己的大红喜盖头,再与他共饮一杯合卺酒,结下一世金玉良缘。 她笑着闭眼,将自己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才知,无论是自己往日所受的屈辱,还是他们之间无休止的两相伤害,在这一刻通通化作了满满的幸福,好似关于他的所有记忆,都是爱和知足! 当耳畔传来第一声鸟鸣后,俞漫起身,玉指再次梳理着自己的发髻,顺带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物,这才行至枫树下,挖出了自己埋藏在此地的愁思。 拔出灭世的瞬间,她笑着哭着言:“相公对不起!我好像来迟了一些,让你一个人苦等着这么久,不过没关系,从今往后我都会在你身边,永远禁锢着你,你休想再离开我半步。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们的女儿长相就如,我曾给你描述过的她一样可爱,她名唤若雨,与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若雨,她的小眉毛与你一样,好似一轮弯月……” 讲到小若雨,俞漫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一般,直到抬着棺椁的四个伙计徐徐靠近,她才停止了讲述关于小若雨的一切,转而言:“你放心,若雨有季暖与宋忘尘二人照顾,她永远都不会缺少爱!” 俞漫伸袖拭去面颊上连成细线的清泪,转身指挥着几人在枫树下挖了一个大坑,待棺椁落入其中后,她便让他们将自己葬入棺椁内。 活埋之事,那四个伙计自然不敢做,即便俞漫将身旁一颗小树拦腰斩断,拿剑指着他四人,扬言他们若是不埋了自己,她便将他几人一并埋进去,他们依旧畏畏缩缩不敢轻举妄动,最后竟直直跪地哀嚎着求她放过自己。 俞漫无奈取下发髻上的金孔雀步摇赠予他四人,并声泪俱下的言,自己举目无亲还身染恶疾,已没有几日可活了,她此举也只是想让自己死的体面一点儿,不想落得个曝尸荒野,还被野兽啃食的下场。 俞漫所言本就半真半假,他四人也辨不出真伪来,在利益的驱使下,几人答应了。 她将灭世收回剑鞘,取下腰间悬挂的同心结,面不改色的步入棺椁之中躺下,当四人颤颤巍巍盖上棺盖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耳畔嘈杂的挥土声逐渐淡去,她感觉自己越来越难以呼吸了,但脸上的笑意却是久久保持着。 在这个勃勃生机的春日里,俞漫却随着秋日的红枫一起葬入了这片土地,这个千年前曾厌恶过的故居之地,却成了她如今最好的归属。 命源于此,陨落于此!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在惘生镜前见到夜灵了,下一世她会永远忘记暮寒这个人的存在,去追寻自己想要的平淡生活。 第二百九十一章 心底的伤,难以抹灭 此后,季暖与宋忘尘二人又在长屿待了几日,直到俞远洋的病情逐渐转好才与他道别。 小若雨自那日后,又变得乖了些,她爱笑也爱哭,但不再俱生,俞远洋拖着病体立定在渡口上,抱着她依依惜别。 几个俞氏弟子正抬着两个连成人都能容纳的木箱往船上搬,一箱是金银手饰,一箱是锦衣华服,都是俞远洋为小若雨准备的,小到此时穿戴的,大到年满十八岁的一应俱全。 季暖本觉得带着这么大两个箱子挺碍事,更何况这些东西她与宋忘尘也会为小若雨准备,但这是俞岛主对小若雨的一份心意,她没忍心拒绝,便收下了。 良久,俞远洋才将小若雨递到了季暖手中,他眼中浑浊的泪瞬间便涌了出来,额间深长的皱纹越发增多了,他转身擦拭着眼泪,回眸时又换上了一抹歉意的笑,道“人老了,经不起大风大浪了,以后若雨就拜托你们二位帮忙照顾了,走吧!” 俞远洋挥手示意他二人离开,扭头不愿再看小若雨一眼,那明媚的阳光好似一根根尖锐的针,刺得他眼眶都泛着疼,闭眼时,早已泪流成河。 季暖感觉自己很自私,生生将俞岛主最后的希望也夺走了,虽然她很愧疚也很难过,但小若雨,她不会放弃,不仅仅因为小若雨是江雨的女儿,更因为这也是俞漫最后的心愿。 “俞岛主请珍重,来日方长,我与忘尘会带着若雨回来看望您的,保重!”转身时,怀中安睡的小人儿突然哭闹了起来,她垂眸盯着小若雨拉拽着长命金锁的小手,勾唇浅笑。 长命锁是俞远洋在小若雨满月时亲手为她带上的,是她外祖父给予她沉甸甸的爱。 宋忘尘则拱手作揖道:“俞岛主、告辞!”他转身跟上季暖的步伐,牵着她上了帆船。 身后传来俞氏弟子们哽咽着与小若雨挥别的声音,他二人齐齐转身,笑着与他们挥手道别。 俞漫说得没错,小若雨不会因为失去了她而缺少爱,她的人生才刚刚起步就已经是众星捧月了,往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她。 离开长屿后,二人没再回暮溪,而是在钦州的那片竹林里,在那被毁去的竹屋之上,搭建了一间简雅的木屋。 小若雨的奶娘原本也跟着二人一起来了钦州,但她家居长屿,没待几日便因思乡心切,嚷嚷着要回家,即便季暖表示会给她十倍的报酬,但她还是狠心,撇下才一个多月的小若雨离开了。 他二人无奈在钦州各处为小若雨寻找新的奶娘,寻是寻到了,但小若雨又犯了挑人的小毛病,无论怎么哄,她就是一个劲儿的哭闹不肯进食,一连换了好几个奶娘都是如此。 小若雨哭得凄凄惨惨,毫无准备的季暖与宋忘尘二人是又急又心疼。 宋忘尘一个不喜与他人接触,沉默寡言的人,也是急到逢人就问,可知这么小的孩子该给她吃些什么? 几经周折下,他二人终于打听到,还可以给小若雨喂食牛羊奶的办法。 于是,宋忘尘便每日都去市集买些新鲜的牛奶回家,加温后又持着小汤匙一勺一勺的吹凉喂给小若雨喝,他还买了十几只母羊,圈养在木屋后的草棚里,以备不时之需。 季暖负责照顾小若雨,宋忘尘便照料她二人的衣食起居,两人也由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心力交瘁,到如今的应对自如,乐在其中。 千年前,季暖没能为江雨穿上自己备下的红色衣物,如今她给小若雨穿戴的,全是喜庆的大红色衣物,而且还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虽然若雨还小不会玩,不过以后肯定用得上。 每日拿着拨浪鼓逗弄小若雨,成了他二人最热衷之事,看着小家伙粉嫩的小脸上浮出了笑意,好似比拥有了全天下带来的满足感还要更甚。 宋忘尘每日都会赶着羊群出去觅食,季暖便抱着小若雨跟在他身旁,与他家长里短,谈笑风生。 小若雨日益见长,季暖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多了起来,而于宋忘尘而言,娘子与小若雨安好他便高兴,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过得平淡如水,却又幸福满足。 春日里迎来了第一场细雨,万物皆已复苏,林间不时便传来鸟雀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微风拂来淡淡的草香味。 季暖单手托腮坐在窗边,玉指无意识的轻点着粉颊,宋忘尘去市集买些吃穿用度的东西,小若雨又睡着了,她习惯了听到二人的声音,此时身边突然安静下来,又觉得好生无聊,甚至都有一种将小若雨从睡梦唤醒的冲动。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心中疑惑宋忘尘怎么这么快就归来了,却又笑意秧然的转身,待看清来人后,她的眉眼中皆是欣喜之色。 “小狸、你怎么会来?”她问,迎上前便要去拉夜狸的手,却被其侧身躲开了。 本是关切的问话,夜狸却听出了嫌弃之意,她抬眸与之对视,冷哼一声后反问:“怎么?觉得我扰了你与那贼人的清净。” “妹妹、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但千年前的事并非你想的那样,宋忘尘,不,凌承他从来就没有负过我,也没有……” “住口!”夜狸怒不可遏将季暖的话打断,她失望的摇头,又道“你既然已经想起了千年的事,那就应该知道飞羽哥哥为了你,甘愿坠入了无尽深渊一千多年。 这一千年里他过得有多痛苦你不清楚,我可以不怪你,但你怎么可以为了那群无耻狡诈的修士,利用飞羽哥哥对你的感情来逼迫他御水颠返,害得他饱受反噬之苦。 都已经四个月了,他每日都在咳血,却还在强撑着整顿羽族,想着帮我们夺回灵溪。 可你呢?整日与那贼人如胶似漆的住在这木屋里,还与他有了孩子,还真是好生惬意啊。” 她力竭声嘶的言着,眸中的眼泪潸然垂落,想起飞羽哥哥这段时间所受的反噬之痛,心里就特别难受。 两日前,夜狸无意中听到了飞羽哥哥与羽兵的谈话,才得知姐姐与那贼人又回到了此处定居,他二人几乎是形影不离,而且姐姐还抱了个孩子。 夜狸清楚自己实力不敌那贼人,便一直暗中观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今日天公作美下起了雨,那贼人才独自离开,她这才有了机会前来见姐姐一面,只为让她幡然醒悟。 季暖也有些错愕,她知道御水时强行收手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却并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但那日事出紧急,她若是不那么做,死的又何止是那些仙门中人,只怕整个越阳城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妹妹、我知道你一直对狐族覆灭之事耿耿于怀,但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凌承他也是为了救我,情急之下才会被暮寒利用了。 但父王的死跟凌承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也是受害者,若这事非得追究出个是非对错,那错的那个人也是我,是我不该贪念尘世的繁华,不该爱上了凌承害人害己。 是我害得父王身陨狐族覆灭,害得飞羽哥哥坠入了无尽深渊,害得你无依无靠,害得凌承背负不仁不义的骂名,遭世人唾弃。凤姨是因我而死,也是我让江雨从小就失去了父母的爱,让他在仇恨中孤寂了一千多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与凌承无关,更与宋忘尘无关。 现如今仙门中人已经放下了对妖族的仇恨,相信不久后的将来,人妖两族便可以真真正正的和睦相处了,所以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你能不能帮忙劝一下飞羽哥哥,让他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那些痛苦的往事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你们都试着将它放下,好吗?” 这些心底的伤季暖本不愿提及,但此时不说,要是飞羽哥哥真的挑起了人妖两族的纷乱,届时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妄送了性命,而最受苦受难的还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黎民百姓。 暮溪在程筱柔的带领下,已经逐步稳健,她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夺回灵溪,更何况,狐族都已经灭亡了,抢回一个物是人非灵溪又有什么意义? 无论是千年前还是现在,她所求的不过都只是人妖两界的和平共处而已,再与相公朝夕相伴,让小若雨在一个充满和谐与爱的环境中长大。 但她的话在夜狸听来就像一个笑话一般,她悲凄大笑道:“放下?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可从未有一次想要放了我,他们的子孙后代追杀了我一千多年,我每日都是战战兢兢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这样的日子有多难你永远也体会不到。 你能放下的杀父之仇,灭族之恨,我永远也放不下,现在飞羽哥哥回来了,总有一日,我会亲手将那些仙门中人全都杀了,以泄我心头之恨。 你现在就跟我去找飞羽哥哥,以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还会是我最爱的姐姐,走!”言罢,已不由分说地将摇头泪流不止的季暖往门外拽去。 季暖挣扎着请求道:“小狸、小狸别闹了,有些事你不明白,我不能跟你去找飞羽哥哥,我有我的苦衷。” 夜狸瞬间暴怒,她狠狠将季暖推开,至使她的后脑勺撞在了木门之上,随后大步行至摇篮前,将睡得香甜的小若雨抱了起来,她抬眸怒视着季暖,咬牙切齿道:“苦衷?不就是为了那贼人的孽种吗?我现在就先杀了她,再杀了那负心的贼人,反正你都不要我了,我也不怕你会恨我!” 她情绪激昂,言语间纤纤玉指上已生出了锋利如刃的长指甲,凝空一挥便往小若雨的胸口处抓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三人行,必有一伤心人 夜狸情绪激昂,言语间纤纤玉指上已生出了锋利如刃的长指甲,凝空一挥便往小若雨的心口处抓去。 “不,不要,我答应你!”季暖摇头哭喊着求情,夜狸稍作迟疑,她便强忍着头晕目眩之感,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制止道:“妹妹,你不要伤害她,我答应跟你去见飞羽哥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不要一错再错了,把她还我好吗?” 季暖语气小心谨慎,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触碰到了妹妹的底线,泪花簌簌的双眸一刻也不曾离开妹妹抱着小若雨的那只手,并试探性的伸手想要从她手中将若雨抱回来,却还是被她察觉到了意图,侧身避开了。 夜狸用力甩开她的手,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只留下一句“不想让她死的话,就回苍山之巅找我,一个时辰后,若我还是没有见到你,我保证让她连骨头渣都不剩”飘荡在风中。 “夜狸、夜狸你不要冲动,夜狸……”季暖追出了木屋,在竹林里一路狂奔着寻找夜狸的身影,奈何并未收到她的回应,正欲御剑赶去苍山之巅时。 宋忘尘已听到了娘子的呼唤声,急忙将手中的油纸伞弃下后,便快步奔了过来,拉着惊魂未定的娘子,蹙眉问:“娘子、发生了何事?” “小狸将若雨给带走了,我必须现在就去找她,不能再耽搁了,若雨会没命的!”她心急如焚,拼命掰扯着他紧抓着自己手腕的大手,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一起去!”宋忘尘闻言立马丢掉了手中装有蔬果的竹篮,口中默念术语将诛邪变大了好几倍,拉着她跃上了诛邪。 季暖这时反倒镇定了些许,她回握着他的手,劝慰道:“你不能去,飞羽哥哥和小狸对你有误会,你去了只会适得其反,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不好,我保证将若雨平平安安的带回来。三日,就三日,若是三日后我还是没能回来,你再去苍山之巅寻我,信我一次好吗?” 她殷切的注视着他的眼,见他眸色暗淡,却并未出言反对,便直接甩开他的手,御剑往苍山之巅赶去。 层起叠嶂的山脉中,那一座巍峨的石山格外显眼,即便过了一千多年,苍山之巅还是没有丝毫改变,石山依旧不生树木,只有几株野花顽强生长于石缝之中,峭壁上那铜镜般大小的洞口完好如新,羽族的宫殿便位于其中。 季暖刚落入地面,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即熟悉又有些生疏的墨色身影,他金冠束发,两缕青丝慵懒的搭在前额,魅人倾世的眉宇下,一双墨色的剪瞳泛动着蓝色的华泽和涟漪,高挺的鼻梁下,那勾魂摄魄的薄唇勾起一抹浅笑。 飞羽面上笑得儒雅,其实紧张到一颗心七上八下,藏于墨袖中骨干修长的手指来回勾动,双腿是移也不是,不移也不是。 在此之前,他想过很多种与灵儿重逢的场面,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与她碰面,狸儿瞒着自己抢走了她身边的孩子,她来此必然是为了兴师问罪。 飞羽派羽兵暗中监视着灵儿的一举一动,了解她的一切近况,知道她与凌承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也知道狸儿抱来的孩子不是她与凌承的孩子,但那孩子对她来说却是性命攸关的存在,幸亏狸儿没伤害那孩子,否则以灵儿的秉性,怕是要与自己彻底反目成仇了。 四个月来,飞羽集结羽族兵力,联合一直被仙门打压的其它妖魔精怪,擐甲执兵,蓄势待发却迟迟没有动手,并非顾及自己的身体状况,实则是忧心灵儿的安危。 千年前,他差点杀了凌承时,灵儿虽未曾说过一句责备的话,可她整日就像个会笑的提线木偶一般,不言不怒的样子更像是无声的责骂,让他感觉到了戳心窝的疼。 那时他二人才认识不到半个月,灵儿便已经为了凌承不愿开口讲话,他难以想象,自己在他二人已经成亲的情况下再次杀了凌承,灵儿会将自己折磨成什么样。 四目相对,两相无言! 淅淅沥沥的小雨早已停下,但季暖眼中的泪却似雨滴般滚滚滑落,她缓行两步,唤了声“飞羽哥哥”便奔了过去,将他整个圈入自己的臂弯中,也顾不上看对方的表情,便闭眼斜靠在他的胸膛处,一声又一声的低唤着飞羽哥哥。 她分明就是最不喜欢逃避现实的人,却因顾及到宋忘尘的感受,以及飞羽哥哥对自己那份永远都无法偿还的感情,强迫着自己躲避他。 可如此一来,不仅没能解决问题,还让飞羽哥哥和妹妹心中的怨恨增涨,差一点就酿成了大祸。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飞羽哥哥还没有对仙门发难,妹妹也没有真的想要伤害若雨,若非如此,自己刚才也不可能及时阻止了她,而此时见到飞羽哥哥她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事情一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短短四字甘洌如清泉般涌入心田,飞羽紧揽着她,之前所有的顾虑都在此刻化作了虚无,他一直以为自己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她,哪怕再次坠入无尽深渊也在所不惜。 