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之征》 第一章 边王长子 气味,有些酸涩刺鼻。 他感觉到一双略带冰冷的手,正在抚摸自己的面颊。 赵晋想睁开双眼,却没有力气。 “晋儿不怕,娘一直陪着你……一直陪着……” 如莺啼血般凄婉的泣声传来,在赵晋耳畔飘忽。 谁是谁 我……这是在哪我不是死了吗 晋儿……她在叫谁叫我吗 娘 这个词对于赵晋来说无比陌生。 他便是没有双亲,才会选择最危险的工作,特种雇佣军。 他猛然打了一个冷颤,不知从何处迸出了力量,勉强睁开双眼。 一座破败的房舍映入眼帘,两旁挂着有些破败的帷幔。 古建筑 酸涩的味道再次钻入鼻腔,赵晋的脑中好似炸雷一般,无数画面急速涌来。 “额……” 头疼难忍,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快速融合,消化。 转瞬间,赵晋便明白了一个现实。 他穿越了。 他现在已不是纵横蓝星,刀头舔血的特种雇佣军,而是赵国边王的长子。 是长子,却不是嫡子,比当今世子,早生了半月。 赵国,亦不是记忆中的赵国,而是另外一个时空的王朝。 杂糅的王朝似几代古朝融合,但发展却差的极远,只政体相似。 边王长子,落魄的长子,被他人不待见的张子。 这便是赵晋所面临的情况。 他不是王妃所生,又偏长了世子半月,夺了长子的名头,自小就不受待见。 儿时,母亲被他人诬有疑心,又受牵连,被打入这偏殿之中,如同冷宫。 十数年如一日,他便在这偏殿长大,受尽凌辱,度日如年。 别说王宫内的贵人,便是她们身边的宫人,都敢对其颐指气使。 几日前,原本健康壮硕的赵晋忽然病倒,甚是蹊跷。 若说这其中无人动手脚,绝无可能。 如果不是他穿越而来,恐怕这边王长子赵晋,早已是一命呜呼了。 “晋儿……咳咳……你醒了!真醒了!咳……” 一只冰冷的手扶上了赵晋的额头,他转头去看,却见一面容憔悴,皮肤蜡黄的妇人正用手轻抚他的额头,泪如泉涌。 “谢天谢地,孩子……你昏了三日,所有人都说……”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娘……娘……” 眼前这面容干瘦憔悴的女子,便是赵晋的娘亲,宁夫人。 赵晋伸手,轻轻的抓住她的手腕,入手微凉,心中更凉。 干瘦,没有常人身上的温热,孱弱。 多年的操磨,已让她变成如此样子,似风中残烛。 赵晋依稀记得,儿时的宁夫人,是如何的光彩夺目,风华绝代。 而现在,哪里有往日的风华,刚至不惑之年,身上却带几分完全不符的迟暮之气。 且她身子不好,患有顽疾,自进了这偏殿,这顽疾便如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娘……你别担心,我没事。” 口中唤着这陌生的称呼,赵晋心中却涌出一阵暖意。 说起来,宁夫人有这般遭遇,怕和赵晋也有极大关系。 若他晚生几日,没了这长子的名头,也不至于连累母亲受这般苦难。 若他不是藩王之子,若他多有几分本事…… 而今既然穿越而来,得了这落魄王子赵晋的身,便要承担一切。 他要报答娘亲,拼尽自己全力,改变处境! 赵晋暗中发誓,目光坚定。 宁夫人自不知赵晋已然变了,她伸手擦去脸上泪水,坐在赵晋身旁道。 “娘不担心,你没事就好。” 阵阵水雾传来,她转头去看,心情似好了许多,笑道。 “给你煎的药,等娘去给你端……咳……端来。” 言罢起身,却忽然脚步虚浮,一脚踏空,整个人便要栽倒下去。 赵晋一惊,立刻伸手去扶。 宁夫人堪堪站住,摆摆手,轻声道。 “我没事,别担心……咳……” “你才刚醒,别乱动,小心招了凉气,好不透。” 宁夫人站定。脸上又露了笑意,道。 “喝了药,娘去给你弄些饭菜。” “这三日你滴米未进,要好生……咳……好生吃饭才是。” 听到这话,赵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好似被人狠狠的戳了一刀。 三日三夜,为了照顾自己,宁夫人自也是滴米未进,寸步不离。 前世孤苦,何时有人对自己这般 “娘,多弄些吧。” 赵晋压住心情,轻声开口。 “好。” 宁夫人闻言一笑。 “晋儿这是饿坏了,娘给你弄。” “儿子想和娘一起吃。” “这几日,娘也瘦了许多。” 赵晋靠在床沿上,看着宁夫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听到这话,宁夫人眼眶一红,泪水再次涌出。 她转身摸了摸赵晋的头,轻语道。 “娘听你的,多弄些,一起吃。” “有了力气,才能照顾晋儿。” “儿子已经长大了,以后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娘。” 宁夫人脸上露出欣慰笑容。 “我晋儿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了。” 赵晋自幼在偏殿中长大,饱受欺凌,那种自卑和懦弱深深的刻在骨子里。 因如此,平日他沉默寡言,更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坦露心迹,哪里和宁夫人说过这样的话。 只是他大病初愈,宁夫人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儿子好了,她心中自是满心欢喜。 擦去眼泪,正转身去取药罐,却忽听砰的一声,房门被狠狠踢开。 一股冷风倒卷灌入,屋内瞬时雪花纷飞。 原本就身体孱弱的宁夫人,被这冷风一灌,当即剧烈的咳嗦起来。 赵晋抬头,却见一个身材肥胖,横眉立眼的宫女,正掐着腰站在门口,眉头紧皱。 这宫女身上穿着崭新的锦缎,和她一比,宁夫人身上的衣物,却要寒酸的多。 一个下人比主子过的都好,自己到底位于什么处境,直观的现在赵晋眼前。 “宁婆子!” “贵人让你洗的衣物,洗完了没有” 肥胖宫女掐着腰站在门口,完全没有上下尊卑之分,张口便叫宁夫人婆子。 且那颐指气使的口吻,好似命令一般。 “我可告诉你,让你干的活你要是没干完,今儿你们两个都别想有好!” 第二章 连环耳贴 这宫女有个极不相符的名字,冬芷。 她口中的贵人,便是淮阳王侧妃,杨贵人。 多年前,这杨贵人还能算是宁夫人的对头。 当年宁夫人进王府,风华绝代,深受淮阳王疼爱,自也让杨贵人心妒忌。 只是这妒忌持续了十数年,却愈演愈烈。 十数年间,杨贵人时不常便会派人来故意找茬,刁难,更有甚时,会被羞辱,打骂。 宁夫人母子深处这王宫偏殿,根本无人问津,他们想怎样便怎样。 这种冬日里扔一些下人的衣服让宁夫人浆洗,已然是寻常手段了。 为护着赵晋,哪怕数九寒天,哪怕十指被冷水冰透,出了冻疮,宁夫人也会坚持完成。 但这两日赵晋一病不起,宁夫人还哪有心思去管这些。 若赵晋真有个三长两短,宁夫人也不打算活了。 “冬芷姑娘,晋儿病了……咳……耽误了这事,我……” “什么!” 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那冬芷一声尖叫。 “宁婆子,你敢耽误贵人的事活腻烦了” “丧家之犬罢了,居然还敢为了这废物,耽误贵人的事” 说着,冬芷伸手指向赵晋,继续厉声道。 “若不是贵人,你觉得这废物现在还能活你对得起贵人的好意吗” 听着冬芷口中的话,宁夫人却陪着笑脸,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习惯了。 “冬芷姑娘说的是,我……咳……我这就去洗。” 宁夫人看了一眼门口,语气带着几分讨好。 “先关上门儿吧,晋儿的病才好,若再招了风寒,可就……” “谁让你动了!” 冬芷伸手,拦住宁夫人的路。 “冬芷姑娘,晋儿他……” “啪!” 宁夫人刚转过头,只听啪的一声,脸上竟被那冬芷打了一个耳光,整个愣在当场。 身后,赵晋已是眉头紧皱,怒火中烧,心中当即起了杀意。 这下人竟敢打他的母亲,嚣张如此,死不足惜! “宁婆子,我看你是真活腻了,居然还想着去管这废物” 冬芷却完全没有以下犯上的惶恐,此刻看着宁夫人,盛气凌人道。 “关上门,我让你那病鬼儿子传了病,你是想害贵人吗” “还不快滚出去洗衣物!” 说着,冬芷用手指向屋外,外面轻雪漫天,天寒地冻。 “是,是,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宁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屈辱,伸手捂脸,想着自己出去了,再关上门。 不能让寒风打了她的晋儿。 然刚迈开步子,却感觉自己手臂被人拉住。 “娘,不用去。” 宁夫人转头,却见赵晋穿着单衣,正站在身后。 “不行不行,松开娘!” “晋儿,你刚醒,快回去躺下,万莫招了风寒。” 但赵晋却并未松开半分,反而抓的更紧了。 “天冷,娘身子也不好,不用去。” 听了赵晋的话,那冬芷却好似被踩了尾巴一样,当即掐腰尖叫道。 “病痨鬼!显出你来了怎的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王爷长子呢” “敢抗贵人的命,你受的起吗,宁婆子,你……” 说道这,冬芷忽见赵晋正默然的看着她,原本那双怯懦的眸子中,此刻却带着几分冰冷。 “再聒噪,弄死你。” 赵晋声音冰冷,这句话却似点燃了冬芷的某根神经,眼睛立刻瞪起来,叫道。 “病痨鬼,你……你敢这么和我说话,我……” 说话间,冬芷便要举手去打赵晋。 一旁的宁夫人见了,不知从哪来的力量,上前一步越过赵晋,张开双手护在他身前。 赵晋见状,抢先一步,伸手一把推在冬芷的肩上,直将她推的后退数步,一脸震惊。 “你敢推我” “我……我……” 冬芷气急,左右去看,便看到一旁座在火炉上的药罐,转身就是一脚。 “别!” “我儿的药!” 药罐倒在地上,刺鼻的味道瞬间弥漫,宁夫人似疯了一般上前,却于事无补。 “敢动我!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你不是要救你儿子吗我偏让你救不成!以后我看谁敢给你们开药拿药!” “病死你个病痨鬼!” “我打死你个死婆子!” 说话间,冬芷抬手,又要冲宁夫人的脸上冲去。 “啪!” 一声脆亮的声响传来,东芷踉跄着后退一步,看向赵晋,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你敢打我!!” “啪!” 赵晋上前一步,抡圆了又是一个嘴巴,打的冬芷眼冒金星。 “以下犯上!” “啪!” “目无尊长!” “啪!” “言语恶毒!” “啪!啪!啪!” 左右开工,一双大手用力的抽在冬芷的脸上,将她抽的连连后退。 “你……你竟敢打我” “不想活了!不想活了!” 冬芷已被抽的脸颊隆起,嘴角溢血,看向赵晋的眼神,却带着几分恶毒。 原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赵晋,今日却好似一头暴怒的雄师。 “打你” 赵晋回手,一把拿起桌上的药刀,轻声道。 “再敢说一句,杀你。” 赵晋冰冷的目光让冬芷一个哆嗦,却还不服道。 “你敢,我可是贵……” “再废话试试。” 赵晋手持短刃,上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瞬间涌上冬芷的心头,手都抖了。 前世纵横沙场的雇佣兵,若不是赵晋的身子孱弱,方才那几下,就能要了这丫头的命。 “你你……你给我等着!” “今天的事,我一定一五一十告诉贵人,告诉贵人!” 冬芷怕了,颤抖的说了这么句话,看也不敢看赵晋一眼,落荒而逃。 关闭房门,赵晋扶着宁夫人坐下,低头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儿……” 看着眼前的赵晋,宁夫人心中不安,急道。 “那杨贵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若她们来了……咳……我们……” 这偏殿只有她们母女,若杨贵人真的差人来报复,该如何是好 “娘放心,不会有事的。” 赵晋收拾了散落的碎片,垂首,声音很轻。 “若他们来了,最好。” 此刻,赵晋的眸子中,闪出一抹刺骨的冰冷。 第三章 都要陪葬 赵晋的变化让宁夫人意外,但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儿……你到底……” 宁夫人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药刀,便要伸手去抓。 “娘,您做什么” 赵晋抢先一步将那药刀抓在手中,伸手去扶宁夫人。 “儿啊,可不敢真的杀人!” 宁夫人眼中满是关切,瘦弱的双臂紧紧抓着赵晋的手,颤声道。 “这么做……绝对不行,绝不行啊!” 赵晋虽深处偏殿,不着淮阳王待见,但这王府中想要他命的却是大有人在。 按大赵的规矩,只有长子可继承藩王爵位,淮阳王生的嫡子虽已是世子,但有赵晋这长子在,便有人心中不安。 宁夫人之所以如此忍气吞声,便有示弱示小之意。 她只想让赵晋好生的活下去,不卷入任何纷争中。 “娘,你多想了,我就是吓唬吓唬人。” 赵晋闻言心中一暖,面带轻笑,扶着宁夫人坐下,道。 “儿子没那么蠢。” “千千万万别上了他们的当。” 宁夫人略微放心,拍着赵晋的手掌,轻声道。 “一会若是他们来人了,你别说话,娘去求他们。” “你好歹是王爷的儿子,他们不会真的如何的。” 耳中听着娘亲的话,赵晋轻轻点头,没有多语。 他心中自有办法,只是这办法,不能和娘亲说罢了。 未过多长时间,门外果然传来阵阵声响,赵晋刚起身,房门便又被一脚踹开。 除了之前被赵晋收拾的冬芷外,此番来的还有三个宫人,为首的正是杨贵人院中的总管梅根。 三个太监一个宫女,对付赵晋这一对孱弱的母子,绰绰有余了。 随着冷风灌入,总管梅根扯着嗓子,冲赵晋喝道。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贵人贴身的侍女,看你是不想活了。” “今儿咱就要替贵人主持公道。” “梅公公,晋儿大病初愈,脑子迷糊,这才冒犯了冬芷姑娘,我……” “娘,不用求他们。” 宁夫人正开口求饶,却直接被赵晋打断。 他此刻上前一步,将宁夫人挡在身后,看向眼前趾高气昂的几人,轻声道。 “人是我打的,要怎样,说!” “呦!你这废物居然也敢这般跟咱家说话了” 梅根一撩拂尘,眼中全是鄙夷。 “你认了就好。” “冬芷,方才他是怎么打的你,你现在怎么还回来,双倍奉还。” 梅根转头看了冬芷一眼,却见冬芷双颊臃肿,听了这话竟不敢上前一步,立刻骂了一句。 “没用的东西!” “来啊,给我……” “梅公公,不要!千万不要……” 宁夫人此刻拼命上前,将赵晋拉向身后,开口求饶。 “晋儿一时糊涂……” “滚一边儿去!” 梅根脸上带着不耐,一把推在宁夫人身上,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亏赵晋在身后扶住。 “宁婆子,你还敢给你这废物儿子求情” “贵人可是说了,今儿咱家是来帮你教育儿子的,贵人对你恩重如山,若换是我,定不饶你们。” “公公别跟他们废话,快将这废物打……” 冬芷在一旁扯着嗓子喊,说了没一句话,正对上赵晋冰冷的目光,竟不敢在说了。 “教育我” “很好,你最好别让我起来。” 赵晋扶着母亲,隐隐挡在母亲身前,声音低沉。 “您说的哪儿的话,咱们做下人的,可不敢下这重手。” “最多,就是将王子打的下不来床罢了。” 这些下人虽奉了杨贵人的命不断欺辱这对母子,却还不敢太明目张胆。 赵晋毕竟是淮阳王的骨肉,乃是皇家骨血。 事情一旦闹大了,就算王爷不管,府中的那些文人也能将他们几个下人撕了。 “废话真多。” 赵晋扶着宁夫人坐好,在宁夫人焦急关切的目光下,直接转身,一拳挥出。 他这一拳速度极快,打在梅根的面门上,打的他口鼻窜血,后退一步。 赵晋紧跟上去,再次提膝,狠狠顶在对方小腹上。 “啊!!” “动手!快给我动手!” 这两下,打的梅根连续后退,猛然弯腰,口中却拼死叫嚣。 一旁的两个太监立刻直奔赵晋而来,凶神恶煞一般。 赵晋却根本不管他们,直奔梅根而去,猛然起身,一脚便踹在梅根的脸上,将他踢了个狗啃泥。 “打!往死了打!” 冬芷在一旁尖叫,两个太监快速上前,伸手便要去抓赵晋。 赵晋身子孱弱,若放在前世,就这几下,便能将那梅根打成梅命。 不过力道不行,动作却不慢。 只见他一个闪身,直闪到桌子旁,一把抄起桌上的药刀,两个太监当即停下,不敢上前。 “疯了!疯了!” “快给我上!打!打!” 梅根狼狈的从地上起来,才捡起帽子,已被打的狼狈不堪。 然看到赵晋手持药刀站在屋内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你……你是找死!” 赵晋双手下垂,微微气喘,却是目光冰冷,面无表情。 身后的宁夫人见赵晋拿了药刀在手,心中焦急,直起身喊道。 “晋儿,不可!不可啊!” 赵晋不为所动,直提起药刀,冲着自己的手臂,用力划下。 殷红的血液瞬间流出,滴落在地面上,淡淡的血腥气飘在空气中,所有人都楞了。 “今日,你们一个个,都要陪葬。” 赵晋脸色苍白,将药刀仍在地上,整个人身子一虚,向后瘫倒。 宁夫人一把扶住,两人跌倒在地,泪水当即夺眶涌出,口中急道。 “晋儿!晋儿!” “你为何如此!为何如此啊!!” “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 宁夫人声泪俱下,赵晋手腕血如泉涌。 面前,梅根四人已然吓傻了,愣愣的站在那,如五雷轰顶。 赵晋再不计也是淮阳王的骨血,是皇亲! 若他真因为此事没了命,那在场的所有下人,甚至他们的主子杨贵人,都没好下场。 “快!快些!快些上……” 梅根急的跳脚,一脚踢在眼前太监的身上,高声道。 “快抬起来,送医!” “疯子!疯子!!” 第四章 鱼死网破 王府,偏旁小路,一行人神色匆匆。 梅根跟着,两个宫人抬着担架,担架上躺着面色苍白的赵晋。 梅根的一只手死死的捏着赵晋的伤口,即便如此,殷红的血液还再不断涌出,滴落一路。 “疯了!你真是疯了!” 一路上,梅根不断的咒骂,面色已是急到了极致。 赵晋一直没有说话,他脑中不断回想方才娘亲的样子。 “我定要去找王爷,和你们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 宁夫人虽然看着懦弱,一直唯唯诺诺,甚至被下人训斥欺辱都能忍气吞声,那时因为她有儿子,有赵晋。 只要赵晋无事,能好生的活下去,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哪怕沦为这王府的下人也无妨。 但现在,发生的事情显然已经碰触了她的底线,无法再忍。 “你这般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获得王爷的关注了你做梦!” “我告诉你,我……” “我若是你,就不会再乱嚼舌根。” 赵晋声音低沉,打断了梅根的话,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狞笑。 鲜血不断滴落,刺鼻的血腥气传入梅根的口鼻之间,让他的神情更加紧张。 “我现在流的不是我的血,而是皇家血脉。” “也是你们的命。” “梅根,我若有事,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甚至包括那杨贵人,都要陪葬。” “你……” 听到赵晋的话,梅根双目圆睁,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甚至不敢松开捏着赵晋手腕的手,生怕赵晋失血过多,真的死了。 他虽是不受待见的长子,但却是王爷的血脉,是真真正正的皇族血脉。 他若真有什么事,别看梅根是杨贵人身边的红人,在真正的皇族眼中,他的命甚至不如一条狗。 杨贵人贵为王府侧妃,但若是谋害王子的事情坐实了,就算王爷想保也保不了。 到时候,真的所有人都要给赵晋陪葬,一个都不剩。 梅根再不敢多言,催促两个宫人加快脚步,直奔王府医院而去。 现在,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 王府前院,寝宫之前。 宁夫人披肩散发,跪在寝宫殿前,已是哭的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王爷!他们要害死晋儿!你要给晋儿做主啊!” “您就算不在乎妾身,晋儿可是您的亲生骨血,您就忍心看着他们这般蹂躏您的骨肉吗” “王爷!” 阵阵凄婉的哭声直冲云霄,闻着无不动容。 寝宫之前站了两个金盔侍卫,听到宁夫人的哭声都不由色变,微微垂首。 王爷的家事,他们是半分都不敢插嘴,一旦弄个不好,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寝宫之中,梁王赵毅正坐在卧榻之上,面容沉寂,眉头微皱。 他的身前,早已跪了一女子。 这女子衣着华美,雍容富贵,面容姣好,却也是哭的梨花带雨,阵阵凄婉。 此人,正是王府侧妃,杨贵人。 此刻她正跪地哭诉,早已先前一步见了赵毅。 “王爷,你要给奴家做主。” “奴家不过是叫了贴身的宫人去看看赵晋,问他需不需要药材,关心他的身子。” “现在他出了事,却要诬陷是我身边宫人做的,还要拉我下水。” “王爷……呜呜呜……” “王爷,这分明是宁夫人蓄意的,是她早就算计好的!” “她不受王爷待见,就想了这样的手段……” “想到用自己儿子的性命,博我的关注吗” 面对杨贵人的哭诉,赵毅眉头紧皱,沉声开口,却惊的杨贵人全身一颤。 赵毅性情沉稳,不怒自威,早些年更是征战沙场,杀敌无数,身上自有王者之气。 平日里和和气气,但真要生气起来,人人自危。 但此事却涉及杨贵人身边人的生死,由不得她不说话。 “王爷……” “奴家冤枉,奴家冤枉啊!!” “贵人好一声冤枉,就就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想要了我皇族王子性命” 忽然,殿外传来一声爆喝,赵毅抬头看去,却见一白衣长衫的文士,正快步走了进来。 此人容貌俊朗,不出三十之数,器宇轩昂,一身浩然正气,快走几步,到了王座近前,拱手抱拳。 “宁策,见过王爷千岁!” “宁学士,你都听说了” 看到此人,赵毅便是一阵头疼,伸手轻轻捏了捏鼻梁。 这宁策,乃是三年前皇榜一级甲等第四名,被当今圣上钦点的学士。 其性格刚正不阿,一身正气,当今圣上便将其安排在赵毅的王府之中,让其作为王子之师,教导王子皇家正道。 此人有圣上的免死金牌,为人又是刚正不阿,最看不得任何腌臜之事。 若有任何事如了他的耳,他必然要弄的水落石出,该罚的罚,该杀的杀,从不留情。 就算赵毅在他面前,都要收敛几分脾气,因为这宁策,可是连王爷的面子也不给的。 “此事重大,小人如何不知” 宁策转头,看向一旁的杨贵人,轻声道。 “小人早有耳闻,宁夫人和长子赵晋在偏殿之中饱受欺凌,生活困顿,遭人白眼,做下人之事,缺衣少食。” “原本小人还不信,以为在王爷治下海晏河清,断不可出现此等事情。” “现在看来,却是小人故落寡闻了。” “堂堂王府之中,居然有这种恶事,这种恶奴,若不惩治,王法何在,皇道何在” 说着,宁策看向赵毅,目光卓卓。 “小人听闻,此事乃是杨夫人手下之人所为,逼迫宁夫人在这寒冬腊月用冷水浆洗下人衣物。” “且在长子重病初愈之时,不光踢翻了长子的药罐,还动手打了宁夫人。” “以下犯上,言语冲撞已是死罪,竟敢动手,当夷三族!” 宁策话语掷地有声,却说的一旁杨贵人心中连动。 若这罪名坐实了,她这个做主人的,也逃不脱干系。 “宁策,你别以为你是大学士,就能血口喷人!”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下人动手打宁夫人了” “这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 第五章 夷三族 “便知道杨贵人会如此。” 对于杨贵人的狡辩,宁策胸有成竹,面色淡然。 “来见王爷之前,小人已见过当事几人,那宫女亲口承认有此事。” “不可能!冬芷她现在还再我殿中,怎么会……” 说道这,杨贵人立刻一愣,双目圆睁。 被这宁策耍了! 这些话,根本就不是冬芷说的,他如此说,就是要诈自己,让自己说出冬芷的下落。 “王爷,宁夫人此刻便在殿前哭诉,您可愿听” 抓住了杨贵人的小辫子,宁策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而是看向赵毅,目光卓卓。 “不必了。” 赵毅轻轻挥手:“让她回去,告诉她,此事,我会给她一个公道,也不会让他人逍遥法外的。” “还请王爷当下处置!” 赵毅已然给了台阶,但这宁策却根本一步不退,反而更上一步,看着赵毅,沉声开口。 “请王爷下令,凡涉事下人,一律处死。” “凡开口对夫人,对长子不敬者,夷三族!” “凡对夫人,对长子动手者,凌迟处死!” “若如此,可彰我皇室之威,扬我王族之望!” “天下宵小,再不敢对皇族不敬!” “宁学士,如此重罚……过了吧。” 赵毅微微皱眉,看着宁策,语气已然有些软。 杨贵人是他的侧妃,他自然知道这女子是什么秉性。 但若这般做,必会打乱王府内平衡,牵一发而动全身,后面的事情,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王爷,您自己考虑,此事过吗” “依大赵律,长子继承王位,他们动的,乃是未来的王爷!是我大赵根基!” “这般让他们去死,已是便宜了!” 梁王已然如此,但宁策却依旧一步不退。 他来这边王王府,说是王子之师,实际上代表的是皇族圣上的意念。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宁策,就是当今圣上安排在梁王府的明探,负责监视梁王赵毅的。 梁王赵毅文武双全,又立有战功,早年先皇在世时,曾心思将皇位传于他。 但因赵毅不是长子,先皇最终还是遵循祖制,选了当今圣上。 赵毅勇武,又有战功,若说当今圣上毫不忌惮,那是不可能的。 让这宁策来,便说明了圣上的态度。 而现在发生的事,若经宁策的口传入圣上耳中,少不了便是一道圣旨。 到时候死的,可就不止是几个下人了。 赵毅紧皱眉头,思量片刻,沉声道。 “来人!” “王爷。” 身旁一老宫人立刻上前,恭敬站在一侧。 “传王命。” “恩熙殿所有接触宁夫人及长子下人,悉数处死!” “今日入偏殿所有宫人,夷三族。” “杨贵人贴身宫女冬芷,夷三族,本身凌迟处死!” 那老宫人闻言,微微一愣,但看到赵毅的面色,微微躬身,轻声道。 “尊令。” “王爷……王爷不要啊!” “王爷!冬芷是我的陪嫁丫鬟,跟了我多年,您……” “闭嘴!” 赵毅眉头紧皱,横眉冷对,双眸之中散出阵阵冷意。 “再聒噪,你便和他们同去!” 这一句话说完,那杨贵人立刻瘫软在地,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王爷公允,小人佩服。” “宁夫人还在殿外跪着,恕小人失陪……” “你等着!” 宁策的话还没说完,赵毅开口打断,随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将这妇人给我抬下去,见了就烦!” 几个侍卫当即上前,将杨贵人扶起,搀扶着走出了大殿。 殿外,宁夫人仍跪着,看到杨贵人被架着出来,一双眸子中顿时崩出阵阵冷意。 两人四目相对,已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死不休的火焰。 “宁夫人。” 此刻,一宫人上前,面带微笑,轻声道。 “王爷说了,让您先回,此事他会给您一个公道的。” “方才王爷下令,今日对夫人和长子不敬的下人,都被处死,为首的两个,夷三族,那宫女冬芷,凌迟处死。” “您看看,王爷心里,还是挂念您,挂念长子的。” 听到这话,宁夫人微微一愣,眼中仇恨的火焰熄了几分,定了定神,才在这宫人的搀扶下起身,轻声道。 “多谢公公了。” “您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奴家该做的。” “您慢着点,奴家先扶您回去。” “我儿……晋儿,他怎么样” 从始至终,宁夫人最关心的还是赵晋的生死,那一片血泊的样子,现在还心有余悸。 要不是要和杨贵人鱼死网破,她定然直奔府内医所,陪在赵晋身边。 “您放心,长子只是受了皮外伤,流血多些。” “到了医馆,经诊治,血已经止住了,之后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听到此处,宁夫人才长长的出了口气,放下心来。 随即,在这宫人的搀扶下,宁夫人并未返回偏殿,而是直奔医馆而去。 大殿之内,梁王赵毅屏退左右,只剩他和大学士宁策,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宁策,你可知道我为何要留下你” “王爷,不是想杀小人吧。” 宁策微微一笑,却不抬头看赵毅。 从始至终,即便宁策说话掷地有声,当面逼迫梁王下令,他也不等直面梁王。 国法云,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架,死罪。 身为大学士的宁策,自然不会犯这等低级错误。 “杀你用这种手段,你还不配。” 大殿之中只有他们二人,若动手,只能梁王亲自动手,这宁策还真没有这个分量。 “还请王爷示下,想让宁策做什么” “你性子却是急,圣上选你来,怕是废了几番心思的。” “王上还是说您的话吧。” “你觉得,长子赵晋,如何” 梁王忽然开口,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众所周知,这赵晋不受梁王待见,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怎么看过。 怎么现在却问起自己怎么看了 “长子生性纯良,但久居偏殿,保守凌辱,性情懦弱。” 宁策如实诉说,毫不隐瞒。 “我打算将他封去云州做郡守。” “让你跟去辅佐,你可愿意” 宁策闻言,猛然一愣。 第六章 重惩 “之后需要好好静养,多服用补气血的药材或者食物。” 大夫抬手擦擦额角的细汗,边叮嘱,边在水盆中洗干净沾了血迹的手。 “真是疯子!” 见赵晋已然无事,梅梗松了口气,低声斥骂道。 赵晋抬眸望了一眼太监,目光锐利,竟将梅梗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收回视线,赵晋阖目养神。 梅梗缓过神来,一阵羞恼,尖声道: “你不过是做了些无用功!” “看看你受伤了,王爷可有来看你” “听说宁婆子在前面求王爷,哼!” 梅梗面露不屑,翘着兰花指指向门外。 “你且看王爷理会不理会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夫人” “有贵人为我们做主,我们也不过受些轻罚罢了。” 赵晋无事,梅梗心口的大石彻底放下。 虽说这会闹大了,可赵晋只是流多了些血,有杨贵妃求情。 兴许底下的人会被发落,但他好歹是个总管,贵人肯定会保下他。 想到这,梅梗便愈发肆意,没半分惧怕。 “咱们这些下人……” 突然,七八个王府侍卫闯入了医馆,领头的,竟是梁王身旁的老宫人! “公公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梅梗话未说完,心中已是一惊,快步上前,赔着笑脸。 “梅梗呐,你糊涂啊!” 细细打量一番梅梗,老宫人叹了口气,脸上颇有些无奈。 他看向躺在医馆床上的赵晋,对方依然闭着眼,仿佛没有听见他来了一般。 “来人啊!将梅梗,还有这几个今天进了偏殿的贱奴,拖下去!” “王爷有令,恩熙殿所有接触宁夫人及长子者,夷三族!” “今日入偏殿所有宫人,夷三族!” 老宫人推开梅梗,厉声传令。 话音一落,梅梗等人俱是愣在当场,直到王府侍卫上前押住他们。 “这!王爷,王爷饶命啊!” “求王爷放过小人的家人,求王爷饶命啊!” “贵人……贵人救救小人啊!” “王子,王子小人错了,您饶了小人吧!” 所有被抓的宫人挣扎哭喊,哀嚎不已,甚至向赵晋求情。 昔日偏殿的情形似是调换过来,求情告饶的人不再是宁夫人与赵晋,反而成了这些欺主的恶奴。 赵晋不为所动,眼睛亦未曾睁开。 任这些宫人再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王府侍卫武功高强,身强力壮,轻轻松松就能将这些宫人压制得动弹不得。 吵闹哭嚎的医馆很快就安静下来,医馆内剩余的下人低着头,不敢言语。 “王……”老宫人走近榻边,话还未出口就被来人打断。 “晋儿!”宁夫人在宫人的搀扶下,略显着急地走入医馆。 一眼就望见躺在榻上的赵晋,宁夫人眼圈微红,靠近赵晋,又唤了一声。 “晋儿。” “娘,我没事。” 听见宁夫人的声音,赵晋睁开眼,轻声安慰。 “苦了你……儿啊。” “你怎么……” 宁夫人将后半句咽了回去,这会医馆内,人多眼杂,有些事不好说。 宁夫人见赵晋手腕上缠绕着的布条,眼眶中一直蓄着的泪水滚落下来,伸手快要碰到赵晋手腕时,又猛地收回。 “娘。” 赵晋手肘撑着榻,微微起身,靠坐在榻上。 “你这孩子,手上还伤着,乱动什么要做什么喊娘就好。” 宁夫人连忙伸手扶赵晋,语气有些责怪,更多的却是关心担忧。 “我没事,娘别担心,只是流了些血。” 赵晋摇摇头,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握住宁夫人的手。 揉了揉赵晋的头发,宁夫人稍稍定下心来,看向老宫人和搀扶她过来的宫人,温婉道: “两位公公,麻烦了,这里交给我就行。” “夫人言重了。” 老宫人微弯腰,他的地位比另一个宫人要高些,因此也由他接过宁夫人的话。 “若无事,小人就先退下,不叨扰夫人和王子休息了。” “好,公公慢走。” “现在可否能离开” 待两个宫人走后,赵晋扫了一眼他们的背影,转头看向刚刚为自己包扎的大夫。 “可以可以,王子的伤已无大碍,平日小心些即可。” 大夫连忙应道。 “稍会小人就遣人将熬好的药送过去。” 经历了刚刚那一遭,大夫可谓是万分谨慎小心。 “不必麻烦大夫了,将药送至偏殿,我们熬煮便可。” 宁夫人婉拒,声音虽然轻柔,却坚定。 “这……那小人稍会就将药送过去。” 大夫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这般也好,不用他们煮药,医馆也少一分风险。 榻不大,且比较矮,赵晋腿往下一踩就碰到了地面,他直接站起来,脑袋一阵晕眩,好一会才过去。 宁夫人见赵晋直接起身,急得连忙伸手要扶赵晋。 “夫人,小人来就好。” 一旁的宫人眼尖,抢在宁夫人前,搀扶住赵晋。 另一个宫人也机灵地上前搀扶宁夫人。 赵晋没让任何人看出自己刚刚眼前晕眩,缓了缓才往前走。 赵晋脚步虚浮无力,加上脸色苍白,身形瘦弱,显得尤为可怜,让大夫有些心生不忍。 “娘,我们回去吧。” “好好好。” 宁夫人连声应下,走在赵晋身旁,紧张地注意着赵晋的情况,生怕他站不住,走不稳。 其实,赵晋身为雇佣兵时,受的伤比这严重的,多了去了,更恶劣的环境也都遭受过。 虽然这具身体弱,却不至于走路不稳,还需要人搀扶。 赵晋敛去眸中的神色,王府内人多眼杂,此处非偏殿,一举一动皆落入他人眼中。 既然梁王是因他受伤而重罚宫人,赵晋自然要作出该有的姿态。 医馆内,赵晋和宁夫人走后,大夫低声嘱咐弟子。 “给偏殿送药时,顺便送些益气血的补药。” “师父,虽然王爷惩治了那几人,却不曾来探望一下王子。” “不见得王爷就重视王子了,我们何必那么尽力” 大夫怒瞪了一眼弟子,“净说些胡话!” “往日我是如何教导你的” “我们治好病就行,其余的,莫管!” 第七章 偏殿焕然一新 赵晋和宁夫人一回到偏殿就发现了与以往不同之处。 有十多个宫女太监正在偏殿门口站着,偏殿里面的几个房间亦都有些动静。 远远见到赵晋和宁夫人,为首的太监快步走上前来,虽无面对杨贵人等人的谄媚,却也算恭敬。 “夫人,王子。” “奴才等是奉王爷之命,来整理一下偏殿,送王爷的赏赐过来。” 话落,太监侧开身子,露出后面几大箱东西。 身后的太监宫女极有眼色地将箱子打开,里面尽是是名贵之物。 太监掐着嗓子,高声喊道: “梁王赏宁夫人十匹云锦缎,五匹素绉缎……” “梁王赏大王子三尺宝剑一把,百年人参五株,鹿茸一对……” 相比起宁夫人的高兴,赵晋神色平静。 这些不过是梁王为了堵住他们的嘴,堵住天下人的嘴故意这般做的罢了。 梅梗几人虽然直接被夷三族,但杨贵人才是罪魁祸首,却没有受半点罚,只是被训斥了一顿。 显然,在梁王心里,他们母子两人,并没有杨贵人的分量重。 宁夫人在宫人的搀扶下,温婉地上前道谢,“辛苦公公将东西送过来,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夫人折煞奴才了。”太监作惶恐状,“奴才名元禄。” 恰好此时,里面打扫偏殿的宫人已经打扫整理完,都出来了。 众人就直接进了偏殿。 赵晋抬眼一望,发现原本湿冷残破的偏殿已经被收拾得似模似样,虽然都是些廉价的家具摆件,但好歹比原来好多了。 破败的地方已经修缮好,原本脏污的几个房间都被收拾干净,煎药的炉子还有锅碗瓢盆之类的,都放到了新整理出来的厨房中,不用再挤在睡觉的房间里。 屋里也烧起了炭,驱散了不少寒气,被褥也都换成了保暖的厚褥子。 赵晋心里有些满意,不管这梁王是不是作秀,至少这会能让他们住得舒服些。 元禄几人将赏赐都搬进一间空着的房间内后,宁夫人神情有些尴尬,“元公公,我这里也没什么东西能赏给你们的,辛苦诸位了。” “夫人说笑了,这是奴才该做的。”元禄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这偏殿的情况,他过来时就看清楚了,哪还会跟宁夫人和大王子要赏赐他们这些奴才的日子过得都要比偏殿这两个主子要好。 赵晋将元禄几人送出去后,跟着回来的还有一个宫女和一个小太监。 “这……”宁夫人有些不明所以。 宫女和小太监连忙行礼解释。 “奴才叫多宝,是王爷特意派奴才两人过来服侍夫人的。” “奴婢叫春柔。” 赵晋上前搀扶住宁夫人,“娘,我们先进去吧。” 宁夫人点点头,轻拍了拍赵晋的手背,进去之前还不忘叮嘱道:“先给晋儿煎药送上来。” “是。” 进了房间后,只有他们两人,宁夫人小心地牵过赵晋受伤的那只手,眼里又蓄满了泪水。 “晋儿啊,以后莫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娘就你一个亲人了,要是你再出什么事,让娘怎么活啊!” 赵晋视线碰到宁夫人眼里的心疼,轻声道:“让娘担心了,是儿子的不好。” 宁夫人摇了摇头,抬头看向精气神都与往日不同的儿子,落下泪来。 “娘这些年来,忍气吞声,就是想你能够平平安安的。” “有什么事都能寻其他方法解决,切莫再这样伤害自己了。” “你那一刀,不仅是割在你手腕上,还是割在了娘心上啊!” 说着,宁夫人右手握成拳,哽咽着锤了锤自己心口。 “娘。”赵晋放轻动作,用拇指给宁夫人揩去脸上的泪水,“我有分寸的,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没有多伤。” “下次不会了,我还要护着娘呢。” 当时的情况,这是最好的方法。 事实证明,结果是好的,不仅惩治了那些恶仆,也改善了一些他们现在的处境。 只是这话,赵晋断不会跟宁夫人说,他轻声地安慰着,拿出了以往所没有的温柔。 宁夫人缓了好一会,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有些心疼地道:“快快去休息一下吧。” “流了这么多血,得多歇歇,才能尽快养好伤。” “好,待会喝了药就去休息,娘,你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了。” 赵晋看着宁夫人憔悴的面容,对方为了照顾自己,三天都没怎么休息过,又遇上恶仆寻兹挑衅,还去梁王那里闹了一通。 这会瞧着,面容苍白又憔悴,眼下也是一片青黑。 “先好好睡一觉吧,不然儿子也很担心。” 宁夫人脸上露出笑容,心中一片煨烫,“好好好,娘这休息。” 等宁夫人睡下后,赵晋才放心地离开。 他刚刚出房门,就看到多宝走了过来。 “王子。” 多宝行礼恭敬道。 “何事”赵晋虽没有冷着脸,却也不似宁夫人在时那般温和,加上前世他是特种雇佣兵,一收敛了神情,就有股隐约的煞气。 多宝原本低着的头更低了,“宁大学士来了。” 赵晋微微蹙眉,“宁大学士” 赵晋思索了一番,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了这个宁大学士是谁。 宁策,是由皇帝派来,负责教导王府的王子的,也就是说,算是所有王子的老师。 至于原身,倒也去上过宁策的课,也被宁策教导过,只是一直以来饱受欺辱,原身难免畏畏缩缩,平时和其他王子一起听课时,也是被暗中欺负的存在。 没有什么存在感,自然和这个宁策关系一般。 只不过倘若对方在,至少是不会让人明面上欺负原身。 “将人迎进来。” 宁策一进来,赵晋就拱手作揖,“学生见过老师。” 宁策扶住了赵晋,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不必多礼。” 话虽如此,可宁策心中却对赵晋的知礼节略有些满意,虽然懦弱了些,但平日没有白教导。 “不知老师过来可是有何要事” 宁策正色道:“此番过来,主要是为传王爷的旨意。” 第八章 云州郡守 “封王爷旨意,特命大王子赵晋为云州郡守,本应立即上任,念年关将近,特许上元节后再启程。” 赵晋虽有些不适,但还是跪下接旨。 这会接过梁王的旨意,当然,虽然王爷也可以传旨,却与圣旨不同,旨书乃是偏黄色,非明黄色,上面用的也是蟒纹。 除此之外,还有敕牒和牙牌,也就是所谓的委任书和官员身份的象征。 赵晋有些惊讶,他不信梁王看不出自己是用了苦肉计,竟然还任命自己为云州郡守 一时间赵晋也不知梁王是重新重视他,还是只是补偿。 “老师,不知这云州是在什么地方”略略思索了一下,赵晋询问道。 原身没有出去过,以他的地位,也没办法接触这些,自然不知道这云州是在什么地方。 “昭云边境,与北离接壤。” 赵晋沉默了。 这里和历史上的魏晋南北朝有些像,并未统一,多国林立,只是没有春秋战国那般混战不休。 昭云也就是他所在的国家,与北离接壤,两国都是强国,然而与素来交好的立陇国不同,昭云与北离可以说是宿敌。 之所以没有开战,只不过是因为两国实力差不多,一旦开战,谁都讨不了好,兴许还会被人坐收渔翁之利。 虽然如此,可边境的摩擦从来都没少过,去云州当郡守,和发配没什么两样。 像是为了印证赵晋的猜想,宁策开口道:“云州换郡守换得尤为频繁,大王子可知为何” “因为靠近边境。”赵晋抬眸,直接答道。 宁策微微一笑,“不错,北离时常侵扰云州,大多云州郡守都死在任上。” 赵晋:“……” “老师想说什么”赵晋言语犀利,直接挑开宁策话里的机锋。 “只是想提醒大王子一下,免得大王子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赵晋微微扬眉,不切实际的想法 如果是原身,或许会有。 常年被欺辱,一朝被大饼砸中,难免会对梁王抱有期待。 可赵晋不是原身,他看得分明,哪怕宁策没有此番提醒,赵晋也不会对梁王有什么期待。 从看到偏殿的情况开始,赵晋就明白,梁王骨子里,就是冷漠的。 偏殿的情况,他当真不知晓吗 “老师放心,学生拎得清。”赵晋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揖身。 宁策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了赵晋一番,又问道:“你不怕” 赵晋张扬一笑,“有何可怕” 不就是外敌入侵,身为特种雇佣兵的时候,他本就是从战场中蹚出一条路,现在不过是冷兵器时代的沙场。 如果这都害怕,他就不是赵晋了。 宁策来了几分兴致,像是往日考校学生一般,直接问了赵晋好几个问题。 “倘若云州在任期间,北离派兵骚扰,当如何” “领兵迎敌。” “打不过呢” 赵晋反问道:“云州曾遭受多少次北离的入侵” “每年两三次。”宁策有些不明所以。 赵晋笑了笑,“但是现在云州还是昭云的郡,这里面虽有北离没有铁了心攻打云州的缘由,可也表明,云州是有一定抵御能力的。” “否则不会能够在北离的兵锋下存活。” 宁策无话可说。 “倘若云州各地的官员不配合,阻挠你治理云州,当如何” “先兵后礼。” 听到这个答案,宁策眸子微沉,赵晋却毫不退让。 宁策接受的都是儒家那一套,讲究以理服人,再不济也是先礼后兵。 赵晋却不然,先兵后礼,先给一棒震慑,再以礼相待,效率更高,在往后共事时,对方也会自觉居于下位。 宁策又问,“大王子应知自身的处境如何,可有想法” 赵晋并不相信宁策,之前说的,并不是什么要紧的,所以没甚关系。 所以,赵晋只是铮声道:“天无绝人之路,莫欺少年穷!” 此言一出,宁策眼睛一亮。 刚刚见到赵晋,他就觉得对方变了,褪去了原先的胆小懦弱,竟然显得有几分亮眼。 “好一个莫欺少年穷!” 宁策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王爷命我一同前往云州辅佐王子,担任云州的郡丞。” 赵晋微微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心中了然。 心念百转,面上却不显,赵晋作揖,“如此,以后就麻烦老师了。” 宁策摆摆手,“虽说上元节后才上任,只是王子对云州的情况不甚了解。” “一些地方我们还需要细细商议,做好准备。” “劳烦老师了。”不论宁策现在是何心思,两人现在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如果宁策还想要大好前程的话。 赵晋直接将宁策请进了自己的房间,偏殿没有会客的地方,只能用房间的桌椅凑合凑合。 甚至这桌椅也是刚刚那些宫人修缮的时候备的。 等赵晋将宁策送走时,天已经黑了。 一转身,赵晋就见到宁夫人。 “娘”赵晋快步走过去,“您起来了” “嗯,听说刚刚宁大学士来传旨可是你父王有什么交待” 赵晋沉默了一下,实话实说道:“父王命我上元节后前去就任云州郡守。” “云州郡守”宁夫人喃喃自语,“那,那不是边境吗” 她以前在家中,也是读过书的,后来受宠的时候,一些无关紧要的政务,梁王也不曾避着她,所以云州是什么地方,宁夫人是有所耳闻的。 “儿啊!娘去让你父王收回成命。”宁夫人有些着急,说着就要往外走。 赵晋连忙拦住她,“娘!娘,你先冷静一下。” “这让娘怎么冷静那云州,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娘,就算你去了,父王也不会同意的。” 宁夫人当然知道这一点,可是可能性再小,她也要去试试! 原本孱弱的女子,这会执拗不已,非要去找梁王。 赵晋也不敢用力,只得用巧劲拦住宁夫人,“娘,云州再不好,可也是一个机会。” 赵晋的声音很轻很低,只有宁夫人能够听见,却让宁夫人不再挣扎。 第九章 讨差事 松了口气,赵晋继续道:“娘,难道你想儿子永远被困在这王府里吗” “王府太小了,也太多东西压着了,在这里,我们永远都只能居于人下,没有出头之日。” 宁夫人抿了抿唇,手抓紧有些泛白的衣裙,“可是,还有你父王,总会有办法的……” “娘。”赵晋第一次直接打断宁夫人的话,“父王将我派去云州,你觉得,他心里真的还有我们母子吗” “别的不说,当年娘受宠的时候如何现在如何” “与其寄希望给虚无缥缈的他人,不如我们自己去争。” 赵晋这次直接戳破了宁夫人心中的幻想,他知道,这有些残忍。 但是赵晋不得不这么做。 等他去了云州,王府里只剩下宁夫人一人,他离得远,照顾不周全,如果宁夫人还抱着那不切实际的幻想,赵晋实在放心不下。 宁夫人张了张嘴,却无言反驳。 良久,就在赵晋快要狠不下心来时,终于哑着声音道:“你说得对。” 赵晋轻叹了口气,小心地扶着宁夫人回房,边走边说,“娘,你相信儿子,儿子不仅不会有事,还会将你救出这王府的火海。” 宁夫人眼眶湿润,“先顾好你自己,别担心娘,娘在这府里二十多年了。” “更知道怎么跟这些人周旋。” “娘放心,这会不是儿子一个人去,老师也一起去。”赵晋安慰道。 “老师”宁夫人反应过来,“可是宁大学士” “正是。” 闻言,宁夫人总算是安心了一些,“宁大学士是有大才的,有他跟着你,娘也放心些。” “凡事多听听大学士的,他是你老师,懂得的自然比你多,多听听,总没有坏处。” 赵晋笑着应下了,心里虽然不太认同,却也没有反驳。 之后,赵晋一直跟宁策了解云州的事务,和跟着对方学习。 诚然,有不少赵晋并不认同,但不得不承认,宁策能够成为大学士,一身学问确实不凡。 赵晋虽然有记忆,可是原主并不受待见,学的东西也有限,他要去治理一个郡,这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事,要学的东西很多。 恰好,这一点,宁策很好地补上了他的不足。 王府主殿。 主殿背后就是梁王的寝宫,此时殿内除了梁王还有一个娇媚女子。 杨贵人正小心地给梁王揉着额头侧穴解乏。 “王爷。”杨贵人试探地开口。 梁王赵毅闭着眼,低沉地应了一声,“嗯。” “奴家那不成器的儿子,近来闲着也是闲着,王爷不如给点事他做,也正好锻炼锻炼。” 像是怕梁王不同意,杨贵人还特意提到了赵晋,“赵,大王子都被王爷任命为云州郡守了,瑖儿却无事可做。” 梁王睁开眼,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怪本王厚此薄彼” 杨贵人哪敢啊!这话里的厚此薄彼可不是说偏颇赵晋,而是指平日里梁王偏颇赵瑖!也就是杨贵人的儿子,王府的三王子。 一听这话,连忙告罪,“奴家断没有这意识,只是想着,王爷日夜操劳,想让瑖儿为王爷分担一下。” “行了。”梁王沉声道:“那云州什么地方,去了那有什么结局,你一清二楚。” “说吧,想要什么差事” 杨贵人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梁王,见他脸上并无怒意,反而神情有几分温和,这才开口,“王爷,奴家听说,这几日宫里的四皇子和静怡公主要去立陇国参加他们新皇的婚礼,会途径我们这。” “到时皇子和公主肯定会来拜访王爷,还需要人接待,瑖儿和四皇子年岁相近……” 最后一句话纯粹是废话,梁王可有好几个儿子都与四皇子年岁相近。 梁王侧头看了一眼杨贵人,“行,那就让他去接待。” 杨贵人顿时喜笑颜开,掩唇笑着躺进了梁王怀里,柔声道:“还是王爷疼奴家。” 梁王大笑了一声,直接伸手揽过杨贵人纤细的腰肢,毫不客气地偷了个香。 粗糙的大手抚在杨贵人娇嫩的脸上,动作很轻柔,声音也很轻,说出的话却让杨贵人一抖。 “不过,你知道的,朝廷来人,还是皇子,非同小可,如果办砸了,本王也饶不了他。” 杨贵人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是,奴家一定好好交待瑖儿。” 没两日,四皇子和静怡公主就到了。 之前杨贵人就跟赵瑖提过这件事,这会特意将人叫来好好提点。 赵瑖过来的时候,杨贵人刚好有事,离开了一会。 没见到人,赵瑖直接往贵妃榻上一躺,顺手就拿起桌案的葡萄吃。 葡萄有籽,赵瑖每吃一颗,就直接侧头将葡萄籽吐在桌案上。 没吃几颗,半点人声都没有听到的赵瑖不满意了,扫了一眼殿内低着头不敢吱声的宫人,不满地喝道:“都抬起头来。” 宫人们畏畏缩缩,尤其是宫女。 站在赵瑖身后的小太监见状,狐假虎威地冷声呵斥,“没听到王子说什么吗还不快抬头想造反呐!” 这下子,宫女们不情不愿的抬起头来。 赵瑖眯着眼睛,来回打量殿内的几个宫女,食指和中指间捏着一颗葡萄,最后,赵瑖将葡萄往右边角落的一个宫女处一扔。 “你,就是被扔到的那个,赶紧过来侍候我。” 葡萄很小,砸到身上没什么感觉,更不可能痛,只是在胸前留下一点湿痕,宫女却浑身一抖,慢腾腾地挪着脚步来到赵瑖面前。 赵瑖有些不耐烦,等宫女到了他伸手能够碰到的位置,直接将她扯了过来。 “啊!”宫女惊呼一声,半跌在贵妃榻边上,直接跪在了地上。 赵瑖眯眼看了一下,对宫女的姿势的还算满意,然后又捏起一颗葡萄往宫女嘴里塞。 宫女不敢不从,颤颤惊惊地咬住了葡萄。 刚准备吞下去,就听到赵瑖说:“不许吞,就这样咬着。” 紧接着,赵瑖又道:“我喂了你吃葡萄,你是不是该好好服侍我” 第十章 机缘巧合 宫女闭了闭眼,伸手给赵瑖喂葡萄。 但是赵瑖显然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一双手时常不安分,奈何嘴里咬着葡萄的宫女连求饶都没办法说。 她被困在贵妃榻和桌案中间,逃也逃不掉。 杨贵人一过来,就看到这样的场景,眉头一皱,“滚下去。” 宫女像是得了大赦,连滚带爬地下去了。 杨贵人侧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宫女,淡淡说了一句,“勾人的玩意,不必留着了。” 身后的宫女跟了杨贵人多年,自然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微微颔首。 赵瑖对此也没什么反应,宫女被赶走了,他就自己拿葡萄吃。 扯下一颗,往上一抛,再用嘴接住,乐此不疲。 “待会四皇子和静怡公主就要到了,你可要小心接待。” 杨贵人耐心地提点自己的儿子,“他们都是陛下身边正得宠的,交好的话,百里无一害。” “行行行,我知道了。”赵瑖敷衍地点头。 杨贵人费了好一番口舌,将什么地方要注意的都一一告诉赵瑖。 倘若这次能够和四皇子还有静怡公主交好,争这个王太子的位子,可就更有希望了。 想到这,杨贵人心里就一阵火热。 不管杨贵人说什么,赵瑖就点头,边点头边吃葡萄,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杨贵人见状却很满意,瑖儿一直在点头,想必是都听进去了。 又细细关心了一番赵瑖的功课,被赵瑖含糊过去后,杨贵人就放赵瑖走了。 刚刚出了殿门,跟在赵瑖身后的小太监提醒道:“王子,您下午还约了几位公子去赌场呢,现在可是要推了” 赵瑖吊儿郎当地笑了笑,“推什么推赌钱这么重要的事,当然不能推。” 小太监一懵,“可是您不是要接待四皇子和静怡公主吗” “是啊。”赵瑖无所谓地道:“接待就接待呗。” “那这怎么……” 赵瑖嘿嘿一笑,“直接带他们去赌场不就行了想必他们在宫里还没有见识过,就顺便带他们去开开眼界。” 当日下午。 赵晋正好出门,他要趁还没有去云州,给宁夫人留一些保障。 最直接的保障就是留多一些钱给宁夫人,有钱能使鬼推磨。 只是他们原本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原本王子该有的月银也被克扣掉了,只要之前梁王赏赐的那些东西。 显然,这些都不是能够拿去换成钱的,如果被发现了,怕是会被那些人在这里做文章,平白给人留下把柄。 所以赵晋得另外想办法赚钱。 未曾想,他刚刚出门,就遇到了同样出门的宁策。 “大王子,可是要去哪里” “出去逛逛。” “正巧,小人也打算出去逛逛,不如一起” 赵晋:“……好。” 最后,一人行变成了两人行。 两人边走边交谈,突然,他们的面前,一对衣着华贵的男女气势汹汹地从一家店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体格健壮的男子。 赵晋微微扫了一眼,没有在意,正待离开,就听到耳边传来宁策有些惊讶的声音,“四皇子,静怡公主” 听到宁策的话,那一对衣着华贵的男女循声望过来。 男子略一思索,正想开口,就被旁边的少女抢了先。 “你和那赵瑖什么关系” 赵晋微微皱眉看着这个语气不善的少女,淡声道:“他是我弟弟。” 赵晋与赵瑖有四五分相像,被看出两人有血缘关系实属正常。 “弟弟”少女柳眉一竖,毫不客气地道:“那就是说你也是梁王府的” “那你带我们好好逛一逛,要是敢带我们去赌场这种地方,我就去告诉父皇!” 男子连忙伸手拉住少女,“实在抱歉,舍妹被宠坏了。” 赵晋有些诧异,抬头看了一眼两人出来的店,上面赫然写着一个“赌”字,想到刚刚宁策的称呼。 四皇子和静怡公主要过来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接待他们的还是那杨贵人的儿子赵瑖,所以,这接待就是将人带来了赌场 宁策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后,也是气得不轻。 “简直是胡闹!” 四皇子温和一笑,“不论如何,这并非这位……” “赵晋,排行老大。” 闻言,四皇子打量了一下赵晋,才道:“这事怪不得大王子。” “只是。”四皇子话音一转,“我们在此处不熟,三王子又……不知能否麻烦大王子和宁学士带我们逛一逛” 刚刚四皇子就是认出了宁策。 宁策看向赵晋。 赵晋沉吟了一下,颔首道:“好。” 旁边的静怡公主冷哼一声,“本来就应该这样。” “静怡!”四皇子低喝了一声。 静怡公主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不服气,“我又没有说错,他弟弟没有接待好我们,他身为兄长,难道不该为他弟弟的荒唐补偿我们吗!” “再说了,”静怡公主冷瞥了一眼赵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四皇子有些无奈,“好了,别说了。” 他看向赵晋,有些歉意地道:“我替舍妹道歉,还望大王子不要放在心上。” 赵晋摇摇头,他还不至于跟个小丫头计较。 而且,这静怡公主虽然刁蛮,但好歹喜怒直接摆在脸上,比起王府那些人可好多了。 于是,赵晋的一人行变成了两人行,又变成了四人,不对,多人行。 赵晋也不熟悉这一块,所以最后反而是宁策带着他们逛。 赌场内,四皇子和静怡公主怒气冲冲离开后,和赵瑖聚在一起的十几个公子哥面面相觑。 “三王子,这,要不要出去将他们追回来” 赵瑖不耐烦地道:“追什么追走了正好,好心带他们出来见识一下,竟只会扫兴。” 之前四皇子和静怡公主在的时候,场面可以说是有些诡异。 四皇子一行人进来后,一直黑着脸,特别是那个静怡公主,嫌这嫌那。 众人听到赵瑖这话,对视了一眼。 不知道谁最先出声,“来来来,三王子说得不错,我们赌我们的。” “他们不在,我们还乐得自在。” 喧闹声一下子鼎沸起来。 第十一章 摔倒 今日正好是集市,街上多了不少杂耍艺人。 赵晋兴致寥寥,但四皇子和静怡公主显然很感兴趣,他也只能陪对方逛。 静怡公主又拉着四皇子挤进了一处人群,赵晋和宁策走在最后。 宁策笑道:“大王子似乎不感兴趣。” “嗯,还好。”赵晋含糊道。 “这些杂耍还挺精彩的。” 闻言,赵晋声音低了一个度,“都是为了讨生活罢了。” 整条街市上,有跳丸、吞剑、走索,各式杂技数不胜数,眼花缭乱。 赵晋前世的时候,遇到过一个杂耍戏团,好奇之下问过他们是怎么练这些杂技的。 从此之后,赵晋就对这些杂技失去了兴趣。 人们看着精彩热闹,杂耍班子喜笑颜开地讨赏钱,背后的心酸又有多少人知道 比如吞剑,要反复训练,让自己的喉咙适应,呕吐迟钝,才能做到,否则就会受伤。 宁策有些诧异地望了一眼赵晋。 赵晋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刚刚走近就听到静怡公主的惊呼声。 原是这会正在表演吐火,杂耍艺人拿着火把,嘴里一吹,顿时吹出一大片火焰,距离近的,能够清晰感受到炙热的温度。 静怡公主抓着四皇子的手,眼睛发亮,“好厉害啊!我从来没有见过竟然还有人能够喷火!” 四皇子也目不转睛地盯着。 他们常年居住深宫,何时见过这种事物都好奇得不得了。 赵晋环着手臂,有些索然无味地看着杂耍艺人喷火,突然就被人戳了一下。 低头看去,就见静怡公主微仰着小脸,“喂,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你要是能告诉我,我就不跟你们王府计较。” 赵晋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静怡公主听见,心中有些恼怒,语气带着些训斥,“你们是怎么回事梁王府就如此嚣张慢待我们兄妹!” 宁策心头一紧,正想打圆场,赵晋便低声道:“告诉你可以,但是不能大声说出来,让旁人听见。” 本想大声呵斥赵晋的要求,话已经滚到了喉咙,静怡公主反应过来,冷哼了一声,“行!我就看你能说出什么!” “是松香末,松香末遇火易燃,现在嘴里含松香末包,然后喷出来遇到火把上的火,瞬间燃烧,就造成了喷火的情形。” 赵晋特意压低了声音,免得周围的百姓听见,一传十,十传百,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传开了,那这杂耍艺人就只能另谋生计了。 “松香末”静怡公主有些怀疑和不太相信,“我才不信呢!” 赵晋本懒得理她,转念一想,露出一个笑容,“我们可以打赌,怎么样” “好!要是你说得不对,那就要给我跪下道歉!” 赵晋无不可地点头,继而问道:“若是我说中了呢” “那我就给你一千两!” “成交!”赵晋果断拍板,不给静怡公主后悔的机会。 静怡公主直接绕开人群到杂耍班子的后面去,这是要去问对方。 四皇子有些无奈,“见笑了。” 这会赵晋也没有不耐烦了,笑着道:“无碍,挺好的,这是真性情。” 宁策暗暗撞了赵晋一下,示意他不要太过分。 侧头看了宁策一眼,赵晋让宁策放心,他有分寸。 没一会,赵晋就见静怡公主有些丧气地回来。 “怎么样” 静怡公主瞪了他一眼,有些不服气地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甩给赵晋。 赵晋手一伸,就精准地抓住了银票,略略扫了一眼,确实是一千两的银票。 也没跟她客气,直接将银票收好。 宁策站出来转移话题,“不如去别处逛逛” “劳烦宁学士了。”四皇子温声道谢。 只是一行人还没有走多远,静怡公主突然就被人撞了一下。 “喂!走路……你没事吧!” 半大的少年撞到静怡公主后,反而自己摔倒在地上。 见到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本想呵斥的静怡公主生生将口中的话转了个弯。 少年不说话,摇了摇头,在侍卫上前扶他的时候,反而一骨碌爬起来跑了。 赵晋看静怡公主有些担忧的样子,不由提醒了一句。 “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静怡公主一愣,有些懵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腰间的钱袋,却摸了个空。 “我的钱袋!”这是赵晋第一回见这有点小刁蛮任性的公主这么着急,“那是母妃绣给我的!” 四皇子皱着眉,立刻吩咐跟着的侍卫,“快去追!” 静怡公主跺了跺脚,“竟然是个小偷,我还担心他有没有摔伤!” “公主别担心,就算没有追回来,梁王府也会派人在城里搜。”宁策安慰道。 可是岂料静怡公主根本听不进去宁策的话,抬脚就想去追。 赵晋一把按住,留下一句,“别急,慢慢跟过来就行。” 接着撒腿就跟在侍卫后面,向那个少年追了过去。 静怡公主看着赵晋的背影,愣住了。 虽然侍卫比赵晋先一步去追人,但是很快,赵晋就超过了那群侍卫。 他眼力极好,虽然集市人很多,却仍然精准盯住了少年,身形灵活地躲过了人群,追着少年跑过一条条巷子。