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尸地》 第一章 红烛塔 我叫吴枫,不久之前还是一个都市小白领。 一个星期前,爷爷给我来了一个电话,说有十分紧急的事情,要我赶紧回家。 老人家在电话里说的特别严肃,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赶忙就请了假,千里迢迢的回了老家。 我前脚刚一到家,他后脚就火急火燎的走了,就留下了一句话:店门可千万不能关。 看到这闹不清楚状况的可能就要问了,这店的门不关,晚上招贼了可怎么办? 不好意思,我们家店里的东西,不仅不招贼,白送给贼都不要。 我们家是开白店,卖纸人纸马纸车纸房子的店。 别看这个行业让人别扭,可是挣的钱可不少。 周围几个村子,十里八乡的,就我们一家店,几个村子出了白事,都得来我们家这置办东西。 我回来那天爷爷走的特别急,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我这眼瞅着跟上司请的假快到期了,心里别提有多急。 不过话说回来,在村子里带了这几天,呼吸这新鲜空气,吃着这村边大山上的松鸡野鸭,日子还挺舒坦,这种闲暇的日子,都市人永远都体会不到。 “当当当……”墙上的大铜钟响了几次,我从懒人椅上起了身。 我们做的虽然是白事生意,但是从来不走“夜货”,这本来就是死人才用的东西,你大晚上卖,谁知道来买东西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不吉利。 每天晚上九点,准时闭店。 我走到了门前,从大门旁边的角落里拿出一个布袋,走到店门外的台阶上,打开布袋,沿着台阶倒了一条糯米线。 干我们这行的,大门是不能关的,关了门,阴差路过没地休息会得罪下面,不关门,又怕孤魂野怪看里面东西多久落在这不走了,时间长了,就落下了这个糯米线的规矩。 糯米线一摆,只有活人和阴差过的了,孤魂野鬼碰都不敢碰。 摆好了糯米线,我伸了个懒腰,就准备回里屋休息去了。 店看了一天,也该享受享受我自己的生活。 “不好意思,请问,你这还有红蜡烛吗?”我这刚准备回里屋,门外忽然响起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 我转过头一看,门口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女孩看起来年级不大,最多也就是二十出头,柳叶眉儿下面是一双圆圆的丹杏眼,高挑的鼻梁配上殷红的嘴唇,仔细一看,倒也是个美女。 “不好意思,美女,红蜡烛有事有,但是现在已经闭店了,营业时间就到九点。”美女怎么了,顾客是美女也得坚持原则。 “九点就关门吗?你这不是还在店里吗?你卖给我把,我着急用。”那美女脸上立刻露出愁容。 这方圆几十里,好几个村子,就我这一家白店,我要是真不卖给她,她恐怕还真难找第二家。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就发发善心吧。 我走进了柜台,拿出了一板红蜡烛:“算了,卖给你吧,八十块钱。” 我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女孩。 那女孩子一听说我答应卖给她,脸上的阴霾立刻散去了几分,她一脚迈过了门口的糯米线,走到了柜台前。 我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幸亏她迈过这糯米线了,要是她迈不过来,我还真不敢卖给她。 “诶?怎么就这么点?”那女孩走到柜台前,看着那一板红蜡烛,好像有点不满意。 “怎么了?这价格一直是这样,多少年了,都没变过,一板十根,一共八十,”我拿起了那版蜡烛,举到了她的眼前,“这可是两个指头粗的红蜡烛啊,卖了多少了,没人嫌贵。” “价钱不是问题,就是这十根太少了,你那还有多少,都给我拿出来,我都要了,”那女孩看我起了误会,连忙解释道。 “你都要了?”