可到头来,她的一个拥抱,一声飞羽哥哥便已让他心满意足,只要她心中还念着自己,哪怕只是做她哥哥也能感到无比的幸福。 良久良久,他才十分不舍的将怀中人儿推离,并双手按在她的肩头,笑道:“怎么都过了一千年,我的灵儿妹妹还是这般没有长进,不是告诉过你,不能随随便便扑入其它男子的怀里吗?” 季暖欣然一笑,再次扑入他的怀中呢喃道:“我不管,飞羽哥哥又不是其它男子,你是我最敬爱的哥哥呀!” 千年前她刚修炼成人时,飞羽哥哥便告诉过她,凡间女子讲究贤良淑德,这随随便便抱着其他男子的事可是做不得,得学会矜持。 相似的话语,同样的答案,将季暖心中那仅有的一份生疏感冲淡,苍山之巅没变过,飞羽哥哥也没变过,改变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她自己而已,但在飞羽哥哥面前,她宁愿做回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蠢丫头。 “好!我的傻妹妹,衣裙都湿了还浑然不知,等会儿该着凉了。”飞羽拈起她被细雨润湿的衣物,故作嫌弃的摇头,而后又一记响指为她幻化出一身新衣。 浅粉色的纱裙衬得她肤白赛雪,低垂的眼睑上那一排卷翘的长睫轻轻颤动,翘挺的鼻梁灵秀可爱,樱桃小口不经意的勾着笑,粉颊上那两个浅浅的梨窝如锦上添花般是最天然的点缀,她并非有出尘绝绝的美貌,却有着与生俱来的率真纯净,将飞羽所有的视线都夺了过去。 季暖盯着衣袂处那两只翩翩起舞的彩蝶,牵起衣裙细细打量了片刻,随后又心情舒畅的张臂转圈。 轻纱漫舞,婀娜身姿好似一只轻盈俏皮的粉蝶,牵动着飞羽的整颗心砰砰乱跳,他抬手,准备在灵儿停下时扶她一把。 果不其然!她一停止转动便踉跄着撞入了飞羽怀中。 “灵儿!”他垂眸盯着怀中娇笑的人儿轻声呼唤,墨蓝色的眸中闪烁着泪花,这一刻他突然变得贪心了,他好想将她据为己有,让她一生一世都如现在这般灵动可爱。 季暖蹙眉注视缓缓向自己凑近的飞羽,惊愕到浑身颤栗,她好似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了,正焦灼不知如何应对时。 飞羽却只是轻拧着她的玉耳,勾唇笑道:“脑子还是这么不好使,都已经成亲的人了,就不知道将我推开吗?幸亏我只是你哥哥而已,若是换作其它男子,就你这点儿智商,早让坏人给欺负了去!” 他虽是这般言,心中的苦涩却是一言难尽,在她推开自己之前停下动作,是为了维护自己那可怜的自尊,更是不想让她难堪。 温润的笑意犹如轻风拂面,将季暖所有的窘迫吹散,她一把将他拧着自己耳朵的大手拍开,嬉笑道:“有飞羽哥哥的保护,谁敢欺负我呀!” “行了,别贫了,我带你去找狸儿。”他笑着伸出手,随后又局促不安的将手缩了回来,自己与灵儿之间隔着的那层窗户纸不被戳破,还能以兄妹相称坦然处之,若是说得明白了,或许再见面时只会形同陌路,甚至还有可能会兵戎相见。 季暖将他眼底的神伤看得一清二楚,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懵懂无知的灵儿了,知道飞羽哥哥对自己的感情并非纯粹的兄妹情,但在她心里,飞羽永远都只会是自己的暖心大哥哥,仅此而已! “那,走吧!”她笑着牵上他的手,大步往石山奔去。 粉墨相依的两道身影逐渐隐入石山之中,参天大树后,孤傲的身影缓步行出,俊逸绝尘的脸早已是冷若寒霜扑面,攥着剑柄的手掌松松紧紧,心中的愤恨与不甘都化作一拳狠狠砸在了树干之上。 比成人腰身还要粗壮的参天大树,也被宋忘尘真气汇聚的一拳贯穿了树干,抽手时,白皙的手背早已血迹斑斑,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季暖让宋忘尘在家等她三日,可他却连半柱香的时间也等不了,飞羽是个强劲又值得尊敬的对手,无论是千年前还是现在,飞羽的存在都会让他焦虑不安,甚至会觉得自惭形秽。 在见到娘子扑入飞羽怀中的那一刻,宋忘尘的心便已经像受到了鞭刑一般难受,当飞羽凑近她,她也并未将他推离时,宋忘尘感受到了万箭穿心般的刺痛,尽管飞羽并未对娘子做过什么,他二人也一直都是以兄妹相称,但堵在宋忘尘心中的那块巨石却是时时刻刻都在压迫着他的神经,让他感觉神情紧张呼吸停滞。 宋忘尘几度想要出面喝止,但他还是忍下了,千年前是自己从飞羽手中抢走了灵儿,如今飞羽卷土重来,想要抢走小暖也是人之常情。 他心慌意乱举足无措,却还是决定将选择的权力留给娘子,自己与娘子早已经过了千锤百炼,他爱她,敬她,自然也信得过她。 第二百九十三章 浮生万般苦,真心两不移 他爱她,敬她,自然也信得过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在此等着她,唯有离她近一些心里才能安慰些许。 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身旁的绿叶之上,又滑落在土壤之中,手背处传来丝丝缕缕的疼,宋忘尘却根本无暇顾及,冷冽的目光痴定的盯着洞口处,寻思着是否要跟上前去。 犹豫再三,却还是决定就此守候,既然信她,便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处理好一切事宜,陪护不打扰便是最好的抉择。 季暖伸手碰触着洞壁上的莹石,笑如桃花映面,时光仿佛回到了千年前,她初次踏入这里的那一刻,盯着那富丽堂皇的石壁,心里想的是这么多莹石和夜明珠,飞羽哥哥究竟是怎么镶嵌到洞壁之上的。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嘶哑的啼哭声,将季暖所有的好心情打乱,她慌乱的甩开飞羽哥哥的手,寻声疾奔而去。 夜狸在自己的寝殿中,轻轻摇晃小若雨来回踱步,奈何怀中那小怪兽软硬不吃,她好言相劝也哭,威胁恐吓更是哭得愈发凄楚可怜,扰得她心烦意乱,几次三番想将怀中的小怪兽给丢出去,但最终也没忍心真的放任她不管,只是忙乱到神色疲倦,香汗淋漓。 “若雨、若雨……妹妹、把她给我,我来抱她好不好?”季暖立定在夜狸对面三尺处,急切的注视着她,纤瘦的身子也因跑得太急,喘息不定而微微颤栗。 她没敢上前,不想在这种时候惹恼了妹妹,她要是情急之下再做出什么事,自己就真的来不及阻止了。 夜狸的目光从姐姐身上,移到了追上前的飞羽哥哥身上,见他点头,又垂眸看了眼怀中闹人的小怪兽,摇头浑身一激灵,忙不迭地将小若雨塞入姐姐怀中,又环着飞羽哥哥的手臂悄悄打量着小怪兽的动静,就好似刚丢掉了一个烫手山芋般,紧蹙的秀眉骤然舒缓,甚至还夸张的抚着自己的胸口顺气。 “你呀!”飞羽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言语间满是宠溺。 季暖摸了摸包裹着小若雨的襁褓,便知道了她大哭的原因,她急着问二人要来了温水,娴熟的为小若雨泡了个温水浴,而后又从乾坤袋中拿出时刻准备着的衣物,替小若雨换上。 小若雨早已停止了哭闹,此刻正对着她咧嘴扬笑。 “这就……哄好了?”夜狸看得眼睛都直了,她简直不敢置信,刚才那撒泼哭闹,比千年前的自己还要闹人的小怪兽,洗个澡就变得这般听话了。 原来,那小怪兽也会笑啊! 她情不自禁的牵起小若雨的小手,如樱粉唇也随着小人儿嘴角勾起的弧度不自觉的上扬,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后,她又慌乱的抽回了手,侧身不愿再看小若雨一眼。 自修炼成人后,她好似已经忘记了该怎样笑,唯一笑过的一次,便是从那群虚妄小人手中救出姐姐的时刻,即便后来寻到了飞羽哥哥,她也整日提心吊胆,害怕飞羽哥哥会与姐姐彻底决裂,清冷的小脸上从未有过一丝笑意。 但今日不知怎的,见到那小怪兽笑时,她会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情愉悦,会有种想要再抱抱她的冲动。 季暖拉着她的手,待她转身面向自己时,又抬眸看了眼飞羽哥哥,浅笑道:“妹妹、她叫若雨,是江雨和俞漫的女儿,是我和相公心之所念,意之所向,也是我们拼了命都要保护的人。 你还记得千年前,我最后一次回灵溪时的情形吗?” 夜狸点头,她又接着言:“那时我因灵力衰竭变得如一个白发老妪一般,是因为我有了凌承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江雨,是若雨的父亲。 后来,父王剥离了自己一半的妖丹救了我,他也因此舍弃了一身修为,灵溪的屏障也就难以维持了。 暮寒带人攻入灵溪后,凌承便与父王同仇敌忾并肩作战,他或许不该因为忧心我的安危,而丢下父王一人,至使父王惨死当场,狐族也因此被那些人尽数绞杀,但细细想来,那始作俑者其实是我。 在怀着江雨半个月时,他便开始吸食我的灵力和精元,我能料定他是非人,非妖,也非魔的存在。 凌承发现我的身体每况愈下后,也曾三番两次为了救我,想要杀了我腹中的孩儿,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制止了他,即有缘母子一场,无论他是凡人也好,妖魔也罢,我都坚持己见非要将他生下,这才给了暮寒可乘之机,导致了狐族的覆灭。 凌承为了护我,将我与凤姨一起收入了乾坤画中,而我再次生命垂危时,是凤姨以真凤之血为我续命,这才让我在生命的尽头还能诞下了江雨。 只是,凌承也在那场恶战中丢了性命,他以为我还活着,便剥丹为印,封印了乾坤画,江雨也因此在乾坤画中待了一千年,他从出生时便活在了仇恨当中,走出乾坤画时想到的也只有复仇。 初次见他是在暮溪招新试灵时,他面容儒雅谦逊有礼,一袭金色华服的身影显现在灵镜上时,脸上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或许是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从那时起,我便觉得他格外亲切……” 季暖笑着将自己与江雨相处的点点滴滴告诉他二人,从一开始的心生好感,到后来的心生猜忌,以及他为了复仇,对自己和宋忘尘做下的恶,还有联合魔族对暮溪及百门犯下的杀孽悉数告知。就连自己为宋忘尘换眼,江雨自焚化作自己双眼之事也未作隐瞒,随后又将自己在冥界那一千年中的恩怨是非娓娓道出,最后总结道: “暮寒虽在千年前灭了整个狐族,但妹妹你可知,在他轮回的那十七世里,其中有三世都是被你杀死的,年纪最轻的那世他还只是个十五岁的束发少年,即便是因果循环也时候该放下了。 这一世,暮寒放下了对妖魔的执恨,变成了一个女子,却依旧没能逃得过因果循环,与江雨有着千丝万缕的爱恨情仇,而小若雨的到来便是所有罪孽的结束,是象征着人妖和睦的美好开始。 如今仙门中人已摒弃了对妖魔的成见,也在努力尝试着接纳妖魔,所以这种时候,你们能不能不要挑起人妖两族的斗争。 我曾在暮溪待了一年多,师姐,唐肆言,子间师兄,墨阳师兄,还有暮溪所有的师兄师姐们,他们都待我如亲妹妹一般,我想护着他们,不想让江雨的悲剧再次重现,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了。” 言尽于此,她便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悲伤,捂嘴痛哭起来,将近两个时辰叙述,使她的哭声显得格外沙哑无力。 夜狸轻拍着她的肩,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一千年孤苦无依,可与姐姐在冥界的那一千年比起来,还是不能相提并论。 姐姐千年前受的罪,以及她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所遭受的苦厄,还有他一家三口的相见不识自相残杀,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无法想象的,姐姐她,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季暖就势环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身,眸中的清泪如泛滥的洪水决堤而出,她花了四个月埋藏在心中的苦痛,却在这一刻层层剥开,这种将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的疼,远比一箭穿心之痛疼上千百倍,但若是能因此阻止妹妹与飞羽哥哥犯错,她甘心情愿! 飞羽注视着相依而泣的姐妹二人,眼眶早已一片润湿,他转身缓步行出寝殿,行至金座上坐立,单手扶额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缓缓吐出。 他曾以为对灵儿种下恶咒之术,便能让她与凌承永无再见之日,可再狠毒的咒术,再难熬的苦厄,也挡不住灵儿那颗执着的心。 一千年,她在冥界等了凌承一千年,却因仇人投胎转世变成女子而放下对凌承的执念,也随之转世为人,在她都已决定永世忘记凌承的时候,他二人却又再次碰面了,岂知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前世他二人未了之情,缘定再续此生。 这一刻,飞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他从来都不是输给了凌承,而是败给了灵儿。 这四个月来做的所有努力,都将到此为止,若非人妖两族千万年来都站在水火不容的对立面,即便狐王剥离半颗妖丹救下灵儿,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狐族也不会灭亡,灵儿一家人也不会有今生自相残杀的一幕幕发生。 罢了,灵儿等了一千多年才盼来了如今的太平盛世,历经磨难才与凌承有了朝夕相伴的机会,他又怎会让她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无言的沉默持续了很久很久,小若雨又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她瘪着嘴,仿佛下一刻就要哇哇大哭。 夜狸盯着小怪兽的举动,急急道:“姐姐、她是不是又要洗澡了。”如是言着,便要转身去寻热水。 季暖立马破涕为笑,道“她这是饿了,你帮我去买些牛羊奶过来,我喂给她喝。” “哦!”夜狸应了一声,便化作白光消失在了寝殿,不消片刻,又拿着装有鲜奶的水晶瓶回来了。 “这么快,哪儿来的呀?”季暖微微诧异,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说来也怪,我刚出去就在岩石上发现了这个,连小勺子都有呢!”她扬着手中的小汤匙,同样疑惑不已。 季暖笑而不语,随后又十分娴熟的将水晶瓶中的鲜奶倒入玉碗之中,一勺一勺的喂给小若雨喝。 她知道这是宋忘尘送来的,他总能在小若雨需要进食时,提前备好温热的鲜奶,还有那小汤匙,是他精心打磨光滑,给小若雨专用的。 宋忘尘就在苍山之巅,却并未闯入羽殿,这是源于他二人之间的互敬互爱,纵使浮生万般苦,他二人也能真心不相移。 夜狸则好奇的盯着小怪兽吧嗒着小嘴喝奶的模样,她疑惑,这样一个爱哭爱闹的小怪兽,姐姐究竟是怎么将她的脾性拿捏得一清二楚的。 季暖将小若雨喂饱后,又轻抚着她的后背,没多久就哄着她入眠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多情总被无情伤 季暖将熟睡的小若雨轻轻放在夜狸的床榻上,又为她盖好被褥,才转身拉着夜狸的手,笑言:“狸儿、姐姐知道这些年来你受了很多苦,姐姐也没有不要你,上一次没想起你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就算我和凌承在一起,你依旧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的家也是你的家,你今后就搬去跟我们一块儿住,好吗?” “可我曾当着凌承的面杀了他父母,他会不会……”夜狸眉眼低垂语气怯软,其它的话也不必说的太过详细,她明白那种亲眼看着亲人惨死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的痛苦与怨恨,也不认为凌承能放下仇恨接纳自己。 “他不会,无论他是凌承还是宋忘尘,都会将你当亲妹妹一般爱护,我们这一生,总有着许多的苦衷和身不由己,也造成了无数的误解与悔恨,但我一直坚信,这世上没有什么仇恨是不可解的。 忘尘他曾经是怨恨过你,也因为爹娘的死,对妖魔生出了嫉恨之心,甚至还一度到了逢妖必诛的地步,但他也因为我改变了很多,而且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呀,爱屋及乌他要是都不懂的话,我就……” 季暖本想以轻快的语气安慰一下夜狸,但言到此处又挠头思索起来,想着打他吧又舍不得,骂他等于自讨没趣,他没生气,自己反倒是要被气死了,离开他更是绝无可能,最后低头弱弱的言了一句:“我就,我就再咬他一口。” “噗呲、”夜狸没忍住笑出了声,姐姐好像变了,又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她还是自己最亲最爱的那个姐姐。 无论凌承有没有放下对自己的怨恨,她也不可能与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父王虽不是他杀的,但狐族的覆灭他也难逃其咎,即便心中已没有了怨恨,却也没办法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与他兄妹相称。 更何况,自己若是走了,飞羽哥哥以后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她于心不忍,但又不想姐姐失望,于是便摊手笑道:“我在苍山之巅住了一千年,早就习惯了这里清净自由的气息,尘世太过喧哗,我反倒是不习惯了,还有那小怪兽也太烦人了,要是整天跟她在一块儿,我会疯的!” 她摇头一本正经的嫌弃小若雨,可目光却落在了床榻上梦笑的小人儿身上,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 季暖也被她口中的小怪兽逗笑了,妹妹小时候可不必若雨好到哪儿去,贪吃嗜睡还黏人,自己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如今妹妹修炼成人,却不再像之前那般黏着自己了,季暖虽心有不舍,但每个人都有抉择的权力,既然是妹妹的决定,她也不会强求,只是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低喃道:“你不想去也没事,以后你若是想我和小怪兽了,随时都可以来看我们,姐姐向你保证,相公他一定待你如千年前一般,绝不会为难你!” “好!