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赵晋眸色略深,步伐又快了几步,赶上少年,直接伸手握住少年的肩膀,用力一拉一推,直接将对方押在墙上。 “把东西交出来。”赵晋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少年的脸被压在墙上,挣扎了一下,不仅没有挣动,反而让脸擦到墙壁,带来一阵痛感。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刚刚我是不小心撞到了你们,可是摔倒的是我!” 少年嘴硬,不肯承认。 赵晋也不跟他客气,一手压制住人,一手搜身,没搜两下,就摸出来一个华美的钱袋。 淡蓝色的锦缎上绣着精美的花鸟,栩栩如生,角落里还有小小的两个字,正是“静怡”。 “这是什么不是你的吧”赵晋拎着钱袋的挂绳,在少年眼前晃了晃,诘问道。 人赃并获,少年无从狡辩。 第十二章 棒子加糖 赵晋松开人,但因为这里刚好是巷子的角落,唯一能跑的地方被赵晋堵住了,少年无处可逃。 看着少年脸色惨白的样子,赵晋没有放过他,“这下子是人赃并获,要是送到府衙,不知道偷窃罪会怎么罚” 话刚说完,赵晋又改口道:“不对,你这应该算是抢劫也可以。” 抢劫比偷窃罪要更重,少年的脸色更加惨白。 少年抖着唇,再没有先前的嘴硬,“我,我错了,我太饿了,只是想去买点吃的。” 衣衫褴褛的少年,面黄肌瘦,缩在墙角面色发白的样子,尤为可怜。 赵晋却是神色未变,没有退让的意思。 宁策几人刚刚赶过来,恰好听到少年最后一句话,再看少年的样子,心生不忍。 “把钱袋还回来就算了吧,就这么小的孩子,算了。”最先出声的是静怡公主,此时她哪里还有先前的气愤,看着少年,小脸上反而还露出了些许怜惜。 赵晋:“……” 将钱袋递给静怡公主,又看了一眼宁策和四皇子,也都是一片不忍之色。 察觉到刚刚过来的几个人没打算跟自己追究,少年连忙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不会再干这种事了!” “求求你们,放过我这次,我真的太饿了,才会做这种事。” 这一番话,让在场的众人更是不忍,只有赵晋仿佛铁石心肠。 “你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吧。”赵晋盯着少年,话语毫不客气。 少年抖了抖唇,说不出话来。 静怡公主皱了皱鼻子,“算了吧,他也是被迫无奈。” “被迫无奈的人多了去,今天他偷的是你的钱,要是哪天他偷了别人的救命钱呢”赵晋抬眸看了一眼静怡公主。 “这……” “有手有脚,为什么非要去偷” 少年缩了缩身子,没有说话。 赵晋顶着宁策几人的视线,蹲下身来,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要偷” 或是赵晋的语气并不严厉,少年嗫嚅地开了口,“我,我不想的,可是他们不是不要我,就是,就是不给我。” 有些含糊不清,赵晋却一下子听懂了。 欺负少年瘦小,不是不愿意要,就是干了活不肯给工钱。 “我真的没办法了。”少年喃喃道。 静怡公主忍不住了,也蹲了下来,从自己的钱袋里拿出一些碎银子给少年,“这个钱袋是我母……娘送给我的,不能给你。” “来,这个给你,拿去买些吃的。” 赵晋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静怡公主,原本刁蛮任性,总是给人脸色看的小公主,这会温温柔柔的,说话也轻声细语。 诧异过后,赵晋“无情”地拦住了静怡公主,少年原本伸出来的手也猛地缩了回去,偷偷瞥向赵晋的眼里有些害怕。 “喂!你干什么!没见人家多可怜” “得饶人处且饶人!” 静怡公主狠狠瞪了赵晋一眼,刚刚温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晋轻笑一声,果然,这才是静怡公主。 四皇子对赵晋的行为有些不认同,“大王子,这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孩,不必这么苛刻。” 站在旁边的宁策没有说话,回想起前几日与赵晋的谈话,隐约明白了他的打算。 “静怡公主只比这小子大两岁左右吧。” 十四五岁,在现代的确还是小孩,还处于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学校的时候,可在古代,早熟一点的,十四五岁就已经结婚了。 果然,四皇子一噎。 听到赵晋和四皇子话中透露的称呼,少年更是往墙边缩了缩,手指紧紧攥住破烂脏污的衣服。 完了。 “给他钱,他留不住的。”赵晋解释道:“他拿着钱去买吃的,被看到了,只会被抢走,不仅对他没好处,还会给他惹来祸事。” 众人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此处。 赵晋并不是真的想跟少年算账,他直接伸手将拉了起来,“走吧。” 赵晋率先走在前面,宁策落后他半步,至于四皇子和静怡公主还有些犹疑,想给少年钱,却又顾忌着刚刚赵晋说的话。 半天没听到声音,赵晋回过头,见少年还缩手缩脚地站在原地,喊了一声,“还不走” 少年呆了呆,抬头望向赵晋,发现赵晋那话是对自己说的,他伸手指了指自己。 “我” “不然还有谁不是饿了吗带你去吃东西。”赵晋失笑,声音却柔和了不少。 旁边的四皇子和静怡公主恍然大悟。 是了! 不能给少年钱,但可以带少年去吃顿好的! 赵晋态度的突然改变,少年还有些诚惶诚恐,可是吃饭的诱惑力太大了。 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最后,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众人身后,时不时悄悄打量前面赵晋挺拔的身影。 赵晋在一处卖包子的小摊停了下来,“来两个,不,三个肉包子。” 小摊旁边有两三套简陋的桌椅,赵晋直接在旁边坐下。 静怡公主有些嫌弃,“怎么来这里不如带他去酒楼好好吃一顿!” 赵晋有些无奈,“他一看,平时就没吃多少东西,常年都是饿着的,突然大鱼大肉,肠胃受不住。” “待会吃完就该生病了,吃个肉包子或者来碗粥,再好不过了。” 闻言,静怡公主难免有些羞愧,脸都涨红了。 四皇子也是,因为刚刚,他也是相似的想法。 少年犹豫了一下,最后在赵晋旁边坐了下来,只是挨着椅子边,看起来还有些害怕。 他们这一行人的组合显得很是怪异,一群锦衣华服的人里混着一个衣服破破烂烂的脏小子,怎么看怎么怪。 小摊老板打量了两眼就没多看了,利索地将包子包好递给赵晋。 给钱的是大爷,管这么多作甚。 赵晋接过热腾腾的肉包子,从钱袋里摸出几枚铜板给老板。 “谢谢客官,还要什么尽管叫我就成。”老板乐呵呵地接过钱。 赵晋将两个包子递给少年,“吃吧,热乎着。” 少年顾不得许多,一手拿一个热包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第十三章 侍从 一口咬下去的时候,少年的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吃到热的东西了,更不要说还是有肉的包子。 赵晋将剩下的一个肉包子自己解决了,不得不说,古代的摊贩比现代的实惠多了,肉包子的馅料很足,一口咬下去就能吃到肉,又大又软。 虽然赵晋吃起来并不狼狈,甚至慢条斯理的,但速度竟然丝毫不比旁边的少年。 其余人都惊奇不已,全盯着两人吃东西。 赵晋泰然自若,以前当特种雇佣兵的时候,出任务或者盯人,哪里有什么时间吃饭,久而久之,自然是吃得又快又干净。 “慢些。”赵晋伸手抚了抚少年的背脊,入手尽是嶙峋的骨头。 少年摇摇头,丝毫没有放慢速度,过了这顿,下顿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得吃了。 赵晋问店家要了杯水,免得少年噎到。 “咳咳!”果不其然,吃得太急太快,少年被噎到了。 将水递过去,赵晋没有多说什么。 等少年吃完了肉包子,赵晋这才道:“吃饱了” 少年点点头,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了。 “那我们就来说说刚刚的事。” 少年愣住了,坐在椅子上,听到这话,首先就想逃。 赵晋伸手拎住少年的衣领,瞬间就让少年不敢动了。 宁策等人没想到赵晋竟然还要算刚刚那笔账,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晋。 “你……”四皇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晋打断。 “偷窃是不行的,要是遇到脾气不好的,方才就打死你了。” “天无绝人之路,没有到最后一刻,都不要去做这种触犯法律的事。” 赵晋的声音有些轻,细细听来,甚至还有几分温柔。 少年缩着脖子,呐呐道:“我知道了。” 满意地拍拍少年的脑袋,赵晋这才将自己一开始的打算说出来,“刚刚你应该猜到我是谁了。” “我缺个侍从,你要跟在我身边吗” 只是赵晋万万没想到,少年回答得如此快,而且竟是反问他,“要净身吗” 赵晋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不用。” 少年松了口气,第一次抬头看向赵晋,有些紧张,“我,我什么都不会,但我可以学!” “好。”赵晋轻笑了一声,“叫什么名字” “二,二狗。”少年有些窘迫。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这个名字赵晋还是猝不及防。 “我给你改个名字” 少年用力点头。 “就叫,赵二吧。”赵晋是个起名废,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还不如叫简单一点。 二狗,不对,赵二很高兴,嘴角都要咧到耳边了。 四皇子和静怡公主这会是彻底对赵晋改观了。 堂堂梁王府的大王子,哪里会缺侍从,分明是想为少年找条活路。 只是他们想不到,身为大王子的赵晋,的的确确是没有侍从,充其量也就是大闹一场后,梁王送来的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罢了。 而且这还很可能是梁王的眼线。 再者,过了上元节,赵晋要去云州,收少年做侍从也好,到时也不至于没有个使唤的人。 “天色不早了。”赵晋看向四皇子和静怡公主,“可要回去或者先在外面用膳” 四皇子摇摇头,今天发生太多事,他们也乏了。 “不了,回去吧。” 赵晋颔首。 回到王府,赵晋就让多宝安置好少年。 “对了,以后他就跟在我身边侍候就行。” 多宝了然,点头带赵二下去了。 第二日一早,永宁殿。 杨贵人一大早就来了永宁殿,也就是赵瑖住的地方。 “王子!王子!”宫女有些着急地叫赵瑖。 此时赵瑖还在呼呼大睡,尚未起床,听到宫女的叫声,眉头一皱,“吵死了!再吵就拖下去!” 宫女这下子哪里还敢叫赵瑖急得团团转。 一直跟在赵瑖身后的小太监安福走了进来,“王子还是没有起床” 宫女见到安福,一下子松了口气,快步走过来,低声道:“叫不起来。” 安福挥挥手,让宫女下去了。 然后再自己走近床榻,轻声道:“王子,贵人来了。” 赵瑖烦躁不已,但听到杨贵人来了,还是把被子一掀,坐了起来。 “大清早的……” 抱怨的话还没有说完,杨贵人就直接走了进来,见赵瑖刚刚爬起来,头发乱糟糟的样子,顿时有些不满,“怎么才起来都日上三竿了。” 赵瑖撇撇嘴,眼睛一转,道:“昨晚看书看太晚了,所以早上就睡晚了。” 杨贵人一听是因为前一晚看书累着了,不仅不生气,还有些心疼。 走近一看,发现赵瑖眼下还有些青黑,更加心疼,“好了好了,是娘来太早了。” “功课读书很重要,也要注意一下身体,不要太晚谁。”杨贵人虽然语气有些嗔怪,却明显是高兴的。 儿子有出息,她自然也母凭子贵。 赵瑖敷衍地点点头,“娘过来有什么事吗” 提到正事,杨贵人正色了几分,“就是想问问你,昨日接待四皇子和静怡公主怎么样” “挺好的啊!”赵瑖忙不迭地道:“大家都玩得挺开心的,那还是四皇子和静怡公主第一次去玩的,新鲜极了。” 杨贵人放下心来,“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你看看他们这两天还要不要出去,要的话,你就带他们好好玩玩。” 赵瑖心念一转,从床上下来,“娘,这当然没问题,只是……” 见赵瑖面露难色,杨贵人有些着急,“只是什么需要什么直接告诉娘就行。” “只是我不够钱了,这要带四皇子出去玩,总不能让他们掏钱吧!”赵瑖理直气壮地道。 杨贵人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没事,不够钱娘给你!”杨贵人抓起赵瑖的手,轻拍了拍,侧头想让人拿钱给赵瑖。 谁知,一声爆喝突然响起。 “不够钱钱都拿去赌了吧!” 屋内的众人皆是一惊,往门口看去,只见梁王大跨步地走进来。 杨贵人连忙迎上去,“王爷” 第十四章 巴掌 赵瑖缩了缩,往后退了一步,府里可以说,他最怕的就是梁王了。 梁王直接甩开杨贵人,厉声道:“逆子!竟然还来问你娘要钱!” 徒然见梁王刚发火,杨贵人心中一惊,连忙道:“王爷,王爷,瑖儿他陪四皇子和静怡公主在外面玩,难免花的钱多了些。” “在外面玩”梁王沉声质问,“本王让你接待他们,你就是带他们去赌场玩” 杨贵人倏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赵瑖,“瑖儿,你,你说的是去赌场玩” “这不是,带他们去开开眼界嘛。”赵瑖小声道。 梁王这会已经没有刚开始被四皇子过来告状的时候气愤,但听到赵瑖这话,心中怒火再度被掀起。 他直接走上前,步子迈得极大,不过三四步就已经走到了赵瑖面前,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啪!” 梁王常年行军,手劲极大,这回他没有收着力,一掌下去,赵瑖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甚至还隐隐泛着血丝。 赵瑖一下子被打蒙了,愣在原地。 “如果不是四皇子和静怡公主出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了赵晋和宁策,他们两个带四皇子几人好好逛了逛。” “你以为这会他们会如此轻易就善罢甘休!” 看到这个儿子被打了一巴掌就瑟瑟缩缩的样子,眼下还有不知道因为去哪里胡混得太晚而留下来的青黑,刚刚进来的时候,也是一副才起床的样子。 梁王直接甩袖离开,走到门口时,沉声道:“待会你就给我好好去给人道歉!” “从今天起,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三王子出王府的大门!” 梁王走后,杨贵人看着赵瑖这副样子,原本责备的话是半点都说不出来了。 伸手小心端详着赵瑖脸上的伤,杨贵人心疼不已,朝旁边的宫人斥道:“伤药拿过来没有” “快了快了,已经着人去拿了。” “快点,要是瑖儿毁容了,拿你们的命都赔不起!” 宫人们是知道杨贵人和赵瑖是什么性子的,不敢耽搁半分,脚不停地将伤药拿了过来。 杨贵人心疼极了,自己亲自给赵瑖上药。 赵瑖一边被上药,一边喊疼。 “忍忍就不疼了,”杨贵人有些嗔怪,“你怎么带四皇子去那种地方” “你父王不知道多重视这次接待,好不容易给你争来这次机会,你倒好!” 说着,杨贵人伸手戳了戳赵瑖的脑门。 “啧!”赵瑖不耐烦地道:“好心带他们去见识见识,还不领情。” “谁知道是不是赵晋那个杂种,早就和他们串通好了,借机去告状的。” 听到赵晋这个名字,杨贵人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总之,你这段时间,安安分分的,别再惹你父王生气了。” “知道了!”被打了一巴掌,赵瑖心情差到极点,懒得应付杨贵人。 “我要休息了。” 杨贵人心疼他挨了打,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细声交代了几句才走。 “贵人。”常年侍奉杨贵人的喜鹊低声道:“那,四皇子那边……” “遣人送些东西过去,好生道歉。” 杨贵人抓紧了手里的帕子,眸子里闪过一抹晦色,“至于那母子俩,先让他们得意一阵子。” “赵晋不是上元节之后就要去云州吗到时候,只剩下那一个贱人。” “还不是我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贵人说得是,奴婢这就去办。” 杨贵人走后,赵瑖并没有继续睡,他坐在榻上,眼神有些阴毒。 “四皇子我动不起,区区一个杂种我还动不了吗” 赵瑖轻轻碰了一下自己左脸,疼得“嘶”了一声。 “王子,那我们是要……”安福小声问道。 “既然他非要掺和进来,那总得付出点代价。”赵瑖猛地站起来,“去偏殿!” 赵晋起来练了一会武,渐渐找回了点昔日的感觉。 刚收拳,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赵晋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青年带着几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青年长得与他有四五分像,只不过微微有些发福,脸色不太好,透着青白,俨然是常年沉迷酒色,身体被掏空了。 最引人注目的是青年左边脸上高高肿起的五指山。 赵晋翻了翻原身的记忆,大致知道了这是谁。 赵瑖,梁王的三子。 而且脸上这伤,估计是梁王打的,不然也没有人这么大的胆子。 想到昨日四皇子和静怡公主所说,赵晋大约明白了赵瑖为何会气势汹汹地过来。 “赵晋。”赵瑖阴狠地看着赵晋,“杂种就好好在偏殿里躲着,还能活久一点,少受一点罪,非要不知死活地插手不该插手的事。” 赵晋气笑了,昨日,本来他就只是打算自己出去逛逛,谁知道遇到了四皇子和静怡公主,明明是因为赵瑖没有招待好,赵晋被迫带他们去逛。 这会,竟然还被倒打一耙 外边的动静太大,宁夫人也出来了,见到这场景,连忙走了下来,“晋儿,这是怎么了” 赵晋见宁夫人走了过来,快步走近,安慰道:“娘,没事,儿子能处理好。” “可……”宁夫人看了一眼赵瑖,眼中担忧不已。 “娘,你信我。”赵晋朝旁边躲着的多宝还有春柔喊道:“带夫人回房间。” 宁夫人虽然不放心,这会也只好先回房里。 赵晋转头看向赵二,抬了抬下巴,“去夫人门口守着,别让不长眼的进去打扰了夫人。” 赵二犹豫地点了点头,走到房门外站着,眼睛直勾勾盯着赵晋这边。 见赵晋几人直接忽视了自己,赵瑖更是怒火中烧,刚想大骂,岂料嘴张得大些就扯到了脸上的伤。 “嘶!” 赵瑖捂着脸,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怨愤,“给我把他打一顿!” 跟着过来的,除了安福外,其余都是身强力壮的侍卫。 闻言,没有犹豫,直接就对赵晋动手,哪怕赵晋明面上是梁王府的大王子。 赵晋伸手挡住一个侍卫的攻击,一扯一按,膝盖往上一顶! 第十五章 长兄训弟 一声闷哼响起,侍卫直接被赵晋狠厉的一顶,痛得躬下腰。 赵晋眼神一厉,直接踹开身前的侍卫,侧头躲过后面的一拳,猛地扣住打过来的拳头,另一只手顺着往前一抓,直接给身后的侍卫来了一个过肩摔。 短短几秒时间,赵晋直接撂倒两个侍卫! 看着剩余侍卫小心谨慎的样子,赵晋咧嘴一笑,大步上前,出拳,扫腿,侧身,勾拳,一气呵成。 整个院子里尽是肉搏声和闷哼声。 赵晋挺直地站着,视线扫过地上横七竖八的侍卫,舔了舔淤青的嘴角,有些不满。 这句身体还是太弱了,这些日子虽然找回了一点以前的感觉,可惜身体素质跟不上,等到了云州,得好好操练才行。 就这几个草包,竟也伤到了他。 最后,赵晋看向面露惊慌,想跑的赵瑖,“三王子,你怕什么” 边说,赵晋边往赵瑖那走,他每走一步,赵瑖就往后退一步,直到后背撞到门上。 “嘭!” 赵瑖后背一痛,转头一看,发现已经到了门口,只要打开门,跑出去…… 想到这,赵瑖慌忙地拔门栓。 然而他太惊惶了,平时养尊处优,更是没有干过这些事,一下子竟然没能立刻开门跑出去! 赵晋腿部用力,快步上前,直接抓住赵瑖的肩膀,把他提起来扔到一旁的地上。 “你!”赵瑖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一边往后退一边色厉内茬地警告赵晋,“我可是三王子!” 他心里悔死了,原本关门是为了防止赵晋逃出去,岂料这恶果最后被他吞了! 赵晋也不急,慢悠悠地逼近赵瑖,“我还是大王子呢,大哥教训弟弟,谁来了都没有话说。” 在这个时代,极重辈分,他身为兄长,本就有教训弟弟的权力,传出去,也只不过是他对弟弟要求严格罢了。 区区赵瑖,侧妃之子又如何,同样是庶子。 “赵晋!你要是打了我,父王不会放过你的!”赵瑖也不退了,要是赵晋铁了心要揍他,他根本逃不掉! 转而厉声呵斥赵晋,搬出梁王企图将赵晋吓退。 如果是以前的赵晋,这招定然有用。 可惜,现在的赵晋,已经换了一个芯子,既然有人打上门,没有忍气吞声一说。 人善被人欺,原身做的退让,已经够多了。 赵晋神情不变,“那你就看看,父王会不会不放过我。” 话音刚落,赵晋直接将赵瑖揍了一顿,然后丢了出去。 扶着门,赵晋侧头睨着还在院子里躺着,捂着伤口痛呼的侍卫,“不走,等着我请” 几个侍卫连滚带爬地跑了。 一行人趾高气昂地来,灰溜溜地逃走。 守在门口的赵二原本还担心不已,还以为自己刚刚跟的主子,要被人狠狠揍一顿,正寻思着要不要帮忙,自己冲过去会不会被打死。 未曾想,赵晋一个人,看着文弱书生似的,竟然一挑多,将人高马大的侍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赵晋关门回过身来,就看到赵二亮晶晶的双眼,顿了一下,“想学” 赵二兴奋不已,直接从房间前的台阶上蹦了下来。 “王子,您愿意教我” “你太弱了。”赵晋话里没有半分留情,让赵二瞬间挎下脸,不敢再出声了。 赵晋走到宁夫人房门前,推门进去前,扔下一句,“先每天沿着偏殿跑五十,算了三十圈吧,再扎一个时辰马步。” 将兴奋雀跃的赵二关在门外,赵晋关好门,走向宁夫人。 “晋儿!”宁夫人看到他嘴角的淤青,眼眶顿时红了,“他们是不是打你了还有哪里受了伤” “快给娘看看!” 说着宁夫人就要扒赵晋的衣服。 赵晋连忙拦住,轻咳一声,让多宝和春柔下去。 “你们先下去吧,准备些吃食过来。” 闹了这么一通,他也饿了,宁夫人也还没有用膳。 多宝和春柔领命下去,也不敢多问。 “娘,我没事。”赵晋轻声道,扶着宁夫人往椅子上坐。 “就只被打了一下嘴角,他们打不过我。” 宁夫人不信,好好检查了一番,才放下心来。 刚松了一口气,宁夫人就想起在房内听到的外面肉体撞击的声音和闷哼声,又紧张起来,“儿啊,你是不是把三王子他们给打了” 赵晋没有否认,“收拾了一顿。” 听到这话,宁夫人顿时着急不已,愁眉苦脸的,“这,这可如何是好他们怕是不会放过你啊!” “要是王爷怪罪下来怎么办娘没事,就怕王爷会罚你!” 宁夫人手里绞着衣袖,又担忧又矛盾,晋儿不还手,会被打,还手又可能被王爷罚,越想宁夫人心里越是苦涩。 “都怪娘没用。” “娘,这怎么能怪你”赵晋轻声道,“你已经将儿子护得很好了。” 如此恶劣的处境,宁夫人一个女人,还是在封建教条下的柔弱女子,能够将原主带大,躲过那些明枪暗箭,赵晋是打心里佩服她,也心疼她。 “娘,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宁夫人眼神有些空茫,“怎么会没事你父王现在那么宠爱三王子和杨贵人,你打了他,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 “娘,”赵晋耐心解释,“赵瑖刚刚因为接待四皇子和静怡公主出了差错,被父王狠狠训斥了一顿,这时候,为了给他们一个教训,不会为他们出头的。” 赵晋接收原主的记忆后,就知道这个梁王是冷漠的,曾经能够那么宠宁夫人和赵晋,后面宁夫人不过被牵连,甚至不是宁夫人的过错,也能将这对昔日疼爱的母子弃之不顾,任人欺凌。 那现在荣宠正盛的杨贵人母子,又能被优待多久 “而且,他们欺辱我们母子,甚至谋害王子的事,刚刚被闹大,父王不会在这种关头罚我。” “再者,我与赵瑖同为庶子,甚至我乃长子,长兄教训弟弟,谁也没办法指谪。” 赵晋将赵瑖揍了一顿,是考虑过结果,知道不会有事才下手的。 第十六章 秦遵尹 他并非鲁莽之人。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他不吃亏,却也不会为争一时意气将自己陷入绝境。 赵晋好好解释安慰了一番,宁夫人终于安心了些。 恰巧,春柔敲响房门,“夫人,王子,膳食已经准备好了,现在用膳还是……” “端进来吧。”赵晋扬声道。 “娘,我们先用膳,儿都饿了。” 宁夫人破涕为笑,迭声道:“好,好,好,现在用膳。” 与偏殿的阳光和煦不同,赵瑖此时可谓是阴云层层。 赵瑖一撅一拐地带着一群狼狈不堪的侍卫来到梁王的殿外。 “三王子,可是要找王爷” 赵瑖在梁王面前可不敢放肆,全然没有之前那番嚣张跋扈的模样,“我,我要见父王,刚刚赵晋竟然将我打了一顿!” 守门的侍卫隐晦地瞟了一眼赵瑖和他身后的侍卫,态度恭敬道:“三王子稍等,属下进去通传。” 梁王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手中还拿着折子,听到侍卫的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赵晋将他打了一顿” “是。”侍卫摸不准梁王是什么意思,只好道:“三王子是如此说的。” 梁王将折子往桌上一扔,看向坐在下首的心腹,也是梁王封地内的相,秦遵尹。 藩王封地内,许多官员与朝廷设置相差不大,只是位阶要低上一些。 而相,则相当于丞相,只是藩王封地的丞相,只能称为相,也仅是正二品。 “本王这儿子,除了赌钱,就只会告状。” 秦遵尹默然不语,梁王这番话,并非要他回答。 果然,梁王说完这话,便看着进来通传的侍卫,语气冷漠,“让他回去,告诉他,兄长教训弟弟,他有何脸面来告状” “是。” 侍卫退下,一脸难色地复述了一遍梁王的话。 赵瑖气急,又不敢在梁王殿外撒泼,咬着牙挤出两个字,“赵晋!” “王子。”安福小心地问道:“那我们现在是去……” 赵瑖抬脚用力踢了一下安福,没好气地道:“去恩熙殿!” 安福低头应是,甚至没敢去拍一下衣服上的脚印。 殿内。 秦遵尹开口问道:“王爷,四皇子那边,可有什么异议” “杨氏送了些东西过去道歉倒没有再说什么。”梁王提起这个就生气,“那个不肖子,净会惹麻烦。” “这未必是件坏事。” 梁王瞥了秦遵尹一眼,同意地颔首,“四皇子回去不一定会告状,静怡肯定会。” “我那好皇兄听说我儿子这么不成器,只怕不仅不会怪罪,心中还会暗喜。” 秦遵尹微微一笑,“如此,陛下哪怕没有放松,潜意识里,也不会像之前一样盯得这么紧。” “那逆子,虽然混不吝,却阴差阳错办了件好事。” “不过,还是得好好教训一番,免得以后惹下大祸。” “这次过后,想必三王子行事会更加谨慎。” 梁王冷笑一声,“最好如此,否则,本王不介意关他一辈子。” “王爷。”秦遵尹斟酌了一下,“大王子近些日子,似乎有些崭露头角” 听到此话,梁王的神色淡了下来,“倒没有以前那么懦弱,竟然敢还手了。” “只是,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秦遵尹说得意味不明,梁王却瞬间懂了他是什么意思。 “上元节后,他就要去云州,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宁氏,可还留在府中。” “王爷,若是能……大王子有出息,也不一定是坏事。” 梁王皱眉,心里有些膈应,挥了挥手,“且看看吧。” 见状,秦遵尹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 …… 赵瑖一到恩熙殿就嚷嚷着疼。 杨贵人听到声音,不等赵瑖进来,慌忙走出房门。 见到赵瑖凄惨狼狈的模样,心疼坏了,“瑖儿!这,发生了什么” “谁竟然敢打你!” 杨贵人心里着急,“还不快去拿伤药过来!没点眼力劲!” 站在门口的一个宫女连忙下去拿伤药,脚步匆匆,生怕慢些就被罚。 赵瑖气愤不已,“还不是赵晋那个杂种!他竟然敢打我!” 一听赵晋的名字,杨贵人更是怒不可遏,“好啊!那小崽子长翅膀了!竟然都敢欺负我儿子的头上来!” “瑖儿你放心,娘这就让你爹给你做主,你先好好上药。” 杨贵人提着裙子就要往外走。 赵瑖眼疾手快地拦住她,“诶,娘!别去!” “这是为何” “我就是从父王那回来的。”赵瑖神情愤愤,将方才不敢说的不满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也不知道父王怎么回事,听到我说赵晋打了我,竟然直接让我走!” “没有好好惩治赵晋就算了,还将我赶走!父王心头偏到海里去了!” “还说什么,赵晋是长兄,教训弟弟很正常” “也不看看他赵晋配吗一个杂种,竟然也敢做我兄长!” “娘,父王最近怎么回事” 杨贵人咬着唇,半天不发一语。 赵瑖这下不干了,直接拉着杨贵人的袖子,不依不饶,“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瑖儿啊,你父王已经发话了,咱们娘俩就不能拿这件事发作。”杨贵人无可奈何地道。 赵瑖瞪大了眼睛,看着杨贵人好像今天才认识她一般,“娘,你怎么能说这话” “我都被打了!” “你看看!”赵瑖指着自己脸上的淤青和红肿,又指了指身上被踢到或者拳头揍到的地方,狰狞着面孔,“这些都是那杂种打的!” “我现在浑身都疼死了!就这样放过他!” 杨贵人看着自己儿子这副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她断不能拿这件事去找赵晋或者宁夫人算账。 不然可就是在自掘坟墓! “瑖儿,你父王早些日子才因为娘殿里的人找那对贱母子麻烦,直接将娘的陪嫁丫鬟都给杀了,还将好些人夷三族。” “这会你父王已经出声,我们要是还去找他们麻烦,只怕你父王会厌弃我们母子俩或者大发雷霆!你别忘了,今早你父王才发火!” 第十七章 宴会 杨贵人试图安抚赵瑖,让他冷静下来。 赵瑖半分不领情,他只知道自己这打白挨了! 一直以来,因为母亲受宠,赵瑖在王府里,除了梁王和他二哥,可没怕过谁! 现在被自己认为是杂种,以前一直欺负的人打了一顿,怎么他都咽不下这口气! “我不管,既然你和父王都不肯为我讨回公道,我就自己去!” 几个侍卫他能打得过,赵瑖就不相信,赵晋还能一打十,一个人打几十个人 杨贵人连忙拉住赵瑖,“瑖儿!” 她一边给喜鹊使眼色,让她去将殿门关起来,免得她拉不住赵瑖,一边对赵瑖道: “瑖儿啊!娘只是说,不能拿这件事教训他们母子俩,可没说不能借其他事下手!” 赵瑖这才停住脚步,狐疑地看了杨贵人一眼,“真的” “你这孩子!”杨贵人有些生气,责怪赵瑖,“怎么说话的娘就你这一个儿子,什么时候不是为你着想” “你被打,你疼,娘就不疼了拿这骗你做什么” 赵瑖连忙笑着服软,“娘。我错了,我这不是被赵晋打了一顿,又疼又气,一时口不择言。” 杨贵人叹了口气,将赵瑖拉进里面,按在榻上,“娘没怪你,快,先上药。” “怎么也不知道上了药先收拾那母子,什么时候都行。” “一对贱种,哪里值得你挨着疼” 虽然杨贵人说会帮赵瑖找回来,接下来几日却一直风平浪静。 直到四皇子和静怡公主快要离开,梁王让人晚上设了宴。 赵晋也被通知去参加宴会。 宁夫人喜笑颜开地给赵晋整理衣衫。 因为赵晋要比宁夫人高些,为了让宁夫人整理衣领时不会累着手,赵晋还特意低下头来。 “诶,我儿子真好看!”宁夫人拍了拍赵晋的手臂,很是开心。 自从赵晋动手伤了自己,将事情闹大后,府里还送来了好一些衣物,虽然不算是绫罗绸缎,甚至款式也都是过时,不过也要比以前好多了。 赵晋现在身上穿的这件是送来的衣服里最好的一件,唯一一件蜀锦,没有太多花纹,只在一白处绣有鹰纹和衣领袖口绣了些祥云的纹路。 但是这套长袍收身,腰带一束,将赵晋挺拔修长身形瞬间勾勒出来,端得是风流倜傥。 赵晋笑了笑,“娘,那我就先过去了,免得待会来不及了。” “好。”宁夫人边笑边叮嘱,“带赵二去,有什么事也有个使唤的。” “宴会上,少说话,多听。” “娘放心,我知道的。” 又和宁夫人说了几句后,赵晋就往宴会走去。 这场宴会是在室内办的,临近过年,天气正冷着,在外面办的话,身子差些的都受不了。 赵晋刚刚到,就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这位公子是”门口的太监来回打量了一下赵晋,“奴才怎么好像没有见过这位公子” 闻言,赵晋唇边不由溢出一点苦笑,这原主过得也太难了些,明明是王府的大王子,竟然连府里的下人都认不得他。 “我是赵晋。” 太监一愣,收回了拦住赵晋的手,却也半点不为自己刚刚的做法道歉,反而更加傲慢。 “哦,我说呢。” “跟我过来吧” 竟然是连自称都改了。 赵晋不以为意,这些人向来踩高捧低,现在说再多都没有用,反而平白给人看笑话。 等他有所成就回来,不必说,这些人自然就不敢这般说话。 赵晋跟着太监走进殿里,被带到了几乎是最末的一个位置。 “坐这就行,我还忙着,你自便。” 赵晋坐下来看了一下,倒数第二个位置,一时间赵晋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们还留了一点余地,没有将自己安排在最后一个位置。 赵晋来得算比较早,此时殿内还没什么人,不过他这个位置靠角落,倒也没多少人注意到他。 过了好一会,陆陆续续来的人多了不少。 周围也喧闹了起来,赵晋一时没有注意,还在想着云州的事,以及他要去云州,还得布置些后手留给宁夫人。 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察觉周围已经吵了起来。 赵晋听了一会才知道,原来是坐在前面的人,正讥讽他们这几个坐在最后位置的。 “吕延阳,你这个位置还真是万年不变啊!” “哈哈哈哈,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长的,当初背个书都背得磕磕绊绊的。” “傻呗,还能是什么” “精妙啊,可不就是傻” 被叫吕延阳的,是赵晋再下面的一个位置上坐的一个青年,锦衣华服,肤色还有些黝黑,偏偏穿的还是灰色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灰不溜秋的。 赵晋:“……”没想到还真有人这么没有衣品。 “你放屁!”吕延阳瞪大了眼睛,脸色涨红。 谁知他们那些人一听吕延阳这话,笑得更大声了,“肚子没墨水就是没墨水,这么粗鄙的话都说得出来。” “嗐,你们要理解,他就是粗人一个,恐怕也只会说这种粗鄙的话了。” “哈哈哈哈!” “砰!” 声音并不大,前面还在嘲笑吕延阳的人顿时收了声。 赵晋循声望去,弄出这声响的是他前面一个人,也就是倒数第三个位置。 那是一个黑衣青年,剑眉星目,赵晋看过去时,对方似有察觉,目光移了过来。 赵晋微微一愣,对方目光带着几分锐利,两人对视上,黑衣青年颔首示意。 这安静还没有多少秒,原先闹腾的那群公子哥顿时又开口了,这会是质问黑衣青年。 “吴昊!你干什么” “就是,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称作吴昊的黑衣青年神情平静,甚至有几分冷淡,“只是听到有几只乌鸦在聒噪罢了。” 显然,这乌鸦,说的就是嘲讽人的这群公子哥。 “吴昊!你不过是一个武官之子,竟然也敢嘲讽我们” “嗤,你哪来的胆子,信不信到时候我让我爹直接捋了你爹的官职!” 赵晋微微皱眉,眼皮微抬。 第十八章 对子 刚刚以权压人的是一个一身蓝袍的公子哥,看着吴昊的眼神,简直是恨不得生吞了他。 坐在他右侧的白袍青年按住对方,瞥了一眼吴昊,笑着道:“巍东,何必跟他置气,直接让他爹收拾他不就行了” “就这几个,哪里配” 白袍青年笑吟吟的,说出来的话却毫不客气。 赵晋暗中观察,他发现那个黑衣青年,被提到爹的时候,脸色徒然黑了下来,握着酒杯的手也青筋暴起。 没等黑衣青年发作,吕延阳就先摔杯子了,“朱琢语!你什么意思” 朱琢语半点都不咻,“字面意思。” 其余人也附和着,“就是啊,吕延阳,你不会已经没脑子到连话都听不懂了吧” “我看你爹不是要给你请教书先生,应该给你补脑!” 吕延阳瞪眼,“我爹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管!” “就算我学问差又怎么样我家里有钱!” 听到这话,赵晋正准备饮一杯看戏的动作一顿,暗暗瞧了一眼吕延阳,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富二代” “你!这些哪里是能用钱来比较的” “哼,不过满身铜臭味!亏你还说得理直气壮。” 吕延阳一脸骄傲,“我有钱,我又不心虚,当然理直气壮了。” “你们有吗”说着,吕延阳还显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腰间的饰物。 衣服上面的纹路全部是金线绣的,腰间的玉佩竟然还是金镶玉! 金和玉都是极为昂贵之物,再加上这可不是普通手艺就能做到的,所以除了那些顶级的玉件外,就数金镶玉最珍贵。 那几个叫嚣的公子哥眼中满是羡慕嫉妒。 他们家中要是有金镶玉这等宝物,那都是直接供起来的,哪像这吕延阳,竟然就这样随身带着,也不怕丢了。 赵晋也是暗自咂舌。 黄巍东气不过,“那又怎么样你和吴昊还不是只能坐最后两个位置” 说到这里,黄巍东顿了一下,有些轻蔑地瞥了一眼赵晋,“哦,这次不知道哪里来了个混小子,让吴昊能往前坐一个位置。” 赵晋掀了掀眼皮,看戏最后竟然还被人拉上了戏台。 黄巍东还不肯罢休,带着嘲讽道:“要是你们这最后几个位置的人能够作首我们都比不过的诗,或者出个我们对不上的对子,当然,得是正经的对子。” 他将自己腰间的一块玉珏取了下来,放到桌案上,“我就将这个给他,但你们要是作不出来,那就要给我们每个人道歉!敢不敢赌” “要大声的那种!”有人补充道。 吕延阳嗤了一声,“你那玉珏,我还看……” 赵晋一把拦住吕延阳,他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个玉珏的质地非常好,是翡翠,要是没有看错,还是冰种翡翠,仅次于玻璃种。 “赌。”赵晋抬头看向黄巍东,应了下来。 旁边的吕延阳呆了呆,“兄弟,这,这哪一个都不容易啊” “你要是想要这玉珏,我有不少,送一个给你都没事。” 赵晋:“……” “放心。”赵晋皮笑肉不笑地道。 吕延阳摸了摸手臂,怎么感觉凉飕飕的,他还想说什么,却听见吴昊出声。 “延阳,不防让这位公子一试。” 赵晋闻声望过去,对上了吴昊探究的视线,笑了笑。 “行吧。”吕延阳小声嘟囔,“这不是怕他们趁机笑话我们吗” 前面的黄巍东几人见赵晋应了下来,还想耻笑几句,就听见的赵晋微沉的声音。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几人都愣住了。 吕延阳喃喃道:“这说的是什么” 吴昊望向赵晋的目光里也诧异不已,只是他的表情依然不变,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至于原本想要耻笑赵晋的黄巍东几人,完全说不出话来。 赵晋但笑不语,他以前读大学的时候,读的可是文科,只不过后来生活所迫,转去当了兵,之后又做了特种雇佣兵。 虽然他是作不出什么顶好的诗词和对子,但是他记得的多。 刀口舔血的日子并不好过,见血多了,对人也会有影响,那时候赵晋做了特种雇佣兵后,又总是孤身一人出任务,这种日子久了,都觉得要发疯。 后来他就捡起了大学时的小爱好,时不时看点古文诗词这些来缓一缓。 黄巍东扯了扯朱琢语的衣服,小声道:“你对不对得出来” 朱琢语沉着脸摇了摇头。 这会在一个离朱琢语比较近的中年男子突然出声,“小兄弟这对子作得可真好!” 赵晋笑了笑,“谬赞了。” 他看向黄巍东几人,“既然你们对不出来,那我就赢了” 黄巍东有些不甘心,但是他们的确对不出来。 恰好,那个中年男子在赵晋拿了玉珏后,又问:“不知小兄弟可否将下句说出来” “在下想不出来,实在是有些心痒难耐。” 谁知黄巍东竟然像是抓住什么把柄似的,立刻道:“没错,你把下句对出来!” “谁知道你是不是出了个根本对不出来的对子!” “嗤!”赵晋嗤笑一声,这群人还真是输不起,如果他们能愿赌服输,痛快爽利,他还能高看他们一眼,现在…… 赵晋手里把玩着玉珏,慢悠悠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好!”中年男人当即喝道。 这下子黄巍东几人是彻底没话说了,自讨了个不快。 吕延阳有些惊喜地抓着赵晋,“兄弟,没想到你的学问竟然这么厉害!” 接着,吕延阳有些犹疑道:“不过,坐在末尾的,一般都是学问低的。” 赵晋一愣,“这座位是按照学问来排的” 吕延阳点点头,“别看咱们王爷是武人,但他推崇学问好的能人,平时的宴会,除了前面那些宗室子弟,或者是秦相这类人物外,其余人,都是按学问排的!” “王爷说,谁学问好,谁就可以往前坐!只论学问!” 第十九章 大皇子在何处? 赵晋有些意外,梁王这番举动,倒是能够以才能选人,又因宗室子弟可以坐到前面,贵族也不会过于反对。 梁王确实是个人物,赵晋眸光微敛。 经此一遭,黄巍东等人没有再来招惹赵晋几人,反而是后来称赞赵晋对子的中年男子屡屡与赵晋搭话。 赵晋漫不经心地应付对方。 似乎察觉赵晋没有和自己交谈的兴致,渐渐的,中年男子也没有再出声。 反而是吕延阳一直叽叽喳喳的,很是兴奋,偶尔吴昊也会插几句话。 没多久,宴会上的人愈来愈多,梁王也已经到场,宴会正式开始。 四皇子和静怡公主坐在梁王左手边的第一与第二个位置。 静怡公主百无聊赖地到处张望,瞥了几眼对面,心里有些奇怪,“皇兄,怎么不见大王子?” 闻言,四皇子微微一愣,扫了一眼对面,所有座位已经坐满,但是却没有看到赵晋的身影。 倒是有一个脸上还带着点淤青的赵瑖在狠狠瞪着他们。 正在此时,梁王坐在上首,笑着问四皇子,“侄子这几天,感觉如何?” 虽然满腹疑惑,四皇子仍然是先站起来回答了梁王的问题。 “多谢皇叔盛情款待,这几日侄子在王府,诸事皆被安排妥当,极为舒心,劳烦皇叔费心了。 “且能看到皇叔封地内的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想必是皇叔治理有方。” 静怡公主暗自撇嘴,“什么治理有方,要是真的安居乐业,哪里还会有小偷。” 她的声音极小,只有在她旁边的四皇子隐约听见了。 四皇子趁着桌案的遮挡,轻轻踢了一下静怡公主前面的桌案,示意她说话小心。 “哈哈哈,侄儿这几日过得舒心即可,至于封地的治理,这是本王的职责,让百姓生活安定是应当的。” 梁王很是高兴,宴会上的众人也纷纷附和,哪知四皇子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尤其是多得大王子此前带我们好好地逛了逛,当时没来得及谢谢大王子,今日不知是何故,不见大皇子?” 众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梁王的神色也沉了下来。 宴会上的大臣或者贵族、官家子弟,面面相觑。 知道内情的,忍不住心里犯嘀咕:这好好的,怎么突然提起了大王子? 有不清楚这件秘辛的人,心里还在疑惑,这大王子是何人?好像一直没有听说过,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梁王脸色有些阴沉,暗暗瞥了一眼几个王子的座位。 最前面的是王太子赵瀛,第二个就是赵瑖。 有知道宁策要跟着赵瑖一起去云州的,不由将目光投向了宁策。 宁策岿然不动,安安静静的饮酒,仿佛没有看到众人各异的目光。 赵瑖听见四皇子竟然提起了那天的事,想起第二天就因为这件事,他先是被梁王扇了一巴掌,接着又被赵晋打了一顿,心中不忿,嘲讽出声。 “四皇子怎么天天念着那个杂种?” “就他也配当大王子?不过是一个杂种罢了,现在他可是……” “闭嘴!”梁王冷声呵斥赵晋,“在胡言乱语什么!” 其余人也没想到这三王子竟然这么蠢,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王府中人,只有梁王的心腹知道这大王子是怎么回事。 谁知三王子竟然将事情直接当场揭开。 宁策摇了摇头,“本以为这三王子只是沉迷赌场,是个无用的纨绔子弟,没想到竟然能蠢到这种地步。” 被梁王冷喝的赵瑖吓得连忙闭嘴了,看到梁王黑沉的脸色,他感觉自己已经快好的脸又隐隐作痛。 只是三王子不出声,并不代表所有人就善罢甘休。 静怡公主经过赌场一事后,极为厌恶赵瑖,当即不客气道:“三王子这话说得可不对了。” “我赵国素来是长子继承王爵位,既然他排行老大,本来就该是他继承皇叔的位子,也就是说,他是未来的梁王。” “你竟然敢直接骂未来的梁王是杂种?” “再退一步来说。”静怡公主斜睨了一眼赵瑖,“那他也是你兄长,辱骂兄长,可是不孝的大罪。” 赵晋眉心一跳,一时竟然不知道这静怡公主是在帮他还是故意害他。 赵瑖哪里能容得了一个女人这样说他?更何况静怡公主话里话外都是他比不上赵晋。 “你!”赵瑖当即就要拍桌大骂,旁边的赵瀛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王弟冷静!” “你什么你?”静怡公主抬了抬下巴,“大王子还带我和皇兄逛了逛,比你这个只会带我们去赌场的胜多了。” 静怡公主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一些大臣已经是怒不可遏。 “王爷!三王子此举,不忠不孝,断不可不罚!” “辱骂兄长,甚至还带皇子公主前往赌场?王爷啊!此事可不能儿戏!” 梁王沉着脸没有说话,将众臣请求责罚赵瑖的话视若无睹。 赵瑖火气上头,直接甩开了赵瀛的手,瞪着静怡公主。 “赵瑖!你想大闹宴会?!”梁王气得不行。 “父王,那……”赵瑖不忿气,转头看向梁王正想告状,却对上梁王仿佛吃人的眼神。 这眼神……看的是他。 赵瑖宛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一下子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刚干的事,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愣是不敢再说一个字。 “皇叔。”四皇子神情严肃,“虽说皇叔已有王太子,可大王子是长兄,在众王子中的地位应仅次于王太子,如今三王子却肆意辱骂,甚至宴会上没有大王子的位置。” “此举实在是不妥。” 梁王铁青着脸,好一会才道:“大王子并非没有来。” “大王子何在!” 吕延阳有些好奇地东张西望,拉了拉赵晋的衣服,“兄弟,你说这大王子来了的话,在哪里?” “我就只听说有大王子这么号人物,但是好像他从来没有出过王府。” 赵晋心里嗤笑一声,何止是王府,原身和宁夫人连偏殿都没有出过! 第二十章 酒洒了 梁王已经出声,赵晋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躲着。 在梁王又问了一次时,赵晋顶着吕延阳震惊的目光站了起来。 一时间,宴会的角落出现骚动,现在全场寂静,一点声响都异常明显,所以赵晋这里的骚动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所有人都看到,梁王府的大王子,竟然是从倒数第二个坐席站起来。 “那是大王子?怎会坐在末位?!”有不知情的大臣惊讶出声。 宁策的眉头从梁王说大王子在宴会上时,就忍不住蹙起,这会更是满脸不赞同。 赵晋从角落缓步走至中间的空地上,长揖一礼。 “见过父王。”紧接着,他身子微转,“四皇子,静怡公主,王太子。” 梁王冷哼一声,“还真是让本王好请!” 这是拿赵晋没有在梁王第一次出声时站出来当话柄。 赵晋笑了笑,神色间露出几分歉意和无奈,“还请父王见谅,位置太远,方才没听清。” 听到这话,静怡公主捂着嘴偷笑。 梁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最先提起赵晋的四皇子心里也是一乐,不过面上却是肃然道:“皇叔,大王子的位置按理应在王太子下方。” “本王,”梁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本王这就让人去加位置!” “来人,还不快在前面给大王子加位子?!” 既然已经站出来,赵晋也不推脱,干脆利落地谢过梁王,就等宫人将桌椅加上来。 赵晋站得笔直,肩背坚挺,眉目清俊,从容不迫,英气非凡,顿时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场上的人无一不在打量这个冒出来的大王子,他们不得不承认,虽然赵晋身上的衣服并非多奢华,一身气魄却毫不逊色王太子,甚至隐隐更盛。 至于将之与之前斥骂赵晋的赵瑖相比,更是天上地下。 赵瀛眼睛眯了眯,心道:“这个长了我半个月的长兄,这么多年,竟然没有被折没?” 等宫人将座位摆好,赵晋神态自若地入座。 所有王子都坐在同一排,一眼望去,又怒又怕的赵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梁王亲生的。 “兄长。”赵瀛手握酒杯,举至眼前向赵晋示意。 赵晋回敬一杯。 见状,四皇子没有再多语,见好就收。 梁王不复一开始的笑意,整场宴会都面无表情。 虽然坐到了前面,但是赵晋还是和在角落时一样,只低头饮酒吃饭,旁的一概不理。 这些都是他现在管不到,也没办法插手的。 赵晋心知肚明,四皇子为他撑腰,只是一时的,这些人并不会因此转变态度。 在他们眼里,赵晋依然是那个,被梁王放弃,没有任何价值,能够欺辱轻视的废子。 赵瑖愤恨又害怕。 恨赵晋,如果不是赵晋,他怎么会被当场训斥?! 怨四皇子和静怡公主,倘若不是他们两个提起赵晋,给赵晋撑腰…… 怕梁王会跟他秋后算账。 因为,赵晋的座位被安排在最末,是他与娘做的,现在弄成这样…… 回想起梁王的手段,赵瑖打了一个寒颤。 赵晋有些诧异地瞥了一眼赵瑖,也不冷啊,怎么还抖了一下?难道是身体太虚了? 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的赵晋,直接被赵瑖瞪了一眼。 赵晋有些无语地收回视线。 赵瑖紧紧攥着酒杯,眼神几经变幻,最后挤出一个笑容。 “大哥。” 这回换成赵晋抖了一下。 草,赵瑖发什么疯? 那声音活像是从牙根挤出来一样,偏偏还硬要软着语调。 赵晋扯出一个笑,特别加重了前面两个字,“弟弟有什么事?” 赵瑖笑容一僵,看上去更加难看了。 “想敬大哥一杯,以前是我不懂事,还请大哥谅解。” 说着,赵瑖靠近赵晋,举起酒杯,然后手一松,酒杯直接掉了下来。 赵晋反应极快,往赵瀛方向躲了一下,没有被酒杯砸到,但大半酒液还是洒到了衣服上,立刻湿了一大片。 “真是不好意思。”赵瑖极其造作,“刚刚一下子没有拿稳。” 赵晋冷冷瞥了一眼赵瑖,那么明显,分明是直接松手,他又不是瞎子。 赵晋没有说话,赵瑖忍着恶心来了这么一出,显然不会就此罢休。 果不其然。 “大哥不如下去换件衣服吧。”赵瑖“诚恳”地提议。 突然他一拍脑袋,像是才想起什么,“我好像忘了,大哥身上这件衣服应该是最好看的一件了吧?” “要不然大哥穿我的衣服吧?不过我的衣服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和最贵的料子,如果穿惯了粗布麻衣的,可能会不太习惯。” 话中明晃晃的嘲讽,这才是赵瑖的目的。 提醒赵晋,不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和赵晋之间,天壤之别。 赵晋抬眸望着赵瑖,“不劳烦了,你的衣服,我恐怕穿不了,太小了。” “赵……” “想说什么?”赵晋站起身,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让赵瑖如坠冰窟。 没有再理会赵瑖,赵晋直接走了出去,离开之前,不经意撞了一下赵瑖的桌案。 但是因为被刚刚赵晋那一眼吓到了,赵瑖对此竟然一声不吭。 没多久,赵晋就换了一身衣服进来。 比起之前那身,这套衣服更花里胡哨一些。 衣摆绣着红色的海棠花纹,衣襟向外翻折,银线锁边,腰间的腰带也是金红色,看上去竟然更加俊美。 “兄……大王子!大王子!” 赵晋循着声音,发现是吕延阳,一边小声喊他,一边左右张望,像做贼一样。 “怎么了?”赵晋有些好笑,弯下腰,从侧边悄无声息地走过去。 吕延阳用力拍了一下赵晋,“没想到,你竟然是大王子!不过你可别忘了,我们可是……” 顿了一下,吕延阳才补充道:“一起打过赌的交情!” “哈哈哈,好。”赵晋笑着点头。 等赵晋回到座位时,发现宴会上正在传酒令,刚刚他不在,跳过了他,现在轮到赵瑖。 听到声响时,坐在赵瑖后面的一个蓝袍公子哥正悄悄跟赵瑖小声咬耳朵。 第二十一章 传酒令 赵晋刚回到就不明所以地被赵瑖瞪了一眼。 他坐下,听到赵瑖念出的诗句,神情一顿。 难怪方才那副样子,原来是作弊被他发现了。 赵瑖念出来的诗句,和方才蓝袍公子哥悄声所说的一模一样。 其余人听到赵瑖所言,倒是有些刮目相看,这诗句虽不是多精妙,却也不赖。 看来三王子虽然平庸,却不至于太差。 原本赵瑖还想嘲讽一下赵晋,现下被发现反而不好开口了。 一轮结束后,紧接着第二轮,没多久就轮到赵晋。 这次行酒令是诗词接龙,下一个人接上一个人的诗句的最后一个字。 赵晋灵光一闪,冒出一个小念头。 “边庭飘摇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念完后,赵晋不经意瞥了一眼蓝袍公子哥,果然,对方整个人都懵了。 有人低声吟了几遍赵晋的诗句,不由拍案叫好! 静怡公主和四皇子很是诧异,尤其是静怡公主,看向赵晋的眼睛微微发亮。 赵晋后面就是赵瑖,他身体稍稍靠后,像是在沉吟,实际是等着身后的蓝袍公子哥告诉他。 可是易行,也就是蓝袍公子哥,自己也一脸茫然,头脑一片空白。 众人等了半天都不见赵瑖出声,有看不惯赵瑖的,略带了几分讥讽道:“三王子要是接不上来,自罚三杯便是,没必要在这里拖着大家的时间。” “是啊,干坐着不出声算是怎么回事?” “大王子这诗句,是有些难度,学识不足的,接不上也并不意外。” 赵瑖涨红了脸,但是易行都作不出来,更不要说他了。 他猛地一连喝了三杯,算是认罚了。 在赵瑖后面,也就是四王子,虽然有些磕绊,但也算是接上了。 赵晋低着头,浅酌一口美酒,心里畅快了不少。 第三轮,赵晋如法炮制,故意留下特别难接的字。 再一次没有接上,赵瑖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声,只觉得血气上涌。 “易行!”赵瑖咬牙切齿,“你要是不行,当初就别对我夸下海口!” 赵瑖说完之后才发现,宴会上安静得不像样。 他这才反应过来,适才正好轮到之人在沉思,大家就安静了下来,免得打扰到对方。 如此一来,他因为过于羞恼而有些大的声音就非常明显。 “简直是侮辱学问!” 不知道是谁怒骂了一声,顿时整个宴会上都是对赵瑖的声讨。 同辈的少爷公子不敢出声,毕竟赵瑖好赖是三王子,可长辈却没有这个顾忌,而且他们说话,更加不留情面。 赵瑖脸色都白了。 “嘭!” 梁王直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被吓到的众人不敢再发一言。 “赵瑖!” 赵瑖连滚带爬地跑出来,刚一离开位置,“嘶!” 华贵的衣袍直接被扯裂了! 但是赵瑖已经顾不得许多,连声求饶。 “父,父王!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种行酒令你都要作弊?真是好样的!”梁王沉着脸色,气势惊人。 “我,我,”赵瑖眼珠子一转,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是怕丢了父王的面子!” “你觉得你现在没有丢本王的面子?!”梁王爆喝一声! 赵瑖趴在地上,抖了几下,没敢说话。 梁王愈发恼火,尤其是四皇子和静怡公主也在看着。 “来人!三王子目无尊长,品行有缺,拖下去,杖打五十!” “父王!”赵瑖仓惶抬头求饶,“父王饶了我!我真的知错了!父王!” 听到命令的侍卫直接上前将赵瑖拖了下去。 “你们怎么敢!我可是三王子!你们敢打我,我以后一定让你们好看!” “反了天了!”梁王怒喝,“怎么!下命令的是我,你还有意见?!” “父王我不是……” 任由赵瑖怎么哭喊,最后还是被拖了下去。 恩熙殿内,杨贵人倚在贵妃榻上小憩。 “贵人!贵人!”一个小太监慌慌忙忙地跑进来,“贵人不好了!” 杨贵人被吵醒,有些不耐烦地睁开眼,“出什么事了?慌里慌张的。” “天塌了?” 小太监着急地道:“贵人,天没塌,可是三王子被王爷让人拖下去打了!” “什么!”杨贵人立刻从贵妃榻上站起来。 “好端端的,王爷怎么又要罚瑖儿?” 小太监大致说了一下宴会里的情况,一听到赵瑖要被打五十杖,杨贵人哪里还坐得住! 边急匆匆往外走,边道:“瑖儿体弱,如何受得了这五十大板?王爷这是要瑖儿的命啊!” 此时宴会里,众人面面相觑。 赵瑖的哭喊声清晰可闻。 梁王更是觉得丢人! 没多久,还多了一道女人的声音。 “瑖儿啊!我苦命的瑖儿!” 紧接着,侍卫进来通传,“王爷,杨贵人在外面求情。” 梁王脸色漆黑,“将她拉开!” “是!” 只是杨贵人一直在胡搅蛮缠,她毕竟是梁王的宠妃,侍卫们不敢太过放肆。 万一她在梁王耳边吹一下枕头风,今天他们得罪了对方,无疑不会有果子吃。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响,梁王黑着脸出去。 “王爷!”杨贵人连忙跪下抱住梁王的腿,“王爷,您饶了瑖儿吧!” “瑖儿受不住的!” “父王!”赵瑖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撕烂。 梁王不为所动,“本王已经放过他一次了!” “可你看看这逆子,最近都做了什么?!” “先是带四皇子去赌场,接着又在宴会上目无尊长,胡言乱语!区区一个行酒令,竟然还作弊!” 梁王伸手指着赵瑖,怒斥杨贵人,“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窝囊!” 杨贵人仰着小脸,哭得眼眶泛红,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泪珠,可怜又动人。 “王爷,奴家只有瑖儿这么一个孩子,要是瑖儿被打出什么问题,奴家可怎么活啊!” “求求王爷开恩,瑖儿他已经知错了!回去奴家定会好好管教,王爷!” 外面的动静太大,里面又安静得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因此赵晋可以将外面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 第二十二章 看好戏 赵晋看了一眼赵瑖的桌案,那里正压着一小块布料。 这还真是一出好戏。 足足一刻钟后,外面的动静才消失。 出了这么一件事,宴会也办不下去,干脆直接散了。 走出殿门的时候,赵晋隐约听见旁边的人交谈。 “这都是什么事?自己关起门来闹就行,这下好了,直接闹到朝廷的人面前。” “这三王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要是我有这样的儿子,命都得少几年!” “我后来好像听见了王妃的声音,应该是王妃过来劝,最后才消停了的。” 赵晋脚步顿了顿,接着又恢复了正常。 一回到偏殿,宁夫人就笑着问:“宴席如何?” “戏挺好看的。” “戏?”宁夫人有些奇怪,“难道宴席上还让人唱戏了?” 赵晋含糊过去,“唔。” “对了,娘,你知道王妃是怎么样的人吗?” “怎么好好的问起了王妃?”宁夫人神情有些怀念。 “王妃人挺好的,当初娘得宠时,别的人虽然面上不说,实际都暗地里下绊子,只有王妃会帮忙。” “后来娘被贬来这偏殿,王妃也帮了咱好几次” “上次你生病,那药,还多得王妃帮忙,要不然他们拦着,娘连药都拿不到。” 赵晋微微一怔,他没想到这梁王妃竟然还曾帮过他们。 “你可是见到王妃了?”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娘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王妃了。” 赵晋摇摇头,“未曾,但是见到了王太子。” “晋儿啊,王妃他们帮了我们,我们可不能忘本。” “娘放心,儿知道。” “王子。”赵二跑了进来,“外面有个自称是四皇子的,说是要找您。” “四皇子?娘,我出去瞧瞧。” 赵晋一出去就看到四皇子站在殿门口。 “四皇子,可是有什么事?”赵晋将四皇子带进来。 四皇子进到赵晋的房间,稍稍打量了一下,想到自己方才打听到的赵晋的处境。 “我和静怡明日就要离开去立陇国,特意过来与大王子告别。” 赵晋笑道:“四皇子不用客气,叫我名字就行。” “宴会上的时候,还没谢谢四皇子仗义执言。” “举手之劳罢了。”四皇子摆摆手,“既然如此,我就唤一句赵兄吧,赵兄称呼我行之即可。” 赵晋眼神微动,“冒昧问一下,为何四,行之兄如此帮助我?” “哈哈哈,赵兄,行之虽然才能一般,但是看人眼光还是不错的。” “我有了解过一下行之兄的状况,如今行之兄要前往云州,只有令堂一个人在这里,只怕是不太放心。” 赵晋抿了抿唇,“但是父王有命,不得不从。” 四皇子沉吟了一下,“赵兄如果信得过我,我可以派两个护卫留在宁夫人这。” “有事可以也能有个照应。” “另外,宁夫人在府中,也需要银钱。” “那四皇子想要什么?”赵晋双手环抱。 他与四皇子不过两面之缘,不会无缘无故出手帮忙,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只能说另有所图。 四皇子笑了笑,“云州是我赵国边境,虽然算不上重兵把守,兵力也不少。” “行之兄想造反?”赵晋挑了挑眉,带着调侃道。 在古代,提到兵,他第一反应就是造反。 当然,他知道这不可能,就算真的要造反,四皇子也不会跟他提。 四皇子被赵晋的语出惊人吓了一大跳。 “赵兄,这话可不能乱说!” 赵晋笑了笑,“只是开个玩笑,行之兄不必放在心上。” 四皇子忍不住腹诽:这是能开玩笑的? “不知行之兄提这个是何意思?”赵晋正色道。 “赵兄去到云州,若要防止他国入侵骚扰,兵,少不得。” “而且兵如果在他人手上,赵兄在云州也会受制于人,所以需要将兵权收到自己手中。” “我可以帮赵兄。” 赵晋不为所动,“所以?” “我在军中势力一般。”四皇子第一次展示出身为皇子的凌厉气势,“所以希望赵兄可以帮我。” “我没有兴趣站队。”赵晋拒绝了。 收兵权,他可以另想办法,但是现在他连朝堂情况都不清楚,贸然站队,死得更快。 四皇子收敛了笑意,“赵兄放心,我并非要你站队。” “只是军中无人,有什么事情,容易被别人陷害。” “我不想自己手下人,因为没有人帮忙,被奸人攻讦陷害。” 赵晋沉吟一下,“我不会徇私枉法。” 四皇子重新露出了笑容,“如此即可。” “那就麻烦行之兄了。” 四皇子双手虚拢,“那我就先告辞。” 