我惊讶的看着她,我看了一眼放蜡烛的货柜,大概还有几十板,但是不可能都卖给她啊,我爷爷这一走,我都不知道去哪进货,再说老家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都买给她了,别人也需要怎么办? 再说,她一个姑娘家,要这么多红蜡烛干什么? “你要干什么啊?不管是红事白事,我还真没听说过有人要这么多红蜡烛,十根还不够吗?”我问道。 “不够,你都拿出来吧,我有钱。”那女孩子看都看不我,一副神清云淡的样子,把挎包放到了柜台上,从里面掏出了钱包。 那架势,就好像真的要把我店里的红蜡烛都包圆了一样。 我看着她从钱包里掏出了一沓子厚厚的毛爷爷,心里泛起了嘀咕:要这么多红蜡烛,别是要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诸位可能有所不知,这红蜡烛是干什么用的?结婚用来点庆,喜丧用来结头,可是不管是点庆还是结头,两根也都足够了。 需要这么多,难道是什么法术仪式? 这我可得问清楚。 “我说,美女啊,你要这么多红蜡烛,干什么啊?”我直白的问道。 “你就都给我包上吧,我又不讨价还价,你卖东西,我买东西,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我这着急用呢,”那女孩子一脸的不耐烦,毛爷爷都弯在了手上,就等着给我点钱结账了。 “不好生意,美女,我这不是普通超市,不是你想买我就必须卖,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可能还真卖不了你。”我一字一顿的说道。 “哎你这人……我奶奶去世了,出了点邪门的事,请了个大师,大师说需要这个。”那女孩子可能真的怕我不卖给她,还真的就说了。 大师要用,那就卖吧。 “我这还有七八十板,但是最多卖给你五十板,毕竟十里八乡就我一个店,这距离下次进货的时间还长着呢,万一别人也需要呢,你多理解,五十板,四千块钱。”说完,我找出一个纸盒,在里面整整齐齐码了五十板红蜡烛。 “好吧,五十板就五十把吧,给你钱。”说完,她点出了四千块钱钞票,放到了我手上。 如果我没记错,一板蜡烛的进货价好像是二十,卖八十,一板的利润是六十,五十板,就是三千块钱。 回来我得和老家伙商量商量,他老人家一个电话就把我叫回来,然后屁都不放一个的就这么走了,小爷我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和绝世口才赚到了三千块钱,最起码得分给我两千吧? 我收了钱,过了一遍验钞机,美滋滋的放到了兜里。 还别说,如果说眼前这姑娘那会是七十分的上等美女,这钞票到手之后,我陡然发现她在我心里已经上升到了九十分了。 我要做好服务的最后一秒,微笑的看着她,目送她离开我的店。 可是,眼前这姑娘,看着箱子里的红蜡烛,忽然一下子又发了愁:“哎,小哥,你这红蜡烛,怎么摞起来啊?” “摞起来?”我不解的问道。 “是啊,介绍我来到这的大师说,这蜡烛要摞起来,就跟一个小房子一样。”那姑娘眉头微微皱起,两只大眼睛挣的浑圆。 我心里一阵琢磨,小房子?这红蜡烛又不是乐高积木,拼不出小房子啊,我试探性的问道:“小房子?是小塔吧?” “对对对,大师说的就是小塔。”我的话好像给那姑娘提了醒,她一下子兴奋了不少。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们要红烛塔什么啊?” “对对对,大师说的就是红烛塔,你这有没有现成的?”那女孩子都快手舞足蹈起来了。 她是高兴了,我的心却冰凉了,我爷爷这才离开几天啊,这村子里就出了事? 第二章 盖不上的棺材 说起这红烛塔,那可不是普通的工艺品。 把九九八十一根的红蜡烛一根根的搭起来,用红蜡烛燃烧后的烛油在结合处固定,搭的时候要首位相连,尤其是要把红蜡烛的捻儿都接好,要求达到的效果是从上面点着了火,这火苗就会一路烧下来,一直烧到底。 最关键的是,这东西可是做驱邪招魂这类大活儿才用的。 