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道晚安》 第一章 第一个神秘男子 下雨了吗？又下雨了啊，昨天他才苏醒过来，夜晚凄清的月光透过破的只剩下虫蛀的窗框，浅浅地印在地上，潮湿的空气无孔不入的渗入那口铜箱子里，他觉得仿佛还置身在那个漆黑幽冷的夜里。 阿月，阿月，阿月...... 雨丝细细密密，封不住他满溢的思念。 阿月，那个人说只要我能找得到另一个愿意牺牲的女子，你的怨气就会消散，这样你就能再次投胎...... 阿月你等我好吗？ 幽幽的叹息随着一阵潮湿的风吹来，天空中降落的雨冷冷的，陈丽揉了揉跳舞时摔得有些青紫的手臂，她觉得很冷。 忽然有一股很甜的花香袭来，举目四望不远处的花坛那边种了几棵桃树，桃树上的桃花零零散散的开了几朵，其他的却还是稍显丑陋的花骨朵。现在还未完全入春，但着急的花朵却先开了。 陈丽仔细嗅了嗅，确定那花香并非桃花的，因为那香味太甜了，又太冷了，桃花的香味淡的接近于无。 陈丽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桃花，想起刚才那只老师为她编排的比赛舞蹈，暗暗捏了捏拳头，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失败了。 哗啦啦雨终于下大了，陈丽掏出手机，她约好要跟同为邻居的小洁一起回家，现在小洁已经迟到了十多分钟了。 电话没有打通，陈丽将手机贴在冰凉的耳朵上，缺乏耐心的等待着，忽然就在这个时候，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陈丽本能的向一侧跳了一步。 等她站稳后才看清楚身边的人。 那是个男人，长得很斯文秀气，他拿着一把绸伞，红红的，伞面上绣着黑色的小花，伞四周坠着黑色的穗子，穗子随着风轻轻摆动，陈丽的眼睛简直移不开。 “你需要伞吗？”一个十分温柔的声音说道，还带着十分友好的笑，陈丽将有些失神的眼睛聚焦在男人身上，外面的大雨哗哗哗下个不停，就像坏掉的水龙头，她心里却没有被坏天气破坏，而是有些高兴。 多么好看的男人，多么奇特的......雨伞啊，还有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甜香，那种香味就是她刚才闻到的，真好闻，一点都不令人讨厌，反而让人万分着迷。 陈丽悄悄地深呼吸，不过她的动作像是被他发现了，他轻轻地温柔的笑了笑，陈丽不好意思的看向他的眼睛，却发现那眼睛雾蒙蒙的，就像隐藏在早晨迷雾里的露珠。 “哦......”陈丽想拒绝，因为她约好小洁，要跟她撑一把伞回家，但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她再次看向他手上的那把伞。 伞是红色的，像血一样的红，是绸布，上好的绸布，精细的刺绣，针脚密密的，是花了很大心思的。 现在还有人用这样的绸伞，真是奇怪。陈丽像是看呆了，没说话，那人又开口了，“不要吗？” 陈丽愣愣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略显失落的语气后，竟然有些心疼，原本要拒绝的话也再无法说出口。 鬼使神差的她钻到他的伞下，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雨下的很大，小洁等在校门外，她等了半个小时不见人出来，只好一遍又一遍拨打陈丽的手机，但是手机只有铃声会响，却无人接听...... ———————————————————————————————————— “我不管那些东西！反正你们是警察，我报警了叫你们过来就是要你们赶紧处理的。我举报楼上那个女人扰民。她每天哭的跟鬼一样，不分时间，天天哭号，这么搞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对着林璐狂吼的是个中年男人，叫陈福。 陈福有一个发福的肚子，鼓鼓的圆圆的，他穿着白色的围裙，肚子就藏在围裙后面，每一次他大声的吼叫，肚子上的肉就会颤动一下，白色围裙上下颠簸着，但是陈福毫不在意，他非常的生气，头上戴着白色的帽子被他一把攥在手里，手背上青筋爆出。 他指了指楼上，眉毛拧起来，但是态度已经和缓了一些“警察同志，我是个生意人，客人多就多赚钱，客人不多就不赚钱，本来客人还勉勉强强不多不少，可是被楼上这么一闹我们生意就没了。