四皇子离开后没多久,四皇子派来的两人就过来了,一男一女。 赵晋试了一下,皆是武功高强之人。 等晚上时,偏殿又来了一个客人。 “老师?”赵晋有些诧异,天色已经全暗了,宁策怎么这时候还过来? “可是出什么事了?” 宁策神情有些凝重,“王爷改主意了。” “原定你上元节后才去云州,现在你后天就要启程了。” 赵晋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呵,他还真是迫不及待。” 俊挺的面容沉了下来,满是寒霜。 “你今日,风头太盛了。” “老师以为,难道我退让,他们就会善罢甘休?”赵晋反问道。 宁策一时说不出话。 当然不可能,只要有机会,那些人会狠狠从赵晋身上扯下一块肉。 赵晋背着手,缓步走向窗外看着漫天雪花。 “既然不会,与其一再退让,不如迎头直击。”赵晋一字一句,充斥着煞气。 宁策眉心一跳,不由往赵晋处行了几步,“今日宴会上你的表现,我挺惊讶的。” “我从未发现,你竟能作出如此妙句。” “老师以后会知道更多。”赵晋转过身,神情不变。 宁策细细看了看赵晋的神色,却没能发现端倪,只好点点头。 “我过来主要是告诉你这件事,做好准备,明日王爷的旨意应该就会到了。” 第二十三章 启程 第二日一早。 赵晋接过梁王旨意,嘴角露出一抹嘲讽。 “这梁王还真是不待见我,自己儿子有出息,竟然恨不得将人打发得远远的。” “晋儿!”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有些懵的宁夫人一把拉住赵晋,“昨日宴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父王,怎会突然让你明日就要启程去云州啊!” 宁夫人攥紧赵晋的手腕,着急不已,“再有不到一个月过年,这大喜日子,竟然都不让你在留在府里过。” “娘。”赵晋轻轻按住宁夫人一边的肩膀,宽慰道:“昨日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出事的不是儿子,是赵瑖和杨贵人。” “啊?那,既然与你无关,你父王怎么会……”宁夫人看着明黄黄的王旨,心里泛着阵阵苦涩。 赵晋眼中露出一丝冷意,很快又被他压下去,没让宁夫人发现。 “昨日赵瑖宴会上口出狂言,行酒令时还作弊,被发现后,父王大发雷霆,罚了赵瑖。” “至于我。”赵晋顿了顿,“大概是因为儿子在行酒令时所作诗句,让父王刮目相看吧。” 闻此,宁夫人哪还不明白,这是梁王见不得她儿子好! 多年来,宁夫人过得艰难,虽曾怨过梁王,但是也极少,更没有恨过梁王的无情,如今宁夫人竟然对梁王生出一丝恨意。 到了今日,他竟然连晋儿都不肯放过!晋儿身上,可还流着他的血啊! 可是宁夫人更恨自己,梁王这样做,说到底还是…… 赵晋低下头,望着宁夫人,认真道:“娘,当年那件事,你没有错。” “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参与,你对梁王,从来不亏欠,所以你不用自责。” 这是赵晋第一次没有称父王,而是直呼梁王。 “晋儿……”宁夫人喃喃道。 “是他们欠了你的。”赵晋一字一句,字字铿锵,誓要将宁夫人心中长久以来扎根的,甚至已经溃烂的苦楚与自责,彻底拔出。 他明日就要离开梁王府,留宁夫人一个人在此,哪怕有四皇子的人照料,他也依然不是很放心。 只是以他目前的能力,无法与梁王叫板,更没有能力将宁夫人带离梁王府。 “娘。”赵晋闭了闭眼,抱了一下自己这一世的母亲,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这种无力感了。 转眼间,像是回到了当初家中变故,他放弃所喜爱的一切,迫不得已选择一条充满硝烟与危险的道路。 赵晋压下上涌至喉咙的苦味,“等儿子回来,一定会将你带走,相信我。” 宁夫人眼眶泛红,强忍着没有落下泪来,“好!娘信你!” 她之前,或者说这十多年来,在偏殿里,她对梁王一直都还抱有期待,想着只要梁王看到他们母子的好,总会回心转意。 直到这道王旨! 昔日所有的幻想尽皆破灭,宁夫人心里不是不痛,可更痛的是,她的晋儿,受尽苦楚后,如今还要用这并不强健的身躯撑起一切。 宁夫人心痛,又欣慰赵晋的成长。 “晋儿,娘信你。”宁夫人又重复了一遍。 赵晋缓缓露出一抹笑意,“梁王此举不一定是坏事。” “事出突然,那些原先想害我们的人定然也被这变故打得措手不及,匆忙之下,他们想要在云州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下绊子,就不容易了。” 宁夫人这才想起,赵晋此番去云州,不仅路途遥远,到云州后面临各种困境,还有北离虎视眈眈,同时,梁王府中那些容不下他们的人,也会出手。 “晋儿!”宁夫人心中颇为不安,“凡事一定要小心为上!” “娘,放心,儿子会照顾好自己的,不会让娘伤心的。” 赵晋笑了笑,再残酷的战场和艰难的任务他都走过来了,这些宵小,赵晋谨慎,但并不害怕他们真的能够取自己的性命。 “前两日那名侍卫和侍女,是四皇子的人,可以信得过,如果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们帮忙。” 四皇子既然要与他合作,就不会让宁夫人身陷危险。 很快,日落日升。 赵晋一袭紧身衣袍,黑色的长袍显得整个人更加凌厉肃杀。 偏殿门口一改往日的冷清,今天反而有几分热闹。 当然,不是有谁过来送行,而是那些要跟随赵晋一同前往云州的随从。 赵晋身姿挺拔,低头细细叮嘱宁夫人,“若是有什么事,娘一定要告诉儿子,还可以遣人去告诉四皇子。” “四皇子虽然离得远些,但他在燕阳不一定没有势力。” 人多口杂,赵晋站在殿门台阶上,压低了声音。 宁夫人眼眶有些红,不过笑容展露,“晋儿放心,娘会保护好自己的。” “你路上一定要小心,到云州后,记得来信报平安。” “好。”赵晋无不应下,让宁夫人好安心,“等到云州后,儿子一定月月来信。” “好好好!” 两人又低声交谈了几句,赵晋才转身,利落的翻身上马。 骑马走在赵晋身后一个武将,眸光闪了闪。 赵晋骑在马上,一夹马腹,“驾!” 马匹不快不慢地往回走,一直出了梁王府。 赵晋回头看了一眼气势恢宏的梁王府,脸上已经没有了面对宁夫人时的柔和,神色淡漠,对于离开梁王府并没有任何不舍之情。 他不舍的从来不是梁王府,而是角落里那个牵挂着自己的血脉亲人,赵晋转过头,望着眼前绵延的道路,耳边是街市的喧闹纷杂。 今日之后,待他再回燕阳,就是梁王府变天之时。 杨贵人对着铜镜,侧了侧脸,观赏自己脸上的妆容。 “他已经走了?” “是。”喜鹊在旁边低声道:“刚刚离开王府。” “有没有人送他?” “没有。” 杨贵人满意了,“一个杂种,也只有他那个贱母才会相送了。” “贵人,这次太过突然,我们没来得及……” “无碍。”杨贵人抿了抿口脂,笑靥如花,“我们没在他的人里安插探子,可不代表别的人没有。” 第二十四章 没钱 白雪茫茫,出了燕阳后,入目尽是白色。 马车的轱辘碾过层层白雪,一行人在雪中穿梭,大约三十人左右,除了马车里的人看不见外,其余人皆是精壮汉子,骑着高头大马。 这一行人正是赵晋等人。 前往云州,梁王府给他拨了二十九个人,一个太监,一个从七品的武骑尉,一个正八品的武骑副尉,还有二十六个士兵。 与普通人家出行相比,这个阵容并不算小。 但赵晋身为梁王府的大王子,还是前往云州任郡守,这些人马,连普通藩王王子的一半人都不到。 赵晋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面的雪花,虽说现在雪不大,但再迟点实在难说。 现在他们已经开始上山,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堵在山上。 “还有多久才到下一个县城?” 马车里除了赵晋还有一个太监,金全。 “王,少爷,翻过这座山,然后就是县城了。”金全满脸堆笑道。 赵晋颔首,想了想,他从马车中探出头,交代了一声,“加快速度,赶在雪变大之前过山。” “是。”杨旭,也是武骑尉,这次所有士兵的头,淡声应下。 交代完后,赵晋坐回马车中,闭目养神。 武骑副尉,冯武鹏回头看了一眼还微微抖动的马车门帘,轻嗤了一声,满是不屑。 杨旭眼望前方,仿佛没有听见对方的嗤声。 虽然赵晋等人已经加快了速度,但是大雪来得太快,他们下山方到一半,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很快山路就堆满了雪,厚厚一层。 马蹄落下,留下深深的印子,车轮几近四分之一都陷入了雪中。 “少爷。”杨旭落后几步,来到马车侧边的帘子处。 “雪太大了,再走的话,只怕我们会连人带马都陷在半路。” “刚刚我们查到附近有个山洞,能够容下三十个人。” 杨旭语气有些不自然,赵晋瞥了他一眼,有些奇怪。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行,那就先去山洞中躲一躲。” 三十个人有些狼狈地躲进山洞里,所有人都吁了口气。 暖和多了。 赵晋站在洞口,皱眉望着外面纷扬的大雪。 “这什么鬼天气?刚出来的时候还没有雪,现在雪下这般大。” “呼,冷死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停。” “真是倒霉透了,要不是被派来……” 洞内的士兵坐下后,有几个士兵忍不住嘟囔着抱怨。 说是嘟囔,实则音量并不算少,站在洞口的赵晋听得一清二楚。 杨旭觑了一眼那几个士兵,“闭嘴。” 他走到赵晋身后,“少爷,没这么快。” 赵晋一愣,什么没这么快? 这次杨旭说话倒是没有之前那种别扭感,问题是,赵晋都听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有一个士兵大笑道:“哈哈哈哈,少爷别见怪,咱们杨大人一直都是这样,说话惜字如金。” 不少士兵都纷纷笑起来。 不是嘲讽的笑,而是善意的笑。 赵晋也是忍俊不禁,难怪之前杨旭的声音有些别扭,原是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不习惯。 杨旭抿抿唇,狠狠瞪了一眼那些还在笑他的士兵。 “杨大人是想说雪没这么快停?”赵晋猜测道。 杨旭点点头。 深深叹了口气,赵晋心里也知,天气灰蒙蒙的,看样子这雪还有得下。 “让人去拣些树枝柴火回来,说不好我们得在这里过夜。” “没有火,不说野兽,冷也得冷死。” 出来的时候赵晋就发现了,他们这一行人,除了那个冯武鹏的衣服好点外,其余人的衣服都不是多保暖。 这样撑一晚上,第二天就不知道多少人直接醒不来。 杨旭没有多言,直接点了几个人,带他们出去找柴火回来。 杨旭走后,赵晋也转身准备寻个地方坐下,歇息一会。 刚一转身,坐在最里面的金全就朝他挥手,“少爷,这里。” 赵晋顿了顿,抬脚走了过去,在金全旁边坐下。 “里面要暖上不少。”金全哈了一口气,谄笑道。 赵晋不置可否,里面的确更暖和舒服,不过,一旦发生什么事,在里面连跑都难跑。 锐利的视线扫过松泛下来的众人,赵晋心里琢磨,这些人里有多少是探子,有多少是能收为己用的? “少爷?” “嗯,何事?” 金全有些难为情地道:“少爷,待会我们到下一个县城后怎么办?” “找驿站,落脚,歇一天后再启程。”赵晋侧过头,发现金全表情有些为难,“怎么了?” “我们,我们没有钱啊。” 赵晋神情一顿,“没有钱?王府里的内务司没有拨钱?” “没有!一分钱都没有!” 因为过于激动,金全的声音大了些,以至于山洞内所有的士兵都听到了。 所有人一片哗然。 “金全,你这话什么意思?”冯武鹏猛地站起来质问道。 “这能是什么意思?”既然大家都知道了,金全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就是我们没有钱!” “这,分文都没有给?那我们到时候吃饭什么的,怎么办?” “是啊,从这到云州,得一个月呢,难不成一路上我们就喝西北风?” “这内务司怎么能这样?” 士兵们听到没有钱,纷纷不满抱怨。 冯武鹏脸色铁青,他知道赵晋不受宠,现在跟着他,少不得受苦受累,却没想到竟然连基本路费都没有! “大王子的脸面还真是大,王府直接分文不给。”冯武鹏语气嘲讽,将不满与不忿全部撒在赵晋身上。 “看来王爷真的很看得起大王子。” 大部分士兵们不满归不满,但是赵晋毕竟是大王子,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谁想到,冯武鹏居然敢直接这样讽刺一个王子? 赵晋面不改色,淡淡瞥了一眼冯武鹏,“所以武骑副尉是想说什么?” “既然大王子有本事,那这路费想必也可以解决吧?”冯武鹏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晋。 “呵。”赵晋伸了伸腿,仰视着冯武鹏,“武骑副尉似乎对我很不满?” 第二十五章 抱怨迭起 虽然赵晋是从下向上看着冯武鹏,非但没有被人压一头的感觉,反而气定神闲,像是主动权在自己手上一般。 “下官可不敢。”说着不敢,冯武鹏的神情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赵晋毫不客气,“既然不敢,那就闭嘴!” 冯武鹏一噎,没料到赵晋这么强势。 “大王子真是好威风!” “我们哪敢多说一句啊!” 冯武鹏此话一出,有好几个士兵都面露不忿。 “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满,不妨说出来。”赵晋扫了一眼众人,突然开口,一改刚刚的强势。 “嗤,”见状,冯武鹏以为赵晋这是怂了,“大王子那么厉害,我们怎么会有不满?” “大王子!旁的不说,这路费怎么解决?” “是啊,我们总不能真的喝西北风吧?” “大王子给个解决办法吧!别到时候云州没到,我们都饿死在路上了。” 一小部分士兵忍不住,将满腹不爽吐个痛快。 “本来跟着去云州,我们的前途就已经毁了,现在连饭都吃不上。” “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摊上这么个主子。” 赵晋靠着山洞的洞壁,任由他们说,神情不变,视线扫过所有士兵的脸,将抱怨的和沉默不语的,尽皆记下。 很快,杨旭几人回来,听到了这些人的话。 跟着杨旭身后的士兵暗暗心惊,这几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当着大王子的面抱怨埋汰? “闭嘴!”杨旭冷着脸,大声喝道。 被喝止的士兵们缩了缩脖子,有不甘心地还嘟囔了一句,“这不是他让我们说的?” 赵晋似笑非笑地看着嘟囔的那个士兵,“如果你们想离开,雪停后,可自行回去。” “我们现在只不过走了半日的路程,想走的,随时都可以走。” “我不会拦着你们去找个好前程。” 这下子彻底没人敢出声了,谁敢回去? 一旦回了梁王府,梁王知道后,定饶不了他们,这可是相当于逃兵的行为! 赵晋轻笑了一声,眼神却很冷。 杨旭走近赵晋,“少爷,何事?” “无事。” 金全这下急了,“怎么没有事?杨大人,我们没钱了!” “为何?”杨旭皱眉,才刚刚出来,甚至还没有花钱,怎么会没钱? “哎呀!内务司根本就没有拨钱给我们。” 刚刚出去捡柴火的士兵瞪大了眼睛,“没有拨钱?金公公,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没有!这能开玩笑吗?我都要急死了,还开玩笑。” “谁说没有钱?”赵晋突然出声道。 所有的视线顿时全部聚在赵晋身上,金全迟疑道:“难道内务司直接将钱拨给了少爷?” “没有。”赵晋摇了摇头。 金全急得忍不住大声道:“那我们这不是没有钱吗?” 赵晋笑了笑,没有生气,方才金全虽然缩在旁边没有出声维护他,但也没有和那些士兵一起抱怨,只是着急了些。 “内务司没有给钱我们,不代表我没有钱。” 正想让大家将身上的钱都凑出来,一起渡过难关,但因为组织不出语言,还在纠结的杨旭顿时将打好的草稿全部消化掉。 “少爷,你有钱?”有一个士兵将信将疑地问道。 赵晋看过去,是当时沉默的士兵之一。 其余人也大多持怀疑的态度,自从赵晋在宴会上出风头后,他以前的事就被人挖了出来。 一个从小被人欺辱,在王府中连宫人的地位都不如的王子,手上会有钱? 冯武鹏直接嘲笑道:“大王子还是别在这里说大话了,也不怕闪到自己的舌头。” “冯大人整日胡言乱语,也不怕我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赵晋淡声道。 在王府,关系错综复杂,赵晋没有办法,可现在已经离开燕阳,赵晋就是这群人里身份最高的,就算将他们杀了,他们背后的人也无可奈何。 甚至随便按个跌落山崖,或者出了意外的由头,他们也只能白死了。 众人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冯武鹏和方才抱怨的士兵一下子脸色煞白。 威胁完他们后,赵晋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正好五百两。 金全两眼放光,“这是,五百两?” “嗯,”赵晋点点头,将银票丢给金全,“你平时负责安排打理这些杂物,银票就给你保管吧。” “等到县城,先去换些银子出来用。” 金全连忙抱住银票,忙不迭地点头,低头狠狠亲了一下银票,“太好了,五百两,够我们到云州了!” 赵晋有些好笑,“你也不嫌这银票脏。” 都不知道被多少人摸过,碰过多少东西。 “嘿嘿,这可是钱!不脏,一点都不脏,奴才恨不能直接抱着睡觉呢!”金全乐呵呵地道。 或是一下子拿到五百两银票,金全乐过了头,说话也没有之前那么胆小瑟缩。 这下子冯武鹏无话可说。 赵晋站起身,“杨大人,我有些事要跟你说一下。” 说着,赵晋就往外走,一直走到靠近洞口的位置才坐下。 这个山洞在背风处,哪怕是坐在这里,也没有多大风,但是雪的冷意更加明显了有些。 脚步声响起,赵晋转头看见杨旭,抬了抬下巴,指向对面,“坐。” 杨旭靠着对面的洞壁坐下,等赵晋开口。 “杨大人是得罪了什么人?”赵晋开门见山,他想收服杨旭。 在此之前,他得先摸清杨旭的底子。 情况特殊,他也没办法直接查,不如直接问,至少这半日相处下来,杨旭给他的感觉还不错。 杨旭看了一眼赵晋,沉默了一会才道:“上骑都尉。” “上骑都尉?”赵晋心里暗暗咂舌,这可是正五品的武官,在藩王封地,正五品的官员已经是属于中游偏上。 “杨大人可介意说说是为何?” 话落,杨旭却是沉默不语。 半响,一直没有听见杨旭声音的赵晋笑了笑,“无事,若是杨大人不愿说也没关系。” 赵晋不强求,收服一个人,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有时间。 “不是。”杨旭抿唇否认。 第二十六章 突生意外 赵晋一愣,紧接着就听见杨旭带着些别扭的声音。 “因为战功。” “我战功更高,被他夺了。”杨旭神情很淡,似乎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放在心上。 赵晋心生反感,“所以他就在背后使绊子,让你这次跟我来云州?” 谁知杨旭摇头否认了。 可能觉得自己这般说得过于不清楚,不太好,杨旭又道:“他们贪墨军饷,我不同意。” 赵晋明白了,杨旭不愿意和他们同流合污,又被抢战功,又被流放。 虽然将杨旭跟着自己去云州说成流放,过于自贬,但在那些人眼中,这与流放并无差别。 “贪墨军饷,冒领战功,这根子里都烂掉了。”赵晋很是不喜欢这种人,军队里的老鼠,如果不除去,只会将整个军队都腐蚀掉,最后变成一支根源腐烂的残军。 杨旭闻言,抬头看了赵晋一眼。 “杨大人可有兴趣跟着我?”赵晋直接抛出橄榄枝。 “现在已经是。” 赵晋笑了笑,“杨大人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杨旭沉默不语。 “杨大人,我最讨厌这种人,我可以保证像这种情况,在我治下,绝不允许发生。” 杨旭眉目稍动,但仍然沉默。 赵晋不强求,只是道:“杨大人可以好好考虑。” 言罢,赵晋就径自离开,选了一个最外围的位置坐下。 这会大家已经将火堆升起,整个山洞都被烤的暖融融的,哪怕赵晋坐在最外围也并不觉得冷。 靠着洞壁,赵晋闭目养神,之后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赶,且天气恶劣,这具身体,素质一般,赵晋必须抓紧时间休息,免得半路生病。 天寒地冻的,古代又缺医少药,一旦生病,再被随从里的探子动动手脚,不用暗中的人出手,他直接就活不下来了。 冯武鹏扫了一眼赵晋,放轻脚步,从赵晋身边走过,来到仍然在洞口的杨旭身边。 “杨大人。”虽然身为下官,冯武鹏的语气却一如既往地倨傲,“方才见你与少爷聊得挺愉快,不知道聊了什么?” 杨旭瞥了一眼冯武鹏,一字不发。 “杨大人。”冯武鹏眯了眯眼,盯着杨旭。 “他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弃子,你不会真将他当成梁王的大王子吧?可别到时候跟错了主子,丧了自己的命。” 特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威胁和狠意,冯武鹏丝毫不掩饰自己别有目的。 然而杨旭依然一言不发,将冯武鹏当成空气。 “杨旭!”冯武鹏腮帮子咬紧,“难道你不想出人头地?” “我不做亏心事。”杨旭终于出声。 冯武鹏脸色阴沉,“好一个不做亏心事,杨旭,身在官场,你以为你真的能干干净净?” 杨旭一手撑着洞壁,脚下用力,利索地站起来,“我能。” 短短两个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听到这边的动静,士兵们都或明显或隐晦地打量自己现在的两个头头在说什么。 有的单纯是八卦好奇,有的则是敏锐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过于锋利。 冯武鹏侧头一瞪,那些偷偷看他们两个的士兵纷纷收回视线。 这么一来,冯武鹏也没有了再继续谈下去的心思。 杨旭转身往山洞内走,他刚抬脚走了两步,停顿了一下,“冯武鹏,你变了。” 几乎是杨旭话音刚刚落下,冯武鹏的脸色立刻变得狰狞。 赵晋隐约听见这边的动静,没有睁眼。 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众人在山洞内休憩,偶尔响起几道小声的说话声。 天色渐晚,但是外面的雪不要说停了,连变小一些的趋势都没有。 赵晋眉头紧锁,“看来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了,柴火够吗?” “够的。” 金全探头看了一眼外面,虽然有些忧心,不过仍然笑容满面,“能烧一晚上呢!” “安排好人晚上轮值。”赵晋叮嘱了几句,“野兽怕火,但大雪纷飞的,外面太冷,难说会不会有猛兽冒险跑进来。” 杨旭点点头。 很快,天色完全黑了。 整个山洞唯一的光源就是火堆。 金红色的火光照在洞壁上和已经睡着的众人身上。 两个士兵无聊地用棍子戳着柴火,时不时打几个哈欠。 山洞寂静得只有树枝被烧着时的噼啪声,外面偶尔传来几声狼嚎,或者是其余不知名兽类的吼声。 就在此时,山洞内有细微的声音响起,不明显,很轻,伴随着低低小小的“嘶嘶嘶”。 有些犯困的士兵强撑着精神,没有注意到。 赵晋睡在最外围,旁边是非要跟着一起跑出来睡的金全。 有些肥胖的金全睡得很沉,脑袋搁在洞壁上,伸手挠了挠脸。 火光下,一条红色的蛇,吐着蛇信,一点点靠近金全。 耳边一直有“嘶嘶嘶”的响声,金全皱了皱眉,伸出手就要往响声处拍过去。 赵晋一睁眼,就看到金全又肉又带着茧子的手往一条红色的蛇头上拍去! 那条蛇正吐着蛇信子,直勾勾盯着金全要拍过来的手。 赵晋:“!” 连忙一把握住金全的手腕。 形势太过紧急,赵晋用的力度比较大,一下子就把金全给疼醒了。 “诶……”金全痛醒,正要哀嚎出声,就被赵晋捂住了嘴。 他猛地睁大眼睛,就看到扣住自己手腕和捂嘴的人都是赵晋,刚刚松了口气,就被眼前的红蛇下了一跳。 赵晋感觉到金全在挣扎,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蛇看起来有毒,不要命了?! 看懂了赵晋眼神的金全顿时不敢动了。 赵晋松开金全的手腕和嘴,打了一个手势让金全维持这个动作不要动。 就算赵晋不说,金全现在也不敢动,甚至也动不了。 他手悬在半空,甚至发着抖。 这会,值夜的两个士兵也发现这里的动静,站在火堆旁,紧张地看着赵晋这边。 赵晋将食指竖在唇边。 两个士兵慌忙点头,闭嘴站在原地,一点声音都没敢发出。 赵晋摒气,一眨不眨地盯着蛇的眼睛。 一人一蛇对视着,谁也没有动。 第二十七章 我动不了了 赵晋猛地伸手,动作迅速,直接一把掐住红蛇的蛇头。 就在赵晋动手的那一刻,红蛇也猛地朝赵晋窜过来。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紧张不已。 赵晋用力捏着蛇头,让红蛇连蛇信子都无法收回,上下颚被捏合。 金全大口喘着气,手猛地跌落下来,身子还为此着原来的姿势。 这一番变故下来,都是上过战场,敏锐度比一般人更强的士兵,尽皆清醒过来。 “发生了什么……草!” “他娘的,这么艳的蛇,得多毒啊?” 睁眼见到赵晋用手擒着红蛇,哪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杨旭目光一凌。 “锵!” 寒刀出鞘! 杨旭一刀将红蛇劈成两半,但因蛇尾摆动,顾忌着旁边的金全和洞中昏暗,杨旭没能劈中七寸。 赵晋捏着蛇头,蛇尾还在地上摆动,甚至蛇头也还在赵晋手中挣扎。 “杨大人!”赵晋喊了一声。 杨旭会意,再补了一刀。 正中七寸! 红蛇瞬间没了声响。 赵晋直接把蛇头往地上一扔,七寸被砍,红蛇已经彻底死了。 有士兵凑过来踢了踢,疑惑道:“这大冬天的,蛇不都去冬眠了吗?这条蛇怎么还在外面晃悠?” “是火,这蛇应该本来是在山洞里冬眠,我们烧了火堆,山洞温度变高,蛇就醒了。” 解释了几句,赵晋拎起三截蛇尸,往洞口走去。 “少爷!” “怎么?”赵晋转身,见一个士兵有些紧张,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手中的蛇尸。 毫无发现。 “您,您这是要将蛇的尸体拿去哪里?” 赵晋将蛇尸举至眼前,抖了抖,问他,“当然拿去扔,难道你想和它睡一起?” 士兵拼命摇头,低声说了一句,“我以为……蛇的尸体拿来做很多事。” “做很多事?”赵晋回想起小时候尝过的味道,有点馋了,“做成蛇羹?” 所有人俱是一愣,连冯武鹏都呆住了。 “什么?什么羹?蛇羹?大王子你已经饥不择食都这种程度?” 赵晋轻笑一声,“什么饥不择食,这蛇羹可美味着。” 众人实在是难以想象,蛇这种生物竟然能吃?还很好吃? 金全脑海里浮现一桌全蛇宴。 烤蛇肉,蛇羹,炸蛇肉…… 赵晋热情地向他推荐,他试着伸筷子去夹来尝尝。 手上一用力,夹出一条长蛇。 “啊!”金全发出一声惨叫。 赵晋望向还缩在那里的金全,“怎么了?” 金全抬头,然后就看到了赵晋和赵晋手里捏着的蛇尸,抖了两下,“救,救命啊!” “金公公,这蛇已经死了。”赵晋有些无奈,干脆转身,手上一用劲,直接将红蛇扔出山洞。 缓了一会,金全才终于回神,明白那只是梦。 “真,真的吓死我了。” “哈哈哈哈,”金全旁边的士兵能够明显听到对方重重的喘息声,取笑道:“金公公,你怎么这么胆小?” 金全瞪了他一眼,换你来试试,刚刚被蛇吓完,结果恍惚间,像是看到自己原本要吃蛇羹,结果蛇羹变成了巨蛇! 一口将他吞了一口。 然后一睁眼,就看到劝自己吃蛇羹的赵晋拿着蛇的尸体站在眼前。 赵晋走回原来位置坐下,见金全还是维持这个姿势,不由笑道:“蛇已经死了,可以动了。” “少爷。”金全哭丧着脸,“不是我不想动,是我动不了了,僵了。” 山洞内顿时响起阵阵大笑声。 翌日天未亮,雪已经停下了。 赵晋一行人连忙赶路,否则等到太阳出来,雪化开的时候,更加难下山。 到时候,雪化成水,山路泥泞,一个不慎,马车就会陷在淤泥里。 紧赶慢赶,众人总算是在温度升高,雪水化开前下了山。 一进到县城,金全就连忙去张罗。 虽然他胆子是小了点,但在这些事上却出乎意料的能干,一个人就将事情安排妥当,让赵晋刮目相看。 众人直接在驿站上安顿下来。 赵晋一拉开房门,就发现其余人纷纷探出头来,显然也是一副准备外出的样子。 “你们要出去逛逛?”赵晋挑了挑眉。 “嘿嘿!”一个黝黑的汉子笑得满脸笑容,“这不是可以休息一下,出去找找乐子。” 说着,汉子朝赵晋眨了一下眼。 赵晋瞬间明白他们说的乐子是什么,摇头笑了笑。 “少爷,你要去哪里?”突然,金全的声音响起。 赵晋侧头,发现金全也出来了,诧异道:“金全,你也要去找乐子?” 到驿站前,赵晋特意交代,不能直呼他为王子,不能喊金全公公,避免暴露身份。 “少爷乱说什么!”金全恼羞成怒。 “哈哈哈!”赵晋大笑两声,“我去当铺,当个东西。” “那不如带上我吧,反正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好,就是想出去逛逛。” 赵晋无所谓,点头,“行。” 其余士兵不知道想到什么,互相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道:“少爷,我们也一起去!” 最后,赵晋和十几个随从一起出门。 赵晋忍不住扶额,这简直和之前在燕阳时情况一模一样。 他们来到县城里最大的当铺,丕修当铺。 “丕修,貔貅,这名字取得还挺好。” 武田,一起出来的十几个士兵中的一个,挠了挠头,“少爷,这貔貅是什么?” “貔貅是一种招财的生物,而且是只进不出。”赵晋解释道。 “那这老板的野心还挺大。” 赵晋笑了笑,“商人当然是想赚钱,越多越好,只进不出,不知是多少商人的梦想。” “走吧,我们先进去。” 虽然后来内务司给赵晋送来的衣服,在梁王府的众王子中,显得不入流,可在这小县城内,却已经是较为难得。 赵晋一进去,小厮就非常热情地将赵晋带进去。 “这位公子要当东西?快快请进!” “不是小的催,我们店铺是县城里最好的店铺!公子在这里当东西,绝对是最好的!” 小厮拍着胸口保证。 赵晋微微颔首,从怀里取出玉珏递给鉴宝师父。 第二十八 大闹当铺 鉴宝师父接过玉珏一看! 眼睛猛地瞪大,连忙朝赵晋道:“公子稍等,小的请我家掌柜的出来。” 话刚落就赶紧朝里面喊道:“掌柜的,来大生意了!” 走过来的掌柜大约中年,腰身发福,满脸都是肉,堆积在一起,还有一道道的褶痕。 他先打量了一下赵晋,眼神一凝,笑呵呵地拱手道:“公子好啊,在下皮万,是这家当铺的掌柜。” 赵晋点头,“麻烦掌柜的掌掌眼。” 跟在赵晋身后的众人都有些好奇赵晋当的究竟是何物,方才赵晋拿出来时,一晃而过,只能看清是玉,不知具体是什么玉。 不过,看那鉴宝师父如此慎重,想必是极好的。 掌柜笑着点头,从鉴宝师父手中接过玉珏,细细观察了许久,捏着玉珏的手越收越紧。 良久。 “公子这块玉珏,的确是块好玉。”掌柜将玉珏握在手心,玉天生的冰凉感非常明显。 这玉是从黄巍东手中拿来的,燕阳黄家,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他们出手的东西当然不会差。 赵晋神情不变,只问了一句,“能当多少钱?” “死当五百两。”掌柜伸出一只手掌,五根手指张开,然后又将拇指和小指放下。 “活当少一些,三百两。” “这么多!”有士兵惊呼出声。 闻言,掌柜面露得意,“能够出得起这个假定,可没几家。” 赵晋眸光锐利,“最多五百两?掌柜的莫不是以为我是冤大头?” 最后三个字,赵晋咬字又重又清晰,让所有人都能听清楚。 “少爷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五百两还少……” “其实五百两挺多的,不过这玉佩价格我们并不清楚,或许真的更高?” 掌柜没有了一开始的笑意,大拇指摩擦着玉珏光滑的表面。 “公子这是何意,所给价格均是凭着良心给的最高价,可莫要在此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赵晋笑了笑,眼中却没有半点温度,“掌柜的真当我不识货?” 掌柜手指一顿,掩去眼中的暗色,笑着道:“那公子不如说说,这玉珏,想当多少钱?” “这玉珏成色上佳,乃是冰种,若是死当,值一千两。” 掌柜眉心一跳,却仍然口硬,“公子莫不是在说笑,虽然冰种的玉的确珍贵,可公子这是玉珏,玉珏有缺,并不受欢迎,价格自然难免打折扣。” “玉珏有缺?”赵晋简直被气笑了,“玉珏比其余玉璧、玉环等更加难得,因为要恰好留一线缺口。” “既然掌柜不是诚心做生意,那在下就不打扰了。”赵晋懒得再跟掌柜理论,直接伸手要回玉珏。 谁知,掌柜笑了笑,将玉珏往自己怀中一揣,摊开双手,“公子说笑了,哪有什么玉珏?” 赵晋沉下脸,“掌柜这是要定我这块玉珏了?” “如果公子识相,那还能拿到五百两银子。” 赵晋扯了扯嘴角,他脾气并不好,也从不吃亏。 整理了一下袖子,赵晋睨着掌柜,“我再说最后一次,玉珏,还我。” “那小的也再说最后一句,没有公子的玉珏啊!” 赵晋不再废话,一拳砸了过去。 跟在赵晋身后的士兵已经背着赵晋所说的一千两给砸懵了。 他们何时见过一千两银子?! 赵晋与掌柜理论时说的与玉相关的那些东西,他们听不懂。 但是现下他们反应过来,这掌柜的要昧下大王子的财物! 掌柜被揍了好几拳,赵晋没有留手,拳拳到肉。 “你!你等着,你等着!快来人啊!”掌柜抹了抹嘴角溢出的一点鲜血,眼睛瞪大,有些慌乱。 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时候,鉴宝师父就已经离开了。 在赵晋单方面殴打掌柜时,鉴宝师父带着人赶了过来,大约二三十人。 “都给我上!”掌柜被赵晋的狠厉吓坏了,趁有人来,缩到角落里去,还边色厉内茬地叫嚣。 “狠狠地打!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面对这么多人,赵晋眼神沉静,低声交代了一声,“小心些。” 许久没有打架,早就手痒心痒的士兵:“少爷放心!” 须臾间,双方混战成一团。 赵晋下盘极稳,在他一拳撂倒一个护卫时,另一个护卫从侧边攻他下盘,赵晋却纹丝不动。 出拳,提膝,抬脚,动作连贯快速,又狠又准,没一会,赵晋身边就倒下好几个。 一时间当铺的护卫竟然不敢再对赵晋出手,踌躇不已。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既然已经开打,赵晋就丝毫不会客气,他们不敢出手,赵晋就主动出击! 到最后,赵晋这边无一人受伤,当铺那边,二三十人,尽数倒下,遍地哀嚎。 杨旭眼睛微亮地看着赵晋,但因为赵晋背对着杨旭,丝毫不知道杨旭的激动,以至于后面头疼不已。 “现在,你可以将玉珏还给我了?”赵晋走近掌柜,居高临下看着他。 掌柜瑟缩了一下,肥肉都挤到了一起,他嘴唇抖了抖,手慢慢伸进衣襟内。 赵晋冷眼看着。 “何人闹事!”一声爆喝响起。 紧接着,一群穿着官服的衙卫冲了进来。 掌柜眼睛一亮,火速将手伸出,哭喊着,“大人,救命啊!” “这些流氓,简直是目无王法!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打人!” 为首的衙卫皱着眉,看着地上一溜圈的人,他再看向站着,几乎是毫发无伤的赵晋一行人,顿时了然。 “来人呐!将这十几个人全部带走!” “慢着!”赵晋皱着眉站了出来,“这位是何意,不知我们犯了何事要捉拿我们?” “哼!殴打百姓,搅弄阻挠人家做生意,扰民,这些还不够?” 赵晋冷声道:“大人何不问问缘由?” 金全有些不忿地瞪着衙卫,但很快又移开目光,像是害怕被惦记上。 “不分青红皂白。”杨旭目光仿佛啐了冰,一语中的。 “大胆!”为首的衙卫涨红了脸,气得不行,伸手指着杨旭,“区区一个下人,也敢插手我衙门断案?” 第二十九章 他完了 “断案?”赵晋嗤笑一声,“既然如此,在下这也有一桩案子。” “一件件来!”为首的衙卫方才被赵晋和杨旭一通指责,心里憋着火,铁了心要收拾他们两个。 “现在是你们闹事的案子!扰乱秩序,殴打百姓!都给我带回衙门里去!” 十来个衙卫,根本没办法带走赵晋,因此赵晋一行人依然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衙卫拿他们完全没有法子。 为首的衙卫气急,却又无可奈何,一边低声对一个衙卫嘱咐了几句,一边厉声朝赵晋喝道:“说!” 赵晋一指掌柜,“正是此人,我来此当一个玉珏,此人先是故意压低价格,将价值一千两的玉珏报五百两!” “商议不下,我不愿再在此典当,岂料这人竟直接贪昧下我的玉珏,说没有什么玉珏!” 正暗暗高兴赵晋得罪了衙卫的掌柜,见火又烧到了自己身上,连忙爬起来,挎着肩膀,哭丧道:“大人明鉴啊!那分明是我自己的玉珏,这人一来就非要说这是他的,我不肯给,他就直接抢!” 为首的衙卫闻言,狠狠瞪着赵晋,“听见没有?你这人,如此厚颜无耻,将别人的东西非要说成是自己的!” “发生了何事?少爷?”略带诧异的声音响起,竟是冯武鹏和几个士兵。 赵晋挑了挑眉,这下好了,人都齐了。 冯武鹏打量了一下赵晋,嘲讽道:“少爷才出来这么一会,结果还惹上官司?” 一听冯武鹏和赵晋认识,为首的衙卫立刻道:“好啊!这里还有共犯。” 莫名其妙被牵扯进来冯武鹏没好气道:“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共犯?我才刚刚来!”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一早就在旁边?” 冯武鹏眼神一厉,区区一个衙卫,也敢这样跟他讲话? 他往前一踏,“简直大胆!” 杨旭左手按在刀鞘上,右手握住刀柄,俨然是一副要动刀的模样。 “岂有此理!大胆的是你!”为首的衙卫已经快要气炸了! 双方一触即发,赵晋眉头紧锁,出言阻止,“且慢!” “我们可以跟你们回去,但我要求要在公堂上对质,至于玉珏。” 赵晋转头望向掌柜,目光冷锐,“就在他怀里,那是物证。” “带走!”为首的衙卫根本不听赵晋说什么,一听他们愿意跟着一起回去,气焰更盛。 杨旭紧紧盯着对方,手中微动。 赵晋按住杨旭,压低声音,“先去县衙,尽量不暴露身份。” 敛下眸子,杨旭松开了刀柄。 他们方出当铺,迎面走来一波衙卫,目测有十多人。 赵晋扫了一眼其中一个较为眼熟的衙卫,暗道:原来适才是搬救兵去了。 为首的衙卫,一挥手,“走,回县衙!”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街市,周围的百姓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来到县衙后,赵晋一行人直接被带到公堂上,县令升堂。 “啪!” 县令端坐上首,一拍惊木堂,厉声道:“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赵晋与掌柜各自陈述,各执一词。 “你们所言,完全相悖,可有证据?” 赵晋正待说话,却见掌柜突然从怀里拿出玉珏,屁颠屁颠地跑到公堂的桌子边。 赵晋眼睛微眯,看着掌柜的动作。 “大胆!”县令眉头一皱,朝掌柜喝道:“岂能……” “大人请看,这就是物证。”掌柜将玉珏捧到县令面前。 县令将后半句生生咽回去,两眼发光地接过玉珏,“这玉珏……” 带着褶子的手慢慢摸着玉珏,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掌柜压低了声音,“大人,事成之后,这个玉珏就送与大人了。” “当真?”县令有些激动地凑近掌柜。 下一瞬,县令意识到自己过于失态,轻咳一声,“这如何行,本官不能受。” “这是大人应得的,是小的感谢大人为小的洗清远去,还小的一份清白。”掌柜满脸感激。 县令拿着玉珏,另一只手,手背朝外,轻轻挥了挥,“这是本官该做的。” 掌柜了然,低头退了下去。 转身时还狠狠瞪了一眼赵晋。 赵晋将方才一切收归眼底,嘴角泛起一抹讥讽的笑。 “大胆!尔等竟然敢不跪下!”县令将视线从玉珏上挪开,见赵晋竟然还站着,不由怒斥。 冯武鹏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现在竟然又被一个九品县令,还是这么一个穷乡僻壤里的县令给训斥了。 对方居然还敢让他一个正八品的武骑副尉向九品县令下跪? 冯武鹏当即就要大闹公堂。 “住手!”赵晋拦住冯武鹏。 如果大闹公堂,理亏的只会是他们。 冯武鹏斜着眼看赵晋,“大王子,你如果想跪,尽管跪就是了,何必带上我?” “被这么些杂税呼来喝去,随意训斥,你软弱可不代表我也要受这鸟气!” “也是,”冯武鹏愈说愈过分,“这些年来,大王子怕是不少这样忍气吞声吧?” “真是丢人现眼!” “冯武鹏!”杨旭睁大了双眼,大声喝止。 堂上除赵晋一行人,其余人都愣住了。 什么?大王子? “什,什么大王子?”县令不敢置信,还挣扎道:“要知道,冒充皇亲国戚,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赵晋往前走了几步,经过冯武鹏时,觑了他一眼,“你不丢人现眼,可惜太蠢。” “你!”冯武鹏作势就要冲向赵晋,结果被杨旭一把制住。 赵晋抬眸看向上面的县令,“我乃梁王的大王子,也是云州郡守。” 话落,赵晋取出相关凭证,直接呈现在县令面前。 县令定睛一看,猛地站起来,慌忙往下走,走下阶梯时,膝盖一软,直接跪下了。 “王,王子恕罪,下官眼拙,不知是王子殿下,还请王子殿下恕罪!” 县令头脑一片空白,这时候是半点都顾不上那玉珏了。 掌柜也睁大了双眼,在赵晋和县令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趟,最后也是直接跪下了,浑身冷汗。 他,他竟然惹了王子,完了! 第三十章 土匪 “那玉珏……”赵晋刚刚开口,县令就连忙道:“当然是大王子的,这玉珏不用问,肯定是大王子的!” 原先还想一口指认赵晋诬陷的县令立刻站在了赵晋这边。 赵晋忍不住蹙眉,先前他不想暴露身份,一是避免被人知道行踪,二是,虽然亮明身份,这些人会因此讨好偏向自己,但这传出去,必然是他以势压人。 或许如今这种传言没有大碍,可到了出事时,这些都会成为最后一根稻草。 “县令大人。”赵晋阻止了县令去将玉珏来直接递给他的举动,“可有证据?” 此言一出,县令与掌柜均愣住了。 王子这是什么意思? 赵晋点了点被县令捧在手里的玉珏,“这块玉珏上面有燕阳黄家的标记。” 凡是大家族中的贵重之物,大多有家族的标记。 县令连忙往赵晋手指所点之处看去,只见上面赫然有一个变形的“黄”,该字的最后一笔拉得极长,且往上翘去。 “大人不若再反过来看看。” 县令自然无所不从,在玉珏的另一面,边角处刻着极小的“燕阳”。 这是燕阳黄家的印记! 掌柜脸色瞬间煞白,这下可真是权和理,都不在自己这边了! “岂有此理!”县令怒声道:“这丕修当铺的掌柜胆大包天,强占他人财物,对簿公堂时,倒打一耙,罪加一等!” “将掌柜押下去!牢狱五年,所有家财尽数充公!” 掌柜这下连跪都跪不住了,瘫软在地上,两眼无神。 他将当铺取名为“丕修”,谐音“貔貅”,企图钱财只进不出,最后全部都要吐出来。 “王子,”县令转向赵晋时,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谄媚道:“不知下官这样做可行?” 赵晋瞥了一眼县令,“按律法惩办即可,问我作甚?” “是是是,王子所言甚是!” 临走时,县令热情邀请赵晋在县衙落脚。 “不必,在驿站即可。”赵晋拒绝了,这县令的为人,他极为不喜,当时对方分明是受了掌柜贿赂,想偏向掌柜,只是最后他亮明了身份,这才改口。 县令不好强求,一路殷勤地送赵晋到驿站。 事后,赵晋另外去找了间当铺,将玉珏死当了一千两。 然后在县令知晓前,率先启程。 他们一早出发,赵晋系着纯黑色披风,没有坐马车,翻身上马。 “走吧。” 路上,赵晋放慢脚步,直到和杨旭并肩,“杨大人,我们换一条路。” “明白了。”杨旭是聪明人,赵晋一提,他便明白其中缘由。 这件事一开始并没有告诉冯武鹏。 冯武鹏发现线路不对,前来质问赵晋,“大,少爷,这线路是不是偏了?” 赵晋环顾一圈,语气有些不解,“并没有,冯大人何出此言?” “之前分明是往西北走,如今怎么是直接往北走?”冯武鹏对线路了如指掌,直接将偏移之处指出。 “是向北走。”赵晋恍然,“可能是忘记跟冯大人说了,我们改线路了。” 冯武鹏手掌猛地攥紧,这赵晋,是故意的! “少爷,这突然改了线路是不是不妥当?甚至不告知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少爷对我有意见呢。” 赵晋轻笑道:“冯大人误会了,不过是忘记罢了。” “冯大人不必过于紧张多思,疑心太重,晚上易休息不好,” “路途遥远且辛劳,冯大人要是路上不小心病了,那就不好了。” 冯武鹏呼吸徒然重了几分,“那现在走哪条路?” “冯大人跟着我们走就是了,就不劳冯大人操心了。”赵晋没有告诉冯武鹏。 跟着他前去云州的这批人,不是被安插的暗鬼,就是得罪了人的倒霉鬼。 这冯武鹏,无疑是前者。 冯武鹏冷冷瞪了赵晋一眼,“大王子,真是好得很!” “多谢冯大人的祝贺。”赵晋笑吟吟道。 冯武鹏气得直接甩袖策马离开。 赵晋等人又行了两日,再次需要翻山。 “老天爷在上,太上老君保佑,菩萨保佑,这次过山,可千万不要再有什么事了!” 进马车休息的赵晋饶有趣味地看着金全到处求神拜佛,求各路神仙保佑他们安全。 求告一通后,金全终于安心了些。 可惜的是,金全的求神拜佛,并没有用。 赵晋原本正在马车内闭目养神,突然睁开了双眼。 “趴下!” 他一把按住金全的脊背,强硬迫使对方趴下,紧接着自己弯下腰。 “嗖嗖!”“嗖!” 数支羽箭从马车两侧的帘子射入! 如果赵晋他们再迟一点,恐怕他们会被射成筛子。 外面也传来嘈杂声,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 杨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少爷,外面有土匪,勿忘小心!他们身手极好!” 金全怕在马车上,胆战心惊。 “诶呦,我拜了这么多神佛,结果半点用都没有!” 赵晋还有心思开了一个玩笑,“说不定是因为你拜太多,他们觉得你心不诚。” “少爷!”金全苦笑道:“这都什么时候,还开我的玩笑。” 赵晋透过抖动的帘子,隐约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低声对金全道:“趴着不要起来。” 然后赵晋一把抽出自己放在马车里的长刀,一个翻滚,从马车上下去了。 杨旭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见赵晋握着刀出来,就又扭回头,专心战局。 赵晋眸光锐利,舔了舔唇,右手执刀,直接冲入混战中! “噗嗤!” 锋利雪白的长刀刺入土匪体内,然后赵晋双手握刀,抬脚一踹,两相作用下,长刀猛地拔出,被刺了一刀的土匪倒在地上。 赵晋突然一弯腰,大刀从他上面砍过。 后腿用力一蹬,赵晋借力往前一跃,转身,劈砍! 赵晋出手利索迅猛,丝毫不逊色杨旭,甚至更胜一筹。 他的招式朴实无华,但都是杀人的招式,刀刀致命。 整个混战局面从一开始的聚集在马车前面,到后面的越来越分散。 冯武鹏更是喊了一句,“少爷!” 土匪们对视一眼,纷纷有意识地将赵晋往另一边引。 第三十一章 “赵晋失踪” 听见冯武鹏的声音,杨旭侧目一看,表情瞬间变了。 他边打边往赵晋方向退去。 赵晋没有留神,待他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进到附近的一片山林里,远离大部队。 眼前的土匪们面露得意,一步步向赵晋逼近。 赵晋凝眸,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扫了对面一圈。 五个人,没有多大问题,怕只怕……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一个又一个土匪打扮的人出现,将赵晋围成一圈。 “你们是谁派来的?”赵晋摩挲着刀柄,镇定地问。 “哈哈哈哈,”一个土匪大笑了几声,“这位少爷误会了,我们是土匪,抢劫杀人,不是很正常吗?” 赵晋扯了扯嘴唇,“我可以直接给你们钱。” “不必了,我们直接杀了你,钱不也是我们的吗?” “但是这样,你们就多担一个杀人的罪名,还得多费一些功夫。” “废话这么多。” 说话的似乎是土匪头子,斜瞟着赵晋,“我们最不怕的就是罪名和耗费些力气。” 土匪头子右手往前一挥,“少废话,上!” 赵晋顶了顶腮帮,这些人不知道受了谁指使,名为土匪,实为杀手。 对方既然要置他于死地,赵晋也不再多说,提刀与他们冲杀。 白刃进,红刃出。 尚带着温度的血溅在赵晋脸上,洒在衣服上,与黑色的衣服混为一体。 不少土匪都被赵晋的狠意和身上的煞气吓到,动作间多了几分犹豫。 “锵!” 又是一声兵器碰撞。 赵晋抽空抬头瞅了一眼。 是杨旭! 狠狠呼出一口气,赵晋心头一松,杨旭的功夫,这些时日他有目共睹,有他帮忙,能够解决这些人的几率更大了些。 杨旭又解决掉一个敌人,冲进了对赵晋的包围圈,“少爷。” 两人背抵着背,长刀横在胸前,警惕地盯着四周的土匪,足足还有二十来人。 “请了这么多人,这幕后主使,是铁了心让我交代在这。”赵晋吐了口血水,扯着唇角自嘲道。 杨旭微微侧目,“你先冲出去。” 闻言,赵晋笑了起来,脸上的血映衬着他的笑容,多了几分诡异感,“杨大人,我可不是什么为了自己安全,将救我的人抛下的白眼狼。” “少……” 杨旭话未说完,赵晋就已经打断他,“二十个人,有信心吗?” 沉默了一会,“有!”杨旭的嗓音有些沙哑,却斩钉截铁。 “好!”赵晋大喝一声,“都上吧!” 土匪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不敢上前。 一个赵晋就已经勇猛地让他们胆怯,又来了一个狠人。 赵晋咧嘴一笑,和杨旭对视一眼,干脆直接冲上去! 这回,反而是土匪们被迫与赵晋两人混战一团。 山林里只剩下金属碰撞发出的清脆声与利刃入肉时的沉闷声响。 一高一低,互相交织。 不知过去了多久,站着的人里只剩下了赵晋和杨旭,其余人尽皆倒在血泊里。 赵晋紧跟着也站不住了,“嘭!” 腿上一软,单膝跪地,手上用刀撑着,锋锐的刀尖插入泥土中,上面的血顺着刀刃流下。 赵晋大口喘着气,这具身体还是太差了。 这种强度的战斗,撑到现在,他几乎是力竭的状态。 相比赵晋,杨旭要好一些,但也踉跄了几步,呼吸沉重。 “少爷。”杨旭喘了口气,继续道:“先回去。” 赵晋摇摇头,“我们,我们已经,换了路线,还是被发现,有内鬼。” 杨旭自然明白,甚至他猜到了是谁。 赵晋粗喘着气,仰着脸,瞧见杨旭这副神情,就知道他猜出是谁了。 “内鬼不解决掉,这种情况就不会少。” 这次他们赢了,但下次不知道对方又会想出什么招数。 诚然赵晋不怕,却也嫌麻烦。 杨旭定定看着赵晋。 “你回去,告诉他们,你遇到了那群土匪,但是没有找到我。” “然后仔细观察,一定有人会悄悄传消息,将这个人抓出去。” 点了点头,杨旭却没有离开,歇了一会后就蹲下来扶起赵晋。 赵晋有些茫然,“你还不回去?” “危险。” 简短两个字,赵晋明白了。 杨旭是怕还会有土匪来这,已经力竭的他,显然无法再应付一波。 赵晋笑了笑,心道:我倒是没有看错人,有底线,武功高强,行事小心细致。 等找到一个较为隐秘安全的小洞穴,杨旭才离开回去。 赵晋先将伤口简单处理一下,然后闭眼休息,他需要尽快恢复体力。 “少爷呢?”杨旭回来后,冯武鹏朝他身后张望,问道。 杨旭掀了掀眸子,“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金全大惊,“这可如何是好?” 胖墩墩的太监急得绕着马车打转,大冷天的,生生急出汗来。 “等。”杨旭靠着马车,闭上眼睛。 方才那一战,他也消耗了巨大的体力。 无法,众人只得将视线投向冯武鹏。 冯武鹏目光闪了闪,“先原地修整一下,然后再去寻少爷!” 面对赵晋失踪,冯武鹏并没有表现多着急,他本来就已经和赵晋几乎撕破脸皮,这时候表现得着急忙慌,实在太假。 所以冯武鹏仅仅做到职责所需就没有再理会。 一行人足足找了一天,仍然没有找到赵晋。 赵晋等他们离开去休息后,燃起火,上面还架着一只已经清洗干净的兔子,阵阵肉香味散发出来。 翻看几下,感觉差不多了,赵晋将兔子取下,尝了尝。 没有味道,只有兔肉的香味。 “还行,能吃。” 赵晋吃东西并不挑剔,或者说,他挑剔,但也会分场合。 必要时,哪怕树皮,他依然能够啃。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等到第二天。 所有人又找了一上午,还是一无所获。 大家难免有些泄气。 “大王子他不会已经……” 现在赵晋失踪,众人着急,已经顾不得改称呼的事了。 “呸呸!别胡说!王子吉人自有天相!”金全呸了好几声。 众人里面,现在反而是金全最执着于找到赵晋。 第三十二章 是不是赵瀛? “金公公,不是我胡说。”士兵有些无奈,“你看,这么久了,我们连根大王子的头发都没有看到。” “是啊,唉,这样找,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一些人想去问问杨旭,赵晋不在,目前杨旭是他们中最大的。 可是自从赵晋失踪后,杨旭的话更少了。 “继续找。”杨旭淡声吐出三个字。 冯武鹏靠在树旁,暗暗瞄了好几眼杨旭。 良久,冯武鹏站起来,随意道:“我去小解。” 等冯武鹏走后,杨旭望了一眼冯武鹏方才坐的地方,也站了起来,往冯武鹏离开的方向走去。 众人没有注意,只以为刚好他们两个都要小解。 冯武鹏特意走得远了些,他左右张望,确认没有人之后,掏出一个小哨子。 “呲呲!” 短促的哨声响起,很快,一只鸽子就从上空飞了下来。 是信鸽! 冯武鹏将一张小纸条卷起来,绑在鸽子脚上。 双手一松,鸽子就重新飞起来。 冯武鹏脸上刚刚露出笑意。 “啪!” 鸽子突然摔了下来,冯武鹏神色一变。 紧接着,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冯武鹏侧身想躲,然而对方速度太快了! 没几下,冯武鹏就被压住。 “杨旭!” 杨旭神情很淡,应了一声,然后从怀里拿出绳子将冯武鹏绑了个结实。 “杨旭,我们有话好好商量。”冯武鹏紧紧盯着杨旭,试图劝服他。 杨旭弯腰将信鸽捡起,拿下鸽子脚上绑着的纸条,“有什么,你跟大王子说。” 冯武鹏猛地瞪大眼睛,“他没有失踪!你们故意陷害我?” “不是陷害。”杨旭一手拎着鸽子,一手拉着冯武鹏往回走,“你清楚。” 冯武鹏扯了扯绳子,眼里露出些许慌乱。 “杨旭,看在我们以前有些交情的份上,你放我一马,我以后一定报答你!” “难道你要跟着那个废物大王子吗?跟着他你能有什么前途?!” 杨旭不为所动,直接将冯武鹏拉回了他们暂时驻扎的树林中。 “这是怎么回事?” 士兵们面面相觑,两个头头不过出去了一会,结果回来时,一个绑着另一个? 金全惊疑不定,“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来回看着杨旭和冯武鹏。 杨旭沉吟了一下,最后只是道:“等大王子回来。” 然后他将已经被打伤的鸽子扔到地上,又将牵着冯武鹏的绳子绑在树上。 拿出信号弹朝天按了一下,就自己往树干上一靠。 “杨旭!”冯武鹏还在挣扎,奈何杨旭将绳子绑得很紧,冯武鹏根本挣扎不掉。 他朝士兵里的其中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可那些人看了看守在旁边的杨旭,咽了咽口水,往后缩了缩。 “!” 冯武鹏气得不行,低声喝骂了一句,“胆小鬼!” 赵晋收到杨旭的信号,收拾了一下,就往杨旭方向走。 赵晋一到,原先暗暗有猜测的士兵们忍不住暗骂一声,“他娘的,还真是……” “赵晋!”冯武鹏死死瞪着徐步走来的赵晋,直呼其名,“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这话应该是我问冯大人吧?”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杨旭将缴获的纸条扔给赵晋。 赵晋接过来,打开一看。 “已伏击成功,赵晋失踪,死亡待确认。”赵晋将上面的字念出来,轻笑了一声。 “冯大人,不如解释一下,这纸条是什么意思?” 冯武鹏自知无法狡辩,扭过头不说话。 周围的士兵听到了赵晋那一番话,原先还有些怨言,怪赵晋让他们找了这么久。 这会一听,心中大惊,武骑副尉竟然想杀大王子? 他们原先遭遇的土匪,是伏杀?还和武骑副尉有关? 这一下,他们纷纷意识到,自己卷入了王子间的争斗。 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都跟着过来了,与其动这些小心思,不如安分点待着。” “你们懂什么!”听到这句话的冯武鹏像是一下子炸了。 “你们这些不思进取的废物!” “跟着这么一个废物王子能有什么前程?要不是因为他,你们现在就可以在燕阳好好待着!” “我只是为了搏一个前程,我有什么错!” 被骂废物,那些士兵冷了脸,对冯武鹏也没了好脸色。 “那怎么不见你现在荣华富贵?” “反正我也得罪了人,来云州,还不用受那窝囊气。” 冯武鹏猛地挣动绳索,狠狠瞪向嘲讽他的士兵,眼睛发红,显得凶狠无比。 “冯武鹏。”赵晋声音很淡,“你没错,但是你输了。” 一句话,让冯武鹏浑身的气势泄得一干二净。 是,他输了,什么都没有了。 “谁指使你的,除了你,还有谁也在随行的人里?” 冯武鹏嗤笑一声,“反正我都输了,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 “你说出来,我或许能饶你一命。”赵晋轻声道。 “呸!老子不稀罕!” 赵晋神色不变,“你不说也没关系,无非是那几个人。” “我猜猜?” 赵晋语气轻松地吐出一个又一个名字,“赵瑖?杨贵人?梁王?还是说,王太子?” 在最后一个名字落下时,冯武鹏脸皮狠狠抽动了一下。 “我懂了。”赵晋轻笑一声,“是王太子,赵瀛。” “你猜到又如何?”冯武鹏咧嘴笑道:“你又没有证据。” “没关系,他肯定会再次出手的,只要出手,就会留下痕迹。” 赵晋凑近冯武鹏,低声道:“你说,王妃知不知道这件事?” 冯武鹏猛地瞪大眼睛。 “锵!” “噗!” 接连两声响起,冯武鹏闷哼一声,紧接着没有了气息。 赵晋面无表情地将刀入鞘。 全场寂静无声。 “只要是真心追随着我的,我必不会亏待,但如果背叛,冯武鹏的下场就是叛徒的下场。” 赵晋转身扫过所有人,“我可以跟你们保证,跟着我,应有的荣华富贵不会少。” “但是我眼里容不下沙子,那些龌龊事,潜规则,在我这里,都没有用。” 众人不管心思如何,这一刻全数跪下。 第三十三章 翻窗而入 赵晋抬手放在额头上,极目远眺。 “还有半日就能到下一个城。” “走吧。”他长吁一口气,唇边冒出白气。 远处白茫茫一片,全是雪。 当他们经过一个山坳时,赵晋骑马走在前面,耳朵微动。 “慢着。”赵晋攥紧缰绳,马匹慢下来,“有人。” 杨旭眸光一凛,厉声喝道:“戒备!” 话音刚落,山坳两边立刻冲下来好一些人,手里持着乱七八糟的武器。 为首的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穿着粗糙麻布,“此,此山是我开!” “此树是我栽!要,要。” 经典的拦路打劫的出场白。 赵晋挑了挑眉,接了下句,“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没错!” 中年男子身后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当家,他抢了你的话!” 杨旭也瞥了一眼赵晋。 二当家这才恍然大悟,“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赵晋大笑出声,初时察觉到动静,他还以为又是杀手。 他打量了几眼眼前的这群,乌合之众。 粗布麻衣,甚至有些破烂,或者打了补丁,面黄肌瘦。 “这群土匪,可真穷。”赵晋嘀咕了两句。 “废话少说!”二当家将手里的大刀往地上一拄,“要钱还是要命!” 赵晋扬眉,“当然是,都要。” “哼!敬酒,敬酒不要,非要喝痛酒!兄弟们,上!把这只肥羊给宰了!” 冲上来的这些土匪实在是太弱了,赵晋等人甚至连兵器都不需要出,赤手空拳就将对面尽数打倒。 将土匪全部压制住,赵晋走到二当家面前。 “你是他们的头?” 二当家一把扭过脸。 赵晋笑了一声,“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土匪。” “呸!”二当家啐了一口,“你们这些有钱的,我呸!” 还靠四皇子资助和典当玉珏的赵晋:“……” “如何处置?”杨旭觑了觑这些土匪。 “押到官府吧,也快进城了。” 赵晋等人一进城,随行队伍里押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引得百姓纷纷侧目。 “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不过,被押着的,好像是武仰山寨的人。” “真的是他们,我见过,上次还是……” 百姓们窃窃私语,其中一个男子,微微低下头,从拥挤的百姓里悄悄退了出去。 赵晋直接到府衙。 他们抵达的是周城,也是北泷郡的郡治所在。 郡守府。 穿着绯色官袍的郡守正端详着手上的金锭,他张嘴咬了一下,脸上堆满了笑意。 将金锭放进锦盒里,郡守又拿起另一块金锭。 直到将每块金锭都咬一下,妥当地放到锦盒里。 “大人!大人!”郡丞火急火燎地跑进来。 郡守盖好锦盒,收起笑意,“出什么事了?急匆匆的。” 郡丞一拍手掌,“喜事!大喜事啊!” “哦?”郡守捋了捋山羊胡,“谁家又送东西过来了?” “不是不是。” 郡守脸色沉下来,“那能有什么喜事?” “大人!是武仰山寨,有人拿了武仰山寨的二当家前来送官!” 郡守猛地站起来,“当真?” “千真万确!现在人就在外面!” “走,去瞧瞧!” 赵晋在府衙等了一会,周遭的衙卫很是热情。 “真是多亏了公子啊!” “为了捉拿这些盗匪,我们不知道折损了多少人呢!” 衙卫们一言一语,直接将赵晋一行人夸到天上去! 赵晋没等多久,就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绯红官服着身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最初招待他们的郡丞。 “听说是你们擒了武仰山寨的二当家?”郡守打量了一下赵晋等人,慢声问道。 赵晋起身,微微弯腰作揖,“正是。” 郡守脸上堆起了笑意,“哈哈哈!正是英雄出少年。” 言罢,他冷冷地睨了一眼绑在角落的二当家等人,“将他们拉下去!” “狗官!”二当家等人被衙卫拖下去,仍然在骂,经过赵晋身边时,还骂了句,“走狗!” 赵晋皱了皱眉。 “这些恶贼,嘴里不干不净的,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武仰山寨这些盗匪,穷凶极恶,经常拦路打劫,甚至直接进城抢劫,本官折损了许多人手,奈何次次都被他们逃掉!” 赵晋沉吟了一下,“他们应该有内应,大人不妨查一查,不然不应该每次都逃得掉。” “哎!”郡守重重叹了口气,“可是我们找不出来!” 