我看着小姑娘一脸的平淡,说起买红烛塔就像买块五花肉一样,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蹊跷。 “姑娘,你确定你家请的大师,要的是红烛塔?”我沉声问道。 “对,”那女孩子一脸确定,圆圆的大眼睛闪出都是单纯和稚嫩,“那个大师,说的就是红烛塔,而且他指名点姓要的就是你们店的红烛塔,你们店的地址也是他给我的。” “那姑娘,这是恐怕就难办了,”我点上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首先啊,这红烛塔从来都没有现成的,都是懂行得人自己做出来的,其次啊,这红烛塔必须要看具体的使用环境,使用用途,每次都要根据具体情况单独设计,也不可能有现成的啊。” 我这话一说完,那姑娘的眉头有皱了起来:“那这可怎么办啊?那边人都还等着呢……哎?你会不会做红烛塔?” 我会不会做红烛塔? 笑话,我们家开的是白店,我爷爷是十里八乡最有名气的风水道士,我能不会做红烛塔吗? 就算没学过,从小看爷爷做也看了多少遍,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这个……我当然是会做了……”我知道她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让我去给她做一个,小爷我可没那时间,我只管卖货,不管售后。 我正琢磨着如何回绝她,可没想到她的眼镜忽然有亮了起来:“那你跟我去吧,你去我家做个红烛塔。” 我脑袋立刻大了起来:“我这都忙了一天了,再说……晚上店里没人也不行啊,万一招了贼……” “你做个红烛塔,我给你五万块钱。”说罢,那小姑娘举起了自己白嫩嫩的手掌,伸出了五根葱白一样的玉指。 这……五万块不是小数目,我现在工作一年也攒不了五万块钱啊。 有了这五万块,我的五菱宏光可就有着落了。 不就是搭个红烛塔嘛,小爷去给她弄弄。 “行,这可是你说的,五万块啊。”我得把价格定下来,省的到时候她到时候再讨价还价。 这小丫头倒干脆利落,直接从自己挎包里掏出了一个大信封,扔到了我面前的柜台上:“这里面是两万,算是定金,你弄完了,剩下三万一次性给你。” 我打开信封一看,真的是崭新的两沓子毛爷爷。 得,今天是鸿道吉日,该小爷我发财。 我把信封收到了里屋的保险柜里,然后跟着那小姑娘,一起走出了店。 小姑娘刚一出店,直接照着停在街角的一辆路虎走了过去,她打开了主驾驶的门,看我站在店门口还没动,冲着我说了句:“赶紧上车啊。” 知道这姑娘有钱,没看出来居然这么有钱,要是早知道,我就开十万了。 车上我才知道,这个小姑娘不是我们村的,她奶奶住在隔壁村,她以前都没来过这片,就这次她奶奶去世,她才回来。 我这一听,心里边不禁念叨,这个小姑娘别看有钱,但是听起来并不怎么孝顺。 村子里的路不好走,这小姑娘开车的技术也不怎么高明,一颠一颠的弄得我想吐。 好在没多久,车子终于停了。 我下车一看,车子的前面是一处非常气派的豪宅小院,青墙红瓦,墙高门大。 此时,院子的大门上面挂着两个白色的灯笼,门上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大金字—贾府。 “贾府?”我看着小姑娘,“就是那个在省城搞房地产生意的贾老板?” “对,那是我父亲,”小姑娘很满意自己的知名度,微笑着示意赶紧进门,“也不是什么太大的生意,就那么维持着罢了。” 这姓贾也算是我们这一片的名人,七八年恢复高考,他是我们这一片第一个考走的大学生,当时他也算是运气,考取的是北京的一个重点大学,并且学的还是建筑系,九零年就在大城市自己搞起了房地产,一直做到现在,据说现在财富榜上都有他的名字。 进了大门是一个外院,原本挺宽敞的外院,此时都摆满了纸人纸马,童男童女,但是在众多“纸活儿”的中间,摆着一个挺扎眼的东西。 那是一座用纸糊出来的宫殿。 还别说,那宫殿糊的还挺有特色,像模像样,红墙黄瓦,尖顶高台,走进一看,用的纸还不是普通的殡葬纸,好像在殡葬纸的基础上,又糊了一层什么其他质地的纸张,然后才上的色,整体做工相当精细。 