她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都小半个月了，不分白天夜里，说哭就哭，闹得我们这里客人都吓得不敢来了。” 陈福正说着，楼上又传来呜咽声，断断续续的，透过屋顶的缝隙不断往下面压过来，屋内就灌满了哭声。 林璐皱着眉头看着陈福满身的油污和不太洁净面容也是很为难，她是刑事重案组的，处理个凶杀案倒还行，但是民事纠纷她真的不在行，面对饺子铺老板陈福的怒气，林璐只能请他多体谅。 陈福开得是饺子铺，他刚下了一锅饺子，饺子熟了，咕噜噜的声音响起来，他看了林璐一眼，从厚厚眼皮里射出来一束极坚决的眼神，仿佛在说如果今晚她不能好好处理这件事，他是一定不会让她离开的。然后他就转身赶紧去捞饺子了。 林璐心里苦笑，她也想好好处理这件事，但是这件事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她抬头看了看二楼，临街的这栋楼里住的那个哭泣的女人她认识，她就是那个女儿失踪小半个月仍不知下落的单亲妈妈，她很爱自己的女儿，因为离婚所以愧疚，于是将所有的爱就倾注在女儿身上，可是万万没想到女儿会遇到那样的事情。 她的遭遇，林璐很同情，但是她同情是没用的，别人未必同情她。像这样的投诉很多，饺子铺的陈福，隔壁奶茶铺的刘氏夫妇等等，只要她的哭声到达他们耳力范围之内，他们必然投诉。 捞完饺子的陈福拿着一盒没有下锅的饺子硬塞给林璐，有点贿赂的意思，林璐赶紧给他钱，陈福哪里肯要钱，他还指望能够用一盒牛肉饺子收买林璐呢，所以情急之下，一把将林璐推出去。 他体格健壮，虽然轻轻一推，但瘦弱的林璐就被他一把推了老远，倒退着被推出了门外。 林璐呀了一声，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手里拿着东西，没想到忽然从饺子铺里突然蹿出一个人，有些措不及防，也小小的惊讶了一声，但是他反应很快，顺手扶住了站立不稳的林璐，也同时稳住了自己的身体，不过他手中的咖啡遭了秧，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咖啡从杯口溢出，洒出来的咖啡香味四溢。 林璐愣了愣，抬头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咖啡，赶紧道歉，“对不起，你这咖啡哪里买的？我帮你再买一份？” 男人没说话，默默地看着地上的咖啡。 还愣在饺子铺里的陈福一下子反应过来，啊的叫了一声。刚才他那一推差点将林警官推倒了，真要是推倒了，可就算是袭警了。陈福冷汗微微下，快步跑到外面，他也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咖啡。 陈福二话不说赶紧捡起来，他首先跟林璐道歉，然后再将咖啡递给那个男人，“额洒了一点，还是能喝的。” 男人脸很臭，冷冷的看了陈福一眼，陈福被他看的心惊肉跳，心想不会是遇到黑道流氓了吧。陈福吞了吞口水，不自觉的靠近了林璐。 林璐心里也微微打鼓，但她又暗中观察了男人一眼，觉得这个男人虽然外表冷酷，但是不像是坏人，林璐正在忘我的打量他，不料那个男人又移目看向林璐，“红磨坊咖啡屋已经关门了，你买不到了，那个人又要失眠了。” 林璐呆了呆，不是应该喝咖啡才会失眠吗？为什么听他的话那个男人好像刚刚相反？ 男人见她没什么反应，微微摇头，像是对她迟钝的大脑失去耐性，提步就走。 林璐嗳了一声想叫他，咖啡虽然买不成，但咖啡的钱她还是可以赔的。 男人停顿了脚步，二楼的哭声透过窗户传出来，街边的路灯年久失修，忽闪忽闪的，配上二楼悲切的哭声，听上去既忧伤又莫名瘆人。男人抬头看向二楼，淡淡的说，“你告诉她，她的女儿还活着。”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林璐一开始还愣愣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立刻她就反应过来了。他难道是在说那个失去女儿的母亲？叫她不要担心？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会说那样奇怪的话？什么叫她还活着？难道他是那个绑架犯？ 林璐揣着这个疑虑上了楼，她去找那位绝望的母亲去了。 