赵晋无话可说,一个郡的府衙,连如此瘦弱的盗匪都无法解决。 “总会有办法,在下先预祝郡守大人,早日剿匪成功。” “哈哈哈!那就借公子吉言了!” 郡守朝郡丞使了一个眼色,郡丞立刻拿了一个小盒子走过来。 一打开。 里面是六锭银锭,亮闪闪的。 金全两眼发亮,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伸手就想拿。 郡丞极有眼色,立刻就将盒子给了金全。 赵晋侧目看了一眼,朝郡守微微笑道:“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从府衙离开后,金全一直笑得见牙不见眼,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小盒子。 夜幕渐落。 “可有看清楚他们之后去哪里了?” 郡丞站在郡守身侧,低声道:“跟着的人看到,他们进了驿站。” “驿站?”郡守眼中精光微闪,“能住进驿站,肯定不是普通人。” “注意一下他们,尽量别得罪了。” 郡丞忙不迭点头,“下官明白,不过,他们看起来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大后日的……要不要找他们帮忙?” 郡守笑了一下,“不急,先等等。” “武仰山寨那群人,二当家被抓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等着吧!等他们结仇更深一些先。” 郡丞顿时明白,竖起拇指,“还是大人厉害!” 驿站。 赵晋闭着眼,躺在床上,正熟睡,房间窗口开着。 窗棂传来细微的动静,然后一个瘦小的身影直接从窗口翻了进来。 来人渐渐逼近赵晋的床,有些漂亮的双眼充满怒意,手中拿着的匕首举起,悬在赵晋上方。 猛地用力往下一刺! 第三十四章 劫富济贫 赵晋“唰”的睁开眼,闪着寒光的刀尖映在眼底。 一把扣住来人手腕,往外一推,将人推开后,赵晋迅速从床上下来。 定睛一看,赵晋才发现,刺杀他的竟然是个女子? “谁派你来的?” 女子冷笑,“呵,是我要杀你这个走狗!” 泛着寒光的匕首再次向赵晋刺来,女子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来到了赵晋身前。 赵晋身后是床,退无可退,他侧身偏头躲开。 利刃从脸侧划过,削下几缕头发。 在女子手一拐,想要从后面直接刺入赵晋后颈。 赵晋反应极快,扣住女子的手腕,用力一抖。 “乒砰!” 匕首掉落在地,赵晋顺着手腕,另一只手抓住女子的手臂,直接来了一个过肩摔。 女子被摔到床上,还没来得及起来,赵晋就一手压着他肩膀,一手扣住她双手。 “总要告诉一下我原因?” “为何刺杀我?” 女子挣扎了几下,奈何赵晋按得极牢,挣扎半响,丝毫不动。 “杀一条狗,还需要理由?” 赵晋也不生气,挑了挑眉,“杀狗是为了吃肉,怎么没有理由。” “狼狈为奸!” “我怎么狼狈为奸了?人在床上睡,锅从天上来。” “难道不是你,抓了黄二?!” “黄二?”赵晋微微一怔,“你说那个土匪?” 回想了一下,赵晋有些不确定地道:“武仰山寨二当家?” “承认了?”女子怒目而视,眼神像是恨不得生啖了赵晋血肉。 赵晋难以理解,“他们突然拦路打劫,结果打不过我们,将土匪擒了送官,有什么问题?” “你是武仰山寨的人?”赵晋觉得有些好笑,“我被抢劫,难不成还得谢谢你们打劫我?” 女子一时说不出话,撇过头。 “还真是一家人,你们那二当家也是骂我为走狗。”赵晋脸上还是笑着,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 “不如你告诉我,这是哪门子道理?”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走水了!走水了!” 赵晋脸色一冷,“你们还派人放火?” 女子沉默不语。 由于忧心在驿站内的众人,赵晋一时分神,竟然被对方揪中时机,跑了! “草!” 赵晋低骂一声,顾不得许多,拿起外袍披上,直接开门走出去。 一打开门,外面火光冲天,另外半边驿站已经全部在火海里,不用多久,就会烧到他这边。 事态紧急,赵晋先下楼出了驿站。 “少爷!” 赵晋一冲出来,在外面等着的金全等人连忙呼喊。 “都没事吧?”赵晋视线扫过众人,大致点了点人数。 “齐了,都没事。” 赵晋松了口气,“没人受伤就好。” 金全还惊魂未定,“可吓死我们了,一直没见少爷你出来!” “这些日子,真是倒霉透顶了,明日我们还是去寺庙拜拜吧!” 赵晋转身看着处于火海的驿站,神情凝重,驿站内的小吏匆匆忙忙地救火,整个驿站乱成一团。 火光映照着赵晋面孔,神色沉得可怕。 “有没有抓到纵火的人?” “纵火?”有人惊叫出声,“难道不是疏忽大意造成的火灾?” 赵晋叹了口气,“不是,是武仰山寨的人,我们今天抓的那些人的同伙。” “少爷怎么知道的?”金全不解地问。 “刚刚有人来刺杀我,是武仰山寨的。” 众人皆是一惊。 “这些盗匪,果真如郡守所说,穷凶极恶!” “之前看题目那么瘦弱的样子,我还以为那郡守夸大其词。” 杨旭眉头紧锁,“可有受伤?” 赵晋摇头,“无事。” 他左手微抬,朝里摆了摆,示意杨旭凑近。 “去查查,武仰山寨是怎么回事,有些不对劲。” 杨旭颔首,直接带了一个人走。 “其余人,都帮忙救救火吧。”赵晋侧头望向金全,“你去找找其他落脚的地方。” 好一通忙活后,火终于灭掉了,可驿站,也被烧个干净。 驿长看着一片废墟的驿站,颓丧不已。 “这可如何是好啊!” 赵晋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武仰山寨的人放火烧毁驿站,终归是因为他们。 “驿长,这火是有人纵火,我逃出来前,有盗匪前来刺杀我,并且已经承认了此事,我可以做人证。” “纵火?公子真的可以为小人当人证?”驿长激动不已,一把抓住赵晋的手臂,再次确认。 倘若能够证明有人纵火,还是盗匪所为,最多,他也只是监察不力,不至于重罚。 “可以,驿长放心。” 驿长猛地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差点站不稳,赵晋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避免对方一屁股坐到地上。 等赵晋陪驿长解决完起火一事,天色已经蒙蒙亮。 “多谢公子!真的,若不是公子,小人只怕牢狱之灾难逃。”驿长双手作揖,深深躬身致谢。 赵晋急忙扶起驿长,“驿长言重了,此事本就因我而起,这是应该的。” 赵晋将武仰山寨为何会纵火的缘由一一道来。 听完后,驿长先是一怔,然后释然一笑,“公子不必放在心上,盗匪凶恶,如今这结果,也不是公子所愿。” “再者,最后郡守大人看在公子的份上,直接放过了小人。” 虽说如此,整个驿站都是因为他才会被烧毁,赵晋心中过意不去。 “此次万幸没有人丧生,不然,我便真的难辞其咎了。” 驿长拍了拍赵晋的肩膀,“公子真的不必挂怀。” 赵晋笑了笑,“驿长放心,我不会因此失了分寸。” 金全重新找了间客栈给众人落脚。 一直到下午,赵晋才见到杨旭。 “如何?” 杨旭看了一眼与他一同前去的武田。 武田会意,朝赵晋解释道:“这武仰山寨,在官员贵族还有富商中,名声极臭,可以说是人人喊打。” “有趣的是,在民间刚好相反。” “百姓对武仰山寨那是人人称赞。” 赵晋心念微动,“劫富济贫?” “正是!”武田隐隐有些敬佩,“武仰山寨的人,大多是因为生活无以为继,被迫落草为寇。” 第三十五章 衣娘 赵晋大致明白过来,武仰山寨的人,多是被贪官污吏压迫,无法生存,才无奈上山为寇。 他们只劫富人,只劫官员,不碰百姓的财物。 之前郡守所说他们进城抢劫,抢的正是城中富商钱财。 那些内应,通风报信之人,是周城的老百姓。 老百姓如此之多,哪怕郡守有心制止,甚至杀鸡儆猴,依然阻挡不了百姓。 武仰山寨的寨首,还是一名女子。 瞬间,赵晋就想到昨夜刺杀他的那个女子,一般盗匪,应该没有这样的身手,极有可能,就是寨首。 赵晋微微侧目,却发现杨旭与武田眼底都有些敬意。 他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你们觉得,武仰山寨很值得敬佩?” “我老佩服他们了!”率先出声的是武田,“这种劫富济贫,多难得!” 杨旭默然不语,可赵晋一见他神情,就知道杨旭也是认同的。 “没有什么好佩服的。”赵晋淡然道,眼中的情绪矛盾复杂。 “不是所有富人都是坏的,他们中,也有善人。” “那些人没有做何坏事,凭自己努力与头脑赚取钱财,难道就活该被抢?” 武田张了张嘴,一时竟无法反驳。 赵晋屈起直接,敲了敲桌案,“就如这次驿站火灾。” “他们纵火,可能会使多少人受伤乃至死亡?” “难道驿站中的人皆是恶人?” 杨旭和武田尽皆沉默。 “他们被迫无奈。”赵晋声音很轻,“我能理解,落草为寇不是好选择。” “他们将自己置身与坏人的边缘,也是无可奈何。” “可是,他们为寇,并非没有错。” 赵晋闭了闭眼,这就是封建时代。 一旦当地官员贪污欺压,除非能够上报,让他们上级处理。 否则,被压迫,无路可走的百姓,只有落草为寇这一条选择。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所有人心里都似是栓了一块石头。 良久,杨旭突然出声,“府衙要剿匪。” “秘密进行。” 赵晋抬眸,“以防有百姓通风报信?” 杨旭点头。 “嗤。”赵晋嗤笑一声,“主意打得挺好的,想一击毙命。” 杨旭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有出声。 “少爷。”武田忍不住了,“那,我们要不要插手?” “不管怎么样,武仰山寨里的人,大多都是可怜人。” “难不成,我们就这样看着他们……”武田顿了一下,见赵晋神色浅淡,有些气馁,“落到郡守手上,他们肯定没有好下场。” 赵晋低低应了一声,“这事我自有打算,可还有其他事?” “府衙的人在调查我们。” “别让他们查出我们的身份。”赵晋沉吟一下,“放出风声,就说,我们是从云州出来游玩,现下要回去。” “好。” 待杨旭和武田皆走后,赵晋揉了揉眉心,神色几经变幻。 犹豫许久,赵晋终于作出决定。 他抽出一张白纸,写下:“有事外出一趟”,将之用镇纸压好,起身出门。 双手搭在门上,刚准备开门时,想到方才杨旭的话。 赵晋松开手,转身往窗口走去,直接从另一边翻窗离开。 多年为特种雇佣兵,赵晋身形很灵活,悄无声息离开了客栈,没教任何人发现。 他牵着马,离开周城后,翻身上马,朝武仰山寨奔去。 “你是何人?” 赵晋一到武仰山寨门口,就被守门的土匪拦下。 “告诉你们寨主一声,就说,故人来寻。”赵晋镇定自若,仿佛没有看到他们手中的兵器,他所来的也不是土匪窝。 闻言,守门的土匪有些狐疑,可是赵晋的态度又过于淡定。 他们围在一起,低声商量了几句,最后让其中一人进去通报,其余人拦着赵晋。 “我们进去通传一下,你,在这里不要动。” 赵晋颔首,从马上跃下。 视线扫过武仰山寨。 山寨都是些木头搭建的,占地很广,可是建筑却很是粗陋,像是不懂建房子的,糊里糊涂搭建的。 赵晋敢保证,这种违房,大暴雨来临,大多都得漏雨。 如果来一场台风,就能将这些房子吹散架。 “故人?”衣娘愣了一下,她哪里来的什么故人? “是,他是这样说的。” 衣娘眯了眯眼睛,“我去看看。” 赵晋在门外大约等了一刻钟,就见到一个红衣女子往这边走来,姿势豪迈。 看面容,正是昨夜闯进房间的刺客。 “呵!”衣娘上下打量了一下赵晋,“我就说是我哪来的故人。” “原是你这个‘故人’前来寻我。” “怎么,来送死?” 衣娘身后的几个土匪听出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朝赵晋怒目而视。 “好啊!竟然敢骗我们哥几个。” “今天我们就送你去见阎王。” 赵晋微微一笑,“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过来?” 衣娘神情一顿,伸手拦住要往前冲的土匪。 抬了抬下颌,“说吧。” “那就,麻烦借一步说话。”赵晋说罢,侧开身子,左手往前一伸。 “老大,可别听这小子的,谁知道会不会有埋伏。” “小子!”有人大声朝赵晋喝道:“有什么在这里说就是了!” “就是!难道我们就不能听了?!” 赵晋一动不动,望着衣娘。 衣娘握住腰侧一个银白色饰物,一拉,一条鞭子出现在她手中。 “啪!” 暗红色的鞭子抽了一下地面。 “行!但如果你耍什么小心思,就不要怪我手里的鞭子不客气。” 赵晋这才知道,那不是装饰,而是这个衣娘的武器。 鞭子?赵晋暗笑,还挺配的。 “自然不会,那就,请?” 衣娘轻哼一声,直接走在前面。 两人一直到离山寨稍远的地方才停下。 “说吧,什么事?” 赵晋牵着马,眼睑微垂。 “府衙要剿匪。” 衣娘眉头一皱,“不可能,如果他们要剿匪,我们不可能没有收到消息。” “那些百姓给你们通风报信,你以为府衙会不知道?” 衣娘哑口无言。 赵晋瞥了她一眼,“这次郡守铁了心要将你们连根拔起。” 第三十六章 拒绝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事?”衣娘不相信赵晋,昨夜她才又是刺杀,又是让人放火,结果第二天,对方就这么好心过来通风报信? 赵晋眼睑微掀,“只是觉得,你们虽然有错,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我们有错?”衣娘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可笑的话,大笑出声。 “被迫落草为寇,是我们的错?”笑完后,衣娘神情冷锐,咬牙切齿道。 赵晋微微叹了一口气,“落草为寇当然不是你们的错,这是那些贪官污吏的错。” “但是,武仰山寨,皆是被迫无奈之人吗?” “昨夜我便说了,你们放火烧驿站?难道没有做错?里面有多少无辜之人。” 衣娘扭过头,下颌崩得很紧。 “你们心中怨、怒、恨,都是正常的,我能理解,但并不该将这些施加到无辜之人身上。” “且不说其他,你们声称劫富济贫,可你们所劫之人,他们真的全部该受这场无妄之灾?” “都是一些奸商,为何不该?!”衣娘愤然道:“他们既然从百姓里拿得这些钱,现在让他们吐一些出来又怎么了?” 赵晋声音很淡,透着一股子冷,“所有都是奸商?他们里面就没有一人,也曾为百姓修路造桥,不曾做过什么坏事?” “我刚来周城,就被你们二当家抢劫,也是活该?试问一句,我活该在何处?” “你!”衣娘张了张嘴,复又将牙齿咬得极紧,却又不得不承认,赵晋说得并没有错。 赵晋没有再多纠缠这个话题,武仰山寨已经以此准则行事许久,不是他短短几句话就能让他们转变。 他转而道:“我已经说过,我不认同你们的做法,但你们罪不至此。” “可我凭什么要信你?”衣娘情绪复杂难言,面上依然倔强道。 赵晋轻笑一声,“信与不信在你,我只是求个问心无愧。” 话落,赵晋按住马背,腿部用力,利索上马。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衣娘,“言尽于此,我走了。” 一勒缰绳,赵晋没有再看衣娘,直接策马回到周城。 衣娘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离开。 赵晋回到房间时,字条依然被压在桌案上,没有人动过。 将杨旭喊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紧接着,就听到外面通传,“郡丞来了。” 赵晋微微一挑眉,先是朝杨旭道:“去吧。”才让郡丞上来。 郡丞上来时,恰巧遇到下楼的杨旭,朝杨旭笑了笑。 杨旭微微颔首,就径直离开。 这让郡丞脸上青了一瞬,眸色一闪而过的暗沉。 “郡丞大人。” 待见到赵晋,郡丞脸上重新扬起笑意,“哈哈哈,宁公子。” 赵晋对外自称姓宁。 毕竟赵姓是国姓,太过敏感,惹人注目。 “郡丞大人怎么来了?可是有何要事?”赵晋唇角微弯,态度恰到好处,既不热情,也不冷淡。 郡丞心里满意不少,脸上的笑容也真心许多,“本官过来,的确有一事。” 话落,他也不继续说,而是等着赵晋发问,甚至还站着。 赵晋内心一哂。 “郡丞不如坐下说?” 郡丞这才顺着赵晋的意坐下,徐徐道:“是这样的,府衙近日打算剿匪。” 说话时,郡丞一直死死盯着赵晋,注意他脸上的神情。 赵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 “如此甚好!” “留着匪患,终归对百姓不好,相当于一把刀悬在周城头上,人心惶惶。” 郡丞心中骂了一句,那些百姓可不会觉得不好,那把刀,掉下来砍的也是他们。 “正是如此,郡守大人一直很忧心。”心里如何想是一回事,面上郡丞露出赞同的表情。 “此次剿匪,为了避免再次被泄露了计划,所以郡守大人打算秘密行事。” 赵晋适当地露出有些迟疑和惶恐的神色,“那,不知郡丞大人,为何要告诉我?” “宁公子的随行属下,武功高强,为免意外,希望宁公子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郡丞这才将前来的主要目的说出。 似乎是怕赵晋不同意,郡丞还特意提起昨夜火灾之事,“昨夜,那些盗匪猖狂至极,直接放火,还前来刺杀,他们怕是已经记恨上公子。” 赵晋的笑容有些淡,郡丞既是劝说,也是威胁。 武仰山寨的人已经记恨他,如果不剿匪,自身就会面临威胁。 这种情形下,的确一般会答应,比起独自应对盗匪的报复,与府衙一起剿匪,显然更好。 府衙的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如何?宁公子意下如何?” 赵晋拒绝了,“郡丞大人,不是我不想帮,只是云州有急事,如今我们赶着回云州,快则明日我们就要启程离开。” 郡丞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么说来,宁公子不愿出手帮忙?” “抱歉,在下实在是有心无力。” 郡丞最后是甩袖离开,甚至走之前,还威胁道:“宁公子现下已经得罪了武仰山寨,难道还要得罪府衙?” 赵晋冷笑一声,不然,去给他们当枪使? 翌日一早,变故徒生。 “都让开,府衙抓人!” 客栈里一片嘈杂,掌柜惶恐地看着一大批府衙闯进来,一路跑到二楼。 赵晋刚刚洗漱完,就听见了喧闹声。 皱着眉打开房门,恰好,府衙来到他房前。 为首的捕头看到赵晋,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画像,脸色一冷,往后退了一步,手往前一挥。 “就是他!拿下!” 赵晋视线锐利,扫过押着自己的衙卫和眼前的捕头,声音冷沉,“这是何意?” “何意?”捕头冷哼一声,“宁晋勾结武仰山寨的盗匪,谋害百姓,奉命前来抓捕!” 赵晋气笑了,“勾结?前不久我才抓了武仰山寨的二当家给郡守,你们府衙还赞许有加,一转眼就变成我勾结盗匪?” “谁知你是不是故意借此取得郡守信任!带走!” “少爷!”杨旭等人赶来,冲上来就要挡在赵晋身前。 金全更是明明都怕得有些发抖,眼睛甚至不敢往衙卫的大刀上瞄去,却仍然不肯让开。 第三十七章 入狱 “杨旭,金全。”赵晋轻声喊道:“让开。” “少爷!” 赵晋摇摇头,“不必担心。” 捕头冷笑一声,“你们若是再拦着,就以同罪论处。” 话音刚落,捕头乍然与赵晋对视上,被其中的冷锐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赵晋用力一挣,两个押着他的衙卫根本不是他对手,制不住他。 冷冷睨着捕头,“我自己会走。” 赵晋径直越过一众衙卫,走在最前面。 捕头猛地回神,脸面有些挂不住,大步赶上赵晋,想斥责几句,回想起方才赵晋的眼神,有些惧怕地咽了回去。 衙卫突然闯入客栈,客栈众人心惊又好奇,这会赵晋一出来,全部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议论纷纷。 “这人好像是驿站被烧后才来客栈的。” “不知道犯了什么事,难道驿站的大火和他有关?” “不是说那把火是武仰山寨的盗匪放的?” 赵晋仿佛没有听见那些议论,步履从容,神态自若。 到府衙后,赵晋直接被带去牢里。 古代的监牢比现代更加血腥脏污,一进去,赵晋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腥味和臭味混杂在一起,难闻至极。 脚下的路,铺着些稻草,踩上去有些黏腻的感觉。 捕头暗中观察赵晋的神色,心道:看着就像是家中娇生惯养的,突然见到这番场景,肯定大惊失色。 谁知,赵晋面不改色,像是没有看见牢里糟糕的情况一样。 若是赵晋知道这捕头的心里话,怕是会失笑出声。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他可都没有被娇生惯养过。 突然进来这么一个白白净净的公子哥,其余犯人都饶有兴味地看着赵晋,等着看他痛哭流涕。 只可惜,要让他们失望了。 赵晋走进牢里,寻了一块稍微干净些的地方坐下。 没一会,郡守和郡丞就过来了。 赵晋正在闭目养神,听见声响也没有反应。 郡守挺着大肚子,眯了眯眼睛,“宁公子,感觉如何?” “还行。”赵晋睁开眼,语气平缓。 “宁公子,何苦呢?”郡守徐徐道:“原本只要你答应了,那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赵晋笑了声,“不这样,怎么能见识到郡守大人的手段如此了得?” “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厉害。”赵晋拍了两下手掌,满是嘲讽。 “宁公子,嘴硬是没有用的。”郡守阴沉着脸,一字一顿道。 赵晋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容,没有说话。 “本官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只要宁公子愿意在剿匪上出一份力,本官自然相信,宁公子与那些穷凶极恶的盗匪没有关系。” “所以,郡守大人是想我怎么做?”赵晋眼睛动了动。 郡丞看了一眼郡守的脸色,出声道:“现下宁公子派遣手下帮忙剿匪,我们是不敢接受的了。” “万一宁公子怀恨在心,他们临阵倒戈,那我们就得遭殃。” “所以呢?” “所以……”郡丞目中精光闪烁,“宁公子如果愿意出钱,那我们也可以既往不咎。” 赵晋颔首,“剿匪确实不仅费力,也费钱。” 郡守和郡丞一喜,赵晋这番态度,看来是这一趟牢狱之灾,让他害怕了。 果然,郡守心道:哪怕赵晋表面再平静,乍然遇到这种情况,也不可能不担忧害怕。 “不过,我想,府衙应该有钱。”赵晋笑了笑,话里意思明显。 府衙有钱,他不会给钱。 笑话,他自己都靠四皇子接济,下面还有那么多张口嗷嗷待哺,云州的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如何。 宁策也要待上元节后才启程前往云州。 “宁晋!”郡守大怒,有种被戏耍的羞恼,“你当真不要命了?” 赵晋丝毫不放在眼里,“郡守大人说笑了,谁会不要命?不过,总得有取舍。” “哼!你好自为之!”郡守直接佛袖离去。 郡丞走之前,偏头丢下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 监牢里又恢复了安静。 赵晋眼帘微垂,并未因此心绪起伏。 他是故意进来的。 当时如果他们想逃,这些衙卫根本拦不住他们。 但是,他进来了,府衙反而会放松警惕,能更好地给杨旭争取时间。 “郡守?”赵晋低笑一声,字字冰冷,“且看看,你能嚣张到何时。” 许七,士兵中的一员,他有些焦躁,“大人,不如我们就遂了那郡守的意,给钱吧,破财挡灾。” 向来惜财的金全也咬咬牙道:“之后路费若是不够,我们还可以另想办法,还是先将少爷救出来最重要!” “我们为何不能直接公布身份?”武田不解地问:“要是那郡守知道少爷是梁王的大王子,只怕立刻恭恭敬敬地将少爷放出来了。” 梁仟戳了一下武田的脑门,“你傻啊,那郡守可是四品官!” “你干嘛!四品官,那也没有皇亲国戚大吧?”武田摸了摸被戳疼的地方,不满道。 “嗤,能坐到这个位置,这个郡守不是手段了得,就是背后有人,如果他背后有靠山,谁知道是谁。” “退一万步来说,他现在是光明正大地索要钱财,倘若知道少爷的身份,必然害怕少爷将事情抖出去,也会怀疑少爷是不是就是冲着他来的。” “到时候,要是那郡守联系了梁王府,情况就更加糟糕!” 武田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向来没有想这么多,哪知就这么一件事,背后还这么多弯弯绕绕。 “这,这也太复杂了。” 杨旭一直沉默不言,等众人吵得差不多了,方开口,“继续。” 全场倏然安静下来。 他抬头一瞧,全都望着他。 杨旭一顿,察觉到自己话里的歧义,补充道:“对少爷有利。” “继续吵,让郡守相信。” “相信?”金全猜测了一下,“让郡守相信我们还在为少爷的吵,抉择不下。” 杨旭颔首。 众人:理解全靠猜。 很快,府衙原本定下的剿匪之日来临,金全等人也终于知晓赵晋与杨旭的打算。 府衙、武仰山寨与杨旭等人尽皆已准备好。 第三十八章 越狱 “大人放心,此行定将武仰山寨的盗匪,一网打尽。”周城郡尉一身甲胄,虎目炯炯有神。 郡守抚掌大声道:“好!现在出发!” “是!” 府衙的衙卫尽皆留守,而兵士全部出动,暗中前往武仰山,由于这次他们将消息保密得很好,百姓们并不知晓。 武仰山下人头攒动,郡尉低声与人交谈几句,紧接着,全部兵士分成四队,一队原地留守,听从郡守指挥,郡尉亲自率领一队,从武仰山寨正门攻上去,其余两队,一队从西侧进攻,一队从背后进攻。 唯一留出来的东侧,只有一条路可以下山,而郡守带着人,正正守在此路路口。 为避免被发现,士兵行军又急又轻,只是由于不熟悉山路,折损了二十多人。 “来了?”衣娘红衣灼灼,面色冰冷又张狂。 “他们分了三路上来,正门,后门还有西门。” 衣娘冷笑一声,“独独留下东面,肯定还有人在下面留守。” “老三!” 有些矮胖的男子大步走出,“衣娘,你说!” “你带一小队人,从东面偷偷下山,不用和山下那些人正面打,将他们扰得惊慌失措就成。” “哈哈哈,逗老鼠,我懂!”三当家拍着胸膛,“衣娘放心,山下那些杂碎,交给我!” 三当家带了二十多个人离开。 衣娘环顾一圈,鞭子凌空一抽,“其余人跟着老娘!” “咱们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与此同时,府衙。 杨旭和许坦灵巧地翻过府衙的墙,趁后门衙卫不备,直接从他们身后袭击,猛地勒住他们喉咙,手中长刀从后心洞穿衙卫胸口。 衙卫瞪大了眼睛,喉咙溢出鲜血。 杨旭松开手,衙卫软趴趴地倒下。 他们将后门打开,外面二十多个士兵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将人藏好,免得被发现。” 两个士兵点头,将人拖到一边的草丛里。 “走!” 一行人避开巡逻的衙卫,悄悄潜入监牢。 赵晋合衣靠墙躺着,一道细微的声响响起,他警觉地睁开眼,盯着墙壁没有动弹。 “少爷!”梁仟压低声音喊。 赵晋翻身坐起,转头一看,杨旭等人全部来了。 杨旭利落地掏出钥匙开锁。 “那些狱卒已经全部解决了。” 赵晋颔首,“他们去武仰山剿匪了?” “嗯,现在府衙里只有衙卫,少爷,我们走吧。”梁仟解释了一下,招呼赵晋赶紧走人。 赵晋边往外走边问杨旭,“如何了?” “收齐了,已经传出去。” 另一边,郡丞出完恭,经过后门时,发现后门空无一人。 郡丞大怒,将巡逻的衙卫喊来。 “怎么没有人在府衙后门守着?” “这。”巡逻队长看着空荡荡的后门,诧异不已,“明明之前是有人的。” 郡丞脸色大变,“你说之前有人?” “是,是啊。” “快去看看牢里!” 监牢。 赵晋等人正往外走,突然一道声音响起。 “哟,你小子怎么也被抓进来了?这是要逃狱?” 赵晋朝声音处望去,笑了。 这不是武仰山寨的二当家和他们抓了的那群人? “钥匙还在身上吗?” 杨旭了然,拿出那一大串钥匙,“不知哪个。” “直接丢给他们吧,能不能出来,就看他们自己了。” 杨旭将钥匙直接扔了进去,二当家先是一愣,抓起钥匙,刚想抬头问赵晋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赵晋已经走了。 快要到监牢门口时,外面传来嘈杂声。 赵晋眼神一凛,“小心,他们发现了。” 武田咧嘴笑,“就凭那些三脚猫功夫的衙卫,也想拦下我们。” “锵锵锵!”一时间,长刀出鞘的声音不绝于耳。 赵晋等人走到门口时,和正待进来查看的衙卫碰面。 “宁晋!”郡丞大喊一声,“好啊!果然是你!” 赵晋屈指弹了一下长刀,发出清脆的声响,“是我又如何?” “上!” 平时疏懒惯了的衙卫,哪里是这些上过战场,舔过血的士兵的对手? 不过三两下,上百个衙卫,就被赵晋等人撕开了一个口子。 赵晋抬眸扫视一圈,手中长刀正在滴血,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刃流到刀尖,一滴滴落在地上。 “不要恋战。” 众人会意,将包围撕开后,全部人往后门边打边走。 半个时辰不到,赵晋等人已经逼近后门门口。 这会,整个府衙的衙卫已经全部围了过来。 人数太多,哪怕赵晋等人的武功再了得,双拳难敌四手。 赵晋闪身躲开一个衙卫的攻击,长腿横扫,以利刃开路,直接冲到后门。 顾不上拉开门栓,将自己周围清空一片后,直接一刀狠狠砍在门栓上。 后门的门栓并不算结实,赵晋砍了三刀,门栓彻底坏了。 赵晋用力一扯,拉开了后门。 “走!” 金全正驾着马车等在外面的官道上,这会看到赵晋,连忙挥手。 “少爷!” 赵晋率先出来,没有进马车,而是直接上马。 杨旭等人也陆陆续续出来。 人都齐后,赵晋一夹马肚,“走!直接出城!” “快追!”郡丞看着赵晋等人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 指着赵晋方向的手都在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担忧郡守回来,自己会遭殃。 衙卫急急忙忙地在后面追。 但是赵晋等人的马都是从梁王府出来的,不论是骑马还是驾马车,都跑得飞快,根本不是这些衙卫能够追上的。 一路疾驰至武仰山附近,赵晋顿了顿,隐约的喧闹打斗声传来,可见那里的动静实在是不小。 赵晋神情有些复杂。 他提前告诉了武仰山寨,这一次,他们应该可以和以往一样逃过。 只是…… 赵晋叹了口气,这终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可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王子,没有权力处置北泷郡郡守,所以这些被迫上山的人,只能继续沦为土匪。 或许在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人。 赵晋闭了闭眼,低声道:“来人。” 秦衡与杨旭离赵晋较近,闻言两人策马上前。 “去告诉……” 秦衡领命而去。 第三十九章 李军身亡 三队士兵小心翼翼地靠近山上那一座寨子。 此时寨子烛火通明。 郡尉躲在树丛里,紧紧盯着前面的武仰山寨,右手放至身后,往前面勾了勾。 极轻的窸窸窣窣声响起。 在武仰山寨守门的盗匪又打了一个哈欠后,郡尉“锵”地一声抽出佩刀,直指武仰山寨,直接冲了出去。 听到声响,山寨门口的土匪警觉起来,纷纷戒严。 然而郡尉距离他们太近,哪怕他们已经听到声音戒严,可由于太过仓促,仓皇应对。 郡尉所率领的士兵,攻势急猛,手中大刀舞舞生风。 反观武仰山寨,武器完全比不上那些士兵。 没多久,武仰山寨的土匪,边战边退,一直退到寨内。 郡尉有些兴奋,这可是巨大的军功!只要能够拿下武仰山寨…… 等踏入武仰山寨时,郡尉被喜悦冲昏的头脑清醒过来,有些警惕。 “方才我们是不是打得太容易了?” 以前他们每一次围剿都无法成功。 副将带着满满的恶意望向慌忙逃窜或者没有节奏章法反抗的土匪,“大人,他们提前收到消息,利用地形优势将我们逼得无法上山。” “今时不同往日,我们悄悄上山,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群乌合之众,正面较量,哪里是我们的对手。” 郡尉有些犹豫,可看着乱成一团的武仰山寨,再想到攻下武仰山寨后…… 咬咬牙,郡尉大刀往前一指,“冲!将武仰山寨拿下来!” 整个山寨乱糟糟的,这些土匪根本打不过这些经过训练的士兵。 土匪们无法,只好一路退入正中最大的一座建筑,也是他们平日议事等的地方。 就在郡尉要领着已经冲进来的三队士兵,直接冲进去时。 寨门突然被关了! “嘭,嘭,嘭,嘭——” 一连四声关门声响起,郡尉猛地回头,四扇寨门全部关闭! “戒严小心!” “李军!” 一道泛着冷意的叫喊声出现,女子的声音并不大,却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在郡尉耳边炸开。 郡尉望着上面的红衣女子,瞳孔翕张。 “衣娘。”郡尉喃喃道。 此时,武仰山寨四周的墙上已经站满了人。 武仰山寨的墙有些类似于城墙,宽大,所以上面是可以站人的。 原来,在李军率军攻入武仰山寨时,众多土匪在外面通过后来修建的楼梯,直接爬了上来。 “李军,你还要不要脸?”衣娘手中甩着鞭子,冷喝道。 李军有些焦急,往衣娘的方向走了两步,“衣娘!你听我解释,我,我不知道你在武仰山寨里。” “你是不是当时被他们胁迫上山的?待我端平这贼窝,我一定救你出去!” 衣娘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不知道?真是好一个不知道。” “李军,”女子美眸灼灼,“你先能端平这贼窝再说吧!” 话落,衣娘一挥手,拿着弓箭的土匪立刻上前。 闪烁着寒光的箭头悉数对准下面的士兵。 李军不敢置信地望着衣娘,“衣娘你……” 他话还未说完,箭雨编织成一张网,直接朝他们覆盖下来! “嗖嗖嗖!” 山寨下面只有李军和他带来的士兵,所有人狼狈地躲避着箭雨。 为了减轻上山负重,他们根本没有带盾牌! 他们所在的位置又是开阔的平地,连遮挡物都没有。 现在面对箭雨,只能用长刀挡着。 只是,哪怕刀法再好,面对这密密麻麻的弓箭,想要完全不受伤,太难了。 不过顷刻,李军的人手就倒下了将近三分之一! “都顶住!”凌厉快速的刀风将弓箭一一击挡,李军大声喊道:“他们的弓箭肯定不多!撑过这几轮就没事了!” 衣娘冷笑一声,在李军躲避箭雨时,拿过身旁土匪的弓箭,搭弓,挽箭,射出! “嗖!” 长箭刺破空气,在李军不备时,直直射入手臂,李军似有所感,往衣娘处望去。 果不其然,衣娘手中拿着弓箭。 李军的眼睛瞬间布满更多红血丝。 不过,李军猜测得不错,武仰山寨的弓箭有限,箭雨倾泻了三轮,弓箭就彻底告罄。 李军松了口气,握住箭羽,直接将箭折断,然后抬头质问,“衣娘!你是不是怪我当初没有出手?” “当时我是有苦衷的,如果我也……” “李军,你不用露出这副表情恶心人,你所说的苦衷,无非是为了你的前途。” 衣娘直接拆穿李军,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而且,你当真只是没有帮我爹?这背后没有你的影子?” 李军还想解释什么,直接被衣娘打断。 “废话少说!”衣娘将弓箭往旁边一扔,重新拿起鞭子,“我是这武仰山寨的头子!” “救我?呵,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小命吧!” 李军众人大惊,这个女子是土匪头子?就是这个女的,竟然让他们一直没办法拿下武仰山寨? 衣娘懒得理会这些人在想什么,无非是那些事。 她抬起手,很快墙上出现了大块的石头,以现在的高度,丢下去,绝对能够把人砸死,至少也能让对方失去战斗能力。 “放!” 数不清的石头被他们扔下去,朝着下面的士兵。 那些士兵往一边躲,另一边也紧接着砸下石头,以至于他们根本无法躲避。 最后只能全部人挤在中间,让墙上的土匪无法用人力将石头砸中他们。 可是人太多了,中间无法被砸到的地方只有那么一小块,根本站不下所有的士兵。 到最后,这些士兵为了往中间挤,反而差点内讧! 待墙上石头全部招呼完李军等人后,他们只剩下了一半人不到! 墙上的土匪纷纷呼喝出声,兴奋不已。 很快,墙上的土匪纷纷消失,紧接着,寨门的正门打开。 衣娘领头走入,和李军形成对峙之势。 “衣娘!” “你当真要这么狠心?!” “我狠心?”衣娘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李军,对待仇人,我为什么不狠心?” 李军神情有些受伤,“衣娘……” 第四十章 是我们的人 “别在这里恶心人。” 衣娘厌恶地打断李军,“你敢说当初朱奉儒陷害我爹,你没有插手?” “你没有帮朱奉儒伪造信件,,还将那些信放进我爹的书房里?” 衣娘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泣血的悲愤。 “这武仰山寨是我所建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被你们这些贪官污吏所害,对你们恨之入骨!” 李军张了张嘴,“衣娘,我……” “现在假惺惺给谁看?”衣娘一甩鞭子,“李军,今日我定叫你有来无回!” 话落,衣娘直接冲了上去,手中的鞭子仿佛灵蛇,专往李军的死角和破绽处攻去。 衣娘太了解李军的武功路数了,相反,李军根本不知道,衣娘从何处学来这身武功。 没多久,李军就落入下风。 衣娘根本不和李军近身,利用长鞭拉开距离,灵活躲避李军的大刀。 李军拿衣娘半点办法都没有。 “衣娘!” 衣娘神情不变,招招朝李军命门攻击。 “嗖!” 长鞭一卷,避开李军的大刀,衣娘的红鞭直接卷住李军的脖子。 呼吸受阻,李军手中大刀掉落,双手死死扒着衣娘的红鞭,用力挣动。 李军毕竟是成年男子,又常年习武,力气惊人,衣娘死死攥住鞭子,手上甚至被鞭子勒出血痕。 “衣,衣……” 衣娘眼中露出恨意,“别叫我!” 她手上继续用力,任由李军如何挣扎,哪怕手再痛,也咬着牙齿不肯松手。 其余土匪帮忙拦住那些想要救人的士兵。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军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脸色由涨红变成青紫。 良久,衣娘冷着脸,松开鞭子,李军直接软倒在地上,瞪着眼睛,却是已经没有气了。 “大人——” 有士兵蹲下来探了探李军的鼻息,惊得跌坐在地,“大人,大人死了。” 此话一出,原本就乱作一团的士兵更是慌乱无比,四下逃窜。 “老大,我们要不要追?” 衣娘瞥了一眼地上已经没了声息的仇人,转身看了看那些急忙往寨外逃亡的士兵。 “不用,他们山下也还有人,逼得太紧,狗急了也会跳墙。” 此时山下。 “三当家,我们要怎么搞?” 三当家眯了眯小眼,“都带了弓箭吧?” “放心,带了!” “走,去那边,那边地势高,更有利。”二当家弯着腰往另一边走去。 郡守挑了一个石块坐下,手搭在大腿上。 “都小心点,注意了,别让那些盗匪跑了!” 话音刚落,“嗖!” 一支箭突兀朝郡守射来,直直插在他脚边。 “谁!” 郡守吓得猛地往后退,但是他坐的石块比较小,这么一退,直接从后面翻了下去。 “戒严!戒严!” 紧接着,大量的羽箭射出,士兵们慌乱作一团。 没有盾牌,遇到箭,基本上只能生扛着。 三当家带着人,时不时骚扰一下他们,将人搅得不得安宁。 偏偏三当家边打边退,滑溜得很,郡守等人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三当家看着那一群人跳脚,又无可奈何地样子,插着腰无声地笑。 突然,他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周围的土匪也是神色各异。 “谁!”三当家被吓得,猛地一跳起。 灵活得和他的身形完全不像。 “你说我是谁?”那道声音又敲了一下三当家的脑袋。 三当家转过身一看,“老二!” “嘘!小声点!”二当家连忙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朱奉儒没有发现他们,松了口气。 “你们怎么在这?” 二当家扫了一眼朱奉儒那群人,压低声音,“怎么回事?这王八蛋怎么在这?” “他们派兵想要围剿我们,现在。”三当家没忍住笑了一声,“估计是瓮中抓王八呢!” 二当家闻言,咧嘴笑了起来,“干得好!” “诶,你们怎么出来了?” 提起这个,二当家有些纳闷地摸了摸脑袋,“是那个,把我们抓紧府衙的那小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被抓紧牢里了,然后今晚他越狱,走的时候,还把那个牢里的钥匙给了我们。” “现在府衙乱成一团,我们就趁机跑出来了。” “嘿!那这小子究竟是站在哪边?” “谁知道,看样子和那郡守不是一伙的。”二当家摆了摆手,又问起,“那你们在这干什么?” “老大让我们在这里骚扰他们。” 突然。 一阵嘈杂声从山上传来,越来越逼近他们。 朱奉儒心中一喜,“不管那些人了,将从山上逃窜下来的土匪,全部抓起来!” 然而过了一会,原先领命而去的副将又走了回来。 “大,大人……”副将的声音有些嗫嚅。 “怎么了?人都抓到了?” 副将往后瞥了一眼,咽了咽口水道:“不是土匪,是我们的人。” “什么?”朱奉儒觉得自己可能幻听了。 “从山上跑下来的是我们的人,他们,他们说,李大人被那些土匪杀死了。” 朱奉儒脸色一白,猛地攥住副将的衣领,“你说什么?!” 副将嘴唇动了动,没敢再出声。 朱奉儒两眼泛空,过了好一会,方道:“走,回去,快回去!” 话落,朱奉儒立刻转身就走,急急匆匆,生怕走慢一步,会有人追上来一般。 此时,二当家和三当家也看到从山上下来的人是谁。 “走!”三当家有些兴奋,“老大肯定将他们都收拾了。” 一行人避开朱奉儒他们,从另一条路悄悄回到武仰山寨。 衣娘正在让人清理山寨内的一团混乱。 “老大!老大!”二当家大老远就高声喊道。 衣娘刚刚从方才的情绪中缓过来,听见二当家的声音,心中一喜。 “老二?”衣娘快步走上前,“你逃出来了?” “是啊!兄弟们都逃出来了!”二当家笑着将赵晋顺手把钥匙丢给他这件事告诉了衣娘。 衣娘心情复杂,好一会才道:“其实这次府衙那边围剿,也是他告诉我们,否则,现在是什么光景,难说。” “啊?那这样看来,这小子,还是个好的?” 第四十一章 衣娘身世 郡守回到府衙,刚一进去,就发现府衙里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 朱奉儒只觉得血液一直往上冲。 整个府衙,到处都是打斗的痕迹,还有人在清理尸体,所有人都是愁眉苦脸的。 “大,大人!”郡丞见朱奉儒回来了,连滚带爬跑过来。 “出什么事了?!” 郡丞瞥了瞥郡守,嗫嚅道:“宁晋,宁晋他跑了!” 朱奉儒气急,抬手给了郡丞一巴掌。 “啪!” “我走之前怎么交代你的?两百多个人,也能让他逃?” 郡丞甚至不敢伸手捂被打得肿起的左脸,低着头,“他们武功太高强了。” “武功高强?再高强,他们也只有二十多个人,你们的人数是他们的十倍!”朱奉儒愈说愈激动,直接指着郡丞大骂。 就在这时,捕头踟躇地走近,“大人,武仰山寨那些人,也,也跑了。” “废物!”朱奉儒气得直接甩袖走了。 “你们怎么看的?这样都让人给跑了!”郡丞被骂得一肚子气,这会一股脑往捕头身上撒。 “当时情况太混乱了,都顾着抓宁晋,谁料到,那些土匪竟然也跑出来了。” “没料到?”郡丞背着走在原地不停走动,“那你们是不是要等牢里的犯人都跑光了才料到?” 郡丞指着门口,“还不快去追?” “那些土匪先不要管了,先把宁晋给追回来!” “是!” 郡丞碰了碰左脸,“嘶,下手真狠。” “怎么回事?”郡丞望向跟着朱奉儒一起回来的士兵。 他视线扫了扫,眉头微皱,“郡尉大人呢?” “郡丞大人,郡尉大人他,他被杀了!” 郡丞大惊失色,“被杀了?你们,你们剿匪失败了?” “嗯,死了大半兄弟。” 郡丞嘴唇抖了抖,难怪郡守回来会如此生气。 “那个武仰山寨的老大好像认识李大人。” “他们怎么会认识?”郡丞眉头紧锁。 那个士兵也不清楚,“他们好像有仇,对了,那个山寨的老大叫衣娘。” “衣娘?!”郡丞猛地瞪大了眼睛,“武仰山寨的老大是个女的?” “是啊,我们也没想到,而且她武功还在李大人之上。” “先别管这么多了,剿匪的事已成定局,先找宁晋!” 言罢,郡丞急匆匆地往郡守的书房走去。 被打了一巴掌,郡丞自然也有怒气,可是这会,武仰山寨加上宁晋,仿佛两把刀悬在他们头上,一个不慎,自己的小命也难保。 “大人!” 朱奉儒回到房间,一打开暗格,竟然发现里面的账本不见了! 上面记着他和各个官员还有地方豪绅交易的记录。 恰好此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 郡丞几乎在朱奉儒话音刚落就进来了。 他小心地关上门,转身着急地看着朱奉儒,“大人,不好了!” “又出什么事了?”朱奉儒的呼吸有些粗重。 “那个武仰山寨!我们之前不是一直查不到他们老大是谁吗?” “这回知道了!是衣娘!” 朱奉儒瞳孔收缩,“她怎么会在这?!” “我当时一直以为她走了,没想到她一直藏在武仰山,寻机报复!”郡丞心里也是一阵恐慌。 郡丞眼神闪烁,轻喃道:“没事,他们没有证据,只要没有证据,他们就拿我们没办法。” “证据。”朱奉儒瘫软在椅子上,“那个账本,不见了。” “什么?!” 郡丞惊叫出声,直直往前走了几步,顶着桌案,逼近朱奉儒。 “大人!那个账本上,可是有当时我们为了陷害楚邝和那些豪绅往来的证据!” 因为太过激动,郡丞的声音有些大,举止间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卑躬屈膝。 “本官自然知道!”朱奉儒不耐烦地吼了一句。 “现下账本没有了,”郡丞扶着桌案,愣愣地道:“楚邝的女儿衣娘又还活着……早知道!” 郡丞咬着牙,“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斩草除根!”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查,究竟是将账本偷走了!”朱奉儒一拍桌子。 “现在最可疑的就是衣娘和宁晋!” “大人,您觉得,最有可能是谁?” 朱奉儒眯了眯眼,“武仰山寨在此已经许久,账本一直无事,反而是这个宁晋。” “当初你查宁晋,可知道他家在云州郡是何来历?” “云州郡离这里还有些距离,前去查探的人尚未回来。” 就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朱奉儒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道:“进来!” “大人。”捕头手里拿着一封信,“王太子来信。” 后半句话捕头的声音特意压得很低。 “快!速速拿来!”朱奉儒猛地坐直,接过捕头的信,拆开火漆。 朱奉儒看得很快,越看,脸色越沉。 “啪!”朱奉儒直接将信纸往桌面一拍。 “岂有此理!” “大人,王太子可是有何事交代?” “不用查了。”朱奉儒揉了揉眉心,“他根本不叫宁晋!那小子是大王子!” 郡丞吓得直接跌坐在地。 “这,这,我们还将他下狱,这岂不是……” 朱奉儒嗤笑一声,“不过一个废子,有何可担心的?” “十有八九,就是这个赵晋将账本偷走了。” 朱奉儒望向郡丞和捕头,“你们,现在什么都不用管,先将账本追回来!他们肯定还未跑远!” “必要时候……”朱奉儒抬手在脖子上一抹。 “下官明白!” 秦衡一路潜行上山,方才那番动静他亦知晓。 他特意等到府衙的军队离开后,跟在二当家和三当家身后上山。 衣娘正高兴,准备好好办个宴会,庆祝一下。 “老大!外面有人找你。” 衣娘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了赵晋,快步往门口走去。 只是,待她到寨门时,见到的却是一个黑小伙。 “你是什么人?”没有见到以为会出现的人,衣娘抿了抿唇,按捺下心中的异样感。 秦衡抱拳,“奉我家少爷之命,前来传话。” “少爷说,日后若是姑娘无法在周城生存,可以去云州寻少爷。” 第四十二章 青楼 秦衡很快追上赵晋。 “告诉她了?” “嗯,那姑娘,看样子还挺高兴。” “少爷。”秦衡撞了撞赵晋的肩膀,露出揶揄的笑容,“她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怎么可能,她之前可还想杀我。”赵晋摇了摇头。 武田嘿嘿笑出声,“那娘们要杀少爷,少爷还对人家这么好,该不会是,少爷对那娘们单相思吧?” 赵晋横了武田一眼,“净瞎说,我只是,倘若能帮,那就帮一把吧。” 最后半句话,仿若叹息,带着久远的,无法释怀的心事。 当年没有人帮他,以至于他只能选择一条艰难的路。 天下间,面临绝境的人很多,他无法悉数帮忙,但是遇见了,赵晋希望自己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伸出援手。 就当是,向当年独自一人的自己,伸出援手。 “走吧,府衙的人还在追我们。” 话落,赵晋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赵晋一行人足足跑了一夜,众人的精神已经有所不济。 “吁——” 赵晋蓦然一勒缰绳,倒行了几步。 “少爷?”杨旭不明所以,跟着赵晋停了下来。 赵晋摸着下巴,打量着路过的一个大坑。 “你们说,能不能利用这个坑,将那些烦人的苍蝇解决掉?” “利用这个坑?” 赵晋边应边打量四周。 这几天基本没有下雪,早几日的雪大部分已经融化,露出了底下的枯草。 “去找些树枝,架在坑口,然后在上面铺上枯草和少量的雪,给后面的人,送份大礼。” 众人眼睛一亮,纷纷行动。 不过一刻钟,他们就将陷阱布置好。 “好了。”赵晋检查了一下,站起来拍拍手,翻身上马,“走!下一个城里,好好休息。” 金全掀起马车的帘子,听见赵晋这话,叹了口气,“希望下一个城,一切顺利吧。” 赵晋等人离开不久,府衙的衙卫赶到他们原先停留的地方。 因为急着追捕赵晋,加之赵晋等人掩饰得极好,他们直接摔了下去。 前面的人掉下去,后面的人慌忙勒住缰绳,堪堪停在大坑边缘。 结果,再后面的人勒住缰绳时,由于惯性,仍然往前冲了一下,直接将前面的人撞了下去。 仿佛下饺子一般,一个接一个掉下去。 另一边。 赵晋等人在午后,终于抵达下一个城池,边城。 “进去后,先乔装。” 边城仍然属于北泷郡。 进城后,一行人首先去了成衣店。 进去时是少爷与一群随从,出来时是富商与一群伙计。 “少爷,我们要不先逛逛?” 梁仟笑嘻嘻地建议道。 赵晋挑挑眉,“你想去哪里逛?” “咳!当然是,男人应该去的地方。”梁仟伸手一指。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赵晋看到一条小巷,里面的“店铺”看起来极为富丽堂皇,门口还有各式各样的貌美女子站着揽客。 “青楼?” 武田搓搓手,“少爷,我们去看看吧,不知道这里靠海边,姑娘们是不是会,不太一样。” 赵晋粗略扫了一眼众人,发现他们眼睛都亮了。 “行,那就去吧。” 金全撇撇嘴,“那我就不去了。” 众人哈哈一笑,却体贴地没有揭人短处。 秦衡嘿嘿笑着朝金全伸手,“金——” 将准备脱口而出的“公公”吞回去,秦衡改口道:“金管家,我们还差点银子。” 金全瞪了他一眼,“没钱!” “怎么会没钱。”秦衡睁大了眼睛,“之前少爷不是给了钱你吗?” “那是我们的路费!要鬼混,花自己钱去!” 言罢,金全直接驾车走了。 赵晋忍俊不禁,一把圈住秦衡的脖子,“走吧,我请你们。” 未等一干士兵高兴,赵晋补充道:“超过五十两,自己掏钱。” 众人算了算,至少少花五十两,顿时高高兴兴地往烟花柳巷去。 赵晋站在门口,心里有些后悔。 “公子~”绿衣女子伸着水袖,整个人都要贴到赵晋身上,“奴家会弹琵琶,可要赏赏?” 女人柔软无骨,赵晋蹭到的皮肤更是白嫩细滑。 赵晋不是柳下惠,软玉在怀,自然不会什么感觉都没有。 但是…… “咳咳!”赵晋被香粉味呛得轻咳了几声。 这香粉味,也太呛人了。 “少爷,你不会是第一次来吧。”武田嘲笑出声。 赵晋横了他一眼,“四十两。” 武田大惊失色。 其余人纷纷向武田甩眼刀子。 武田机灵地闭紧了嘴巴。 “你们自己玩去吧。”赵晋摆了摆手。 “公子,那~”绿衣女子直接将脸贴到了赵晋颈侧。 赵晋直接拿手掌推开对方,然后就察觉手掌一阵粉腻。 他低头看了一眼,眉心直跳,上面全是脂粉。 老鸨迎了上来,捂嘴望着赵晋直笑,“公子,你不满意绿衣,可有别的喜欢的?” 绿衣? 赵晋瞟了一眼那个一脸哀怨的绿衣女子,名字还挺贴切。 “脂粉味不要这么重的。” 老鸨了然,“那就清冉姑娘?” 赵晋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只是武田等人均来,他不好扫他们兴罢了,干脆过来听听曲子。 “好嘞。”老鸨笑得脸上的褶皱都堆成花了,“带这位公子去莲字房。” 赵晋跟着龟公上楼,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奢靡。 纱状的帘子缥缈,乐声靡靡,中间是一个雕龙画栋的舞台。 收回视线,赵晋走进一间门边刻着莲花的房间。 一进去,女儿家的脂粉味飘进鼻间,不浓,恰到好处。 赵晋眉头舒展开,环顾四周,各处皆可见莲花状之物。 桌案上刻着莲花图案,花瓶中插着洁白的莲花,甚至连粉纱飘拂而过,都带起阵阵莲香。 “公子先喝喝酒,待会清冉姑娘就来了。”龟公脸上堆着笑,“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叫小人就成。” 赵晋点点头,随手拿起桌案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清酒入喉,赵晋微微皱眉。 这是他第一次喝这个时代的酒。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依古代的酿酒技术,度数定然很低,味道难免也极淡。 第四十三章 另类逛青楼 但是…… 赵晋将酒液咽了下去。 这喝起来,度数比啤酒还低。 赵晋心念一动,这酒,倒是可以此处发挥。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钱财是基本。 不过,如何能够酿更多种与度数更高的酒,还需好好考虑。 “吱呀——” 赵晋抬头望去,曼妙女子一袭蓝白色罗纱裙,肤白胜雪,小脸精致美丽。 “公子,奴家蓝汐”女子盈盈一笑,福了福身。 赵晋放下手中的酒杯,微微颔首,“不必多礼。” 蓝汐提着衣裙,走到赵晋身侧,刚想落座。 “蓝汐你会什么?” 虽然蓝汐身上的脂粉味不重,淡淡莲香嗅起来极为舒适。 然而,赵晋并不打算真的要与这些女子发生什么关系。 蓝汐一怔,然后脸上笑容荡开,“奴家会古筝。” “公子可要听听?”蓝汐极有眼色,看出了赵晋此时更想听她弹古筝。 果然。 赵晋微微点头。 纤长葱白的指尖拨动琴弦,铿锵悦耳的乐声响起,随着手指的跳动,渐成曲调。 赵晋心里有些可惜。 他只会吉他,可这里显然不会有吉他,不然,兴许他还能与蓝汐合奏一曲。 现代顶级古筝曲与古代相比,仿若孩童与大人。 伴着古筝曲,赵晋喝掉了一壶酒。 蓝汐一连弹奏了三曲,按住微微颤动的琴弦,“公子觉得如何?” “极好。” 蓝汐笑颜如花,起身来到赵晋身旁坐下,纤纤玉指搭在赵晋的手臂上,“那公子可要……” “咳咳,姑娘。”赵晋有些犹豫,踟躇不定,不知该不该开口。 “公子有什么需要,但说无妨。” “奴家,”蓝汐捂嘴轻笑,“都可以满足。” 赵晋犹疑着出声,“我有些饿了,不知楼里可有吃食?” 蓝汐脸上的笑容一僵,“当,当然有。” “那就麻烦了,来多些肉。”赵晋露出一抹淡笑,有些感激。 赶了一夜兼一个上午的路,赵晋着实饿得不轻。 “也不知道那些家伙,难不成都不饿?”赵晋小声嘀咕。 蓝汐僵着笑脸,去嘱咐人送些饭菜过来。 龟公一愣,“姑娘,你说什么?” “公子说,”蓝汐咬着牙,一字一顿,“他饿了,要些饭食。” 龟公莫名其妙地下去准备,来青楼用饭?这人可真是奇怪,瞧着人模人样的,没曾想还有这种癖好。 很快,各式各样的菜肴尽皆上过来。 蓝汐重新堆起笑容,“公子,奴家给你布菜。” “不必了。”赵晋摇头拒绝,一是他不习惯,二是没有必要。 最后,赵晋坐着填报肚子,蓝汐僵硬地坐在一旁,两人之间的距离,至少五尺。 赵晋吃饱喝饱后,就径自离开了,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他回头望了望已经快要连僵硬的笑容都无法保持的蓝汐。 轻咳两声,从钱袋取出十两银子递给蓝汐,“今日就多谢姑娘招待了。” 蓝汐僵硬的笑脸立刻变得真诚,“公子不必客气。” 说着,蓝汐迅速伸手,拿过赵晋手里的银子,笑靥如花。 赵晋失笑,走下楼,老鸨连忙迎过来,“公子这就走了?” “嗯,走了。”赵晋直接取出一百两银子给老鸨,“一起,算上和我一起来的人。” “诶!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侍候他们!”老鸨欢喜不已,捏着银票翻来覆去地看。 赵晋没有再多留,出了青楼,牵上马,径直往驿站走去。 如今临近过年,街市上十分热闹。 男男女女,老人孩童,到处欢声笑语。 赵晋一人一马,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抬头望着天空中飘荡的孔明灯,赵晋心底弥漫开些微苦涩。 “穿越一场,又享受了温暖后,竟然没办法适应这种生活了。” 赵晋并非从一开始就是独身一人,原本他也是家庭温暖,父母恩爱,兄弟情深。 一夕之间,父母患病去世,整个家支离破碎。 从原本的小康之家变得一穷二白,哥哥辍学工作供他学习。 之后虽然贫困了些,但情况尚好,他一直想,等他读书出来,一定要让哥哥好好享福。 可是…… 赵晋闭了闭眼,可是还不等他……哥哥就出车祸…… 最后,他只能辍学,征兵入伍。 后来,他进了队里,被分配为刑事侦查,原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谁知,赵晋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竟然因为挡了别人的路,被污蔑为黑*。 逃出来后,赵晋选择当国际雇佣兵。 自此之后,孤身一人,在战场上穿梭,执行各式各样的任务。 “人还真是一种奢侈的动物,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赵晋摇头苦笑,摸着马匹的鬃毛,轻喃道:“我有点想娘了。” “来这里第一个年头,还是只能一个人过年,也不知道娘现在怎么样了。” 赵晋深吸口气,“先安定下来,只有他强大。” “那些人才不敢对娘做什么。” 想到这,赵晋加快了步伐。 “少爷?”金全一出来就见赵晋回来了,惊讶不已。 赵晋将马拴好,笑道:“我先回来了。” 闻言,金全脸色古怪,上下打量了赵晋好几回。 “怎么了?”赵晋不明所以。 “少爷啊。”金全有些犹豫,走近几步,凑到赵晋耳边,“你是不是,那个?” 赵晋微微一怔,疑惑地问:“什么那个?” “哎呀!”金全有些着急地跺了跺脚。 “就是那个,那个不行。”最后四个字,金全将声音压得极低。 万万没想到,金全说的竟然是这个! “你在说什么?” 赵晋着实不明白,金全是如何想到这里的。 金全以为赵晋是耻于承认,揣着明白装糊涂,苦心孤诣地劝道:“少爷,咱们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金公公。”赵晋眉心直跳,试图自证清白,“我真的没有什么隐疾。” 金全不信,“那少爷你怎么这么快回来?” “我只是没什么兴趣,都是些庸脂俗粉。”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赵晋忍着良心不安,以求证明自己真的只是没有兴趣。 第四十四章 晕船 金全有些狐疑,“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言罢,赵晋直接回了回了房间,他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将金全揍一顿。 赵晋等人在边城歇了一日就再次启程。 从边城去云州,最快就是走水路,如果走陆路,需要绕一个大圈,比水路多了将近十日的时间。 “诶,你有没有坐过船。”武田捅了捅梁仟。 梁仟摇了摇头,望着那艘船,神情如临大敌,“没有,我哪里有船坐。” 赵晋现代时是坐过船的,只是原身肯定没有,不知道这具身体会不会不适应。 众人上了船,不少人都极为好奇。 他们大多数都是旱鸭子,骑马的时候多得是,坐船,那还真是几乎没有。 金全专门找了一个船家,是一个老伯,负责掌舵,免得到时候走错路。 “各位大人,我们准备开船了。” 老伯点头哈腰,“船难免会有些晃,尤其是刚刚开船时,适应了就好。” 金全这次考虑到大多人都是旱鸭子,特意选择一条好一些船。 这艘船算得上是大船,每个人都有一个小房间休息。 船开后,船身微微摇晃。 初时赵晋还有些不适应,眼前晕眩,歇了一会后,倒是没有了晕船的症状。 赵晋站到甲板上,靠着边缘的木板护栏,清风吹过,眉眼舒展。 他们航行的是流江,也是赵国最大的江河。 眺望着波涛汹涌,流水湍急的景象,赵晋重重呼出一口气。 “挺好看。”一道声音突然在赵晋身后响起。 早在听见脚步声时,赵晋就知道有人过来了。 他咧唇一笑,“倘若此时我们是航行在海上,那风光定会更加美妙。” “早晨日出东方,晚间,日落西方,霞光染红边缘的云,一大片霞红色在天边蔓延。” 赵晋想起一句诗,“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之前听闻少爷在宴会上频出佳句,本以为是旁人过于夸张,没想到少爷竟然真的文武双全。”金全一来,恰巧听见赵晋后面所吟诗句。 闻言,赵晋心里有些羞愧,这些诗词都不是他作的,充其量他就是记得罢了,哪里称得上文武双全? 最先来的杨旭学着赵晋,靠着船边缘的木板护栏,享受难得的平静。 “少爷去过海边?”良久,杨旭突然问道。 赵晋心头一突。 糟了,忘记原身没有去过海边了。 “当然不曾。”赵晋露出一丝苦笑,手指不由攥紧了护栏,“我此前一直被关在梁王府,连王府都出不得,哪里能到海边?” “这些只不过是我从书中看来的罢了。” 金全他们从梁王府出来,是清楚赵晋处境的,连忙闭嘴,不敢再谈此事,生怕赵晋为此伤怀。 杨旭瞥了一眼赵晋,看不出什么情绪。 赵晋无法确定杨旭有没有相信他的话。 “诶,你们说,那艘船是去哪里的?”为了转移话题,金全抓腮挠耳,正好看见在他们后面不远处,还有一艘小一些的船远远缀着。 赵晋瞥了一眼,没有太注意,“许是商船吧?” 对此赵晋并不是很清楚,他不知道古代的商船究竟长什么样。 “晕船吗?”赵晋转头时,才发现杨旭的脸有些苍白。 杨旭微微点头,“有点,不严重。” 对比其余人,的确不严重,严重的几人已经下不来床了,吐得天昏地暗的。 “难受的话,休息一下比较好。” 这种情况实在出乎赵晋意料之中,他想过兴许会有人晕船,却未想到,这么多人晕。 将近三十人,只有寥寥几人是能够安稳站着的。 随着时间推移。 一直缀在赵晋等人的船后面的那艘船,离他们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两艘船并行。 