我知道了。”夜狸连连点头,将姐姐推开后,才笑道:“我帮你看着小怪兽,你去找飞羽哥哥吧,有些事儿必须由你亲自跟他说清楚,否则他心里的结永远解不了。” 季暖被夜狸强行推离了好几步,回眸时,妹妹已经坐在了床榻边,伸手去碰触小若雨粉嫩的小脸蛋儿,她浅浅一笑,随后大步行出了寝殿。 富丽巍峨的羽殿中,飞羽正单手撑头,侧倚在金座之上,魅世无双的眸子半眯着,一如既往的慵懒闲散之态,听闻有人靠近,方才立正身子,笑唤了声“灵儿。” “飞羽哥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季暖虽是这般言,却并未驻步。 “怎会?”他反问,起身便三步并作两步踏下雨花石阶,在距离季暖一尺处方才立定,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能被灵儿打扰,我荣幸之至!” 他殷切的目光让季暖脸上的笑意逐渐僵凝,她有些窘迫的转身,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才好。 她能将自己与宋忘尘,以及身边每个人的关系都处理得十分妥当,唯独面对飞羽哥哥却毫无把握,因为亏欠得太多了,相处起来也十分困窘。 纤纤玉指不安分的蹂躏着腰间的蝴蝶结飘带,在今日之前,她从未想过见到飞羽哥哥该说些什么,而刚才她已经将自己一千多年来经历的所有事,全都告诉了飞羽哥哥,但他却并未说过是否会终止夺回灵溪的计划,若是自己此时一味的劝解,也许会惹恼了他也不一定,可若是现在不说,等他真的行动就来不及了。 “飞羽哥哥、” “灵儿、” 季暖转身,刚好与飞羽同时呼唤出声,本就困窘的情形好像更加尴尬了,她急急垂眸,不敢与他对视。 飞羽心中苦涩,却还是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道了句“带你去个地方”后,两道身影便消失在了羽殿。 再出现时,二人已落在了苍山之巅的山顶之上。 站在怪石峥嵘的山顶之上,耳畔似乎只能听到啸风刮过的声音,俯眼向下皆是一片树的绿洲,放眼望去,此起彼伏的山脉中,隐约可见三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季暖手指三峰感叹道:“是暮溪,原来站在苍山之巅还能看到暮溪啊!也不知师姐和唐肆言他们现在在干嘛,几个月都没回去暮溪了,好想回去看看。” 简单的一句话,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她想让飞羽哥哥知道,灵溪早就不复存在了,这世上只有暮溪,由暮寒开宗立派的暮溪,那是自己有着无数牵挂的地方,是自己喜爱却并不想独占的地方。 飞羽哑然失笑,他带她来此,本是想告诉她,守护在她身边的那三百年里,即便自己待在苍山之巅忙于羽族大小事物时,只要一得空,便会站在此处遥望千里之外的灵溪,念着那只黏人的小银狐。 夜灵不知道的是,她和夜狸身为拥有千年道行的狐王之女,自出生时便如小若雨一般有了人形,只是狐王刻意封了她二人的灵脉,让两姐妹以狐狸真身无忧无虑的成长至五百岁,理由是,尘世多苦厄,世人多烦忧,只有两耳不闻凡尘事,方得自在逍遥闲。 夜灵出生那日,飞羽正巧也在灵溪,当狐王笑容满面的抱着小可人儿同他炫耀时,飞羽第一次见到了她,水灵灵的小人儿精致如白玉,一双墨色如漆的眸子左顾右盼,极显灵动可爱,他伸手去碰了碰她的粉嫩的面颊,就见她笑出了两个小小梨涡,从那时起,他便想到了夜灵这个名字,只是狐王执意要让她以狐狸真身示人,连名字也不愿给她,他也就一直称她小银狐了。 自那以后,小银狐便成了飞羽心中所有的牵挂,从前是十几年去一次灵溪,后来变成了每年都去,而且一待就是一个盛夏。 在夜狸还未出生的那一百多年里,只要飞羽人在灵溪,小银狐便每日都黏在他身边,对此,他甚是喜闻乐见。 夜狸出生那日,飞羽见到了另一个小可人儿,他也喜欢她,只是却没有了初见小银狐时那种满心欢喜,情不自禁想要守护她的感觉,他便知道自己对小银狐并非是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爱。 五百年的时间太久,飞羽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小银狐变成人形的模样,他知道灵溪山下那一汪寒潭有助修行,便整日都在寒潭边的榕树上歇息,那两个黏人的小家伙便跟到了寒潭边,在榕树下嬉戏玩闹。 小银狐做了姐姐后,也想像飞羽哥哥一般修得人形,以便照顾妹妹,尤其是在王后仙逝后,这个想法更甚从前,飞羽便偷偷教她一些修炼之法,后来还从狐族史书中找到了御水之术让她修习。 三百多岁时,小银狐修成了人形,她让飞羽哥哥帮自己取名,于是便顺理成章有了夜灵这个名字。 夜灵兴高采烈的告诉狐王自己修炼成人时,狐王并未有丝毫欣喜之色,反倒是私下斥责了飞羽一通,说他胡闹,一千多岁的人了,还不懂事之类的话。 飞羽那时并不以为意,还想着等狐王气消了,再与他谈谈提亲之事,直到后来夜灵与凌承走到了一起,他才觉得狐王是对的,也后悔自己不该存有私心,让灵儿提前经历了人生七苦。 而此时此刻,他想告诉她的是,无论她是刚出时的小可人儿,或者是那无忧无虑的小银狐,亦或者是那没心没肺的蠢丫头夜灵,还是现在这个步步为营,劝慰自己停止讨伐暮溪的季暖,他都喜欢她,刻入骨髓的那种喜欢。 不过这些,灵儿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无论她是夜灵还是季暖,都只是将自己当成了哥哥而已。 季暖见飞羽哥哥一直不说话,以为他还想着夺回灵溪,心里焦急万分,却还是故作镇定的拉着他坐在了岩石上,弓膝单手托腮注视着他笑道:“飞羽哥哥、其实在我心里,这世间并没有绝对的是非善恶,不过只是心中所求不同罢了,修行之人诛妖是为了守护人界的安宁,而妖魔为祸人间或许只是出于,被打压久了的反抗报复,两者看似水火不相容,但双方各退一步后,必定会有人妖和睦的那一天。 这个时间或许会很长很长,一年、十年、百年,甚至还要等上一千年之久,但只要结果是好的,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她的笑依旧温暖如往昔,但这一刻飞羽却觉得,她今日还能坐在这儿同自己说说话,还能唤一声飞羽哥哥,不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停手罢了,她痴念了凌承一千多年,对自己却是好生无情。 他悲凄一笑,问出了千年前到此刻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如果千年前我和凌承大战的那日,差点被对方杀死的人不是凌承,而是我,你会如何?” 第二百九十五章 逆水苦行舟,浮生半世殇 “如果千年前我和凌承大战的那日,差点被对方杀死的人不是凌承,而是我,你会如何?”他问,炯炯目光直视着她清澈的双眸。 这个问题对灵儿来说也许有些残忍,答案对自己来说或许会更残忍,但飞羽还是想要知道,也许知道了,也就能真正的放下了。 季暖避重就轻嬉笑道:“飞羽哥哥、你的这个假设不成立,千年前凌承是不诛妖的,即便那时是他战胜了你,也不会对你痛下杀手的。” “是吗,那现在呢?”飞羽言语冷漠,起身时,墨袖凌空一拂便出现了一个光影绰绰的虚幻之境。 幻境中是苍山之巅山脚下,宋忘尘被羽兵们层层包围的画面,为首之人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弱冠少年,此人看似羸弱,但一双眼锐利如寒刃,手中之剑弯曲似响蛇,且剑身通体玄黄幽光绕体,似是淬炼过妖毒一般。 “看到了吗?为首的那个少年名唤鹫翎,此人虽说只有一千多岁,却是我鹰鹫一族,青年才俊中资质最卓越的少年,羽族除了我以外,没人是他的对手。 鹫翎手中的那把剑乃是世间最毒的链蝰蛇所化,其毒性远胜于我曾送你的墨羽剑,也不知他能撑得住几招。”飞羽指着幻境中宋忘尘冷若冰霜的脸,笑得邪肆又悲沧。 季暖脸上的笑意早已隐去,此时连秀眉都拧成了一团,她不知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话,会惹得飞羽哥哥这般生气。 但侧目看向他时,又见他一双眸瞳墨蓝如初,她记得飞羽哥哥动怒时,瞳孔会变成深蓝,暴怒时会变成幽蓝,由此可见,飞羽哥哥并未真的生气。 还有,苍山之巅是羽族的地界,忘尘在此之事飞羽哥哥一定早就知道了,若他真的想要对付忘尘,也不会任由他在此处待了好几个时辰才动手,所以飞羽哥哥说的话应当是玩笑之言。 她起身与他平视,纤长玉指比划出了三的手势,高声道:“三招,若是相公出手,那个叫鹫翎的少年,三招便会趴下。不过,我赌相公不会动他,虽然他曾经痛恨妖魔,但前世记忆恢复后,他还会是那个不诛妖魔的凌承。”她言之凿凿,眉眼中皆是笃定不移之色。 “呵、你对他还真是信心十足,那么我呢,若是凌承与我对决,能过几招? 你说刚才那个假设不成立,那要是我现在就与他对决,你会如何?”飞羽咄咄逼人,步步紧逼。 他冷冽的目光直视着她的眼,逼得季暖连步后移,刚才仅有的那点自信瞬间便崩塌了,她以为自己了解他,但现在却觉得越来越看不懂他了,这样的飞羽哥哥让她感到恐惧,由心而发的恐惧。 直到足跟撞上身后的岩石退无可退之时,她才抬起泪花盈盈的眸,答道:“飞羽哥哥、我不知道你为何非要纠结这个问题,但既然你一定要问,那我不妨就直言不讳的告诉你。 若千年前是凌承差点杀了你,我会拼死护你、带你离开,会与凌承彻底决裂、老死不相往来,或许还有可能从那以后都不再踏入尘世半步。 狐族也就不会灭亡了,栎阳也不会因我,而被你屠了城,你也不用坠入无尽深渊,凌承也不会遭世人唾骂,这样听来,是不是很美好?” 她冷笑着质问,却并未等他答话又接着言:“可惜,这世上偏偏就没有如果,事情都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放下呢? 若今日你二人必有一战,我会尽我所能阻止事情恶化,若实在无力回天,那我希望胜出的那个人是相公,因为他绝不会杀你,而你若是胜了,一定会杀了他不是吗?” 沙哑着声音讲出这些话时,季暖又无力的蹲在地上抱膝大哭起来,没想到过了一千年,自己还会再次面临最初的两难抉择。今日过后,飞羽哥哥势必会再次挑起人妖两界的纷乱,那人妖和睦的夙愿,终究只是个美好的遐想罢了! 飞羽递上一方手绢,轻声安抚道:“你都说不会有如果了,我刚才所言也是一个不会成立的假设,放心吧,我与他不会再有对决的那一日了。 至于灵溪,你都不要的地方,我也懒得去抢,我这苍山之巅风景秀丽美轮美奂,比那清寒之地不知好了多少倍,我也不稀得去争。” 一语言尽,飞羽又勾唇一笑,那埋藏在心底一千年的疑问,终究还是有了答案,灵儿的言外之意是,即便千年前是自己差点殒命,她对凌承的感情依旧坚定不移,自己也是时候该死心了。 “真的吗?”季暖再次抬眸时已破涕为笑,见他点头,方才接过手绢随意在面颊上抹了抹,起身便抓着他的手臂,笑道:“我们说好了,就不许反悔了哦!” 灵儿兴奋不自持的模样,是将没心没肺演绎到了淋漓尽致,飞羽眸色暗淡,一双手更是攥到森白青筋突显,心里好似被挖空了一般,空荡到毫无知觉。 她刚才说只要结果是好的,所有的等待都值得,那自己还能等待的又会是什么呢? 飞羽抬手捏在她的肩头,道“灵儿、你已经执恋了他两世,可否许我一个来生?”他目光炙烈,可声音却是极轻极柔,因为想要知道答案,又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季暖呵呵干笑两声,急急退后逃离了他的钳制,继而将双手覆于唇畔,故作迷糊的高声笑问:“飞羽哥哥你刚才说什么,风太大了,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飞羽心中一阵酸楚,连背脊都透露着丝丝凉意,他学着她的动作高声道:“我说,无论你是夜灵还是季暖,我都会是你永远的哥哥。” “飞羽哥哥你知道吗?灵儿觉得好幸福,因为我有全天下最好最暖心的大哥哥,有最知心的妹妹,有温柔似水的师姐程筱柔,无敌损友唐肆言,还有一直住在心里的江雨和俞漫,现在还有了小若雨,还有汝沁汝沐,还有好多好多的朋友,我真的是太幸运了!” 季暖笑意秧然的言着,但心里却是在泣声道着谦“飞羽哥哥对不起!灵儿的来生已经许给了凌承,而季暖的来生,也只会许给宋忘尘。” 飞羽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后,覆于唇畔的双手无力的垂下,倾世魅人的眉眼中皆是悲凄之色,灵儿说了那么多人,却独独没说出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她这是在为自己留下最后的尊严,亦是在自己面前,无情的彰显出凌承在她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因为她口中的所有人,都不能与之两相比拟。 彼时,那幻境中包围宋忘尘的羽兵通通化作真身,煽动着羽翼四处散去,鹫翎稍顿片刻,也是摇身一转,单膝跪地落在了飞羽身前,双手作揖崇敬的唤了声“鹰皇!” 鹰皇点头示意他起身时,鹫翎依旧跪在地上不愿起身,他不解,为何鹰皇允许自己带人包围那恶修,却不让自己出手?鹰皇归来的那日,那恶修可是杀了好几个羽族同胞,而鹰皇此刻竟将所有的羽兵召回,任由那恶修逍遥自在待在羽族的地界。 直到鹰皇拂去幻境,亲自扶着他起身,鹫翎才极不情愿的立定身子,薄唇轻启,正欲问出心中疑惑时,又被鹰皇摆手打断道:“鹫翎、你可识得她?”他看向季暖,一扫之前的愁苦,换上一抹温润的笑。 鹫翎转身,顺着鹰皇的目光望去,清亮的紫眸中有惊讶闪现,片刻后便欣喜若狂的唤了声“姐姐!” 这一声姐姐唤得季暖一脸懵,暗自在心里搜寻着自己前世的记忆,是不是还遗漏了哪个片段,但想了许久,也没能想起这个鹫翎是谁,更不知他为何会唤自己姐姐。 飞羽看出了她的疑惑,同她解释道:“鹫翎不仅是我羽族最杰出的青年才俊,还在我离开羽族后,将羽族的大小事务管理得有条有序,并且将狸儿照顾的很好。” 季暖依旧疑惑,这跟他叫自己姐姐有什么关系,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夜狸的一声呵斥:“你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她是我姐姐,跟你有什么关系,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冰冷的斥责传入耳畔,鹫翎却是低垂着眉眼,结结巴巴唤了声“狸、狸姑娘!” 他虽是低着头,季暖却发现他在脸红,而且都红到了耳根处,回眸看了眼抱着小若雨,怒目而视的妹妹后,她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飞羽哥哥说鹫翎照顾了狸儿一千年,而狸儿这一千年里却只想着找到自己和飞羽哥哥,所以这男女情爱之事她根本无暇理会,但鹫翎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见到貌美天成的狸儿时,难免会心生爱慕之意! 这份爱慕鹫翎却不敢轻易表露,因为狸儿本身就脾气暴戾,这一点从她曾一怒之下杀了忘尘的父母,以及今日怒气腾腾时,差点对小若雨出手之事便足以证明。 而鹫翎见到自己便脱口而出唤了声姐姐,想必也只是因自己与妹妹七八分相似的容貌而已,他此刻那副羞涩的神态,更能看出他对妹妹的真心。 若是妹妹身边能有个知心人一直照顾她,自己也就放心了,不过以鹫翎这怯弱的性子,怕是一辈子也不敢对狸儿表明爱意。 季暖暗自替他二人着急,上前几步便拍了拍他的肩,笑道:“鹫翎、谢谢你照顾了狸儿一千年,这姐姐二字,我就当仁不让了,你以后都可以这般称呼我。” 鹫翎抬起自己红成了火烧云的脸颊,笑意秧然的问:“姐姐所言可是真的?” 鹫翎的确对夜狸存有爱慕之情,而他认识季暖,除了她与夜狸长相大致相似外,还曾在越阳水患时见过她一面,不过那时鹫翎是以真身长须狮鹫示人,在他攻击程筱柔之时,季暖飞身阻拦,他初次见到了她,并一眼认出她就是狸姑娘找了一千多年的姐姐,这才改定目标,转而攻击其他人。 但在夜狸心里,鹫翎就一个字,烦! 所以姐姐还未答话,夜狸便抢先一步道:“呸!一口一个姐姐喊的这么溜,你还问个什么劲儿?” 季暖微微蹙眉,狸儿这乖张的性子还得改改,不然身边的人都该被她吓跑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百年盏茶逝,初心永不悔 季暖微微蹙眉,狸儿这乖张的性子还得改改,不然身边的人都该被她吓跑了。 而鹫翎被夜狸这么一吼,又垂眸不敢再说半个字,季暖摇头再次拍了拍他的肩,刻意提高嗓音“鹫翎别怕,姐姐是我让你喊的,随便喊,我乐意听。” 夜狸气得小腮帮子都鼓鼓的,在鹫翎欣喜抬眸时又狠狠剜了他一眼,惊得他再次低头不语,这些年被狸姑娘欺负已成了家常便饭,她说东他不敢往西,她瞪一眼,他立马就怂了。 季暖则直接无视妹妹的怒意,抬臂搭在鹫翎肩头,带着他远离夜狸的视线,才压低声音问:“鹫翎、你觉得叫她狸姑娘合适吗?” 鹫翎点头应是,夜狸本就大了他百岁有余,而且还是鹰皇的妹妹,他自然该尊称她一声姑娘。 “你这傻小子,就你这木讷的性子,还想不想跟狸儿在一起了,你应该唤她狸儿妹妹。”季暖一脸坏笑,这个鹫翎刚才包围忘尘的时候可是目光锐利意气风发,但面对狸儿却是唯唯诺诺,甚至还会结巴,还真是有趣。 “狸姑娘是鹰皇的妹妹,鹫翎怎敢乱了尊卑,而且她比我大。”他摇头,答得一本正经。 “嘿、你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我也是你们鹰皇的妹妹,你还比我大了一千多岁呢,你不是还唤我一声姐姐吗?” 鹫翎又无言以对了,他刚才唤她姐姐,是跟着狸姑娘唤的,现在想来的确不太合适,于是便低声问了句“那要不还是算了,以后我就唤你灵儿姑娘?” 季暖猛一拍额头,真是彻底被他打败了,这小子莫不是缺了一根筋,想追狸儿,怕是一辈子也没指望了。 但自己现在是凡人,一生最多不过百年,而狸儿却有很多个百年,必须找个人替自己守护她,鹫翎看着就挺实诚,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于是,她又耐心的教导“鹫翎、这姐姐既然喊都喊了,也就收不回去了,你还得替我照顾好狸儿,不用怕,你喜欢她,姐姐给你支招。”