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针》 第1章 十岁那年 祖上三代行医,传到我,是第四代;不该说是断代了...... 老爸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方圆十几里,就这么一个能给人拿脉抓药看病的人。在十里八村,威望很高。老爸开始学中医,祖传的。后来到部队当兵,又学西医。复原回来,因为是农村户口,就分配到这个穷乡僻壤来当赤脚医生了。 老爸典型的无神论,脾气暴躁,不信邪。农村闹鬼作妖的事情多得习以为常了,一些五行偏弱的人招惹到黄皮子或者鬼上身也是常有的事儿。每次请老爸去给这样的病人看病,老爸都是束手无策的。不过老爸脾气倔,真不信邪。每次都告诉患者家属这个是臆症,中医能治好。 中医确实能治臆症。我刚毕业那会儿正处于无业阶段时,曾靠关系在医院实习过,针灸科的主任钱东南是我表叔,我亲眼所见他用传统的针法治好过臆症,这套针法相信很多人都听说过------鬼针! 鬼针都是祖传的,不传外姓。 钱东南是我爸表弟,我爸的中医是跟他姥爷学的,也就是跟钱东南的爷爷学的。所以,这套针法我表叔会,我爸压根就没学着。 癔病呢,不会鬼针的大夫基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干着急了。所以一般巫婆一到,老爸都会气鼓鼓地转身就走。 碰到这种事儿,老爸都会连续几天脸色阴晴不定的。火气也会特别的大。更无奈的是,老爸虽然不信邪,却摊上我这么个经常见鬼的倒霉儿子......所以,我在老爸一言九鼎的家里,不受待见是可想而知的。 这些都是闲聊,我想说的是我又看见鬼了,不过还是得先给你们说说我十岁那年的鬼事...... 十岁那年,吴家大姑来我家看病,说身子最近总不大舒服。脸色蜡黄人总范困精神也倦怠。吴家大姑是三姨奶的女儿,就是我奶奶三妹家的孩子。老爸给她诊脉,我听到声响就从里屋跑出来看大姑,刚冲到客厅,人就吓得呆了。大姑坐在诊桌外,老爸掐着大姑的手在诊脉。我分明看到,大姑的后脊梁上,趴着个人。 老辈人说的鬼扒肩,就是鬼上身了。虽然我当时还不懂这些,也给吓得不轻。我看得真真的,一个老头,带个羊皮大棉帽子,帽子两侧的大耳扇子向上翘着,一身纯黑色棉袄棉裤,堆着褶皱,上面落满灰尘。脑袋垂拉着紧紧靠在大姑的后脊背上,脸色死灰,面无表情。 我吓得自动也不敢动,嘴也不利索了,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大姑看我出来,笑着回头和我打招呼,她后脊梁那老头也扭脸看我。一双眼睛都是眼白...... 我盯着大姑后脊梁哆嗦着喊:“鬼,鬼,鬼。” 大姑脸色就变了,问我说啥? 我当时说话都不利索,憋了半天,才说:“大姑、、、你后背......趴个老头!话刚出口,就听轰得一声,然后天旋地转,脸上火辣辣得疼。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老爸跑过来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我已经被大姑后脊梁上那老头吓傻了,根本没注意到老爸是什么时候冲过来的。“让你瞎说!”老爸很生气。 在我记忆里,老爸很少给我好脸色,从小到大都如此。动手打我更是经常性的。所以,我对老爸一直事又惧又恨,到现在依然如此。 大姑跑过来抱住我,摸我的脸。“不疼,不疼。”老头两只灰白色的手搭在大姑肩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哭得更甚了。“鬼,鬼啊。哇……”。老爸看我还在不停的说,又要冲过来揍我。大姑侧身护着我,把老爸推出去,并怒斥我爸:“脾气这么暴,你也下得狠手”。 “他还说!这样孩子不揍怎么行!”老爸脸色铁青,狠狠的瞪着我。 我已经无暇顾及老爸暴怒的眼神了,因为我发现大姑刚才一侧身把我护在身后,我稍一抬头,就看到那张满脸死气双眼都是眼白无黑珠的脸。真是三魂六魄都给吓出壳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使劲一推,就把大姑推出去了。我感觉自己浑身虚脱,刚才那一推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心脏咚咚地跳,用力吸气还是缺氧。大姑被我得差点摔出去,很惊讶地回头看我。我指着她费力的说“真有鬼……”。 大姑被我吓得脸色也越来越不好。还问我:“叶城真看到了?你可别吓大姑。” 我点头道:“男的…………老头……趴你后脊梁上。” 大姑惊了,知道顾不得别的了,一溜烟儿的往门外冲。“祸事了,祸事了! 老爸跟在大姑身后说:“别听这孩子瞎说,你这病就是太阳晒得中暑了,吃点药就能好。” 大姑哪里会再信他,捣着小碎步往外冲。 “祸事了,祸事了,可杂整,可杂整……”。 老爸没拦住大姑,气得双眼冒火,反身就冲我奔来了。 我生来就对老爸心存畏惧,再因为刚才吓得不轻,没等老爸举起手来打我,心里一惊一吓,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泻了。脑袋发晕,眼前发黑,人就晕倒了。。。。。。。再醒来,天已经黑透了。整整睡了一下午。老妈在床边抹眼泪,眼睛都有点哭肿了。 我知道,老妈又因为我,和老爸吵架了。老妈看我醒了,忙抹掉眼泪,勉强笑一下。“醒了?还烧不??”边问我边伸手来抹我额头。 “不烧了啊……” “我发烧了啊?妈。” 妈点点头。“受凉了吧,你爸给你打了针,没事了。”妈看着我,眼中的神色远没有表情那么平和。 “我爸呢?出去给人看病去啦?” “你大姑病了,你爸去看看。” “我大姑是撞鬼啦!我看到个老头………………” “别瞎说!”老妈训斥我。 我哦了一声,不敢再说下去。老妈盯我半天,突然语气很轻的问:“你真看见了?” “恩,男的,老头。就趴在大姑后脊梁上。我告诉老爸老爸不信,还打我。” 妈叹口气,看着我。“你爸不是不信,只是很多话不能说,特别是咱们家。” 我不懂,怎么好多话在咱们家就不能说了?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大姑父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大嫂,得让川子去一趟,川子他三奶让川子过去。” 三奶是老爸的三姨,我刚出生奶奶就去世了,老爸从小是在奶奶娘家长大的,和爷爷没什么感情,但是和三奶奶感情特别深。现在爷爷在外地和二叔生活在一起,也是因为爷爷和老爸没什么父子亲情的缘故。 老妈犹豫着,很不情愿有不好阻拦。就问大姑父大姑的病怎么样了。大姑父也真着急了。大秋天的天气也转凉了,还是急得满头的汗。 “压不住啊,闹起来了!”大姑父说。 “见谁骂谁啊,还抢我妈烟袋抽。嫂子你知道的,秀琴以前是最烦别人抽烟的,气管儿不好,闻到烟味儿都咳嗽。 这杂摊这么个事儿啊你说。”“怕是真给缠上了?你瞅瞅、你瞅瞅,可杂整好。” 老妈也跟着担心,看着大姑父说:“川子他爸不在,你又是自家人我才说这话。杂不找个客家看看呢?兴许就管用。” “找了啊,大嫂。客家看完了,又问大哥走的时候好好的,杂来这看完病回去就不好了呢。” 老妈听大姑父这样说,心里肯定是不大高兴的。就说“秀琴这是撞客(撞鬼)了,来不来我家,该犯病的时候还得犯。”大姑父也自知失言了,脸面挺尴尬。 老妈问东问西的,也不提让不让我去。其实老妈肯定是不想我去的。白天因为这个事儿已经把我吓晕过去了。人也刚退烧。