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乡纵横之我在历史混迹的日子》 第一章 武观之乱(一) 那双眼睛睁开的时候,我仿佛能够看到面前有光,是那种很温和的阳光,算不得强,应该是夕阳下的那种,微微的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了来,夹杂着一抹花香,我只是停了一下,用心去感受着,在这样的季节里,满园宫墙之中,或许只有那么一个地方,还能有这春天的气息,那就是御芳园,号称能够齐聚这片天下所有奇珍异物的存在。 “你来了?”少年人并没有回过头来,他总是喜欢向前看,就算是前方什么都没有,那也改不了这样的习惯,当然了,这一点是他父亲所喜欢的,作为大夏朝的王者,夏启这一生,或许注定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存在,驱逐了伯益,改禅让为世袭,甘之战击败有扈氏,奠定了夏王朝的不世基业,在这样的一个人中,往回看的人,注定是懦弱而不被他所喜欢的,所以少年人在这方面,做得极好。 “来了!”我并没有想要离他再近,王室这种存在,环境注定是冰冷的,而且那种冰冷的程度,远不是我所能接受的,所以能够远离的时候,我还是选择尽量的保持该有的距离才好,或许是背对着我的时候,武观并没有察觉我这些个细微的举动,他的目光依旧注视在那湖面之上,湖水颇为清澈,能够看得到那池底的光景,一条细小的锦鲤此刻正躲在那青莲之下,看那姿态倒是颇为的悠闲,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这样的场景颇为讨厌,武观缓缓的拿起脚边的石子,猛的朝着那游鱼所在的方向扔了去,咚的一声,那石子打破了湖水表面的平静,也惊动了游鱼,一个摆尾之间,那锦鲤已然朝着某个方向逃了去,我颇为诧异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但这似乎并不是我该去关心的事情,半响,我才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呢?” “袶决,因为出了你,我实在想不出在这片土地之上,还有谁会让本王子感到这般的舒心的,就算是你站在我的身后,我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危险,说起来,父王虽然有很多的儿女,可我却注定没有兄弟姐妹,倒是你这个外姓之人,和我颇聊得来!”武观这话,像是在说给我听一般,但我总感觉,他是自言自语的成份多一些,其实他的话并没有什么错,若是那平民家的孩子,或许还讲究个兄友弟恭,但是在这西陵王城,那样的场景不过只是个笑话,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也知道,在这个少年王子的心中,其实是期盼着这样的岁月的,至少,在那一次落水之前,他的心里面,还试图着相信这一切,可太康的手,似乎从没有犹豫过,差一点就将自己这个所谓的五弟淹死在这御芳圆的湖水之中,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我曾经认识的武观,死掉了。 “你今天或许不该去触了王上的霉头,我看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你就不怕?”说道这儿的时候,我突然间停了下来,倒不是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到了这一刻,我不知道这些话,还需不需要再说出口,他看事原本就要比我清澈一些,又怎么会不明白我言语之中的意思,武观的嘴角有些轻微的往上挑,我就算是看不见他的脸,也能够知道,他有些浅笑的姿态,湖水在这一刻,又恢复了它该有的平静,就如同武观的心思一般,他的身子猛的一下站立了起来,那双眼,微微的往上抬,应该是看向了天空所在的方向:“像父王那般高高在上的人,喜怒哀乐这样的字眼,从来就不由他人,他若是想让我生,我便生,想让我死,我便得死,反而是做得太过顺从了些,会让人他感觉到无趣,我是刻意这般做的,你若是想要来说服本王子,那还是免了吧,你也应该回去了,否则抒默又该生气了!” 我点了点头,也不管武观知不知道,但或许那步伐,他却能听得十分的清楚,我们俩虽然算是朋友,但说来也尴尬,他的母亲眷夫人是夏国公盲夏的女儿,而我的父亲抒默却和盲夏是死敌,照着这个血缘关系,我和他原本应该是敌人,可命运却偏偏这般作弄人,只迈出了几步,我又停了下来,将那目光停留在这个少年人得背影上,他依旧直视着前方,留给我的,就只有那俊朗的身姿:“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你,武观,我想知道你会怎么样对我?”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唐突,但它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命运向来喜欢捉弄人,一切也都皆有可能,更何况在我们之间,原本就有背叛彼此的契机,很显然,他的身形也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但也只抖了一下,我能够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惊讶,也自然知道他消弭这种情愫只用了刹那,而后,他的声音,很坚定的响了起来:“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本王子会用手中的长剑,亲自刺穿你的心,就像是面对敌人那样,是绝对不会手软的,你明知道答案又何必再问呢,但是,袶决,我就希望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至少,在你死或者我死之前!” 2 夜有些深了,我独自徘徊在院子里,有些睡不着,那思绪依旧在琢磨着武观说的话,这个大厦朝的五王子,不但外表生得俊朗非凡,远比他那些兄弟多出一种王者该有的气象,除了这一点之外,他更是精通文韬兵法,一身功夫那也是相当的了得,这些无疑都挺合那启王的意,甚至整个庙堂之上,绝大部分的人都认为他将会是储王之位最为合适的人选,可偏偏我的父亲并不这么看,他公然选择站在了太康和仲康两兄弟的身后,这原本也并没有什么不妥,毕竟武观的背景身份是不合他的意的。 “怎么,还不去睡,天已经这般冷了,你也不怕着凉!”声音显得十分的苍老,而且那言语之中,关切和责怪两重意思都能够听得意外的分明,我知道,出现的人是谁,父亲的出生并不是很好,可他还是靠着自己的努力走到了现在的位置,位极人臣,这样的四个字,可不是谁靠着运气就能够做到的,他一定有自己的手段和能耐,而作为他儿子的我,却不想去了解这背后的故事,甚至连他和盲夏之间的恩怨纠葛都没有心情去理会,我只是望着那高挂在天空的月亮,今天算得上是个好日子,至少那月亮比较圆,月色也比较明亮:“我睡不着,我只是在想,为什么绝大部分的人都站到了五王子武观的身后,你却暗暗的支持着太康和仲康两兄弟,难道只是因为你和盲夏之间的恩怨吗?” “这其中,又那有你想象中的那般简单,也罢,你终究是长大了,不能再像那年少时那般恣意妄为了!”父亲似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是他的儿子,而且还是唯一的一个,却走到和他观点对立的那一面,这无论是换做谁,估计这心里面都有些不好受的姿态吧,但是他却从来不曾正的在我的面前流露过这样的情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处在这样的位置让他的性子早已经变得内敛无比,不会轻易的在人前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呢,但无论如何,那怕是过了很多年,我依旧记得那夜,他有些缓缓的问道的那个问题:“人们都说武观是最适合成为储王的人,启王又不是傻子,别人能够看得出来的事情,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可你知道,为什么到了今日,启王终究还是没能迈出这一步吗?” 这个问题,我自然是想不明白,可那一夜,父亲的一番话,却让我像醍醐灌顶一般,可谓是一下子将人内心中的那种矛盾,领悟得透彻无比,武观是什么人,很简单,夏王姒启第五子,可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盲夏一族,要知道,盲夏在这朝堂之上的地位,仅次于姒启,而在那天下的名声,却早已经超越姒启,特别是在燕秋铜矿被发现之后,这位夏国公的存在,就已经严重的威胁到了姒启甚至是姒氏一族的存在,武观虽然也姓姒,但他的体内却无疑留着盲夏一族的血液,就冲着这一点,姒启就下不定决心,因为他害怕,有一天,姒氏一族也会遭遇到昔日伯益的命运,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父亲公然站在太康和仲康一侧的举动才会被默认,说白了,他不过是启王用来制衡盲夏一族的棋子罢了。 “那父亲,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沉默,或许是我此刻最好的一种应对方式,但在父亲转身的那一刹那,我还是有些试探性的问道,父亲并没有回头,他的脚步只是轻微的顿了顿,便接着往前走了去,很显然,在他的心里面,也给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只不过这一刻,看着他那越行越远的背影,我突然间觉得,这个男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就连那步履都显得蹒跚了起来。 第二章 武观之乱(二) 3 我终究还是不知道自己是对还是错,但有些事情,只要下定了主意,那就要坚持到底,所以当我再一次出现在这御芳园的时候,对于要干什么,这颗心里面已经十分的清楚了,眷夫人站在那里,她是个极为雍容华贵的女子,有着极好的教养和绝美的容颜,当然了,这些并不是启王看中的东西,或许,她的出身远比她本身更加的让人心动一些,毕竟盲夏一族在这片土地上的地位,可不是谁都能忽略得了的,特别是当年姒启才夺得王位的时候有太多的人不服,而盲夏的存在,却刚好填补了权利最不牢固的那些空缺,至于她,不过是彼此利益的一枚棋子罢了,从这个层面来说,眷夫人也是个悲剧角色。 好在她有希望,五王子武观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不凡的存在,有这样的孩子,或许能让任何一个做母亲的人心感欣慰,她也自然不例外,或许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这个女人缓缓的转过头来,看着我这张脸的时候,她微微的笑了笑:“袶决,你若是来找观儿,他不在这里,刚才王上派人来寻他,他现在该是在朝阳殿!” “我是来找你的,眷夫人!”我并没有急着去回应她的话,因为这一刻,我这心里面还有些犹豫的姿态,但是我还是决定要说出口,毕竟这件事情关系着五哥儿,而偏偏的,又只有她这个做娘亲的人能够帮得了他,可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纠结了一阵,我还是决定开口说道,毕竟在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面,应该也会和我做出同样的抉择吧。 很显然,这样的话说出口,眷夫人的身形明显的顿了一下,看得出来,她是压根就没有料到我会说这样的话,当那目光落到我身上的同时,她的眼神有些疑惑的姿态,不过很快,这样的神情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取代的是一种长辈般的笑意:“你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只管说便是,决儿,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和观儿比起来,你倒是要沉稳干练得多,看得也自然远些,他生在王室,是注定没有兄弟的,但能有你这么个朋友,那也是值得的了!” 值得?