她笑意斐然的盯着他,又道:“你别看狸儿现在性格暴躁易怒,以前可温顺了,你想要追求她,就得顺毛捋,你可以送她好吃的,比如叫花鸡,千年前狸儿最喜欢吃的就是叫花鸡,你还可以带她去玩,还有……” 言到此处,身后突然传来两声干咳,肩头也被人按压着,她侧身甩开那人的手,有些不耐烦道:“飞羽哥哥别闹,我这正给鹫翎当情感导师呢!”话罢,又觉得不对,刚才那声音好像不是飞羽哥哥,该不会是? 季暖垂眸从衣袂处往后看,便见到了着一袭青衣白靴的修长身影,宋忘尘今日就是这副装扮,她心虚的闭眸又睁开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肆无忌惮的搭在鹫翎肩上,虽然没能看到宋忘尘的脸,也能猜到他现在肯定是一张臭脸乌云密布,估计心里的醋坛子又打翻了。 她假装若无其事的带着鹫翎又前行了好几步,才将小手抽回,对着他轻轻挑眉示意,将声音压到了最低“鹫翎快,快点叫姐夫。” 鹫翎盲目的应了声“哦!”回眸却见身后之人是那讨厌的冷脸恶修,卡在喉间的姐夫二字又生生咽了回去,就连脸上的笑意也变成了嫌恶,他是真的很讨厌宋忘尘。 因为宋忘尘那日杀了他的羽族同胞,还有就是刚才,鹰皇不让他出手攻击那恶修,他便刻意出言挑衅,想要逼他先出手攻击自己,这样自己再出手也就属于正当防卫,这刀剑无眼,自己再失手错杀了他也就情有可原了,想来鹰皇就算怪罪,也最多责骂几句,这事也就过了。 谁知,那恶修根本就不上套,无论自己如何兹意挑衅,他就是冷着脸一言不发,也不拔剑,鹫翎差点没气到吐血,但碍于鹰皇的吩咐,也没敢出手。 即便此人是姐姐的相公,他也不愿唤他一声姐夫,鹫翎冷哼一声,扭头表示不愿。 “鹫翎、还想不想从我这儿学到追狸儿的办法了?想知道就赶紧喊姐夫啊!”季暖再次挑眉嗤笑,奈何鹫翎双手环胸一脸小傲娇,就是不答话。 “你要是不喊的话,我今日就带狸儿离开,以后你都休想再见到她了。”她笑,这利诱不行,威逼肯定管用。 鹫翎明亮的紫眸突然暗淡下来,原本张开的手掌也攥紧成了拳,但片刻后又松开了,于他而言,狸姑娘就像璀璨星河中一闪而过的流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存在,他想守护她,却并非想要得到她。 若是狸姑娘真的同姐姐离开了,他也会替她感到高兴,姐姐可是狸姑娘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她姐妹二人得以团聚,他自然不该有异议,也没有资格不乐意。 季暖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也没在意鹫翎眼中的黯然神伤,想着威逼利诱都不行,也就只能说好话博同情了“鹫翎、你看哦,姐姐对你也算不错吧!让你喊声姐夫有那么难吗,就不能收起你的小傲娇帮帮我吗?” 她双手合拢,嬉笑着重复“拜托拜托”,但鹫翎依旧不愿,无奈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相公那人特别爱吃醋,刚才你我那般亲密无间,他肯定生气了,他生气起来就爱动手打人,说不定等会儿就会对你出手了,他要是打你,你肯定会还手对不对?” 鹫翎点头,她又接着言:“我就说嘛,你肯定得还手,可你们要是打起来,我和你们鹰皇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鹫翎不信,有些怀疑的看着她。 “你想啊,我是你们鹰皇的妹妹,那我相公不就是他的妹夫了吗?你二人要是真打起来,鹰皇肯定帮谁都不是,所以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你唤我相公一声姐夫,他一听,气肯定消了,这不就万事大吉了。”季暖轻一拍手,讲得一本正经,煞有其事。 鹫翎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转念一想,刚才鹰皇不让自己出手动那恶修,必定就是因他二人这层微妙的关系,自己确实不该让鹰皇为难,他憋了老半天,才一字一顿的吐出姐、夫二字。 但那声音还不如风声大,季暖再次怂恿道:“大点声,你这样相公他听不见!” “姐夫!” 如雷贯耳的声音响起时,鹫翎才勉强鼓起勇气回眸撇了宋忘尘一眼,这一看才知,由于自己声音太大,不止是宋忘尘,连鹰皇和狸姑娘也闻声看向了自己。 夜狸惊愕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地上了,以前他觉得鹫翎呆愣木讷,讲个话都支支吾吾说不清,现在才觉得,他哪里是呆笨,分明就是愚蠢,蠢到无可救药了。若不是姐姐护着他,她恨不能一脚将他踹下苍山之巅,管他是死是活,至少能眼不见为净! 季暖却不知身后的状况,假装惊愕回眸道:“咦,相公你怎么在这儿,好巧哦!”但一触及到三道齐刷刷的厉光投来时,又白了鹫翎一眼,嘟嚷道:“叫你大点声,又没让你喊破喉咙。” 宋忘尘上前便揽着她的肩,宠溺的抚着她的头,笑应道:“我来接你回家!”如是言着,又督了鹫翎一眼,却并未言语。 突然被羽兵包围,宋忘尘便忧心着小暖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但指尖的问情丝并未有异动,也就证明小暖应当无碍,所以即便鹫翎出言不逊他也并未动怒。但后来羽兵又莫名其妙撤退了,他隐约觉得心神难安,犹豫了一下,便追寻着鹫翎的脚步跟到了此处。 谁曾想小暖过得还挺惬意,竟肆意对陌生男子勾肩搭背,他假意咳嗽两声,想让她知道自己来了。她倒好,直接无视自己的存在,与鹫翎在哪儿嘀嘀咕咕了老半天,还说自己爱吃醋,还会打人,这不是造谣生事吗? 但鹫翎那声姐夫倒是听着顺耳,宋忘尘心中那小小的怒火,瞬间便被浇灭了,而且飞羽还看着呢,所以气场不能输。 宋忘尘薄唇轻扬,揽着小暖便走到了飞羽面前,沉声道:“飞羽、好久不见!” 那一抹笑意,以及他紧揽着灵儿的样子,显然就是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飞羽双手攥到咯吱作响,却还是强作镇定,笑道:“好久不见!” 四目相对,似有火花在二人眼中交织,但双方面上均是笑得和驯俊雅,甚至还击掌以示友好,两掌相握,二人均是暗下重力。 季暖将他二人的举动看在眼里,一手抓着宋忘尘的手腕,一手抓着飞羽的手腕,假笑道:“宋忘尘、飞羽哥哥、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他二人这才收手,异口同声道:“老熟人,难免会倍感亲切!” 二人察觉自己所言与对方不谋而合时,又纷纷扭头,不再直视对方。 季暖依旧抓着他二人的手,先是看了眼飞羽哥哥,他在笑,笑得十分谦和。 看向宋忘尘时,他却冷脸将她握在飞羽手腕上的手掰了下来,并攥在手心,放在唇畔轻吻了一下,笑道:“娘子放心,飞羽既然是你哥哥,我理应尊重兄长,以后我与他定会兄友弟恭!” 咦!季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吃醋的男人可真是惹不起,寡言少语之人,竟然话里有话在暗示飞羽哥哥该把握分寸,这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这样的宋忘尘莫名有些可爱,她捂嘴偷笑,正想损他两句时,又听见小若雨哭了,便也止了笑,转身面向妹妹的方向行去。 身后的二人目光再次交汇,飞羽举步上前,凑近宋忘尘耳畔,冷声道:“凌承你给我听好了,看在灵儿的面子上,这一世我就将她让给你了,但下一世,你想都别想!” 宋忘尘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反驳道:“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是吗?百年一盏茶,我等得起,下一世你和灵儿便会相见不识,可我却会一直记着她,会先你一步找到她,娶她为妻,永生永世,生生不息!” 飞羽言语狠绝目光坚锐,即便灵儿不愿承诺他一个来生,但喜欢灵儿本就是他自己的事,与旁人无关! 灵儿现在愿不愿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就是喜欢她,等到下一世,她便会忘了凌承,届时,自己一定不会放手!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有你,有阳光,还有爱! 灵儿现在愿不愿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就是喜欢她,等到下一世,她便会忘了凌承,届时,自己一定不会放手! 飞羽对着宋忘尘邪笑,心里却泛着剔骨抽肠的苦痛,若是可以,从千年前到现在他都不愿放手。 只可惜!一颗真心却换不回真情,他终究还是要再让着凌承一次。 宋忘尘很慌,飞羽说得不无道理,凡人的生命很脆弱,而妖却可以长存于世间千年万年,他赢了飞羽两世,飞羽却能赢自己永生永世。 即便灵儿从始至终都只当他是哥哥,飞羽却从未真的将灵儿放下过,情爱之事本就是身不由己,来生之事暂且不论,这一生自己必当死守着娘子,绝不给他人可乘之机! 他没再辩驳,也没法反驳,只是轻轻点头,在飞羽肩头重重的拍了两下,诚挚道了声“多谢!” 谢他千年如一日的爱护灵儿,谢他能为了灵儿放下仇恨,若是自己某天真的再也找不到灵儿了,他定会一如既往的待她好,替自己爱她! 飞羽与他对视,不明白他这谢从何而来,心中疑惑未曾问出,宋忘尘便转身往灵儿的方向步去。 远处不明所以的鹫翎,此刻竟暗自松了一口气,原来鹰皇与姐夫关系这般要好,幸好自己刚才没有出手伤了他,还很明智的唤了声姐夫,不然鹰皇定会要了自己这条小命。 宋忘尘停在哄着小若雨的季暖身旁,面向夜狸唤了声“小狸!” 夜狸一脸错愕,本能的后移了两步,两只小手交织揉搓,她其实还未想过要如何面对宋忘尘,曾经她恨他,是因为误将他当作了杀害父王的凶手,但了解了真相后,她已经没有了恨。可她杀了宋忘尘的父母却是不争的事实,面对他也会感到心慌,她目光躲闪,垂眸不敢与他对视。 宋忘尘举步上前,抬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便落在了她痩削的肩背上,轻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道:“小狸、都是我不好,让你这些年受了很多苦,以后你就跟我们一起住,我每天都给你做叫花鸡吃!” 夜狸抬头,秀亮的绿眸中闪烁着莹莹泪花,她不明白他为何要道歉,为什么还要对自己这么好? 但他眸色澄净,举止温雅,笑抚自己青丝的模样,与千年前在灵溪山脚下那荒无人烟的小村庄里,姐姐抱着自己枕在他腿上时,他抚摸自己毛发时的温柔神色一模一样。 “你不恨我吗?”她问,柔柔的声音透露着怯弱与不可思议,原本就无法平静的心,早已惊起了波涛骇浪,她是愧疚的,甚至觉得自己那时的手段太过残忍,在一个几岁的孩童面前捏爆他母亲的心脏,这样的心理阴影会让他长时间都挣扎在痛苦的边缘,会让他仇视天下妖魔,可他现在却对自己这般温柔,让她心里的愧疚越发加深了。 宋忘尘双手按在她的肩头,勾唇笑道:“傻妹妹、你可是我见过最最可爱的小狐狸,要我如何恨你?” 前世记忆恢复后,宋忘尘能记住的,都只有小狸那贪吃懒惰的呆萌模样,以及,小狸在他死于岳父大人的雷霆之力之前,先给灵儿通风报了信,这才成就了他与灵儿的一世姻缘。还有,灵儿生命垂危时,也是小狸及时告知了岳父大人,否则江雨也会在那时便与灵儿一起殒命。 无论是否出于本意,终究是他害得整个狐族覆灭,害得她姐妹二人阴阳相隔了一千年,所以,就算她杀了自己今生的父母,他对她也没有恨,只有无尽的心疼和自责。 季暖欣然一笑,忘尘果然如自己所愿,待妹妹还是跟千年前一样好,但他二人如今的性子可是相同的冷淡,于是打岔道:“什么嘛,最最可爱的小狐狸不应该是我吗?” 她努嘴,卷翘的长睫来回眨动,撒娇卖萌的模样将宋忘尘与夜狸同时逗笑,紧张的气氛徒然减弱,好似百花芬香都在风中飘荡,很静,很柔,又很美好! “是你是你,最最最可爱的小狐狸就是你了!”宋忘尘再次揽着她的肩,情不自禁在她额间印下一吻,笑容似冰莲花绽开,暖意在心中激荡。 季暖故作嫌弃的抹了一把额头,冷哼道:“牵强,一看就很敷衍,不是发自真心的说辞我不接受!”话音也算是干脆利落,却依旧被那含羞带喜的小神情,无情的出卖了自己内心的小欢喜。 “哦?那为夫要如何做,你才会信我?”他问,含笑的眉眼中竟带着几分邪魅,将季暖一颗心拨乱拨乱,她逃离他炙烈的目光,小手一扬,十分自然的搭上夜狸的肩头,怂恿道“妹妹、你有没有觉得你姐夫这个样子十分欠揍,要不,你帮我打他一顿如何?” 夜狸完全被他二人的举止牵动,笑问:“那你为何不自己动手?” “呃……那个,我这不是抱着若雨不方便吗?再说,我、我也舍不得!”她弱弱的言着,又侧目看了眼宋忘尘,眸中是数不尽的娇羞之色。 “那,你舍不得打的人,我要是打了,你会不会生气?” “不会不会,妹妹可是唯一,相公嘛……随便你打!” “那我就不客气了,今日就将我这一千年所受的苦,让他加倍偿还回来!”夜狸眸色渐厉,颈脖扭得咯咯作响,白嫩的小拳头紧紧用力,作势便要动手打人。 季暖慌了,出言制止道:“那个……能不能别打脸,他那张脸那么英俊,可别打残了。” 夜狸点头,小拳头往下移动,她又接着道:“不能打肩,那是我喜欢依靠的地方,哦!手也不行,他还得给我和若雨做好吃的呢,胸口也不行,弄不好会致命的……腿脚更不行,要是打坏了,我可背不动!” 夜狸扬起的小拳头移向哪儿,她就制止到哪儿,如此往来,宋忘尘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能打,夜狸摇头道:“哎!手都酸了,到底能打哪儿呀?” “你要真生气的话,要不就打我吧!”季暖抽回搭在她肩头的小手,白皙的手心摊在她面前,作出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神态,但见到妹妹笑着扬手时,又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弱声道“你能不能轻点,我这手也得抱若雨的,不能废!” “你呀!能不能有点出息?”夜狸在她额头轻轻戳了一下,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粉唇却又不经意的上扬。抬眸又见宋忘尘正憋着笑,宠溺的目光始终落在姐姐身上,片刻未曾离开,心中所有的结都在这一刻被化解,他对姐姐的感情从未变过,待自己也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他不是外人,是姐夫,是亲人! “我怎么没出息了,相公是我的,得护着,等你以后成亲了,我要是打你相公,你乐意啊?” 小暖努嘴反驳的表情,真真是可爱致极,宋忘尘终究没忍住笑出了声,惹得互怼的两姐妹纷纷投来一记白眼,又将坏怼的对象转移到了他身上,欢悦的气氛在三人之间升腾,就连小若雨都在勾唇扬笑。 鹫翎远远的注视着他三人的动静,想不到一向清冷的狸姑娘竟是在娇笑不停,他微勾的薄唇再度上扬,似有万千鸟雀在心中飞跃,让他开心,让他迷恋! 轻风拨云散,骄阳照长空,却依旧暖不了飞羽一颗灼痛的心。 原来!他们才是一家人! 就算灵儿和狸儿都唤他一声哥哥,可他终究不是亲哥哥,而是一个外人! 或许很快,鹫翎也会成为他们那个大家庭的一份子,而他,其实就是个孤家寡人! 落寞的墨色身影逐渐远去,夜狸含笑的眉眼逐渐变僵,她拉着姐姐的手,又看了眼宋忘尘,勾唇笑道:“姐姐姐夫,你们二人历经磨难才得来今日的相知相守,我就不去打扰你们了,我会留在苍山之巅,留在飞羽哥哥身边,他比任何人都需要被关爱!” 她松开姐姐的手,白衣飘然的身影缓缓转身,笑唤了声“飞羽哥哥、等等我!” 飞羽一颗悲凉的心逐渐有了暖意,好似有一缕阳光透过衣物洒入心中,转身便见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摇晃着自己毛茸茸的白尾,向自己奔了过来。 他张臂让狸儿稳当当的扑入了自己怀中,手掌抚向它柔软的毛发时,倾世魅人的脸上再次有了笑意,他不是一个人,还有狸儿妹妹。 飞羽抬眸再次看了眼自己毕生的牵挂,季暖与宋忘尘紧紧相依的身影,好似寒冰降下,将他的心伤得千疮百孔,但狸儿却像一颗定心丸,让他能在又一次等待灵儿的百年里,感到心安! 再次转身离去时,墨蓝的瞳孔中有薄雾弥漫,他不断轻抚着狸儿的毛发,想让自己多感受一些温暖,可那雾气非得与他作对,化成了雨,滴落在面颊上,滑至下颌,落在狸儿眉心。 它抬眸唤了声飞羽哥哥,雪白的狐尾扫过他的脸,抹去他脸上的泪,抹去他心底的伤,又翻动着小身子在他怀里滚了一圈,抱怨道:“飞羽哥哥刚才是想将狸儿弃下吗?” “怎会?”他笑问,笑得苦涩难言。 “那就好!你可是我哥哥,狸儿这辈子都赖定你了,想丢下我,门儿都没有,连窗也没有!”它一双小爪子已搭在了飞羽肩头,幽绿的瞳孔中有着不可抗拒的威慑,好似他敢说一个不字,那小爪子便会抓挠他的脸,抓到他不敢为止。 “如此,狸儿可如何觅得良人?”飞羽在它额头轻轻弹了一下,随后又拉了拉它尖尖的小耳朵,眼中的薄雾逐渐褪去,心情也好了许多。 “哼!良人吗?这世间可还有比我飞羽哥哥更英明神武,更好看的男子,若是没有,我才不稀罕要呢!” “你呀!莫非今日这小嘴儿是抹了蜜?” …… 跟上前的鹫翎将他们俩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满心的喜悦早已随风飘散,狸姑娘要寻的良人可是比鹰皇还要英明神武之人,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打扰她? 但好像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人能胜过鹰皇,所以跟在狸姑娘身边也是可行的,如此,也就知足了! 宋忘尘与季暖二人相视一笑后,又十指紧扣跃上诛邪,御剑离开了苍山之巅。 第二百九十八章 日月照沟渠,天地鉴人心 艳阳高照,晴空一碧如洗,长风漫漫,一望无际的绿洋中,有着一众持树栽种的男男女女,此起彼伏的谈笑声不断飘荡在风中,与林中欢快的鸟啼声相得益彰,好似一首优美的诗歌,让人心生向往,心情愉悦。 不远处,碧绿的田野中染上了金黄,铺天盖地的油菜花飘散着缕缕幽香,引来一群群扑煽着翅膀的小蜜蜂争相采蜜,田野中戴着斗笠劳作的妇人们,口中哼着民歌小调,笑得满面春风。 成片浅紫色的朝颜花攀爬在巍峨的城墙之上,入目皆是一排排高低起伏的青石楼阁,宽阔的街道上,着一袭红衣的小女孩,在一群同龄孩童的层层包围中,两只小脚灵活绕动,在一堆腿脚中抢下彩带鞠球,一脚踹飞了出去。 