第二章 第二个神秘男子1 雨还在下，林璐摸了摸一头潮湿的头发，看了看窗户外的雨，嘀咕了一声，啪的关闭了电脑，决定先在下面的食堂吃完饭再回家，天也不早了，回到家还要自己的做饭，她有些犯懒。 林璐刚从警校毕业半年，毕业后就以优异的成绩入职了江城警察局，刚开始她被安排做做档案管理等一类文员的事情，林璐有些不太乐意，她的理想就是像她爸一样，能够闯荡在警察的第一线，与暴徒进行搏斗，惩恶扬善，身体力行的践行警察的誓言。 可惜事与愿违，局长大人似乎更愿意见到她在档案室里工作。林璐恼了，找局长去讨说法了，按理说她在警校的各项成绩都很不错，绝对比得上江城最棒的男警察同志，凭什么他们能“上阵杀敌”，却偏偏给她“优待”，她很不服。 局长大人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林璐的使尽了十八般嘴皮，局长大人才算是松了口，给她一个机会，如果在年末警察技能大赛上夺冠，他就让她进入重案组，林璐当然不会放弃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拼了老命的训练，总算在最后的比赛上力压群雄，一举夺冠。 弥勒佛局长拍拍她的肩膀，笑得有些无奈，却还是答应了她。 重案组加上她一共也才四个人，陈柏南是组长，对她这个女性很是看不上，不重用她。林璐很郁闷，觉得弥勒佛可能是从中作梗了，不过她这次倒真的是冤枉了弥勒佛，不让她参与重担案件是陈柏南自己的决定。 林璐一开始还是沉浸在喜悦当中，根本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但是随着她的情绪平稳，她很快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比如上次跟缉毒大队合作的那个案子，案子分析上她十分投入的积极参与，本想着到时候能够一起出动还莫名有些紧张，结果陈柏南根本没安排她出警，吩咐行动的时候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就领着大家出发了。还有上次那个碎尸案，她对案子做了分析，按照犯罪心理学的分析情况看，对方应该是个变态，而且应该是个性功能障碍的性变态，智商应该不能算太高，抓捕起来不太难，但是陈柏南神情严肃的点点头，默默地带着拿起帽子带着老铁就走了，根本就没叫她，等她将尸检报告递交上去后，他们人早就没影了。 林璐的愤怒虽然还没达到峰值，但是这股憋屈的闷气令她十分想要爆发，却又只能硬生生的憋着，她还是理智的，这件事不能挑明让局长知道，不然若是局长大人知道了，觉得她没用保不准要顺水推舟将她撤到别的部门去，林璐可不想这样。不过就这么忍气吞声也不是她的作风，所以这小半个月林璐都没跟陈柏南说话，以消极怠工来抗议，但她实在又闲不住，就跑到二组民事纠纷组混日子，处理点家长里短的事情，不过却意外破获了一起午夜坠楼案。 林璐对这起案子印象深不光光是因为这起案子是她破获的第一个案子，还因为那个谜一样的男子。 午夜坠楼案发生在丽阳小区，那是个坐落在l大学附近的老小区，前排几幢是十多层高的楼房，后面是十多栋的别墅群。这小区虽然有些年代感，但建筑风格却十分新潮。房子一律坐北朝南，靠南面的客厅凹进墙体，留出来的部分变成了阳台，阳台的护栏不高，想必是不想遮挡阳光的缘故，不过有些家庭出于安全考虑不但加高了护栏还安装了防盗窗。 接到报案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多，那个时候值班的刚好是林璐和老邢。 老邢从警十多年了，接到报案一点都不耽搁，扣上警帽就走，林璐也不敢磨蹭，快步跟上。 那时候雨已经下了一个多星期没有停了，虽然雨量不大，但淅淅沥沥的闹得人心烦，警车在湿润的马路上疾驰，带起一阵小小的雨雾，雨刮器轻轻地来回摆动着，林璐心内既忐忑又紧张，这是她当警察这半年来第一次奔赴命案现场。 老邢看出了她的紧张，哈哈一笑，说自己第一次也这样，然后又说见得多了就麻木了，有时候甚至都没有感觉，不过见到死人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那个，可能是对死还是有些恐惧吧，毕竟那是跟我们一样曾经活生生的人。 林璐无法体会老邢的心情，但点点头，笑了笑。 警车很快开到了丽阳小区，报警的人是丽阳小区的保安小曹，晚上他照常巡视小区的时候，忽然听到重物坠击的声音，跑过来一看地上躺着一个死人。 