这样的字眼,让我又有些迷茫了起来,他日若是五哥儿知道我今天的所作所为,或许那心里面,应该是恨我的吧:“夫人可知,王上这个时候招五王子何事?” “燕丘铜矿之事,历来未决,王朝势力虽盛,但无奈鞭长莫及,王上每思于此,内心惶惶,此番招观儿觐见,或许为的就是此事!”眷夫人声调平淡,这些个话语虽然从她的口里面说出来,像是那平常人家闲谈一般,但是我明白,她的心里面是复杂的,燕丘之地,向来和盲夏关系颇为密切,铜矿供给,那也是颇为充沛,此刻姒启重视此事,无疑是想要排除盲夏一族在朝中的影响力,但即便是如此,姒启却依然选择了武观,这也说明了,这个所谓的五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这也更加验证了父亲说过的那番话:“五王子文功武德,在诸王子中,无疑是佼佼者,王上也颇为欣赏,原本王储之位,定然是他无疑,可为什么王上迟迟未决,而且,这燕丘之事,就算是我不说,夫人你也应该明白些什么!” “我自然知道,可你这话的意思是什么?”这一刻,眷夫人再也无法保持那种平静的姿态,她虽然在问,但我知道,她的心里面是明白的,只有有些事情,无论谁也不能坦然的面对,而这对于我而言,或许也是最后一次闭口的机会,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没有机会改变了,所以我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将这种时间延迟了几分:“有些东西注定是要了断的,只要五哥儿和盲夏一族还有半缕的关联,他或许就只能沦为别人手下的亡魂,他那些个所谓的兄弟,可不会对他有半分的手软,何去何从,你这个当母亲的,还是,罢了,夫人你自己决断吧,我就不打扰了!” 4 见过眷夫人之后,我的心情更加的沉重了几分,甚至好几天都躲在屋里,不曾迈出去半步,父亲似乎很了解我,只是差人按时送来食物,他做得最多的举动就是站在我的窗前,一个人轻轻的叹着气,我知道,这一刻我的心思算是彻底的被他看透了。 启王最终还是没有对燕丘之地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传言是因为五哥儿的坚决反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若是顺从了姒启的意思,亲自带兵出征,或许便能消除启王内心的猜忌,可他偏偏没有这般做,这样一来,原本缠绕在这对父子身上的猜忌自然而然的加深了几分,而现在,我是无能为力的,该做的就已经做了,眼下就只能瞅着是否能有变局发生了。 变局有没有来,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五哥儿,变了,原本那意气风发的他,现在除了将自己弄得个伶仃大醉之外,似乎什么也不会做了,最让我记忆深刻的就是,那是一个昏暗无比的天里,五哥儿居然拿着个酒瓶,闯进了朝堂,用一种近似于浑浑噩噩的姿态,大声的朝着那满朝的文武大臣吼道:“继续啊,来指着本王子鼻子骂,来啊!我武观就是来告诉你们,本王子想来要怎样变怎样。几时受过他人教养,这宫里有几个管得了小爷,小爷要学坏,还用得着他们影响?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可谓是震天动地,说不出的得意,一干群臣,只能面面相觑,面对这这一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姒启的脸色也是说不出的难看,他的手猛的这么挥动着,厉声呵斥道:“混账,谁许你进朝堂的!” “儿子来看戏呀,多精彩啊,借题发挥的,趁火打劫的,你方唱罢我登场,本王子饮着酒正想听小曲儿,你们倒是唱的一出好戏,当真贴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醉酒的缘由,就算是启王这般怒意,武观也没有想要停歇的姿态,那身子摇摇晃晃的,猛的喝了一口酒的同时,那手顺势着将所有的人都指了个遍,这一来,姒启的怒气无疑到了极限,就那般的伸出手,在武观的脸上重重的扇了一巴掌:“不学无术粗鄙不看侮辱功臣擅闯朝堂,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今日众卿在此见证,五王子武观顽劣成性难堪大用,寡人立誓,永不以五子为储。来人,给我带下去!” 姒启的威严,自然无人敢去触及,那侍卫们,很快便凑了上来,可武观是什么样的人物,又岂是这些人能够驾驭得了的,就那般的轻轻一摔,这些个侍卫就已经重重的摔在了一团,再看时,武观的神情依然显得很轻挑,是否并没有半分后悔的味道:“父王,儿子再不济,总也有手有脚,不是连个路都不会走的废物!” 这番话,直说得姒启怒不可遏,看着那武观,摇晃着向外走去的背影,那张脸涨的通红:“你,你!” 第三章 武观之乱(三) 5 我不喜欢站在人的身后,但却不得不站在这里,姒启的命令是这天下所有的人都无法去违背的,当然,我也不例外,虽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些什么,但大抵能够猜得出,定然是和那五哥儿有些关联,微微的有些风吹拂着,不大,但足以让那飘散着的头发有些凌乱的姿态。 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姒启终于开口说道,而那其中,叹气的味道十足:“哎,你看那巍峨皇城,看那广袤土地,这一切,我原本真的是想要留给他的啊,你说,那个伶俐懂事,好学知礼的好孩子到哪儿去了呢?寡人的小观儿到哪儿去了呢?” 说道这儿的时候,姒启那种迷茫的姿态越发的深邃了起来,甚至望着远方的那对眼睛,都有种无可奈何的味道,我知道,作为父亲,最不愿的事情就是这些,越是在那心中爱得深,就越难以放下,这一点,倒是和我的父亲有些像,他虽然和盲夏一族是死对头,但偏偏的,在我和武观这件事情上显得特别的宽容,想到这儿,我的心思也跟着有几分惆怅了起来,而这一刻,姒启的嘴里,还在小声的嘀咕着,虽然有我在他的身后,但却像极了自然自语一般:“老大沉溺酒色,老二玩弄权术,老三好大喜功,老四有勇无谋,寡人只有这一个成器的儿子,打小捧在手心里,他小的时候寡人抱着他,他总是咯咯笑着来揪寡人的胡子。到如今,寡人好想都快认不出他了,你说那个小人儿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 “他从来都在,只是王上你高高在上,主宰着他人的生死惯了,也就有些看不清自己这个儿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姒启的言语带动了的缘故,我看着他的时候,就感觉,这个人并不是那个主宰着一切的王,很多时候,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可怜的父亲罢了:“王宫之中,争斗不休,若是不小心一些,恐怕五哥儿的头颅那一天就不在他的身上了,谨慎,或许才是在这片土地上唯一的生存方式了吧,只有对别人不在是威胁,他才能,王上,你招我来,不就是为了听我告诉你这些吗?” 6 王宫本来就是灵气汇聚之地,这揽月轩更是个好地方,眷夫人的寝宫就在这里,这原本不是我这种人该来的地方,但由于有五哥儿的缘故,此刻的我已然站在了轩门之外,门外倒是十分的平静,没有半分的异样,可在这寝宫之中,却颇不寻常,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谩骂的声音太大了些,连带着我这远远的也能够听得明白。 “逆子,本宫为何会生出你这样没用的孩子。好好好既如此本宫再无你这孩儿我盲夏一族也与这逆子再无关系,你给我走,这揽月轩不是你呆的地方,走!”我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刻的眷夫人,定然是十分的气恼,武观是她唯一的一个孩子,也是盲夏一族在朝中最直接的代表,以姒启在王朝的地位以及他那颗可以比谁都冰冷的心,若不是因为这五王子的缘故,或许早已经对盲夏一族动了手,前段时间,那所谓的燕丘一事,或许就是对五哥儿最直接的试探了。 “没用?...我没用...好我走!”武观的回答,也有种近似绝望的姿态,也是,作为他最亲近的人,居然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任由谁都是心寒的,可是我知道,这一刻,或许眷夫人的心正在滴着血,她才是最疼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是我的话,还是最近一段时间五哥儿的反常举动,让她下定了这样的决心,爱他就要不顾一切,那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甚至是盲夏一族,那也在所不惜,所以,当武观走出轩门的时候,我有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他的姿态,就只能这般远远的站在原地,而几乎是在同时,启王的步调,也从那轩门外大步的朝着里面走了去。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感觉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谋划,那些个言语,自然也是说给他听的,只是我的注意力太过集中的缘故,压根就没有发现姒启的到来,对于他而言,我不过是个小角色,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去在意的,五哥儿的身形从他的面前,跌跌撞撞的走过,姒启的目光,只是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下,时间很短暂,也没有说一句话,但是我还是发现,他那嘴角上,滑过的那一抹得意的笑容,这是他想要的结果,自然也是我想要的。 “妄言,你到知道这是妄言,寡人没有眼瞎,观儿那孩子是惫赖,可心眼诚实,比不得你狠心贪婪,他再错再混账也是寡人的孩子,自由寡人来管,轮不到你这贱人动他。既然你不想要这孩子寡人便成全你,从此以后观儿就是已故王后的儿子,日后他尊享无限亦与你再无半点关系。贱妇,寡人再也不想见到你这张脸,给寡人看严了,除非这贱人死了,不许她再踏出揽月轩一步!”姒启的声音很快就从里面传了来,那种愤怒的姿态是我早已经预料到的,或许眷夫人比我更清楚明白,我缓缓的向前走了几步,刚好扶住了武观那站立不稳的身姿,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依旧向那轩外坚定不移的走了去,他生在王室,或许这心里面早早的就预料到这一切,只是当它到来的时候,这颗心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罢了,当我们离开那揽月轩的时候,背后隐约的还有一个轻微的声音传了来:“罢了,那孩子此后无论福祸荣辱,本就非我可挂心,这样平静的了此余生,倒也省心清净,乐得自在逍遥。” 7 “你陪我去御芳园坐坐,那里或许能够让我的心宁静几分!”我就这般的搀扶着武观,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是他的牵引还是我内心的纷扰,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能够看到御芳园的所在,那里是我们常去的地方,从儿时一直到少年,特别是烦躁的时候,五哥儿就一定会出现在哪里,这是他的一个偏好,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有些姿态是不愿别人看到的。 湖水依旧是那般的平静,是否从来都不曾改变过,即便是有些微风,也只是转瞬间的涟漪而已,很快便有恢复了它该有的姿态,武观的手上,不知道从何处寻来了一枚小石子,有种想要往里扔的姿态,但他的手,却只是悬在了半空中,并没有真的扔出去,看着他这样的举动,我很明白,这个少年人的心里,定然是笼罩着一种复杂而又沉重的情绪,这一刻我就在想,眷夫人能够下定这样的决心,或许并不应该遭到自己孩子的忌恨。 “其实!”