大姑父人老实,嘴皮子也笨,就算猜到我妈是什么意思,也无计可施。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拖了不少时间。“砰”一下门又被推开了,老爸火急火燎的冲进来。 劈头盖脸就骂大姑父:“秦宇这都火上房了,你咋还唠上了?接个人接半小时,你爬着来地啊?” 大姑父平时也有点怕老爸,再说这还是自己家的事儿,也没敢还嘴。 老爸是真替大姑担心,眼睛都急红了。对老妈吼“你杂回事儿啊?给川子衣服穿上过去看看,快点地”。 老妈听老爸这语气,也火了:“川儿不是你亲生的啊?昏过去一下午,这才醒过来几分钟啊?烧还没退呢。连颗饭粒都没巴拉进嘴呢你让他咋去?” 大姑父挠着脑袋,尴尬的说:“大嫂,咱家里有饭,现成地,还热乎,饿不找孩子。” 妈也给气笑了,实在没辙,自家实在亲戚,看来是非去不可了。就喊我穿衣服跟大姑父去看看。 我很怕的好吧?你们大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事儿给定了?征求过我意见没?也给个机会让我这个当事人发表下意见中不?小孩子就是没人权啊。 第2章 大姑撞客 其实我也挺担心大姑的,虽然心里对大姑背上那老头非常惧怕,还是二话没说,一轱辘爬起来,穿上衣服,硬着头皮就跟着大姑父上路了...... 咦?不对,怎么能这么说呢,好像要上刑场一样。应该是硬着头皮就跟着大姑父一块儿去了!(还是像上刑场,准确的说,后来发生的事,整个颠覆了我的道德观,人生观和认知体系。让一个孩子,慢慢体验到了人性的冷漠和残酷。对于我心灵的震撼,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大姑父和老爸一人一台摩托。托着我往大姑家赶。老妈担心我也担心大姑(主要是担心我,咳、咳。)所以也要跟着。老爸没办法,就把老妈也带上了。大姑家在西屯,离我家有点远。路也坑洼不平不好走。 一路上还是花了点时间的。到大姑家门口,门里门外已经围了好几层人了。农村就是这样,谁家要是有点新鲜事儿,总有那么一群不嫌事儿大的来凑热闹。 到门口大姑父把车挺稳,就带着我往屋里挤。门口人多,看大姑父回来了,都让出路来让我们进去。些时候屋里大姑的叫骂声就听得很真切了。 “滚!死婆娘当我不认得你?你年轻时候嫁过来,我给你抬的轿子!现在装神弄鬼你就成客家了?你装个蛋蛋! 你年轻时候那点骚事儿当我不晓得?就后屯那老王头,对不对?对不对?你那小小闺女,是老憨亲生的不?是不是?是不是?不是! 我告诉你,少管!闲事!!少管!”大姑骂得时候,我和大姑父到了门口,就听一老太太大声在屋里说: “你是谁呦?你到底是哪个哇?莫说,莫瞎说。天杀地呦,哪里的事情呦,莫要乱说呦!害我臊得慌呦!不管啦,不管啦!这老鬼是哪个呦,太凶,太凶!管不了啦!我走,我走……” 话说完,人也迎着人群从屋里冲出来了,正和我撞个满怀。 “哪家地个娃儿呦!撞地我这个疼!”说着,把我脑袋往旁边一推,侧着个身就过去了。老太太六十多岁,人精瘦,挺有劲儿。我不认识。 大姑父看老太太要走就着急,慌忙拦住。“憨婶儿哪去?” “回家!”老太太不受拦,一搓身躲开大姑父依然往外走。 “治不住,治不住。太凶,太凶!杀千刀地呦……”一边骂一边一溜烟地走了。 大姑父急了,拽着我往屋里冲。大姑盘腿坐在土炕上,脚上袜子也登飞了,头发乱糟糟的,脸色灰青灰青的。 左手拤着大旱烟袋,屋里熏得乌烟瘴气。那鬼老头俩胳膊扒着大姑的肩头,脑袋和大姑后脊梁帖得死死的。 老盼是大姑儿子,比我小一岁,站得远远的,躲在三奶奶怀里哭。屋里里还十来个人,我都认识,都是近亲。大姑看我进来,就用眼睛瞪我,很凶的骂我让我滚出去。三奶奶看我来了,一把把我拽到怀里,说别怕啊,三奶在呢,你看到啥了就和三奶说。 我挺怕的,屋里人多胆气也壮些。