小曹显得很紧张，老邢拍拍他，问他要小区监控，小曹反应过来赶紧跑去监控室。老邢见他远去掏出痕检的工具做了痕检，他以前是痕检科的，所以做这些驾轻路熟。 林璐拍了几张照片，就围着尸体四周看了看。 死者年龄大概在七十到八十岁左右，因为保养得还不错，所以具体年龄还要看骨龄。林璐戴好手套在她身上摸了摸，珊瑚绒的睡衣上湿漉漉的，应该是躺在地上有一会了，她的手脚骨折，所以姿势扭曲，脑袋已经摔扁了，脑浆流了一地，白花花的，还有红红的血肉，搅和在一起。林璐看了一眼，一瞬间胃部内容物毫无预警的上涌。 呕呕呕。林璐转过头跑到草坪上干呕，眼光又瞄到一摊白的红的青的之后，脑中马上反应出那可能是保安小曹的呕吐物，然后林璐的干呕就变成了真的呕吐了。 老邢看了林璐一眼，将口袋里的纸巾递给她。 将近十二点的小区还有零星的灯光，空中坠击物的闷响没有惊醒沉睡中的人们，几家灯光亮了之后又灭了。 小雨沙沙沙的飘下来，将他们几个人的头发弄得湿漉漉的，一切潮湿又沉闷。 哒，哒，哒，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 这么晚了，小区里还有人来？ 第三章 第二个神秘男子2 林璐和老邢本能的朝那处望去，也许是年久失修，小区内的路灯忽闪忽闪的不甚亮堂，一个人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远远走来，不疾不徐，夹风带雨。 这漆黑的幽静的死了人的夜，这清晰可闻的脚步声，这阴影重重的黑暗人影，林璐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地狱使者一般，一股凉意顺着小腿肚子爬到了发梢，后背的鸡皮疙瘩都激起来了。 老邢也差不多，不过他还算镇定，只不过暗暗吞了吞口水，不甚确定得问，谁？ 那边人不回答，两人都有些发慌，一股拔腿欲跑的冲动在两人的脚底板上隐隐发痒。 “啊，两位晚上好。”那人终于走到亮出，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非常亲切的向两人打招呼。 林璐和老邢都有些傻眼，没想到黑暗中走出来的不是什么地狱使者，而是一个十分干净的年轻人。 轻轻吁一口气，林璐目不转睛的使劲打量这个年轻人。 他个子很高，瘦瘦长长的，一头卷曲的头发将他的眉毛遮住，只露出一双黑珍珠一般幽深发亮的眼睛。苍白的面上一副大大的黑色镜框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眼镜的腿藏在一双雪白的耳朵后面，被黑色的卷曲的头发浅浅遮盖着的耳朵，露出白嫩嫩的肌肤，薄薄的嘴唇轻轻地抿着，美好的唇形颜色淡淡的。 林璐看得有些发呆，那个男人似有所觉的看了林璐一眼，那一眼中不掺杂任何感情，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物件一样，与刚才那一句十分友好的问候极不相符，林璐心内一紧，觉得有点冷。 “这是命案现场，请回避。”老邢提醒他。 男人不为所动，淡淡看了一眼地上的死者，又抬头看了看身侧那栋楼。 那栋楼有十六层高，在第十二层的阳台上，毁坏的护栏耷拉着，在空中晃荡着，发出几声难听的摩擦声。 “是他杀。”男人说道。 林璐和老邢一脸问号的看着这个年轻人，一时半会倒忘记问他叫什么了，只呆呆的看着他。 “什么？”林璐一脸迷茫的问。 “我说，这是一起谋杀案。”男人这次说的更加确定。 林璐低头看了看死者，又抬头看了看十二层那黑漆漆的窗户，感到有些惊讶，老邢干了十多年的警察都没办法立刻判断这是自杀还是他杀，可他看了一眼就斩钉截铁的说是他杀，难不成他是目击证人？还是他与本案有什么关联？ 也许是林璐和老邢眼中的怀疑太浓了，男子的目光回避他们，轻轻地落在死者身上，用一种很淡的语气说：“如果是自杀的话有两点不成立。第一，真正要自杀的人不会选择这个时间。我猜发现现场的是曹保安吧。”林璐微不可见的点点头，不知道他忽然又提到曹保安做什么，但看他好像知道些什么，林璐理智的没有出声打断。 男子得到林璐的确认继续往下说，“从曹保安发现现场到你们从江城警察局开车过来这段时间保守估计要三十多分钟，现在是午夜十二点刚过五分钟，也就是说案发时间应该是在十一点多才对。十一点多算不上深夜，小区中仍然有夜归的人，换句话说，如果有人选择在这个点自杀的话就要做好随时被发现的可能，一个决心去死的人是不会希望被打断的。” 林璐和老邢本能的点点头，的确有些道理。