流江极其宽大,两艘大船并行完全不成问题,因此众人没有注意。 可是! 赵晋以为的商船,开始撞击他们的船只!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搭舢板!紧接着,五十多个黑衣人从船舱中冒出,通过舢板,直接登上赵晋等人的船! 是杀手! “锵!” 赵晋直接拔刀,眉头紧锁。 若是以往,五十多人,他们兴许还能应付,现在众人晕船,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战斗力,将近一半人只能躺在床上挨刀子。 其余人,除了几个能站得住的,其余的根本抵抗不了多久,更不必说将这些人全部击退。 金全抖了两下,边说边往后退,“少爷,现在怎么办?” “先撑着,将人全部叫起来!”赵晋攥紧手中的刀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再难受也必须起来,不然只能等死。” 不知为何,那些黑衣人看到他们,却没有攻击。 赵晋眯了眯眼,往前踏了一步,“你们的目的为何?” 有一个像是黑衣人的首领,同样往前站了一步,却没有出声,抱臂站着。 金全咽了咽口水,视线先是落在黑衣人手中国的寒刀上,又落在赵晋身上。 “少爷,他们,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赵晋摇摇头,不论如何,只要他们没有动手,留的时间越充裕,意味着他们越有利。 “少爷!” 杨旭等人陆陆续续出来,见到这阵仗,纷纷拔刀,哪怕已经酸软无力,也强撑着。 见人齐后,黑衣人首领终于出声。 “我们只要赵晋的性命,其余人,只要你们识相,我们不会伤你们。” 赵晋轻笑一声,“这次有进步,杀人先诛心。” 手段很下三滥,但是有用。 不少人已经动心。 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反抗他们,还不如留下自己一条命。 更何况…… 部分士兵目光闪烁。 杨旭直接往前站一步,脸色微白,神情却坚毅。 “我杨旭,没有叛主的习惯。” 铿锵有力地一句话,让那些退缩的人,心中羞愧无比。 “哈哈哈,好一个叛主,你们还真当赵晋是你主子了。”黑衣人首领嗤笑一声。 “他不过是一个被废的王子,也配‘主子’两个字?” 杨旭眼都不眨,“比你配。” “呵,真是主仆情深。”黑衣人首领冷笑道:“那就看看你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第四十五章 掉落 “上!愿意不参与的人,站到一旁,我自然不会让你们被牵连!” 不再废话,赵晋率先拔刀与黑衣人首领战在一起。 两边兵戎相加,与此同时,还有一部分人站了出来。 他们冷眼旁观这一场战斗,大约有七八人。 本就精神不济的众人,如何是五十多名武功高强的杀手的对手? 没有多久,赵晋一众落入下风。 突然,脚下的船一震,众人惊疑不定。 躲到角落里的老伯悄悄望了一眼,惊叫出声,“有人在凿船!” 赵晋边与黑衣人首领交手,边救下险些丧命的士兵,几乎无法应付,更是顾不上船下有人这件事! 黑衣人首领使了一个眼色,迅速又有两个黑衣人围攻过来。 以一打三,赵晋无法再分出精力救援其余人。 长刀一横,赵晋用力往下一划,接着翻手一挑,按住对方肩膀,锋锐的刀尖直直穿过黑衣人的腹部。 温热黏腻的血液顺着刀,流到赵晋手上。 只是,五十多人太多了。 见无法直接将赵晋拿下,黑衣人首领又喊了许多人。 最后,赵晋基本是以一敌十,甚至更多! 赵晋闷哼一声,深蓝色衣袍上湿了一大团,隐隐泛红。 他咬着牙,提刀横挡,边战边退,抵在护栏上。 “唰!” 三把雪白的刀同时从三个方向刺来。 赵晋眼神一凛,左手一撑护栏上方,直接跃起,横翻了一个跟斗。 岂料,黑衣人首领直接一把长刀扔过来,赵晋为了躲避,不慎从船上掉落下去。 “噗通!” “少爷!”梁仟一脚踹开一个杀手,重重喘着气,转头就见赵晋跌了下去。 杨旭眼睛猛地瞪大,闪到船边往下一看,水波微微漾开,已经看不见人影。 黑衣人首领唇角一勾,抬手做了一个手势,一众黑衣人纷纷撤退,回到原来的商船上。 黑衣人一走,杨旭长刀往甲板一拄,粗喘着气,眼睛发红。 “这,这,少爷可真是多灾多难!”金全一屁股坐在甲板上,握拳锤着甲板。 武田一把攥住其中当时站到旁边的一个士兵的衣领,“你们这些叛徒!” “别说得这么难听。”旁边的人一把推开武田,“我们也只不过想保命。” 杨旭冷冷瞥了那群人一眼,一言不发,撑着长刀走到老伯身边,身后留下一行血迹。 “大人。”秦衡咽下口腔里的血沫,艰难开口。 “你受伤了。” 杨旭没有理会秦衡,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正在发抖的老伯。 “船还能撑多久?” 老伯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大概一刻钟。” “能靠岸吗?” “可以可以!” “麻烦了。” 老伯受宠若惊,“小老儿应该的。” 话落,老伯带着早早躲起来的一众水手,连忙控制大船,让它能够顺利靠岸。 老伯等人走后,杨旭的视线落在那群贪生怕死的叛徒身上。 “杨大人,”有人忍不住出声,“我们是怕死,可是,谁不怕死啊?” 站出来的士兵纷纷附和,或是害怕杨旭算账,或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我们这只是本能!” “再说了,就算加上我们,一样也打不过那些人。” “是啊!最后少爷不是仍然掉江里就是被杀手所杀。” “闭嘴。”杨旭冷喝道。 众人顿时不敢再出声。 杨旭身上的气势极盛,淡淡一眼瞥过去,能让人头皮发麻。 “里面有叛徒。” 说此话时,杨旭是看着那群站在旁边的士兵。 有人不服气,刚想辩解,就忽然反应过来。 杨旭所说的叛徒,兴许并非是方才临阵脱逃,而是…… “泄露行踪!”金全回过神来,瞬间明白杨旭所说是什么。 他直接站了起来,“我们的行踪都是保密的!” “甚至中途少爷还特意换了几次路线,也从来没有泄露出来。” “之前是冯武鹏泄露行踪,这次行踪泄露,意味着我们里面,肯定还有叛徒!” 被怀疑的那群人不满,嚷嚷起来,“那也不一定是我们吧!” 杨旭沉默不语,一时间,众人陷入僵持的境地。 未等他们争执出结果,船靠岸了。 众人先下了船,秦衡回头瞧了一眼,整艘船的吃水量,比之前多了三分之一! 再如此下去,不用半个时辰,这艘船一定会沉。 “接下来,找少爷。” 杨旭淡声道,像是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此言掀起的轩然大波。 “这,少爷都已经掉进水里了。” 一旁的老伯也看到赵晋掉落下去,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诸位大人,这里啊,是流江的上游,水流很急。” “最要紧的是,下面有许多旋涡,一个不慎,被卷进旋涡里,那可是九死一生!” “是啊!杨大人,如果要找,我们这些人如何找?” 梁仟冷笑,“那你们想去哪?” “回去找死?还是在外流浪?” 梁仟素来看不惯这些贪生怕死,弃主之人,话语间也毫不客气。 那人一噎,不甘心道:“我们可以先行去云州。” “嗤,少爷不在,去云州做什么?等少爷的死讯,还是再等上面遣人下来?” 杨旭掀了掀眼眸,“爱去不去。” 言罢,杨旭朝老伯问道:“下游如何走?” 老伯轻叹了口气,“你们怎么就这么一根筋?” “沿着这边一直往下走,就是下游了。”虽说如此,老伯还是给杨旭指了路。 杨旭点头,转身径自向老伯所指方向走去。 “诶!杨大人,你等等我!”金全拎着包袱,小步跟在杨旭后头跑。 梁仟也抬脚跟了上去。 陆陆续续,越来越多士兵选择跟上杨旭,少部分仍然踟躇不动。 见杨旭等人越走越远,有人有些犹豫:“我们真的不跟上去?” “跟上去做什么?净浪费时间。”梁汉崇满脸不屑,“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为了这么一个死人,费这么多劲作什么。” “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云州,他的死讯传回去后,想必后面会重新遣人下来,而且,我们这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第四十六章 漩涡 “大人,你能不能走慢些?”武田有气无力地在后面喊道。 金全粗喘着气,“是,是啊,杨大人,我快要跟不上你们了。” 梁仟也实在追不上了。 双手插在腰间,微躬着身喘气。 一群人在后面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与杨旭只是轻微晕船不同,这些人基本全部皆晕船得厉害,又激战一场,体力耗费严重,根本追不上杨旭。 杨旭脚步一顿,朝四周望了望,挑了一棵大树,在树下站定没有再走。 “呼!” 另一边。 赵晋跌落下水后,一入目,便是十来个黑衣人。 每人手中皆拿着工具,正在凿船底! 赵晋跌落水中时,他们立刻便注意到,紧接着朝赵晋游来。 赵晋憋着气,忍着身上伤口被江水浸泡的疼痛。 深蓝色的衣袍在水中飘荡开,红色血水从衣袍浸出,染红了周边的江水。 水流太急,倘若逆流而上逃亡,身上有伤,赵晋自知自己坚持不住多久。 毫不犹豫,赵晋顺着水流方向,顺流而下。 黑衣人穷追不舍,赵晋能够清晰感受到自己的体力在流失。 他猛地破出水面,环顾一圈,现在他正处于江心,两岸离得极远,以他目前的体力,想要抵达岸边,很难。 而且现在那些人追逐不休,上岸也未必会放弃,能不能从他们手下逃出来,仍然是两说。 赵晋深吸一口气,又扎进水中,再次往前游。 这一次,他有意识地顺着水流斜行,尽量以最小的体力上岸。 哪怕希望渺茫,赵晋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江水浑浊,眼睛长时间暴露在江水内难免有些刺痛。 赵晋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宁夫人温婉又沧桑的面容,咬紧牙齿,拼命划动将要失去力气的四肢。 他转头看了一眼仍然紧追不舍的黑衣人,随着赵晋体力的流逝,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 就在此时,意外突生! 赵晋没有注意到,下面正好有一个漩涡! 待他重新转回头时,已经晚了! 漩涡的吸力直接将赵晋吸入,瞬间就不知将赵晋卷到了哪里。 漩涡的水流非常急。 赵晋眼前一阵晕眩,耳边尽是水流的哗啦声。 一直死撑着的睁开的双眼终于撑不住,缓缓闭上。 撑不下去了吗?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没有再靠近,转身游了回去。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找少爷?”秦衡取下水壶,喝了一大口。 杨旭垂着眼睑,“一路找。” “少爷当时受了伤,自己很难游到岸边。”金全忧心忡忡,“所以只能顺流而下。” “最大的可能是少爷直接被水流冲走。” 梁仟眉头紧锁,“少爷受了伤,我怕他撑不住。” “只是受伤或许都还好。” 其余人瞪了一眼许七,“只是受伤还不严重?” 武田气咻咻,“这种情况下,体力不足,那可是要命的事,还不严重?” “你们还记不记得老伯喊的那一嗓子,我们混战的时候。” 许七苦笑,“船下有人,当时应当是有人在下面凿船。” “少爷掉下去,船下的人岂会不知道?” 众人脸色瞬间白了。 金全抖着嘴唇道:“不,不一定,少爷福大命大,这么多回我们最后都无事了。” “继续找。”杨旭依旧坚定不移。 众人没有异议,既然他们选择跟在杨旭后面,就已然决定找到底。 宛平城。 褚老头放下背上的药篓,蹲在河边,掬了几捧河水洗脸。 甩甩手,他刚刚站起来,眼角余光扫过一团东西。 褚老头眯了眯眼,凑近一看,惊得连往后退了几步。 河边躺着一个人,极为年轻,大半身子还浸泡在河里,几乎只有脑袋和肩膀露出来。 “这人是……” 犹豫许久,褚老头壮着胆子,凑近瞧了几眼。 “小伙子长得还挺俊俏。” 边嘀咕,褚老头边将手放在年轻人鼻尖。 良久,一股微弱的气流打在他手指上。 褚老头松了口气,抬手将人拉出来,免得继续在河里泡着。 然而之后,褚老头却是愁眉不展。 “这小伙子看着瘦瘦弱弱,体重着实不轻,小老头我抬不回去啊!” “褚老爹?你在做什么?” 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突兀响起。 褚老头眼睛一亮,高兴地转身,“是张小子啊!快快快,帮你褚老爹我一个忙。” “自然……”张全后半句被吞了回去,惊疑不定地指着年轻人。 “褚老爹,这人死了?” 褚老头左右瞧瞧年轻人,越看越觉得长得俊。 “没死,还剩几口气吊着。” “小老头我抬不回去,一把老骨头,想麻烦张小子帮我把他抬回去。” “褚老爹,”张全有些犹豫,“这人来历不明,万一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只怕会招来祸患。” 褚老头吹眉瞪眼,“难不成就让他死在这里?没看到就算了,现下明知道还能救,结果见死不救,我这辈子都睡不安心!” 话落,褚老头将篓子往背上一背,伸手就要拖年轻人。 张全哪里真能让褚老头一把年纪,还要将人弄回去? “褚老爹,小子帮忙就是了!”说着,张全就直接蹲下来,示意褚老头将人弄到他背上。 张全背着人站起来,“褚老爹,走吧。” 赵晋迷迷糊糊间仿佛听见了人声。 “他怎么还没醒?” “爷爷,这烧完全推不下去啊?” “小老头我也只能帮他到这里了,其余只能靠他自己撑过去了。” “可他烧得这么严重……” 赵晋头疼欲裂,浑身发烫,只能隐约知晓自己被人救了。 浑浑噩噩间,赵晋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流失,四肢越来越无力,仿佛回到在江中的感觉。 眼睛像是被糊住,完全挣不开。 赵晋心里有些着急。 他还没有将娘救出来,他不能出事,他一定要活下来。 如果他死了,娘一个人怎么办? 几番挣扎,赵晋猛地睁开眼。 “你醒了?!”少女惊喜的声音在赵晋耳边炸响。 赵晋眼珠微动,脑袋转了转,视线中映入一个蓝衣少女。 第四十七章 褚蔚清 “是你,救了我咳咳!”赵晋启唇,才吐了几个字出来,就忍不住一阵咳嗽,声音沙哑无力。 褚蔚清连忙去倒了一碗水,扶起赵晋一点点喂给他,“小心些,你的烧还没退下。” 干燥起皮的嘴唇被水湿润,望上去没有初时那么恐怖和惨白。 赵晋缓了好一会,缓缓道:“是姑娘救了在下?” 褚蔚清将陶碗放好,“不是我,是我爷爷救了你。” “小子醒了?”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响起。 赵晋抬头看去,是一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 “多谢老先生救我一命。”赵晋挣扎着起身,因为躺在床上太久,双腿酸软无力,只好跪坐在床上,朝褚老头作揖鞠躬。 褚老头捋着胡须笑起来,“是个懂礼貌的小子,顺手之劳罢了,不用这么客气。” “于老先生是举手之劳,”赵晋摇了摇头,恭敬的态度不改,“于小子却是救命之恩。” 虽然褚老头一直摆手说不用,但他眼睛已经笑得眯起,显然是对赵晋的态度很满意。 诚然救人不求回报,可一番好心能够得到对方的郑重相待,总是令人愉悦的。 之后几日,赵晋渐渐退了烧,躺在床上养伤。 他被漩涡卷了下来,如今是在宛平城,与云州郡相邻。 赵晋苦中作乐地想,“如此一来,还省了不少脚程。” 赵晋将养了好几日,终于能行动自如,身上的伤口也尽数结痂。 在房间里闷了好几日,行动无碍后,赵晋迫不及待地出了房间。 “吱呀——” 赵晋一打开房门,就看见小院子里,褚蔚清穿着蓝色的粗布衩裙,头上简单地用木簪子挽了一下头发,如瀑黑发披肩而下,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 “宁公子?”褚蔚清正准备打水,将绑着绳子的木桶抛进水井中。 赵晋依旧用了宁晋这个化名。 他快步走上前,伸手抓住褚蔚清手上的绳子,“我来吧。” 褚蔚清微微蹙眉,白皙漂亮的笑脸上满是不赞同,“宁公子,我来就可以了,你身体才刚刚好。” “褚姑娘不用担心,”赵晋弯了眉眼,小心地将绳子从褚蔚清手里扯出来,“只是打一下水,没事的。” 赵晋手上一用力,直接将装满井水的木桶提了上来,将其倒入旁边储水的大木桶。 抬头笑道:“再者,这些时日,一直麻烦褚姑娘照顾我,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好,现在只是打几桶水,褚姑娘不必挂怀。” “你是爷爷救回来的,要是没有照顾好,岂不是白费了爷爷一番心意?”褚蔚清闻言,也展露笑容。 赵晋又将一桶水提上来,转头就看见褚蔚清的笑颜。 长眉入鬓,凤眼清澈含笑,鼻子小巧微挺,唇瓣不点而红,哪怕是粗布衩裙也无法掩盖少女的美貌。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褚蔚清双颊绯红,一时甚至不敢看向赵晋。 赵晋微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将心中想说的话,直接念了出来。 “抱歉。”赵晋有些窘迫,这可是相当于调戏了。 “只是褚姑娘太漂亮方才我一时失态……”话还未说完,赵晋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越说越黑。 原本还有些害羞的褚蔚清见赵晋这般手足无措,反而“扑哧”一声笑出来。 赵晋松了口气。 “没想到宁公子的诗词造诣不低。”褚蔚清眨着眼看向赵晋。 赵晋更是羞窘,“褚姑娘见笑了,这并非是我所作,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丫头。”褚老头一出来,就见到赵晋和褚蔚清正在说笑,朝褚蔚清挤眉弄眼。 褚蔚清跺了一下脚,“爷爷!” “哈哈哈!”褚老头连忙摆手求饶“不逗你了不逗你了。” “爷爷先出去了,早的话中午回来,午时还未见我回来,你们就自己先吃,不用等我,我带了干粮。” 褚蔚清小脸一皱,“爷爷,你又要去采药?” “家里没多少药了,今天采多些,再过两日,城里药铺就过来收购了。” “我和你一起去。” 褚老头沉着脸,“胡闹!” 沉下脸的老人,颇有几分气势,“小老头我一个人去不就行了?哪有留宁晋一个伤患在家里的道理?” 见褚蔚清梗着脖子,褚老头又软声劝道:“你待会还要将绣品送去林家,你和我一起去,绣品怎么办?” “我一个人没事的,丫头放心,乖啊。” 褚蔚清才不吃褚老头这套,直接往门口一站,双手撑着门框,半步不让。 “诶,你这丫头……” 赵晋听出褚老头是要去采药,连忙道:“不如我和褚老先生一起去吧。” “丫头胡闹,你小子也跟着胡闹。”褚老头舍不得吼自己孙女,对赵晋可就没有半点舍不得了,气咻咻的。 “你一个伤患,不好好在床上待着就算了,还要跟着小老头我去采药?” “救你回来,就是让你这样糟蹋自己的。” 赵晋被连吼了好几句,摸了摸鼻子,“我身上的伤都已经结痂了,注意一点,没有大碍。” “再者我也是习武之人,有些武功傍身,陪褚老先生去更合适。” 褚老头狐疑地上下扫视了一圈赵晋,“就你这小身板,也是习武之人?” 赵晋哭笑不得,虽说这具身体是要虚弱一些,但是他来了这么多天,每天不是坚持打拳锻炼,就是赶路,尚且比不上他原来的身体,却也绝不是白斩鸡一个。 “宁公子,还是我陪爷爷去吧。”褚蔚清也不太赞成。 哪里有让伤患去上山采药的道理。 赵晋嘴角漾开笑容,“褚老先生,褚姑娘不必担心,我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体。” “而且你们救我一命,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 “宁公子,你真的可以吗?”褚蔚清还是犹豫。 赵晋眨了眨眼,“褚姑娘,这话可不兴问。” 未等褚蔚清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褚老头就哼哼出声,一把攥住赵晋的衣服将人扯走。 “臭小子,再敢跟我孙女说这些玩笑话,小老头饶不了你!” 第四十八章 闹事 褚蔚清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赵晋方才是何意思。 “这宁公子,看着一表人才,怎么有时候这么不正经。” 褚老头边走边瞪着赵晋,“你小子,是不是对我孙女有意思?” 赵晋一愣,刚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时竟然说不出口。 他喜欢褚蔚清? 此前,赵晋遇过好些长得貌美的女子,静怡公主,衣娘,蓝汐,心里虽然会称赞她们的美貌,却不曾有其他感觉。 可是褚蔚清。 赵晋抿抿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好感是定然的,这些天褚蔚清一直照料赵晋,他能隐约知道,自己见到褚蔚清和与她交谈时,心里是有些雀跃的。 “褚老先生,若是我喜欢一个人,定然会将她捧在手心。”赵晋轻声道。 褚老头这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救回来的这小子,是真的想拱自己的孙女! “臭小子,小老头我也是男的,男人的劣根性我清楚,都是喜新厌旧的玩意。”褚老头眯了眯眼,“现在说喜欢,不知道哪天就不喜欢了,弃之如敝履。” 赵晋摇摇头,“褚老先生,你说的那是人渣,小子自问不是那等人。” “喜欢或许不一定能持久,可是一起生活后,那两人之间不仅是爱人,更是亲人。” “这种感情是无法磨灭的。” 想了想,赵晋补充道:“除非那人禽兽不如。” “哼!”褚老头冷哼一声,没有再揪着这个话题。 这会两人恰巧行至河边。 赵晋还在想自己对褚蔚清的感情,突然听见褚老头道:“这里就说是当时小老头捡到你的地方。” 闻言,赵晋顺着褚老头的手指看过去。 “小子,你是什么人?好好的,怎么会被水冲到这里来?” 赵晋苦笑,“小子来自云州,回云州的路上,走了水路,谁知在流江上遇到盗匪,不慎掉落下来。” “然后被漩涡一卷,就不省人事了。” “你也是命大,遇到漩涡都还能活下来。” 赵晋心想,自己可不就是命大? 上一世死后,来到异世,捡回一条命,这回也是,必死之局,最后他还是捡回了一条命。 “如果不是褚老先生救了我,此时只怕是另一番场景。” 褚老头瞥了赵晋一眼,“小老头我这是不想见死不救,良心受折磨。” “而且,留你死在这里,万一尸体发臭,污染了河水,惹出瘟疫怎么办?” 赵晋笑了笑,“不论怎么样,小子这条命是您救的。” “既然这样,”褚老头眯起眼睛,试探地问:“那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你就别惦记着我家孙女了。” 赵晋一噎,闭上了嘴。 “哼!行了,不是说要帮我采药,还不赶紧去!” “长柄,叶薄,呈五角状,中间分裂宽菱形……”赵晋边找边低喃。 褚老头让他寻的药,很像乌头。 赵晋拨开草丛灌木,一点点找,时不时抬头看看褚老头,避免两人离得太远。 “找到了!”赵晋拨开一片草丛,就看到眼前有一丛乌头的叶子。 长柄,叶片薄,呈五角状,叶片中间全裂,呈菱状或者倒卵状。 赵晋攥住一株,用力一拔,里面的块根是圆锥形,正是乌头。 “褚老先生!”赵晋扬声道:“找到了!” 褚老头闻声而来,凑近一看,捋着胡须笑出声,“没错,是这个!” “小心一些,最重要的是它们的根茎。” 褚老头一边采草药,一边絮絮叨叨这些有什么用。 “这个的块根,直接吃那是剧毒,可要是经过处理,那就是良药!” “这个草药,止血医治外伤的好手,当时就是给你用这个药。” “还有这个……” 直到装草药的篓子满了,两人才往回走。 赵晋背着草药篓,发现这里有不少草药都是现代有的。 他当时成为雇佣兵后,难免经常受伤,有些太过偏僻之处,或者在野外,根本没有医院,甚至不能去医院,所以赵晋被迫认识了不少草药。 “今天还真是多亏了你。”褚老头看了看日头,堪堪到正中。 “若是以往,想要采满一篓子,那可得到日头西斜!” 赵晋笑了笑,“那以后我都和老先生一起出来。” “你不嫌辛苦和枯燥无味?”褚老头瞟了一眼赵晋。 “怎么会?跟老先生采草药,还能学习到许多,这些日后在外面都是能救命的。” 褚老头很满意。 之后,赵晋不是跟着褚老头一起上山采药,就是替褚蔚清送绣品。 到城里送绣品时,赵晋给宁夫人寄了一封信。 他怕他们以为他已经身死,宁夫人会伤心过度,或者与王府那些人鱼死网破。 虽然这封信送出去,杨贵人,还有王太子,亦会知晓他还活着,会令他的处境更加危险。 只是赵晋却顾不得许多了。 一次,赵晋将绣品送到林家,一回来,却发现褚老头家里一团糟! 几个明显是地痞流氓的男子正在砸东西。 “嘭!” 一张桌子被砸得稀碎。 甚至还有人瞧中了褚蔚清。 “小娘子长得这么俊俏,不如跟了哥几个,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就要伸手去摸褚蔚清的脸,手脚不干不净的。 褚老头哪里肯,砸东西就算了,竟然还盯上了他孙女! 当即就不要命地冲上去。 可是褚老头年纪大了,根本敌不过这些地痞流氓。 直接被一脚踹出去,撞在了木桩子上。 “爷爷!”褚蔚清拍开对方不安分的手,红着眼想过去扶起褚老头。 赵晋心头气血翻滚,在门口随手捡起一根棍子,一把扔了出去,正正砸在方才踹了褚老头的痞子头上。 “那个杀千刀的,敢砸你爷爷我?” “是你爹!”赵晋冷下脸,直接跑过去。 伸手从后面往前勒住想轻薄褚蔚清的流氓的脖子,用力往后拉。 “臭……你……”流氓死死扒拉着赵晋的手。 赵晋手臂纹丝不动,就这样将手臂横在他脖子上,硬生生将人拉开褚蔚清身边。 褚蔚清慌忙跑去看褚老头,“爷爷!” 第四十九章 揍人 赵晋右脚往后一踢,将想从身后偷袭他的人直接踹了出去。 紧接着勒住那人的脖子,直接将对方当挡箭牌。 那些地痞流氓的拳脚尽数落在自己人身上。 那人眼睛瞪得极大,根本踹不过气,恐惧不已,张着嘴巴,甚至还有口水流下。 赵晋觑了一眼,嫌弃极了,将人往前一推,正正撞在另一个人身上。 这些地痞流氓欺负欺负老弱妇孺还成,遇到壮年男子,只能以多欺少,倘若是赵晋这种会武艺的,只有挨打的份。 赵晋将人狠狠收拾一番,一个个打得半死扔出门外。 “滚远点!再让我看到你,小心你们的命。”赵晋眼神极冷,看着这些人仿佛在看死人。 被狠狠揍了一顿,以为自己要交待在这里,如今死里逃生,他们哪里还敢多言半句? 连忙应下,伛偻着身子逃远了。 褚老头被褚蔚清扶着坐下,缓了好一会,才觉得胸口的气顺畅一些。 “爷爷,你感觉怎么样?”褚蔚清眼睛红彤彤的。 “没事。”褚老头摆摆手,“爷爷我身体好着呢,就是那一脚踹得有些痛,待会揉散淤血,再煎服药就好。” 赵晋将人打跑后,转身走过来,见褚老头气色还行,松了一口气。 幸亏平日褚老头自己懂些医术,算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一直好好养着一把老骨头。 这回虽然有些伤,却还能承受得住。 褚蔚清抬头望了望赵晋,美目内有感激也有恐惧。 赵晋看见了。 他张了张嘴,只是道:“将老先生先扶进屋里休息吧,外面我来收拾。” 方才褚蔚清看见了,褚老头也看见了。 赵晋没有收住身上的煞气。 难得遇见喜欢的人,自己不过出去一趟,转头回来,就发生了这种事。 窝着一团火,刚刚揍那些人,赵晋猜都能猜到自己煞气多重。 重重叹了口气,“这会真的把人给吓着了。” 褚蔚清带褚老头进去后,一直有些走神。 褚老头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救他回来时,看那一身穿着打扮,就知道不是寻常人。” “丫头啊,”褚老头拍了拍褚蔚清的手背,“可是刚刚被吓到了?” 褚蔚清点头又摇头,轻声道:“我知晓宁公子不是普通人,刚才那一身煞气这么重,怕是见过血的。” “我是怕,”褚蔚清抿了抿唇,接着道:“我怕宁公子不一定喜欢我,也不一定会……” 这些日子以来,动心的不仅是赵晋,还有褚蔚清。 在山林村里褚蔚清何曾见过赵晋这般男子? 谈吐文雅,长得俊美挺拔,武功高强,还温柔体贴。 她素来聪慧,也看出赵晋对她有意思。 只是,赵晋身份像是非同一般,这样的人,他的喜欢与所想,真的与自己一样吗? 褚老头心里有些憋屈,自家孙女这明显是陷进去了! 虽说褚老头也比较满意赵晋,但是这会仍然很不爽。 便宜那小子了!褚老头心道。 “乖丫头,别怕,那小子要是对你不好,小老头我定然饶不了他!” 褚蔚清弯了眉眼,“好。” 赵晋犹豫了一会,抬手敲门,“老先生,褚姑娘。” “进来。”褚老头没好气地道。 一听这语气,赵晋心里更是凉了半截。 进去后,老老实实地站着。 “什么事?” 知道自家丫头也喜欢赵晋后,褚老头是越看他越不顺眼。 “老先生,这里怕是住不了,万一以后他们回来寻仇,我不在的话,只怕……” 赵晋话还未说完,就被外面的嚷嚷声打断。 “褚老头!你没事吧?” 听见这声音,褚老头更加气了,“肯定是这小子!” 见褚老头和褚蔚清脸色都不太好,赵晋眉头微皱,“我出去看看。” 赵晋一拉开门,就看到一个瘦瘦干干的中年男子穿着宽大袍子直接走了进来。 袍子已经洗得有些发旧,明显不是富裕之家。 中年男子眯起眼睛,“褚老头呢?” 不待赵晋回答,就尖酸道:“诶呦,褚老头啊!这不是听说你这有人闹事,赶紧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你说你,叫你收敛一下你的驴脾气,要不然迟早出事,这不?” 中年男子指了指还有些凌乱的院子,“你说你这不是自找的?” 赵晋回过头,发现褚蔚清搀扶着褚老头正站在门口。 “假惺惺的小人!”褚老头直接啐了一口。 褚蔚清小脸微寒,“我们这里不欢迎你,有多远滚多远。” 赵晋惊讶,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褚蔚清说话这般不客气,满是尖刺。 “我说小丫头。”中年男子打量了一下褚蔚清,嗤笑道:“你这样可是嫁不出去的。” “不过你长得好,给别人做填房倒也行。” “你!” 赵晋一脚将一张已经破了的椅子踹飞,“放干净点嘴巴。” 中年男人慌忙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刚刚他站着的位置上一张破椅子落了下来。 “你们,褚老头!你让一个外男住在这里,也不怕污了褚蔚清的清白!” 赵晋往前几步,沉着脸,“倘若真污了褚姑娘清白,我宁晋自会负责,至于你。” 赵晋轻笑,字词间寒意四溢,,“待会还能不能两条腿走出去,就难说了。” “你们给我等着!”中年男子吓得连忙离开,走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狠话。 这种狠话,赵晋半点都不会放在心上。 他转身,对上褚老头和褚蔚清的视线,心下一慌。 “我……” “你刚刚想说什么?”褚老头打断赵晋。 赵晋呐呐道:“我想说,我怕我离开后,你们留在这会不安全。” “就想问问,你,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云州。” 赵晋心里有些忐忑,这话里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褚老头紧紧盯着赵晋,“宁晋,你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赵晋点头,轻声道:“褚老先生,我喜欢褚姑娘,我想娶她为妻。” “你先告诉我们,你究竟是什么人?” 褚蔚清在旁边默不作声,脸颊却是微微红了。 第五十章 赵晋死了? 赵晋沉默了一会,突然抱拳作揖,“褚老先生,此事是小子骗了你们。” 褚蔚清睁大眼睛看着赵晋。 “我其实,不叫宁晋。”赵晋说得有些艰难,“我本名赵晋,宁是我娘的姓。” “你姓赵?!”褚老头惊呼出声。 赵晋站得笔直,深吸一口气,“是,我父亲是梁王,我是梁王府大王子。” “大王子。”褚蔚清有些失神,“那岂不是,王太子?” “褚姑娘误会了。”赵晋有些着急。 “我虽是大王子,却并非王太子。” 赵晋将他在梁王府内的那些事全部抖个干净。 褚老头心情复杂地看着赵晋,一时无言。 “褚老先生,褚姑娘,”赵晋承诺道:“我说想娶褚姑娘,是为正妻,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的。” 褚老头望向褚蔚清。 褚蔚清启唇,“爷爷,我相信他。” “褚老先生。”赵晋眼睛不眨地盯着褚老头。 “行了行了,应了你就是。” 赵晋顿时喜笑颜开,“那,我们先去城里租一个小院子?我手中还剩些钱。” 平时赵晋将钱袋子绑得很紧,他不像静怡公主,哪怕丢了一袋钱也没甚关系,这里可是他的全部身家。 只是银票浸了水,已经不能用了,还剩些碎银子,大概有三十多两。 褚老头看了看已经乱成一团的家里,叹了口气,“行吧。” 赵晋动作很快,没两日就收拾好东西,找好了房子,第三日就住了进去。 租的是一间二进院子。 全部收拾好后,赵晋沉吟了一下,决定出去赚赚钱。 现在只有三十多两,云州是什么情况还未清楚,少不得用银子的地方。 不论如何,肯定不能委屈了褚蔚清。 赵晋一连出去了好几天,最后选定一间酒楼。 “客官想吃什么?”店小二殷勤地迎上来。 赵晋露出淡笑,“我找你们掌柜。” 店小二一愣,有些犹豫,“不知客官找掌柜的,可是有什么要事?” “就说,有一桩生意找上门。” “那,客官稍等。” 很快,掌柜来了。 他打量了一下赵晋,“不知道公子找我是有什么生意?” “我知道一道非常美味的菜,想将这道菜的做法卖给掌柜”赵晋笑道。 掌柜有些狐疑,赵晋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做菜的。 “我可以让掌柜的尝尝。” “行!” 由于此时没有炒锅,所有的菜都是煮的,所以赵晋只能凑合一下,挑了一个小点的锅,然后用一个大勺子和筷子凑合着当铲子。 赵晋准备做的,是豆豉肉末烧米豆腐,做法简单,也很香。 为了防止酒楼的人将这道菜看会了,赵晋要求厨房只能他一个人在。 所有人面面相觑地站在门口,没多久,一股浓郁的香味传出来。 “好香。”众人动了动鼻子,被香味馋得直咽口水。 赵晋将菜端出来,防止桌子上,“尝尝吧。” 掌柜早就忍不住了,伸筷子尝了一块豆腐,眼睛微亮,“好吃!” 话音刚落,立刻又夹了第二筷。 周围的人眼巴巴看着,希望掌柜能让他们也尝一口。 掌柜像是没有看到,直接将整道豆豉肉末烧米豆腐吃掉半盘。 “不错不错!” “不过将直接买下这道菜,我怕是不行,得告诉东家。” 掌柜话音一转,“不过东家今天在楼里,我拿给他尝一下,这位公子不妨去包厢等一下。” 赵晋自然应下。 没有等多久,赵晋倒第二杯茶水时,掌柜口中的少东家就进来了。 对方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 “你就是要卖那道菜做法的人?” 赵晋站起来,抱拳作揖,“正是。” 青年在赵晋对面坐下,“开个价。” 赵晋指尖点了点桌面,“我不要银子,我要两成酒楼的利润,你名下所有酒楼的两成利润。” “哈哈哈!”青年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话,“这位公子,你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这道菜是很好,本公子给你五百两,至于要两成利润。” 青年一哂,“这种话,公子还是不要说了。” “这只是一道菜。”赵晋丝毫不退让。 “你怎么知道我只知道这一道菜的做法?” 赵晋微微一笑,“如果我知道更多呢?十道,甚至二十,甚至更多?” “而且这不是煮菜,是炒菜,如果有炒锅,会更香。” “那也只是菜肴,两成利润,不可能。”青年摇摇头。 赵晋轻笑,“话说得太满可不好。” “酒楼除了菜肴,还有装饰,还有酒,还有宣传。” “我可以保证,我知道更多的新鲜玩意。”赵晋微微凑近,“能够让整个酒楼焕然一新,吸引更多顾客。” “我凭什么相信你?”青年神色不动。 “我们可以立字据,我可以保证供给你们二十道以上的新菜肴,还有炒锅这些如何打制,五种以上的整间酒楼的新装饰,五种以上的美酒,若不能我就倒赔一年的利润,解除协议,如何?” 青年沉吟一下,“成交!” “那就合作愉快。” 赵晋站起身,“明日我会将炒锅的图纸这些带来,还有其余方面。” 签字画押后,赵晋离开。 燕阳,梁王府。 “你说什么?!”宁夫人猛地站起来,死死瞪着眼前这个女人。 杨贵人掩嘴笑,眼中尽是轻蔑,“我说,赵晋死了。” “不可能。”宁夫人绞着袖子,轻喃道:“晋儿,晋儿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 杨贵人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他当时可是被砍了好几刀呢!” “还掉进了江里。” 杨贵人凑近宁夫人,低声道:“你知道是什么江吗?是流江,最大的一条江,他们还是在上游。” “听说啊,赵晋直接被漩涡卷了进去。” “他的随从甚至已经放弃了,直接去了云州,你说,这样,赵晋还能活?” 满是恶意的字眼,一个个钻进宁夫人耳中。 宁夫人死死咬着牙,一手撑着桌案。 望着曾经嫉妒的女人,落得如此田地,杨贵人眼中满是畅快。 第五十一章 会合 “我不会信你的。”宁夫人忽然抬头,慌张的情绪尽皆不见。 杨贵人眯起眼睛,她眼尾被勾勒得极长,眼睛睁开时显得妖媚勾人,眯起来时,却让眼睛更为狭长,带着一丝阴冷的气息。 “你不信那又如何?”杨贵人伸手,指尖快要触碰上宁夫人脸上,“事实如此。” 宁夫人轻声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本想好好欣赏宁夫人慌乱崩溃乃至绝望的杨贵人,心里憋着一股气,想掐住宁夫人的脸,但手还未碰到宁夫人,对方就被人拉开了。 十九挡在宁夫人面前,“杨贵人,大王子身亡的确切消息还未出来,你就在此耀武扬威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两个奴才,也敢拦着我?”杨贵人瞪着护着宁夫人的两个高大的侍卫。 十九抱着手臂,“我们奉四皇子之命,在此保护宁夫人,你说,我们敢不敢?” 听到四皇子,杨贵人有些忌惮,气焰也收敛了不少。 “你们何必趟这浑水?这本也是我梁王府的家世。” “哪门子的家事?”方才将宁夫人拉开的二十冷冷出声,“大王子的消息尚未明确,梁王府的杨贵人就率先知道大王子已经身死。” “还带着消息过来朝大王子的生母耀武扬威?” 二十盯着杨贵人,“杨贵人,皇家无家事。” 杨贵人的脸色瞬间白了。 “到时候消息传来,我看你是信不信!”杨贵人不敢再多言,带着一众宫人耀武扬威地来,灰溜溜地走。 “晋儿他,真的……”宁夫人眼神泛空,轻喃着问十九和二十。 十九和二十正是当初四皇子留下的两个侍卫。 赵晋还曾吐槽这些古人给下属起名字过于惫懒。 他们这些日子在这偏殿,将宁夫人的处境了解得一清二楚,打心底佩服她。 群狼环伺,还能硬撑着将赵晋拉扯大。 “夫人别担心,我们会去打探的。”十九安慰道。 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肯定是杨贵人遣人去害晋儿了,哪怕不是她,她也知情。” “晋儿……”宁夫人闭了闭眼,望向十九和二十。 “还望两位能够先尽力找到晋儿,至于这里。” 宁夫人脸色冷了下来,一改此前的柔弱,“那些害晋儿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真当我没有半点手段?” 目睹了宁夫人的变脸,十九有些咂舌,心底颇为羡慕赵晋。 为母则刚,赵晋有一个很爱他的娘。 宛平城。 褚老头一直窝在院子里,骨头都痒了,干脆在门口支起一个小摊子进行义诊。 在村里时,褚老头不仅采药去卖,也是村里的赤脚大夫,疑难杂症不会治,寻常的小病却是手到擒来。 褚蔚清依然是做绣品,搬来城里后,她去交货也更加方便。 赵晋跟林青松商议好接下来的事宜,回去时,街市上人潮涌动。 林青松正是此前赵晋去酒楼,与之合作的东家。 今日正好是集市日,街上多了许多小摊贩,赵晋对逛街并不敢兴趣,路过一个摊子,眼角余光恰巧扫过摊子上的一样物什。 赵晋脚步顿了顿,往后挪了两步,走到摊子前,拿起吸引他注意的一根簪子。 这是一根金簪,簪头刻有细纹,仿佛梅树的枝丫,上方绽放着两三朵梅花,花蕊是红玛瑙。 赵晋仔细端详了一下,玛瑙的成色一般。 小摊子上的发簪,能有玛瑙已经是难得,再要求成色有些不切实际。 不过,这支簪子做得非常精致,梅花栩栩如生,很是漂亮。 见赵晋有兴趣,摊贩连忙道:“公子,你可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我这摊子上最好的一根簪子。” 小摊子是一个姑娘的,长得眉清目秀,一张嘴巧得不行。 “将它送给心上人,对方肯定会很开心。” “你看看,这亮闪的金色,配上那红玛瑙,漂亮得紧!” 赵晋望着簪子,眼神温柔许多,“把它包起来吧,多少钱?” 小姑娘高兴不已,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将簪子放进去,然后试探地问:“三十两银子?” 赵晋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虽然和林青松合作后,他手上有了不少余钱,可不代表他要做冤大头。 就在方才敲定之后的方案,眼神毒辣的林青松一眼看出其中的价值,除了那两成利润,又给了赵晋一千两。 落水损失的银票倒是补了回来。 “十五两!”小姑娘被看得一机灵,连忙改口。 赵晋这才拿出银子,接过了簪子,他没有要盒子,直接将里面的簪子拿出来,贴身放好。 刚刚收好簪子,赵晋身后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声音比较小,听着说话人与他应当还有些距离。 赵晋转头望去。 竟然是杨旭等人! 武田高兴不已,直接跑了过去,因为跑得急,碰撞到不少行人,他一边道歉一边继续朝赵晋跑来。 “少爷!” 他跳起来刚想抱一下赵晋,赵晋立刻闪开了,眼露嫌弃。 “少爷?你嫌弃我?”武田大为受伤,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晋。 找了赵晋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结果还被嫌弃。 赵晋眼神落在他衣服上的某一处,抬了抬下巴, 武田不明所以地看过去,然后沉默不言。 只见他左腰湿了一大块,上面还有黏黏腻腻的红色液体,看样子,是刚才跑过来时不知道蹭到了哪里。 “哈哈哈,武田,你怎么弄成这样了。”梁仟一来就看到了,毫不客气地大笑。 “闭嘴吧你!”武田狠狠瞪了他一眼,有些郁闷。 杨旭眸子微动,走过来时步伐急切不少,“少爷。” “你们一直在找我?”赵晋轻声道, 杨旭低应了一声,反是秦衡在旁边补充道:“少爷你不知道,你掉下水后,找得最急的就是杨大人。” 赵晋未曾想他们会一直找自己,一股暖流涌上心间,“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没事没事,少爷无事就好。” “我在这里租了一个小院子,先回去吧。” 第五十二章 柔情 一路上,赵晋将自己水下被人追杀,紧接着被卷入漩涡失去意识,最后被人救下简单告诉了他们。 “我就说!少爷肯定福大命大!”金全合不拢嘴笑着。 回到赵晋租的院子,门口围了一群人。 “少爷。”许七咽了咽口水,“这是你租的院子?怎么这么多人?” 赵晋早就习惯了,“褚老先生在这里进行义诊,平日人会多些。” 众人恍然大悟,褚老先生,正是赵晋刚刚提及救了他一命的老先生。 纷纷上前抱拳行礼。 “见过褚老先生!” 声音洪亮,将所有人的视线全部吸引。 一时间,前来看病的百姓望向褚老头的视线更加恭敬。 褚老头吓了一跳,将赵晋拉到一旁,低声问,“宁晋,这,这些人是谁?” “是我的护卫,之前我掉下水,他们一直在寻我,方才恰巧遇见。” 褚老头打量了好几眼这十来个人,愣愣地点头。 “老先生,我们就先进去了。” “去吧去吧,丫头在里面。”褚老头摆摆手。 赵晋让金全看着将他们安置,脚步一转,直接往褚蔚清房间走去。 “这,少爷这是去哪?”武田挠了挠头。 梁仟意味深长地看着赵晋的背影,“你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 赵晋舔了舔唇,站在褚蔚清房间门口,轻声敲门。 要是让杨旭他们见到,怕是震惊不已。 他们何时见过赵晋这副情态? “阿晋。”褚蔚清弯着眉眼,侧开身让赵晋进来。 赵晋轻咳两声,从怀里拿出那支簪子,“方才望见,觉得很是适合你。” 褚蔚清有些惊喜,这簪子实在是太精致了。 “好漂亮。” 见褚蔚清喜欢,赵晋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我替你戴上吧。” “好。” 赵晋将褚蔚清的木簪取下,再小心地换上这支金簪,手碰到那柔韧黑发,赵晋一阵心浮意动。 只是,赵晋与心上人才温存了片刻,就有不长眼地过来打扰。 “少爷!”武田双手合拢放在嘴边作喇叭状,“少爷你在哪?” 赵晋脸色黑沉。 “那是谁?”突然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褚蔚清有些奇怪。 赵晋揉了揉眉心,“是方才遇到的属下。” 褚蔚清恍然想起赵晋的身份,哪怕赵晋不受宠,身为大王子,前往云州,身边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我先走了。”赵晋揉了揉褚蔚清的头发,“有什么事直接喊我。” 褚蔚清笑着将赵晋推到门前,“快去吧,正事要紧。” 赵晋黑着脸拉开门。 “少爷!” 赵晋关上门,瞪了武田一眼。 武田莫名其妙挨了一记眼刀子,不明所以。 方才他从门缝中隐约看到一个女子,女子? 武田瞪大了双眼,难怪少爷会给他甩眼刀子,再想到梁仟见他过来找少爷时,那神情…… “梁仟!” “怎么了?”赵晋奇怪地望了一眼武田,梁仟不在附近。 武田摸摸鼻子,凑近赵晋,“没事,少爷,刚刚那个,是,少夫人?” 瞥了一眼挤眉弄眼的武田,赵晋颔首承认,“嗯。” “少爷厉害啊!一声不吭就找了个少夫人回来。” 赵晋笑骂道:“行了行了,别贫了,走吧,不是找我有事?” 提到正事,武田认真起来,“想问一下少爷之后的打算。” 赵晋清楚,他们找自己定是为了此事。 赵晋租的院子不大,原先只是考虑了三个人居住,一下子挤进十多人,将整个二进小院挤得满满当当。 这会商量正事,也没有了书房,只能挤在赵晋的房间里。 “其余人都去哪了?” 赵晋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怎么了?”赵晋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杨旭身上。 “走了。” 赵晋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们不愿意和你们一起来寻我?” “何止!”许七愤愤不平,“他们还说,少爷你肯定活不下来!” “无事。”赵晋并不意外,他们愿意来寻他,反而更让他惊讶。 于他们而言,跟着他,相当于前程尽毁,不如另寻新主,还能拼一条出路。 “这不一定还是件坏事。” 赵晋扫了一眼,当初山洞内跟着冯武鹏一同抱怨不满的士兵已经全部不见。 “之前我们里,定然还有叛徒,如今,已经清理干净了。” …… 最后,众人决定,后日立刻启程前往云州。 宛平城紧挨着云州郡,云州作为云州郡的郡治,位于最东边,大约三四日的脚程。 就在赵晋赶往云州郡时,此前他送往梁王府的信也到了。 “王子!”一个小厮堆着笑喊住赵瑖。 赵瑖扭头打量了他几眼,“什么事快说,别耽搁我出去。” “王子,这是赵晋传回来的信。”小厮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赵晋?”赵瑖皱眉,“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哪里来的信?” 赵瑖的声音丝毫没有放低,以至于周围路过的宫人尽数听见,他们慌忙低下头,快步离开。 小厮吓坏了,他没想到赵瑖就这样大咧咧地说出来,支吾道:“就是,就是赵晋的信,他应该没有死。” 最后一个字,小厮几乎只剩下了气音。 “啧,能不能大声点?” 听见这话,小厮都快要晕过去了。 这是能大声说的吗?! “大王子的信?”二十本是想出去打探一下赵晋的情况,恰巧看到了赵瑖和小厮,听见他们提到赵晋的信。 二十望向小厮手里的信,直接拿了过来。 “诶!你怎么抢东西?”小厮愣住了,嚷嚷道。 二十睨着他,“这既然是大王子信,我是偏殿的人,拿给宁夫人,有问题?” 小厮心急不已,这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若赵晋真还活着,府里不少人都不愿宁夫人知道啊! “你……” “哪里来的奴才?”赵瑖轻蔑地望着二十,“把信给本王子拿来!谁给你的狗胆,竟然敢抢本王子的信!” 二十神情不变,“三王子,这上面并没有你的名字。” “本王子说是就是!还不快拿来!” 第五十三章 抵达云州 “三王子误会了,在下是四皇子的人,并不听从梁王府调遣。”二十直接转身走。 四皇子,又是四皇子! 赵瑖气得牙痒痒,但又奈何不了对方。 “王子,先可怎么办?”小厮急得嘴上长泡。 “什么怎么办?”赵瑖一脚踹过去,犹不解气,又踹了几脚,没好气地道:“信都被拿走了,还能怎么办?你去抢回来?” “得了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小厮捂着阵阵发疼的肚子,呐呐不敢言。 “嘶!”宁夫人不小心将针扎到自己手指。 她近些日子,一直心不在焉的。 “夫人。”二十拿着信进了偏殿,“是大王子的信。” 宁夫人猛地站起来,“谁?晋儿?晋儿的来信?” 宁夫人迫不及待地接过信,展开一看。 良久,她将信贴在胸口,松了口气,“晋儿没事,晋儿没事,太好了。” 云州。 一连赶了几天路,赵晋终于抵达云州。 云州与边城有些像,只是边城临江,云州临海。 赵晋没有声张,他们装作普通人进了城,首先挑了一个比较热闹的地段租了间大院子。 “杨旭,你让人先去查清楚云州的情况,等摸清楚后,我们再去府衙。” 只是赵晋未料到,不久以后,他再次被迫去府衙。 杨旭应下转身欲走,赵晋叫住他,“等等。” “你先与我一同去办件事。” 赵晋叫上梁仟与秦衡,四个人去找牙子。 “少爷,好好的,为什么要买小孩?” “我们人太少,多些人更好办事,再遇到大批杀手也能应付。” 梁仟有些犹豫,“可是,小孩这得养许久吧。” 赵晋依旧坚持,“买半大的少年,一来更容易训练,二来,从小养起更有保障。” “不会许久,几年即可,养起来后用处极大。” 如果选择成年人,虽然能够尽快补足他们人手不足问题,可是太容易出事,一旦有人被收买,就会被破开一个口子。 少年人不一样,他们还处于可以塑造阶段,赵晋已经在思考,他们的思想政治课程要怎么安排。 牙子一见赵晋衣着穿扮尚可,厢式车出身富贵,立刻殷勤迎上来。 “公子是想要买些奴才回家中使唤还是……”牙子嘿笑两声,“还是想要买几个美娇娘?” 最后一句话牙子说得及其暧昧。 “有没有半大的少年?” 梁仟自觉站出来和牙子交涉。 “有有有!公子要多少?” 梁仟看向赵晋。 “都叫出来。” 牙子一愣,随即喜笑颜开,这是大生意啊! “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将他们叫出来!” 一大群少年人被赶出来,瘦瘦小小的,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也只能勉强蔽体。 “公子,你看看,要多少?”牙子的语气,仿佛这些少年不是人,只是一件货品。 赵晋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也知道,在古代,奴隶就相当于商品。 望着这一大群瑟缩着脑袋的半大少年,赵晋微微叹了口气,这里大概一百多人。 数目并不大,没有比赵晋预想中多。 “都要了。” 牙子一喜,“好好好!那公子待会是遣人过来带他们走,还是我将人送过去?” “你们送过来吧。”赵晋淡声给了一个地址。 赵晋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心情,直接打道回府。 没多久,牙子就将人送过来了。 赵晋负手站在一众少年人面前,眼神凌厉。 衣衫褴褛的少年们瑟瑟缩缩,偶尔有大胆抬头看了一眼赵晋,被吓得恨不能找条缝钻进去。 “你们能不能留下,还需要看你们的表现。” 虽然同情这些少年,可赵晋并非滥善的圣父,有些人值得,有些人不值得可怜,他必须要将其中的坏苗子筛选出来。 “但是只要能留下来,我必然不会亏待他。” 赵晋的视线扫过每一个少年,一字一句,“跟着我,就要守我的规矩。” 话落,赵晋看向站在一旁的杨旭等人,示意他们也听着。 “首先,不得背叛,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但是一旦背叛,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不能互相攻讦陷害……” 赵晋说了好一些,都是一些不能背叛,贪赃枉法,欺压百姓,恶性竞争之类。 少年人听得很认真,这关系他们能不能留下,被买回来,倘若再被主家倒卖出去,下场无一不凄惨。 而杨旭等人亦然,从他们决定寻赵晋开始,就明确站到赵晋阵营,真正成为只听从赵晋的属下,自然,也要遵从赵晋的规矩。 他们以为会是一些很繁琐的要求,却未想到,竟然会是这些内容。 杨旭等人越听,心中越激昂,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少年们也未曾想到,他们首先面对的不是主家繁琐的各种规矩,而是带有教导意味的规矩。 赵晋交代完后,就与杨旭商议如何训练的事。 “第一个月先简单带他们锻炼身体,他们身体太差了,顺便将品行差的挑出来。” “可以观察一下,一百多个人,要在他们里面选几个头头出来,具体怎么管,你可以按照军队来。” 赵晋沉吟一下,“至于之后的,我会弄一份详细的给你。” 之后的几日,一众少年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们可以穿上结实完好的衣服,可以吃上热饭,能够填饱肚子,晚上睡在暖呼呼的床上。 这样的生活,他们想都不敢想。 如此一来,更是所有人都牟足了劲要留下来,没有人敢违背任何一条赵晋定下的规矩。 不论是白日还是夜间的训练,所有人都拼尽全力去表现。 赵晋每天都会看看他们的训练情况,第二回就给他们加上了现代军队的一些训练内容。 负重跑步,俯卧撑,仰卧起坐,还有强调纪律的体操训练。 短短半个月,这些少年人纷纷换了一个面貌。 如果不说,没有人看得出他们只是奴隶。 与此同时,这些少年人的差异也体现出来了。 有一些身体素质比较差,在体能训练里完全跟不上,心里害怕不已。 第五十四章 颠倒黑白 赵晋在云州不动声息地待了半个月。 没有任何人料到,云州郡守已经抵达云州。 这半个月,赵晋已经将扬州的情况摸得差不多。 整个云州,几乎是被郡尉和地方豪绅控制,至于郡丞,赵晋只能查出,他与郡尉和地方豪绅并非一伙,却不能确定,郡丞为人如何。 赵晋经常出去逛,了解云州的民情。 只是赵晋发现,云州两极分化实在太过严重。 百姓生活困苦,而地方豪绅满身肥油。 “哈哈哈,给我摸一下怎么了?”一道嚣张的声音响起,“小娘子,不如跟我回去做填房,保你衣食无忧。” “哈哈哈哈,我劝你识相点,可不是谁都能做我家少爷的填房!” “诶,你这娘们,还敢躲?” 嚣张喧闹的声音在街市上并不显然,然而却恰巧在赵晋回府的必经之路。 几乎在听见声音时赵晋就知道是强抢民女的戏码。 果然。 他走近一看,近十个家丁围成一圈,里面站着一个肥头大耳的青年,正对一个盘着发髻的妇人动手动脚。 女子盘起发髻,意味着已经成婚。 这群人言语愈发粗鄙,周围的人纷纷远离这一小块地方,生怕惹祸上身。 赵晋厌恶皱眉,几步上前,直接破开家丁的包围圈,将那个肥头大耳的青年扔了出去。 “哪里来的小子还想英雄救美?!” 青年勃然大怒,他在家中一向受宠,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被家丁扶起来后,青年指着赵晋,“都给我上,英雄救美?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这些家丁不过是三脚猫功夫,赵晋几下就将人给收拾趴下。 “你赶紧走吧。”赵晋低声对妇女道。 妇女喜极而泣,“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她不敢再耽搁,收拾好自己的摊子,连忙走了。 妇女本来是出来摆摊卖些绣品,谁知道遇到这种祸事。 等已经看不见妇女的身影后,赵晋才没有继续拦着这群人。 “小公子!哎呀!”等青年一群人走后,旁边摊子的一个人语重心长地道:“那人啊,可不是你惹得起的!” “你还是赶紧逃吧,别让他们知道你是谁。” 赵晋扬眉,“他是什么人?” “是陈家老爷的嫡孙陈石荣!你是外地来的吧?” “这陈家啊,可是我们云州数一数二的豪绅,你惹不起的!” 赵晋笑了笑,“放心,我会小心的。” “诶!可得小心,别让他们发现你住在哪!” 赵晋笑着道谢,敛下眸中的异色。 将陈家查得一清二楚后,赵晋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陈石荣。 对方直接守在上次的地方,带着二十来人。 一见到赵晋,立刻冲上来。 “就是这小子,总算蹲到你了。” 陈石荣满脸狰狞,“给我打!往死里打!” 周围的百姓吓得连忙逃了,有些甚至连摊子都没敢收拾。 赵晋挑眉,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虽然陈石荣喊了二十多个人,这些人看家护院兴许还算是一把好手,可与赵晋交手,也只不过是打得久了一点。 赵晋下手一向狠,没多久,剩下七八个还没倒下的家丁,已经不敢再冲上去了。 “你们给我打啊!”陈石荣踢了一脚躺在脚边哀嚎的家丁,“没用的废物!” 赵晋嘴角擒着笑意,脚下却狠狠踩在一个家丁的背上。 “谁在当街斗殴!”穿着府衙官服的五六个衙卫急匆匆赶来。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打架,为首的衙卫一见到陈石荣,吓得腿一软。 “陈少爷?” “你们来得正好!”陈石荣心里一喜,指着赵晋,恶人先告状。 “就是这人,将我一众家丁都打伤了!” 衙卫转头看向赵晋,脸色一沉,“大胆!当街斗殴,可知何罪?!跟我回府衙!” “那他呢?”赵晋抬了抬下颌。 “他?”衙卫一愣,顺着赵晋的视线望见陈石荣,当即厉声道:“当街斗殴的人是你,怎么,还要攀咬旁人?这可是罪加一等!” 赵晋轻笑,“所以,你是要当街贪赃枉法?” 此言一出,衙卫犹豫了,他看了看周围,虽然旁边没有百姓,可衙卫知道这会很多百姓都在暗中偷偷看着! 衙卫咬咬牙,赔着笑朝陈石荣道:“陈少爷,不如,您先跟我回去一趟,迟些,小人再让人送您回去?” 陈石荣眉眼一沉,“怎么,你这是还要锁我回去?” 衙卫哪里敢啊! “不是不是,陈少爷难道不想看看,这小子被定罪上刑?” 陈石荣眼睛一亮,“行,那本少爷就去看看!” “走吧!”一面对赵晋,衙卫态度立刻转变。 赵晋笑了笑,不以为意,去衙门,正合他意。 因为云州郡守还未来,所以目前云州的案件都是由郡丞与郡尉共同办理。 郡丞一看到陈石荣,眼里闪过一抹厌恶,郡尉则微微眯起眼睛。 “说吧,发生何事?” 将他们带来府衙的衙卫讨好道:“大人,这小子当街殴打陈少爷的家丁,态度及其恶劣。” “呵,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堂询问案件时,当事人还未开口,旁人就不提来龙去脉,直接定性。” 赵晋面带嘲讽,“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衙卫脸色涨红,想斥骂赵晋。 “行了!”郡丞扫了一眼衙卫,目光落在赵晋身上,看到他穿着价格不菲时,脸色冷了冷。 “既然这样,那你来说说。” 赵晋抱拳作揖,将前几日陈石荣如何在街市上欺压良家妇女,又让人堵他,等等,尽皆道来。 郡丞和郡尉的神色并没有变化,赵晋瞥了一眼,敛下眼眸。 “你可有证据?”郡丞淡声道。 郡尉在旁笑了笑,提了个建议,“不如将那妇女叫来,当堂对质。” 衙卫会意,立刻前去。 紧接着,郡尉又看向陈石荣,“你可有什么要说?” “大人呐,这小子分明是颠倒是非黑白!” 郡丞听见这话,当即冷哼了一声。 偏偏陈石荣像是没有听到,继续哭诉,“明明是他自己想要调戏那女子,我阻止,他三翻四次要打我。” 第五十五章 第一把火 好一个颠倒是非黑白。 赵晋冷眼旁观陈石荣的哭诉。 “你们两人的供词完全不同,赵晋,你有什么解释?”郡尉道。 “等证人来就是了。”赵晋掀了掀眸子。 没多久,衙卫回来了,只身一人,没有带回任何人。 郡丞蹙眉,“人呢?” “大人,”衙卫苦笑,“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见过陈少爷和这位公子。” 陈石荣一喜,指着赵晋地鼻子喊,“听见没有?她可是说未曾见过你!” “岂有此理,胆敢诬陷本少爷。” “告诬状,公堂上欺骗朝廷命官,你可知罪!”郡尉冷着脸,一拍惊木堂。 赵晋笑了笑,他理解妇女害怕清誉受损,不愿意出面作证。 只是这些人,如此举动,实在好笑。 “大人,且不说是否真如那女子所说,单按他的供词,这撒谎的,可不止我一个。” “陈少爷不是说,是在下先调戏那女子吗?” 陈石荣一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哼!大胆!”郡尉沉声冷喝,“你诬告在先,陈石荣不过为自保,不得已撒谎,二者性质不一样,如何能混为一谈!” “对对对!”陈石荣忙不迭地应和。 郡丞瞥了郡尉一眼,眼含嘲讽。 赵晋简直想给他们拍手叫好,事实上,他也如此做了。 “啪啪!”赵晋抬手合掌击打两下,“郡尉大人此言说得可太好了。” “素来听闻郡尉大人‘明辨是非’,从不‘徇私枉法’,今日在下可算是见识到了。” 话中的讽刺,浓郁得要溢出。 郡尉勃然大怒,“大胆刁民!辱骂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辱骂朝廷命官?”赵晋佯装不解,“大人,我这明明在夸赞你,何曾辱骂你?” “你!” 赵晋收敛了疑惑与假笑,“大人,妇人家,为清白,选择避而不谈实属正常,当日事发在街市,那么多证人,大人怎么不去查查?” “本官还不用你教……” 不等郡尉斥责的话说出口,郡丞就淡声结果话茬,“有理,本官已经派人去取证。” 赵晋笑了,微微躬身作揖,“大人英明。” 郡尉神情彻底黑下。 然而郡丞已经暗中遣人去,甚至不知道何时派出,再追回,已经晚了。 