就告诉他们一个老头穿着棉袄棉裤,带着棉帽子,爬在大姑后脊梁上。手还掐大姑脖子。 屋里人都惊住了。 大姑就骂我“谁家崽子,想害老子老子掐死你。” 说完“嗷”一嗓子喊出来,人一下子就从炕上蹦起来,众人赶紧扑上去摁住。大姑力气大得很,好几个人累得气喘吁吁的都按不住。这个时候老爸和老妈也进屋了,我怕得紧了,挣开三奶这下扑进妈妈怀里。 老爸看大姑闹腾得厉害,就问三奶奶杂这么一会就严重了?三奶就说把后屯老憨太太叫来看了一下,也压不住。刚给大姑骂跑了。老爸就说这样下去可不行。就拿出安定给大姑打了一针。安定是镇静剂,一会儿,大姑就不闹了。 这时候好多人都挤到窗子前面,走廊里知道都是人头。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着,不时还有“呵呵”“嘿嘿”的笑声。老爸就生气了,冲着外面骂:“都看啥,滚蛋!回家睡觉去!”这一骂有效果,人被骂走一大半。 剩下的,都是些村子里有点身份有点头脸的人物。老爸就说:“这个是癔病,今天晚上如果还不见好转,就明天给我表弟打电话,让他来一趟。” 老爸说的就是钱东南市医院针灸科主任,鬼针有多大威力,老爸比谁都清楚。用老爸的话说,再难治的癔病,针到病除。 后来我学医,虽然学不到这门手艺,但是鬼针的威力我事亲眼所见。用我的话说,不管多猛的恶鬼,不管你是千年的狐狸还是万年的妖怪。在鬼针没动的时候,赶紧跑!只要针下去,甭管你多大能耐,都必死无疑,从无例外! 九点多,众人都散了。农村睡得都早。毕竟第二天还得干农活。老爸让老妈也回去,老妈不肯,估计是担心我。 然后,就剩下我们一家三口,还有三四个近亲轮流看着。谁累了,就去东屋睡觉。镇静剂药效过得很快,大姑睡醒过来又开始闹挺。我听到大姑吵,就从被窝爬起来想去看大姑。 说实话心里挺矛盾,担心大姑又怕看到那个老头。老妈一把把我拦住不让我过去。我小时候听我妈话的,就又躺下了。就听东屋又哭又笑的。 过一会,远房一个表叔也骑摩托大老远跑来了。还带来一个老头。老妈听几年没见的亲戚到了,也没法装睡了,就带我出来打招呼。进了西屋,看到一个男的三十多岁,说是我啥啥叔,我也不记得了,人长得特壮,大块头,高个子,大方脸。 还有一个老头,看样子得有六七十岁了,挺瘦,脸上好多老年斑。那个啥啥叔就在地上站着,一会噎口茶水,一会垛垛脚,显然赶了挺远的路,给冻够呛。那老头坐在炕上,把脚伸进被子里暖脚。手里端个玻璃水杯一边吹茶沫子一边喝茶,看老妈领我进来,三奶就介绍说这是昆山他媳妇,这是他家孩子。 老头看着老妈笑了笑,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然后盯着我看半天,就问三奶: “这孩子看见的?”三奶说可不是。 老头就呵呵笑。吹吹茶沫子,喝口茶。 三奶有点过意不去,直搓手说: “咱家也没想到摊这么个事儿,也没预备啥好茶,这么大老远给您请过来,就给您喝这个,您多担待着。” 老头呵呵就笑了,说这茶挺好,咱乡下一辈子,哪里就那么多讲究啊,我就爱喝这茉莉花茶,还非得是猴王牌子的,两块五一包。别的茶再好都喝不习惯,大春知道,我就喝这个,顺口。” 说完看看我那远道来的啥啥大春叔,好像要大春叔作证似的。 大春叔就笑了说:“可不是么,我前几年过节送李叔好几包好茶,李叔和不习惯,后来硬是拎着好茶跑镇上商店换回来十几包猴王。” 众人听大春叔这么说,就都呵呵哈哈的笑了,气氛活跃不少。 大姑自打这个姓李的老头进门,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哭不闹,整个人巻缩在炕的东墙边上一动不敢动。大家也看出点苗头,好像这个老李头能震住大姑。 大伙心理虽然着急,也不敢催老李头。三奶就笑着训春叔没大没小,说: “人家李师父都多大年纪了,你还叫人家叔。” 