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江城警察局过来的？”林璐思维很快，所以她完全明白对方说的那些，一个想自杀的人肯定是不会想要被别人打断的，不过令林璐疑惑的是他是怎么判断出他们是江城警察局的？这个男人总有一种令她十分奇怪的感觉，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像是神秘，像是虚无......总之很奇怪。 男子看她一眼，那一眼显得有些不耐烦，却还算礼貌。 “这是江城警察局风片区。” 虽然他的话没有什么情绪，说的又都是事实，但林璐听完很不舒服，她总有种被深深鄙视的感觉。 不过林璐还是没有放开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 一般市民会知道自己属于哪个片区吗？林璐将这个疑问压下，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那第二个不成立的是什么？” “第二是死者所躺的位置有问题。死者年龄不低于七十岁，一个年龄这样大的老人如果是自己选择跳楼，不可能跳那么远，她没有那样的力气，所以她只会顺着阳台的直线距离落下来，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距离一楼的阳台那么远，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给她一个力，使她飞离地面，继而坠落。” 的确，在勘探现场的时候林璐的确怀疑了这一点，当时她就奇怪这个老人如果是自杀未免跳的太远了些，但她后来有些想当然了，就忽略了这个疑点，听他提起并认真分析以后，林璐悄悄深呼吸一口气，暗自骂自己是白痴。 “还有待确认的第三点。”男人并没有停止，“关于这一点我还不确定，只能你们警方去做，就是阳台护栏，护栏上都是腐蚀的锈迹，但我不确定是年久失修还是有人用了强酸进行了腐化，关于这一点我想你们警方调查完会有结论。如果是有人用强酸腐化的话，那么这起谋杀案就是早有预谋，并且这个人应该是死者很熟悉的人，至少是能够请进家里的人，排查死者身边人应该会有所收获。” 林璐听他一说连忙抬头望向十二层楼的阳台，路灯照不到那个地方，林璐只看到黑漆漆的几根可怜的钢管，看不到什么锈迹。 “你怎么知道那是锈......诶？人呢？”林璐正要发问，身边的那个男人已经走了，老邢还在仰头认真看，听到林璐发问赶紧低头，眼前的那个男人却早就离开了，背影在忽闪忽闪的路灯下显得很模糊。 就像做梦一样，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疑惑，一丝恐惧，还有一丝跃跃欲试。 曹保安哼哧哼哧从雨中跑过来，声音不稳的嚷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是谋杀，谋杀。” 第四章 少女失踪 案件很快被侦破，死者正如那个神秘的男子所说的那样，是他杀。死者最近因为胃病刚去医院就诊过，如果死者是有心要自杀，必定不会再到医院就医，另外的佐证就是那些监控录像了。 不过那个神秘男子居然仅凭一眼就确定是他杀，真的很厉害。 林璐对他产生了好奇，这好奇当时也有，但他离去的太突然也太快了，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案件侦破也不算太难，主要是找到了案情的方向，顺藤摸瓜的林璐没有废多大的功夫，很快搞清楚这一切的真相，而这些也还要多亏了陈柏南的先见之明。 丽阳小区每栋楼中间都会安装一台监控摄像头，这台监控摄像头安装的很隐秘，这样做的目的是要防盗，出这个主意的是陈柏南。 因为丽阳小区的很多住户喜欢阳光，所以不安装防盗窗，这样以来属于陈柏南片区的这个小区就很容易成为小偷经常光顾的对象。陈柏南自然不可能放着这样的危险而不管，所以联合物业安装了这些摄像头。 摄像头拍下了案发时那惊险的一幕。 原来死者是一个大学退休老师，姓梁。梁婆婆跟着有些痴呆的老伴吴大爷住在这里，吴大爷有梦游的习惯，每晚梁婆婆都要起来检查门窗，偏巧那晚她忘记检查了，睡到半夜发现老伴不见了，赶紧起来找，却发现老伴从客厅洞开的门走到了阳台，梁婆婆跟在后面想把老伴引到室内，不料痴呆的老伴一个转身，将梁婆婆撞到护栏上，谁知护栏早就被人动了手脚，脆弱不堪，梁婆婆就这样摔下了楼。 