听见郡丞所言的陈石荣也暗了神色,恶狠狠地瞪着郡丞。 瞧着这三人的暗流汹涌,赵晋心里有了计较。 衙卫去取证并未花多长时间,赵晋估计,早在案子报上来时,郡丞就已经遣人去取证了。 虽然大多人不敢得罪陈家,对此都缄口不言。 但是世间总是不缺打抱不平,嫉恶如仇之人,将当日陈石荣所作所为全部告诉了衙卫。 这一番取证,条条证据全部指向陈石荣。 陈石荣虽然脸色不太好,却并没有多害怕。 郡丞大力一拍惊木堂,声音比之前郡尉制造的还要大。 “啪!” “大胆陈石荣!满口谎言!欺男霸女,聚众斗殴,事后为逃脱罪责,诬陷他人!你可知罪!” 陈石荣嚣张地笑了,颇有些肆无忌惮,“大人,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欺男霸女?” “分明是那贱人自己非要勾引我,至于聚众斗殴,大人可别忘了,我是陈家的嫡孙,我陈家这点作保的钱财还是有的。” “诬陷他人那就是无稽之谈,大人问问周围的人,我方才可有诬陷这小子?” 郡尉眯了眯眼,“本官没有听见。” 其余衙卫更是不敢吭声。 赵晋眼睑微敛,眸子一片冷沉。 他知道陈家势大,而且与郡尉相互勾结,却不曾想,他们竟然嚣张到如此程度。 堂堂郡丞,赵晋朝上瞥了一眼,明明愤怒无比,却又无可奈何。 “呵,”赵晋轻笑一声,“没有诬陷?” 陈石荣轻蔑地望着赵晋,“小子,我劝你还是……” 赵晋直接打断陈石荣,从怀里取出牙牌,“大胆,陈石荣,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正是云州郡守的牙牌! 李青和徐勇申,前者是郡丞,后者是郡尉,自然认得牙牌。 陈石荣虽无官无职,可陈家势大,除了身为地方豪绅,财力雄厚,是云州地头蛇外,还有一重要原因是,陈家有人在朝廷当官。 所以陈石荣也认得牙牌。 “云州郡守?” 众人猛然想起,云州郡守是梁王府的大王子。 陈石荣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拱手作揖,“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郡守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言外之意,这是要求和。 可赵晋并不打算就此求和。 郡丞和郡尉纷纷走下来,拜见赵晋。 只是这两人,方才皆算得上有所冒犯赵晋,只是除了郡丞还有些诚惶诚恐外,郡尉神色不变,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赵晋视线落在他身上时,郡尉甚至还回以一笑。 赵晋撩开衣袍,直接站到上首,公堂桌案后。 居高临下,看着或跪或躬腰的众人。 “陈石荣,当众欺压民女,聚众斗殴,诬陷他人,以下犯上!来人,拖出去,杖打五十,监禁一年!” 赵晋不仅没有答应陈石荣的求和,还罪加一等,毫不留情。 陈石荣瞪大了眼睛,他在云州横行霸道多年,从未有人敢如此罚他! “赵晋!你凭什么!”陈石荣原先示弱,是因老太爷交待,若是遇到云州郡守,先不要以硬碰硬,摸清底细再下手。 但是现在已经被人骑到头上,陈石荣怎能容忍! “凭什么?”赵晋将敕书和牙牌往桌上一扔,睨着陈石荣,“就凭我是云州郡郡守。” “你违法乱纪,本官,就有权惩治你!” 赵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大人,陈石荣是陈家人,他二伯是从三品……”郡尉仍然躬着腰,赵晋没有让他们起来,所有人都不敢起来。 赵晋似笑非笑地打断郡尉,“陈石荣犯法,与他二伯何关?难不成因为他二伯是从三品官,陈家人就可以肆意违法而不受罚?” 郡尉一时无言,这些都是官场的潜规则,自然不能明面上直言。 第五十六章 李青 赵晋一公开身份,率先在公堂上烧了一把火。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此时赵晋秉性如何,各家尚未摸清,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赵晋的身份,众人心知肚明,梁王的弃子,所以各家并不是很将赵晋放在眼里。 尤其是赵晋直接一把火烧到陈家头上。 不少人嘲笑赵晋胆大,也不怕到时被陈家整治出丑,连官都不保。 有少数心里明亮的,知晓赵晋在云州足足潜伏了半个月才亮明身份,意识到赵晋并非好对付的,转变了策略。 赵晋亮明身份后,直接住进了府衙,之后杨旭等人也跟着进来。 但赵晋没让褚蔚清和褚老头一起住进来,现下他还没有将云州掌控在手中,府衙太过危险,他不能将褚蔚清暴露出来。 此时赵晋正在翻看云州的账本。 这些都是他问郡丞拿来的。 郡丞在云州无甚势力,被当地豪绅和郡尉百般打压,靠着聪明巧劲,踩着这些人的底线,硬是在云州与他们周旋了三年之久。 如果不是郡丞一直在其中周旋,现今云州的情况只怕更加糟糕。 或是那日赵晋直接不畏陈家与郡尉明为提醒暗为威胁的表现,郡丞相当配合赵晋。 赵晋翻看着账本,越看眉头锁得越紧。 他将看完的账本扔到一边,又拿起下一本。 金全在旁边侍候,将这些收入眼底,他没有多言。 对这些东西,他分毫不懂,所以金全很识相,只是管好郡守府的内务杂事,其余一概不碰。 见赵晋心烦,在旁边小心地沏了一杯清茶。 一个时辰后,赵晋又看完了一本,伸手却摸了个空,定睛一看,发现已经没有了。 赵晋靠着椅子,长长呼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单从账本来看,这云州的情况就已经是一团糟,其余地方…… 赵晋隐隐觉得有些头疼,他宁愿去战场打一架都不想在这里劳心又劳力,跟那些老狐狸周旋。 当然,赵晋只能想一想,要想在这里安身立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这些,都无可避免。 赵晋端起茶杯,饮了几口,缓解一下。 “金全,将郡丞叫来。” “是。” 没一会,李青快步走来,“大人。” 赵晋朝前面的椅子一指,“坐。” 李青依令坐下,拱手问道:“不知大人叫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云州的帐本,怎么回事?”赵晋向那堆账本扬了扬下颌,“每年都是堪堪够支出,几乎是分文不多。” “年年如此巧合。” 赵晋神色微冷,“而且,这税收,本官印象中,云州不止这么些人吧?” 他在云州呆了半个月,遣人暗中查过云州的人口,与税收相比,竟然少了两成! “大人,想必也看出来了,税收不对。”郡丞犹豫许久,艰难开口。 “其中一是因为他们隐瞒了户籍,二是隐瞒了田地。” 赵晋早有猜测,李青这番话算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是那些豪绅。” 这是肯定句。 李青点点头,他望着赵晋,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朝着赵晋,双拳虚拢在眼前,深深弯腰,宽大的袖袍垂落在地。 “大人,云州已经腐烂到根子了,下官周旋许久,也只能维持到如此局面,再也无力推动半步。” “下官恳请大人,救一救云州,救一救百姓!” 说到后面李青有些哽咽。 他在云州仅仅三年,与这些人周旋,几乎耗尽他心神,心力交瘁。 纵然如此,他无权无势,也拿这些人没有办法。 赵晋为人具体如何,他不得而知,只能根据当日赵晋怒罚陈石荣,最后一搏。 赵晋快步上前扶起李青,“李大人言重了,我既然如今是云州郡守,这是我的职责。” “大人,首要是收云州的军队。”李青神情郑重。 “下官并非是中伤同僚,可徐勇申与豪绅勾结,尤其是陈家,军队,财力,均在他们手中,所以局面才会如此被动。” 赵晋颔首,“李大人不必担忧,军队那边……” 赵晋露出淡笑,“我已经出手。” “既然李大人信本官,另一件事,还需要李大人去办。” 杨旭冷眼看着面前的几人。 他本为武骑尉,来到云州,自然也是进军队,也算是一个武官。 杨旭空降,又是赵晋的人,云州的军队当然不欢迎他们这群人。 在其余人拉拢杨旭不成后,便变为直接针对。 偏偏杨旭总是冷着脸,寡言少语,惹得更多人看不惯他。 “哟,这不是武骑尉吗?这是要去哪?” 杨旭冷冷瞥了一眼,脚步一转就要绕开他们,只是他们本就是前来找茬,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武骑尉大人这是急着去哪?听说大人很是厉害,不知道究竟是厉害在哪?” 四五个士兵拦着杨旭,出言不逊。 “哈哈哈,厉不厉害不知道,就是看着像是绣花枕头。” “该不会是只有嘴皮子厉害吧?” “你们可真是会胡说八道,杨旭大人像个锯嘴葫芦似的,半天蹦不出一个字。” 杨旭神情不动,见他们又挡在自己面前,淡声吐出一个字,“滚。” “杨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吧?”听见这字,那些士兵脸色瞬间变了。 武田远远看见,小跑过来,“你们这些人想干什么?” “嗤,关你何事?” 众人并不将武田放在心上,一个普通的小士兵,连杨旭都奈何不了他们,更何况是区区一个武田。 “杨大人出言侮辱人,就算你是武骑尉,也不能如此吧?” 武田大致明白是何事了。 大概是这些人皮痒,又来招惹杨旭,被怼了一下,心中又不忿。 “你们还真是好笑。”武田双手环臂抱拳,“杨大人是你们上司,且不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就算真的辱骂你们了,又如何?” 梁仟在旁边看着扶额,武田这话,除了拉仇恨就是招人恨。 “我们不去帮忙吗?” 梁仟有些头疼,“当然要去,去拉架。” “别吵了别吵了。”梁仟上前拉住站在杨旭对面的几个士兵。 第五十七章 叛徒 “杨大人一向嘴笨,不会说话,你们就别跟他计较了。” 武田瞪大了眼睛,“梁仟,你站在哪边的?” 许七等人也没想到,梁仟的劝架竟然是这样劝! “嗤,什么哪边?你们没看见?”方才骂杨旭骂得最厉害的士兵扯着唇出声。 “叛徒!”许七瞪了梁仟一眼,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另一边的人可就不干了,“喂小子,说清楚,什么叛徒?” “之前跟你们一伙,以后就要一直跟着你们?不帮你们就是叛徒?这是什么道理?” “瞧你们这样,平日里怕是少不得欺负梁仟吧?” 梁仟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些误会,误会。” 武田盯着梁仟,“梁仟,你说清楚,我们可曾欺负过你?” 听见这话,梁仟一阵头疼,忙转移话题,“我们走吧。” 话落,又低声道:“杨旭毕竟是武骑尉,官职比我们高,虽然翊麾校尉能保我们,只是闹大了,到时候不好收场。” “挨罚的,还是我们。” “万一他在背后使些什么小手段,实在是得不偿失。” 原先挡着杨旭的众人有些犹豫,最后咬牙道:“行!看在梁仟的份上,我们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武田气不过,“梁仟!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仟暗中给秦衡使了一个眼色,忙拉着人走了。 “行了行了,别闹了。”秦衡拖住武田。 另一旁的许七又想追过去问清楚梁仟是什么意思。 杨旭伸手拦下他,“不用。” “大人!”许七的眼睛有些红,“梁仟怎么能如此做?” 不仅许七和武田,其余人皆是愤愤不平。 杨旭望着梁仟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又暗暗扫了一眼还在安抚众人的秦衡。 傍晚,赵晋将杨旭唤来,询问军营的情况。 “军营目前,有三派。” “郡尉和散兵,还有我们。” “郡尉最大,有五分之三。” “我们和散兵平分秋色。” 赵晋沉吟一下,“那些散兵如何?” “多是看不惯郡尉,”杨旭犹豫一下,用了一个词,“正直。” 赵晋扬眉望向杨旭,有些诧异。 杨旭神情不动。 “听说你们今天和梁仟闹矛盾了?”赵晋轻笑一声,问起另一件事。 杨旭有些踟躇。 “但说无妨。” “嗯。”杨旭微微点头,又加了一句,“梁仟无错。” “可我怎么听说,武田他们都直接说梁仟是叛徒,梁仟也没有否认?” 杨旭眉头紧皱,“不是。” 赵晋笑了笑,“我知道,不过。” 他敲了敲桌子,“还不够。” “我知道了。” 入夜。 杨旭和梁仟直接吵了起来。 确切而言,也不算是吵,毕竟以杨旭的沉默寡言,实在不太可能吵起来。 “杨旭!你何必这么食古不化!”梁仟忍不住放大了声音,满脸恨铁不成钢。 “他赵晋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王子,要不然也不会被放到云州来!” “云州的人不清楚他有多不受宠,我们还不清楚?” “你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杨旭只冷冷道:“那又如何?” 梁仟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如何?我这是告诉你一条平步青云的路!” “跟着郡尉不比赵晋更好?” “你现在是在云州!云州的军营!讨好郡尉才有用!” “叛徒。”面对梁仟的狂轰滥炸,杨旭只淡淡吐出两字。 “叛徒?”梁仟神情变了,变得狰狞可怖,“杨旭,你们只会居高临下地指责我。” “良禽择木而栖,又什么错?” 梁仟突然又变得平静,言语不再那么激烈,“我梁仟自问没有半分对不起他赵晋。” “之前赵晋掉落流江,那些不肯去寻,直接来了云州军营的士兵,你们没有去骂他们,反而指责我?” “他赵晋生死未知时,我梁仟千里迢迢,和你们一起找他。” “如今他也是云州郡守了,我选择一个合适的人进行效忠,这也不行?” 似乎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梁仟笑了笑,“再者,现在我们的上头,可不是赵晋,而是郡尉。” “杨旭,我效忠自己的上头,这也叫叛徒?” 杨旭冷冷看了一眼梁仟,转身就想走。 岂料,武田等人听见了梁仟的声音,直接赶了过来。 “梁仟!郡尉是你上头,杨大人就不是了?” 许七冷笑,“好一个选择合适的人进行效忠,我今天算是看清你梁仟的真面目了!” 原先只有杨旭和梁仟,基本只是梁仟在说。 现在,真真是变成菜市场一般,吵闹不休。 吵得身心俱疲的梁仟:“……” 第二天,军营立刻传开。 杨旭和梁仟大吵一架,彻底撕破脸。 从此,梁仟站到了郡尉这支队伍。 有人传言,赵晋听闻这桩消息后,当即皱眉低斥,继而疏远了梁仟。 “你确定梁仟真的和赵晋断绝关系了?” 徐勇申眯了眯眼睛。 “千真万确。”翊麾校尉低声道,“属下试过好几回,赵晋那边的人,每次一见到梁仟,就恨不得打死他。” “看样子,不是装的。” 徐勇申抚掌大笑,“好!好啊!这是一个好兆头,可以试着争取更多赵晋那边的人。” “我倒要看看,如果赵晋身边没人了,他还能做什么?” 翊麾校尉笑道:“哈哈哈,怕是只能任我们摆布。” “这梁仟如何?” “有几分聪明,调教好了,是个能用的。” 徐勇申摩挲着下巴,“他可有说什么关于赵晋的事?” “属下都问了,这梁仟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徐勇申来了兴趣,“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这赵晋在王府,及其不受重视,人人可欺,哪怕这次梁王下令赵晋担任云州郡郡守也是因为……” 听得徐勇申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哈,这赵晋,我知晓他在王府,相当于弃子,却没想到他竟然落魄至此。” 翊麾校尉也忍不住耻笑,“可不是,连奴仆都不如。” “既然这样,那我们也不必担心。”徐勇申眼中划过狠色。 第五十八章 朱奉儒下线 赵晋压低声音,“让人把信送到四皇子手中,小心些。” 与此同时,四皇子与静怡公主已经从立陇国赶回京城。 “来人。” “殿下。” “将楚大人喊来。” 周城。 朱奉儒自从没有将赵晋追回,就一直提心吊胆。 他将事情告诉王太子后,更是被臭骂一顿。 幸而,之后听闻赵晋落水而亡,终于能够睡几天安稳觉。 谁知道,还没过去多久。 云州传来消息,赵晋没有死!现在已经是云州郡守! 朱奉儒气得摔了一只他最喜爱的那套茶杯,少了一只,凑不成套。 一时间,朱奉儒更为生气。 “大人。”郡丞小心翼翼,“这么些天都没有动静,兴许赵晋,不打算理会了。” 朱奉儒眼神发狠,“如果他不想理会,当初就不会道账本!” “那,那如今怎么办?” 朱奉儒闭了闭眼,“不必慌张,有账本又如何?” “他赵晋,只不过是一个人,背后没有靠山。” “我们背靠大王子,如果赵晋他想凭这个……我们可以……反咬一口!” 郡丞眼睛一亮,凑近朱奉儒,“大人那……” 然而不等朱奉儒将一切布置下去,四皇子直接用雷霆手段,根据账本顺藤摸瓜,扯出一串人。 短短几日,朱奉儒直接被夺了郡守的位置! “楚大人!”朱奉儒不可置信,看着前来办他的钦差大人,一改开始的跋扈恼怒,直接抱住对方的腿。 他嘴唇动了动,“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朱大人,”楚先盯着朱奉儒,“你不过是咎由自取。” “你是赵晋的人?是不是!” 朱奉儒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承认是自己错,一定是赵晋!那个账本就是赵晋偷的! 只是,以赵晋现在的处境,朝廷的楚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会是赵晋插的人。 朱奉儒如今已经想不得这么多,他败得一塌糊涂,总要咬准一个仇人。 楚先笑了声,“梁王的大王子?朱奉儒,你错了。” “你离开京城那么久,可能不知道,我是四皇子的人。” 四皇子? 朱奉儒颓丧地瘫在地上,他投靠了梁王的王太子,赵瀛,怎么比得上颇为受宠的四皇子? 周城的事,梁王当天就收到了消息。 大怒。 周城本是梁王的封地境内,现在朱奉儒的案子,牵扯太大,皇帝有权插手管理。 原本铁桶一个的梁王封地,就此被撕开外层的保护膜。 双方争夺北泷郡郡守的位置,一旦皇帝成功,那么,梁王封地,彻底被打开口子。 一连几天,梁王府都处于低气压。 最后,皇帝胜了。 朱奉儒的账本,牵扯到王太子赵瀛。 要么,梁王为了北泷郡郡守的位置,舍弃赵瀛。 要么,梁王为了王太子赵瀛,舍弃北泷郡郡守。 梁王选了后者。 整个梁王府噤若寒蝉,最受宠的王太子被责罚,没人敢去触梁王的虎须。 宁策听见消息,笑了笑,“看来,我押中了。” 与梁王府气氛紧张不同,剑拔弩张的云州,反而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赵晋一改之前的严查,反而诸事都放手不管。 除非不能推托之事,其余尽皆交给李青和徐勇申。 李青不明所以,暗中催促了赵晋多次。 “李大人放心,本官心中有数。” 这么一来,李青也不好再多说,夜间在床上辗转反侧,甚至好几回都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正确。 这日,赵晋正准备出府。 “大人?”徐勇申迎面走来,见状问道:“大人这是要出去?” 赵晋点头,“出去走走,听闻迎客楼出了新菜,去尝尝。” 徐勇申笑道:“大人还年轻,确实该趁这会好好享乐。” “可不是!”赵晋很是赞同,“天天埋头在那些公干里,有什么好的。” 徐勇申眸光闪了闪,“不错,这些事有我们就行,就不劳大人平日里费心了。” “多得徐大人和李大人,不然,本官也没有这么清闲的日子。” “为大人分忧,应该的。”徐勇申眼神一凝。 赵晋笑了笑,直接告辞离开。 “客官,几位?” 今天来迎客楼,赵晋只带了秦衡一人。 “两位。”赵晋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此处较为少人和清静,“将你们掌柜叫来。” “这……”店小二有些为难。 “尽管喊便是。” 等店小二下去后,秦衡小声道:“少爷,这就是你说的来赚钱?” 赵晋笑了笑,品了一口茶水,“你且等着就行。” 掌柜很快出来,疑惑地看着赵晋和秦衡。 “两位是哪位要寻我?” 赵晋不语,直接将一块黄花梨木牌放在桌面上。 掌柜一看,神色立刻变了。 “原来是宁公子,东家早早吩咐下来,宁公子请跟小人过来。” 秦衡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扫了几眼那个木牌,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玄窍。 赵晋跟着掌柜来到酒楼的一处地下室,下面摆着好几坛酒。 “宁公子,这些酒是最新酿出来的。” “东家尝过了,说极好,特意让宁公子尝尝,是不是这味道。” 赵晋扶额,他知晓林青松让他来尝酒,却不曾想是一次尝好几种。 瞥了一眼掌柜递过来的大勺子,“换个小的。” 换来后,赵晋一看,大约和现代的汤勺差不多大。 还行。 赵晋每坛酒都舀了大半勺,只浅尝几口,没有多喝。 “如何?” 掌柜有些紧张地看着赵晋。 这些可都是新酒! 若是可以,将这些的名气都打出去…… 想到这,掌柜呼吸徒然加重。 “尚可。”赵晋颔首,算是认同了。 这些酒,相比起现代同样的酒,没有那么烈。 但是比现代的酒多了几分醇香。 掌柜松了口气,心头大石落地,更加热情几分。 “宁公子可还要再喝多些?东家吩咐了。” “以后宁公子在店内喝酒,分文不取!” 赵晋连摆手,“不了不了,再喝就要醉了。” 这几坛酒,有白酒、黄酒和养身的药酒等等,混着喝极容易醉。 再喝多些,明日在府衙传开的就是郡守大人发酒疯了! 第五十九章 军饷 试酒最后,赵晋没有喝醉,秦衡却醉得一塌糊涂。 回到府衙。 赵晋头疼地看着抱着酒坛不肯撒手的秦衡。 “诶呦,这是怎么了?”金全连忙指挥侍从将秦衡扶下去。 秦衡醉醺醺地抱着酒坛,眼睛眯起,盯着眼前的金全,突然道:“傻子!” 莫名被骂的金全,呲牙不干了。 “你这秦衡,我好心叫人扶你下去,你还骂我傻子?” “将这小子随便扔柴房里去就行。”金全一手叉腰,一手翘着兰花指朝厨房一指。 话落,金全还小心地瞧了一眼赵晋。 这等小事,赵晋懒得管,属下间的小打小闹,还有助于“增进感情”。 金全放心了,愈发有底气,见那些侍从有些犹豫,迭声催促,“还不快去?这要等什么时候?” “待会他连路都不会走,还得你们扛着去!” 赵晋没有出声,侍从犹豫一下,还是架着秦衡往柴房去。 秦衡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要被丢到柴房过一晚上,还在嚷嚷:“一群傻子!” “我看他不是发酒疯,是失心疯了吧!”金全目瞪口呆地看着秦衡一路往柴房去,一路逮着人就骂傻子。 赵晋嘴角微微抽搐,就没见过酒品这么差的。 “柴房门关好点,免得半夜跑出来吓人!”赵晋补充道。 夜间。 杨旭进赵晋书房时,隐约听见“嘭嘭”的拍门声,动作顿了一下。 赵晋听见声响,抬头望了一眼。 “杨旭?” “嗯。”杨旭关门走近,犹豫了一下,问道:“方才那声音……” 赵晋揉了揉眉心,“是秦衡,在发酒疯,别管他。” 杨旭顿了顿,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封信。 “四皇子的回信。” 赵晋扬眉,展信一看,眉眼舒展。 “好极了!” 杨旭低头扫了一眼信纸背面,心中有些诧异。 大王子竟然与四皇子有联系? 他想到冯武鹏因以为跟随赵晋无法搏得前程,又望了望这封信,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杨旭。” 杨旭回神,低声道:“大人。” “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赵晋嘴角微勾,“我们是时候送份大礼给郡尉了。” “大人要先收兵权?” 赵晋笑了一声,“杨旭,有一句叫,枪杆子里出政权。” “枪杆子?”杨旭有些懵。 “哈哈哈,总之,有兵,才能成事。”赵晋眸中泛着冷意。 或许换他人,会选择更加稳妥的方法,与这些人周旋,一点点蚕食。 但赵晋不耐烦等这么久,他喜欢更加粗暴快速的方法。 打蛇打七寸,一次解决。 “这几天,你去查一下……”赵晋低声交代。 陈家。 “陈老爷子,许久不见。” 头发花白,仍然神采奕奕的老头子坐在太师椅上,冷哼一声。 “徐大人今日怎的如此有空,竟然屈尊来我陈家。” 郡尉堆着笑,“陈老爷子这番话说笑了,老爷子莫不是还在气我没有将陈石荣救出来?” “不是我不想帮忙,是赵晋死盯着,无从下手。” “他这是想从我陈家下手!” 郡尉眉头微皱,“现在除了陈石荣这事,其余事情他都逐渐放手。” “放手?”陈老爷子沉着脸,“徐大人可别在这个毛头小子上翻船。” “陈老爷子,这话就不对了。” 徐勇申的脸色不太好,“你可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 “我若出事,陈家也讨不得好。” 陈老爷子眯了眯眼,“徐大人若有需要,尽管开口便是,不过,我陈家也不是冤大头。” 陈家的暗潮汹涌,赵晋半点不得知,杨旭走后没多久,梁仟就翻墙进来了。 进了府衙后,他小心翼翼地躲开所有巡逻。 赵晋见他鬼头鬼脑的样子,失笑,“府衙里基本都是自己人,怕什么?” “大人,”梁仟摸了摸鼻尖,苦笑不已,“现在除了您和杨大人,还有秦衡,其余人见到我,怕是恨不得揍一顿。” “你功夫也可以,武田和许七他们不是你对手。” “一个人当然不怕,但那是一群人!”梁仟差点跳起来,这根本是围殴,他功夫再好,也打不过一群人。 “哈哈哈哈哈。”赵晋不厚道地大笑出声。 赵晋见梁仟一脸幽怨,忍住笑意,“好了好了,说正事,你冒险前来,可是发现了什么事?” 提及正事,梁仟脸色一肃。 “大人,这几日他们试探了我好几回。” “不过之前多亏武田和许七,我们大吵一架,整个军营都传遍,他们基本已经信了我彻底与你们反目。” “昨日,他们特意找我说了一件事。” 昨日。 “梁仟!” 梁仟堆起笑容,“校尉大人。” 翊麾校尉,谢连看了几眼梁仟。 梁仟不明所以地摸摸脸,“大人,可是属下有哪里不妥当?” “哈哈哈,不是。”梁仟大力地拍了两下梁仟的手臂,压低声音,“是要告诉你一件好事。” 梁仟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和紧张,“大人,不知是什么好事?” “你觉得,你现在的饷粮怎么样?” “啊?勉强够。”梁仟挠挠头,满脸疑惑。 谢连露出笑容,“你想不想,更多一些?” “可是这个不是朝廷定下的吗?” “朝廷定下的规矩,可我们这,也有我们云州的规矩。” 梁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要怎样才能多一些?能,能多多少?” 谢连有些满意地眯起眼睛,“这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梁仟适当地露出贪婪的神色,“还请大人指示。” “你到时只需要跟我们将……军饷全部运到……” “云州的军饷有问题?”赵晋神色极冷。 “是,属下私下问过,足足少了三分之一。” 梁仟神情不太好,他痛恨那些贪墨军饷的人。 他曾经一个战友,战死沙场后,抚恤金被上面的人吞了,以至于最后,孤儿寡母活活饿死在家中! “他们这是想用军饷诱惑你参与进去,此后你就只能和他们一条船。”赵晋略略思索,就将翊麾校尉的意图猜通透。 第六十章 女尸 赵晋眉头微皱,盯着梁仟,“你一定要小心,这是第一次,他们肯定会防备你。” “大人放心!”梁仟信心十足地笑了笑,拍拍左肩,“交给属下,军饷的事后,保证云州军队尽在大人掌控。” 赵晋拍拍梁仟的肩膀,“辛苦你了。” 梁仟咧唇一笑,“不辛苦,不辛苦!要是……” “要是什么?” 梁仟嘿嘿一笑,“听说今日秦衡那小子跟大人出去喝酒了。” 闻言,赵晋脑海里立刻出现今天秦衡醉醺醺骂傻子的画面,一时梗住了。 梁仟不知道赵晋想到了什么,他凑过去,“大人,听说那都是新出的酒,能让秦衡喝成这样,肯定是好酒。” “不如,您就赏我十几二十坛怎么样?” 赵晋气笑了,“十几二十坛,现在总数兴许都没有这么多。” 这些都是样酒,没有酿多少。 “那……”梁仟试图讨价还价。 赵晋直接打断他,“一坛。” “啊?”梁仟难以置信,“大人,这差得也太远了吧?” 赵晋掀了掀眸子,“零坛差得更远,想试试吗?” 梁仟猛地摇头,“不了不了,一坛挺好的,挺多的。” 另一边。 杨旭回到住处,却有不速之客到来。 “你是什么人?”杨旭敏锐察觉到有人闯入,右手抽刀,反手凭着直觉往角落一刺。 一个黑影滚出来。 “杨大人且慢!” 就在杨旭紧跟着舞动锋锐长刀时,沙哑的声音响起。 杨旭攻势不减,刀尖直逼对方喉咙,最后抵着上面皮肤,顶出一个小窝。 “说,你是何人,闯进来所为何事?” 致命之处被利刃抵住,来人绷紧了身体,“我是奉王太子之命前来。” “杨大人有大才,何必跟着赵晋一个废子?” 杨旭沉默不语。 来人以为杨旭这是有所意动,继续道:“王太子承诺,只要杨大人愿意投靠他,他定会重用杨大人。” “到时候,前途无量,岂不是比跟着赵晋更好?” “他能给我什么?”杨旭低声问道。 来人一喜,“王太子说了,他可以先送杨大人一份礼物。” “当初抢夺了杨大人军功的人,王太子已经处置了,只要杨大人归顺,回到燕阳之日,这些都会还给杨大人。” 杨旭脸上没有任何激动和喜意,“我凭什么信你们?” “杨大人,”来人声音沙哑,此时带了些笑意,显得尤为诡异,“你没有选择。” “这些年来,你很不甘吧?” “而且若不是赵晋闹那么一出,惹得梁王将他发配来云州,你就不会被选中。” “你觉得,以赵晋,能够将云州收为己用?” “只怕不用多久,他就会被那些地方豪绅撕了吧。” 杨旭神情微动,“当真都会还给我?” “何止!王太子承诺,还会让你平步青云!” “需要我做什么?”杨旭淡声道。 “你只要继续呆在赵晋身边,将赵晋所做之事尽皆汇报,必要时,配合王太子的行动。” 杨旭点头应下,“好,但是别忘了你们的承诺。” “自然不会。” 只是,他们万万想不到,杨旭转头就告诉了赵晋。 又是几日过去。 明日就是除夕,整个云州都变得一片通红,四处喜气洋洋。 赵晋望着众人贴窗花,挂灯笼,准备除夕的东西,神情有些恍惚。 这是他来这里的第一个年头。 赵晋轻叹口气,他尚有褚蔚清陪着,宁夫人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赵晋悄悄来到当初他们租下的大院子,这会,里面除了那群小孩和轮流过来训练他们的人外,就只有褚蔚清和褚老头。 “阿晋!”褚蔚清正在贴窗花,转身看见赵晋,有些高兴。 赵晋看得心惊胆战,快步走上前将人从椅子上抱下来。 “小心些,不要命了?”赵晋低声训斥。 褚蔚清也知方才自己不太妥当,椅子本来又小又高,她站在上面贴窗花,方才见到赵晋,一时高兴,站得不是很稳。 “下次不会了。” 赵晋帮忙将剩下的窗花贴好。 “阿晋,明日就是除夕,你留下来一起守岁吗?” 赵晋面露歉意,“我明日晚上前必须离开。” “啊?”褚蔚清有些失落,“有事情要忙吗?” “嗯,之后一段时间,我都会很忙。” “而且,这段时间,你和老先生,尽量不要出门。” 褚蔚清隐约察觉到不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赵晋摸摸心上人毛茸茸的脑袋,“这段时间会发生不少事,我怕他们会发现你们,所以你们尽量不要出门,迫不得已出门,必须带上护卫。” “好。”褚蔚清明白,赵晋是要动手将云州收到手中,“万事要小心。” 赵晋抿抿唇,有些愧疚,“快了,等解决完这些,你们就不用躲在这了。” “我们没事,倒是你,他们现在都盯着你,一定要小心。” “好。”赵晋露出笑容。 翌日一早。 赵晋避开各家耳目,早早来到院子,和大家一起忙碌除夕。 因为赵晋晚上前得回府衙,所以褚蔚清等人决定将团圆饭提早至午时。 太阳西斜,赵晋就回到府衙。 “准备好了?” 杨旭颔首,“只等今晚。” 赵晋勾了勾嘴角,“希望徐大人收到我们这份大礼,能过个好年。” “需要提前给王太子……” “不必,”赵晋敲了敲桌案,“我们动作足够隐秘,他们发现不了,这件事一开始就是我们策划的。” 除夕夜。 各家各户欢欣贺新春。 由于要守岁,整个云州,彻夜不眠,热热闹闹,一直能隐约听见人们的谈话声。 月光洒落,河岸影影倬倬。 有居住在河边的人,带着小孩子在外玩闹。 在河岸的角落,一个人影躺在岸边。 有小孩看见,有些好奇,走近一瞧,吓得跌坐在地。 “爹爹!爹爹!”小孩几乎是边爬边跑,“鬼啊,有鬼!” “小宝怎么了?”男人抱住小孩,连声哄道:“别怕别怕,爹爹在这。” “爹爹,有鬼!” 男人顺着孩子的手指,走近一看,赫然是一具女尸。 第六十一章 谢连投诚 除夕夜,赵晋正在闭目养神,外面突兀一阵慌乱。 “大人!大人不好了!” 赵晋猛地睁开眼,眼底闪过一抹晦色。 “何事惊慌?” 衙卫匆匆忙忙闯进来,“东兼河西侧发现了一具女尸!” 恰好今日轮值的衙卫叫苦连天,这种时候,怎么还出这么大的事。 “女尸?”赵晋立刻起身,披上外袍往外走,“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方才,是住在附近一个农户的孩子发现的。” “衙卫都过去了吗?”赵晋边问边快步朝府衙外走。 “已经到了。”衙卫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赵晋,“大人也要过去?” “除夕夜发生如此惨案,本官必须前去看看。” 徐勇申与李青也收到消息。 徐勇申心头一跳,总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 正在吃年夜饭的徐夫人秀眉微蹙,“这些事情向来是郡守与郡丞负责,夫君,你还是别去趟这浑水了。” “大过年的,还不如安心吃顿饭。” 徐勇申一想,也是这个理。 此种命案,一时半会无法结案,倒不必急于现在去,明日再看看情况不急。 李青则是勃然大怒。 “什么恶徒,胆大包天,除夕夜竟然敢行凶!备车,本官要去瞧瞧。” 赵晋先李青一步赶到。 现场已经被衙卫围起来,没有人敢靠近,只是…… “待会将尸体移走后,此处如何拦起来?” 捕头一愣,“围起来?这,若是野外,我们将尸体移走后,就不会再理会。” 赵晋眉头紧锁,“那现场被破坏了如何是好?将这里围起来,不得让任何人闯入破坏。” “可是,”捕头有些为难,“这野外,难道要派衙卫专门在此处守着?” “不必,在此处贴上布告,用棍子将这里围上一圈,然后牵绳子拦住。” 古代百姓对官府很是敬畏,而且此处又是凶杀案现场,一般不会前来。 赵晋站在旁边看着仵作验尸,眼角余光扫视一圈周围的环境。 捕头悄悄打量着赵晋。 这具女尸已经有一定年头,全身腐烂,还被河水浸泡得发白,散发着臭味。 这会仵作要验尸,整个场面望上去更是可怖。 连他看着都有些难受,这大王子只怕已经被吓到了吧。 然而,当捕头望向赵晋时,却发现赵晋面无表情。 捕头一愣,有些不敢置信。 “你在看什么?”赵晋淡淡开口。 捕头吓了一跳,“没,没有什么。” “好奇我怎么不害怕?”赵晋抬眸觑了一眼捕头,直接揭穿。 捕头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赵晋冷着脸,“做好自己本分即可,若是让本官知道,你们没有尽职,谁,都护不住你们。” 赵晋声音有些大,所有衙卫尽皆听清。 这些衙卫都只是小棋子,赵晋并不打算在此浪费太多时间。 趁此机会,警告一番,如果还有不长眼的,赵晋不介意直接杀鸡儆猴。 众衙卫呐呐不敢言。 郡尉与府衙的衙卫接触并不密切,徐勇申也不认为凭这些衙卫能掀起什么风浪。 因此府衙的衙卫除了极个别想要攀附徐勇申外,大多没有站队。 而赵晋身为云州郡郡守,有足够威慑力。 良久。 仵作用旁边的河水净手,“大人。” “如何?” “是利器致死,致命伤是腹部的刀伤,只是时间太久了,只能判断是刀伤,无法断定凶器的具体细节。” “而且死者死前有被凌辱的痕迹,身上有挣扎的伤口,可以判定,女子在死前曾遭受强暴。” “具目前判断,死者已经死亡一年零两个月左右。” “还有……” 赵晋敛眉,令人看不清情绪,“还有什么?” “这死者,似乎是谢家的嫡女,翊麾校尉的妹妹,谢柔。” “通知人过来认领吧。”赵晋微微叹气,瞥了一眼女尸,走远了一些。 闻言,有机灵的衙卫立刻就跑去谢家。 没多久,谢连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马车上走下一个中年发福的男子,挺着大肚子,走得颤颤巍巍的。 谢连顾不上身后的父亲,快步走过来,看见赵晋,也没有心思像以前那样挑刺。 他一看到女尸,整个人都僵住了。 赵晋离他近,能够清晰看见。 堂堂八尺男儿,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喉间甚至溢出低不可闻的哭腔。 “柔儿。” 谢连缓慢蹲下身,伸手就要碰女尸。 这会赵晋才发现,谢连的手都在发抖。 将这桩案子揭发,是赵晋一手布下的,这会见此情状,心中也有些不忍。 “谢校尉,节哀。” 谢连仿佛没有听见,呆呆愣愣的,像是突然被拔了牙的老虎。 这时,谢家家主,谢全桉也走了过来,一见到谢柔的尸体,放声大哭。 “柔儿!柔儿!你睁开眼睛看看爹啊!” 赵晋往旁边退开,将位置留给谢家人。 众人面露不忍,当年谢家的事,闹得多大,他们是知道的。 这一年多,谢家人一直在寻找谢柔,如今人是找到了,却是…… 谢连和谢全桉在谢柔身边守了几乎半个时辰。 “连儿,我们,我们将你妹妹下葬,让她入土为安。”谢全桉擦干眼泪,怔然道。 谢连却拦住他,“爹,不行,要先找到凶手。” 谢全桉如梦初醒,“对!凶手!还有凶手!” 回过神来的谢全桉猛地看向赵晋,他踉跄着走近赵晋,“郡守大人!赵大人!大王子!” 他有些语无伦次地道:“求求你,一定要将凶手绳之於法!” “一定要啊!柔儿不能枉死啊!” 谢连深吸口气,朝跟着前来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 小厮会意,立刻扶住谢全桉,“老爷,老爷我们先回去吧,这里有大少爷呢!” “不行!”谢全桉神情惶惶,“柔儿的凶手还没有找到,我要等凶手伏法,再将柔儿带回家!” “爹,这里有我,我会将柔儿带回家,也会让凶手付出代价。”谢连的声音很哑,仿佛被砂砾打磨的砂纸。 谢连和小厮劝了又劝,赵晋亦承诺会拿住凶手,谢全桉这才愿意离开。 第六十二章 守株待兔 “赵大人,可否借步?” 赵晋颔首,朝捕头嘱咐道:“先将人带回府衙,至于此处,就按照我方才所说处理。” “是,下官明白。” “谢校尉不介意,那就请吧。”赵晋微微侧身,手往前一伸。 谢连绷着脸,点头走在前面。 回到府衙。 两人直奔书房。 “扑通!” 谢连直接向赵晋跪下,从下往上仰视着赵晋,“赵大人,下官知道,仅凭下官是无法将凶手找出。” “只要大人能够将舍妹的凶手绳之于法,以后,我谢连,单凭赵大人吩咐!” 言罢,谢连俯身大力嗑了一下额头。 声音之响亮,赵晋听着,都觉得疼。 “谢大人不必如此。”赵晋伸手想扶起谢连。 谢连却拒绝了。 “我之前一直在徐大人的阵营,屡次针对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赵晋明白了,谢连将姿态摆得如此低,是因为害怕他会恼怒此前谢连所为,从而故意阻挠。 “谢大人多虑了。”赵晋的声音冷淡下去。 “捉拿凶手,还百姓一个青天,这是本官的职责。” “谢大人不必担心,本官不会公私不分。” 谢连神色一僵,“下官,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谢大人,”赵晋低下头,“不论何事,本官都不会让罪犯逍遥法外。” 谢连神色一白。 他甚至以为,赵晋已经全部知晓了。 “赵大人知晓多少?”谢连喃喃道。 赵晋轻笑,没有出声。 谢连深吸一口气,神情有些惨淡,“不论如何,只要大人尽全力缉拿凶手。” “下官,下官愿意将所有和盘托出。” 赵晋有些诧异,“你与你妹妹,感情如此好?” “嗯。”谢连闭了闭眼。 “起来吧。” 赵晋转身,端坐于上首。 “你把你知道的,与你妹妹相关的,尽数告诉我,如此我才能尽可能快地锁定凶手。” “好,”谢连仍然跪着,神情有些恍惚,“柔儿是一年多前失踪的,她失踪前,有了心上人……” 赵晋大致明白了,谢柔一年多前出去约会,后与心上人一起失踪。 谢家人后来寻找许久,却找不到踪迹。 赵晋沉吟一下,“谢大人放心,本官心中已有打算,谢大人在家中等着就是。” “有凶手的眉目后,自会告诉谢大人。” “不过,”赵晋话音一转,“此事谢大人莫要告诉徐勇申。” “整个案件的所有进度,都不可以。” 谢连一愣,却也没有询问缘由。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只要能找到凶手。 “好。” 谢连走后,杨旭紧接着走进,与谢连擦肩而过。 “大人。” 赵晋抬眸,“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杨旭有些踟躇,“他会来吗?” “会。”赵晋嘴唇弯了弯,眼睛却没有半点笑意,“就算不来也无事,本官,也有办法。” “现在万事具备,就等着徐勇申自投罗网了。” 翌日。 徐勇申不敢置信地听着心腹地汇报,“你说什么?” “谢柔?” “是!”心腹咬着牙,“而且昨夜谢连去了府衙。” “已经一年多了,这件事怎么还会被翻出来!” “昨夜有人在河边发现了谢柔的尸体,会不会是当初我们将她尸体抛到河里,现在被冲出来?” “蠢货!现在是什么时候?大冷天的,如果不是那条河够宽大,现在整条河都会结冰,哪里来的水将尸体冲出来?” “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徐勇申又惊恐又恼怒,这件事一直是他心头大患,当初也将所有知情人悉数灭口,只留下一个心腹。 “既然他们将尸体弄到河边被人发现,那河边肯定留有痕迹,让人去查查!”徐勇申粗喘着气,“如果查到我们身上,就一口咬定是对方污蔑。” “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徐勇申撑着桌面,双眼发红,“赵晋,谢连。” “谢连,你既然非要执着你妹妹的死,那我就,留不得你了!” “来人!” “徐大人唤我?”梁仟茫然。 “是,这可是天大的机缘,还不快去?” 梁仟如梦初醒,“是是是,我这就去!” “你就是梁仟?”徐勇申眼睛布满血丝,俯视着站在下方的梁仟。 “正是小人,不知徐大人将小人唤来有何事?” 徐勇申眯着眼,“听说谢连很看重你?” 梁仟脸上堆着笑,“那时谢大人赏识。” “本官看你,的确很好。”徐勇申缓慢道。 梁仟佯装惶恐,“这,小人何德何能……” “你有能力。”徐勇申咧嘴笑了。 可梁仟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 梁仟离开后,徐勇申坐了许久,最后咬牙离开。 晚上,东兼河西侧。 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在被绳子围起来的地方摸索。 不远处昏暗的角落。 “诶,大人说对了,我们要不要现在将他们拿下?”武田捅了捅梁增祥。 梁增祥眯了眯眼,像是在确认那两人究竟是谁。 好一会他才道:“先等等,大鱼还没有到。” “嘶,那徐勇申真的会来?”武田侧了侧脑袋,“他都将属下遣来了,自己估计不会来了吧?” 梁增祥也不确定,“先等等吧,他们准备走时,如果徐勇申还未来,我们就将他们拿下。” 一刻钟后,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影准备离开。 梁增祥和武田决定不等了,准备直接冲出去将那两人拿下。 “等等!”梁增祥耳朵微动。 “又等?”武田有些不耐烦,“这还要等到何时。” 话音未落,又是一个人影闯入两人视线。 是徐勇申! “大人?” 徐勇申小心环顾一圈,确定没有外人才应了一声。 “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徐勇申没有应,径直往被围起来的地方去。 他坐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决定亲自来看看。 这里已经围起来,百姓是没有胆子过来的,如此一来,自然不需要派人守着。 那么,他也不惧被人发现。 武田与梁增祥对视一眼,一起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梁增祥拿出一个竹筒子,一拉引线! 徐勇申猛地转身! 第六十三章 狡辩 赵晋坐在大堂最上方,居高临下睨着徐勇申。 徐勇申被绑了手,站在下首,目光仿若要喷火。 站在徐勇申身后的武田,露出狡黠的笑,右腿往前一踢。 毫无防备的徐勇申直接膝盖弯的力道逼得直接跪在地上,“嘭”的一声。 “大胆!”徐勇申恶狠狠地瞪着武田。 武田却不甚在意,抱着双臂,嘴角还挂着讥笑。 “徐大人,”赵晋淡淡出声,将徐勇申的视线拉回自己身上,“不如解释一下,你为何会在凶杀案现场?” “莫不是,徐大人与凶手有关系,或者说,徐大人就是凶手?”最后半句,赵晋的声音很轻。 “赵大人这话未免过于不妥当,下官只是去查探一下,或许能发现些什么。”徐勇申眼神沉下来,镇静地道。 赵晋笑了笑,“所以徐大人是为了替本官分忧?” “分忧不敢担,只是尽责罢了。”徐勇申从地上站起,脊背挺直。 “呵,徐大人,本官何时让你起来了?”赵晋身体靠前,紧紧盯着徐勇申。 闻言,武田又踢了一脚。 然而徐勇申早已有防备,不仅往旁边躲开,还欲还脚。 梁增祥上身不动,眼神没有一丝变化,脚下却快准狠地在徐勇申转身,将后背交给自己时,往他臀部踹了一脚。 徐勇申踉跄往前两步,武田望准时机,扣住徐勇申双肩,直接将人压跪在地上。 “你们未免欺人太甚!” 徐勇申双眼通红,“赵大人以上欺下,难道就不怕事情被梁王知道?!” 梁王? 赵晋掀了掀眼皮,“看来你们和王太子有联系。” “赵晋,就算你不怕,那你娘呢?”徐勇申露出阴狠的笑,“你猜,王太子最终会不会向宁夫人下手?” “他现在不敢下手。”赵晋不为所动。 “哈哈哈!可要是你出事了王太子和王妃会不会下手?” “赵大人,污蔑朝廷命官这条罪名如何?本官前往协助查案,赵大人却借机诬陷,欺辱下官。” 赵晋轻笑,“诬陷,徐大人有何证据证明本官是诬陷?” 徐勇申收敛笑意,警惕地看着胸有成竹的赵晋,“那赵大人可有证据证明下官就是凶手?” “现在暂时没有。” 听见“暂时”二字,徐勇申瞳孔一缩,“赵晋,你这是何意?” “本官什么意思不打紧,”赵晋淡淡瞥了一眼徐勇申,语气轻缓,却让徐勇申心头猛地一紧,“重要的是,徐大人做没做过亏心事。” 整个大堂的氛围骤然凝固,武田与梁增祥一左一右守着徐勇申。 徐勇申仍然跪着,拳头猛地攥紧,“赵大人……” 不待徐勇申说完,赵晋继续道:“再者,徐大人口口声声,是去查探案子,那为何白天不去,反而要晚上鬼鬼祟祟地前去?” “郡尉的职责是负责一郡的军事与治安,原先本官还未上任,云州郡郡守,因而才让郡尉与郡丞协助处理郡务。” “如今,此案子应该不在徐大人的职责范围吧?” “如此,何来尽责一说?” 赵晋句句紧逼,大冷天,徐勇申额头竟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下官,下官只是想为大人分忧。” “分忧?”赵晋扬眉,意味不明地道:“徐大人可有看到那布告?” 徐勇申眼珠子转了转,“看到。” 无论如何,他不可能说没有看到。 “既然如此,那徐大人应该知晓,没有本官的允许,是不能进去的。” 徐勇申腮帮子咬紧,一言不发。 赵晋笑了笑,“所以,本官怀疑徐大人与此案有关,甚至是疑犯,不为过吧?” 哪怕徐勇申已经心中呕血,也无法反驳半句。 “将人押下去。”赵晋站起身,“真相未水落石出前,就只能委屈徐大人了。” “赵大人,言重了。”徐勇申咬牙切齿,恨不能将赵晋活吞下去。 武田将人押下去,梁增祥留了下来。 “大人,仅凭这,我们恐怕无法将徐勇申定罪。” 梁增祥皱了皱眉,“这徐勇申手脚太干净了,当年的知情人已经全部被杀,唯一知晓的陈进,与徐勇申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肯定不会将他供出。” “陈进不一定是唯一知晓的。” “大人是说,当年还有漏网之鱼?”梁增祥眼睛一亮。 赵晋扯扯唇角,“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做过,就会有痕迹。” 就像当年,他被污蔑为黑警,最后仍然查出,还了他清白。 只是那时候他已经流浪习惯了,也不愿意再回那个曾饱受冤屈的地方。 曾经热情悉数被磨灭,没有了回去的必要。 “大人。” 许七快步走进来。 梁增祥几步跨上前,一拍许七的肩膀,“你小子,可算回来了!” “突然失踪好几日,要不是大人说你被遣出去办事,我还以为你被徐勇申他们暗杀了。” “他娘的。”许七翻了翻白眼。 “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的。” 梁增祥嬉笑着,“胡说,我明明盼着你好,要是你真的死了,我还得出一部分钱给你买棺材下葬呢!” 见两人打闹,赵晋失笑,敲了敲椅子扶手,“说正事了。” “听见没!”许七反手拍开梁增祥搭在他肩上的手,正色道: “大人,属下去查探过,徐勇申当年扫尾做得很成功,撞见他杀人的那两个人,全家皆被灭口。” “甚至当天与他们有接触的人,悉数灭口。” “只是他没想到,这家人还有一个小儿子,因为身体不好,几乎一直住在寺庙,算是俗家弟子。” “那天他刚好回家,撞见了,徐勇申没有发现。” 赵晋沉吟一下,“有没有留下人守着?” “有,唐一行和僧帆在守着。” “现在人在哪里?” “永安县。” 赵晋指尖轻点椅子扶手,眼帘微垂,沉默不语。 许七和梁增祥两人面面相觑,却也没敢出声,怕打扰了赵晋。 良久。 “许七。”赵晋淡声启唇,“将此事告诉谢连。” 赵晋用手摩挲着下巴,“包括徐勇申。” 第六十四章 军饷 “徐大人?”谢连不敢置信地扶着桌面。 “怎么可能?消息可靠?” 许七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谢大人,你当时求着大人为你妹妹缉拿凶手,现在最大的嫌犯已经找到。” “你却不肯相信,你对得起你妹妹的在天之灵吗?” 谢连猛地攥紧桌角,桌边的棱角随着谢连力度的加深,嵌入手掌中,留下深深的印痕。 “我,我……”谢连呐呐说不出话来。 “柔儿出事后,徐大人一直很努力帮忙寻找,为此,我一直很感激他。” 谢连未说出口的是,正是因此,谢连才坚决站到徐勇申阵营,听命于他。 许七脸上只有冷意,“谢大人跟着徐大人多年,还不清楚徐大人的秉性?” 几年下来,谢连帮徐勇申做过的肮脏事不知多少。 他妹妹被徐勇申欺辱,最后被杀。 可是这些年来,他不知帮徐勇申做过多少这些事,成为了刽子手手中的刀。 实在不值得同情。 谢连自然清楚,正是清楚,才更加无法接受。 “谢大人自己想清楚吧。”许七不欲多待,将赵晋交代的最后一件事办完便打算离开。 “大人吩咐,让你去护送证人前来云州,他在永安县的济庙中,名林然。” 许七把信物扔到桌面上,转身离开。 谢连有些怔愣地看着桌上的木牌,抖着手拿过。 前程和妹妹的凶手,多年效忠的上司与仇人。 谢连牙齿紧咬,口中隐约溢出血腥味,他紧紧捏着木牌,“徐勇申!” “大人,谢连当真会选择揭发徐勇申?这么一来,他后半生可就毁了。” 赵晋眼眸微眯,“会,就算有意外也无事,有唐一行与僧帆盯着。” 果不其然。 谢连当天就率领二十名精锐心腹,前往永安县。 离开前,谢连赶来见了赵晋一面。 “大人。”谢连神情异常憔悴,眼底一片青黑。 可见做出这个决定,于他而言,非常艰难。 “看来谢大人做出决定了。”赵晋神情很淡,手中还在批阅公文。 “是,下官决定,顷刻启程前往永安县。” 赵晋握着笔的手一顿,随即露出淡笑,“既然谢大人做出了决定,去做便是。” 谢连深吸一口气,哑声道:“大人,下官前来,还有一事。” 言罢,谢连一撩衣袍,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谢大人这是何意?”赵晋将批阅好的公文放在桌案右上角,放下笔,面露不解地看着谢连。 “大人,云州的地方军,不知大人可有发现,部分士兵看起来非常贫困。” 赵晋扬眉,“是,可云州贫瘠,军饷较少,可以理解。” “并非是因为云州贫瘠!” “是……”谢连字字句句艰难无比,“是因为有人贪墨了军饷!” 终于将此事告诉赵晋,谢连松了一口气。 赵晋脸色徒然暗沉,“谢大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下官知道!”谢连俯下身,额头紧贴地面,“此事下官亦有参与。”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告诉本官?你不说,本官不知何时才能发现,甚至一直无法发现。” 赵晋最后一句,声音又轻又缓,带着浓浓的诱惑性。 谢连撑在地面的手缓缓收紧,“主谋是,徐勇申。” “原来如此!”赵晋佯装惊奇的模样。 此事,梁仟早已经汇报,赵晋一清二楚。 谢连咬牙,继续道:“再过几日便是军饷发放的日子,到时他们会再次下手。” “他们会在军饷发放的第二日晚上亥时,将余下饷银挪走。” “走军营东侧的小树林,进去第二个路口的左边那条岔路。” “至于最终被运去哪里,下官并不清楚。” 以前谢连以为徐勇申只是谨慎,此事不让一个人知晓全部,现在看来,徐勇申防的,只是他!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杀害了谢柔,倘若有一天暴露,两人会鱼死网破。 “算算时间,那时候你也已经将林然带回,一起去即可。” 谢连长长呼出一口气,“是。” 赵晋再次从左边那堆公文中抽出一份批阅起来,头也不抬,“快去吧,夜长梦多,也容易出事。” “下官告退。” 待谢连走后,赵晋将毛笔一扔,揉了揉眉心,靠着椅背。 陈家。 陈进来回踱步,有些焦躁不安。 “爹,刚刚收到消息,赵晋似乎已经找到了证人。” “证人?”陈老爷子拄着拐杖,嘲讽笑道:“徐勇申不是说他手脚干净,绝不会留下尾巴吗?这个证人是怎么回事?” “算是漏网之鱼,当年……” 在谢柔尸体被发现后,陈进一直紧盯着赵晋的举动。 当年的事,谢柔的尸体是陈进处理,此事徐勇申是主谋,陈进便是帮凶。 他发现赵晋在东兼河西侧有动作,想要阻止徐勇申已经来不及。 值得庆幸,许七找到证人时,被陈进的人发现了。 现在他已经火速遣人前往永安县济庙,势必要赶在谢连前面,将人带走。 “可有把握?”陈老爷子听完陈进的计划,浑厚苍老的嗓音紧接着响起。 “爹放心,”陈进胸有成竹,“哪怕未能赶上,路上可还有足足三道埋伏。” “嗯。” 陈老爷子闭上眼,缓缓道:“必须要将人截下,这林然,不能活。” “爹放心,儿子明白。” “徐勇申必须保下,否则,赵晋将徐勇申解决,紧接着就是收拢兵权。” “下一步,就会对付我们这些豪绅。” 陈老爷子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珠精光闪烁,“还有,我们现在与徐勇申同在一条船。” “尤其是你。”陈老爷子拄着拐杖,用力敲击两下地面,“谢柔的事没有处理好,徐勇申要死,你也得遭殃。” 陈进默然一瞬,“我不会让这件事,水落石出,既然已经埋到底下,那就该一直埋着。” “很快,是不是就是军饷的发放的日子。” “是,儿子在犹豫,徐勇申不在,此事是否还需要进行。” 陈老爷子哼笑一声,“当然要,不必怕,现成的挡箭牌。” 第六十五章 成功护送 谢连从郡守府离开后,一直紧绷着脸。 唐一行与僧帆解决完前来刺杀林然的两人,直至谢连将人接走,才跟了上去。 还未入云州,谢连已经一连遭遇两波袭击,身边的人倒下了四分之三! 林然在马车里攥紧拳头,目光愤恨。 谢连密切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再走半个时辰,就能见到云州的城门,彼时他们便不敢再派出杀手。 所以这半个时辰内…… 谢连闭了闭眼,厉声道:“小心警戒!” 片刻后。 紧跟着谢连的唐一行众人,动作愈发小心。 “来了。”唐一行小声道。 话音刚落。 大约三十多个人猛地冲出来,目标直指马车里的林然! 谢连等人经过前一番厮杀,只剩下七八个人。 这三十人,武功高强,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死保林然!” 谢连抽出长刀,眸光冷锐。 僧帆弯着腰,紧盯整个战局。 “冲!” 就在谢连苦苦支撑,以为最终要功亏一篑时,唐一行与僧帆领着将近三十人,从一侧的小山坡上冲下来。 见唐一行与僧帆直接与杀手交战,谢连松了口气。 “奉郡守之命,护送证人!”唐一行长刀一砍,厉声道。 转眼间,局面翻转。 剩余的杀手拼死冲向马车。 林然手里握着匕首。 突然,马车的帘子被撩开,带着面具的杀手眼神嗜血,手中长刀举起,就要落下。 林然咬着牙,举起匕首,想凭此挡下。 “噗嗤。” 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 是唐一行! “没事吧?” 林然握着匕首,呼吸有些粗重,摇摇头,“没事。” 唐一行利索转身,“小心些。” 一刻钟后,虽然唐一行这边折损了不少人,但最终仍然将杀手解决。 “谢大人。”唐一行面色冷凝,“我们需要尽快赶路。” “如果再来几波,只怕顶不住。” 谢连身为翊麾校尉,唐一行只是一个小兵,换做以往,他定然心生不满。 此时不同往日,谢连深知,等此案了解,紧接着便是处置他。 到时,锒铛入狱的他,哪还有资格去蔑视唐一行等人? “好,多亏了几位,不然,林然今日只怕保不住了。” 一行人紧赶慢赶,最终不到半个时辰,入了云州城城门。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谢连护送林然?!” 陈进咬着牙,“派了这么多人,竟然都未能将人拿下,我养你们做什么?!” 手下人低着头,不敢出言。 “谢连!看来他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既然林然保不下,那徐勇申必然也保不住。” 陈进眸子闪过一抹厉色,“既然如此,那就全部断掉!” 听见陈进直呼上司其名,他手下人并未露出意外神色。 可见陈进私下,对徐勇申没有多少尊敬,也非真心追随,不过利益趋使。 “大人,您的意思是……” “徐勇申不管了,将我们的痕迹全部抹掉。” 陈进腮帮子紧绷,“不能让赵晋查到我们身上,只要没有证据,哪怕徐勇申攀咬也无所谓。” “那军饷。” “哼,军饷自然要。” 陈进冷哼一声,“徐勇申不在,我陈家,也能将这批军饷全部吞下。” “那按以往一般行事?” “不,”陈进拒绝了,“谢连投靠了赵晋,现在不知道他说了多少,换个时间和地点。” 陈进笑了笑,“我记得徐勇申给谢连准备了一份大礼,继续让人去办吧。” “毕竟是郡尉大人,最后送出的礼物。” “属下明白,那,那个梁仟。” 陈进沉吟一下,“梁仟与赵晋等人已经反目,可以用他。” 回想一下,陈进又道:“我记得,原本计划中此次军饷就有梁仟。” “是,谢校尉和徐大人的意思是,借此彻底绑定梁仟。” “能让他们动这心思,梁仟必然是有能耐。”陈进最后敲定,“就拿这回军饷一事,试试梁仟究竟有多少能耐。” “那原先的地方。” “都换掉,虽然徐勇申一直瞒着谢连,可谁知他会不会已经发现。” 郡守府。 “人安全带回来了?” 唐一行颔首,“已经安置好。” “看好林然,府衙里不一定安全。”赵晋轻声道。 “属下明白,徐勇申那里,也已经有人盯着。” 武田挠挠头,“这徐勇申就是里面最大的一条鱼,谁敢杀他灭口?” 赵晋笑了笑,抿了一口茶水,“徐勇申只是一个棋子罢了。” “再说了,就算是小鱼,也会怕死。” “人怕死时,什么都能做出来。” 许七站在下面,算了算时间,“大人,今天我们发了军饷,明晚是否就是谢连所说的,他们转移饷银的日子?” “嗯,不一定。” 武田懵了,“若是不一定,那我们为何要现在安排人准备明日蹲守?” “嘶,难不成,谢连骗我们?”许七不解道。 赵晋摇头,“不是,谢连应该没有骗我们,可是,这次证人是谢连护送的。” “所以他们定然知晓,谢连已经知道了谢柔的事,极有可能,或者肯定是徐勇申所为。”唐一行补充道。 “早知如此,我们就不安排谢连去接证人了。” 僧帆抱着手臂,斜睨了一眼武田,“傻子。” “僧帆,你说谁傻子?”武田瞪眼,撸起袖子就要跟僧帆理论清楚。 “谁应谁是。” 唐一行蹙眉,冷冷喝了一句,“别闹” 僧帆和武田顿时禁声。 如果说赵晋与杨旭不在,这群人里还有谁能压住他们,一个是秦衡,另一个则是唐一行。 他们尤其咻唐一行,与杨旭如出一辙的冷脸,偏偏唐一行更加心狠。 “正是因此,才要让谢连负责保护林然。” 赵晋扬眉,解释道:“谢连重视这个案子,必然会保护好这唯一的证人。” “再者,不如此,怎么让他们知道,谢连已经倒戈?” 武田挠挠头,仍然想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让他们知道?暗中进行,不是更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吗?” “徐勇申,不一定有多相信谢连。” 第六十六章 扑空 赵晋此言一出,除了武田,其余人顿时明白赵晋这些安排的用意。 “为什么?”武田瞪大眼睛,“他们原来不是一伙的吗?” 赵晋一顿,有些无奈,“谢连不知晓徐勇申杀害他妹妹。” “徐勇申可是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混账事。” 许七瞄了几眼武田,“所以徐勇申知道自己与谢连之间,可是有血海深仇,当然不会放心。” 话落,他又小声嘀咕,“还真是傻子。” 因为声音极小,武田并没有听见。 反而恍然大悟道:“所以大人故意让他们知道谢连倒戈,他们就会因此心生防备,有所动作,这么一来,就能暴露许多东西。” …… 翌日晚上。 五百多人潜伏在军营东侧的小树林内。 “他们一般是亥时动手,还需等等。”谢连压低声音。 赵晋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他披着黑裘,衣领处一圈绒毛,及其保暖,哪怕是冬日的夜间,在树林内也不会感到冷。 谢连看了好几回赵晋身上的裘衣。 这身裘衣的确保暖,只是却不方便打架,碍手碍脚,会弄脏不说,影响挥刀和视线。 只是谢连没有多想,以为赵晋不打算上场。 树林内,冬天的树木叶子几乎落光,只剩下一些灌木丛。 这片树林里,甚至山石也并不大。 以至于五百多人无法全部站着等,大多数是蹲下来或者直接坐在地面上。 然而地面有雪,一坐上去,没多久,衣服就会被弄湿。 踩在雪上的靴子亦然。 众人在这里,从戌时等到亥时,又到子时,却仍然不见一个人。 “这大晚上的,究竟等什么?” “说是要捉拿人,可这里,鬼影都未见一个。” 士兵们的抱怨声迭起,冬日天冷,一直在外面蹲守,本就寒冷难耐,更何况如今是新春时节。 几个时辰过去,众人衣服鞋袜都有些湿。 谢连脸色愈发难看,“大人,下官并未欺骗大人。” “以往的确是这个时间,这里是必经之处。” 赵晋抬头望了望月亮的位置,才看向谢连。 “谢大人,”赵晋声音有些冷,“你是否欺骗本官,本官不清楚。” “只是希望类似事情,本官不希望会再次发生。” 谢连咬着齿根,左手紧握刀柄,“是,下官明白。” 