如旋风般疾转的彩球,迎面袭向了街边朱漆小亭中,那纤长玉指拨动着琴弦的红色倩影,她一双清亮的美眸漫上了惊恐之色,但那鞠球却并未砸向她的脑门儿,而是被身侧俊逸绝尘的青衣男子一把夺下,把玩在指尖来回转动。 “师父、还给我!” 稚嫩的童音响起时,一袭红衣的小不点儿,早已甩动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儿,迫不及待的向他奔了过去,牵动着云髻两边的红色流苏前后摇曳,大红色的裙摆在风中漫舞,如一株红色的向日葵,只是静静的看着,便能让人感到无比的幸福! “喏,给你!”宋忘尘摇头轻笑,修长的身躯半倾向前,手中鞠球已递向了还不及自己腿长的小不点儿。 这个彩球本身是由竹条编织而成,但宋忘尘却买来彩色的丝带,将所有的竹条都包裹其中,让小若雨在与其他小伙伴们嬉戏玩闹的时候,手不至于被划伤。 小若雨之所以唤他一声师父,其实是他和小暖五年前便商议好的,准确的说是小暖的主意,师傅师娘这个称呼既不会乱了辈分,又倍觉亲切,实乃上上之选。 白净的小手刚要触及到彩球时,眼前的彩球突然失了踪迹,小若雨仰头找寻,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左右观望,额间的红枫印记似锦上添花一般,将她白里透红的小脸衬托的更加白嫩无暇,粉嘟嘟的小嘴不悦的撅起,冷冷的哼了一声,才挤眉弄眼的嘟嚷“师娘、快点还给我,我要!” 季暖将抢夺过来的彩球高高举起,冷着脸道:“不给!知没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小若雨摇头如拨浪鼓一般,两只小手紧紧攥着师娘的衣裙,小短腿绕在她的腿脚上,想要顺势往上爬。 “你刚才差点砸到我了,难道就不应该先给我道歉吗?”她问,清秀的小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眼神里写满了认真。 “不要!”娇萌的尾音拖的很长,小若雨松开她,转身就拉着宋忘尘的手来回摇晃,并手指彩球撒着娇“师父、师父我要那个,你拿给我好不好,好不好嘛!” 宋忘尘最招架不住的,就是这又萌又皮的小不点儿撒娇,目光移至小暖脸上时,却见她挑眉怒目而视,他无奈摇头,一把抱起若雨凑近她耳语道:“若雨,你自己去拿,不行咱们就用绝招!” 小若雨会意点头,两只小手凌空抓捕着彩球,但每次都被师娘给绕开了,她停止捕捉彩球,转而揽上师娘的颈脖。 “师娘最好了,长得好看,对若雨也好,最最最爱你了!”她言语认真,话罢还不忘在师娘脸颊上亲了一下,又问“师娘能把彩球给我了吗?小虎哥哥他们等着玩儿呢。” 季暖垂眸看了眼亭外眼巴巴盯着自己的一群孩童,无奈摇头笑笑,终究还是给她了。 谁知,那小丫头一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便松开她的颈脖,转而揽上师父的颈脖,又在他面颊上接连亲了两下,才侧目看向师娘,努嘴做了个十分可爱的鬼脸,随后又扭动着小身子,要从师父怀里下去。 宋忘尘将她放下后,小若雨便一溜烟儿的跑到了亭外那一群孩童之中,扯着小嗓音挑衅道:“师娘、我说的都不是真的,你长得不好看也就罢了,还特别凶,一点也不好,还是师父最好了。” 言罢,又面向师娘,再次调皮的吐舌做了鬼脸,与那一群孩童嬉闹着跑远了。 季暖手指着若雨离开的方向,提高嗓音道:“凌若雨、你皮又痒痒了不是?信不信我抽你!” 奈何那小不点儿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她转身看向笑容满面的宋忘尘,眸中燃烧着愤怒的小火苗,指责道:“宋忘尘、你还好意思笑,你说,若雨她一个女孩子,你给她买什么不好,偏偏买那什么鞠球,她整天跟着一群男孩子玩蹴鞠也就罢了,做错了事也不知道道歉,关键是我教育她时,你还帮着她戏弄我,你、你……你这是溺爱,会惯坏她的。” 看着宋忘尘唇角勾起的弧度逐渐加大,她的声音是越来越弱,那鞠球其实是她给若雨买的,当时只是觉得好玩,没想到那小不点儿整天跟一群孩童野在一起玩闹,而且脚下力道出奇的大,上一次那蹴球飞出去,砸坏了人家一堵门,上上一次还砸死了一匹马,还有刚才若不是宋忘尘眼疾手快接下了那鞠球,自己现在就躺地上了。 宋忘尘也不点破,只是绕至她身后,将她按在石凳上坐下,大手抚上她的小手,带着她的玉指跃上瑶琴,笑道:“娘子、刚才你弹奏的曲子还有两处错漏,我教你。” 耳畔扑来丝丝热气,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以及他紧贴着自己后背的胸膛,季暖刚才还有些小愤怒的面颊上,早就变得红霞映面,笑意盈盈。 纤长玉指再次在琴弦上欢跃,婉转动听的琴音便泄了出来,伴随着四周传来的欢笑声,仿若置身于人间仙境一般,心中不免有些飘飘然。 谁能想到,这一片绿树成荫的安乐净土,曾经是寸草难生的莽荒之地,谁又能想到,魔域的地界也能与凡尘的世界别无二致。 五年前,季暖与宋忘尘二人从苍山之巅离开后,又在钦洲木屋待了有大半年,小若雨八个月大时,便会手脚并用满地攀爬,也就是在那时,季暖便觉得是时候可以走出钦州,去游历天下眶扶正义! 佛曰众生平等,人妖两族已经在尝试着摒弃成见和睦共处了,但魔族依旧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季暖虽没去过魔域,却也听他人提及过,魔族的生活条件艰苦难言。 在她眼中,魔族虽两次进犯东晋,也不能证明他们就一定是十恶不赦的恶魔,若非水源稀缺,食不果腹,谁又愿意放弃自己的秀丽河山,来抢占别人的城池。也只有融入其中,才能了解他们,让人、妖、魔三族能够真正的和睦共处! 当她将自己想去魔域的想法告知宋忘尘时,他却是持着反对的态度,毕竟魔域已被他一剑引流,隔绝在了尘世之外,且不说魔族能否放下对自己的仇恨,就是那三丈之高的火墙,也是难以跨越的艰难险阻。 但季暖固执己见,还说自己可以御水灭火,御水成雨,解决魔域水源稀缺的难题,宋忘尘拗不过她,只好妥协了。 当他一家三口到达西域边境时,便已被扑面而来的热浪止住了脚步,那熊熊燃烧的火墙,将周围的山石树木都炙烤得焦黑一片,每迈近一步,就如同离烈阳更近了一步,炙热到皮肤皲裂,仿佛只要再多前行几步,他们就会血脉喷张爆体而亡。 因魔域地势略高于西域边境,宋忘尘一剑劈下如意门后,火山岩浆便能顺着沟壑蔓延到了西域边塞外,这才隔绝了魔族与外界的往来。 火墙底部也因有着岩浆在助燃,那火墙就变得极难扑灭。季暖从‘可里什西河’御水,历经三个时辰,才将火墙浇灭了三丈之长的一段距离,而她却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灵力,需要调养生息才能再次御水。 而西域边境距离魔域还有千里之遥,若仅凭她一人,只怕十年八载也难以将火墙全部扑灭。况且,以她的御水能力也只能召唤方圆十里的水源,想要在魔域御起千里之外的水源降雨完全不可能。 但也不是毫无没有希望,只要就近在魔域境内选择一个至高点,挖掘出一个大型水池,再借助可里什西河河水的冲击力,在河中装入五六架水车,便可成功将河水引入水池。随后又逆向临近火墙的流动轨道,从水池处选择一条由高至低的斜坡道进行开沟引渠,同时又御起沟渠中的水浇灭火墙,让水池中的水可以顺利流入如意门,扑灭火山,再就地挖掘出另一个巨型水池,从源头上解决魔域水源稀缺的问题。 而这一切的前提必须要有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于是他二人先到了魔域古城,想要在城中宣扬自己的想法。 但想法还未来得及言出,便迎来了八千魔兵的重重包围。 宋忘尘诛杀前魔王朔恒时,虽是以黑布遮眼,但他肤色白皙俊逸绝尘,尤其是那傲骨铮铮的冷冽气场,让魔族百姓一眼便认出了他,这才引来了魔兵。 百门攻入魔域后,魔族所剩的兵力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全部出动,是因对宋忘尘怨恨到了极致,亦是忌惮他的实力。 魔域本就环境恶劣,降雨量也少,那一堵火墙,让他们的水源更加稀缺,几乎到了千金难买半斤水的地步,所以他们要倾尽所有兵力来取宋忘尘性命,报仇雪恨! 良言千句不如亲眼所见,所以他二人早在马车上备下了三大木桶的水,季暖便当着所有魔兵的面,御水化龙,在魔域古城降下了第一场小雨。 仅仅这一举动,便让长期处于干旱缺水条件下的魔族百姓,‘扑通’跪地,叩拜着唤她一声“雨神娘娘!” 她同他们解释自己不是什么雨神娘娘,只是一个会御水的凡修而已,并将自己与宋忘尘的来意悉数告知,轻而易举便赢得了民心。 有人骁勇好战,便有人意在天下升平,那带领魔兵的‘凝广’便是一直都主张和平的魔将。前魔王朔恒进犯东晋时,他曾百般阻挠,最后却落了个大逆不道,锒铛入狱的下场,直到朔恒死后,魔兵群龙无首才将他推上了高位,成了现在的魔君。 薛广长相粗犷,头上还有一对犄角,看着颇为野蛮,但人不可貌相,魔亦是如此。他听了季暖的想法后,觉得甚是可行,便立马弃剑言和,并立誓保证魔兵绝不会再行为祸人族,不过他还有疑惑,便是那水车为何物? 薛广将疑惑问出后,不止是他,还有魔族所有魔,以及宋忘尘都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季暖。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世间竟还没有水车,于是又耐心的画了图,同他们讲解着水车运水的原理,以及制作方法。 之后便是群魔出动制作水车、挖掘水池、开沟引渠、浇水灭火一系列的忙碌劳作,历时两年之久,季暖终于在魔域古城御水降下了第二场雨。 当大雨倾盆而下时,所有魔兵及百姓均是站在雨中欢呼雀跃,不久后又是齐刷刷的跪地叩谢,尽管季暖不让他们唤自己雨神娘娘,但他们执意如此,所以在魔域只有宋忘尘知道她的名字,其余魔都只认识雨神娘娘。 御水降雨极耗灵力,想要解决魔域粮食短缺的问题,还得另谋他法。 季暖冥思苦想,终于想到利用魔域风大的特性,在如意门前架上了百来个十字木风车,借风车转动之力,让旋风带动着水池中的三个水车转动,运水至架在半空中的漏洞水槽之中,而那漏洞的每一处,都连接上了凿通的粗大竹管,大竹管上又连接了成千上万的小竹管,以此将水流引入了魔域的每家每户,每一片土地。 再后来,就是植树造林挡风沙,开荒垦地种食粮,从根源上解决了魔族所有的难题。 去年,魔族竟迎来了魔生第一次的大丰收,所有魔均是欢天喜地的将丰收的粮食,送到了季暖与宋忘尘居住的小院。于他们而言,雨神娘娘不是凡修,而是嫡仙降世,是救他们于大苦大厄的活神仙。 时至今日,魔域已盖上了青石楼阁,魔族百姓也揭下了遮面的绢布,过上了与凡尘一模一样的生活。 而这一切,竟都是自己利用现代所学到的知识原理,改善了魔族的生活习性,让他们也能过上朝起暮归,安居乐业的平淡日子,让季暖难免会有些沾沾自喜。 不过那声雨神娘娘,她还是觉得受之不起,但魔族百姓们早已唤成了习惯,劝改无果,无奈还是受下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若雨篇之小小鬼灵精 不过那声雨神娘娘,她还是觉得受之不起,但魔族百姓们早已唤成了习惯,劝改无果,无奈还是受下了! 大手覆小手,指尖在琴弦上欢快跳跃,悦耳的琴音在风中飘扬,欢声笑语在耳畔萦绕,小若雨在街上玩闹,季暖觉得自己好满足,好幸福! 日近黄昏之时,小若雨才抱着彩球无精打采的走了回来,精雕玉琢的小脸儿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眉眼中皆是疲倦与不开心。 宋忘尘正准备收起瑶琴,见小不点儿不开心了,便停下动作,着急忙慌的蹲在她面前“怎么了,是不是哪儿受伤了?”一边询问,还一边翻看她的小手有没有被划伤,随后又撸起她的衣袖和裤腿,检查她是不是摔跤了。 季暖见小若雨没受伤也不答话,又作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来,从以往无数次的经验来看,定是闯祸无疑了,她一把扯开宋忘尘,冷着脸问:“你是不是又闯祸了,是不是砸到别的小朋友了,他在哪儿,伤得严重吗?” “师娘、”稚嫩的童音中带着浓浓的哭腔,小若雨弃下彩球,两只藕臂就势抱住了师娘的大腿,小脑袋不停的摇晃着否认,就是什么也不肯多说。 季暖心中疑惑,这个小机灵鬼向来就是高兴了闯祸了就找师父,也只有洗澡睡觉时才会找自己,她今日如此一反常态,难道是受欺负了? 不过在魔族,还从未有谁会欺负她,季暖左思右想,也没弄明白她现在是闹得哪一出,她蹲下身来,抚去小丫头脸上滚滚滑落的泪珠,柔声道:“行了,别装了,赶紧说吧!我保证不抽你。” 小若雨还在摇头否认,小小的身子斜倾上前,一把便揽上了师娘的脖颈,无声的泪流突然就变成了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言:“师娘、小虎哥哥他们说,师父和你不是若雨的阿爹阿娘,还说若雨是没有爹娘的孩子,你去告诉他们,你们就是若雨的阿爹阿娘,你说了,他们就一定会相信。” 季暖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抬眸望向宋忘尘时,却见他也是一脸茫然的注视着自己,完全不知所措。 那埋藏已久的伤悲,好似一柄生锈的钝刀子,无情的切割在他二人的心头上,一点一点的拉扯着血肉,却又始终连着筋脉不离根。 五年来,他二人将小若雨照顾得面面俱到,无论是关爱,呵护还是物质上的东西,只要是其他孩子能拥有的,小若雨一样都不缺,但这所有的一切,始终没有父母的爱护来得弥足珍贵。 以前他二人以为若雨还小不懂事,也没问过自己的父母是谁,所以也没提及过,没想到在她心里,他二人竟然成了她的阿爹阿娘,这该如何才能解释得清? 季暖并未答话,而是轻抚着小丫头的后背,待她的哭声渐渐变弱后,才缓缓将她推离,拉着她一双嫩白的小手,强压着内心的悲伤,正色道:“你小虎哥哥他们没有说错,师父就是师父,师娘也仅仅是师娘而已,而不是若雨的阿爹阿娘。但若雨绝对不是没有爹娘的孩子,你看看这个同心结,若雨娘亲那儿就有个一模一样的。” 她拈起小若雨悬挂在腰间的同心结搁置在掌心,指腹在同心结中那一颗翡翠玉珠上轻轻磨圈,随后又抬手摸了摸小若雨额间的红枫印记,再言:“这个印记呢,是若雨爹爹和娘亲一起留下的,是他们对咱们家小若雨深深的爱意,所以若雨不仅有爹娘,而且他们还很爱很爱你!” 小若雨立马抹去眼泪问她真的吗?见师娘点头后又问:“那若雨的阿爹阿娘在哪里,他们为什么不跟我们住在一起,是因为若雨不乖吗?” 季暖眼中隐藏的泪水,差点儿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侧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才面向小若雨,刮了刮她可爱的小鼻子,刻意转移了话题“还知道自己不乖啊?你要是再不好好听话,师父师娘可就不要你了。” “师娘骗人,师父才不会不要我呢,你要是不要我的话,我就让师父不要你了。”她嘟着小嘴抱臂冷哼,眼中的泪水还没干透,又对着师娘翻了个白眼儿,刚才的问题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宋忘尘一把将她抱起,又在她的小脸上轻吻了一下,才笑着附和道:“放心吧!师父永远永远都不会不要小若雨,都出了这么多汗,一定饿了吧,你想吃什么,师父给你做!” 小不点儿一听有吃的,立马眉开眼笑着答:“肉肉,好多好多的肉肉!”她两只小手张开绕了一大圈儿,比划着自己能吃很多很多的肉,随后又环上师傅的脖颈,对着师娘挤眉弄眼挑衅道:“师父、师娘坏坏,不给她吃!” “好啊!”宋忘尘应得十分干脆,丝毫没有犹豫,但小不点儿又不乐意了,嘟着嘴反悔道:“师娘不吃肉肉会长不高,要不,我们还是给她吃点吧?” “师娘已经很高了啊,再说要多吃疏菜才能长高,小若雨也要多吃蔬菜才能长高。”他笑,抱着小不点儿便往回家的路走。 小若雨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漫不经心的言着“不要!”话音刚落,便又趴在师父肩头上睡着了。 宋忘尘回眸看了眼,一手抱着瑶琴,一手抓着鞠球的娘子一眼,与她相视一笑,这事儿也算勉强糊弄过去了。 小孩子的烦恼就是这样,来得快,忘得也快,但那简单的几句问话,却是一直在他二人耳畔萦绕,挥之不去。 近两日,季暖都在苦恼着小若雨要是再问起父母来,自己该如何应对。 现如今魔域的一切难题都已迎刃而解,她其实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与宋忘尘几经商议后,最终决定离开魔族,带小若雨回东晋去见她的父母和外祖父,毕竟有些事她迟早会知道,总瞒着她也不是办法。 临行当天,魔族百姓纷纷前来送行,就连魔君也来了,大家都在依依不舍的挥手道别,同时又盼着他一家人能早日归来。 小若雨那几个小玩伴,更是哭着求着挽留她,但小若雨却一点也不难过,反而笑呵呵的同他们说再见。 师娘说过,要带她去见阿爹阿娘,师娘还说,要带她去很多比魔域更热闹更好玩儿的地方,小若雨早就迫不及待要离开了,又怎么会不开心。 但小丫头还是挺重情义的,临走前还将自己最喜欢的彩色鞠球留给了小玩伴们,并同他们讲,自己很快就会再回来的。 以魔域到钦州的行程,赶马车缓行也只需半个月左右,但这是小若雨记事以来,第一次离开魔域,见什么都好奇,玩儿什么都新鲜,所以他一家人回到钦州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了。 季暖与宋忘尘将木屋收拾整洁后,又休息了两日,才带着小若雨来到了明阳山。 行走在遮天蔽日的枫树下,看着相公牵着蹦蹦跳跳的小丫头行走在自己前方,季暖的心情却是越来越沉重了。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承认的事实,此刻却是要带着小若雨一起来面对,她甚至不知道,小若雨知道自己的父母早已亡去后,会不会哭闹不停,会不会因此而失了孩童的纯真。 小若雨一听到水流的哗啦声响起,便甩开师父的大手,好似一只刚脱笼的金丝雀,笑呵呵的往前跑,乐得停不下来。不到三尺高的小不点儿,小短腿跑起来却像两个运转的车轮,眨眼间便失了踪影。 他二人追上前时,那小不点儿已经蹲在溪流边,捧着水往上空泼,水从空中洒入溪水中,就好似下雨了一般,荡起了星星点点的涟漪。 小若雨回眸,扯着嗓音大喊:“师父师娘,你们快看,若雨也会御水了,以后小虎哥哥他们也要唤我雨神娘娘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又再次捧着水,面向师傅师娘往空中泼,却因个子太小,全都泼在了师娘的衣裙上。