我的话并没有说出口,这两个字刚刚有些萌芽的时候,武观便已经阻止了我,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原本以为有些糊涂看不到真相的他,却比我看得更加的清楚:“袶决,你不需要多说,母亲是什么样的心思,当我看到父王进来的那一刻,便再清楚不过了,她是傻,否则又怎么读不懂儿子的心思,就算是我真的君临天下,成为了这个大荒世界的主宰,可要是没有她,那又有什么意义呢,说起来,王室终究是没有半点人情味的地方,生活在这里的人,迟早会将自己的双手沾满亲人的血,所以很多时候,决哥儿,我都是羡慕着你的!” 他回过头来的时候,那脸上,微微的有些笑意,一个心疼的人,却让别人看不出他的内心,这个人或许真的成熟了,但我知道,这不过是一种伪装罢了,我和他一块长大,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只是事已至此,什么都由不得他去选择而已:“夫人是为了你才做出这样的举动来的,只要你和盲夏一族再无关联,启王也就不会再对你心存芥蒂,到时候这王储之位就注定是属于你的,五哥儿,我只想说,无论你怎么的不忍,怎么的不舍,有些事情事注定没有回头路的,你可不要负了那些爱你的人所作出的牺牲才是!” 武观沉默了一会,也不知道是在思索着我的话呢,还是在脑海里下定决心,终于他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我的话,那回过身去的那一刻,他这拿着石子的手这么猛的一甩,那水面,很快就有一抹涟漪发散了开来,我就这般的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这个少年的举动,不再说话,因为这一刻,我知道,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文物全才的五王子,又回来了,而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全天下。 第四章 武观之乱(四) 今儿是出征的日子,我虽然是个文弱的书生,但因为和武观的关系,以军师的身份也得以出征,父亲曾经告诉过我,想要在这片土地上存活下去,就一定要抓住掌权者的心,或许这也是他不曾反对我跟在五哥儿身后的真正原因,毕竟在启王五子之中,最有可能成为王的人,就是他了,既然是要出征,我还是得去铸剑阁挑一把好剑,就算是用不着,壮壮胆子也是好的,可我的脚步,却没有能走得进去,在那阁楼外的时候,我听到楼里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来:“王上,此剑难成,过于阳刚之物,必然容易断折,实在是不适合铸剑,就算是侥幸铸成了,那也不过是一件废品而已!” “欧阳冶,你是我王朝之中最擅长铸剑之人,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这柄剑是寡人许诺给观儿的,王储之礼上,上邪将会是象征性的存在,无论如何,你都得想尽办法替寡人铸成此剑!”这是姒启的声音,王朝之中自有他一人能自称寡人,这样的称谓是至高无上的象征,却也是寂寥的代名词,当然了,这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至少暂时是如此,王储二字,或许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听他的语气,显然是下定了决心,这原本就是我所期盼的。所以这一刻,我的身躯又朝着那阁楼微微的靠近了几分,试图能够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更加的清明一些。 “阳刚之物,必须寻得至阴之契机才能化解,但这契机,臣下却不敢说!”欧阳冶是王朝最富天赋的铸剑师,在他的手中,不知道诞生了多少的名剑,就连姒启身上佩戴的斩龙也是由他铸造而成,这天下,无论什么样的材质,如果说还有一人能将它铸造成型,那一定就是他了,不过这一刻,他说话的时候有个明显的犹豫姿态,就像那些个言语本不该从他的嘴里面说出来一般。 “你口中的契机到底是什么,但说无妨!”姒启原本就不会轻易的死心,这是他生来的性子,改不了,这一点,欧阳冶自然也明白,否则他也不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如果说先前还无办法的时候,姒启还有些失望的姿态,那么此时此刻,他这言语中,明显的带着一抹急躁和欣喜的情愫,其实这也正常,他掌控着全天下,就算是再怎么稀有的东西,只要欧阳冶能够说出口,他就有办法将它找了来。 我依旧待在墙角,特小心的那种,甚至这身躯还往那墙壁更加的贴近了几分,好奇,是每一个人都不能驱散得掉的,我也自然不例外,那怕是姒启说了这话,欧阳冶也没有急着回答,那时间虽然不长,但等待的时候却仿佛是过了很久一般,有种煎熬的感觉传了来:“人乃是百灵之长,女子又是至阴之身,所以这天下至阴的契机,莫过于!” 莫过于什么,欧阳冶没有继续的往下说,但无论是谁,心里面都清楚,以人为契机,这的确不是谁都能够轻易接受得了的,我原本以为姒启会直接的同意,一个人的生死对于他而言,当真算不得什么,但他却半响没有发一句话,就像是在沉默一般,父亲说过,这些年来,他眼中的启王有些变了样,似乎犹豫了许多,也寡善了许多,作为一个普通人,这并没有什么坏事,可若是为王,那可算不得好事,我原本以为这些个只是他的片面感觉,但现在看来,那是不假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才听到他的声音传了来:“罢了,我姒启这一生,不知道做了多少件罪恶的事,也不在乎这一遭,她恨我也罢,怨我也罢,也都任由那般去吧,虽然话语说得决绝了些,但我懂,她这般做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就让她在这剑中常伴着观儿吧!” 9 燕丘之战,说不出的顺利,武观虽然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带兵出征,但他的能力,却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强悍几分,原本预计需要大半年的光景,却只花费了六个月的时间,这其中还包括行军部分的消耗,说起来,那感觉就和摧枯拉朽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我不是个喜欢骑马的人,但这几个月下来,倒也不再排斥,军队的移动速度原本就不是很快,这或许算是对我的一种恩赐,五哥儿就走在我的前面,你还别说,那戎装在身的时候,他原本俊朗的容颜,又莫名的多出了几分庄严的味道,让人隐约能够感到一阵王者所特有的气息,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知道,此番回去,那王储之位就注定是他的囊中之物,也是该这个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时候,只不过,有的事,到底还是要付出代价的。 “决哥儿,你在想些什么?”武观突然之间放慢了脚步,他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喜悦这两个字,可谓是异常的清明,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回应他的只能是尴尬的一笑:“没,没什么,我只是再想,你此次征伐燕丘也未免太顺遂了些!” “这可是本王子的能耐,决哥儿,不是我武观夸口,若这片天下由我来主宰,我定然会让它变的更加的富饶,四海也定然会臣服我王朝天威之下,兵戈不在!”说道这儿的时候,武观的手势,猛的向前这么一指,那傲气的姿态,可谓是十足,我就这般的看着他,并不想去驳斥他的话,毕竟这样的天下也是我想要看见的,南蛮,北溟甚至是东海雷泽,目前都有各方的部落盘踞,王朝也时常受到骚扰,战乱频发,与这比起来,或许还是平平淡淡的祥和日子,更加的让人觉得欢喜一些。 “那我能做些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他的豪情影响,我的情绪也紧跟着就变得柔和了几分,就好像他说的那些话,都注定会成为现实一般,被我这么一问,武观的手,突然间伸出来,在我的肩膀上猛拍了一下,他的力气颇大,虽然只是稀松平常的一拍,我那原本在马上就还有驾驭不住的身躯不由得颤了一下,差点有种从上摔落在地的尴尬,武观似乎并没有注意这些,他的目光很快又转移到了前方:“在这片土地上,我将成为新一代的主宰,而你,将一直在我的身边,见证着这一切的发生!” 这样的角色,其实也很好,至少这一辈子都有了目标,不会变的落寞了,我看着他那张侧脸,轻轻的点了点头,就像是在许诺着他的请求一般,而前方,隐隐约约已经能够看到西陵王城的景象,这中原之地的风景,到底和那燕丘一望无际的草原,有着天差地别,一个人若是离开家久了,难免再见时,就有些怀缅的心思了。 第五章 武观之乱(五) 10 班师回朝,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更何况,这一次带队的人,还是夏王姒启最疼爱的五子武观,未来最有可能成为王的男人,一干的文武群臣,此刻都集中在那朝阳门前,静静的等候着这位刚立大功的王子归来,就连姒启本人,也都亲自出现在道路的尽头,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笑意,而这种笑意,或许能够将他身旁的太康面容中的那丝不悦完全的掩盖住。 昨儿个夜里,驻军的营帐,来了几个陌生人,他们径直去了五哥儿的主帐,一行人停留的时间并不是太长,看得出来,武观面对他们的时候也很客气,应该不是什么敌人,所以我也没有太去注意,大抵是这黎明后就要入城的缘故,那些个祭祀的巫师们,前来嘱咐一些该去注意的细节,王室嘛,原本就是如此,规矩远比其他门庭要多上几分,看得多了,也就自然习惯了,我向来是个贪图恬适的人,自然不想去参与这些事情,早早的便睡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睡梦中,隐约能够听到谁在哭一般,不但很凄凉而且持续的时间还很长,足足的有大半个晚上。 五哥儿的步履,缓缓的在那朝阳路上前进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姒启存在的缘故,他的那种豪情就明显收敛了几分,甚至那张脸上,还隐约带着这份疲乏的姿态,连带着眼神,都有些轻微的黑肿感觉,大抵昨儿个夜里,他也没有睡好吧,一个人若是紧张,亦或是喜悦的时候,大抵都会这样,毕竟等了这么多年的愿望,到了今天,就有可能实现了,这无论是换做谁,激动什么的,那也是再所难免的。 “这柄上邪,是寡人在你出征之时亲口许诺与你的,也只有它能够配的上我那少年英豪般的五子武观了!”两父子的距离,到了这一刻,相距不到一米的距离,姒启的手,缓缓从那身后侍卫的托盘之中,将那柄精致的宝剑拿了过来,径直递到了武观的身前,那绝对是一柄宝剑,就凭着那剑鞘之上所附着的朱玉宝石这些配件,也似乎在证明着它的价值,更何况,当武观接过长剑,猛的拔出来的同时,除了能够清晰的看见那剑面上的寒光之外,似乎隐约的还能听到几分龙音低鸣的声音。 武观的眼神,在见到这柄剑的时候,是充满了无限的温情的,甚至那手,还不住的在那剑身之上摩挲着,就像是拿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做得过了的时候,他居然缓缓的将那剑身放到了脸庞之上,那感觉,就像是在依偎着什么一般,一身戎装的他,这样的举动映衬下,多少让人觉得有些不解的姿态。 猛的一斩,武观的动作去得极快,上邪又是锋利无比,饶是那姒启,也是久经沙场的人,却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姿态,这身形本能性的猛退之间,那衣衫也被剑锋划破了一道口子,隐约的刻意看到那皮肉散发出来的红色痕迹,这一幕也来得太过突然了些,姒启的脸上,说不出的震惊,低头看着自己伤口的同时,那声音都有些颤抖的姿态:“你这逆子,居然敢做出弑杀亲父的举动,来人啊,给我拿下他!” “我倒要看看,你姒启的心胸肝胆是不是黑色的,背信弃义,废弃古礼,残杀妻子,丧心病狂的是你姒启,是你姒氏一族!”一剑未成,那一杆的侍卫早已经围了上去,可武观是何等的能耐,谁人不知,当下也就只能将他围在中央,没有人敢真的动手,武观的长剑横指着姒启,有些狰狞般的叫道,这一刻,那姒启也紧跟着大笑了起来,他的眼神之中,满满的都是嘲讽的姿态:“武观吾儿,你别忘了,你的身体里还流着姒启一族的血液,今日你眼中所见的一切,包括手中兵刃无一不是寡人所赐,无一不是你身上流淌的姒氏一族所赐!