那姑娘看我在端详那个纸宫殿,笑了笑说道:“怎么样?还算漂亮吧,我们操办白事的时候不知道你,要不东西就都在你那买了。” 不知道她是在打趣还是在说笑,但是我也没心思管这些:“这个纸宫殿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爸花了大价钱找人定制的,希望我奶奶在下面也能过得体面,”那姑娘说完,朝着我摆了摆手,“这些事一会再说,你先跟我过来做红烛塔吧。”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她前面带路,我后面跟着。 不一会,就来到了内院。 刚一到内院,一个中年人就赶紧迎了上来,他手臂上带着黑条,胸前别着白花,看他面相有点眼熟,想了一会,他就是那个远近闻名的企业家。 “先生,先生,您可算来了,快请进快请进,”中间人满头大汗,眼中满是焦急,“老太太七天前就咽气了,该办的都办完了,本来四天前就该盖棺材盖,可是死活都盖不上,请了个师傅,师傅说老太太觉得不够热闹,还不想走,头七那天也就是今天,又办了一天,可是这都一天了,这棺材盖还是盖不上,眼瞅着这马上午夜十二点了,这可怎么办啊?” 还别说,让这平时根本都搭不上边的有钱人这么低三下四的求,我这心里还蛮舒服。 但是,我他娘的不是风水先生,就是一个卖“白货儿”的,我来这说好听点儿时是搭红烛塔,说难听点就是用红蜡烛来搭个架子的,你老母的棺材盖盖不上,我也爱莫能助啊。 但是话不能这么说,这院子的人不少,我就一个人,我要真的这么说话,八成得让他们活活打死。 我正琢磨着应该怎么会话,忽然,我眼睛里看到的东西差点没让我把心给跳出来。 就在这内院的正中间,是一个内堂,这内堂本来是老太太生前住的地方,老人生前住在哪,死后理应在哪摆灵堂。 可是这一大家子,把灵堂给摆的,就差让老天爷开眼,把他们活活劈死。 老太太的棺材就这么硬生生的摆在灵堂的大门口,而且还是横着摆的。 我扭过头就沉声问道:“你们这棺材是怎么摆的?有这么摆的吗?” 天底下谁不知道,活人不能对着门睡,死人不能横着门躺,你把棺材横着放在门口,这不诚心想让老太太出不去吗? 她出不去,能让你把棺材盖盖上? 谁知道,这富商立刻凑到我身边,好言好语的解释道:“本来不是这么摆的,竖着摆棺材盖也盖不上,这是请了一个先生,先生说要这么摆,可是摆了还是关不上啊……” 还是关不上? 我走到了内堂前,朝着棺材里的看去。 棺材里躺着的是一个身穿寿衣的老太太,老太太看起来年级不小,应该也有七八十了,理应应该算是喜丧,怎么会关不上棺材盖呢? “哎,小吴,你回来了啊。”我这正看着棺材里的死者琢磨是哪出了问题,忽然,旁边走过来一个人。 我抬头一看,哟,老熟人。 村里里出了名招摇撞骗的行家,翟老头儿。 说起这个翟老头,那基本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昨天偷王家的鸡,今天骗李家的鸭,明天琢磨着怎么弄条小媳妇的内裤,后天就敢偷看大姑娘洗澡;都四十多了,还是老光棍一条,人人都说他是村子里的败类,社会上的人渣。 而此时,这个老家伙就穿着一身黄色的道袍,站在我的面前,趁着别人不注意,拼命的给我眨眼睛,使眼色,要我看棺材的那具尸体,而且还要我看那具尸体的手。 我好奇的看了过去。 这一眼看过去,我的三魂七魄就吓走了一半了。 第三章 起尸 那躺在棺材里的老太太,脸上虽然是一脸安详,但是从她宽大的寿衣之中露出了两只手,却都五指聚中,五个手指肚紧紧的粘在一起,就像鸡爪子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小儿麻痹症? 翟老头儿又拽了拽我的衣服,把他那又黑又肥的手伸到我的面前,摊开手掌,里面放着五个漆黑色的圆嘎达儿,悄悄的说道:“这是你爷爷以前给我的护身的东西,本来是好好的,我一进这屋,忽然就烧起来了,烫的吓人,我一掏出来,就这样了。” 他一提到这是我爷爷送的,我才意识这五个黑蛋一样的东西,应该是五帝钱。 