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成了硕圆,双手交叠着遮住小嘴儿,一副犯了错被抓现行,还满脸无辜的表情。 季暖却并未在意小若雨说了些什么,游离的目光早已飘向了溪流对面,那高大枫树下的墓陵之上,她绕过小若雨,踏上溪流中的石阶,每往前一步,心情就更沉重一分,脚下也如同灌了铅一般,使她前行的步伐越来越慢。 刚才还嬉皮笑脸的小不点儿,也因为师娘无视自己而有些不开心,扬起小脑袋看向师父时才知,师父好像也不开心,她一双小手紧紧握住师父的大手,弱声问“师父、师娘是不是生若雨的气了?” 宋忘尘将目光从墓陵移回至小若雨身上,弯腰将她抱起后,才答道:“师娘没有生气,但她可能不大开心,所以,小若雨等会儿要乖一点,不要让师娘伤心!” 小若雨似懂非懂的点头,两只小手不安分的高举着,学着师娘的动作,一把便捏向了师父的脸颊,笑嘻嘻道:“师娘说了,师父要笑起来才好看!” 宋忘尘是真拿她没辙了,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后,才跟上了娘子的脚步,与她一同驻足在墓陵前,注视着墓碑上刻下的两行大字(爱女俞漫之墓,爱婿江雨之墓)陷入了沉思。 俞漫不想俞岛主尝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自以为一句削发为尼就能瞒过所有人,可她终究谁也没能瞒住,这个墓陵一看就是俞岛主命人修建的,那丧女之痛,他终究还是承受了。 季暖涩然笑道:“俞漫、江雨、我和忘尘带若雨回来看你们了,我们走得太急,什么也没带来,连酒都忘了备下,真是抱歉!”她侧身将小若雨从宋忘尘怀中抱下放在地上,抚摸着她的发髻,低声道:“若雨、这是你阿爹阿娘的墓陵,他们五年前就已经死了,你快来给他们磕个头!” 小若雨抬头看了眼师父,见他点头,这才规规矩矩的立正小身子,直直的跪在地上,双手交叠,叩拜时,额头正好落在手背上,接连磕了三次才站起身来。 师父教了她很多东西,一些简单的字画和诗词,以及瑶琴和仪礼,她都多少知道一点儿,只是平日里贪玩并不想学,但师娘不开心,她想让师娘开心,所以是中规中矩的行完了叩拜礼。 但其实,小若雨对死亡的定义,一点儿认知都没有,师娘说的那些,她根本就没听懂,只是好奇的问“师娘、为什么若雨的阿爹阿娘是个不会讲话的石牌牌,他们是害羞躲起来了吗?” 短短的一句话,透露的却是孩童最天真纯洁的思想,也是让季暖眼泪彻底失控的导火索。是她错了,她不该对着一个五岁的孩童灌输死亡的定义,于是又蹲在若雨面前,强颜欢笑道:“因为你和其他孩子都不一样,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小若雨,所以若雨的阿爹阿娘也是独一无二的,他们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爱你守护你,明白了吗?” 她明明就是一张笑着的脸,可眼中的泪珠就是止不住的往下坠,小若雨伸手抚去师娘脸上的泪,苦着小脸问:“师娘、你怎么哭了?” “师娘没哭,只是沙子进眼睛了,没事儿!”季暖抹去脸上的泪,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 “我给你吹吹!”软萌的童音传递着无限的爱意,小若雨就像个小大人一样,两只小手撑起师娘的眼睑,凑上前便要给师娘吹沙子,一边吹还一边问“师娘、还疼吗?” 季暖抓着她的小手摇头轻笑,眸中的泪却是根本无法停下,她是在为俞漫和江雨的亡故感到悲痛,更让她感到无比心疼的却是小若雨。她刚满月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顽皮时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没人能降得住,但此刻,她却像个小大人一般懂事,也学会心疼人了。 小若雨见师娘还在流泪,本能的以为师娘还难受,小身子再次斜倾上前,往师娘眼中吹着气“师娘、我再给你吹一吹就好了!” 宋忘尘轻抚上娘子的肩头,虽一言未发,却是给了她极大的勇气,她拥着小若雨,吸了吸发酸的鼻头,又抹了把眼泪,才笑道:“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儿上,刚才往我身上泼水的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否则我早就打你手心了。” “师娘好凶,我不要你了,哼!”小若雨不悦的努嘴,小手却在搅动着师娘的耳坠,一刻也闲不住。 因为有了若雨这个小机灵鬼,压抑的气氛也逐渐缓和了很多。 不久后,小若雨便骑上师父的肩头在采摘枫叶,手中捏了一大把枫叶却并不满足,另一只手也抓着树枝上的枫叶在使劲的拉扯,询问师父,这里的枫叶为什么是绿色的,宋忘尘则十分有耐心的同她讲解着,各个季节枫叶色彩的变化。 相公与小若雨在身旁说笑,季暖也没了之前那般伤感,只是立定在墓陵前,同江雨和俞漫抱怨一些小若雨顽皮不乖的小事,笑着责备他二人给自己留了个小麻烦。 耳畔突闻一阵脚步声响起,季暖回眸望去,便见着一身蔚蓝长袍,发白塞雪的俞远洋,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驻足在溪流正前方不远处。岁月像一把无情的刀,在他脸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明明是刚过不惑的年纪,却像是到了古稀之年一般羸弱与沧桑。 俞远洋一双饱经风霜的老眼,痴愣愣的盯着小若雨,泪花交织其中,就连那双瘦骨嶙峋的大手,也因过于激动而颤栗不止。 自小若雨离开长屿的那日,俞远洋便四处打听俞漫的下落,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知道漫儿是将自己埋葬在了明阳山。 他为漫儿和江雨修建了墓陵后,又收养了一个女孩,赐名漫枫。 秋雨扶枫漫天坠,若幻似梦渡流年!这是漫儿为小若雨取名时言出的一句诗词,漫枫的名字与若雨一样,也是由此而来,是俞远洋对漫儿,对小若雨浓深的爱意。 季暖将小若雨从宋忘尘肩头抱下,对着她耳语了几句,那小丫头点头如捣蒜一般,将手中枫叶弃下后,便张开双臂往俞远洋的方向跑来,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飘扬在风中,她一把抓住他的大手,连声唤着“外公!” 简单的两个字,如一汪清澈的山泉,涌入了俞远洋久久枯涸的心中,他蹲下身来,抚着小若雨的手心,点头欣慰的笑着,激动到热泪盈眶,连怎么与若雨讲话都忘了。 “外公、你怎么也哭了,是沙子进眼睛了吗?若雨给你吹吹。”她一边言,一边凑近外公,要给他吹沙子。 俞远洋摇头又点头,看着她无比认真的小动作,感动与心酸交织在心中,原本还能勉强克制的眼泪,此刻却是毫不留情面的涌了出来。 小若雨像之前安慰师娘一样,紧紧的抱着外公的脖颈,小手抓起他的白发,笑嘻嘻道:“师娘说小若雨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小若雨的阿爹阿娘也与小虎哥哥他们的爹娘不一祥,现在连外公也与其他人不一样,外公的头发是白色的,是最纯净的颜色耶!” 拖长的尾音展现了孩童最天真无邪的一面,俞远洋拭去脸上的泪,才抱着小若雨起身,轻拉了拉她的耳垂,笑问:“那小若雨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小虎哥哥又是谁?” 小若雨同外公讲自己与师父师娘一直住在魔域,小虎哥哥是自己的小玩伴,她就像个话唠一般,掰着小手指将自己所有玩伴的名字都讲了出来,连自己走时将鞠球留给小玩伴的事也一并告知,随后又故作神秘的问:“外公、你见过彩球吗?” 外公摇头后,她又调皮的吐舌道:“外公真笨,彩球就是用彩色丝带包扎起来的鞠球啊!” “是吗?原来若雨喜欢蹴鞠啊,那外公再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好啊!那我要彩色的,还要跟姐姐一起玩儿。”小若雨看着漫枫,笑得十分开心,但漫枫却是从她身上收回目光,甚至都背过身去不愿看她。 俞远洋这才转身看了眼漫枫,面向迎上前来的宋忘尘与季暖解释道:“她叫漫枫,是长屿大厄时遗留下来的孤儿,我见她孤苦无依,便将她收养在身边,当孙女一般看待。漫枫很乖,修行也很勤奋刻苦,就是不大爱说话,或许是从小经历的苦难太多了吧!” 他摇头叹息着,怀中的小人却是一脸懵懂的问:“外公、什么是孤儿?” 第三百章 若雨篇之师父师娘不好当 他摇头叹息着,怀中的小人却是一脸懵懂的问:“外公、什么是孤儿?” 俞远洋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同她解释,其实小若雨与漫枫一样,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但她话多问题也多,小眉毛大眼里皆是笑意,有着其他孩童该有的天真阳光。由此可见,自己当初让小若雨跟着季暖与宋忘尘二人离开,是最正确的抉择。 季暖对小若雨随时都有可能冒出来的为什么,早已是司空见惯了,她轻轻捏了捏小丫头的鼻尖,笑道:“孤儿就是比小若雨要听话的孩子,你看漫枫姐姐多乖啊,哪儿像你一样,一点也不听话。” 小丫头冷冷哼了一声,趴在外公肩头告状“外公、师娘好凶的,老是想拿竹条抽我。” 奈何她无比认真的语气,俞远洋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意味深长道:“哦?那疼不疼?” 小若雨回眸看了看师娘,又凑近外公耳边,悄悄的同他言:“师娘是纸老虎,看着挺凶的,其实不会咬人!而且,我要是闯祸了,还有绝招和师父帮忙呢,所以若雨一点儿也不怕她!” “什么样的绝招?”俞远洋十分好奇。 “就像这样。”小若雨言完,又在外公脸上亲了一下。 俞远洋被她的举动逗到哈哈大笑,吸引着漫枫闻声回眸。 在漫枫眼中,爷爷整日里唉声叹气,向来都是不苟言笑,她很怕他,不敢拂了他的意,也不敢多说话,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就会被爷爷赶出去了,那自己以后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久而久之,漫枫就变得不爱说话了,可今日,爷爷却对着别人笑得这么开心,她不喜欢小若雨,因为爷爷从来都没有这样抱过自己,也从来都不会对自己大笑。 祖孙俩还在笑着讲悄悄话,季暖的目光便移到了漫枫脸上,肤白若雪、细眉似柳、杏眸翘鼻、樱桃小嘴,以及眼中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嫉妒之意,像极了她初见时的俞漫,没想到俞岛主又将漫枫变成了另一个俞漫。 季暖来到漫枫面前,玉指刚要触及到她清冷的小脸,漫枫便怯生生的退后两步躲开了,她弯腰递过去两颗饴糖,笑言:“你叫漫枫对吗?名字可真好听,人也生得漂亮,你想不想和妹妹一起玩儿?吃糖吗?” 漫枫一言不发,也不伸手接饴糖,看向小若雨的眼神,已从妒忌变成了厌恶。 那与外公说笑的小丫头,见师娘同漫枫姐姐搭话了,也扭动着小身子从外公怀中滑了下来,小跑上前时,一把便抢下了师娘手心里的饴糖,剥开一颗递到了漫枫姐姐嘴边,乐道:“姐姐、给你吃,可甜了!” 小若雨言着,还吧嗒着小嘴儿,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但漫枫却是一把将她的小手拍开,至使小若雨捏着的饴糖掉落在地,她委屈巴巴的捡起地上的饴糖,轻轻拍去饴糖上沾染的灰尘,泣声道:“师父说了,好孩子就不能浪费食物,姐姐不吃,若雨吃!” 季暖一看便知,小若雨这是伤心了,在魔族的时候,所有的小朋友都喜欢跟小若雨玩儿,这是第一次,有人拒绝了她的好意。 她抢下小若雨递到嘴边的饴糖,丢出去了老远,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没关系!偶尔浪费一两次,若雨还是个好孩子!” 小若雨泣不成声的唤着师娘,环着师娘的脖颈,眼中的泪珠不断滑落,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俞远洋看得心疼不已,正想出言训斥漫枫时。 季暖已抱着小若雨起身,上前将他拦下,轻言道:“俞岛主、小若雨刚从魔域回来,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这里的环境,等过段时间,我再带她去长屿探望您,保重!”她对着俞远洋颔首行了一礼,又侧目看了眼漫枫,才面向他再言:“俞岛主切记,莫要让漫枫成为另一个俞漫!” 季暖一边走,一边轻声安抚着小若雨,宋忘尘便揽着她的肩,带着她二人离开了明阳山。 直到他三人的背影消失在了枫林中,俞远洋才垂眸看向了漫枫。 漫枫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早就跪在地上,等着被爷爷责骂,但俞远洋却并未骂她,只是不停的摇头叹息了一声又一声。 他一直认为漫枫不爱说话,是因为她父母早亡之故,这时候他突然想起,漫枫刚到俞府那会儿,时常会端茶递水嘘寒问暖,百般讨好自己。 可那时他却因无法走出失去女儿的悲痛,终日郁郁寡欢,对漫枫的关心也是少的可怜。 后来,他发现漫枫根骨极佳而且还勤奋好学,便将她当成俞氏接班人一般在教导,对她也多了些苛责。 俞远洋自己也不记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漫枫就变得越来越疏远自己了。 但今日听了季暖的话才知,自己快要将漫枫变成下一个漫儿了,她还不到十岁,却有着同龄人不该有的沉默内敛,失去了她本该拥有的童真童趣。 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俞远洋将漫枫扶起,慈蔼的笑问:“枫儿猜猜,爷爷能否背得动你?” 漫枫依旧没答话,呆愣的盯着爷爷的举动,有些怀疑自己听力有误,待见到爷爷屈身弯腰,笑拍着自己的后背言“试试就知道了”时,漫枫一双小手轻轻抬起跃跃欲试,却又始终不敢上前。 俞远洋拉着她的小手搭在自己的肩头,强行背着她,起身转了一圈,笑道:“看吧!爷爷不仅能背你,还可以转圈呢!” 他再次转了两圈后,漫枫的小脸上也逐渐有了笑意,她紧紧抓着爷爷的肩头,试探性的问道:“爷爷、等若雨妹妹来长屿时,漫枫就跟她道歉好吗?” “好啊!那枫儿想要彩色的鞠球吗?爷爷这就带你去买!” 漫枫笑着点头应想,俞远洋便背着她,步伐稳健的踩上溪流中的石阶,心里的郁结好似突然间便豁然开朗了。他甚至没再回眸看一眼女儿的墓陵,而是与漫枫敞开了话题,聊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要带她去,第一次将漫枫逗到笑出了声。 小若雨因为漫枫姐姐不喜欢自己,伤心了好一阵,抱到师娘都说手酸了,就是不愿自己走,还不让师父抱,最后是哭到睡着了,宋忘尘才能搭把手。 她一觉醒来,已经到了明阳山下的小镇上,睡眼朦胧的目光游向大街时,之前所有的不开心瞬间被抛诸脑后,刚从师父怀中落地,便如一只断了线的纸鸢,怎么也抓不住。 小小的红色身影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一双小手就是闲不住,这里抓一把,哪里碰一碰,直到撞了人,才停下了脚步,抬头满眼无辜的看着她。 季暖追上前便抓住小若雨,连声赔礼道着歉,直到对方回应她无碍时,才抬眸与之对视,惊讶道:“孟颜!” 眼前的孟颜眸色明净,头戴僧帽,手持拂尘,缁衣加身,对着她颔首道:“施主怕是认错了人,小尼法号静虚,并非施主口中之人。” 静虚看了眼小若雨后,漂浮不定的目光便落在了,正在为小若雨收拾烂摊子,又赔礼又赔钱的宋忘尘,嘴角微微上扬,再次对季暖微微颔首,转身扬长而去。 孟颜早该死了,自和亲嫁给卡诺的那一日,她就该死心了,是‘宋忘尘’让她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就是这一点儿小小的火苗,让她生出了本不该有的幻想,将她原有的良善逐渐抹灭,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厌恶万分的怪物。 如果不是为了那不该有的情愫,她或许不会联合卡谱与一众小巫师,在卡诺与黑焰回西域的途中,布下天罗地网,将他二人绞杀。 如果卡诺没死,她或许还会是西域王宫,一个无人问津的大王子妃,但至少,她还能守住自己的善良,做一个为了家国而远嫁他国的和亲公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双手沾满鲜血,罪孽深重。 浮华一世,难得百年,万象皆虚,心静则明,静虚看开了,也放下了,这世间便再也没有了孟颜。 季暖看着静虚远去的背影,勾唇浅笑,她将小若雨抱起,装模作样的打了一下她的小手,一边走,一边责备小丫头又调皮不乖了。 小若雨一路都在跟她顶嘴,小手就是闲不住,不让她下地,便开始捣鼓着师娘头上的珠钗,不一会儿,又被叫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吸引了目光,嚷嚷着让师父去买。 宋忘尘给她买来两串冰糖葫芦时,小丫头自己还没吃,却先递给了师娘,待师娘咬了一颗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次日清晨,静逸无声的竹林中突然传出一声孩童的尖叫,惊得林中觅食的鸟儿,慌乱的展翅高飞。 正在厨屋里忙碌的宋忘尘,急忙弃下从蒸笼里抬出的糕点,直奔卧房而去,他以为小若雨是从床榻上摔了下来,进屋才知,那小不点正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拼命的拉扯着自己的小辫子,一脸的嫌弃样。 季暖便站在她身后,双手环胸,冷哼道:“不就是给你扎了两个羊角辫嘛,至于这副表情吗?我们那儿的孩子都这么扎,人家照样很可爱呀!” “不要,丑死了!”小若雨嘟着嘴反驳,持着木梳便想要为自己束发,奈何她那双小手,只会将长发弄得越来越凌乱。 宋忘尘摇头轻笑,接过小若雨手中的木梳,亲自为她束发。 季暖识趣的去厨屋端来早膳,刚靠近卧房,便听见小若雨在问“师父、你是不是眼神不太好?”她没忍住在偷笑,驻足在门外偷听起来。 宋忘尘疑惑:“为何有此一问?” “你想啊!