来啊,用你母亲血肉所化之剑,来刺死你的生身父亲,来啊!” 这样的场面,我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凯旋回朝和父子反目,怎么就在一瞬间上演了呢,我突然间明白,昨儿个夜里听到的哭声,可不是在梦里,而是五哥儿,看来他是知道了启王用眷夫人铸剑一事,这个少年人到底还是爱母太深,才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是姒启心中有意饶恕,那也走不出这一步,所以这一刻,我的心莫名的紧张了起来,总不能看着五哥儿就这般的遭了横祸。 “姒启,你听好,既然我眼中所见一切都是拜你所赐,那我今日还你便是!”武观的脸上,那种凄凉的感觉一下子就浮现了出来,他的目光在一次打量着自己手中的上邪剑,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话音落下,那手猛的朝着自己的双眼挖去,眼球,重重的摔落在地面之上,他的双眼,紧跟着就血流不止,滑过脸颊掉落了下去:“从此之后,你我两不相欠,你若是真的问心无愧,便将这对眼睛高悬西陵城下,让它们好生看我,日后如何攻破皇城,取你的项上首级,以报母亲之恨!” “好,很好,寡人就在这里等着那一天,你若真有这能耐,那倒也算得上是我大夏王朝的一件幸事!”这话,说得满是决绝的姿态,武观手捧着那柄上邪剑,在姒启的注视下,缓缓的朝着朝阳路外走去,没有一个人敢去阻拦,此刻的朝阳,正缓缓的升腾起来,那光芒,洒落在他的背影之上,将一个落寞的王子形象,完整的定格在我的眼中,当他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也不知道是那儿来的冲动,我居然不由自主的想要跟在他的身后,父亲离我并不远,但他却没有阻止我,唯一有的,或许也就只有在我转身的那一刹,所发出的那声轻微的叹息。 11 “你不应该跟着我,武观已经不再是那大厦王朝的五皇子,更不是储君最赤手可热的存在,你或许应该站到你父亲那一边,太康也好,仲康也罢,他们或许才是能让你高高在上的人!”我就这般的跟在武观的身后,这个曾经风头无两的王子,在失去他眼睛的那一刻,已经变得无比的落魄,虽然离得很近,但我并没有想要去搀扶他,一个高傲的人,是不会让自己连走路这样的细微动作都无法完成的,但那显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猛的一个踉跄之间,他险些被一颗细小的石头绷到在地,若不是那手中的上邪支撑了一下,他定然了会更加的狼狈,这一刻,我的手,本能的伸了出去,却在离他半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继续往前走,我知道,或许只有仇恨这种东西,才能让人变得无比强大,而眷夫人的死,成就了他心中的恨,而恨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父亲,命运给了他一个鲜衣怒马的人生,却也要亲自将这些东西从他的手中夺走。 “纵使高高在上如同你一般,还不是落得这般模样,我袶决原本就不是那爱慕权力之人,又何必要勉强自己去淌这浑水,说起来,姒启做事向来心狠,违背他的,从来就没有好下场,但他却对你这个儿子十分的宽容,想来这也是父子天性,本能使然罢,否则,你决计走不出这西陵皇城,那,接下来你要去哪儿?”他走得远了,我才追了上去,这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这般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哥们情谊,还是内心的道义,但有些话,想到的时候总是要说的,五哥儿虽然瞎了眼,但我却能看得很清楚,姒启注视着他离开的时候,那张脸上写满了落寞,那一刻,我想起的是他曾经对我说过的那番话,或许比起五哥儿来,他这个当老子的人,心里面还要更加的难受几分吧。 “父子,原本就是互相亏欠的,谁又能够说得清,盲夏一族,姒氏一族,不过只是苍天的棋子罢了,如今盲夏一族早已经被屠戮殆尽,我双目已盲,西陵城下的狠话,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罢了,又有什么能耐去实现它,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归途这两字,当真为难得紧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流水湍湍之声,能够清晰的听到,这一刻,他才选择站定,整个人站在那水边,任由风吹拂着秀发的时候,他才回答道,从他的言语中,我听到的是无尽的迷茫。 有些话,到了这般光景,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说起来,我号称是他五哥儿最好的朋友,却未必不是害他最深的人,若不是和眷夫人有过那样的言语,或许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般的想,不过把那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这心里面多少要觉得好受一些。 第六章 武观之乱(六) 12 那个夜,有些深,冰冷的味道,可谓是十足,我不过是一个文弱的人,生火做饭这类的举动,从来未曾做过,此番干起来,当真是相当的为难,更别说打猎之类的了,所以这一夜的食物,也不过是些野果,当然了,烤蘑菇还是不错的,虽然少了些调味,但对于饥饿的人来说,还是挺香的。 但那一夜,却注定是不太平的,大半夜的时候,突然来了一波人,我因为很疲乏的缘故,睡得很死,不知道这些人具体是什么时辰来的,来干什么,直到我被那打斗之声惊醒,这才发现那半跪在地面上的五哥儿,手拿着那柄上邪,正在不停的喘着粗气,四五具尸体,凌乱的摆在四周,血滴还在那剑身上不停的流淌,这样的场景,无疑将那原本就阴冷的环境,变得更加的黑暗了几分。 “启王派来的刺客?”这是我第一时间里闪现的想法,但转瞬间我便否定了这样的猜测,姒启若是想要杀掉自己这个儿子,恐怕早已经动了手,又何必要等他出了王城之后,所以这些人不可能是他派来的,唯一有可能的,那就是太康和仲康两兄弟,当然了,我能够想到的事情,武观自然也能够想到,他缓缓的收起那上邪剑,嘴角微微的王上挑,似乎是在嘲笑一般,这一刻,我还真猜不透,他这样的笑容到底是在嘲弄着自己,还是在讽刺着这些刺客:“都说王室无兄弟,这一句话,当真是再准确不过,我武观都这般模样,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罢了,罢了,恐怕没见着我这头颅和身体分了家,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安心的,还说什么亲情,那当真不过就是个笑话罢了!” “或许,你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只是这是一场赌注,而且输多赢少,不知道你该怎么抉择?”我不知道这话到底该不该说,自从踏出西陵城的时候,就一直在犹豫,心里面似乎总有两个声音在不断的争执着,可看着眼下这些尸体,我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情,就算是武观在怎么的隐忍,又或是彻彻底底的从世人的视线中消失,也绝无可能逃脱他那所谓兄弟的追杀,死,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如果真的只能这般,还不如放手一搏来的痛快。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儿,当年伯益被姒启放逐之事,已经引起各地诸侯的不满,而在中原以西,名曰西河,是伯益势力所在,向来与我大夏王朝有仇,有扈氏溃败以后,残部也集结于此,实力不容小觑,我若是想要复仇,或许就只有这么个地方能够!”一个人若是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头脑就会变得异常的清醒,说的就应该是这个时候,这一刻,我看着五哥儿那张脸,就知道他已经下定了决心,的确,他也没有别的选择,死亡这种东西,原本就是让人极为恐惧的事情,特别是在对于那些在死亡边上走过了一遭的人,当然了,即便是有去处,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西陵城位于中原,距离苗疆,少说也有千里之遥,让一个眼瞎的人,独自去完成这样的征途,估摸着没有人能够省心,所以我决定,在陪他走上些时日。 13 刺客这种东西,隔三差五的就会来上一波,似乎从来都不曾间断过,若是换做以前,或许多余五哥儿来说,这些并没有什么,乱军丛中来去自如的人,什么时候又会在乎这些个跳梁小丑,但现在,他应付得颇为吃力,即便是费劲了所有的功夫打发掉他们,自身也或多或少会受一定的伤,这次数多了,他那原本鲜艳的衣衫,也变得残破不堪了起来,更主要的是,那未干的血迹看起来异常的刺眼。 踏出了中原之地的那一刻,我轻轻的叹了口气,这里多少离西陵城有了一段距离,就算是那刺客追兵的再多,也不会如先前那般的平凡了,毕竟一来一回,也需要花费不少的功夫,货币这种东西,我出门的时候带得不多,但这随身的装饰之类的,若典换了,也足够日常的花销了,为此我还专门找了个集市,替五哥儿做了一身的新衣裳,那是一个日落前的黄昏,隐约的能够感受到一丝的热度,他原本就十分的俊朗,即便是不睁开眼睛,穿着那朴素至极的粗布麻衣,也有一番与常人不同的风采,而我的手上,拿捏着他换下的那件锦衣,沉默了好一阵,这才像下定了决心一般的问道:“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在你的身边了,你会不会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你,你原本就有自己的路要走,像我这般的人,早已经天下被抛弃,你能陪我走了这么远,我这心里面已经很满足了,说实话,就算你现在头也不回的离开,决哥儿,我对你,也只会是感激!”他说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我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有这样的言语,那已经足够了,至少我证明了自己的选择是值得的,我缓缓的将他换下的那一身衣衫穿在了身上,感受着上面所善发出来的气息,血腥亦或是威严,这些原本就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但今儿个,我却注定要和它们粘上边,而且注定摆脱不了了。 笑了笑,有一丝的满足,说实话,当决定这般做的时候我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哪儿来的勇气,这或许就只是一种冲动吧,那引路的人,明早就会到这里来,只要你肯给他钱,这种人自然什么都愿意去做,当然了,除了交出那条路,他挣钱原本就是为了活着,若是将命丢了,那可就太不划算了,更何况我不能让他知道,这个要让他送到苗疆的人到底是谁。 我缓缓的将手中的竹筒递了过去,那里面装着的是水,但却不只是水,五哥儿自然是看不见,在我递过去之前的那个小动作,白色的粉末,可谓是异常的显眼,有了这东西,或许他就能安静的睡上一个晚上,等到明天一早,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了大夏王朝的五王子武观,因为我知道,今儿个晚上,那些个刺客就会找到这附近来,他们虽然改变了装束在那大街上询问,但依然不能骗过我的眼睛。 五哥儿接过水的时候,似乎有些犹豫,我不知道他这一刻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是察觉到了我的企图,不过很快,他还是选择将那水喝下,我就这般的静静看着他,这一张脸,或许是最后的一次见了,我要深深的,深深的将它记在脑海里,既然是欠他的,终究是要还的,当他的身形往一边滑落的时候,我缓缓的站了起来,朝着那洞外走了去。 