五帝钱,顾名思义,是清朝五个鼎盛时期发行的货币,分别是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乾隆通宝和嘉庆通宝,把这五种钱币用红线穿在一起,从风水学上讲是至阳之物,能防身健体,驱邪弊害。 可是,按照这翟老头儿的说法,他一进这屋,五帝钱就燃烧成了漆黑的废铁,莫不成,这屋子里有着连五帝钱都镇不了的邪魔鬼祟? 要真是这样,那我来有屁用啊,我特么的连道德经都念不全,我到这来不是送死的吗? 不行,我还是赶紧走吧,大不了那五万块钱不要了,村里的路不怎么好走,我估计五菱宏光开不进来。 我正准备找个说辞,赶紧离开的时候,忽然,那个姓贾的富豪一下子窜到我的面前,满头大汗,颤颤巍巍的说道:“我说,小师傅啊,您来了,就赶紧做那个红烛塔吧,红烛塔一做完,我赶紧把老太太下葬,赶紧把这事儿弄清了吧,不瞒您说,我这么大年纪,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我都害怕……” 你害怕,我还害怕呢,红烛塔虽然我自己一次都没做过,但是我看爷爷做过好几次,要让我做我能做出来,可关键是,这做出来红烛塔,就一定能让你妈的棺材盖盖上吗?你也不瞅瞅你妈那两只手,那都快成凤爪了。 意思是这个意思,但是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看着屋子里他们的人不少,我要这么说,没准得把我活活打死。 对了,我就说自己没带着工具,要回店里拿点材料,然后出去之后去他奶奶的,让他妈羽化成鸡好了。 “对对对,的确是这样,老人家已经走了七天了,要是今天还不下葬,难保相亲门邻里之间的有什么说法,”我假装一脸的严肃,义正言辞的说道,“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刚才你女儿请我来的时候没跟我说清楚,这老人家今天是头七,就算是做法,也得先走一些程序……” “什么程序?”那富豪一听,脸上的汗更多了,焦急的不得了,“你说,我们现在立刻就办,你要什么我们弄什么。” “呃……头七嘛,老人家别管怎么说,都逗留了七天,怕是灵魂现在不见得就在这个屋子里,你这样,你先找一只黄蹦乱跳的大公鸡,宰了它放血,记住,刀口别太深,稍微浅一点,然后让它一边流血一边叫着在院子里跑,先把你母亲的魂叫回来,叫回到这个屋子,”我说着,掏出一根香烟放到嘴里,我这嘴唇刚叼着烟蒂,这富豪立刻掏出了自己打火机,殷勤的给我点上。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忽然间觉得人生无比凄凉。 都活了二十多年了,怎么只有在这满口放炮的时候,才能在这富豪面前装装逼? 想来还觉得有点莫名悲哀。 那富豪听我说完,立刻指挥自己旁边的手下:“快快,听师傅的,赶紧弄只鸡,赶紧杀了,杀了放血,让它跑,让它拼命的跑!” 手下人一听,立刻就动了起来,好在院子里好像养着鸡,立刻就抓了一只,在脖子上割了口放血。 不亏是富豪,指挥手下的时候,满脸的豪气,大呼小叫的,但是,扭过脸来,对着我他还得一脸谄媚的笑:“大师,那下一步呢?” “让它先跑着,等着它跑死,来的时候太匆忙,东西没带全,我回去取点东西,”鸡这玩意,你就算是把它脑袋割掉了它还得跑一个小时,只割一个小口,怎么也得照着两三个小时蹦的,等它蹦的歇停了,我早没影了。 “别别别……”这贾姓富豪立马拦着我,“师傅您可别回去,千万不能回去,你看看这都快十一点了,距离十二点就一个小时了,十二点之前可得下葬啊,过了十二点,我害怕啊……” “你害怕什么,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做法需要桃木剑,你这有桃木剑吗?”妈的,我心里一阵乱骂,你害怕我也害怕,你妈肯定是中邪了,看那手没准让母鸡附了身,没准到了十二点就变成鸡精了,你是他儿子,不孝顺老人活该你死,你要死别带着我,你看见那只放血的公鸡没,那是我给她找的相好,黄泉路上给她找的老伴儿,弄个黄昏恋,我够负责的了,赶紧让我走,别挡路。 “桃木剑……桃木剑……”这大富豪肥头大耳的满头大汗在那琢磨,两只眼珠子转来转去,活像一只刚刚被人抓上岸的大章鱼。 “怎么?有没有?”我趾高气扬的问道。 我就不信,就算这宅子里有可能种着桃树,他还能现砍一块木头现给我做一支桃木剑不成? “这……这……”大富豪在那抓耳挠腮,“那您一定快一点回来,我在这等着您……” 回来?回来个屁? 回来给你这鸡精老妈当饲料吗? 我甩来袖子,刚准备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忽然,一个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慢着,小吴儿,你要桃木剑是吧,我这有桃木剑。” 我回过头一看,那一身道袍穿的跟个黄鼠狼一样的老翟头儿,正利索的从自己带来的口袋里掏着什么东西,不一会,一把红棕色的桃木剑就被他掏了出来:“喏,给你。” 那一瞬间,我百感交加,我心中充满的无限的悔恨,上次碰见他翻墙偷李寡妇的胸罩,我怎么就睁一只闭一只箭,没有揭穿他,好让李寡妇的弟弟把他活活揍死呢? 在众人的目光下,我只能生生的把已经迈出去的那只脚又重新收了回来,然后硬着头皮走到翟老头的身前,接过那把桃木剑。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这老瘪三八成了骗了人家的钱,说自己会法术,本来以为着瞎糊弄糊弄就能赚一大笔钱,现在知道事情闹大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能拉一个下水就拉一个下水,红烛塔不红烛塔根本就不是真的,就是自己收不了场,然后让这贾家去把我爷爷弄来,结果没想到我爷爷不在,我却来了。 我接过桃木剑的一刹那,眼睛死死的盯着翟老头儿,他似乎心中有愧,根本不敢正视我,只是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悄悄说道:“把事情处理完,咱们一起走,咱们一起走……” 走,走个屁走。 “我要是活不了,我一定也把你带走,”我也用最小的声音,恶狠狠的对着翟老头儿说。 翟老头的脸上先是露出了惊讶,然后变成惊慌,最后变成了惊恐。 至于吗?我这一句话这么大的力量? 不对,这老小子眼神的聚焦不在我身上,在我的后面。 我的身后发生了什么东西,让他这么恐惧。 我立刻转了身,眼前的一幕差点让我尿了裤子。 那原本躺在棺材里的贾家老太太,此时却突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慢慢起了身,从棺材里面一脚迈了出来,正朝着门外走去。 第四章 诡兵 人死了盖不上棺材盖,人人都觉得瘆得慌儿。 怕什么呢? 就是怕出这邪乎事。 可是当这邪乎事真的发生了,倒好像所有人都一下子冷静下来一样。 在场的七八个人,就这么睁着眼睛安安静静的看着,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贾家老太太从棺材里面起了身,迈出了棺材,两只脚一着地,缓缓的朝着院子里走去。 那富豪请来的抬棺材的民工,先是在那愣了一会,回过神来,相互之间看了一眼,然后非常有默契的四散而逃。 富豪的脸早就吓成了猪肝色,他抖抖索索的转过头来,看着我说道:“师傅,我……我妈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老母鸡终于成精了怎么了。 我对着他在嘴上竖起了食指,示意他不要出声,安静的看着。 看看这老太太,到底起来要干什么。 老人家出了门,笔直的朝前走去,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已经在棺材里躺了一个星期的人,她步履架势稳稳当当,好像有着明确目标似的,一步一个脚印,朝着院子的纸人走去。 我这正琢磨着她到底是要干嘛,忽然,翟老头儿拉了一下我的袖子,在我耳边轻轻说道:“你让杀的那只鸡起作用了,她这是顺着鸡血在走啊。” 