老李头说: “乡里乡亲的,随便一拉扯,全村都是亲戚,按辈分排那早乱套了。随便叫吧,不碍的。” 大伙就又都给逗笑了。大伙你一句我一句,陪着老李头聊天,都想让老李头高兴,老头高兴了,大姑的是就好办些。三奶似乎是知道老李头有些本事的,和老李头说话,态度特别谦卑。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老爸不在。我拽老妈衣角问她老爸哪里去了,老妈告诉我在外面抽烟。我就偷跑出西屋,悄悄推开门向外看。离门好几米的地方,挨着院墙的大门,老爸面向墙外,站在那里抽烟。远远的就能听见老爸叹气的声音,昏黄的灯光映着他魁梧的身躯,显得孤单和萧索...... 我悄悄拉上房门,回头撞在春叔怀里。春叔摸摸我的头,笑一笑,推门出去了。我对这个春叔很好奇,以前没见过啊,就又把门拉开一条缝偷看。春叔走到老爸身边站住,找老爸要了根烟,俩人没什么交流,自顾自地,并排现在那里望着无尽的黑夜,抽起烟来。 第3章 李老头 “你少管!”是大姑的声音。 我慌忙跑回西屋,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听到大姑的声音,也会有些害怕。屋子里,三奶带着众人站在靠窗子的墙边,离老李头和大姑都远远的。 “你少管!”大姑继续吼,对着老李头怒目而视。 老李头“嘿嘿”干笑,满脸老年斑和皱纹堆在一块儿,把眼睛挤得非常小。 “不管不行啊。”老李头说。 “我大看远跑来,挨冻受累的。”一边说,一边扭头看看三奶。三奶感激又谦卑的笑了笑。 老李头回过头去看着大姑:“今天不治你,不好交代啊。” 大姑挺生气,瞪着老李头:“老李头,你一个看风水的也来欺负我!” 老李头听大姑这么说“咦”了一声,显然挺惊讶:“你知道我?咋知道我是看风水的啊?” 墙根底下这些个人也迷糊了,这是谁上身了啊?这么邪乎!认识后屯老憨太太还说得通,咋能认识老李头呢?老李头住的地方离这里少说也五十里开外,咋能认识他呢?还知道老李头是看风水的? 老妈悄悄凑到三奶身边低声问“三姨,这老李头真是看风水的?”三奶板着脸瞪老妈一眼,小声说:“别瞎说!” “你管我是谁!你想治我,我先弄死你!”大姑说完就蹦起来,一跳老高,做势要往老李头身上扑。 三奶也吓得愣住了,太凶了!老李头也震不住?大姑父想上去摁住大姑,被老李头呵住了。 “别过来!”老李头呵住要冲过来帮忙的大姑父,从脖子上拽下一根黑乎乎的链子,劈头盖脸的就冲着大姑身上甩过去。 大姑刚蹦起来,黑链子也到了,直接砸在大姑脸上。大姑“嗷”得一声像撞在了电网上,浑身抽出着往后就倒,砰一声撞在山墙上,身子抽搐着摊在炕上。 嘴里往外直冒白沫子。三奶和老妈都吓傻了,太邪乎了!跟看鬼片儿一样。 三奶关心儿媳妇,担心的问老李头:“那个,李师父,我儿媳妇,没事儿吧?”老李头脸上可没了一点嬉笑的表情,头都没回。 “担心啥,我手里有准头。”说完扭头看看我。 “你留下,其他人……出去!” 三奶和老妈都是一愣。叫大人都出去,留个孩子在屋里能起啥作用?老妈挺为难,怯怯地问“谁留下?” “孩子留下。” “不行!”老妈几乎失控了。刚才的一幕,一个普通女人,哪里承受得住?怨鬼缠身?电影里见过,也听说过,谁见过?眼前的一幕真真实实发生了。一个普通农村妇女,能承受多大的精神刺激? 老妈哭了,哽咽着说。 “我留下,让孩子出去,我不怕……” 三奶也说:“李师傅,孩子小,也粗懂得啥照应,要不让他姑父留下,人壮,有力气,好帮手,您说咋样?我们女人小孩阴气重,在这里碍事儿,我们出去。” 老李头抬头看看老妈又看看三奶,摇头叹气。“把春子叫进来吧。” “哎!”老妈如遇大赦,慌忙推我。“去叫你春叔进来帮忙。你就别进来了。”我应了声,撒腿就往外跑。太吓人了啊,要不是老妈刚才紧紧把我抱在怀里,我早就跑了。谁受得了这个?