案件的犯人自然不是那位已经痴呆到自己姓名都不记得的吴大爷。 林璐在抚摸着那些不是自热形成的铁锈的时候，忽然想到那夜那个男子关于护栏有锈的说法。 那晚那么黑，又下着蒙蒙细雨，他是如何看得到十二层楼护栏的铁锈的呢？ 他的视力竟然这样好，好到突破了人类视线的阈值？ 林璐根据这条线索梳理了案情，很快就锁定了几个有作案动机的人，接连的审讯过后，案犯终于认罪。 原来犯人是死者的远房侄子小梁，过年来这里做客的小梁是个不学无术的无业游民，今年也才刚满十八岁。春节做客期间他偷了梁婆婆的银质奖章卖了，被梁婆婆发现告知了他父母，于是小梁被盛怒的父母狠狠揍了一顿，怀恨在心的小梁对梁婆婆起了杀意，他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那一天他从玩伴那里获得了强硫酸，瞬间想到了这个计策...... “小梁的性格绝对跟他父母的教育有关。”一边吞咽着茶叶蛋一边喝着粥的何原说道。 何原长着一张娃娃脸，此时他的脸鼓鼓的，茶叶蛋从一个腮帮子换到另一个腮帮子。他也是重案组的，他是林璐的师兄，比林璐大三届，狂热的爱唱歌，但迫于老爸的压力，做了警察，而林璐之所以认识他也是因为学校的十佳歌手比赛。 “有这样嗜赌成性又爱棒打孩子的家长，性格不阴暗扭曲才奇怪呢。”一碗粥被何原喝了个底朝天，这两天为了那个什么失踪案，他都没好好吃一顿热饭。 林璐慢条斯理的吃完手中的馒头，点点头，所以小梁的恨意和杀意不仅仅只针对梁婆婆吧...... “做的不错。”老铁端着早饭走过来，拍了拍林璐的肩膀。 老铁有三十多了，长着一张硬汉的脸，左眉骨尾部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一直拖到鬓角快到耳垂部分。据说那是在一次追捕中受的伤，当时差一点那匕首就戳到了他的太阳穴，如果当时被戳到的话，应该立毙现场了吧，不过好在陈柏南及时到场拉了他一把，才险险捡回一条命。 老铁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但他是真心实意的，林璐笑了笑，没说这次能够这么迅速破案完全是靠那个神秘的男人，若不是他给她提供的线索，到现在她估计还抓瞎呢。 三个人有笑有聊的吃着早饭，过了一会陈柏南来了。 陈柏南端着餐盘坐到老铁旁边，正对着林璐。 他的脸有些浮肿，应该是昨晚没有睡好，严肃的五官俊朗而又有些阴郁，浓重的黑眼圈还有青色的胡渣，都令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疲惫。 “老大，昨晚通宵了？”何原又盛了一碗粥，咕噜咕噜的一边喝一边瞅着自家老大发青的脸，有些含糊的问。 陈柏南点点头，抬手摸了摸额头，微微有些发烫，应该是昨晚淋雨淋的。他又抬眼看了自从他坐在位置上就一声不吭的林璐，叹口气，这丫头还在生气，真是爱记仇。 “有什么收获？”老铁看了看陈柏南，眼里有点抱歉。原本昨晚是他值班，但他妈妈昨晚忽然生病了，所以就跟陈柏南换了班。“监控视频里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陈柏南摇摇头，已经是第四起失踪案了，而且失踪人员都是他们辖区内美绘艺校里的女学生，局长大人已经被叫去问话了，今天估计得叫他去办公室问话了。 “唉，案情什么进展都没有，你们说这案子古不古怪？人都是好好地在路上走着，走着走着就不见了，既没有目击证人，监控里也什么都没有拍到。你们说......该不会是闹......鬼吧。”何原吃饱喝足在一旁叹道，说到最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起了鬼神，“我听传闻好像有几起案子就是这样，后来传那几起案子都是......” 老铁一胳膊肘撞过去，正好撞到何原腰腹，老铁用的力气很小，可何原还是哇哇大叫，停了鬼神迷信的说法，扭曲着脸按着腰腹喊疼，老铁不理他，看了看林璐又看了看陈柏南。 其实这个案子林璐也应该参与进来，陈柏南存了什么心思老铁最清楚，他是怕她危险，想故意不给她任务把她逼走。几个月过去了，眼见着林璐在二组混得风生水起，也许很快她就会申请调到二组，看起来冷战似乎奏效了，却没想到前几天林璐居然独自破案了，老铁那个时候就想完了，老大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要知道独自破获一起案件，不管是简单还是困难的，对于一个从警人员是多么的振奋，所以老铁认定林璐是绝不肯轻易退出重案组的。 