做饭是你,浣衣是你,就连给我束发的还是你,师娘她什么都不会,还要你给她梳妆,而且,师娘就跟母老虎一样凶,你说说你,娶她干嘛啊?” 季暖脸上的笑意实在是挂不住了,就好像被那小野马一脚,狠狠的踢在了心头上,她蹙着眉,扪心自问道:“我有这么不堪吗?” 不过她依旧好奇宋忘尘会怎么答话,于是又凑近了些木门,生怕自己漏听了一个字。 “你师娘是这世间最好最善良的女子,是师父心中挚爱,是师父一辈子都要宠着的女子。” 听闻相公这般露骨的表白,季暖心中雀喜,假装咳嗽了两声后,便神采飞扬的踏进了房内,明知故问道:“凌若雨、你刚才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小丫头不停的摇头否认,嬉笑道:“我刚才跟师父夸你漂亮来着,不信你问师父。” 宋忘尘没揭穿她,也不善于谎话连篇,所以没答话,只是将她从转台前抱到了木凳上,接过娘子手中的葱花肉沫粥,开始为小若雨盛粥。随后又从她的小碗中,将葱花一点一点的挑了出来,这才递给了小若雨,笑着告诉她可以吃了。 小若雨就是这样,不爱吃蔬菜,更不爱吃葱花,宋忘尘为了让她营养均衡些,可谓是绞尽了脑汁,比如在水饺,馅饼里加些蔬菜,在粥里加葱花,让肉沫粥入了味,然后又帮她挑出来,她才会吃。 季暖见此,故意将自己的碗递了过去,环着宋忘尘的胳膊,娇滴滴的言“相公、我也不想吃葱花。”她就是要证明给小若雨看,自己在她师父心目中的地位,一点儿也不比她低。 宋忘尘无奈摇头轻笑,正准备照做时,小不点儿又搁下手中,刚刚递到嘴边的小勺子,转而拉扯着师父的衣袂,示意他坐下后,凑上前便坐在了师父腿上,撒着娇要师父喂自己吃饭。 “凌若雨、下去,你自己吃!”季暖沉着脸,双手叉腰,看起来可凶悍了。 但那小丫头却是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得意洋洋的环上师父的脖颈,亲吻着师父的脸颊,刻意挑衅着师娘的权威“不要!师父都没让我下去呢,我就要师父喂。” 季暖点头来回踱步,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小丫头今日是准备和自己杠上了。 宋忘尘根本就抵抗不了小若雨的糖衣炮弹,很要就妥协了。季暖眼疾手快,在他伸手要去抬碗时,一把抓着他的大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眨着眼笑道:“相公刚才不是说,我是你这辈子都要宠着的女子吗?那我要你先给我挑葱花。” 小若雨立马装作一副恶心到吐的模样来,惹得师娘怒而起身,指着她言“凌若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说了我什么。你吃我,喝我的,还敢在我相公面前挑拨离间,现在还肆无忌惮的坐在我相公腿上,还让他喂你吃饭,你还有没有良心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哼!你相公可是我师父,我偏要师父喂,气死你!” “好啊!要是谁今晚敢再上我的床,我就把她丢出去喂狼。” “那你要先把给师父丢出了。” 宋忘尘原本是一直憋着笑在听她师徒二人斗嘴,此刻却是老脸一红,调解道:“好了好了,别闹了,你们要是再不吃,粥都该凉了。” 季暖也被小若雨无心的一句话堵到语塞,也没再强求小丫头自己吃饭,这一场激烈的唇枪舌战,以小若雨完胜告终。 整整一碗肉沫粥,都是由师父持着小勺子,一口接一口的喂食,小若雨兴奋到手舞足蹈,大眼睛里皆是得意的笑。吃饱后,才心满意足的从师父腿上滑下去,拉着师娘的手臂轻轻咬了一口。 “啊!凌若雨、你属狗的呀,你……”季暖一语未尽,小丫头又抢着接话道:“你皮又痒痒了不是,信不信我抽你!”她不屑的捂嘴偷笑,再次挑衅道:“师娘、你这话我都会背了,也没见你打我呀!” “凌若雨、你给我等着!”季暖放下一句狠话,便四处寻找着不知被自己放在何处的竹条,要教训小若雨。找到时,她狡诈一笑,转身就扬着竹条在自己手心轻拍,作势便要打人了。 小丫头撒腿就跑,季暖便在她身后追着她嬉闹。 盯着她二人的举动,宋忘尘十分无奈的抬起早已冰冷的粥,慢条斯理的浅尝了一口,嘴角不经意的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很庆幸,自己今生还能找到灵儿,庆幸小若雨弥补了娘子,失去江雨的所有缺憾,更庆幸小若雨能一直这般天真活泼。 虽然闹人,但暖心! 竹林中嬉闹的人儿,逐渐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宋忘尘起身收拾着碗筷,做着最平常,却又最幸福满足的小事。 第三百零一章 平淡生活中的小苦恼 虽然闹人,但暖心! 竹林中嬉闹的人儿,逐渐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宋忘尘起身收拾着碗筷,做着最平常,却又最幸福满足的小事。 季暖一路追逐着小若雨的脚步,围绕着一颗苍松来回转着圈,头顶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仰头,似水眸光在茂密的树冠中找寻了许久,却是不得其因,垂眸细看才知,砸中自己的是一颗松果。 “凌若雨、你今天跑不了了!”她笑意盈盈的追了两步后,却又再次被一颗松果砸中了。 她停下,小手轻推,纯净的灵力自手心击向了浓密的树冠中,惊得那使坏的小松鼠从树冠中直直坠落而下,在它玲珑的小脑袋刚要坠地时,季暖及时抓住了它帽缨形的红色小尾巴。 小松鼠叽叽尖叫着反抗,甚至想要翻身咬她一口,一雪前耻,只不过,未能得逞。 “你说说你,若雨我是舍不得打,但你非得撞枪口上,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啊!”季暖扬着竹条,故意在小松鼠眼前比划着,吓得那心思单纯的小丫头,急匆匆的自投罗网,抱着小松鼠倒挂的小身子,请求道:“师娘、你别伤害它!” “那你说,刚才为什么要咬我?”她问,刻意冷着脸加重了语气,也不准备松开手中捏着的小尾巴,就好像踩到了若雨的小尾巴一样,有了翻盘的机会。 小丫头一双水亮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师娘,答道:“师父的手臂上有牙印,师父说,那是师娘怕找不到他了,故意留下的记号,若雨也想在师娘的手臂上留下记号,这样若雨就不会找不到师娘了。” 没来由的心酸突然涌上心头,季暖松开松尾,连竹条也弃下了,她捏了捏小丫头的脸颊,大额头挤兑着小额头,幸福的笑着,笑出了眼泪。 温馨的气氛没持续到半柱香,那小丫头又抱着小松鼠撒腿跑远了,回眸时,不停的对她吐着小舌头,得意洋洋道:“师娘、骗你的,我就是想帮师父报仇而已!” 原本感动地稀里哗啦的季暖,心中的小火苗在徐徐燃烧,她再次拾起竹条,回她道:“凌若雨、你完蛋了!” 欢悦的嬉笑声久久飘荡在风中,宋忘尘已盘膝坐在了木屋前方的琴架边,谱着曲,听着那让人无比心安的嬉闹声,笑意浮面。 …… 入夜,季暖在擦拭着自己未干的长发,宋忘尘则挑灯坐在书案边,漫不经心的在看书,那调皮的小不点,却是有模有样的梳理着小松鼠油光发亮的棕红色毛发,随后又将它放在自己的小床上,盖上被褥,学着师娘哄自己入睡的样子,小手轻轻拍打着小松鼠言:“小松要乖乖睡觉哦!若雨姐姐等会儿也要睡觉了。” 季暖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这个闹人的小丫头,自从捡了小松鼠后,便为它赐名小松,还扬言自己是姐姐,要照顾小松。此刻竟是在哄着小松睡觉,她根本不知,松鼠是夜行动物,只在夜间觅食和活动。不过那只小松鼠看着虽小,却是机灵得很,竟也愿意跟了小若雨整整一天,到了晚上还不肯走,倒是像极了一只驯良乖巧的小宠物,它能陪伴着若雨一起玩耍,可把她高兴坏了。 她笑:“若雨啊!你都是当姐姐的人了,今晚是不是该睡你自己的小床了,不然小松晚上要是踢被子怎么办?” 装腔作势的一番言辞,逗得那假意看书之人,心中窃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等着那小不点儿应下。 小若雨挠头小思片刻,目光从小松身上移到了师娘脸上,小手又拍了拍闭着眼,耸拉着尖耳一动不动,好像真睡着了的小松身上,鬼精鬼精的嬉笑“小松可乖了,它不会踢被子,我要跟师娘睡。” 话罢,她已起身站在床榻上,小身子斜倾上前,也不管师娘接不接自己,就势挂在了她颈脖上。 黏人的小模样,惹得季暖无奈停下动作,抱着她直摇头,再言:“若雨都这么大人了,还要和师娘睡,羞羞脸!” “那师父更羞羞脸,都那么大人了,也还要跟师娘一起睡。” 宋忘尘此刻正抿茶呢,小若雨一句天真的应答,差点没将他给呛死,他放下茶杯,便一直在急咳,咳到还真羞红了脸。 季暖突然觉得,这小丫头就是江雨和俞漫派来报复自己的,完全占用了自己和相公私有的空间和时间,还总是语出惊人,让她无言以对。 她无奈将小若雨放回大床上,让她先睡,自己等长发干了再睡,但那小丫头不停的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就是睡不着,还催促着师娘快过来陪自己睡觉,并言:“师娘不在,我睡不着,我要闻着师娘身上的香味才能睡!” 宋忘尘已从书案边起身,坐到了床边,笑问:“什么香味?” “很香很甜的味道,比花儿和师父点的檀香还要好闻。师父、你是不是也要闻着师娘身上的味道才能睡着啊,不然你都这么大人了,为什么还要跟师娘睡?”她问得可认真了,满含笑意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师父,期待知道答案,又好像自己言的就是答案一般。 宋忘尘真的是哑口无言,他话虽不多,但在娘子和小若雨面前,也是有问必答,可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了。 求助的眼神看向娘子时,宋忘尘再次回到书案边,心不在焉的看着书。 季暖在小若雨鼻尖上刮了一下,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行了!就你嘴甜,赶紧睡吧!师娘明天就带你去市集玩儿。” 小若雨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在拍着小手叫好,但她还是要拉着师娘睡在自己身旁,枕在她胳膊上,被她拥着才能安心入眠,困到双眼半眯着仍在言:“师娘身上好凉好凉,抱着好舒服!” 她就像个八爪鱼一般,小手紧紧环着师娘的脖颈,小短腿还搭在师娘的纤腰上,不消片刻,便是沉沉睡了过去。 宋忘尘起身,目光先是落在了小不点儿的小床上,见那只小松鼠不知何时已跑出去觅食了,便关了门,连窗也关上了。 看书本就是假的,想等娘子将小不点儿哄睡,为自己和娘子争取一点独处的时间倒是真的,他蹑手蹑脚来到娘子身后,生怕自己将小不点儿给吵醒,随后又附在娘子耳畔,小声呢喃道:“娘子、我想你了!” 季暖勾唇浅笑,玉手指向怀中的八爪鱼人儿,示意他将小若雨抱走。 宋忘尘立马会了意,先是放轻动作将小不点儿的小短腿从娘子纤腰上放了下去,随后又将她的小手掰开,可再定睛一看,那小不点儿又嗯嗯唧唧的,将小脚搭在了娘子腰上,他小心翼翼的取下后,她的小手又搭回了娘子颈脖上。 如此往来数个回合后,宋忘尘是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在不弄醒小不点儿的情况下,将她抱了起来。而此时娘子已经连着打了好呵欠了,他急着将小不点送走,又不敢将她吵醒,只得放缓脚步,轻轻将她放在了,她自己的小床上。 可怀中的小不点儿刚落床,就迷迷糊糊的在唤着师娘,虽是闭着眼,小手却在四处摸寻着师娘,宋忘尘十分无奈,只得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她睡熟。 待他好不容易将小不点儿哄睡后,回眸一看,娘子也睡着了,折腾了大半夜,却盼来了个空虚寂寞。 “哎!”宋忘尘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终究没忍心将娘子吵醒,又担心小不点睡觉不安分会摔下床去,最后又轻手轻脚将她抱了回去。 季暖睡梦中只觉手臂酸麻的厉害,睁眼才发现,那小丫头还枕在自己胳膊上睡得正香,而相公却是没了踪影。细看才知,现在已经是晨起时分,相公应该是去准备早膳了,她暗自懊恼自己昨晚不该睡着了,为错过的良辰春宵感到惋惜。 最让她烦恼的是,如昨晚那般的情况,几乎每夜都在重复着发生,不是第一次,也不可能会是最后一次。 说到底,都是怀中这黏人的小丫头给闹的,季暖此刻只想把小若雨送走几天,与相公过一下二人世界,不过送去哪儿,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她首先想到了长屿,但又怕漫枫不喜欢小若雨,小丫头会受委屈,随后又想到了苍山之巅,准备让小丫头去祸害妹妹几天,但苍山之巅还有飞羽哥哥在,不能扰了他的清净,更何况,相公一定不会同意,最后便将主意打在暮溪身上。 暮溪弟子上千,这小丫头要是去了,整天被一群人围着,自己和相公就有时间可以独处了,而且他二人也有五年没回暮溪了,倒是真想回去看看。 “小懒虫、起床了,你再不起的话,我可就走了哦!”季暖牵起若雨的小耳朵轻轻摇晃,想要将她唤醒。 小若雨哼哼唧唧的言着不要,小手就势将师娘环得更紧了些,顺带往师娘怀里缩了缩,就是不愿睁眼,她最喜欢赖床,还非得拉着师娘一起赖床。 “行啊!本来想带你去看六月里的雪花,还想带你去堆雪人,既然你还想睡觉,那就算了吧!” 本来还睡眼朦胧的小丫头,听了师娘的话,立马睁眼从床上弹了起来,但片刻后又倒了回去,整个人都钻进了被褥里,不满道:“你当我傻啊?六月里根本就没有雪花,还堆雪人呢,哼!” 季暖被她一番话逗乐,小若雨从小在魔域长大,那里本就是多风少雨的地方,雪就更没有了,她所见过的大雪,都是宋忘尘画作里的。没想到小丫头还知道六月天里没有雪呢,但暮溪梅峰常年积雪可真不是假话,她可没有骗她。 “哟,你还挺聪明啊!只可惜孤陋寡闻了些,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之事,有常年积雪,寒冰不化的地方也不足为奇。暮溪就是这样的地方,那里不仅有雪,还有常年花开不败的红梅,怎么样,要不要去?”她笑着推了推藏在被褥中的小丫头,但得到却是十分肯定的“不信!”二字。 小若雨没见过,不相信也情有可原,只是如何才能让她起床,成了季暖此刻的一大难题。 第三百零二章 重逢之一物降一物 小若雨没见过,不相信也情有可原,只是如何才能让她起床,成了季暖此刻的一大难题。 当浓郁的汤香味扑鼻而来时,季暖又再次推了推小若雨,让她起床吃饭,但小丫头却是嗯嗯两声,不愿理会。 “哇,好香啊!让我来猜猜你师父今天煲了什么汤,闻着不像是排骨汤,也不是鱼汤,会是什么呢?”季暖言到此处,又故弄玄虚的一拍床榻,提高嗓音道:“呀!该不会是把小松给炖了吧?” 藏在被褥里赖床的小丫头,是彻底被师娘的话给惊到了,她神色慌张的起身,迷朦的目光在自己小床上搜寻着,却见到小松早已没了踪影。 这一次,可把她吓得不轻,小小的身子刚滑下床,便迈开小短腿往厨屋的方向跑,急到没穿外衣,连鞋都没穿。 由于跑得太急,出门时,小脚便踢到了门沿上,当感受到脚下的疼痛时,小若雨放声大哭着喊:“师娘、踢到了,疼!” 宋忘尘闻声赶来,先季暖一步将她抱起,待见到小不点儿的大脚趾,红肿了一大块儿时,他心疼地搓揉着她的小脚,问她发生了何事,为何这般不小心? 小若雨泣不成声的问:“师父、你为什么要吃小松的肉肉?” “嗯?”宋忘尘疑惑的目光望向垂眸不言的季暖时,已猜出是娘子在诓骗小不点儿起床,无意中害她踢到了脚,无奈道:“你师娘逗你玩呢,小松可是咱们家小若雨的弟弟,师父自然不会伤害它,它只是出去觅食了而已,等会儿就会回来了。” 他抱着小不点儿到了厨屋,打开瓷盅,耐心的向她解释自己煮的是野鸡汤,还夹起一块肉让她尝尝,但小若雨不信也不肯尝,一直哭闹着要小松,哭到小眼泪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可把他心疼坏了。 季暖披散着长发站在房门处,注视着厨屋中那哭闹不止的小丫头,为自己的无心之过感到懊恼不已,那小松本就是野生动物,回不回来也不一定。 以小若雨上次将小鱼养死,断断续续哭了三天的前车之鉴来看,小松要是真不回来了,她这次哭闹起来,必是堪比冬日里细密绵长的雨,能陆续下上好几天。 好在不久后,那小松鼠竟自己跑回来了,小若雨立马破涕为笑,将它护在怀里,还对着它耳语起来。 她虽是没再哭了,却彻底将师娘当成透明人了,跟她道歉不理,说好话也不理,小脾气一上来,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虽然季暖刚才还盘算着将她送走,平日里也总是嫌弃小若雨太过黏人,可真当她不理自己了,心里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受,她假装无所谓的耸肩道:“这是我的错吗?我说真的你不信,假的你信以为真,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自己去暮溪看雪,你爱去不去。可要是某些人,晚上没有我睡不着觉,那可真挺惨!”她连连砸舌,作势便要走。 小若雨还在生气呢,也不挽留师娘,只是委屈到躲在师父怀里偷偷抹泪,那梨花带雨的小模样,还真是我见犹怜。 宋忘尘则轻抚着她的背,心疼道:“没事,等吃饭后,师父就带你去看暮溪看雪。” 有了师父撑腰,小若雨更加不理她了,拉着师父就要去盛饭。 季暖狠狠地剜了宋忘尘一眼,真是快被他给气死了,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激将法,被他一句话带偏,想要得到小丫头的原谅,还得再想其它的办法。 饭后,小若雨拉着师父便往马车处走,还将小松一并唤上了马车,唯独当师娘不存在一般,从知道自己被骗后,到此刻她都没与师娘讲过一句话。 被完全无视的季暖,心里是愤愤不平,自己在那小丫头心中的地位不如相公也就罢了,现在还比不上一只松鼠了,虽是在这般碎碎念,但还是十分细心的为小若雨备了些,厚的衣物和毛绒披风装在乾坤袋中,避免让她着凉。 待她将一切准备妥当出门时,就见那小丫头已经坐在了马车前,拉着立在一旁的师父,一个劲的催促着他快走,不要等师娘了。 宋忘尘自然是在等她,但小不点儿今日闹得实在是厉害,万一再把她惹哭了,他就真的无计可施了,所以看向娘子的眼眸中,皆是无奈。 季暖等的便是这一刻,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个小丫头片子,还真能将她给难倒了,绝不可能! 