14 害怕两个字,从来都不曾从我的心里面流走过,更何况是眼下,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与其说是他们来了,倒不如说是我在刻意的等着他们,这些个杀手,原本在黑夜里就看不清他们的面目,更何况,他们还蒙着脸,那一刻我就一直在想,或许,他们的存在注定是见不得光的,所以也就只能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他们不会看错自己的目标,但却忽略了我还有别的本事。 那是一面悬崖,万丈的深渊下,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谁要是失足从这个地方掉下去,那等待着他的,就只可能是粉身碎骨,这是我第二次来这里,选好了故事的终结地,自然还要选择适当的路径,一个眼瞎的人,不可能像正常人那般,能够奔跑自如,所以每一步,我都必须计算的十分的准确,要让他们看不出一丝的破绽来。 索性的是这些人都空有一身蛮力,却没有什么好脑子,整个过程进展得十分的顺利,甚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简单,我就站在那悬崖边上,等着不远处的他们追上来,月光照耀之下,朦胧中,自然是那一身的衣裳最为显眼,他们并没有离我很近,似乎还有几分的犹豫,也对,毕竟像五哥儿这样的人物,就算是瞎了眼,也不敢小觑,否则那些个前面来的杀手刺客,也不会魂归在他的剑下。 “你们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用不着你们动手,我武观生在王朝,岂能让你们这双手玷污了身份!回去告诉太康和仲康,武观我遂了他们的愿便是,只盼着这对兄弟俩不要最后也走到我与他们这样的地步!”猛然间,我转过身子,抬头看了看那月色,或许正是因为黑暗的缘故,才让这点微不足道的光亮变得吸引人吧,那一刻,我的心里面,就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着:“想不到我模仿起你说话来,居然会这般的像,五哥儿,这是决哥儿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日后的路该怎么走,或许就只能靠着你自个了!” 猛然间,纵身这么一跳,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我甚至能感觉到那风刮过脸颊是所带来的那种刺痛感,那一刻,我知道,死或许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或许对于那些活着的人,才算的上是真正的折磨。 15 据今本《竹书纪年》记载,启在位十六年,约微可知在姒启的晚年已发生了诸子争立的动乱,季子武观因此被放逐西河。后来,当继任问题进一步提到日程上时,姒武观发动叛乱,效法姒启用暴力夺取继承权,这场权力之争几乎瓦解了夏王朝的统治,幸而有彭伯寿率师出征西河,才平定姒武观的叛乱。 第七章 太康与仲康(一) 那一梦惊醒之后,我都不敢睡,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梦到这些,决哥儿也好,五哥儿也罢,他们最终的选择,或许都是为了自己最在乎的那个人,这是他们的宿命,原本和我无关,却又偏偏的,沾染到了一起,有伤感,也有欣慰,突然间,我有颇有些期待,下一个与我梦中相见的,又会是谁呢? 1 今天是个好日子,别的不说,至少风和日丽的,让人看着都觉得痛快,我信步在满芳园走着,那是王城之内,最大的一个戏园子,今儿个上演的是一场好戏,所以来的人特别的多,我不想让人知道自个的身份,所以还微微的做了一些伪装,要知道,这天地下有些东西,可不是在那高高的庙堂之上,就能够看得清的,我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兄可以,但是我,却注定不能,我想要的,或许比我能够想到的,还要多上几分。 原本五弟在的时候,我活得战战兢兢,他和我,虽然是兄弟,但确实同父异母,若换做昔日,我都有些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威严极重,霸气外露这八个字眼,或许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形容词,文功武略,在我们五个兄弟里,他也是最为耀眼的,我曾经一直认为,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定然是能够承继父亲王位之人,或许那个时候,我已经成为了阶下囚,毕竟王室无兄弟,这是不争的事实,和他比较起来,大哥太康就要让人安心得多,他是个沉迷于酒色的人,像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有多大的作为的。 但他如今是整个天下的共主,说起来到颇有些讽刺,而我呢,也因为和他的关系,被封为了成王,成王这两个字,虽然也是高高在上,但却并不能让我满足,我有我自己的算盘,或许还是父王看得透彻,我是一个精于权谋的人,这一点当真不假,数年的隐忍,我已经在王朝中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即便是要将太康拉下位,那也是件不太难的事情,但是我不想这么做,因为我还有顾虑。 武观并没有死,我不知道当年他到底是怎么逃过的那一劫,影剑部队无疑是我手下最为精锐的存在,只要是我眼中该消失的人,从来就没有逃脱过他们的手的,看来,我对于自己这个五弟,还是小看了些,眼下的他,在那西海之地,折腾得正热闹,虽然还不足以动摇王朝的根基,但也不可小觑,当然了,这对于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大康虽然糊涂了些,但这并不代表王朝内部没有明白人,所以少不得有人要在他的面前说我的坏话,但我并不怕,因为只要有武观在一天,这些人就不敢对我怎么样,或许借助着这么一面盾牌,我能做的,还不只是这些! “殿下!”当我缓缓的走到角落的时候,我看见一个少年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他带着个黑色的斗篷,再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有些刺眼,我知道,这是他们的习惯,一时半会的也改不了,即便是精英如他,也难免会犯这样的错,不过这也没有什么,这里既然是戏园子,自然是要上演好戏的,乐器的撞击声,还有那嘤嘤呀呀的调子,覆盖了这一切的同时,也正好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伯寿,我交代的事情完成了?”这个问题我并不想去问,因为我是知道答案的,他做事向来就是如此,再没有完成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的,但今儿个,看着他我突然间有了几分兴致,忽然间觉得,他还是当初的那个孩子模样,一点都不曾改变过,但他的那双手,却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早已经变得污秽不堪,他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回答我的话,一个人,能够简单点,那就简单点,用不着做那些个对于的举动,这一点,原本就是我教给他的,看样子,这个少年人学得极好。 “何必这般的严肃,你是我影剑部队最得力的存在,也是我最倚仗的人,今儿个没事,就陪我好好的看上一场戏,如何?”我选了个位置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要求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那双眼睛里流淌出的,是一抹不解的神色来,可他去没有反对,这个少年人就是这般,无论对与错,只要是我提出来的,他都会选择无条件的接受,所以这一刻,他坐在我的身边,看得出来,那浑身上下所流淌出来的不自然。 “你父亲原本也是我最得力的部下,他在弥留之际将你托付到我的手上,我却把你培养成了一个杀手,一个刺客,让你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这或许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是真心还是虚伪,我自己也分不清了,一个人若是假的时候多了,真的时候反倒是不自信了,端起那茶壶,缓缓的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热气升腾起来的时候,有些朦胧的姿态,让我透过那薄雾,越发的看不清那年轻人的眼。 他依旧没有说话,大抵像这样的人,性子都是深沉的,我信任他,不仅仅因为他是故人之子,而是他的性子,和我有几分相似,看着他的时候,就恍若能够看到曾经的自己一般,我想,这或许就是一种怀缅吧,他就那般的坐着,微微的有几分拘谨,我不知道在他的心里面,此刻到底再想些什么,或许对于我,他也是有些害怕的姿态吧。 第八章 太康与仲康(二) 2 “今儿个王弟那来的性子,居然邀约寡人到这湖边来赏莲,你看着一朵朵的,白的可爱,粉红的娇嫩,入眼处就让人有些移不开,荷叶的绿,水流的清,也正当好处,不愧是初夏的风光,巧妙得紧呀!”太康的目光注视着那荷塘,小的时候他颇为贪玩,也经常到这里来,那时候我们都还年幼,兄弟之间到底没有什么嫌隙,自然也玩得开,这一池子的荷花,还是因为当初的一句戏话扔进的一颗种子,没想到这么多年来,都已经长满池了。 我微微的弯下身子去,将那莲叶抚摸了一下,上面还有些轻微的露珠水滴没有散去,被这初升的太阳斜照着,有些七彩的光芒折射了出来,晶莹剔透的,就和那些个冰晶珠子没有太大的区别,让人看起来特别的喜欢:“王兄若是喜欢,倒也不负了臣弟这一番心思!” “自然是喜欢,母亲原本也最爱此物,说它志节高雅,出淤泥而不染,是花中难得的君子,寡人向来是爱这花,而王弟你却是喜欢这叶多少几分!”太康的目光,这一刻,看得很远,其实池子也算不得大,这叶若是多了,拥拥簇簇的,多少显得有些挤,这个时候,我顺着他的眼睛,刚好能够看到池子的另一侧,那亭子之类,有一个曼妙的身姿斜倚在那栏杆之上,她的神情,似乎在看这荷花,却又好似在望天边的云一般。 那当然是一个女子,轻纱之类的衣衫,原本也只有在女人的身上才好看,她的皮肤很好,就宛若那玉脂一样的洁白,在配上那精致的脸颊,长垂的秀发,还有那些个珠玉构筑成的垂饰,好一幅大家闺秀的姿态,这样的一个人儿,无论是换做那个男人,或许都有几分心动的姿态,我也自然不例外,但女色这种东西,向来都不是我所在意的,但这一刻,我还是想要靠近她几分。 “你应该不是中原人,中原的女子,是决计不会有这般装扮的!”很显然,太康才是所谓的老手,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他便开口问道,而且那言语中,还颇有些手段,让人无法置之不理,那一刻,我就在想,若是这样的一个人,肯将那些个心思转移到朝政上面来,或许也就不会暗地里落下个酒色荒淫的恶名,当然了,这可不是我所愿意看到的,好在暗地里,影剑部队替我打发了这些谩骂的人,也省的我烦心。 “你看人倒是很准,我是从涂山来的,那里算不得中原,但也不算远!”回答得也很得体,像她这般只有十八九岁的女子,举止言谈能够出落得这般大方的,就算是那朝臣伯侯之类的大家小姐,也未必能够办得到,她的目光,微微的在我和太康的身上打量了一番,那眼神里,似乎流淌着一种异样的光芒,让我的身子不由得轻颤了一下,这一刻,我觉得这个小妮子有些不简单,仿佛她能够看透人的内心一般。 “涂山,那倒是个好地方,只是不知道你一个人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你就不害怕吗,即便是你不害怕,你家里人就不担心吗?”太康接着问道,这话虽然是用的疑惑的语气,但其中隐含的关怀意味,却特别的明显,这原本也符合他的性子,无论什么时候,对待漂亮的女人,我这个大哥向来都十分的殷勤,而我呢,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俩,这心里面似乎想要去说点什么,可却总是开不了口! “父母的眼里总是我那个乖巧可人的弟弟,或许我这般离家出走了,他们的心里面才开心吧!”