赵晋睨了睨谢连,转身离开,黑裘随着他的走动,微微晃动。 秦衡等人跟在赵晋身后离开。 等远离谢连后,一众人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哈,大人,您竟然最后还吓唬谢连。” 赵晋有些忍俊不禁,“演戏演全套,不然露出破绽如何是好。” 这次出来,赵晋早有预料,是没有收获的,正因此,他特意穿了比较保暖的裘衣。 徐勇申与地方豪绅,两者之间,关系盘根错节,军饷一事,定不会是他一个人全部吞下。 因此其余人在知道谢连极有可能与他合作后,为保障安全,肯定不会再沿用旧时的习惯。 “找到位置了吗?”赵晋侧头询问身后的秦衡。 秦衡点头,“大人猜测得不错,他们害怕谢连知晓以往余下军饷存放的位置,昨晚就挪了地方。” “呵,利益结合,难免会互不信任。”赵晋不紧不慢地踩在雪上,声音缓慢有力,“他们不信谢连,所以选择不告诉谢连那些贪墨的军饷,存放在何处。” “同样,他们不信任谢连,以为他会暗中调查。” 赵晋笑了笑,“谢连未必没有动过这心思。” “这么多年,谢连都没有找到?”秦衡微微蹙眉。 “倘若谢连动手查了,不会查不到的。”望着月色下的,反着光的白雪,赵晋分析道: “徐勇申宁愿冒险也要用谢连,除了谢连忠心,另一个,则是谢连有过人之处。” “他之所以此前没有查到林然,只是因为从未往徐勇申身上猜想过。” “所以,要不,谢连此前是留了一手,要不,谢连最后放弃了。” 赵晋垂眸,“不管是哪一个原因,如今不重要,这两日,准备收网。” “梁仟那有消息了?” 赵晋微微点头,“秦衡,后日,那边还是你负责。” “是。” 翌日,陈府。 “爹。” 陈老爷子刚刚用完膳,喝了口茶水漱口,闻声抬了抬眼睛,又垂下眼皮。 “昨夜,他们去了?” 陈进蹙着眉,“嗯,他们动了五百多人,守在小树林那边。” 陈老爷子哼笑一声,“看来这谢连,是真的决定与我们反目了。” “也不知他如何想的,他自己手上同样不干净。”陈进百思不得其解,“莫非赵晋不介意,愿意帮他解决这些麻烦?” “谢连是个有能力的,可惜,认死脑筋。” 陈老爷子微微叹息,“死脑筋的人,通常死得比较快。” “爹,你是说,这谢连可能只是因为想替妹妹报仇?” 瓷杯被放下,与桌子相撞,发出声响。 “你觉得呢?”陈老爷子反问。 陈进沉吟一下,“可能性不大,谢连虽然与谢柔感情很好。” “他却也是重利的,不然这些年不会做下这么多事。” “如果赵晋不愿意替他解决麻烦,此一遭,他过往的心血尽皆作废。” “以后也只能锒铛入狱,前程尽毁。” 越想,陈进越觉得赵晋给谢连许了承诺。 陈老爷子神情不变,只问了一句,“谢连当初因徐勇申帮忙寻找谢柔而追随徐勇申,为何不会因此反目?” “他重利,也重情。” 陈进一怔。 “这些,都不重要。”陈老爷子拄着拐杖,用力敲了两下地面,“徐勇申那边,你断干净没有?” 陈进回神,“已经断干净了,赵晋查不到陈家。” “如此便好,现在,先将军饷一事处理好!” “儿子明白。” 从陈府出来后,手下低声问:“大人,后日那事,谁去?” “楚亮领着人去办,让诸真守好那边。” 另一边。 赵晋目光微沉,望着面前这十多人,从燕阳到云州,已然算是心腹。 “你们领着军营里,已经投靠我们的士兵。” “秦衡与一行,兵分两路。” 云州局势骤然紧张,乌云笼罩。 第六十七章 好消息 后日晚上。 秦衡率队,前往城东一间不起眼的宅院,查抄徐勇申与陈进等人藏纳的赃银。 唐一行率队,据梁仟提供的时间地点,拦截陈进等人运送军饷。 杨旭领队,迅速收缴谢连提供的部分同流合污的军官的证据。 戌时至子时,两个时辰,整个云州的军营翻天覆地。 赵晋一直坐在府衙的大堂上,靠着椅背,阖目歇息。 “这,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金全陪赵晋一直等消息,急得团团转。 这是云州的转折点。 赵晋拿下这一局,意味着他初步在云州站稳了脚跟,与以往的梁王废子,大有不同,真正握有了实权。 也只有拿下这一局,赵晋才有可能占据主动地位,一步步,将云州收归手下,视线逆风翻盘。 一旦输了。 本就处于不利境地的赵晋,处境会更加艰难,更加被动。 这不仅关系赵晋,更关系这些追随赵晋的人的前程。 不外乎金全如此着急。 “别担心。”赵晋听着金全的脚步声,轻声道。 相当一部分中立的士兵已经选择站在他这一边,因此赵晋才有底气,直接拦截捉拿。 否则他会选择更加迂回的方式。 “大人,您怎么半点都不着急。”金全停下来,双手不安地搓动,“老奴心里头直跳,就怕出什么意外。” “急也没有用。”赵晋朝金全招招手,干脆给他一点事做。 “帮我沏一杯浓茶。” 金全应了声,下去办了。 赵晋刚刚抿了口浓茶提审,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声。 听到声响,金全站不住,跟赵晋告罪,忙不迭出去看看是何情况。 没一会。 急促的脚步逼近大堂。 “大人!” 金全人未至,声先到。 “抓住了!” 金全满脸喜色地走进来,脸上半点看不出原先的急切。 跟在金全后面的杨旭、唐一行和梁仟,步子迈得极大,几步超过金全。 “幸不辱命!” 三道铿锵有力的嗓音在大唐炸响,带来尽皆是好消息。 “与贪墨军饷一案相关的人员名单全部列出。” “已经将涉事人员悉数捉拿,缴获的相关的账本与来往信件在此。” “上府别将楚亮企图趁夜运送贪墨军饷,已经被拦截。” 武田和许七,死死押着楚亮跟在最后。 楚亮死死盯着梁仟。 “梁仟!你一直在骗我们!” 梁仟瞥了一眼楚亮,没有理会他。 赵晋大致翻看了下相关的信件与账本,心中有了计较。 “楚亮。”赵晋平静地道:“你可知罪?” 楚亮呼吸有些粗重,粗喘着气,沉默不言。 “你不说也无大碍。”赵晋将账本往桌案上一扔,目光锐利。 “这些证据,已经足以将你们知罪,而且,你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赵晋语气并不严厉,字句缓慢,却声声令人心头直跳。 “我说。”楚亮脊背一松,肩膀垮了下来,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他不着痕迹地扫过梁仟,抬头与赵晋对视,眸色暗沉。 “军饷一事,是徐大人最先提议,谢连负责,此次也是谢连主张吞下这批军饷。” “我们都是听命行事。” 赵晋神情一凛,“楚亮,谢连只是从七品的翊麾校尉,你身为正七品上府别将,官位高半阶,听从谢连?” “楚亮!”赵晋语气徒然严厉,“你们莫不是以为本官是傻子?!” 楚亮似乎没有感受到赵晋的怒气,甚至扯着唇角笑了笑,“大人,有时候这可不是看官阶的。” “军营里谁不知道,谢连可是徐大人面前的红人。” 楚亮有些嘲讽地道:“赵大人应该很清楚不是吗?大王子。” 武田脸色一变,“楚亮,你这话什么意思?” “嗤,有些事就不用说得太清楚了吧?” 听见这些嘲讽,赵晋神情不动,望着楚亮的视线,仿佛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人。 “既然如此,许七,将谢连带来。” 楚亮低下头,掩下有些狰狞的神情。 梁仟皱眉,楚亮分明是想将谢连拖下水。 然而,楚亮不止想脱下谢连,还欲扯进梁仟。 “赵大人这一手牌打得真好。”楚亮右手撑在腿上,从下往上看着赵晋,“你派遣梁仟卧底,可人性都是贪婪的。” “你说,梁仟如今是不是真的,一心忠心你?” “这次军饷,梁仟只是卧底,还是也真正参与进来了?” 楚亮眼睛闪烁着微光,充满恶意,“下官可曾经见到谢连与梁仟密谋军饷一事。” “大人,梁仟,真的干净吗?” 一字一句,尽在挑拨离间。 梁仟猛地转头望向赵晋,“大人,小人绝无二心!” 梁仟单膝跪地,眼神坚毅。 “起来吧。”赵晋走下去,亲手将梁仟扶起。 “哈哈哈!”楚亮仰头大笑,“赵大人与梁仟,还真是主仆情深,只是,赵大人如此包庇身边人,未免有失妥当吧?” 赵晋侧头,“我何曾包庇?难道你已经有证据证明梁仟有罪?” 楚亮一噎,自然没有证据,他如今到处攀扯,只不过是为了让赵晋与梁仟心生隔阂。 横竖逃不过,不如最后恶心一下他们。 “大人。” 许七带着谢连走进。 “见过大人。”谢连单膝跪下行礼。 赵晋双手负在身后,“谢连,楚亮说,此次贪墨军饷,徐勇申入狱后,乃是你一手负责。” “胡言乱语!”谢连瞪大眼睛,恶狠狠地剜了一眼楚亮。 “大人,后来下官曾带大人去埋伏,如果是属下负责,岂会将此事告知大人? “还请大人明察!” 言罢,谢连额头贴着地面,朝赵晋嗑了一个响头。 “楚亮,你可有证据?” 楚亮眼珠子转了转,咧嘴道:“大人不如去他府上查一查,便知下官所言真假。” 谢连心头一跳,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为何楚亮会提出去搜查他的府邸? 军饷一事涉及金银,搜查府邸并无异常,可是,谢连直觉这不对劲。 赵晋沉默地盯着楚亮,半眯起眼睛。 良久。 “行,一起去。” 第六十八章 三千五百多万两! 一行人来到谢连府邸。 谢连府邸距离府衙并不远,是一个三进大院子。 与谢连从七品的官职相比,家中修建装饰,过于华丽,但并非太过。 赵晋站在谢连府邸的院子中,望着士兵们进进出出搜查。 楚亮被直接绑起来。 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谢连脸色不太好,暗中瞧了好几次楚亮,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对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大人!”许七疾步而来,身后跟着两个士兵,抬着一个大箱子。 赵晋迎上去,“可有发现什么?” 许七瞟了一眼谢连,将箱子打开,“我们在谢校尉的库房中发现了这个箱子。” 箱子被打开,露出里面灿亮的银子。 一锭锭银子,整整齐齐拜访在箱子内,阳光下折射出亮光。 “这,这是什么?”谢连走近,茫然地看着这一大箱银子。 他的库房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大箱银子? “哈哈哈,谢连,你可别装了,从你的库房里搜出来,是什么,你自己不应该最清楚?” 楚亮勾着笑,咧嘴嘲笑。 “你!”谢连顿时明白,楚亮为何提议搜查他的府邸,原来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楚亮!” 谢连走过去,一把攥住楚亮的衣领,“你们故意的!” 一个个字,从牙齿间被挤出,“什么时候将这箱银子放进我府邸的?” “谢连,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楚亮佯装不懂,“这不是从你府里搜出来的吗?这是什么,谢连你怎么还要问我?” “楚亮!” “诶!”楚亮欠揍地应了一声,然后又压低声音,只有他与谢连两人能听见。 “这可是,徐大人送给你的一份大礼。” 楚亮特意加重了“徐大人”三个字。 谢连却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楚亮已经准备欣赏谢连愤怒的神色,结果却大相径庭。 “多这一项罪名不多,少这一个也不少。”谢连想通了,“按我以往所做之事,本就无法逃脱,罪已致死。” “所以,这份大礼,与我而言不过不痛不痒,至少。” 谢连弯唇,“还有徐大人和你们给我陪葬,不是吗?” 此时,赵晋将箱子中的银子拿起,联想方才楚亮的话,手腕一转,将银子的底部转上来。 果然。 银子底部赫然印着己亥云州。 正是这回的军饷,这些是军饷的银子! 赵晋拿起银子,转身望向谢连,“谢校尉。” 谢连一回头,就看见赵晋手中的银子,虽早有预料,心里仍然一梗。 “赵大人,”谢连深吸一口气,“下官并不清楚。” 紧接着,谢连一连供出徐勇申、楚亮以及其余部分人的罪状,条条皆有证据。 楚亮目眦欲裂,大声将谢连的数条罪状一一数出。 赵晋扬眉,他们这么一来,反而省了他不少功夫。 他朝杨旭使了眼色,杨旭会意,暗暗记下楚亮与谢连所说,准备一一查证。 等谢连与楚亮互相将对方抖落得差不多后。 秦衡来了。 “大人!”秦衡抱拳行礼,“往年被贪墨的军饷已经悉数找到!” “在城西一处,徐大人名下的宅子内。” 楚亮悚然一惊,这才回过神来,“赵晋,你是故意的!” 赵晋掀了掀眸子,“可惜你们太蠢。” “查获了多少?”赵晋轻声问。 “共缴获三千五百多万两。” 这个数字一出,全场皆惊。 那些今日才知最近赵晋一直忙碌的是贪墨军饷一事的士兵更是震惊不已。 三千五百多万两! 这些原本都是他们的饷银! 士兵们恨不能生啖他们这些贪官的血肉! 秦衡继续道:“大人,下官还抓到几人,前夜潜入谢校尉府邸,将一个大箱子放进谢校尉的库房。” 话音落下,赵晋望向那个大箱子,又侧头睨着楚亮。 “楚亮,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楚亮垂着脑袋,“是我们技不如人,没甚好说的。” “行。”赵晋眸光徒然冷锐,“回府衙,提审徐勇申!” “徐勇申,走吧!”衙卫冷着脸,将牢房门打开。 徐勇申眯了眯眼,“大胆!一个小小衙卫,也敢直呼本官名讳?” “本官?”衙卫嗤笑一声,“还在做梦呢,都已经是阶下囚了。” “哼!凭他赵晋?等本官出去,必要叫你好看!” 衙卫不耐烦地道:“等你出去再说吧,现在赶紧走!” 府衙,公堂。 赵晋坐于上首,身后是青天白日,衙卫手执杀威棒立在两侧。 “徐勇申!”赵晋一拍惊木堂。 “你可知罪?” 徐勇申直挺挺站着,“下官不知赵大人所谓何罪?” 在牢里,徐勇申此前的消息几乎都是全靠陈进传进来,可林然一事后,陈进放弃了徐勇申,自然就不会再将消息传入。 以至于现在徐勇申根本不知,这一切已经悉数败露。 “不知?”赵晋神情冷峻,“你对谢柔先奸后杀,证据确凿,还想狡辩?” “下官不曾做过此事,赵大人凡事可要凭证据,证据确凿?不知赵大人所说的证据是什么?” 站在徐勇申旁边的谢连攥紧了拳头,忍了又忍才未直接出手揍一顿徐勇申。 而站在公堂侧边旁听的谢全桉与谢夫人斥骂道:“你这贼人!罪恶滔天,现在竟然还在狡辩!” “你就不怕半夜柔儿回来找你索命吗?!” 徐勇申心中不屑,已经死去的人,如何能找他算账?无稽之谈。 “谢家主,谢夫人,可莫要胡言乱语,诬陷朝廷命官,这罪名,你谢家可担待不起。” 谢夫人气极,捂着胸口还欲与徐勇申争辩。 谢全桉按捺下自己夫人,朝徐勇申厉声喝道:“胡言乱语?那待会徐大人且看看,究竟是谁胡言乱语!” 斥完仍不解气,谢全桉又一连骂了徐勇申足足一刻钟。 徐勇申本就心虚理亏,争论不过正气头上的谢全桉,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缓了缓,正想喝骂回去。 “肃静。”赵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惊木堂,制止了两人的吵架。 第六十九章 定罪 徐勇申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方才谢全桉骂他时没有出声,现在才喝止? 赵晋不理会徐勇申难看的神色,他确实是故意的,待会徐勇申的脸色只会更加难看。 “既然徐大人要证据,那就,传人证林然!” 赵晋厉喝一声。 林然? 徐勇申未曾听过这个名字,只是这个姓……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林然跟在衙卫身后,路过徐勇申时,眼中迸射出浓烈恨意。 “草民林然,拜见大人。” “平身。”赵晋沉着脸,“你将你所知道的,全部道来。” 林然将他父亲如何撞见徐勇申杀人,而后被发现,徐勇申杀人灭口,他们一家全部惨死,以及有所关联的人家亦全部被灭口,一一道来。 谢连知道徐勇申向来狠辣,却不曾想他为了不暴露,竟然心狠手辣至此! 谢全桉与谢夫人一时被震惊得呐呐无言。 众人望着徐勇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天灵盖钻入。 林然! 徐勇申终于知道这林然是谁,当年的漏网之鱼! “徐勇申,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徐勇申脸色徒然变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 原先在东兼河西侧被抓,只是嫌疑,现在林然这个证人,彻底将这项罪名钉死在徐勇申头上。 赵晋冷声道:“既然无话可说,此项罪名已定!” “另外,徐勇申,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贪墨军饷!” 谢连已经听不见赵晋后半句话,在听见“罪名已定”时,谢连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徐勇申本以为只有谢柔一桩案子,岂料军饷之事也被发现? “谢连!”徐勇申猛地瞪向谢连,“这件事你也有参与!” 谢全桉与谢夫人愣住了,他们以为只是谢柔一事,怎么最后,扯出了贪墨军饷之事,还扯上了连儿? “大人,下官恳请大人先将家父家母送回府中。”谢连没有理会徐勇申,反而朝赵晋屈膝跪下。 赵晋颔首同意。 谢全桉与谢夫人虽然心里担忧,不太愿意离开,可现在处理的案子是贪墨军饷,他们于情于理,都不合适留下。 徐勇申喘着粗气,瞳孔放大,“赵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欲加之罪?”赵晋笑了笑,盯着徐勇申,“徐勇申,是不是欲加之罪,想必你心中清楚。” 赵晋不再废话,扬声令人将相关证据取来。 已经招了的楚亮,守在城西宅子处的诸真等人,以及一大堆账本、信件,一样样,铁证如山。 “徐勇申,你还有什么好说?” 徐勇申惊得后退两步,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以前,徐勇申威风八面,哪怕当初被赵晋抓住把柄下狱,也没有害怕过,依旧昂首挺胸,因为他觉得,凭赵晋,无法奈何他。 现在,徐勇申弯着要,跪在地上,神情茫然无措。 怎么会这样?短短几天,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后,赵晋尽数徐勇申罪名,扣押入牢中,不日遣送燕阳,等候处置。 尘埃落定。 徐勇申一案,在整个云州激起千层浪。 谁也没想到,他们一直不放在眼里的赵晋,一跃,在云州立足了脚跟,拥有了本钱。 “可惜了,陈进动作太快。”赵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茶杯。 武田乐呵呵的,“徐勇申已经倒了,就剩下一个陈进,怕什么?” “这下子,我们总算不用再受窝囊气了。” 武田搓着手,显然很开心。 赵晋笑了笑,抿了口茶水,将茶杯放下,“话可不是这么说,徐勇申虽然官至四品。” “可是他根基太浅。” “陈进在云州的根,要比徐勇申深多了。”梁仟颔首道。 武田小声嘀咕,“好好说话不行?直说陈进比徐勇申难对付呗。” 自从知晓梁仟是卧底,并非真的背叛赵晋后,梁仟和武田等人又吵了一架。 梁仟认为,这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武田许七几人认为,梁仟这是不相信他们。 现在两方别别扭扭的。 赵晋看着好笑,倒也没有出手干预,这件事留他们自己解决就行。 徐勇申一事,赵晋除了将其押往燕阳,也给四皇子修书一封。 梁王处变数太大,可徐勇申此事,牵扯极大,四皇子可以从中有所动作。 想必皇帝,也是喜闻乐见。 与府衙的喜气洋洋相比,陈府一片低压。 陈进今日已经砸了不知道多少套茶具和酒具,但仍然无法消弭心里的怒火。 “赵晋!你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陈进咬牙切齿,倘若不是他动作足够快,且这次军饷未曾出面,只怕他如今也不能站在这里。 可是经此一遭,他们实力大受削弱,云州官府的势力,赵晋已经与他们平分秋色,若是再…… 徐勇申一案落下帷幕后,云州从原来的剑拔弩张,瞬间平静下来。 仿佛已经过了潮汐的海洋,海面平静无波,却无人知晓下面的波涛汹涌。 过了几日,赵晋松了松骨头,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 “杨旭他们都在军营?” 金全跟在赵晋身后,“都在军营,大人要过去?” 赵晋颔首,最近他们已经暂时停歇,短时间内不敢再有动作。 他可以趁机将云州的军队彻底收到手中。 “我自己过去。” 赵晋拉了一匹马,直接往军营行去。 这是赵晋第一次到军营,云州的军营守卫森严。 赵晋翻身下马后,心里有些满意。 云州处于边境,虽然贫寒,除却一些败类外,军队的素质是极其好的。 军营门口的士兵神清气爽,昂首挺胸,目光坚毅。 赵晋一靠近,守门的士兵就已经察觉戒备。 待看清赵晋后,纷纷行礼。 “参见郡守大人!” 这是赵晋第一回来军营,原本应该大多数人都认不得赵晋。 可经过军饷一事后,赵晋的名字,在军营中极为响亮。 士兵们能拿到更多饷银,多得赵晋。 于是不少士兵因为好奇,都去看过赵晋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七十章 比试 赵晋点点头,下马后径直往里走。 走到校场时,人声鼎沸,一大群人密密麻麻地围着。 杨旭站在校场一侧的高台边上,他不喜人多,所以选择站在这,既能够将场上情况收归目下,又能避免大量与人群接触。 因此赵晋一进来,杨旭就已经看见。 他从高台上跳下来。 “大人。” 赵晋张望了两下,“前面是在做什么?” “他们在比试。” “比试?”赵晋来了兴趣,走近人群。 众人见到赵晋与杨旭,纷纷让开。 此时台上两个士兵正在打斗。 士兵间的比试与寻常不同,没有太过花里胡哨,招式朴实无华,却拳拳到肉。 赵晋一路畅通,走到最前面,陈进也在。 陈进瞥了一眼赵晋,轻飘飘地道:“见过赵大人。” 赵晋微微颔首,视线停在台上。 两个士兵已经分出胜负。 陈进眼珠子微转,突然道:“听说赵大人的功夫不错,可要上去试试?” 原本喧闹沸腾的校场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或明显或暗中打量着赵晋。 一袭黑色劲装束紧腰身,赵晋显得身姿修长挺拔,五官俊美,一双星眸内敛,因为常年蜗居偏殿,赵晋的肤色偏白。 虽然离开燕阳的日子里,赵晋一直在到处奔波,但是冬日阳光本就不足,一身皮肉显得过于白。 这,上去怕不是只能挨揍吧? 这是众人的心声,甚至陈进也是如此以为。 杨旭眼睛一亮,颇有些蠢蠢欲动。 赵晋扬眉,猜到陈进的不怀好意,嘴角勾了勾。 “好啊,正好松松骨头。” 不再多话,赵晋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台上。 “有谁要上来?” 星眸徒然变得张扬凌厉,赵晋整个人仿佛出鞘的宝刀,锋芒毕露。 不少士兵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赵晋视线一扫,落在陈进身上,“陈进!” 他勾了勾手指,极具挑衅。 陈进本就因徐勇申一事,心中有所怨愤。 “好!” 陈进厉喝一声,直接跃上台。 陈进的人品且不论,功夫却是公认的好。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兴奋。 “赵大人,请。” 既然陈进要先让他一手,赵晋自然不客气,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凌厉的拳风直逼陈进面门,原先有些轻视赵晋的陈进表情倏然一变,侧头躲过,紧接着一拳迎上去。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两个拳头,猛地撞在一起。 下面众人呼吸急促。 不被看好的赵晋往后退了两步,陈进足足往后退了三步! 陈进看向赵晋,目光有些震惊,他万万没想到,赵晋看起来仿佛瘦弱书生,竟然力气比他更大。 赵晋笑了笑,甩甩手,论力气,他比不上陈进,可是,他更懂得用巧力。 这一场比试,与众人以为的赵晋会被压着打不同,两人不分上下。 肉体碰撞的闷哼声不断响起,两人身上都挂了彩。 赵晋舔舔唇角的伤口,速度变得更快。 一时间,陈进竟然落入下风! 杨旭越看,眼睛越亮。 一刻钟后,赵晋躲过陈进的拳头,侧身从后面扣住陈进的脖子,狠狠勒住。 陈进呼吸更加急促,一手用力扒拉赵晋的手臂,另一只手,手肘猛地往后顶。 赵晋闷哼一声,用空着的手牢牢控制住陈进的手臂,手背青筋暴起。 他勒住陈进的脖子往后拖,在陈进快要挣扎开时,一个旋转,直接压制在陈进上方。 右手依然牢牢抵住陈进的脖颈,赵晋特意顶住喉结的位置,这里最让人难受。 另一只手,直接握拳往陈进身上砸。 “陈进,认不认输?” 陈进呼吸不畅,眼珠子瞪大,“休,休,想!” 本来已经输了一局,如今陈进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认输。 赵晋的眼睛已经有些红了,听见陈进不肯认输,手上更加用力了几分。 陈进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赵晋闭了闭眼,停了手。 星眸的血丝散去些许,赵晋双手拎起陈进,就在陈进企图重新凝聚力气反击时,赵晋一扔,一踢,直接将陈进踹下比武台。 掉下台者,视为认输。 赵晋呼吸声极重,居高临下与陈进对视。 几个士兵匆忙将陈进抬去医治。 “赵大人!赵大人!” 众人欢呼起来,纷纷喊起赵晋。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够将陈进打成这样! “赵晋!赵晋!赵晋!” 一开始,他们还规规矩矩地喊大人,后来激动之下,直接喊了赵晋的名讳。 赵晋也不介意,碰了碰脸上的伤口,咧嘴笑了。 每个士兵看向赵晋的眼神已经与以往不同。 最初,他们听说赵晋时,只以为赵晋与众多读书人一样,弱不禁风。 后来,赵晋一举解决军饷之事,他们既震惊,又对赵晋改观,以为赵晋虽然瘦弱,却是一心为民的好官,值得敬佩。 现在,士兵们咽了咽口水,两眼发亮,赵晋不仅并非弱不禁风,甚至武功高强! 赵晋歇了一下,视线直勾勾落在杨旭身上。 杨旭早已经跃跃欲试,一对上赵晋的目光,毫不犹豫,跃上比武台。 原本以为已经结束的众人,顿时兴奋起来。 赵晋与杨旭,可以说都是新加入云州。 尤其是杨旭,杨旭身为武骑尉,是他们的上司,再加上杨旭总是冷着脸,半天蹦不出一个字,不少人都有些不满。 “这回总算能好好比比。” 鉴于赵晋已经打了一场,杨旭特意让了赵晋三招。 与陈进主要靠蛮力不同,杨旭与赵晋相似,会适当使用巧劲。 片刻,两人已经过了不下百招! 赵晋的速度与陈进比试时,更快上几分! 杨旭的速度也不慢,虽然略逊一筹,但是杨旭的力度更大。 众人看得热血沸腾,虽然赵晋与杨旭的比试,不像陈进一般血腥,带着野蛮的色彩,却更为精彩! “杨旭!杨旭!杨旭!” “赵晋!赵晋!赵晋!” 全场沸腾! 赵晋酣畅淋漓地与杨旭打了半个时辰多,最后赵晋抬手认输,苦笑两声,“不行了,快打不动了。” 杨旭的眼睛极亮,“你已经打过一场,下次我们再打!” 第七十一章 博弈 赵晋与杨旭这一场比试,让本就心怀感激的士兵更是心悦诚服。 慕强之心人皆有之,这种情况在军营更加明显。 自此之后,除却当初跟随陈进,在贪墨军饷中有所惠及的士兵外,其余士兵或多或少,已经向赵晋投诚。 赵晋下了比武台,让士兵们自行继续,就走进了营帐中。 陈进刚刚上完药,方才校场的欢呼声他也有所听见,脸色暗沉。 这会看见赵晋进来,不情不愿地喊了句,“赵大人。” 赵晋轻应了声,他呼吸仍然有些粗重,坐下好好歇了会。 “陈进,”赵晋呼吸平缓下来后,问道:“现在云州的军队,有多少人?” “平日训练如何?” 陈进眼神一凝,赵晋这是明确要插手军务了。 “这些就不劳赵大人费心了。”陈进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 “呵,陈大人这是何意?” 赵晋轻笑一声,目光落在陈进身上。 赵晋的话语中,并无愠怒,眼神平和,然而陈进却觉得,落在身上的视线仿佛寒针,扎得他难受。 有些气恼自己竟然被赵晋的眼神吓到,陈进语气微沉,“下官只是担心大人劳累过度,军营里,下官自然会处理妥当,大人不必忧虑。” “陈进,云州郡内的事务本就是本官的职责所在,如今云州缺郡尉一职,身为郡守,自当密切注意军营内情况。”赵晋语气平缓,却无半分退步,目光灼灼盯着陈进。 陈进放在腿侧的拳头倏然握紧,抬眸望向赵晋,目光中藏着几缕不屑,“大人从未接触过军务,怕是不了解军营内的情况,贸然行事,万一酿成大祸……” 陈进故意没有说完,意思却很明显,只差指着赵晋的鼻子骂他不懂军务就别乱插手。 赵晋笑了笑,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陈大人,谁天生就会百事?” “再者,”赵晋脸色蓦然冷沉下来,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陈进,莫非本官身为云州郡守,连知晓云州军营情况的权力都无?!” 陈进重重呼吸了几息时间,有些不忿,却也只能将军营情况悉数告知,甚至他不能从中作梗。 否则,这就会直接将把柄送到赵晋手中。 徐勇申一事后,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是云州军营却并不算平稳,尤其是赵晋这次明确表现要插手军务。 贪墨军饷一案,除了徐勇申,还牵连了众多武官,足足达九人之多,上至从五品游击将军,下至正七品中镇将等人。 这意味着,整个云州军营都会重新洗牌。 不论是赵晋还是陈进,都对这九个位置势在必得。 这一场博弈,直接关乎之后云州军营的势力情况。 赵晋在大致了解清楚云州军营目前的情况后,就听见陈进提及。 “赵大人,现在空了许多位置,需要尽快安排人负责。” 赵晋眉心微动,只听陈进继续道:“王鹏宇、蒋含等人在军营多年,颇有威望,又熟悉情况,下官以为,将他们升任替补空出的位置,再合适不过。” 不用多想,赵晋便知道,这些人,全部是陈进的心腹。 郡内从五品及以下的官员,郡守有权直接任命,只需事后将相关任命情况告知梁王即可。 “陈大人过于心急了,此事急不来。”赵晋既没有直接否决,也不同意。 陈进沉声道:“大人,空缺如此多位置,倘若不尽快解决,云州军务容易出现问题。” 赵晋与陈进打了好几回太极拳,最后只道此事容后再议。 之后几日,就这九个空缺的位置,赵晋一直与陈进博弈。 双方互不退让。 赵晋低头吹干纸面上的墨水。 “现在军营里空出的位置,暂时补上了。” 赵晋放下手中的诏令,看着下面的几人,“并未正式任命,仅仅只是代理。” “但是,明面上是代理,若不出意外,之后的任命,与代理无异。” 话落,赵晋看向杨旭,“杨旭,你目前代理飞骑尉,是你们几人里职位最高的。” “我知你不喜欢与人交往,但是必要的事情,仍然需要做。” 赵晋语重心长地劝道:“身为将领,必须要与手下打好交道,你要清楚自己属下的情况,才能知人善用。” “这避免不了与他们联系。” 杨旭抿抿唇,“下官明白。” 见杨旭听进去,赵晋松了口气,杨旭寡言少语不打紧,但是一些必要的交际是不能少的,否则就会像刚开始时一般,众人皆不待见杨旭。 赵晋将他们的职位一一提前告知。 “大人,倘若如此的话,这次……我们会不会落于下风?” 赵晋嘴角弯起,“不会,虽然之后的任命与所代理的职位想差不大,但是并不是绝对。” 露出狡黠的笑容,赵晋继续道:“所以,你们需要往上抢,赢得将士的支持。” “如今你们的职位不高,虽然占据了五个位置,陈进那边不会太过阻拦。” 事实果然如赵晋所说。 最后陈进并未反对赵晋的诏令,从五品与正六品、从六品,三个最为关键的位置,都是他的心腹手下,只有唯一一个杨旭替补飞骑尉,其余低位的武官,陈进并不放在眼里。 “赵晋还是太年轻了。”时隔多日,陈进终于露出放松的笑容,“想要与我陈进斗,他还得再修炼多几年。” 蒋含眯着眼睛笑了笑,“就算杨旭之后会担任飞骑尉也不打紧,赵晋那边,其余也只有两人是从七品。” “到时候,云州军营,还是掌控在我们手中。” 陈进靠着椅背,大笑道:“他赵晋拉拢那些士兵有何用?这些士兵,还不是听命于他们上面的武官。” “郡尉一职,那边还有得磨,大人先将云州军营控制住,之后哪怕郡尉上任,也不得不看大人脸色行事。” “哈哈哈说得不错!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这赵晋……”陈进嗤笑一声,“还称不上是龙。” “一个被抛弃王子,再有能耐,也只是蛇罢了。” 第七十二章 王妃 陈进的得意并没有维持多久。 杨旭等人在士兵中的口碑日渐上升,相反,陈进的人,却越来越不得人心。 下面的人不配合,处理事务极容易出现问题,被赵晋揪住,最后军营中空缺的位置,反而变成赵晋的人占优势。 杨旭担任正六品昭武校尉。 秦衡担任从六品诸率府左右司阶。 唐一行担任从六品飞骑尉。 梁仟担任正七品致果校尉。 武田担任从七品翊麾校尉。 许七担任从七品武骑尉。 其余三个位置,从五品游击将军、正七品中镇将与上府别将,则是陈进的人。 这一场博弈,又是赵晋稍胜一筹。 陈进直接将赵晋的诏令摔在地上,双目通红,“赵晋!” 蒋含立在一旁不敢出声。 被摔的诏令,是赵晋给蒋含的任命诏令,从五品游击将军。 乍看之下,从五品游击将军落在陈进手中,陈进情况并不算差。 俗话说,官高一级压死人,可是游击将军与昭武校尉,仅差半阶。 半阶官差,素来微妙,更何况两位从六品官员都是赵晋的人。 两次交锋,陈进明显察觉,秦衡、唐一行和梁仟,都是极为难缠之人。 陈进冷冷瞥了一眼王鹏宇,“废物!” 原先王鹏宇是正六品昭武校尉,如今却只落得个正七品中镇将。 王鹏宇攥紧了拳头,手背青筋暴起,低着头不说话。 陈进转身背对蒋含、王鹏宇和褚留,不耐烦地挥挥手,“都下去,一群没用的东西!”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躬腰告退,走之前,蒋含伸手将自己的诏令捡回。 陈进不在意,甚至因为怒火,直接将诏令摔在地上,蒋含却必须好好保管,如若被人发现视诏令为无物,只怕会狠狠参一军,这从五品游击将军,也会难以保住。 燕阳。 赵瀛面含喜意来到长乐殿。 “娘。”赵瀛掩不住喜色,快步走到王妃身边坐下。 王妃面容姣好,端庄娴雅,见到赵瀛,眼眸露出些许笑意,“怎么这般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 “杨旭已经向我投诚。”赵瀛简单将事情告诉王妃。 “这杨旭,是个能干的,可惜之前一直死脑筋。” 赵瀛大马金刀地坐着,笑道:“估计是这连番磨难,磨平了这杨旭的棱角。” “可惜。”赵瀛面露惋惜,“要是杨旭再早一点投诚,兴许路上就能直接要了赵晋的性命,云州郡郡守,也就没有他什么事了。” 王妃温婉一笑,“不一定是坏事,杨旭骨头硬得很,这次愿意投诚,不免有路上三番两次的刺杀缘故。” “娘说得有理,流江那回,赵晋运气好,这才没事。” 王妃拿起茶壶,亲自给赵瀛倒了一杯清茶。 “瀛儿,虽然杨旭投诚,可不能不小心。”王妃放下茶壶,莹润的指尖点在壶身上,“别忘了,冯武鹏,可也是我们安插在赵晋身边。” “焉知赵晋会不会,同样如此行事。” 赵瀛有些犹疑,“娘,明面上我们一直适当帮忙赵晋与宁夫人,他们应该……” “瀛儿。”王妃直接打断赵瀛。 “你忘了,我们为什么要打压赵晋?” “他是你父王的长子,按照我赵国的法律,哪怕他不是嫡出,一样有资格成为王太子,继承梁王王位。” 王妃面容依然温婉,语气却凌厉冷漠,“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王位。” 赵瀛脸色一肃,“儿子知道了,定然会再三小心。” “以前我以为他只是个软柿子,没想到,里面的骨头,还是硬的。”王妃轻笑一声。 “就看看是赵晋的骨头硬,还是我们的刀厉。” 赵瀛与王妃又商谈了几件王府的事,最后留下来用膳。 临走之前。 王妃倚着贵妃榻,美眸微抬,“瀛儿,切莫忘记,你父王志不在此。” 边说,王妃边伸出葱葱玉指,向上指,“所以,定要谨记,无论如何,不能破坏你父王的计划,只有你父王成功,才有以后。” 赵瀛脚步一顿,这是在提点他,北泷郡郡守之事。 “娘放心,朱奉儒的事,不会再发生。” “去吧。”王妃满意地颔首。 赵瀛刚出长乐殿,手下人就匆匆来报。 “殿下!不好了,王爷在大殿发火。” “可知道是何事?”赵瀛眉头紧蹙,脚步一转,往大殿走去,“好端端的,父王怎会发火?” 侍卫低声道:“具体不清楚,但是听闻,是云州郡那边来人后,王爷才如此生气。” “云州郡?” 赵瀛微愣,与赵晋有关? “可还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云州郡那边的人,还拉了一辆囚车。” “囚车?”赵瀛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不由加快了步伐。 刚刚走到大殿门口,准备迈步进去时,就听见梁王的怒吼声。 “岂有此理!他怎么敢!” 赵瀛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拜见父王。” 梁王胸膛剧烈起伏,看到赵瀛,重重呼吸了几息,才将胸腔的怒火面前平复,尽量放缓声音道:“你怎么过来了?” “儿子去长乐殿看娘亲,准备回去时,路过大殿,听见父王的声音,担心出事,故特意来看看。” “有心了。”梁王沉声道,虽然是赞赏,话语中却听不出半点感情。 赵瀛试探着问道:“父王,可是发生了何事?” 梁王重重哼了一声,负手转身,“让他告诉你。” 赵瀛将视线转移到下面跪着的人。 跪着官员穿着皂青色官府,官阶应该不高。 赵瀛没有多打量,怕引起梁王注意,只粗略瞥了几眼。 他确信,他从未在燕阳见过此人,想到方才侍卫说云州郡来人,看来就是此人了,估计是云州府衙的属官。 属官跪伏在地,被梁王身上爆发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这会听见梁王的话,不敢耽搁,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郡守大人近日发现云州郡尉徐勇申,曾奸杀一女子谢柔,甚至为杀人灭口,接连屠杀五户平民百姓,罪大恶极。” 第七十三章 必须严惩! “非但如此,郡守大人深查之后发现,徐勇申伙同谢连、诸真众多武官,贪墨军饷多年,共查获三千五百多万两白银。” “现已将人悉数捉获,静待王爷处理。” 徐勇申!贪墨军饷! 赵瀛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瞬间攥紧,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定格为惊怒交加。 “父王!此等恶徒,必须严惩!” 赵瀛立刻朝梁王作揖请求,神情冷峻坚韧,端得大义凛然。 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头有多疼! 三千多万两白银! 这些都是他多年来囤积在云州的银两! 现在直接被一窝端,多年努力化作一空! 赵瀛拼命压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 事情已经至此,他绝不能让梁王知晓此事与他有关联,不然,梁王绝不会放过他! 梁王缓缓转身,鹰眸直勾勾盯着赵瀛,似乎想看出点什么。 良久,梁王收回视线,声音低沉,“严惩是必然的。” 此时梁王面上虽然阴沉无比,却没有明显怒意上涌。 熟知梁王的赵瀛却知道,梁王绝不会罢休。 “你先回去。”梁王目光盯着某处,缓声道:“此事,本王会处置。” 属官如蒙大赦,叩头拜谢,“是,是,小人这就回去禀报郡守大人。” 梁王身上气势太盛,再待下去,属官都怕自己会晕在此处。 “父王,可有什么需要儿臣去做?”赵瀛躬腰开口,脑袋微垂。 梁王视线深邃,“不用,本王自有计较,你也下去吧。” “是。” 赵瀛维持着躬腰作揖的姿势,一直退到殿门口方才转身。 跨出殿门后,赵瀛神色毫无波动,侍卫也低眉顺眼地跟在赵瀛身后,一言不发。 直到回到自己的宫殿内,赵瀛才猛地一拍桌案,重重喘气。 “怎么会暴露!” 他瞪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卫,“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一直都没有消息传回来?!” “但凡我当时有半丝异样情绪流露,今天我这王太子的位置就被废了!” “啪!哗啦!” 赵瀛手一伸,宽大的袖子扫过桌面,直接将桌上的所有物件扫落在地。 茶具摔落,直接碎裂。 “属下这就去查!” “赶紧给我去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赵瀛目眦欲裂,“赵晋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子,怎么能将徐勇申拉下台,查出这么多东西,查!都给我查!” “查不清楚,我也不必养着你们了!” 侍卫眼中一慌。 倘若查不出来,赵瀛直接放弃他们。 他们为赵瀛做事多年,知晓赵瀛诸多秘辛,倘若……赵瀛必然不会让他们活着出去。 “属下立刻去!”侍卫慌忙应下。 “等等!” 赵瀛双手撑着桌案,眼睛盯着虚空,“小心些,不能让别人发现你们在查此事。” “谁都不可以!” “是!” 赵瀛眼睛没有聚焦,挥了挥手,让殿内的所有下人都下去,只留下他一人。 “赵晋。”赵瀛低声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哈哈哈!没想到你一个废物,竟然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损失!”赵瀛仰头大笑,越笑神情越难看,面目狰狞。 “当初就不该留你母子一命!” “王爷。”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赶来,蓄着山羊胡,眼睛狭长。 梁王负手站立,“来了?” “孙卫东,此事你怎么看?” 孙卫东跟随梁王近十年,素来是梁王的心腹。 “王爷,此事绝不是单凭一个徐勇申可以办的,三千五百多万两,这个数额太大了,我赵国每年税收也不过四千万两。” “区区一个四品郡尉,没有这般大的能耐。” 梁王看着上方的王椅,“太多人盯着这张椅子了。” “王爷,大王子,只怕不简单。” “呵,”梁王笑了一声,“能够以自残逼得本王不得不处置那群人。” “他自然不是什么蠢货。” 孙卫东眉头微蹙,“王爷,那,要不要……” “不必。”梁王沉声否决。 “不论如何,赵晋是本王的儿子,他有出息,不一定是件坏事。” 孙卫东心中一凛,梁王的意思,莫不是他也给了赵晋机会? “本王向来相信,强者为王。”梁王挥袖转身,华丽的衣袍猎猎作响。 “下官只怕,宁夫人毕竟是……” 梁王阴沉地笑了声,“放心,本王自然早有准备。” “让他去云州,是给他一个机会,可倘若……” 梁王伸出手,手掌张大,眸光暗沉,“他身体,可向来不好。” “这,听闻大王子功夫了得,路上数次遇险都……” “看起来身体强健,可不代表没有隐患。” 短短一句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让孙卫东心底一寒。 霎时间,他明白了梁王的意思。 哪怕现在赵晋安然无恙,甚至锋芒毕露,一向不喜赵晋的梁王除了将人“发配”到云州外,再没有其他动作。 赵晋一直都在梁王的掌控中,从未逃脱。 “卫东,”梁王沉声嘱咐,“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不论幕后是谁,给我查清楚。” 孙卫东立刻应道:“是,王爷放心。” 京城。 四皇子将手中的信纸对折,捏着信纸的一角,放到火盆内,点燃,烧没。 “这赵晋,本殿当真没有看错人。”四皇子勾着嘴角,心情极好。 四皇子贴身侍候的小太监闻言,堆着笑,“殿下,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赵晋将云州郡的郡尉捋了下来,”四皇子看着逐渐被火焰吞没的纸张,“到云州如此短的时间内,彻底站稳脚跟,还将军营大半控制住。”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小太监清楚四皇子与赵晋的合作关系,高兴道:“这大王子这般厉害,交好比交恶更适宜。” 四皇子笑了笑,自然赞同,“赵晋的品性也不错,这等人物,断不能交恶。” “赵晋将事情办得如此漂亮,我们也不能拖后腿。” “殿下的意思是……?” “将消息透漏给黄御史,让他直接在朝堂上将此事揭露,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们可不能放过。” 第七十四章 一箭双雕 小太监有些踟躇,“殿下,我们揭露这件事,朝廷插手云州郡尉,大王子会不会心生不满?” “不会,放心。”四皇子打探过,也亲眼见识过赵晋在梁王府所过的日子与地位。 将贪墨军饷的事捅到父皇跟前,针对的是梁王。 梁王被打压吃瘪,只怕赵晋还忍不住拍手叫好。 小太监领命下去了,心头却始终忐忑。 再怎么样,赵晋和梁王也是父子,血脉紧密牵连,过往再如何,一家人写不出两个字。 入夜。 赵瀛正焦灼地在殿内来回踱步。 他已经收到消息,父王让孙卫东查探这件事,想必父王已经察觉,徐勇申的背后,定然还有其他人的身影。 一个不慎,全盘皆输。 赵瀛清楚,太多兄弟盯着他这个王太子之位,一旦他露出破绽,那些人一定会冲上来撕咬。 轻微的响声在殿内显得很突兀。 赵瀛猛地转过身。 是查探完回来的侍卫。 “如何?”赵瀛迫不及待地问道。 “回禀殿下,已经查清楚了。” 侍卫的神色凝重,将赵晋如何在云州潜伏,谢柔尸体被发现后,赵晋如何捉拿徐勇申,谢连的叛变,以及赵晋派人打入内部,最后获悉军饷情况,再一网打尽,悉数道来。 赵瀛越听,脸色越沉。 “所以,里面没有人帮赵晋?” 侍卫犹豫了一下,“属下以为有。” “先前徐勇申被抓,押往燕阳,我们之所以没有提前收到消息,是因为有人拦截了。” 赵瀛嘴唇微动,“可有查到是什么人?就算赵晋再有能耐,他也没有这样的力量能够一手斩断我们的消息。” “查不到。”侍卫低着头,硬着头皮道。 “废物!”赵瀛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砚台就砸到侍卫身上。 侍卫半点不敢躲闪,砚台砸到他手臂,再落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 “赵晋,”赵瀛负着手,在殿内来回走动,“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不说别的,赵晋能够布下这么一场局,就意味着,赵晋远比他所以为的要更心思深沉。 之前本以为赵晋是因为重病,又被杨贵人逼到不得不自残,经历这么一番折磨,赵晋才会性情有所改变。 现在看来,分明是赵晋一直在掩藏! “他们,全军覆没?”赵瀛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侍卫摇头,“陈进大人及时断掉,没有被牵扯进去。” 赵瀛松了口气,陈进没有事便好。 与徐勇申比起来,实际上赵瀛更器重陈进,私下避开徐勇申与陈进多次联系。 毕竟陈进在云州,根基深厚,论势力与能力,都要高于徐勇申。 “殿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瀛冷着眼,“清理掉所有痕迹,半点都不能留下,其余和平时一样,不要让人察觉有异样。” “是!” 赵瀛还是不太放心,梁王多疑且聪慧,这样的事,他极有可能会将怀疑重点放到他们几个王子身上。 “若是……”赵瀛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你过来,去……” 赵瀛朝侍卫招手,凑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 “属下明白了。” “小心些,孙卫东不是好糊弄的。”赵瀛忍不住露出笑容,“只要能成,不仅能够渡过此次危机,还能将赵瑖顺便除去。” 虽然赵瑖一向蠢毒,赵瀛并不将对方放在眼里,可杨贵人却不是个安分的。 杨贵人还心心念念地想让赵瑖坐上王太子之位。 “必要时,可以联系一下以往潜伏进去的人。” 杨贵人身边,看似铁桶一个,实则漏洞百出。 翌日。 自从赵晋离开燕阳前往云州后,赵瑖一直被梁王关禁闭,不能出去。 闷在王府中,已经快要发霉了。 “狗奴才,让你陪本王子赌个大小都不敢!”赵瑖怒不可遏,斥骂道。 小太监跪趴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王,王子,王爷下令,不让我们陪王子赌博。” “还请王子恕罪!”小太监不停地叩头,一声声,清晰可闻。 他抬起头时,额头上已经明显出血,地板上也有血迹。 赵瑖啐了一口,抬脚直接踩在小太监的背上。 “废话这么多!”脚下不断用力,赵瑖几乎将所有力气都放在此处,丝毫不在意脚下人有多难受。 “恕罪?让你陪我赌是看得起你!还敢拒绝本王子,不知死活!” 赵瑖另一只脚已经有些微离地,全身的力气全部压在小太监的背上。 小太监趴在地上,死死咬着牙。 脊背传来巨大的力道,几乎要将他的脊骨压碎。 “王,王子恕罪啊!” 赵瑖踩了一会,觉得无趣,松开脚。 不等小太监松口气,赵瑖直接一脚踹在小太监腹部,将人踢离地面。 “滚!” 被踢飞的小太监,浑身仿佛要散架一般,没有一处地方不疼。 他咬着牙爬起来,伛偻着的身子逃远了。 赵瑖“啧”了一声,心中愈发不耐。 “三弟。” 一道温和的嗓音响起。 赵瑖一个激灵,转头就看到了自己二哥,也就是王太子赵瀛。 “王兄?” 赵瀛笑吟吟地看着赵瑖,“三弟方才在做什么?” “惩戒一个不听话的小太监罢了。” 赵瑖素来有些咻他这个王兄,小声道:“王兄若是没有事,我就先走了。” 话刚落下,赵瑖就想跑。 “三弟且慢。”赵瀛唤住想要走的赵瑖,“三弟怎么走这么急?” 赵瑖干笑两声,没敢作声。 不知为何,他这个王兄,明明一直都温文尔雅,可每次看到他都觉得心里发咻。 “三弟这些日子,被拘在府里,怕是被憋坏了。” 赵瀛露出有些心疼的神情,“三弟可想出去走走?一直呆在府里怎么行呢?” 赵瑖顿时精神了。 “王兄有办法让我可以出府?我都快要长蘑菇了!” “哈哈哈,自然有办法。”赵瀛笑了笑,“三弟既然想出去,我这王兄当然要帮忙。” 赵瀛朝赵瑖招招手。 赵瑖喜不自胜,将脑袋凑过去,“王兄有什么办法?” “你这样……”赵瀛压低声音。 第七十五章 交换身份 赵瑖越听越是兴奋。 “三弟觉得如何?”赵瀛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赵瑖搓搓手,“王兄,你真的可以……” 赵瀛笑了笑,“王兄既然提出,自然可以。” “三弟你换上我的衣服,扮做是我出府即可。” “你我身形差异不大,面貌相似,带上兜帽,侍卫无法发现。” 赵瑖兴高采烈,心道:我之前害怕王兄真是没有道理,明明王兄是个好人。 没多久,赵瑖换了一身衣服。 月牙白锦缎袍子,白玉簪子挽发,半个巴掌大的蓝白色腰带束腰,若是不看垮下的肩背,吊儿郎当的神情,想必会是一个风度佳佳的俊美公子。 如今看着,反而不伦不类,仿佛流氓穿了龙袍一般。 赵瀛走到赵瑖身后,流露出些许轻蔑与嫌恶,伸手敲了敲赵瑖的肩背连接着,“这里挺直,对,腰也是。” “不然很容易被人看出异样。” 赵瀛一点点给赵瑖调整,以减少露馅的可能。 可以说,非常尽心尽力。 “不错,像样子了。” 赵瑖挺直腰背后,倒是有几分王子风范。 赵瀛满意地颔首。 “王兄,如此可以了?” “可以了,”赵瀛将一件浅色的裘衣扔给赵瑖,“披上这个,再戴上连着的兜帽。” 装扮好后,赵瑖大摇大摆地朝王府门口走去。 一开始他还有些迟疑踟躇,生怕被发现。 只是待所有看见他的人都行礼称他为王太子时,赵瑖松了口气。 甚至心中暗喜,原来被人唤作王太子,是这般感觉! 赵瑖不由更加昂首挺胸。 这身月牙白袍子与裘衣,是赵瀛最喜欢的一套衣物,在王府中多次着穿,因而众人潜意识以为,身着这套衣物的,便是王太子赵瀛。 加之赵瑖长相与赵瀛相似,带上兜帽后,愣是没有人发现。 新春刚过,天气依然寒冷,偶尔空中飘荡少许白雪。 披裘衣,带兜帽,并不突兀。 王府门口的守卫有些疑惑地望了几眼赵瑖的背影。 “我怎么感觉,今天王太子的身形好像瘦弱了些?” 另一个侍卫听见同伴的嘀咕声,瞥了几眼赵瑖的身影,“别想太多。” “那可是王太子的衣服,谁人敢私自穿王太子的衣服?” “也是……” 赵瑖走得离王府远些后,再也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 兜帽下的脸,嘴角已经快要咧到耳根,乍一看竟然有几分狰狞。 为避免被发现,赵瑖一直进了赌场才将兜帽脱下。 耳边嘈杂喧闹,令人血液沸腾。 “开大!开大!哎!” “又输了!” “再来再来!老子不信了!” 赵瑖搓搓手,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挑了一个自己的场子,挤了进去。 梁王府。 “已经到赌场?”赵瀛嘴角挂着笑,“让人盯着,等他离开后,记得好好叮嘱提点赌场里的人。” “属下明白。” “人都控制住了?”赵瀛询问侍卫。 “都在我们手中。” “嗯,先出去,把门关上。” 一刻钟后,房门被打开。 赵瀛脸上明明带着笑容,却无端令人发寒。 “走吧。” 站起身后,赵瀛身上穿的,赫然是赵瑖今日原本穿的衣服,连裘衣亦然。 虽然已经借用赵瑖的身份掩人耳目,赵瀛依然小心翼翼避开府里的侍卫。 一路沿着王府不起眼的小路走至王府的暗牢。 赵瀛身边跟着的侍卫机灵地上前和暗牢的两个守卫低声交谈,没多久,三人就走到一边喝酒。 趁着侍卫身形阻挡住守卫的视线,赵瀛灵活地钻了进去。 一进去,赵瀛伸手拉了拉兜帽,更深掩藏住面容。 晚上的暗牢,只有窸窸窣窣的老鼠蟑螂爬行的声音。 偶尔还会有犯人翻身或者打呼噜的声音。 徐勇申闭着眼,耳边零零碎碎的声音不绝于耳,鼻间满是腐臭味,挥之不去。 从云州牢房,到路上颠簸,再到梁王府暗牢,他竟然已经逐渐习惯了。 徐勇申翻身,面对着墙,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突然。 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徐勇申猛地睁眼,放在腰间的手掌紧绷,整个人蓄势待发。 “徐大人。” 温和又疏离的声音骤然响起。 徐勇申直接从草堆翻身跃起,阴翳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牢房门外的青年。 “王太子。” 赵瀛扯下兜帽,嘴角微弯,是一个寡淡的笑容。 “好久不见,徐大人。”赵瀛长长呼出一口气。 “王太子屈尊来此,可是有何事?”徐勇申突然又坐下,靠着墙壁。 “徐大人应该猜到了,不是吗?” 徐勇申掀了掀眼皮,“我不明白王太子是何意思。” “徐大人,有些事情说透就没有意思了。” 赵瀛脸上已经连寡淡的笑意亦收敛起,眸光锐利。 “所以王太子想要我怎么做?”徐勇申嗤笑了声,问道。 “既然父王怀疑我们几个王子,甚至遣孙卫东深入查探,最好的,就是将这个‘幕后之人’尽快找出。” 修长的手指握住牢房门的栅栏,赵瀛稍稍凑近,语气和缓,“徐大人,只要你协助本殿将‘幕后之人’找出来,可护佑你家人安然无恙。” 徐勇申左手撑着强,眼睛瞪大,身体微躬,“王太子,你,你什么意思?” “你的女儿,挺可爱的,”赵瀛缓缓笑开,“仔细算来,现在才三岁吧?这么小的年纪,如果因为父亲,命丧黄泉,实在是可惜。” 徐勇申咬了一下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腮帮子鼓紧。 两人对峙。 良久。 徐勇申沙哑着声音,“谁?” 赵瀛轻笑,“我的,好三弟。” “嗤,行。”徐勇申将口内的血腥尽数咽下,“别忘了你说的。” “放心,本殿言出必行,你的家人,不会有事,我会让他们隐姓埋名,或许不能大富大贵,平安一生却是可以的。” “好,什么时候。” 赵瀛松开手,转身欲走,听见徐勇申的话,微微侧头,“很快,你会知道的,徐大人,你只需要见机行事。” 第七十六章 利用 徐勇申死死望着赵瀛离开的背影,右手握拳,猛地砸了一下墙壁。 拳背青紫一片,隐隐蔓延着血丝。 赵瑖足足在外面赌到傍晚,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他原本是想再玩两局,奈何赵瀛的贴身侍卫寻了过来。 “该回去了。” 侍卫压低了声音,只有赵瑖与他两人能够听见。 赵瑖舔了舔嘴唇,眼睛直直盯着桌面,“好吧。” 若是换作任何侍卫敢如此跟他说话,他必然是要一脚踹过去。 可这是他王兄的贴身侍卫,这必然是赵瀛的意思。 虽说经此一事,赵瑖没有那么害怕赵瀛,却也还是不敢违抗。 他不舍地望了好几眼赌桌,最后还是跟着对方走了。 一路上,赵瑖紧紧带着兜帽,身后跟着侍卫,回了自己的殿中。 一回去,发现有个小太监正在等他。 “三王子,王太子让奴才前来告知一声。” “三王子此前换下的衣物,王太子不小心弄脏了,故而拿去清洗了,还需明日或后日才能将衣物还给王子。” 赵瑖赌了个开心,哪里还在意小小一件衣服,摆摆手,“无事无事,王兄直接扔了就行。” 小太监不语,只弯腰行礼,又道:“三王子身上这套衣服,是王太子最喜欢的一件,若是可以,王子可否能将衣服换下,奴才拿回去给王太子?” 赵瑖扯了扯衣领,“行。” 话音刚落,赵瑖又改了主意。 “算了,你先回去,待会我亲自把衣服拿过去给王兄,正好跟王兄好好道谢。” 没有再理会小太监和跟着他回来的侍卫,赵瑖脚步轻快地走进房内。 方关上门,赵瑖就小声嘀咕,“这次态度好些,下次还能如此出去!” 侍卫与小太监对视一眼,又垂下眼眸离开。 赵瀛手中执着一卷书,听闻声音,抬起头来。 “他要自己过来?” 稍稍一思索,赵瀛就明白赵瑖打的是什么主意。 嗤笑一声,“希望他到时候,还有机会。” 没多久,赵瑖就过来了。 “王兄。”赵瑖眼睛极亮,“衣服我已经拿来了。” “这次多谢王兄。” 赵瀛微微点头,不咸不淡地应付了几句。 “我尚有些事,就不多留三弟了。” 听出赵瀛话中的赶客意味,赵瑖识趣地告辞。 一边往自己宫殿走,一边畅想以后借用赵瀛身份去赌场的场景,忍不住嘿笑出声。 赵瑖走后,赵瀛放下手里的书,唇角略勾,笑容嘲讽。 “我这三弟,蠢得可怜。” 夜色渐深。 梁王府暗牢。 三名蒙面黑衣人身形犹如鬼魅,倏然窜出。 转息之间,暗牢的几名守卫尚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已经晕倒在地。 三人一路潜行,脚步落地仿若无声。 徐勇申身为云州郡尉。 云州常年受北离侵扰,他亦然上过战场。 哪怕已经入睡,警惕性十分强。 几乎在三个蒙面黑衣人刚刚出现时,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徐勇申跃起,双手握拳,眼睛微眯。 “谁派你们来的?想要我的命?” 其中一个黑衣人声音放得极低,“王太子,徐大人,别忘了你答应的。” 话音刚落,暗牢外面突兀传来声响。 短短半刻钟不到,被放倒的几名守卫醒了! 守卫有些奇怪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脖子,那里还隐隐作痛。 抬头却看见暗牢门口打开。 意识回神,守卫大惊,几名守卫,一人去传递消息,另外几人直接冲进去。 黑衣人听见动静,利索开门。 这是刚刚从守卫身上拿到的钥匙。 牢门一开,黑衣人抽刀出鞘! 俨然是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模样。 几名守卫匆匆上前阻挡。 徐勇申可是重犯,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们罪责难逃! 只是黑衣人武功高强,几名守卫根本不是对手。 一直落于下风。 幸而侍卫很快赶来。 黑衣人见已经不能成事,边打边退。 最后一直退出暗牢,直至院子内。 大量侍卫前来,将院子牢牢围住。 两刻钟后,三个黑衣人被抓。 梁王闻讯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众听见消息赶来的王子。 “王爷。” 被捉拿的黑衣人趁众人行礼,突然面色微异。 “快阻止他们!”赵灜脸色一变,厉声喝道。 押住黑衣人的侍卫反应过来,迅速掐住黑衣人的下巴,手上一用力,直接将对方下巴卸下。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黑血从黑衣人嘴角流出,越来越多。 十息之间,三名黑衣人尽皆丧命。 梁王神情阴冷,当着他的面,三个黑衣人都看不住。 “待会自己下去领罚!” 侍卫们一颤,却不敢多言,“是!” “给本王查清楚这黑衣人究竟是何人派来!” 孙卫东跟在梁王身后,眼睛微微眯起。 “且慢。”他拦住想要将黑衣人带下去查探的侍卫。 梁王沉声问道:“科室发现了什么?” 孙卫东走上前,伸手猛地扯开一个黑衣人左肩的衣服。 一个牡丹花状的图案显露出来。 “方才这些侍卫压制黑衣人时,扯到衣服,露出了图案的一角,果然。” 孙卫东捋着山羊胡,“王爷,可以顺着这个图案往下查。” “对了,”孙卫东眸中精光闪烁,扫过一众王子,最后落在赵缎身上。 “臣听闻今日下午,三王子曾到暗牢寻过徐勇申,不知是为何事?” 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赵缎有些茫然,不明白孙卫东怎么如此问。 “什么徐勇申?” 孙卫东微微一笑,“三王子莫要踹着明白装糊涂,这王府中,谁人不知道徐勇申是谁?” 当日梁王震怒,没多久,消息就在王府传遍。 云州郡尉贪赃枉法,胆大包天动了军饷,惹得梁王暴怒,令孙大人彻查此事。 赵缎回过神来,终于想起徐勇申是何人。 这事闹得如此大,他自然也有所听闻。 只是这些事情,他素来不感兴趣,一向左耳进右耳出。 “我什么时候去看过徐勇申?”知道徐勇申是谁后,赵缎更是疑惑,“本王子甚至不认识徐勇申,好端端地怎么会去暗牢看他?” 第七十七章 赵缎入狱 孙卫东笑了一声,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这就要问三王子了。” “孙卫东,你可别在这里胡说八道!”赵缎气急,无缘无故被人污蔑。 赵缎被杨贵人宠大,无法无天惯了。 现在被孙卫东这般污蔑,哪怕明知他是梁王心腹,却也忍不住心头怒意。 “你不过是我们王府的一个奴才!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污蔑王子?!” “今日下午我明明……!”赵缎慌忙收声。 差点就暴露他今天下午偷偷摸摸出府的事了! 赵缎看向梁王,哭诉道:“父王!你可要信我!我根本不认识徐勇申,只是这两日听起过这个名字。” 梁王神情莫测,盯着赵缎,缓缓道:“今天下午,你在做什么?” 被提到这个,赵缎心里一慌,支支吾吾道:“没什么,儿子,儿子今天下午都待在房里。” 闻言,梁王面无表情,只是看向周围的侍卫侍从。 “你们今日下午,可有在三王子殿内以外的地方见过三王子?” 