她缓步行至马车前,先是附在宋忘尘耳畔威胁道:“你要是再敢拆我的台,若雨你就自己带去暮溪,我可就去苍山之巅了。”随后又从乾坤袋中拿出念尘,默念术语将它变大了好几倍,横在半空中,高声道:“凌若雨、别以为你不让我坐马车,我就去不了暮溪了,我告诉你,我不仅会御水,还会御剑,你师父可没这个本事。” 小若雨已经被那横在半空中的长剑吸引了目光,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师娘使剑,还是一把能随意变幻大小的剑,好奇心驱使着她差点就要从马车上滑下去,亲自摸一摸那剑,但一想到师娘刚刚才骗了自己,又重新坐了回去。 “师父、你真的不会御剑吗?”她问,语气中有难掩的失落之意,师父没答话,却是在摇头,小若雨便泄气了。 宋忘尘教了小若雨许多东西,却唯独没教过她修行,甚至都没让她见过诛邪,他和娘子都只想让小若雨过最简单,最平凡的生活,所以小若雨并不知道师父也会御剑。 季暖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有了将小丫头驯服的把握,于是又接着道:“你们现在出发的话,大概两日就能到暮溪山脚下了,但你们不会御剑,暮溪那三万多步天阶,要是一步一步爬上去,某人的小短腿可能就废了。 哎!想想还真是可惜,本来想带某人御剑去暮溪的,可她现在不理我了,那我只好自己去了。” 话罢,盈盈身姿一跃而起,落定在剑身上,御剑绕着马车飞了一圈,又假笑着对宋忘尘言:“相公,你们俩赶车慢慢来吧!我就先行一步了,五日,哦!不,或许要十日后我们才能再见了。” 小若雨早已按耐不住滑下了马车,拉着师娘的裙摆急急唤着“师娘、我跟你一块儿去!” 季暖心知计谋得逞,面上却是毫无波澜,唬她道:“你刚才都不要我了,也不跟我说话,还不让我坐马车,现在却想跟我御剑,我还得再考虑考虑。” 宋忘尘见小不点已经不生气了,唤了小松跳上自己的肩头,便抱着小若雨纵身一跃,与娘子共乘一剑。 突然落在剑上的重量,让季暖御起剑来倍感吃力,最后还是靠宋忘尘御剑,才将她二人带到了暮溪校场之上。 若雨的小脾气,早就被第一次御剑飞入空中的雀跃给淹没了,落地时,见师娘气定神闲的在收剑,便兴奋的缠着师娘教她御剑。 季暖刻意调侃她太笨,学不会,小丫头却是不依不饶的与她理论,宋忘尘则是笑着看她二人嬉闹,闹中取静。 “哟!这都是谁呀?暮溪什么时候混入了三个闲杂人等了,看来这结界是时候该加固一下了。” 十分欠揍的男声传入耳畔时,季暖停止和小若雨嬉闹,抬眸望向了从梅峰天桥上,缓步走来的唐肆言和程筱柔二人,没答话,却是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师姐,喜极而泣。 程筱柔如往日一般,轻抚着她的后背道:“傻妹妹,你哭什么呀?我可是一直都在暮溪,是你心狠没来看我,怎么反倒像是我欺负了你。”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略带责备的语气中有宠溺还有俏皮,她在笑,笑得秋水盈眸。 “师姐、我好想你!”季暖在师姐面前,就变得跟小若雨一般黏人了,抱着师姐不愿松手。 唐肆言见她二人都有些伤感,便刻意调侃道:“那你有没有想我?” 她言:“想啊!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想到你,你不在我身边,我都不知道找谁撒气了。” “过分了啊!抱着我娘子,成天想的却是要揍我,我是你的出气筒吗?” 季暖正想怼他两句,突然明白了他的言中之意,她将师姐松开,转身就揪着唐肆言的耳朵,质问道:“行啊唐肆言,吃到了天鹅肉,都不早点告诉我,老实交待,什么时候的事?” “喂!”唐肆言一声大吼,随后又压低声音道:“当着筱柔的面,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啊?再不济,也不能让你相公和小若雨看到你这女汉子的模样,先松手,松手。” “我在相公和小若雨面前什么样,用不着你来操心,至于你,没脸没皮的癞蛤蟆,还要什么面子啊!”她肆无忌惮的嗤笑,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疼得唐肆言龇牙咧嘴的骂她女汉子,母老虎。 小若雨学着师娘刚才奔向程筱柔时的动作,张开双臂便抱住了程筱柔的双腿,谰诉着她接受到的重要信息:“师姐是天鹅,唐肆言是癞蛤蟆,师娘是母老虎!” 无比天真的一番话,将程筱柔和宋忘尘逗到笑出了声,季暖面子上挂不住,急忙松开唐肆言,蹲在她面前解释道:“若雨,你胡说什么呢,我可是你最温柔的师娘,哪儿有母老虎啊?” “不是我说的,是唐肆言说的。”她指着唐肆言,大眼睛贼溜溜的乱转,明显就是故意的。 “季暖、你说说你,怎么能把小若雨教成这样,还真是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徒弟。”唐肆言不满的数落完,又取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大衣,包裹着小若雨将她抱起,点了点她冻的红扑扑的小脸,笑道:“若雨,你应该唤我师叔,你再好好看看,师叔这么玉树临风的人,怎么可能是那种低等动物呢?” 他左右侧着脸让小若雨细看,随后又指着程筱柔教她道:“看到了吗?她是我娘子,能娶这么漂亮的娘子之人,自然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还有啊,师姐是你师娘叫的,你得唤我娘子一声师叔。” “为什么呀?师姐是女孩子,怎么会是师叔呢?而且,你长得也不美,我师父才是美男子!”小若雨言得十分认真,看向师父时,是崇拜的小眼神。 季暖冷嘲热讽道:“看吧!小孩子都有正常的审美观,你自己长什么样,心里没点儿数啊?” “哼!还说我呢,你看看你自己,又黑又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非洲闹饥荒,逃到暮溪来的难民呢。” 魔域常年风沙,季暖的肤色也受其影响,没之前那般白皙了,但也只是稍微有点儿偏黄而已,并没有唐肆言讲得那般夸张。但她还是本能的抬手看了看,而后又看了眼师姐一双雪白的柔荑,不对比还好,一对比就是自取其辱。 抬眸时,正好对上宋忘尘炙烈的目光,季暖本能的将衣袖往下拉了拉,要盖住自己的手,直到听见唐肆言十分得意的大笑声时,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师姐可是暮溪第一美人,自己为什么要和她对比? “唐、肆、言!”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喊着他的名字,抬脚便踩在了他脚上,若不是他还抱着若雨,这一脚就该踹在他腿弯处,让他跪着认错。 “啊!”唐肆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后,又骂了声最毒妇人心,随后又装出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将小若雨放下,拉着她的小手道:“若雨,好若雨,师叔的脚被你师娘踩废了,抱不动你了,我帮我打她,为我报仇!” 小若雨摇头如拨浪鼓一般,忙着将他的斗篷大衣摘下,为他披好,转身便甜甜的唤了声师娘,抱着师娘双腿不撒手。 季暖将早已备好的毛绒披风为小丫头披上,拉上帽沿,将她抱起,竖起大拇指夸她道:“若雨好样的,咱不能拿人手软,披风我们自己也有。” 小若雨连连点头,重复道:“嗯,不拿人手软。” “娘子、求安慰!”唐肆言蹲在地上,伸着手,等着程筱柔拉他,奈何暮溪掌门脸皮太薄,玉指勾动了许久,就是没去拉他,他无奈还是自己起身了。 “爹爹、娘亲!” 第三百零三章 平安喜乐完结篇(大结局) “爹爹、娘亲!” 异口同声的稚嫩甜音传来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其吸引了过去。 从天桥处蹦跳着寻来的两个小孩童,均是身披金色篷衣,着一身白色校服,不同的是,玉冠束发的小男孩,校服上绣有苍松图案,珠钗凤髻的小女孩,校服上却是一株花开正艳的红梅,他二人身后,还跟着笑容满面的唐世海。 “唐宗主!”季暖惊呼出声。 唐世海笑着应了声季姑娘后,又再次张臂半俯着身子,护在‘安平’‘安乐’身后,生怕两个小孙子不小心摔跤了。 小若雨看到有小玩伴来了,溢彩目光便停留在了小安平,小安乐身上。 很快!她就从师娘怀里滑了下去,笑唤了声小松后,那藏在宋忘尘袖中的小松鼠便蹦了出来,跟着她与小安平、小安乐玩在了一起。 程筱柔便拉着季暖行到了校场边沿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出。 小若雨满月宴那日,季暖见到师姐时,以为她是胖了,其实那时程筱柔已有孕三月有余了,因一举得双,所以三个月时间便足以看出她是有孕在身。 但那时,季暖情绪不佳,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都凝聚在了小若雨身上,也没人在意过此事,只有一直观察着唐肆言的唐世海,发现了程筱柔怀有身孕一事。 宴席上,程筱柔因闻不得荤腥,而躲在俞府外干呕时,是唐世海亲自给她递了水。 程筱柔孕吐症状缓解后,便主动和唐世海谈到了唐肆言,她将唐肆言从现代穿越到唐世海儿子体内一事,悉数告知予他,随后又向他颔首行了一礼,向他致歉,亦是向他致谢! 唐世海本就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了,所以在听到程筱柔所说的话时,虽是觉得难以置信,却也没有过多的悲伤。儿子虽然死了,但他的身体还活着,也就是说,唐肆言的骨肉还会是他的亲孙子。 当他老泪纵横的要向程筱柔跪下时,程筱柔已先他一步将他扶住,并言自己腹中是龙凤双生子,等孩子年满十八后,她愿意将其中一个孩子送回唐氏,继承唐氏的千年基业。 唐世海所求也正是为此,听她这般言,自然是欣欣然应下了。 程筱柔私自将此事定下,本有些担心唐肆言会不同意,毕竟他和唐世海并不是真正的父子,而她腹中的孩儿,却是他每日都在盼着早日到来的亲生骨肉。 但其实,唐肆言因为知道了季暖千年来的遭遇,也想明白了很多事,他虽然是被季暖牵累带着穿越过来的,但他与‘唐肆言’同名同姓同长相,或许他二人之间,也有着难以分割的奇妙关系,所以唐世海这个父亲他认下了。 自那以后,唐世海便将府中一些小事务都交给了唐书言打理,而他却是隔三差五往暮溪跑,期待着孙儿孙女的到来。 唐肆言曾允诺过程筱柔,等江雨的事情了结后,为她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但程筱柔还在孝期,他二人便省去了,只是在唐世海和子间、墨阳的见证下,定下了终生。 孩子出生后,程筱柔为他二人赐名唐安平,唐安乐,寓意平安喜乐,天下升平。 因程筱柔孝期未过,到最后连孩子的满月宴,百日宴,周岁宴,也一并省下了,所以季暖与宋忘尘才会对他二人成亲生子之事全然不知。 季暖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又再次给了程筱柔一个拥抱,师姐才是这世间最纯善的女子。她能为了天下苍生,放下替锦松尊报仇雪恨,敢于冒天下之大不为,第一个站出来提倡,仙家百门放下对妖魔的成见,尝试着人妖和睦共处。也能因为善良,忍痛割爱,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唐氏,这份赤子之心,苍天可鉴! 季暖佩服她,欣赏她,一如既往的喜欢她。 她二人相视一笑,看着校场正中嬉闹的三个小不点儿,感觉到特别的满足和幸福。 暮溪的天气一如往昔,即便是六月天,寒风依旧在耳边狂啸,季暖衣着单薄,瑟栗着抱怨了声“好冷!” 唐肆言便将自己的斗篷大衣为她披上,她却在笑“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们,你们俩瞒了我和相公那么许久,今日必须一次性补回来。” 他问:“那你说,怎么补?” “酒宴,不醉不归!”她答,笑意盈眸,视死如归。 “好,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后悔?从千年前到今日,我都没学会这两个怎么写!” “那你跟姐妹儿好好说说,这五年,你都死哪儿去了?”唐肆言就势揽着季暖往梅峰而行,她也毫不扭捏地搭上他的肩,回他道:“魔域,你想不想去看看,我带你去!” 唐肆言曾说自己是季暖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蓝颜。 蓝颜就是,他将她当哥们儿,她将他当姐妹儿,见面时互怼互掐,有难时互帮互助,有喜有乐,同享共分。 “行啊!不过你得保护我,我还是不会御剑。” “咦,真没用!” “我都俩孩子了,怎么能说没用呢?反倒是你,跟宋师兄成亲都五年多了,还只带着小若雨呢,老实交待,你们俩到底谁不行啊?”唐肆言一脸坏笑,怎么看怎么猥琐。 季暖闻言便要动手打他了,但他早有准备,话落人也就跑远了,回头时又十分欠揍的笑道:“木师叔人在清幽阁,有病就得治,你们俩千万不要讳疾忌医哦!” “唐肆言、你死定了!”她言语狠恶,脚下的步伐徒然加快,追逐着嘴贱的唐肆言笑闹。 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宋忘尘以前不明白,但此刻却有些明白了,所以不仅没吃醋,反倒是告诉小若雨,可以去看雪了,随后便抱着兴奋到手舞足蹈的小不点儿,跟了上去。 程筱柔便抱着女儿,唐世海抱着孙子,跟上了他们的脚步。 一场不醉不归的酒宴,真正喝酒的却只有唐肆言和宋忘尘二人。 唐肆言那一句不行,让宋忘尘再次破例喝了酒,还将对方喝到了不省人事,他自己也是双眸微阖趴在木桌上,看似醉得不清。 唐世海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便不与年轻人斗酒了,所以是主动承担起了照顾三个小不点儿的重任,带着他三人在清寒殿前的积雪上,堆雪人。 季暖和程筱柔却是一直在闲聊,她二人一个不会饮酒,一个还得处理暮溪的大小事务,所以是滴酒未沾。 此时,她二人却是十分无奈的搀扶着,自己醉酒的夫君回房歇息。 宋忘尘犹如一摊烂泥般瘫软无力,季暖只好就近将他扶到了梅峰北院,带他向自己之前住过的房间行去,一路上都在埋怨他不会喝酒,还喝了那么多,烦人之类的话。 但! 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她才知宋忘尘根本就一点儿醉意也没有,他曾经在暮溪酒窖中痛饮千日醉,都未曾醉倒,今日那些普通的酒,自然也不会醉。 宋忘尘进屋便关了门,就势将她揽入怀中,凑近她耳畔坏笑道:“不能让唐肆言觉得我俩不行,所以咱们也得要个孩子。” “宋忘尘、你可以啊!越来越上道了,还知道装醉诓骗我,那……我们还在等什么?”季暖就势环上相公的脖颈,垫起脚尖,巧笑着在他薄唇上轻点了一下,而后又娇羞的垂眸,将头埋在相公胸前,不敢与他对视。 那含羞带喜的小模样,让宋忘尘心为之倾,魂为之颠,千日醉未能将他灌醉,但娘子却总能让他沉醉痴迷。 “师娘、师娘?” 小若雨欣喜的呼唤声传入耳畔时,季暖心中一沉,疑惑着小丫头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急忙将相公推开后,便要开门去迎她。 宋忘尘却是拉着她的小手不愿松开,她笑着让他别闹时,小若雨已经推门跑了进来,甜声唤着师娘,拉着她的手,让师娘陪她去看自己堆好的雪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问。 “因为我有这个呀!”小若雨轻轻勾动着小手指,她二人之间的问情丝便显现了出来。 季暖懊恼的一拍额头,真是百密一疏,问情本是她与相公二人,害怕小若雨调皮会走丢,才与她连在一块儿的,没想到,小丫头还会用问情来寻自己,是她大意了! 小若雨不停的在催促着师娘快走,宋忘尘却依旧不愿松手,季暖被他二人一前一后拉着,又见相公那一脸愁苦委屈的模样,便再次骗她道:“你师父喝醉了,师娘要留在这儿照顾他,你自己去找弟弟妹妹,还有唐爷爷他们玩儿好不好?” 宋忘尘今日也算是豁出去了,听到娘子这般言时,已作势扶着额,闭眼,靠在娘子肩头上假装醉酒。 小若雨抬眸观望着师父,挠头认真思索的小模样,与师娘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建议道:“师父喝醉了可以让唐爷爷来照顾,师娘、你先陪我去看雪人好不好?” 一想到陪伴自己的美娇妻,突然间变成了唐宗主,宋忘尘是再也装不下去了,他立定身子便对小不点儿言:“师父感觉好了许多,你去帮我倒杯水,师父便陪若雨一起去看雪人好不好?” 小若雨连连点头应好,转身便往木桌处跑,还不及木桌高的小不点儿,是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攀爬着跪在了木凳上,伸出小手便要去拿水杯帮师父倒水,奈何小胳膊太短,试了好几次,依旧触碰不到木桌正中的水杯。 当她想要站在木凳上去拿水杯时,季暖怕她会摔下来,便抱着她下地,还帮她倒了水,让她抬去给师父喝。 咿呀着嬉笑的小不点儿,抬着水跑到师父面前时,水已经剩下了不到半杯,但宋忘尘却喝出了幸福的甜。 季暖与他相视而笑,随后一左一右的牵着小若雨出了房门。 门外早已下起了鹅毛大雪,入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一棵棵凌寒怒放的红梅树,被凛厉呼啸的寒风刮下了一片又一片的花瓣,如一只只粉色的,红色的,白色的蝶,随风起落,翩舞漫漫。 他一家人驻足在房门处,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美景美物,浅笑安然! 风雪不愿停下,小若雨也不愿停下脚步,尽管师父师娘都怕她冻着,不让她迎雪而行,但小不点不愿意,他二人无奈,只好牵着她,陪着她,行走在漫漫风雪中,欢声笑语不断。 白雪皑皑的地面上,那三排大小不一,参差不齐的鞋印,像是一条幸福甬道般,见证了他一家人的平安喜乐。 两世情,三个人,红梅树下,大雪纷飞,大手牵小手的三道身影,好似形成了一幅天然的水墨画一般,让时间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让爱留在了眼里,留在了心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