看得出来,说这话的时候,女人的神情多少有些落寞的姿态,但她却竭力想要让自己表现得平和一些,无论如何,在陌生人面前彰显出自己的脆弱,那都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当然了,她这样的神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那脸上就堆出一抹的笑意来:“我到这里来,就是希望能够证明给他们看,其实女儿身也没有什么,是照样可以光耀门楣的,我听说王朝的君王,很喜欢漂亮的女子,如果我能够入得了他的眼,做得了王妃,或许我的父母也就会对我另眼相看了吧!” “哦,你倒是很坦率,可你有没有想过,王妃这两个字,想要得到可不是那么容易,除了你这张脸之外,或许还得有不错的身世!”这般直截了当的说出自己的心思,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别说是我了,就算是太康,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他的话,他低埋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说句实话,对于这个女人,我的心里面倒是颇为欣赏,她有一种坦率,正是我所缺少的,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忍不住想要去提醒她,毕竟抱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 “这个我自然知道,当年大禹三十岁时,在涂山遇见了涂山氏之女女娇,生子姒启,不也是一段佳话吗,只要我有这心,又未尝不能如愿呢?”她微微的有些沉默的姿态,我知道,自己的那番话,多少说中了她心里的恐惧点,但很快,她便开口反驳道,这也是,谁的命又会生来就高贵些呢?这一刻,我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女人这样的举动,正好合了太康的心思,王城里面的女人们,向来是逆来顺受,又那有这般性格的存在,这新鲜的事物,总是格外的具有吸引力,这一点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当太康的眼神里面流露出欣赏两个字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你是喜欢这花呢,还是喜欢这叶呢?” “花自然也更加的讨人喜欢一些,即便是这颜色有些单一的荷花,也是如此,但叶的存在,也自然有它的道理,有句话这般说来着,好花还需绿叶衬,若是将这些个绿叶都摘了去,这偌大的池子只剩下花朵儿,估计也不会漂亮到哪儿去!”这样的回答,又似乎有些超出了太康的意料范围,他的目光,并没有在那女人的脸上停留太久,而是转移到了满池的花叶身上:“这倒是个颇有趣的说法,对了,我还能再问你一个问题?” “你这一个问题已经问完了,罢了,难得本姑娘今天高兴,就再送你一个吧!”少女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明显了起来,趁着我和太康都有些糊涂的时候,甚至有些咯咯出声的姿态,当然了,她的话也并不是特别的难以理解,很快,太康就反应了过来,那张脸,似乎并没有因为对方这样的调侃而有半分生气的味道,反而是陪衬般的,也露出了几分笑意来:“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第九章 太康与仲康(三) 3 “王弟,你觉得她怎么样”太康突然间开口问道,这满庭芳华,就如同这宫中的妃子佳人一般,开得要有多绚丽就有多绚丽,富贵之中满是高雅,雍容之中冲刺着华丽,虽然说不得佳丽三千,但十来位总是有的,无论是出生,还是长相,似乎都不比他口中念到的那个女人差上半分,可唯独的是,此刻的太康眼中,似乎只有那王城之外的满池荷花,那怕它花开满池的时候也有那么几分的大气端庄,但那淤泥之中的出身,还有那只是隐隐而来的花香,都注定了它这一生难登那高雅之堂。 “嫣沁,嫣然一笑,沁人心脾!”这当真是一个绝美的名字,就和她本身比起来,似乎是丝毫不差,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我这般见惯了世间美女的人,居然会对这样的一个平民女子念念不忘,当然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我的目标是君临天下,若是为了一个女人,岂不是和那太康没有太大的区别:“王兄你怎么会突然间问起这个来,不会是你真动了心思,喜欢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了吧?” “谈不上喜欢,但也觉得她不错,一个女人能够有这般的胆量,寡人倒是从不曾见,她若是想成为那王妃,寡人也未尝不可成全了她,反正这后宫之中,夫人什么的,原本就不少,多一个也没有什么?”这倒是一句实话,虽然说王室的婚姻大多为的只是利益的捆绑,但他好歹是这个天下的主宰,若真是要下定决心来做什么事情,估摸着也没有谁能够阻止得了,但我此刻的心,似乎被他这话一刺,隐约的有些作疼的姿态,情绪很复杂,连我自己也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样,按理说,即便说太康是高高在上的王,但这般不顾礼法私自与平民女子结合,多少是为那些个朝臣所不容的,即便是彼此之间没有争斗,那矛盾无疑会加深几分,这多我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就算是必要的时候夺取王位,也好有些必要的说辞,可这一刻,我却有种想要去阻止他的冲动,那些个话说出口的时候,俨然分不清到底谁是真谁是假了:“王兄的话虽然也颇为在理,可多少还是要顾忌一下朝中的大臣们,咱们这个位置得来颇为不易,目前武观还在西海之地虎视眈眈,虽然都有可能挥兵入我中原,此时万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和众臣们心生嫌隙,自乱了阵脚。” 别的或许对于他太康来说都没有什么,可谈到武观的时候,我能够明显的看到他脸颊上浮现出的那一丝恐慌,的确,若论起我们几个兄弟来,也只有他才是最有实力承继王位的那个人,这也是自从他登上王位,就再难以睡个安稳觉的缘由,虽然说日日惊醒之类的字眼多少有些夸张了些,但也足以见,这个威胁在他心里面的地位之重,甚至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所以这一刻,他选择了沉默,王朝的实力虽然远较西海强盛,一时之间,却也拿这偏远之地,并没有太多的方法。 4 “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普通人谁能有那般华丽的衣裳,谁又能有那般谈吐不凡的气质!”还是在那荷花池旁,我看见了她,这一次,她换了身绿色的衣衫,就和那池子中的莲叶有几分相似的味道,和她那一张脸也搭配得刚刚好,看起来有几分俏皮的姿态,让人看着都觉得喜欢,我的脚步并不是很快,至少在靠近她的时候是有几分害怕的心思的,当然了,原本下雨天,人就不会太多,当她察觉到我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的时候,那嘴里便说出这样的话来。她脸颊上虽然有几分笑容,但也多少有些失落的姿态,笑,或许只是一种常态,而失落这两个字眼,才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 “你看人到是挺准,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成王仲康,而上一次和我来的那个男人,就是你要去寻找的人,你会不会很惊讶?”有些事情,我不该说,但这一刻,我也不想去隐瞒,或许让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或是让她领会到自己的念头有多么的不可能,这个小妮子会不会选择放弃呢,这是一个问题,而此时的我,是不知道答案的,我看得出来,她的脸颊上,多少有些异样的光芒闪现,也是,这毕竟不是什么小事,就算是心里面已经知道了真相,恐怕一时之间也有些难以接受的味道:“我要是说不惊讶,或许连我自个都不信,我一直以为你们是那家王公贵臣家的公子哥,却从没有想过,居然会是太康和仲康两兄弟,不过这样也好,我本然就是来找他的,他既然已经出现在我的面前,那也算省了我不少的麻烦事,你不如替我问他一声,那王妃的位置,能不能给我?” 额,还是那般的坦率,我突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才好,原本这喉咙间酝酿了很久的说辞,到了这一刻,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执着的神情,就像是无论什么样的缘由都不能阻止她达到自己的目的一般,罢了,我轻轻的叹了口气,那目光转向花池所在的方向,那雨下得很大,垂落到荷叶上的时候,发出极为震耳的声响来,表面上,是在看雨,而实际上,我只是想借由这样的举动掩饰点什么。 “你的目标只是想做王妃,如果我登上那王朝主宰的位置,你会不会选择的就是我,而不是我的大哥?”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连我自己也都觉得有些诧异,要知道,这世间有很多的事情是不能做的,即便是想做,那也是要在人后悄悄的进行,当然了,比它更让人害怕的,那就是言语,自己个明明还没做,却把内心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我和太康虽然是兄弟,但那又如何,只要他察觉到我对那权力二字过于执着的话,或许我的下场,也不会比那武观好上太多,可偏偏的,嫣沁却似乎对于我的话,并没有太多的在意一般,权当是一时的玩笑而已:“你这个如果,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就连我们那遥远的涂山都知道,整个大夏王朝之中,或许本就是你成王最大,太康虽然在那王位之上,但他却像一个傀儡多一些,可那又如何,或许能成为这个天下的主宰,但决计不会是现在,或许这一点,你比我更明白!” 的确,我看得很明白,既然在父亲的眼中,无论是太康还是我,都不是这王位的合适继承人,那么,就让太康那老大的身份,来做一个合适的替代便好,伯益一脉,盲夏一族又或是武观残党,谁不想置这个高高在上的王于死地,我既能够掌握王朝的核心权力,又不用去承担相应的风险,我想,估摸着没有谁能够拒绝这么好的交换。 “涂山氏的人,向来都极为擅长卜卦,也自然知道别人的命运,你们兄弟俩之间的关系,就像这叶与花一般,太康是那花,需要的是你这绿叶作为陪衬,否则他注定开不灿烂,而你也不要忘了,如果没有了花,只有叶,你也就和那些个普通的树叶一般,连入人眼的机会都没有!”在我沉默的那一下,嫣沁接着说道,我突然间明白,自己到底只是局内人罢了,反倒没有她一个小妮子看得清楚,不过这一刻,她似乎也忽略了点什么,在我转身的时候,这心里面已然下定了决意,这样一个聪慧的女人,如果站到了太康的身边,那对于我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我若是不能够将她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面,那还不如就这般的毁了她。 第十章 太康与仲康(四) 5 当然了,这只是最后的无奈之举,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决计不会这般做的,那个夏天似乎过得很快,却又有些缓慢,她最喜欢的,无疑还是那池边的凉亭,而对于我而言,空隙的时候总会去那池边走走,有的时候也和她天南地北的侃上两句,有的时候只是远远的看着那曼妙的身姿,也不知道为什么,渐渐的,我才发现,如果有上一段时间没能够看到她的那张脸,我的心情就会变得有些低落,甚至是烦躁起来。 嫣沁算得上是才女,对于这个天下的种种,她似乎总能够看得清楚,有的时候说出的言语,甚至让我从心里面都有些佩服的味道,当然了,她也有自己软弱的那一面,毕竟只是个小妮子,那颗心还脆弱着呢,当病痛之类的东西袭来的时候,也就是她最无助的时候,而我呢,也总想在这个机会里伸出手,去帮她一般,可这却显得有些多余的味道,比起讨女人欢心,或许还是太康更加的擅长一些。 