我低头一看,还真是这样,那被割了脖子的鸡,一边跑一边流血,那血迹就是从这门前开始,一直哩哩啦啦到外面那堆纸人里。 鸡血带腥,没准还真是那只鸡吸引了老太太的注意力。 要真是这样,那我得赶紧跑啊,这老太太一诈尸就奔着割了脖子的鸡去,不管是什么附了她的身,这煞气不小。 我环视了一眼四周,富豪和他的女儿,还有那个把我害惨了的翟老头儿,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那起了尸的贾家老太太身上,不如就趁着现在,赶紧溜吧。 我轻轻的抬起了脚,悄悄的挪到了门前,就在我准备一脚踏出屋子的时候,也不知道从哪吹来了一阵邪风,一下子就把我给吹回来了。 紧接着,屋子的所有门和窗户就像中了邪一样,“啪嗒”的一下子同时都被关上。 一时间,屋子里变成了一个严丝合缝的密室。 我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我刚想开口痛骂,忽然,屋子里的灯“嗞啦”一下都灭了。 众人一下子惊慌起来,灯虽然灭了,但是蜡烛还燃烧着,借着那忽明忽暗的烛光,我看到每个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 但是很快,那阵邪风又吹了回来,屋子里的所有蜡烛,一瞬间也被吹灭了。 这下子,是一点亮光都没有了。 门和窗户都被关上了,这风,是从哪来的呢? 屋子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就在这所有人都惊恐万分的时候,就在我耳旁,忽然传过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呜呜呜……” 我一听,这他妈的,这贾大富豪的女儿,怎么这么会挑时间,在这时候哭啊,连忙说道:“贾小姐,千万别出声,千万别出声……” “这不是我在哭……”那贾小姐好像就在我旁边,虽然也很害怕,但是颇为不满我把这哭声赖在她身上。 屋里就四个人,不是她在哭,那贾富豪在自己女儿面前,也没脸这么哭啊,这排除法一排除,就只剩下那个人了。 “是我……小吴……是我在哭……”翟老头儿趴在地上,双手抱头,撅着屁股,就跟碰见抢银行的似的,身体哆嗦的就像一条寒冬腊月里落了水的狗,刚才那母猫发情叫一般的哭声就是他发出来的,此时,他说话的音儿都变了,“小吴……我伤心,我难受,我不甘啊……” “不甘什么,安静一点,别把老太太招来!”我压低了嗓子,没好气的说道。 “你说我这一辈子儿,都快六十了,一辈子也没讨个媳妇儿,当了五十多年处男……”这老家伙一下子还来劲了,把自己当成了《说出你的故事》的嘉宾,给自己诉起苦来。 “行了,把嘴巴闭上,”我冲着他的方向就踢了一脚,“只要能活着出去,我到省城给你找个小姐,把你这老雏儿给你破了。” “真的?这可是你说的,”翟老头儿一听,果然还真不哭了,“我要俄罗斯来的,我听别人说那儿的质量好……” “行,就给你找俄罗斯的,别废话了,把嘴巴闭上。” 只要能活着出去,我他妈的一脚给你踹到俄罗斯去。 我这一边和翟老头贫蛋,一边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奇怪的是,在这段时间里,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一切太平。 这是怎么回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行,我得探探敌情。 我走到门前,把门悄悄的打开一条小缝,眼镜刚顺着缝隙瞄出去,外面的东西就吓出了我一身冷汗。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原本摆在外院的纸人,此时却一个个,一排排的摆在内院里,而且脸都对着大门,就像是在对着我们列兵布阵一样。 我正在琢磨,这是个什么意思。 忽然,我又听见身后翟老头儿叫了一句:“小吴,你快看……棺材……” 我转过头一看,那横在屋子门口的棺材,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从里边发出幽幽的青光。 