陈柏南又何尝不知道呢，昨晚他也在认真琢磨这件事。重案组面对的都是一些危险的案子，很多犯人不是带着自制的枪就是明晃晃的刀，危险的很，就算是他们男人也都是提着脑袋在干，所以突然来了个娇俏俏的林璐，他是真的有些排斥。 不过林璐......这女孩的本事他是认可的，不管是警察技能大赛上的精彩表现，还是上次侦破案件的能力，他也不是那种很迂腐的人，万事都有变通的可能，也许林璐可以跟他们并肩作战。 陈柏南略一迟疑便果断拿出一张白色的纸，纸是随意从记事本上扯下来的，上面记录了一个网址和一串数字编号，他将那张纸推给一旁埋头苦吃的林璐。 第五章 归队 林璐正在心不在焉的吃饭，她嘴上在大口咀嚼，两只耳朵却支棱起来，细细听他们讨论案情。 最近发生的失踪案她略有耳闻，最早一起的失踪案发生的比坠楼案还要早，只是一开始大家都没有重视，毕竟一年到头失踪案多的很，大人小孩老的少的，总有那么几个，有些是能够找得回来的，有些是泥入大海，杳无音讯的。 但紧随其后又有人失踪，而且失踪的还是美绘艺校的学生，好像犯人就认定了那么一个学校作案一样。这几天他们江城警察局的各个民警都被安排了蹲点任务，全天候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盯视。 不过说来也奇怪，案犯好像已经知道他们的行动了，居然消停了，但是等到民警撤离之后，他又故技重施，弄得大家有一阵极度怀疑警察局内出了内奸，各个部门做了几个摸底排查，确认不是警察局内的人所为之后，脸色就更沉了。 这说明案犯非常的狡猾，很可能是个老手，他躲在暗处，像猫捉老鼠那样玩弄警察。而且最近案犯好像胆子大了起来，就算有民警在校区内巡逻，仍然有女生莫名其妙失踪。校方和学生都很恐慌，家长和社会对警方的压力也在不断的加大，局长和陈队下了军令状，要一个月内坚决破案。眼看着一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可警方什么线索都没有。 刚才陈柏南他们又在讨论案情了，林璐作为重案组被嫌弃的人员，眼观鼻鼻观心的默然不动，心里哼哼的想，少了我这个破案高手，你们就只能蛮干抓瞎。 不过林璐也只是心里过过瘾，论具体思路她也是没有的。 正在心里欢快的吐槽，就见陈柏南将一张白纸推给她，林璐愣了愣，干巴巴的问：“干嘛？” 陈柏南好笑，这丫头心里刚刚明明迫不及待想要加入，现在却一脸冷漠的样子。 “重案组分网网址和密码。”陈柏南说。 林璐瞪大了眼睛，吃了半勺的粥掉了，而何原手上即将点燃的烟也掉了，只有老铁笑了笑，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 “你这是？”林璐不确定的问，她将身体探向陈柏南，不太确定他是不是清醒着，这还是那个一直一脸严肃拒绝她加入的陈队吗？ “不要怀疑，就是你想的那样。”陈柏南很认真的点点头，喝起了粥。 林璐两眼放光的看着陈柏南，给她网址和密码就是说以后重案组的所有案件她都有知情权和参与权了，她以后就不用再跟着二组走街串巷家长里短了，这......这真是天上掉下个大惊喜，都快砸晕她了，她忽然觉得熬了一夜的陈队真帅！ 心里这么想，嘴上也这么说，“陈队，你太帅了！” 陈柏南嘴角微勾，这丫头终于肯给他好脸色了，并且还破天荒的夸了他，“别高兴太早，现在咱们组正处在水深火热中，正需要你发光发热拯救我们于水火，若是救不了我们，那张纸我一样收回来，所以只是暂时的。” 林璐不吃他那一套，赶紧撰紧那张纸，大笑，“嘿嘿，我记忆力好，看一眼就能记住，就算你收回去我也能凭记忆登进去。” 何原拍拍桌子笑，“师妹这话可不是吹牛，以前她是十佳歌手后勤人员，那张密密麻麻的报名姓名和电话她看一眼就全记住了，当时把我们都震傻了。” 陈柏南有些意外的看着林璐，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绝技。不过陈柏南到底还是个未满三十的青年，忍不住逗林璐，“可是更改密码的权限在我的手上，我随时可以更改密码。” “不要啊陈队。”林璐夸张的用哭腔大呼，可能动静太大，隔壁桌都看向他们，林璐吐吐舌头，烧红了脸。 她这个动作有些憨傻可爱，陈柏南、老铁和何原都觉得赏心悦目，心想多一个女队员兴许也不错。 拿了陈柏南给的网址林璐登陆上了分网，点击存进来的监控录像看了起来。 