他到底是那高高在上的王,却这般的纡尊降贵,亲自去照顾一个平民家的女子,即便是那些个举动有些笨手笨脚,但我知道,嫣沁的心里面,定然是会感动的,甚至有的时候,在那些个角落里,我能够偷偷的看见,她的头依靠在他肩膀上的情景,那脸颊之上流露出的幸福味道,一个女人,就算是心怀着家国天下,能有一个懂自己的男人陪伴着,那也是件幸福的事情,更何况,嫣沁原本就是为了王妃的位置而来,看样子,她应该是能够如愿了吧,如果只是朋友,或许我该为她感到高兴,但是我知道,这完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那是在庙堂之上,太康第一次当着我的面,和群臣们争吵,我只是静静的站在一侧,看着这样的一幕发生,我知道,它迟早会来,但我还是将那时间微微的提前了几分,毕竟我不能在放纵着他们发展下去了,这对于我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虽然说这样的举动有些卑劣了些,但想要成为王的男人,是不该有半点的犹豫的,而我很明显有了犹豫的姿态,我原本以为那来自朝堂的阻力能够让太康冷静下来,然而,事实却有些超出了我的预料。 他为她,不惜放出了狠话来,以至于有些颠覆了我的认知,那个夜里,我一个伏在案头上,脑子里不停的琢磨着他的言语,若是为王,就要失去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那这王未免当得也太过狼狈了些,高高在上又有什么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寡人的性子,若是执意的要反对,那得,这王位你们拿去便是,反正在这王朝里,有没有太康也无所谓,仲二远比我做得好一些。 原来太康只是在装糊涂罢了,实际上,他比谁都要清醒一些,反倒是我,曾经小看了他,我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到底是因为过度气恼的缘故,还是他的心里面当真是这样的心思,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个痴的人,这个王位,曾经是他想要得到的,而且为了它,耗费的心血可不少,但现在,却为了一个女人,甘心的将它交出来,我都不知道,到底该要怎么去说他才好。 “殿下,你这般夜里,传我来做何事,是不是又有什么人要?”伯寿的声音想起的时候,将我的思绪硬生生的拉了回来,我回过头来看着他,只觉得,这些时光来就只有他,并没有太多的改变,甚至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时,我都能够感受到从他身上渗透出来的冰冷味道,而这一种味道,对于曾经的我,到底有多么的熟悉:“没有,我只是最近有些烦躁,想找你来聊一聊,罢了,这些个糊涂的事情,原本也不是你该考量的,你先下去吧,在让我想一想!” 6 “以你的身份出现在这儿,恐怕有几分不合适吧?”离嫣夫人的言语有些冰冷,她是太康第二个娶进门的人,虽然说起来只是妾,但谁人不知道,在整个后宫之中,她才是那权力最大的人,谁让她的父亲是丞相抒默,自从盲夏一族从王朝的权力中心消退了之后,这个老家伙就趁势填充了空白,那怕是我这成王的身份,也得对他忌讳几分。有了这样的外力作为支援,这个女人自然也要高傲跋扈一些,除了太康,她的眼里甚至放不下任何人,但这个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平日里,我们压根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臣弟是来帮你的!”这话我说得并不大声,有些事情原本就是这样,你越是刻意,反而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她若是心里面在乎,自然就会比你更加的上心几分,这一刻,我看得的见她脸上所闪现出来的那抹异样,来去得很快,转眼之间,高傲两个字又浮现了出来:“我倒是很好奇,我在这深宫之中,无欲无求的,日子过得舒坦,又有什么好让你来帮忙的?” “你最怕的是失去什么,或许你比我更加的清楚,按理说这些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这个做弟弟的不应该妄加干涉才是,但有些话,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这样做,给人的感觉就两个字,矫情,但只要有一线可能,我便不想去放弃,就在黎明的光亮从那窗户射入我眼睛的那一刹那,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太康能为她做到的事情,我仲康也能够做得到:“王兄在外面又认识了一个女人,相比这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为了她,王兄还在大堂之上和一干大臣们争吵了一番!” “你想要对我说的就是这个,既然你的话说完了,那就请回吧,君王自然会有他的决断,又何须我这些个妇人去插手?今儿的事,权当做你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有听见,明白了吗!”最后的一句虽然是反问的意思,但命令这样的调子,听起来却颇为刺耳,我并没有想要再去说些什么,喋喋不休之类的,原本就不是我的风格,我的脚步,停留在那转角处的时候,到底还是停了下来,回过头的时候,轻声的回了一句:“或许,有的事情可以和家里人商量商量,我相信抒默会明白这其中的关节的。” “既然你让我问我父亲,你又为什么不亲自去找他,凭你的口才,要想说服他,估摸着也不是太难的事情,还有你这般做了,又有什么好处,君王沉迷于酒色,不正是你所愿意见到的吗?”她这话问出口的时候,我的身形明显的颤了一下,这件事情,别说是她弄不明白,或许就连我自己那也是糊涂的,我的嘴角上,有些轻微的上挑,虽然弥漫出的是笑意,但我知道,那不过是在嘲讽着自己罢了,但这一刻,我决定和她说实话,离嫣夫人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要想说服她可不是容易的事:“因为那一个女人,我也喜欢!” “哦,是吗?”这样的答案,倒是颇有些趣味,我能察觉到她那脸上流露出的轻微笑意,至于她的心思,揣摩不透,该做的,已经做了,这儿自然也没有停留下去的必要,我的身后,很快就只剩下她的声音,颇有些感慨的传了来:“想不到,那般贪慕着权势的你,居然也会变了个模样,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样的魅力,我倒是很想知道!” 第十一章 太康与仲康(五) 7 一个女人,最可怕的是嫉妒,特别是因为爱而产生的那一种,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去找离嫣夫人的缘由,只要她心中的怒火被勾兑起的话,那就注定会有一场好戏,而我知道,她最后的那句话就是苗头,当然了,离嫣夫人并没有太大的能耐,可自从袶决不知所踪之后,抒默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他是不可能看着她在宫里面受到欺负的,就算是能,也决计不可能放下手中的权力,这一点,他和我很像,却又不是完全像,否则我就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去等,等着一切阻力水到渠成,太康是一个软弱的人,只要他招架不住,自然就会选择放弃,而那一刻,嫣沁自然就是我的囊中之物,她跑不掉,作为回报,他的王位,或许我会选择放弃,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等来的,却不是那抒默对着太康发难的场景,而是伯寿重伤的消息。 他是个十分谨慎的人,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而且能耐颇高,在他的手上,从来没有一只猎物能够逃走,但今天,他却失了手,不但如此,他的胸前,还斜插这一并利剑,距离那心脏的位置,也不过只有半分,若是在偏上那么一点,或许我都已经看不到他那张紧闭着眼神,满是痛苦的脸颊了。 “糊涂,糊涂,没有我的命令,谁让你们去干这件事情的?”他虽然听不到,但那些个影剑部队的其他成员,却能够听得很清楚,这种歇斯底里的姿态,从我的脸上彰显出来,那倒是第一次,那一刻,我感觉自个就像是疯了一般,只顾着对他们一阵的训斥,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人做出这般举动的初衷,他们早已经被培养成没有个性的杀手,所以即便是我这般模样,他们的心里面有再多的委屈,也没有一个人想要开口来解释,亦或是反驳,只是紧紧的低埋着头。 那伤,足足让那少年人昏迷了半个月的时光,我隔三差五的去看他,总能够发现他的眉头是紧皱着,似乎连这种时候都在为什么事情犯愁一般,还好,在一个阴雨有些绵绵的日子里,他终于醒了过来,既然已经脱离了危险,我觉得,是否该给他几分颜色看看,总不能让他忘记了自个的本分,所以连续好几天,我都没有再去看他,别的不说,至少心思什么的,是复杂的,所以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悄悄的出现在他的窗外,试图透过那窗户上的空隙往里看。 那里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么个时候,他会去哪儿呢,我又开始担心了起来,说起来,伯寿和他父亲一般,都是不善言谈的主,但他们对于我而言,却似乎是不可缺少的存在,罢了,他毕竟也不是孩子了,也用不着我这般的守着,而事实上,他成长得远比我预料的还要快些。不过当我回过头来的时候,那目光刚好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个少年人是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我都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人物,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将后背留给别人,那无疑是凶险的,甚至有可能会因为这样的一个举动,丢掉自己这条小命。 “殿下,你若是想要责怪我,尽管开口便是,那怕是动手也行,用不着放在心上,让自己难受,父亲曾经告诉过我,他不过是个死囚,能活下来全仰仗的是殿下的帮助,没有父亲也就没有我,有句话这般说的,活命之恩是为大,所以我伯寿这条命,也是殿下你的!”他率先开口道,我知道,像他那样不善于言辞的人,一般是不会开口的,讲的无非是手上过,可一旦他开了口,那可就不是什么小事,这人啊,特别是像我这般,在权力的缝隙里摸爬打滚活下来的人,更受不那恩情之类的字眼,我伸出手,缓缓的在他的肩上,轻轻的拍打了几下,示意他不必再继续说下去:“伯寿呀,虽然你比本王小不了多少,但在本王的眼中,就和父子一般,我知道,无论你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理由的,我不想问,你也不用说。” “殿下!我没有你那般的经历得多,也不如你那般站得高看得远,但有些事情,我却不得不说!”他微微的动了动身子,有几分想要离去的意思,可最终还是停了下来,那眼神停留在我身上的时候,有些试探,却又有些坚决:“殿下,自从你认识那个女人之后,你的性子都变了,曾经的你是一头狼,是见了猎物就不会挺瘦的成王殿下,可如今,这样的野心没了,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对还是错,至少你不用活得那般烦累,可殿下,你也不要忘了,王室之中,可容不得柔心存在呀,昔日的武观,不就是因为这个缘由吗?” 他的话说得不假,昔日论起王位的第一候选人,无论从那个角度看,也是我那五弟无疑,可现在如何,他不过是王朝眼中所谓的叛军而已,一个失去了双眼不能视物的落魄王子,之所以还能够被西海所容纳,不过是因为他的仇人,和西海一致罢了,而西海也需要一个身份作为号召而已,就算是真的有一天,他兵临这西陵王城,那也不过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君临天下之类的字眼,终究就只是个笑话。 