那青光几秒钟的时间,由暗到明,很快,就把整个屋子都照亮了,把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照出来一副瘆人的诡异模样。 紧接着,青光忽然大盛,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发着青光的棺材里面,居然开始慢慢的渗出了鲜血。 先是几滴,然后是一小片,最后,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地狱的泉眼一样,鲜血无穷无尽的涌了出来。 暗红死的鲜血很快就填满了那个棺材,然后就涌出了棺材,流到地上。 此时,窗户和门都被紧紧关上,屋子里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容器,那棺材里涌出来的血液积在屋子里,就跟发了洪水一样,水位直线上升。 鲜血涌出来的速度越来越快,眨几下眼睛的功夫,那血水已经到了腰间,照这样下去,没多久,我们这些人都要被活活淹死。 我赶紧深深的憋了一口气,就等着血水淹没我的时候,最起码能在水里支撑一会。 可当这血水真的涌过脖子的时候,我的身体忽然感受到一种无法抵抗的乏力,然后,我就在这血水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身体重新恢复了知觉。 我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山林里,周围全是树,树与树之间弥漫着的不知道是水汽还是迷雾的东西,雾气之中,可视范围非常有限,只能看清楚眼前几米的景物。 天上没有月光,但是林间却不失光亮。 周围的树林里隐隐透出青黑色的光芒,那光是从远处发出来的,透过重重的雾气,并不刺眼,但是却能照亮身边所有的地方。 我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有被血水浸泡过的样子。 掏出了手机,本来想看看时间,计算一下我大概昏迷了多久,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坏了,不管是按锁屏键还是home键,屏幕都不亮了,手机都没反应。 坏了,我这贷款买的iphone7刚用了不到一个月,最可悲的是我还不能去修,我怎么描述手机损坏的原因,让棺材里的涌出来的无穷无尽的血水给泡了? 思前想去,为今之计,似乎也只能是去探探那发着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一边小心谨慎的四处张望,一边慢慢的朝着那边踱着步子。 走进了那重迷雾,原本觉得距离挺远,可是没想到,没走几步,那发着青黑色幽光的东西似乎就近在眼前了。 走近一看,那发光的东西似乎还挺高,挺大,虽然现在还看不清轮廓,但是看那样子,倒像是个什么建筑。 到底是什么建筑,能自己发光,还能发出这么难看,这么不吉利的光。 我低下了腰,警惕的朝着前面走去。 忽然,我看到就在不远处的迷雾里,好像有个人影。 我心里这一阵高兴,终于见着革命伙伴了。 可是,紧接着,迷雾里又露出了几个人影。 那人影站成一排,而且每个人的身高,体型,动作,姿势都一样,仿佛列队一样。 我心中正觉得诧异,这怎么这么像一支部队啊。 迷雾渐渐散去,当我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时,不由的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什么叫像部队,这分明就是一支部队,并且每个人都穿着盔甲,手里拿着青铜戈,还是一支古代军队。 此时,他们正一列列,一排排的站在我面前,严阵以待,就好像,我是他们的敌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