录像带很多，四个女孩一周的活动范围都在这监控里，林璐耐心的一点一点看起来，连中午饭也顾不得吃，陈柏南回来的时候，林璐刚好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一声，陈柏南就将抽屉里的一盒饼干递给她，正想问她看出了什么，局长那边电话传他过去。 林璐朝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陈柏南苦笑一下，摆摆手走了。 江城警察局不算大，局长办公室就更显得小。 不大的一间屋子里放着沙发、小木方桌、橱柜和办公桌，靠北是一扇巨大的玻璃窗，办公桌就靠窗放着，窗与桌子中间是一把皮椅，皮椅与办公桌都有些发旧。局长念旧，不舍得扔掉那张陪了他快一生的办公桌，后勤也没办法，但还是极力将那些旧的沙发、橱柜和小木方桌都换成新的了。 两条沙发放在屋子中央，小木方桌也放在中央，几个橱柜就只好靠边放着，几盆绿色植物被放在角落，可能经常被人打理，它们都显得生机勃勃，叶子绿的能够掐出水来。 南面是门，进门就能看得见那些植物和那张有些些发旧的办公桌，在办公桌上堆了很多的资料，还有一台电脑。此时办公桌那边空空如也，局长坐在沙发上，手上捧着热茶。 在局长对面，一个男人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张崭新的沙发上，他的身姿十分挺拔，比他对面已显老态的高个警局局长都还要高一些，估计他站起来应该怎么着都有一米八。 天还有些冷，办公室内热水壶上还在咕嘟咕嘟的烧着热水，局长将另一杯泡好的热茶递给他。 袅袅的白色雾气腾腾上升，挡住了那个人的面容，使他模糊起来。 局长也捧着茶出神的望着他，与这个年轻人的交集还是从他侄儿开始的，当初那起校园冲击波杀人案件十分棘手，彼时陈柏南还未到，他派过去的干警根本没有能力破解那起智力犯罪，幸好他们遇到了他，案件才会那么迅速的破解。后来他们之间的联系便没有中断，始终保持着一种淡淡的交往，偶尔有棘手的案件的时候，局长总是会想起他，不过随着陈柏南的到来，局长倒是渐渐少去找他了。 如今若不是少女失踪案案情紧，局长应该也还是不太想去麻烦他的，但是没办法，时间不够了，而且那些女生越是尽快找到，越是安全。 “这一次请你无论如何也要帮帮我。”局长有些凝重的说，“先别说为着各方压力了，这些年轻的女孩子若是有什么不测，毁的是那些无辜的家庭，多少父母心要碎啊，我这心里也是焦急的很。” 对方轻轻地点头，将茶水捧在手心里，慢慢地转着，过了一会送到薄薄的嘴唇上轻轻抿一口。 那一抿也是极小的，嘴唇上的皮肤刚刚碰到杯沿，他就将茶拿开了。很嫌弃的皱了皱眉，嘀咕道：“你的茶还是很......难喝。” 局长听他这么说，笑了笑，脸上阴霾有些消散，咯咯两声之后说，“多喝咖啡不如多喝热茶，健康。” 对面那人不置可否，却拒绝再次尝试喝茶，他只是将茶捧在手心里。 暖暖的，真好。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来了。 局长转头看向门，低声说了句来了，然后再扬声叫道：“小陈进来吧。” 在办公室一边吃着饼干一边看监控视频的林璐感到眼睛有些涩涩的干，决定起身去拿眼药水，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画面上，虽然那画面很不清晰，但那人的背影却让林璐有一种熟悉感。 她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个背影，在什么地方呢？ 忽然她一拍脑袋，这人虽然只露出了背影，但林璐却记得他，是那晚那个有些神秘的男人，是他，竟然是他？他在那里干什么？ 林璐就像丛林里猛然寻到了猎物的猎豹，迅猛的站起来，惊吓到了一旁刚打算打盹的老铁，林璐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示意他继续睡，然后包也不拿就冲出去了。 陈柏南虽然说让她归队，但林璐也知道陈柏南这人对她有顾忌，不愿意相信她也不想像对待男同志一样的对她，这一点林璐心里深处是知道的，所以面对她在重案组的第一个老大交代给她的案子，林璐非常想独立完成以证明自己的价值，所以她连报告都没打，就跑了。 她深信那个神秘男子跟这个案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