刚才老李头打大姑那一下子,大姑被打得口吐白沫子,大姑后脊梁上趴着那老头可是被打得嘴和眼睛,甚至都往外冒血啊。我应一声撒腿就跑,老李头的声音从脑后头惊雷一样吼起来。 “孩子不能出去!”我吓得一哆嗦,回头看李老头。这个老头太可恶了,我都快给吓死了,还不放过我?老李头很生气,小眼睛也因为生气大了一圈。 “你们去叫,孩子不能出屋。” 老妈就急了。说话也不那么客气了:“为啥啊?我们出去了,他大姑伤到孩子咋办?” 老李头“嘿嘿”一笑。眼睛盯着我的裆部瞅了瞅。 “伤不着,他有童子尿。” 说实在的,我恨死这个老李头了。咋就这么缺德呢。我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裤裆一看……我啥时候给吓尿裤子了?裤裆里滴滴答答还在往下滴水,湿哒哒地,在老妈站着的位置,地下滩着一汪大大的……水渍。 屋子里,只有四个人,一只鬼。门窗都紧紧闭合着。我拉着春叔的手,越攥越紧。大姑靠在东墙角,大口的喘气。那只老鬼挛缩在大姑身后,隐蔽在角落里,看起来伤得不轻。 老李头向我招手,示意我到他身边去。这个老头,我很不喜欢他,因为他吼老妈,也吼我。春叔看出来我很抗拒,低头冲我笑。把我推到炕边,挨着老头坐下。 “你真能看到它?”老头眼睛往大姑那里扫了扫,问我。 “现在看不到了。”老李头浑身一震,疑惑不解地盯着我看:“看不到了?怎么会?” 我眼睛瞟着李老头,没好气的说:“那老头缩到墙角去了,躲在大姑身后,我怎么看得见?” “哦,原来是这样!”李老头大大吐出一口气,一股旱烟袋味儿。闻着想吐。 “我能治得住他,但是我看不见!” 我嘴巴张得大大的。看不见啊?我以为这老头和我一样也能看见呢。 “你几月生日?”老李头看着我,和我这个十岁的孩子唠家常。精受的身材,矮小的个子。两个人一老一少平坐在炕上,他只比我高半头。 “九月的,咋啦?”我没好气的回他。这个老头太坏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揭穿我尿裤子的丑事。 老头咧嘴嘿嘿一笑:“和我一个月份儿啊,你几号生的啊?看我们俩谁月份大些……” “李叔!”春叔站在旁边手足无措又一脸焦急的样子,攥住我的手看着老李头。 “这是我表哥俩的,而且……而且……孩子还小!” 老李头嘿嘿笑骂:“春子你想哪儿去了?傻啊?” 春叔挠着头,呵呵笑起来。“我以为……我以为……呵呵,没啥……”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哪儿跟哪儿啊?我怎么一句也没听明白呢? 我这里正为他们莫名其妙的话糊涂着,大姑在墙角里“嘤”的一声呻吟,身子缓缓得坐了起来。 “下手还是有点重啊,十多分钟才缓过来。” 老李头看着大姑坐直了,才问: “你是哪个啊?咋能晓得我呢?等会!别动!还想试下咋地?再过来我就给你来点狠的了啊!” 大姑背上那老头瞬间就不敢再动了。呜呜的哭:“老李头你真不是个东西啊,我要是知道今天,当出打死你啊!” 老李头就有点蒙了。“你到底是哪个啊?” “冯敬尧啊,你还记得不?” 谁?“冯敬尧”?许文强他岳父?上海滩里那个?我那只有十岁的小脑袋瓜子瞬间就凌乱了。现在每天电视上都在播上海滩啊,许文强,冯敬尧么,太熟悉了!那老头从电视里出来了? 春叔听到这个名字显然也是一愣。 老李头显然是不怎么看电视剧的,一点错愕的反应都没有。却陷入了沉思。“冯敬尧……冯敬尧……有点耳熟。哪里听过?” “张甸子村,你去过没?十年前。”大姑问老李头。 “啊!”老李头老脸着红,愣愣得应了一声。 “你那次是张甸子老冯家请去看祖坟风水的对不?” “啊!”老李头表情有点尴尬。“你在那?” “可不!你因为啥挨揍还记得不?你说人家坟地风水不好要全牵走,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