而我,如果也落到那般的境遇,说不定,这下场还会比他更加的惨烈几分,我做不到毁掉自己眼睛这样的疯狂举动,而且有这野心的存在,自然会受人忌讳,甚至连容身的地方都找不到,这或许才是伯寿动手的真正缘由吧,他心中害怕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我这个所谓的主子,他是一个杀手,活着原本就不是为了自己,他说的道理,我自然懂,而且就如他说的那般,看得还要更加的深邃几分,可到了这一刻,我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到底是对是错,能去应对的,或许只有浅浅的轻笑了吧! 第十二章 太康与仲康(六) 8 “王弟,我们已经有上一段日子没有这般喝过酒了吧?”的确,他是喜欢喝酒,但却不是在我的眼前,有的时候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刻意的收敛,所以今儿个,当他传召我来的时候,多少让人有些费解,天色很好,阳光也十分的明媚,这个时节已经是深秋,虽然算不得十分的寒冷,但多少还是有几分凉意,配上那阳光,美酒的,刚刚好。 “自从王兄你登上大王之位后,我们就再无此般光景,仔细想想,昔日那般饮酒谈笑的日子,多么的快活,让人怀恋!”我将一杯酒倒进了肚子,这王室的荷花酒,自然比那些酒馆里兑了水的米酒要清香得多,入口就有一种极为甘冽的滋味传了来,当我放下杯子的时候,那目光,停留在早已经枯萎,只剩下缕缕枯杆的池面上,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当然了,以前是兄弟之间余心节目,自然是无所顾忌,那像眼前这般,虽然说酒没什么不同,可人却早已经变了,至少,面对面的时候,各有各的心思。 “是啊,也只能剩下怀恋,回不去了!”太康也颇为感慨,他缓缓的站起了身子,站到了栏杆处,手中的酒杯依旧是满满的,一滴都没有喝下,这可不是他的风格,不过这也没有什么,一个人若是有心事的时候,就算是在绝美的东西放在眼前,都不会有太大的兴趣,而他就是如此,我看得出,他的脸上还有几分犹豫,就像是还没有下定几分决心一般,那嘴角蠕动了几下,最终也只冒出些彼此早已经明了的字眼来。 “你不会只是为了找我来饮酒这般简单?”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的时候,那氛围自然就变得十分的静寂,甚至有些凝重的姿态,我只是缓缓的拿起那酒壶,将空着的杯倒满,水流冲动之间,有些小小的酒花儿形成,也不知道是不是离着池子近了些的缘故,眼神里看着,倒有几分莲花的形态,看着它,我的脸上浮现出的是一丝嘲讽的轻笑,我知道,这是在嘲弄着自己,像我这般沉积于权势多年的人,居然有种想要去放弃的冲动,还是为了一个女人,这无疑是一种天大的讽刺,可偏偏的,当我的头,微微的抬起几分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池边的走廊处,那里是当初我们兄弟俩站的位置,现在却与嫣沁交换了去。 “寡人向来都只是个贪恋酒色之人,这一点或许王弟你比寡人更加的清楚,至于王位这种东西,费力去争来无非就是想要保住你我兄弟的命罢了!”太康的话说道这儿的时候,突然间停了下来,我不知道他无缘无故的说这些做什么,也是,像他那般的人物,若真是有心去做什么,可并不比我差半分,我只是静静的,这般的光景下,聆听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而他呢,只是微微的额顿了顿,就那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这才接着说道:“如今天下已定,你和寡人到底是一母同胞,有的人暗中建议寡人除掉你,但寡人下不了这个手,也狠不下这个心,如今,寡人只想和你做最后一笔交易,不知道王弟你愿不愿意成全?” 交易?这样的字眼无疑是种讽刺,但我却到底找不到去辩驳的理由,的确,在这王城之中有太多的交易,看得多了,也就没有什么了,情为何物,我从来都不曾想得太清,因为对于那些个要成大事的人来说,想得太多或许只是一种累赘罢了,牵绊只会让人更加的犹豫不决,这也是为什么那高高在上,明明拥有万千美人,一干子嗣的王要被称作是寡人的真正缘由了吧。 这一刻,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本能性的自保,让我觉得怎么回应都是错的,有可能是一个圈套,虽然我们是兄弟,但此刻的他是王,而我只是臣,只要走错一步,那就有可能是满盘皆输,甚至是万劫不复,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透了我这样的心思,太康突然间转过头来的时候,朝着我笑了笑:“王弟你也太谨慎了些,寡人若是真有心要对你不利,又何须做这些个繁琐的动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这倒是一句大实话,反倒是我小心眼了些,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也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了他的身边,两人并肩而立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自个和他还真有几分相似的地方,那脸庞,那身形,都像极了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得,唯一不同的,或许就只有那眼神。 “你要和我做什么交易?”我还是决定问道,既然他说出了口,对我应该没有坏处,直觉告诉自己,或许自个能从这一场交易之中获得这一生想要的东西,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原本就是权势的顶点,筹码是贵重的,所以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也定然会不简单,所以这话出口的时候,我的心里面在盘算着,不是他想要什么,而是我能够拿出什么,能够想到的,他几乎都有,而且还远比我所能给出的,要丰盛得多。 “当伯寿动手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了些什么,只是我没有料到的是,像王弟你这样的人物,居然也会因为一个女人而,罢了,这有些话不说也罢,你想要的王位,寡人不稀罕,它只会让寡人,不对,是我更加的痛楚和烦恼,如今这王位已经是你的了,只要你能让我和嫣沁离开这西陵城便可!”这样的条件,说起来真的十分的诱惑,说句实话,我这心里面还着实想不到要去拒绝的理由,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一刻,我居然犯了嘀咕,我的目光,有停留在嫣沁所在的位置,此刻的她正转向这边,微微的漏出一两分的笑意来,她又那里知道,王室那高高在上的兄弟俩,居然会在为她一个弱小的女人做出这样的壮举来。 “王兄这是说什么话,你是天子,王位的继承人,若你担心王弟有篡位之心,那王弟我也愿和王兄一般,离开这西陵城便是!”这话从我的嘴里面说出来,到底显得十分的虚伪,但这一刻,我却觉得自己做出这样的选择并没有半分的后悔,他太康能做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做呢,同样是为了一个女人,或许他付出的,还要多上几分吧。 “这江山,可得来不易,虽然父王并不待见我们兄弟俩,但这好歹是姒氏一族的拼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可不能就这般的拱手让人,五弟虽然才智武略远胜我俩,可他毕竟是,我也不逼你了,你自个好好的想一想吧,这一笔交易,对于你而言,可没有什么损失!”太康缓缓的转过身躯,将那酒杯放到了桌面之上,有种想要离开的打算,他的步伐,刚迈出那凉亭的时候,又突然间停了下来,低声的道:“嫣沁的心里面,是没有你的,即便是你做出这样的举动,又有什么意思呢?” 第十三章 太康与仲康(七) 9 太康其实说得没错,就算是我可以为了那个女人放弃一起,可她的心里面纵酒没有我,我能够改变全天下,却终究改变不了她。 这是一笔交易,当我站在西陵城上的时候,它就已经完成了,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也失去了自己不想失去的,中原之地的大好山河,的确是要比那女人来的真实一些,至少我伸出手的那一刻,能够很清楚的感受着那空气中所弥漫出来的清凉气息。 “从今天起,我会带着嫣沁离开西陵城,至于去哪儿,我也不知道,总之是肯定不会再回来了。”说道这儿的时候,太康多少有些感慨,西陵王城,是他长大的地方,每一个人都是依恋故土的,这一点,他也不例外,我看得突来,在他的脸颊上,流露着悲伤,微微的停顿了一下,他试图将这样的情绪收敛自来,这才接着说道:“你我兄弟一场,我只有一件事情求你!” 当时的我,没法拒绝,都说王室之中没有亲情可言,可若是抛开了权利地位,其实也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吧。 “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是希望,这一次见面,是最后的一次!”见我没有说话,太康也没有一直等下去,既然是一母同胞,彼此的性子,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这样的条件,我无法去拒绝,可这内心之中,却也不怎么愿意去接受。 嫣沁一直站得颇远,说起来她才是这一场游戏的最大赢家,最初的时候是为了王妃的位置而来,虽然到底没有如愿,可那身为王的男人,却为了她甘愿放弃手上的一切,这或许也就值得了。 交代了这话,太康转过了身子,我虽然没有回头,但那余角能够看到,无论是他还是嫣沁的脸上,对视的那一刻,他们是充满了笑意的,那感觉,让我有种被嘲讽的姿态,这双眼所能看到的一切,曾经是我所期盼的,可如今,拿到手的时候,却无论怎么的,也快活不起来。 他俩手牵着手,走下了城墙,完全消失的时候,我的心或许要觉得好受一些,很快,兵器的撞击声就传了来,既然是他要求的事情,我这个做兄弟的,又怎么能不去应承,不见面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但最直接的,还是阴阳相隔。 这算不得报复,既然他们俩注定是要在一起的,我这个当弟弟的,不过只是成全了他而已,我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后悔,但得不到的那一刻,我便想得很清楚,下达这个命令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毕竟不可能让这世上,还有人能成为我潜在的威胁。 爱情这种东西,太康或许是动了真心,可像他那般曾经沉迷在酒色中的人,又能为一个女人坚持多久呢,这个没有谁有谱,就算是真能够做的到,我也不想为了所谓的兄弟亲情来下这种并没有太多胜算的赌注。 伯寿缓缓的走了上来,他的身上,又多出了几道伤口,就算是事先做好了埋伏,像嫣沁这般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更何况是垂死挣扎呢,那剑刃之上的血迹,特别的显眼,这一刻,我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那长剑也会像今天这般,洞穿我的身躯呢? 他就站在我的身后,一直没有说话,就这般静静的看着我,我不知道他这一刻到底再想些什么,或许是得意的吧,这样的结局不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吗? 君临天下,是一种得,却也是一种舍。 历史上有记载,启王巡视雷泽,遇刺身死,传位与子太康,后五年,太康突发怪病,崩于西陵城,传位与成王仲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