整个院子,一时寂静无声。 梁王寒声道:“如果本王查出你们有人隐瞒,绝不轻饶。” 在梁王府,梁王积威甚重。 没多久,一道微小的声音响起。 “我,我见过。” 是一个侍女。 她有些胆怯地快速抬头看了一眼三王子,又立刻低下头,似乎被吓到了。 梁王冷冷瞥了一眼赵缎,转而看向侍女。 “直说,不说本王才会治你的罪。” 侍女咬咬牙,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眼睛一闭。 “下午时,奴婢曾在西园最侧边的小路看到三王子。” 西园最侧边的小路,一直人迹罕见,较为荒芜。 同时,它也是去暗牢的必经之地。 梁王觑了一眼孙卫东。 孙卫东会意,站出来,“你为什么会在那边?” “奴婢,奴婢是负责王府里打扫花草的。” “正好被分到了西园。” “你胡说!”赵缎被气得火冒三丈。 他明明下午一直在赌场,怎么可能在什么西园,还去什么暗牢看徐勇申? 赵缎脸色涨红,“污蔑王子,那可是死罪!” 侍女抖了一下,“奴婢,奴婢没有,再给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污蔑王子,欺骗王爷啊!” “扑通”一声,侍女慌忙跪下。 “当时三王子穿了一身紫色的衣服,上面还绣着花纹,衣襟是金丝锁边的!” 梁王眯了眯眼,叫来一个侍卫,“去三王子殿内找找,有没有这套衣服。” 现在赵缎穿着的是黄色的长袍。 听到梁王的吩咐,赵缎松了一口气。 他今早确实穿了这套衣服,但是后来便换了王兄的衣服。 现在这套衣服还在王兄那里。 赵缎不由有些庆幸,幸好今天王兄将衣服弄脏了,拿去清洗。 不然,这衣服还给他,放在殿内被找出来,到时候可就是百口莫辩了! 赵缎阴恻恻地看了好几眼侍女,恶意满满。 这贱人,怕是早上看见了他的那套衣服,这会胡诌冤枉他。 赵缎姿态放松,惹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弟弟注意。 本来他们是想看赵缎被严惩,这会见赵缎这般反应,知晓那肯定是假的了。 众王子心里有些惋惜。 没一会,前去搜查的侍卫回来了。 赵缎半闭着眼睛,听到动静,看都不看,傲然道“怎么样?是不是没有?我都说了不是本王子。”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梁王声音森然。 赵缎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睁开眼,紫色衣服被兜头扔来。 梁王一字一顿,“你,还,有,什,么,话,说?” 赵缎张了张嘴,“父王,真的不是我。” 只是赵缎手里拿着那套衣服,怎么看怎么没有说服力。 “没有?”梁王勃然大怒,“难道这衣服不是你的?” 赵缎有些茫然地看向赵灜。 赵灜有些担忧地看着赵缎,却是不发一言。 隐约间,赵缎明白了什么。 他虽然蠢,却不至于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何事。 穿着他的衣服,在他去赌场时,悄然去了暗牢。 他在赌场,不可能去暗牢,那还有谁? 无非是与他互换衣服和身份的赵灜! 明明说衣服脏了,需要清洗,结果衣服完好地,偷偷地被放回去,也是赵灜! “王兄!”赵缎快步走到赵灜面前,一把攥住他衣领,吼道:“王兄!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赵灜脸上的担忧转为疑惑不解。 “三弟,你何出此言?” 望着赵灜这幅模样,赵缎不像之前那样咻赵灜。 “我为什么这么说,你还不知道吗!” 这句话,赵缎几乎是对着赵灜的耳边说的。 赵缎咬牙切齿。 “父王!不是儿子,是赵灜!” 忽然被污蔑,赵缎心里窝着口气。 有侍卫看不下去,小声辩解,“王爷,今天早上属下就看到大王子出去了。” 赵缎心中更恨,他以为是赵灜人好,现在看来是一切早已经计划好了! 他将赵灜提议互换身份说了出来。 梁王看向赵灜。 赵灜望着赵缎,神色无奈又有些受伤。” 梁王眼睛微眯,盯着赵灜。 “父王,”赵灜往前两步,“儿臣从未做过这些事。” “赵灜!”赵缎目眦欲裂。 徐勇申科室与贪墨军饷有关!要是他没办法洗清自己嫌疑…… 想到梁王的心狠手辣,赵缎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他刚想继续逼迫赵灜承认。 梁王突然开口。 “灜儿,你可有见过这个图案?” 闻言, 赵灜走近了几步。 片刻后,赵灜摇摇头,“儿臣未曾见过,相似的不曾见过。” “你呢?”梁王的视线落在赵缎身上。 赵缎茫然地摇头。 就在这次,安福,赵缎的贴身太监,匆匆抬眼看了一眼那个牡丹花图案,又连忙低下头。 动作快速且带着几分惊慌。 梁王立刻注意到太监的异样。 “你,过来。”梁王伸手指向安福。 安福整个人一抖,慢慢挪到距离梁王较近,又不会冒犯到梁王的位置。 “王爷。”安福诺诺喊道。 梁王睨着安福,冷声道:“你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 第七十八章 皇帝心动 竟然直接是肯定句! 安福抖了抖,刚想否认,梁王又怒又冷的声音响起。 “如果你敢欺骗本王,”梁王顿了顿,“本王想,你应该不想尝尝五马分尸。” 安福骇然。 “王爷饶命啊!奴才,奴才的确见过这个图案!” “在哪里?”孙卫东上前一步,逼问道。 赵缎更加茫然,“安福,你在哪里见到过这东西?” 安福咬咬牙,闭上眼睛,一股脑道:“奴才在三王子处见过这图案!” “平时生活用具上都有。” 赵缎呐呐道:“安福,你在说什么?” 梁王倏然沉默,一切仿佛尽皆沉默。 良久。 梁王一甩衣袖! “走,去上三王子殿内,好好找找!” 最后四个字,梁王尤其加重了语气。 一行人匆匆忙忙赶往赵缎住的殿内。 侍卫立刻开始搜查。 不少桌椅,花瓶与一些装饰物上都刻有牡丹花图案。 与三个黑衣人肩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赵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赵缎嘴唇抖了抖,“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难不成你想说有人污蔑你?” 赵缎忙不迭点头,“父王,真的,儿子真的没有做过这些事!” “不是你?”梁王意味不明地哼笑。 “你看清楚,这些标记,至少三年!” 孙卫东的视线一直在逡巡。 突然,目光凝固在一处,那是一面光滑的墙。 孙卫东摸索了好一会,终于找打了机关。 那是一个暗格。 孙卫东将里面盒子取出交给梁王。 盒子不大,梁王一只手就足以握紧。 他一只手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玉佩。 玉佩上,正是牡丹花图案。 “父王,儿子……!”赵缎想要求饶,想要哭诉叫冤,梁王却已经不耐烦。 直接道:“将三王子押入暗牢,听候处置!” 翌日。 梁王坐在书房桌案后,面前站着的是孙伟东。 “查出什么了?” “现在所有线索都指向三王子。” 顿了顿,孙卫东继续道:“甚至连徐勇申都已经招供,说是三王子指使的。” 梁王沉声问道:“你觉得,真的会是赵缎吗?” 不等孙卫东回答,梁王又道:“本王这些孩子,本王还算了解。” “赵缎才能平庸,沉迷赌博,难堪大用。” “军饷一事多年未被发现,可见幕后之人心思慎密,赵缎,他没有争能耐。” 话音刚落,梁王又道:“兴许是本王看走眼了。” 梁王所提,是如今锋芒毕露的赵晋。 “王爷,”孙卫东沉吟一下,道:“不是三王子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有没有可能是王太子?”这话孙卫东说得有些犹豫。 梁王敲了敲桌案,“赵缎不会无缘无故攀扯到灜儿。” “王爷的意思是,幕后之人是……” 孙卫东未说完,意思却已经昭然若揭。 “灜儿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这次事件,明面上最大疑点就是灜儿和是赵缎。” “兴许,这是一石二鸟。” 最后一句话,梁王的声音很轻,语气却难以捉摸。 长乐殿。 宫人已经全部退下,只剩下王妃与赵灜两人。 “这次事情,是你?” 王妃躺在贵妃椅上,赵灜正在为她揉着太阳穴。 “是,如今虽然还未定罪赵缎,但也是今日了。” 王妃轻笑一声,“做得不错。” “哈哈哈,赵缎那个傻子,今天傍晚还专门来与我道歉。”赵灜嗤笑出声。 “无论如何,你之后要小心。”王妃低声提点,“你父王向来多疑,这段时间怕是都会盯着。” “母妃放心,儿子明白。” 见赵灜听进去后,王妃不再多言。 杨贵人一早起床就听闻赵缎出事! 大致了解情况后,她就立刻去找梁王,跪在门外哭诉。 然而这次,梁王自始至终,都没有答应见她。 另一边京城。 天光未亮,早朝的钟声敲响。 官员们鱼贯而入。 待百官站在自己位置上,一刻钟后,皇帝走来。 明黄色衣袍,夺目且华贵。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轻轻挥袖,“众卿平身!” “可有要事要周报?” 陆陆续续有官员站出来。 朝会过半后,一个年近花甲,精神叟烁的官员拿着象牙笏走到大殿中央。 “回禀陛下,臣有本奏!” 皇帝看了一眼身边的太监,对方会意,尖着嗓子喊道:“还请大人,有话直说。” 官员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 “云州郡郡守赵晋此前查出巨额贪墨军饷的案子。” “云州郡郡尉,共贪墨三千多万两白银!”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三千多万两白银! 数目直逼赵国一年税收! 越说,官员越是生气。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 “云州郡,朕没有记错,这是梁王的封地。” “正是!” “他不过小小一个郡尉,怎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皇帝狠狠拍了两下扶手,“可有查清楚幕后主使是何人!” “此事梁王已经在查,臣以为,最后可以……” 四皇子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退朝后。 四皇子往外走,突然一个太监拦下他。 “殿下,陛下有请。” 四皇子毫不意外,只是道:“本殿这就过去。” 御书房。 “来了?” “参见父皇!” 皇帝放下手里的奏折,望着下面玉树临风的儿子,有些浑浊眼睛闪过一抹满意。 “听说你与梁王的大王子赵晋熟识?” “是,有过打过交道。” 皇帝沉吟一下,问道:“感觉如何?” “是块大才。”四皇子斩钉截铁道。 “大王子。” 皇帝微微阖目,“朕没记错,他母亲是宁家人。” “正是,宁家当年的事,令梁王非常恼恨,因此赵晋在梁王府的生活极差。” 四皇子微微叹息,将他所知道的一一道来“宁夫人与赵晋一直住在偏殿。” “那杨贵人屡屡针对宁夫人与赵晋。” “前不久赵晋了一场大病。” 皇帝眸中异彩连连,“如此看来,赵晋与梁王的关系并不好?” 不待四皇子回话,皇帝自言自语,“当年宁家人帮了朝廷不少,现在她的孩子……” 第七十九章 宁家往事 “父皇,当年宁家,是怎么一回事?” 四皇子直至这趟去立陇国,途径燕阳,见到赵晋的处境艰难,探查了一下才知与宁夫人的母家,宁家有关。 可是具体是发生了何事,宁夫人为何一夜之间从云端跌到谷底。 却是被人牢牢掩藏起来。 皇帝,即赵乾浅叹了口气,犹豫许久才道:“宁家其实是效忠朕的。” 短短一句话,四皇子瞬间明白过来。 “那,宁夫人知晓吗?” 赵乾摇摇头,“她并不知晓。” 所以,宁夫人只是宁家抛出去的一颗棋子。 一颗安插在梁王府的棋子。 “此事朕一直很愧疚。”赵乾目光悠远,眼底情绪翻涌,“可是宁欢已经入了梁王府,成为梁王的宁夫人。” “哪怕朕贵为天子,却也无法将她救出水火。” 四皇子一时失言。 良久。 赵乾将胸口翻涌的情绪压下,神情变得严肃,“行之,你觉得,这事幕后是梁王的可能性多大?” “难说。”四皇子有些犹疑,无法确定。 “你放在梁王府中的两名侍卫,可有将消息传出来?” 四皇子微怔,虽然他没有隐瞒自己相助赵晋,留了人在宁夫人处的事。 可是父皇这番话却是让他心底一寒。 “不曾,梁王府守备森严,风险不小。” 赵乾闻言,察觉自己方才的话有所不妥。 “是朕疏忽了,那两名侍卫传递消息若是被发现,只怕宁欢也会遭受牵连。” 四皇子低声道:“父皇所言甚是。” 赵乾眉头紧皱,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儿臣告退。”四皇子眉眼低垂,行礼退下。 一离开御书房。 四皇子闭了闭眼,眼内情绪复杂。 父皇真的只是一时疏忽吗? 四皇子赵行之已经成年,出宫建府。 回到府中。 “将徐青唤来书房。” 赵行之在书房没有等多久,徐青就过来了。 “殿下。” 走进来的是一位青年,黑发用发簪尽数束起,露出的额头饱满光洁,青衫下的身形稍显瘦弱,一双眼睛却是神采奕奕。 “来了?”赵行之露出一丝笑容,“坐吧。” 徐青轻咳两声,“多谢殿下。” “如今天气寒冷,你身体不好,多注意些。”赵行之蹙眉,有些担忧。 “谢殿下关心,都是些老毛病了。” 徐青岔开话题,“殿下唤属下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提及此事,赵行之有些苦恼。 “云州郡尉徐勇申贪墨大量军饷一事,想必你已经听说了。” “本殿怀疑这背后还有人指使,只是究竟是梁王的王子,还是梁王,或是旁的人,如今不得而知。” 徐青微微一笑,“殿下以为是何人?” 赵行之抬眼与徐青对视,“本殿认为是梁王的王子,总之,不可能是梁王。” “为何?”徐青声音清灵,不冷不淡。 赵行之一见徐青如此模样,便明白这是变相的考究。 徐青虽然不过二十有七,只比赵行之大上五六岁,学问才情却极为优异。 因此他不仅是赵行之的心腹,得力幕僚,于赵行之也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如果是梁王,赵晋再有能耐,也只能发现其中端倪,绝对没办法这么短时间内将对方连根拔起。” 赵行之说得非常笃定。 这无关能力,只是赵晋初来云州,根基太浅。 遇到梁王这种头狼,任他千般计策,也无法短时间内挖出并解决军饷一事。 一力降十会。 很无可奈何,可是又非常现实。 徐青点头称善,“殿下所言不错,贪墨军饷的幕后主使,最高,不过是梁王的王子。” “只是,现在却是无从下手查探。”赵行之长长呼出一口气,有几分无奈。 徐青笑了笑,“殿下怕连累宁夫人。” 赵行之没有否认,“是,当初本殿答应了赵晋,护好宁夫人。” “重诺是一件好事。” 闻言,赵行之神情一顿,“你不赞同本殿为了宁夫人与赵晋,放弃让他们传递消息?” 徐青双肩松下,靠在椅背上。 “殿下误会了,重诺乃是好事。” “属下只是好奇,这赵晋究竟是何方神圣,让殿下如此重视。” 徐青眼中露出些许兴味,“从殿下口中看来,赵晋绝非池鱼。” 熟知徐青性格的赵行之忍俊不禁,“我们现在与赵晋可是同一阵营,你想与他比试的话,只怕很难。” “殿下真是扫兴。”徐青轻“啧”了声,颇有些无奈。 “哈哈哈哈哈!” 赵行之起身走进徐青,拍了拍徐青的肩膀,“以后有机会,让你们两见见面。” “最好能够与我比一场。”徐青仍然不死心。 “好了好了,有机会再说,”赵行之连忙将话题转回正事上,“所以现在问题是,我们很难查探后续情况。” 徐青轻笑一声,“殿下,后续如何,很重要吗?” 赵行之微愣,“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用再理会?” “不错,后面发展怎么样,与殿下,与赵晋,有关系,却也没有关系。” 徐青眸色微暗,“因为这已经不是你们可以左右,硬要插手,只会惹来一身腥。” 这所谓的一身腥是什么,赵行之隐约知晓。 父皇已经知道此事,方才也明白他不会利用在偏殿保护宁夫人的侍卫进行打探传递消息。 倘若他还通过其他渠道知晓事情来龙去脉…… 赵行之轻吸了一口气。 帝王最为猜疑。 徐青见赵行之已经明白,没有再多说,只浅浅提了一句,“殿下,有时候,不清楚与不在乎,反而更有优势。” “我明白了。” “殿下,放心,有人会忍不住动手的。”徐青笑道。 赵行之扬眉,“我那好大哥?” 徐青颔首,“殿下一下朝就被陛下召见,大皇子,恐怕坐不住了。” “如此也好。”赵行之唇角扬起,温和一笑,“就当是谦让我大哥一回。” 温润的笑容中透露着几分狡黠,赵行之走到桌案旁,白衣翩翩。 “不过到时候殿下要看大皇子几天得意的脸色了。”徐青脑袋一歪,手臂弯起,拄在扶手上,撑着脸。 第八十章 给一个交代 “啪!” 一封明黄诏书被扔在地上。 “岂有此理!”梁王烦躁地在桌案后来回踱步,椅子已经被他踹翻在地。 秦遵尹与孙卫东一进来就见到这番场景。 两人对视一眼。 “王爷可是发生何事了?”孙卫东瞥了一眼地上的诏书,有些担忧地问道。 梁王从鼻间重重喷出一口气,“还不是本王那好皇兄!” 秦遵尹弯腰将明黄诏书捡起,粗略看了一眼,大致明白梁王为何发怒。 “王爷,”秦遵尹将诏书放回到桌案上,“贪墨军饷一事太大,瞒不住。” “现在陛下已经知晓,我们要尽快做决断。” 孙卫东眯了眯眼睛,“可是陛下斥责了王爷?” “我那皇兄,先是将本王斥骂一顿,然后命本王就此事给他一个交代。” 梁王指着诏书,鹰眼中满是愤怒。 “既然陛下要一个交代,那就给他一个交代便是。”孙卫东狭长的眼睛精光闪烁。 “只是,如何交代,那就是我们决定了。” 梁王望向孙卫东,沉声道:“敲死在徐勇申身上?” “正是,”孙卫东嘴角勾起,皮笑肉不笑,“虽说徐勇申区区一个郡尉,贪墨如此多军饷说不过去,可是倘若徐勇申想要谋反呢?” 秦遵尹点头赞同,“不错,王爷,一个郡尉不可能贪墨这么多银子,那一个逆贼呢?” “哈哈哈!逆贼贪墨大量军饷,企图谋反,合情合理。”梁王仰头笑道,鹰眸犀利。 “所以哪怕陛下不相信,认为其中有问题,也无可奈何。”秦遵尹双手拢至腹前,微微一笑。 孙卫东眼中划过厉色,“不过,这就要好好守住王府,不该传出去的消息不能传。” “趁此机会,好好清一清探子,也不错。”秦遵尹淡声道。 梁王手下近日愈发忙碌。 一是为查清三王子与徐勇申幕后之人是否和三王子有关。 二是为了应付赵乾,要将所有罪责敲死在徐勇申身上,光凭他们一张嘴是不行的,需要给徐勇申准备一些证据。 然而,不等梁王等人准备好,他们企图避免让徐勇申一事过多牵连王府而让徐勇申担全部罪责的计划刚刚实施。 京城中,大皇子的一个举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京城朝会。 “父皇!”大皇子赵行虞满面激愤,大步从左侧文官的位置中走出。 他虚拢拳,作揖行礼,“儿臣有本奏!” 赵乾微微皱眉,“准奏。” “父皇!昨日儿臣得知,云州郡尉徐勇申贪墨军饷一案,梁王早有进展,却隐瞒不报!” “当真?”赵乾眼睛微眯,又问道:“是什么进展?” 赵行虞神情严肃且愤怒,“军饷贪墨案的幕后黑手,不是别人,正是梁王三王子赵瑖!” “现在赵瑖已经被梁王下狱,父皇可派人暗中查探。” 赵乾神情不明,一直盯着赵行虞。 赵行虞不明所以,“父皇?” “朕已知晓。” 赵乾收回视线,声音冷淡。 他在梁王府安插有暗桩,若说宁策是明面上的探子,那些则是暗探。 军饷贪墨乃是赵瑖所为,这是他昨天才知道的事。 可是赵行虞也是,昨天知道。 赵乾眸色略冷。 可惜赵行虞丝毫不察,还为自己能够在朝堂上出风头而高兴。 父皇早已经想对梁王出手,可是一直苦于没有借口。 现在借此一事,哪怕不能直接将梁王端了,断掉他一个王子,也能让梁王伤筋动骨。 立下如此功劳,父皇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赵行虞呼吸有些急促,藏不住的喜色从脸上溢出。 大皇子的话在朝堂百官中炸响。 “陛下,贪墨军饷可是大事!不可以不严惩!” “三王子如此行事,这可是想谋反?” “怕只怕,这三王子只是一个幌子!” “陛下,此事牵扯重大,必须严查,必要可将梁王召来京城!” 赵乾目光沉沉,这是一个光明正大对梁王下手的时机。 他却高兴不起来。 皇帝幽深的眼神落在赵行虞身上。 没想到,他这个儿子,在梁王府中安插的势力,半点不必他少。 “安静。”赵乾冷声道。 “此事事关重大,我们毕竟没有梁王清楚,不如遣人问梁王要一个交代。” 朝堂中顿时响起小声议论交谈的声音。 赵乾并不阻止,敛目等他们商议。 片刻后。 “陛下,臣等认为可行。” 文武百官尽皆同意。 梁王乃是藩王中最有权势的一支,如果他们直接动手,惹怒梁王,将对方逼急了,他们不一定能落得着好。 只是虽然赵乾等人并未打算直接借此与梁王撕破脸皮,却也没有封锁消息。 派遣钦差前往燕阳,询问此事时,更是大张旗鼓。 以至于当天,“梁王三王子贪墨巨额军饷”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并且仍然在向外扩散。 赵晋在云州亦有所耳闻。 “三王子?”赵晋有些诧异。 就凭赵瑖,能够镇住徐勇申这般人物? 金全咂舌,“以前在府中,奴还真是没有想到,三王子有胆子犯下这等事。” 武田低声问:“大人,这真的是三王子做的?” “可能性不大。”赵晋沉吟一下,否决了。 “他没有这个能耐,也没有这个胆子。” 就凭三王子那脑子,行事不会如此缜密。 徐勇申等人早已经不是近两年才犯下的。 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发现,三王子没有这个能力。 “那这背后会是什么人?”许七不解地问。 赵晋轻笑一声,“这我就不知了,比起这个,还不如关心一下,云州郡尉会是什么人吧。” “徐勇申这件事一解决,新的郡尉应该就会被派遣下来。” 秦衡浅叹口气,“希望别再是徐勇申和陈进那种货色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赵晋站起身,将桌案上的各种文书收拾了一下。 “你们过来,是想说这事?” 梁仟搓着手笑道:“当然不是。” “去喝酒。”杨旭突然出声。 “对对对!”秦衡眼睛很亮,“迎客楼据说又出了两种新酒。” 第八十一章 皇帝再次斥责 “我就不去了。”赵晋拒绝了,他并不嗜酒,偶尔兴致来了,才喝一些。 现在他可没有闲情逸致去喝酒。 秦衡有些失望,“大人为何不与我们一起去?” “是啊,”许七怂恿道:“喝喝小酒,放松放松多好。” 赵晋奇怪地看了几人一眼,“你们一起去不就成了?” 怎么非要扯上他? 唐一行掀了掀眸子,不冷不淡道:“迎客楼新酒每人每日只能购买一坛。” 一坛酒,于他们而言,根本无法过瘾。 所以才盯上了赵晋。 赵晋顿时了然,这是看上他与迎客楼的关系。 “不行。” 清楚缘由后,赵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 武田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赵晋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绝他们,“大人?” “喝酒易误事,”赵晋直接道:“你们明日不用轮值?” 一行人噎住了。 赵晋三两下收拾好东西,没再跟他们磨蹭,“没什么别的事了吧?” “没事我先走了。” 言罢,赵晋抬脚往外走。 “诶!大人,你去哪,这么急。” 赵晋脚步不停,只丢下一句,“蔚清今日特意试做了新菜。” 望着赵晋的背影,梁仟低声呢喃,“我怎么觉得还没喝酒就饱了。” 郡守的住处并不在外面。 府衙前面是办公之处,后面则是郡守及其家眷的住处。 徐勇申的事后,赵晋又在军营内初步掌握了主事权,彻底能够与云州的豪绅和原有势力抗衡。 他便将褚蔚清和褚老头接来了府衙。 那处宅子,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他既然已经站稳脚跟,将人接来府衙,反而更加安全。 “阿晋。” 赵晋一进到内院,就迎上褚蔚清的笑颜。 “蔚清,”赵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褚蔚清抿唇笑了笑,“可能还要一会才能用膳。” “无碍。”赵晋牵着人往里走,“怎么没看到老先生?” “爷爷他还在外面给人看诊,现在应该已经快要回来了。” 褚老头跟着赵晋与褚蔚清搬来云州,闲了没多久,又开始捣鼓采药和看病。 只是褚蔚清担心他年纪已大,说什么都不肯再让他去山上采药。 褚老头没办法,只能将全部精力放到治病上。 这些时日下来,一心钻研医术,倒是精进不少。 没多久,褚老头回来了。 侍从机灵地接过药箱。 “老先生,”赵晋看着褚老头明显疲惫的样子,眉头微皱,“最近很多人生病?” 褚老头摆摆手,先去用井水洗了把脸,精神些后才道:“这几天,城里各处医馆都已经忙坏了。” “哎!本来最近天气应该开始渐渐回暖,这几日却反而更冷了几分,这不就很多人得了风寒。” 褚老头摇头叹息,“一个两个,都不在意身体。” 赵晋心中隐隐有不好预感。 燕阳,梁王府。 徐勇申一事,筹划过半,梁王却忽然又收到了京城诏书。 此次赵乾言辞更加犀利。 直指三王子赵瑖藐视律法,肆意妄为,贪墨军饷,指责梁王教子无方,最后以兄长名义,训诫梁王。 梁王在书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来人!” 门外守着的侍卫胆颤心惊地走进来,地上全是各种瓷具、玉器的碎片,还有一些其他杂物。 “王,王爷。” “将孙卫东被本王唤来!” “是!”侍卫领命后,忙不迭离开,生怕再多待一秒,就会成为梁王泄愤的对象。 孙卫东一进来,也被满屋狼藉吓了一跳。 梁王正负手背对门口而站。 “属下见过王爷。” 梁王听见声音,并未出声。 孙卫东维持作揖的拱手弯腰姿势,视线扫了一圈书房,最后落在桌案上的明黄诏书上。 上一次梁王发怒,正是因为皇帝的诏书。 这一回…… “王爷,可是陛下那边,又有何旨意?” “旨意?”梁王冷哼一声,脚下微动,转过身来,“不过是又将本王斥责一通!” 孙卫东眉头紧锁,“这次是因何事?” 赵乾一般不会就一件事,分两次斥责,除非是事情发生了变故。 “不知是谁,将消息传了出去。” 梁王神情阴翳,鹰眸盯着诏书,晦暗莫测,“现在到处已经传遍,贪墨军饷一事的幕后黑手是赵瑖!” “连本王已经将赵瑖囚起来都已经知晓!” 梁王顶了顶咬得紧紧的牙齿,“本王的皇兄,让本王要严惩幕后主使!” “严惩幕后主使?” 梁王反问,猛地一脚踹在桌案上,呼吸声重得,孙卫东隔着桌案亦清晰可闻。 梁王常年习武,更是征战沙场多年,力气极大,盛怒之下的全力一踢,整张黄花梨桌案被踢得向前移了相当一段距离。 发出略有些刺耳的“吱呀”声。 孙卫东往旁边移了移,避免被桌案伤及无辜。 “王爷,属下可否看看诏书?” 梁王仰了仰下巴,示意孙卫东自己拿。 孙卫东将诏书快速浏览一遍。 “陛下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 “据说是大皇子当朝提出。”梁王大步朝前走了几步,复又转身走回。 “本王这王府中,还真是漏洞百出!” 话音刚落,孙卫东慌忙跪下,“王爷恕罪,是属下没有处理好。” 秦遵尹为相,负责外部,孙卫东为梁王府长史,负责梁王府一干事宜。 “待会自己下去领罚。” 梁王双手背在身后,“偏殿的那两个侍卫,可有对外传递过消息?” 那是四皇子留下的人,整个梁王府皆知。 为避免和京城那边冲突,梁王并未处理那两个侍卫,可若是他们…… 梁王下巴微抬,脸上闪过杀意,他不介意直接让他们永远也无法从梁王府出去。 “未曾。”孙卫东依然跪在地上,“属下一直令人注意过他们,除了平时帮宁夫人与赵晋传信,并未递过任何消息出去。” “这么看来,大皇子的消息并非从四皇子处得知,而是他另外查探得知。” “这王府还真是,热闹!” 孙卫东呼吸一顿,“王爷恕罪,属下会将人处理妥当。” 第八十二章 梁王决定 “孙卫东,”梁王睨着下首跪伏在地的属下,“你跟我多年,应该知道,再有下次的后果。” 孙卫东身形微颤,深吸一口气,“属下明白。” “现在,单单一个徐勇申已经无法解决了。”良久,梁王将胸腔怒火平息后道。 “他们不会相信,”梁王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反而还会借题发挥。” 孙卫东深吸一口气,“王爷,已经至此,只怕必须要牺牲一位王子。” 跪在地上,孙卫东脊背挺直。 梁王双颊肌肉紧绷,“孙卫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属下知晓,只是如今情况不能再拖!” 孙卫东神情严肃,一向精明的他,却在此事行悍不退步。 “如果我们按照原先的计划,将徐勇申交出去,天下人不止不相信,这只是徐勇申一人的阴谋,陛下势必借此深查。” “现在所有证据皆指向三王子,倘若继续深查呢?” 孙卫东声音有些艰涩,“王爷,且不说继续往里查,最后会查出什么。” “单仅这一个过程,我们就会暴露太多东西。” 梁王单手撑在桌案上,神情晦暗,目光落在虚空中,仿佛没有聚焦。 良久。 孙卫东咬着牙,硬着头皮喊道:“王爷!” 梁王松开撑着桌案的手,沉声道:“传令下去。” “三王子赵瑖目无法纪,指使云州郡尉徐勇申等人,贪赃枉法,共贪墨军饷三千五百多万两,事后不知悔改,肆意攀咬。” “至今日起,褫夺赵瑖三王子身份,永生贬为庶人。” “徐勇申抄九族,谢连等人抄三族,秋后问斩!” “杨贵人,教子无方,即日起,迁居秋园,不得迈出半步,潜心自省!” 孙卫东双手高举,越过额头,深深伏在地上,“王爷,圣明!” 杨贵人失魂落魄地回到恩熙殿。 短短时日,杨贵人憔悴不已。 脸色苍白,未施粉黛,眼底一片青黑,以往眼波流转的美眸黯淡无光,遍布血丝。 如瀑墨发多日没有打理,显得有些毛躁凌乱。 “缎儿……”杨贵人低声呢喃。 恩熙殿的宫人看起来比往日要少些。 杨贵人抬头一看,竟然只有寥寥几人在周围伺候。 “人呢?” 她厉声喝道。 旁边的宫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低声道:“奴婢现在就去叫她们。” 没多久,七八个宫人鱼贯而入。 杨贵人坐在贵妃榻上,看着走进来的宫人,神情狰狞。 “贱人!你们也敢怠慢本宫?” 言罢,杨贵人就近扯过一个宫女的头发,狠狠扇了她两巴掌。 “啪!啪!” 宫女脸颊左右顿时红肿起来。 “贵人饶命啊!” 宫女被拖扯着头发,跪在地上,脖子被迫拉伸。 虽然平时杨贵人也不好相与,可这是伺候她宫人第一次见如此狰狞的一面。 不管原先是何心思,所有宫人都被吓得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一时只剩下那个被扯住头发的宫女。 宫女脸颊红肿,头发被狠狠扯住,几乎头皮都要被连着拉扯掉的感觉过于骇人,剧烈地疼痛让宫女双眼通红。 杨贵人却没有放过她。 “你们这些贱人!就算我不受宠了,也是你们主子!” 杨贵人凑近宫女,松开她的头发。 宫女一怔,慌忙想要逃窜。 下一刻,就被狠狠掐住下巴。 “我给了你机会,你还想逃?” 杨贵人盯着宫女因为上仰而露出的脆弱脖颈。 不待她下手,突然外面来了传旨太监。 “王爷有旨!”太监尖细的嗓音传进殿内。 杨贵人突然回神,直接将宫女一脚踹开,匆忙往外走。 “王爷!是王爷的旨意!王爷一定是要放了瑖儿!要补偿我们母子!” 只是,已经被赵瑖入狱严重刺激了的杨贵人,此番根本没有意识到。 如果梁王是要释放赵瑖,根本不会来恩熙殿传旨,而是会直接去暗牢传旨。 现在来的也不会是太监,而是赵瑖。 可杨贵人已经无法顾及,她欣喜若狂,满脑子都是梁王。 快要走到门口时,杨贵人恍然回神,慌忙理了理头发,脸上挂上得体的笑容,复又再走出去。 她特意放慢了脚步,像以往一样,步步莲花。 “公公,可是王爷要放了瑖儿?”杨贵人走至殿外,嫣然一笑。 传旨太监见杨贵人衣服凌乱,头发也被扒拉得不成样子,明明憔悴不堪,偏偏还挤出笑容,顿时多了几分怜悯。 “贵人接旨吧。” 杨贵人弯了眉眼,福下身。 “王爷有令,赵瑖目无法纪,贪墨军饷,罪大恶极,念其尚且年少,留其性命,自今日起,褫夺赵瑖王子身份,逐出梁王府,永贬为庶人。” “杨贵人教子无方,纵容赵瑖行恶,命其即日迁出恩熙殿,移往秋园,禁足思过,且只许带婢女一人。” 杨贵人猛地抬头,“什么?你说什么?” “贵人,接旨吧!”传旨太监将王旨合起,递给杨贵人。 “不,不可能。”杨贵人摇着头,不肯接旨,连连往后退。 腿上无力,一个不慎,她直接跌坐在地,仍然在喃喃自语,“不会的,王爷不会这样对我的。” “王爷怎么可能会不要瑖儿?” “怎么会让我迁往秋园?” 秋园,是梁王府最靠北的一处院落,素来荒凉,宫人们连打扫此处都会偷懒几分,因为平日了,罕无人烟,几乎没有人会到此处。 传旨太监有些同情地望着她,“贵人,还是接旨,事已至此,若再得一个抗旨不遵,只怕日子更加难捱。” “这恩宠呐,哪有常盛?当年宁夫人多么受宠?后来不也一朝败落。” 听见宁夫人的名字,杨贵人脸色徒然狰狞。 “别跟我提那个贱人!那个贱女人,哪里配与我相提并论!” “你这个狗奴才,也敢嘲笑我!” 传旨太监的脸色沉了下来,“呵,贵人现在可比不上宁夫人,好歹大王子如今也算有出息,可三王子?” “噢,不对,王府里已经没有三王子了。” 第八十三章 帝皇赏赐 杨贵人何曾受过如此嘲讽与屈辱? 她疯了一样朝传旨太监扑过去,尖长的手指作势要抓挠对方。 传旨太监连忙往后退,“这女人已经疯了!疯了!” “把她给我押住!” 跟在传旨太监身后的两个小太监,机灵地上前,一左一右按住杨贵人的手。 杨贵人只是一个女子,前些日子因为赵瑖的事,吃不好,睡不好,身体本就虚弱,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她拼命挣扎着,瞪着传旨太监仿佛在看什么血海仇人。 “放开我!我要见王爷!王爷!王爷!” 杨贵人一声比一声凄厉。 传旨太监嫌恶地看着杨贵人,挥了挥手,“直接将人给带到秋园去,免得待会还整出什么幺蛾子。” 杨贵人被一路押着来到秋园。 一到秋园门口,两个小太监直接把她往里面一推,然后利索锁门。 “王爷说了,”传旨太监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袖口,“要杨贵人好好反省,没有王爷的命令,不得踏出秋园半步。” “杨贵人,你就好好待着吧!” 杨贵人徒劳地拍着门,“放我出去!我要见王爷!你们这些贱奴!” 没多久,杨贵人就失了力气,以往波光流转的美眸,黯淡无光。 她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 “王爷……” 因为直接被押出来,杨贵人身上并未穿多少衣服,一阵寒风吹来,她抖了抖,抱着膝盖,看了看秋园。 整座秋园当真无愧于荒凉二字。 杂草丛生,殿宇破败,常年没有修缮,甚至连门也是坏的。 台阶上还铺满了厚厚一层灰。 杨贵人打了个寒颤,心头升起绝望。 待赵晋收到消息时,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寒意,皇帝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赵晋死死抓住桌角,首先想到的就是宁夫人偏殿中,四皇子留下的两个侍卫。 他知道,这两人,定不会只是看顾宁夫人,也是四皇子为了查探梁王府的消息。 可是! 如此大事,那两个侍卫倘若传递消息出去,被发现的风险极大! 梁王难道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一旦深查…… 赵晋深吸一口气,几乎不敢想象,倘若梁王发现,娘会在王府里面临什么! “大人!” 衙卫敲响了赵晋书房的房门。 “进!” 衙卫一推门进来,就被赵晋及其难看的神色吓了一跳,慌忙低下头,恭敬道:“大人,这里有两封大人的信。” 两封信件被呈上赵晋的桌案。 赵晋摆了摆手,“行,下去吧。” 衙卫如蒙大赦,连忙退出书房,他站在门口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 大人很少生气,但每次生气,身上气势极盛,压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着实让人害怕。 书房内。 两封信上面的火漆完好。 一封来自梁王府,一封来自京城。 赵晋沉着眸子盯了好一会,才拆开梁王府的信。 里面足足有三张信纸,前面两张是宁夫人写给赵晋的,大致说了一下王府里的情况,多是些家长里短,剩余都是问赵晋在云州如何,可有水土不服?平时休息可好?等等。 字字溢满宁夫人的关切之情。 赵晋神色柔和了不少,展开最后一张信纸。 这张纸是赵二写的。 赵二估计是学写字不久,字写得歪歪扭扭的,还有不少错别字。 主要是跟赵晋交代了一下,四皇子留下的两个侍卫的事情。 走之前,赵晋不放心,特意嘱咐赵二要盯着点他们两个。 赵晋的手指落在“不曾向外传递消息”上。 不是四皇子? 如果不是四皇子,这件事被捅出来,看来梁王府的漏洞,还真是不小。 想了想,赵晋拆开京城来信。 果然是四皇子遣人送来。 看完后,赵晋眸色深邃,“皇帝?大皇子?” 更让人惊讶的是,李青松竟然是四皇子的人。 京城。 虽然不能再趁机往下深查梁王,但是逼得梁王舍弃王子,令赵乾这些时日心情颇为愉悦。 “这赵晋,还真是朕的福星。”赵乾笑道。 先是周城郡守,紧接着是云州郡尉,让他一连在梁王手中扳回两城! “那也是陛下洪福齐天!”立在一旁的太监谄媚笑道。 赵乾笑骂,“就你会说话!” 太监低头躬腰,脸上挤满了笑容,“奴才这只是实话实说。” 赵乾虽然低声骂太监惯会来劲,脸上的满意神色却是掩不住。 “这赵晋……”赵乾沉吟了一下,“宁家人,或许可以从他这里突破梁王。” 梁王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当年先帝可是曾经属意梁王坐上皇位! 若不是因为长幼有序,今天坐在皇位上的是谁,可就难说了。 更何况,梁王功劳极大,赵乾实在无法容忍这么一个威胁自己皇位的存在。 只是梁王虽然是武夫,行事却颇为谨慎,这么多年来,他都没能找到机会,将梁王一击毙命。 赵乾半眯起眼睛,“来人,拟旨!” 天天跑军营里和士兵们切磋,一心拉近与云州士兵距离和提升自己武艺的赵晋,突然就收到了皇帝的奖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梁王大王子,云州郡郡守赵晋,秉公执法,清正廉明……勘破徐勇申与赵瑖阴谋,追回大量贪墨军饷的饷银,朕心甚慰,特赐其尚方宝剑,黄金百两,白银千两,锦缎百匹……” 这份赏赐极长,太监足足念了一刻钟,大量的精美箱子被抬进赵晋的私人库房中。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把尚方宝剑! 赵晋有些诧异地双手接过圣旨与尚方宝剑。 皇帝会有赏赐他能猜到,可是这尚方宝剑,是不是赏赐太重了些。 心念百转,赵晋面上不显,温和笑道:“劳烦公公千里迢迢前来云州了。” 太监笑眯眯,“王子严重了,都是为陛下办事罢了。” “奴才在此恭贺王子,陛下这是要重用王子啊!这尚方宝剑,可不是谁都拿到的。”太监说得意味深长,颇有敲打之意。 赵晋弯唇笑了笑,“我自然是知晓的,不会辜负陛下的圣恩。” 第八十四章 赵乾的心思 太监走后。 “大人,”金全有些为难地看着被搬入库房的一箱箱赏赐,“若是王爷知道了,只怕会生气。” 赵晋眸色冷沉下来,“陛下不愧与父王,同是一家人。” 宁夫人与原主,这十多年来,遭如此多罪,都是因为宁家和赵乾。 正因知晓宁家与赵乾的联系,赵晋才打算搭上皇帝这条船。 他们都要对付梁王,如果有皇帝助力,无疑能够更快将宁夫人接出来。 所以赵晋才会选择与四皇子合作。 现在看来,赵乾真不愧与梁王是一家人,同样冷血无情。 赵乾与梁王的对立,已经是几乎摆到明面上,这种关头,大张旗鼓地赏赐他,无疑是将身为梁王大王子的赵晋,放在火上烤。 武田有些咂舌,“看样子陛下,是想拉拢你。” “他是有这个意思,”赵晋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可惜不够聪明。” 又想拉拢他,又按捺不住想要膈应梁王,还以为他看不出来,会为这些赏赐感恩戴德。 果不其然。 梁王在得知赵乾赏赐大量财物给赵晋,甚至赐下尚方宝剑时,气得眼睛血红。 “本王还真是小瞧他了!” “去偏殿!” 梁王来势汹汹,刚到偏殿,又遇到好一波人。 “怎么回事?” 跟在梁王身后的侍卫快步上前询问。 偏殿门口,一行人正好从偏殿出来。 见到梁王,匆忙行礼,“见过王爷。” “你们是什么人?”侍卫厉声喝道:“我从未在梁王府见过你,你们如何进来,怎么会在此处!” 为首的太监低眉顺眼道:“回禀王爷,奴才是奉陛下之命,前来送些赏赐给宁夫人。” “赏赐?”梁王咬着牙,阴森森道。 “是,陛下说宁夫人教子有方,特意奖赏。”太监有些害怕梁王,声音都颤颤巍巍的。 教子有方? 跟在梁王身后的几个侍卫一愣,想到方才梁王大发雷霆,瞬间明白这“子”指的是谁。 梁王狠狠一甩衣袖,怒道:“滚!”径直迈入偏殿。 宁夫人在里面听见动静,赵二刚想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迎面就看见梁王。 “王,王爷!”赵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他进王府后,只远远见过梁王几次,哪怕远远一瞥,他都觉得梁王身上的压迫感极强,现在猛地一照面。 赵二没有出息地软了膝盖。 宁夫人诧异不已,怔然地望着梁王。 多久了?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见过梁王了。 哪怕上次晋儿受伤,她前去求救,梁王也没有见她。 “见过王爷。”宁夫人福了福身子,轻声行礼。 这些时日,宁夫人过得要比以往更为惬意,容貌皮肤也稍稍恢复,不像过去一般干燥。 乍一看去,颇有一番成熟的风韵。 梁王皱着眉,脸色阴沉,“本王倒是没有看出来,你和你那好儿子,还真有几分本事!” “短短时日,竟然搭上了陛下这条船。” “怎么,之后是想要一起对付本王?!” 说出这番话,可见梁王已经是怒极。 原本见到梁王,心中抱有一丝期望的宁夫人一愣。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梁王。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来见过一眼他们母子,如今第一次踏入偏殿。 竟然是来问罪? 宁夫人只觉得心里满是悲凉。 可是这回还牵扯到晋儿,宁夫人必须打起精神应对。 她咬了咬唇,“王爷,王爷何出此言?” 梁王指向还堆在院中的赏赐,“呵,这些是什么?” “王爷!”宁夫人红着眼眶,“陛下此番举动意欲何为,妾身实在是不清楚这些朝堂纷争。” “可是多年来,妾身与晋儿不曾忤逆过王爷半分!” “王爷有何嘱咐,晋儿从来没有二话。” 说着,宁夫人眼泪夺眶而出,既是为梁王的无情,也是为自己多年来的痴心妄想,识人不清。 “这番事情,妾身哪怕深居偏殿,也有所耳闻。” “但晋儿身为云州郡郡守,不过是想办好王爷交给他的差事罢了。” “甚至晋儿直接将人交给了王爷。” 宁夫人直接跪在地上,膝行几步,扯住梁王垂落的袖摆。 “王爷!晋儿他是你儿子啊!” 听着宁夫人的哭诉,梁王眸色微闪。 这会胸口的怒火稍稍平歇,也察觉到其中的不对。 赵乾如此大张旗鼓,分明是生怕他不知晓这件事。 如果赵晋真的要与赵乾联合对付他,此回绝不可能这么声势浩大。 想通此间关节后,梁王神情稍稍缓和。 是他之前太过生气,没有想到这点上来,若不是宁夫人那句“陛下此番举动意欲何为”,只怕他现在就真要如赵乾所愿了。 一怒之下处置了宁夫人,赵晋必然与他更加心生嫌隙,从而彻底将人推到他的对立面。 “你说得有礼。”梁王缓和许多,甚至伸手将宁夫人扶起来。 宁夫人心神稍定,扶着梁王的手臂站起身,泪珠挂在眼睫上,将落未落。 宁夫人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否则当年也不会荣宠至此。 望着宁夫人泫然欲泣的模样,梁王心头微动。 他松开宁夫人,淡声道:“回去好好歇息吧,既然陛下赏下了,就好生收着。” 言罢,梁王直接离开。 宁夫人手中紧紧绞着帕子,望着梁王的背影,她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痕。 梁王快步往外走,走至偏殿门口,不着痕迹地回头望了一眼。 宁欢说得不错,不论如何,赵晋都是他儿子。 这份关系,他瞥不掉。 比起与赵乾,赵晋无疑与他更为亲近。 既然现在赵晋展现了他的价值,梁王也吝啬于给他们母子一点甜头。 虽然梁王仍然介怀当年的事,但他心中清楚,宁欢,也只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 他不介意花些心思,多一枚有用的棋子。 “来人!” “王爷。” 梁王敛去鹰眸的暗色,“着人给宁夫人送些赏赐过去……” 梁王随口说出的赏赐,竟然比赵乾赐给宁夫人的还要多上一些。 顿了顿,梁王又道:“这些年,委屈她了,即日起,让宁夫人迁出偏殿,入住恩熙殿。” 第八十五章 上元节 宁夫人再次受宠的消息,顿时在王府中传遍。 曾经趁宁夫人落难,欺辱宁夫人的人,心里惶恐不安,生怕宁夫人会报复。 后院中,更是有不少人咬碎了一口银牙。 昔日宁夫人恩宠隆盛的阴影仿佛再次笼罩到她们头上。 宁策听闻近来赵晋的所有消息后,微微一笑。 看来,他赌对了,赵晋是可塑之才。 算算日子,上元节将至,他也准备要动身前往云州了。 日子一天天逝去。 上元节当日。 整个赵国灯火通明,没有宵禁。 月上中天,云州城却是一片热闹。 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赵晋一行人也趁此机会,好好出来玩一回。 “真是好生热闹。”武田四处张望,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赵晋与褚蔚清牵着手,走在众人中间。 秦衡有些牙疼地看了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听到武田这话,李青却摇了摇头,“今年的上元节,少了不少人。” “往年的上元节,云州人更多?” 这是赵晋来赵国后,第一回过上元节。 此时街市上的人群,比往日集市的日子还要热闹几分。 “嗯,”李青忍不住皱眉,“按理说现在云州的情况比以往要更好,应该会有更多百姓愿意出来玩闹才对。” 街市上热热闹闹,可若是以往在云州的上元节灯会待过的人便会知晓。 这次的上元节,肉眼可见地少了好一些人。 “许是都在家里过节了吧,或者是有什么别的事绊住了。”许七不以为意,少点人就少点人,又没有大碍。 李青转念一想,也是。 突然,许七拉了拉武田,不走了。 不仅许七和武田,秦衡等人也顿住了脚步。 原本走在中间的赵晋,突然就变成了最前面。 “你们怎么了?”赵晋不解地回头望着他们几个停在原地。 武田笑嘻嘻地朝旁边努了努嘴。 还不等赵晋顺着武田的视线看过去,就听见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宁公子!” 赵晋循声望去,竟然是林青松。 林青松在迎客楼二楼,靠着窗台,正朝赵晋招手。 “大人,熟人?”梁仟望了望林青松,提议道:“既然是熟人,大人不如就好好叙叙旧,我们就在下面喝喝小酒等大人。” 最后半句话,将梁仟的意图暴露无疑。 赵晋哪还不明白,方才这些人走不动道,感情是看到了迎客楼,想要喝酒! “一群酒鬼。”赵晋笑骂一声。 虽说如此,赵晋却抬脚走入迎客楼。 掌柜匆忙迎上来,“大人。” 徐勇申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整个云州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赵晋。 自从知道赵晋的身份,掌柜就改口了,还怕自己之前有没有不小心对赵晋有所不敬而惶恐了几日。 “东家在上面。” 赵晋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褚蔚清,一时踟躇不定。 褚蔚清极有眼色,“正事要紧,我跟着杨大人他们一起就好。” “抱歉,我,下次再陪你逛过。” 褚蔚清轻笑一声,将赵晋往前推了两步,“没事,都说了正事要紧。” “大人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夫人的!”秦衡拍着胸脯保证。 秦衡等人待会都不知道会喝成什么样。 赵晋不放心地交代掌柜,“待会帮我看着点。” 方才赵晋与褚蔚清亲昵的动作,掌柜就猜到这两人是什么关系,连忙道:“大人放心,小人会看着的。” 赵晋这才点头往二楼走。 “赵大人。” 林青松在厢房,赵晋一开门进去,就听见林青松的声音。 里面还有些不满。 赵晋失笑,“林兄可是生气了?” “小人可不敢。”林青松淡声道。 “当时情况特殊,这才隐瞒了身份,”赵晋解释道:“不然,恐怕我能不能安全到云州都难说。” 赵晋笑了笑,兴师问罪道:“再说了,林兄可不也瞒着我?” “若不是四皇子殿下来信,我都还不知道林兄原来是四皇子的人。” 林青松摸了摸鼻子,气势顿时弱了下来。 他本来也不是真的生气,再一听赵晋这话,心虚之下,更是难以问责。 “哈哈哈,我也没想到这么巧。”林青松干笑两声。 原先是赵晋给的酒方子和菜肴的做法过于新奇,又颇受客人喜欢,这才去信跟四皇子汇报此事。 从四皇子信中听闻赵晋此人,让他赶来云州帮忙。 一来云州,就知晓了原来当初的宁晋就是赵晋。 “说正事吧。”赵晋喝了口茶水润口。 方才林青松看见他与人一同闲逛,还让掌柜前来特意告诉他,自己在楼上,想必是有要事。 林青松从怀里拿出一沓纸张。 最上面的是一张银票。 “这是上个月的分成。” 赵晋打开一看,竟然足足七千两! 这仅仅是两成的利润。 当初选择林青松合作,赵晋特意查探过,林家根基深厚,几乎各行各业都有所涉及,最重要的是,林家良善,每年都会捐助乡里。 两成利润能有七千两的巨额,虽然有新酒和新菜颇受欢迎的缘故。 最重要的却是林家的酒楼足够多。 “如何?”林青松神色有些得意。 酒楼这一块一直是他在管,能取得这般成绩,他自然高兴不已。 赵晋笑着点头,将银票收好,“有些出乎意料。” 说着,他将下面的纸张悉数打开。 这些是一些酒楼装修的图纸。 “你画了几张图纸过来,”林青松点了点纸面,“这些是根据你原先画的图纸和提议,命人另外绘制的。” 赵晋翻看了一下,绘图之人应该画技相当不错,十来张图纸异常精美,有各地各季节的风景主题,也有仙气飘飘或者灵异的。 “挺不错的。” 得到夸赞,林青松很是得意,“我打算将所有酒楼按照这些图纸全部换上,一年一换。” “一年一换太久了。”赵晋摇摇头,同一种装修风格,一年不变,后半年开始,难免会令人有些腻味。 林青松愕然,“一年一换很久?全部装修酒楼,可是需要一大笔银子,那么多酒楼,赵大人,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第八十六章 伤寒 “无碍,”赵晋将图纸摊开在桌面上,“盈利成本足够承担,哪怕除去装修的钱,利润也会比现在高上许多。” 单单是新酒与新菜,就已经让赵国百姓趋之如骛,赵晋对此很有信心。 “不要各地酒楼的风格同时一致,根据各地不同,各个酒楼的风格不一致。” 赵晋提点道:“比如江南地区,可以用北地风光。” 修长的手指落在一张白雪飘飘,以白色为主色调,线条凌厉的图纸上。 “而在北方,正好相反……” 不待赵晋话落,林青松激动地抢过话茬,“可以用江南水乡的风格。” “不错。”赵晋勾起嘴角,“还可以根据主题,搭配一些特定的菜品或者酒,只有在这个主题的时间内,才有这些菜品,在改换风格前夕,还可以让人先将一些消息传出去,勾起大家的好奇。” “妙啊!”林青松越听眼睛越亮。 “如此一来,哪怕市场改换装修,也不成问题了。” 赵晋笑道:“四月一换,如何?” “好!”林青松现在可谓是,无论赵晋说什么都会点头同意的时候。 赵晋将所有图纸都摊开后,视线落在最后一张图纸上,顿住了。 林青松察觉到异样,望过去,挠了挠脸。 “这是当时我突发奇想,让人画的。” 那是一张充满灵异鬼怪的图纸,一看过去,甚至有几分吓人。 赵晋心里惊异,这不就像是鬼屋? 只不过是可以鬼屋版的酒楼。 “若是不行,那就撤掉,本来也是一时的想法。”林青松有些不好意思,说着就要将那张图纸拿掉。 “也不是不行。”赵晋按住纸张,阻止林青松的动作,“可以试一下,不过要选民风较为彪悍之地。” 话落,赵晋愣住了。 民风彪悍,云州可不就是民风彪悍之地? 北离时常南下掠夺,为了应对外敌,云州百姓极为凶悍,否则也难以在北离铁骑下坚持多年。 林青松也想到此处。 “不如就选云州?” 赵晋沉吟一下,颔首同意。 在云州,平常他也能注意一下,随时调整。 “好!” 只是林青松难免有些犹疑,“这个,如此怪异,真的会有人来吃饭?” 赵晋但笑不语,人都是追求刺激的感官动物。 鬼屋如此恐怖,每天不同样有大量的人前去? 赵晋足足与林青松商谈了大半个时辰。 “哈哈哈,那我就不耽误赵大人与人约会了。”林青松朝赵晋眨眨眼。 “实在是,明日我就要启程离开,时间紧迫。” 这是在为自己打扰赵晋作解释。 赵晋点头表示理解,“我先告辞了。” 言罢。 赵晋步伐有些匆忙地下楼。 幸而赵晋离开不是很久,秦衡等人旁边已经堆了十多个酒坛。 哪怕他们本来人就不少,赵晋看着这一大堆酒坛,还是眉心一跳。 褚蔚清没有与秦衡等人坐同一桌,而是选了旁边的一张桌子。 毕竟他们在的那张大桌子,尽是酒气,而且一群大老粗,说话嗓门也大,吵吵嚷嚷的。 倘若赵晋再来晚一些,估计这一桌人都已经醉倒了。 杨旭秦衡等人喜欢新出那几种酒,这些酒又都较烈,哪里抵得住他们这样喝。 赵晋顶了顶左腮,走过去踢了一下还在叫嚷着要拼酒的武田的椅子。 “谁!谁踢你爷爷我!” 整张桌子徒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武田骂咧咧。 他转身正想看看谁那么大胆,哪知一转头就看见赵晋。 “怎么?不行?”赵晋咧嘴笑了笑,罕见地带了几分匪气。 武田腿一软,连忙扶住桌子,干笑道:“行,当然行,大人要不要踢多两下。” 赵晋轻“啧”了一声,方才他和林青松也喝了些酒。 醉自然是不可能醉,只是酒意上头,平日一直收敛着匪气,这会难免有些失控。 “行了,别喝了。”赵晋直接伸手夺过梁仟手里的酒坛。 梁仟本想趁机喝两口,这会被发现,也不敢作声了。 众人都发现赵晋与往日有些不同,又嗅到赵晋身上的酒气。 “大人,你不会是喝醉了吧?”秦衡迟疑道。 杨旭也盯着赵晋,手却悄然伸向盛满酒的大碗。 赵晋微眯起眼,“胡说,我再来迟点,这里怕是只剩下一大桌醉鬼。” 话落,赵晋随手拿起一碗酒,仰头一口干掉。 清亮的酒液顺着赵晋嘴角滑落些许,赵晋伸手一抹,星眸横扫一圈。 “走了!” 将酒碗往桌上一搁,赵晋就抬脚往外走。 杨旭看了一眼面前空掉的酒碗,默了一瞬,跟上赵晋。 众人面面相觑,但赵晋与杨旭都已经走了,他们也只能跟上。 赵晋拉着褚蔚清,走出迎客楼,长长呼出一口气。 褚蔚清有些好奇地看着赵晋,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赵晋这副模样。 赵晋揉了揉褚蔚清的头发,又捏捏脸,直接揽过人肩膀。 一出迎客楼,喧闹声涌入耳中。 “回去吧。”赵晋有些歉疚地道:“过几日,集市的时候,我再陪你出来逛。” “不急,你有空的时候再说。” 一行人开始往回走,毕竟百姓们可以晚些回去也无所谓,他们第二天一早,可是还要去点卯训练。 远离灯市后,喧闹声逐渐被赵晋等人抛在身后。 距离府衙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前面隐约传来哭声。 赵晋眉头微锁,松开褚蔚清,往前快走几步。 只见前面一户人家,门户大开。 哭声正是从里面传出。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哭泣的妇人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她怀里抱着一个男子。 男子面色青黑,浑身虚软无力,眼睛紧闭。 赵晋曾经常年跟死人打交道,一眼就看出,这人已经没有气息。 妇人身旁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 “大,大人?”妇人认出了赵晋,匆忙想要行礼。 “不必多礼。”赵晋凑近望了望,“病逝?” 妇人眼泪控制不住,又大颗落了下来,哽咽道:“是伤寒,我夫君月前感染了风寒,去看了,用了大半个月药,都没有好转,越来越严重。” “方才,方才就去了……” 第八十七章 云州城,大量伤寒 赵晋神情凝重,蹲下身查看了一下。 男人的尸体还有余温,显然去世没有多久。 他不是仵作,只是凭靠经验认出男人是病逝,但是妇人应该不会说谎。 古代的医术太过落后,伤寒、发烧,这些在现代不过是小病,放到此时,却是能够夺人性命的恶魔。 本来还嘻嘻哈哈的秦衡等人,看着面前的惨剧,一时失语。 妇人又开始哭泣,抽抽噎噎的声音惹得还不懂事的小孩跟着一起哭。 他们一行人只有褚蔚清是女子,她从旁边轻抱住妇人,抚着对方的后背安慰。 赵晋长叹一声,“你的孩子还需要你。” 任何言语的安慰,此时都是苍白的。 这一家人,只有撑着,挺过现在的难关,才有未来可言。 所以赵晋没有多说其他,只是提醒妇人,现在这个家,只能靠她撑着,如果她倒下了,她的孩子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一言点醒梦中人。 妇人怔怔看着还不懂事,豆丁大的小孩,忽的一把抱住他们。 “别哭,别哭,还有娘,没事的。” 她强压下胸口的悲闷,柔声安慰两个害怕的孩子。 赵晋站起身,低头俯视着坚强扛起所有担子的妇人,垂落在腿侧的手指微微蜷了下。 “梁仟。”赵晋低声唤道。 被这么一闹,梁仟的酒意已经散得差不多,“大人。” “帮他们将人好生下葬吧,下葬的费用,从我私库里支取。” 妇人安抚好两个孩子,听见赵晋此话,红着眼眶给赵晋磕了一个响头,“多谢大人!” 家里顶梁柱倒下,之后的生计只能靠她一个撑着。 赵晋帮忙垫了下葬的费用,能给他们省下相当一笔钱。 直到赵晋带着众人离开,还能听见妇女的拜谢声。 不远处灯市,耀眼热闹,隐约还能听见人们欢乐的笑闹声。 这里却是一片死寂,弥漫着死亡的悲伤。 这个变故,让他们几人都没了玩乐的心思,来时兴高采烈,回时心情沉重。 “太冷了。”杨旭长呼出一口气,一抹白气升起。 往年过年后,天气就会逐渐回暖。 虽然没有这么快,但也会比年前要暖和一些。 今年本来年前就冷,岂料过完年后,天气没暖两天,徒然变得更加寒冷。 武田心烦意乱,“也不知道这破天气,什么时候才能回暖。” “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 闻言,赵晋微怔,“每年冬天都会死上不少人吗?” “是啊。”秦衡抿了一下唇,有些艰难地道:“家里穷点的,没有钱买煤炭,一个不小心晚上就一睡不醒了。” 赵晋眉头微皱,“木炭都买不了?” “嗐,木炭一向便宜,一般人家都能买得起。”许七有些无奈,“可是耐不住他们舍不得!” 赵晋难以置信,“舍不得?可若是晚上活活冷死,岂不是更令人难受?” “以为自己能够撑过来呗?老百姓,总是想着省点。” 赵晋闭了闭眼,心里有些后悔。 因为知道这里有木炭,而且价格便宜,所以他没有急着将火炕提上日程。 还是这些日子闲下来了,才找时间琢磨琢磨怎么堆砌这火炕。 第二日。 赵晋直接让人将工匠喊来,和工匠一起琢磨。 工匠比他更为擅长这类事情,赵晋将想法和自己隐约记得的部分画出来后,工匠就回去一点点试。 只是,火炕这边还没有结果,云州城却爆发了大事。 距离上元节已经过去六七日。 这日,云州城。 突然接连好几辆车拉着尸体去城外。 守城的士兵有些奇怪,“今天怎么回事?这都是第几回了?那么多人都刚好丧命,跟越好一样。” 今天刚好是许七轮值,负责守城事宜。 他刚来巡察,就听见了士兵的话,盯着前面推着尸体,一片素白的人影,眉头皱起,“今天有很多人推着尸体出城?” “大人。”士兵精神一抖,连忙答话,“是啊,这已经是第七辆了。” 许七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正午还没到,就有七个人接连丧命? 怎么会这么巧? 凡事过于凑巧,必然有蹊跷。 “你们注意记下有多少辆运送尸体的车,我去跟大人汇报。” 许七没有一层层汇报上去,直接去找赵晋。 这事太过诡异,等一层层报上去,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七个?”赵晋将手中的笔一扔,“去查查,究竟是因什么而死。” 许七动作很快,半个时辰后就回来了。 他脸色很差,赵晋一见许七的神情,心头一咯噔。 果然。 “都是因为伤寒。” 赵晋猛地站起身,“七个人,都是因伤寒而死?” “是,”许七声音低沉,心里难受得紧,“不仅是七个,今天已经有八个人因为伤寒丧命了。” “属下去查了一下,从上元节我们遇到的那个伤寒而死的人后,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二十人因为伤寒丧命。” 短短几日,这个数目极为骇人。 与此同时。 云州军营。 “咳咳!咳!”一个营帐内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 有士兵撩起营帐门帘进去,皱眉道:“怎么越来越严重?大夫来看过了吗?” 营帐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咳咳,看过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都吃了六七天的药了。” 咳嗽的士兵身形消瘦,脸色惨白,嘴唇更是没有一点血气,干燥起皮。 但是半个月前,他在军营里还算得上是较为高大的。 自从他半个月前感染风寒,一开始不怎么在意,想着自己身体好,不会有事。 谁知道,后面越来越严重,人也开始迅速瘦下来。 同一个营帐的同袍逮着他去看军营里的大夫,用了六七天的药,还是不见好,整个人越来越瘦。 “怎么会这样?老六也是,前些日子也感染了伤寒。” “何止老六啊!”营帐内另一个士兵掀开帘子走进来,闻着药味,忍不住眉头紧锁。 “这鬼天气,真是搞死人了,我们营地里,少说也有上十人感染了伤寒,这会整个军营都是药味。” 第八十八章 可能是瘟疫 赵晋恍惚想起,历史上,有数次因为伤寒导致的大规模疫病。 古代的伤寒就像现代的感冒,现在很有可能是现代流感之类的情况。 但是在现代,流感虽然波及大,打针吃药就能解决,在古代这些却是一场大灾难。 “你将杨旭和秦衡,还有唐一行和梁仟给我喊来,然后关闭城门,禁止出入!” 赵晋脸色凝重,“这可能,是瘟疫。” 最后两个字,仿佛惊雷炸响。 许七愣了一下,慌忙应下,“属下这就去办!” 倘若真的是瘟疫,必须要立刻禁止人出入,否则一旦蔓延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许七匆忙朝外走,没走几步,他干脆直接跑去城门。 多一个人出去,就多一分危险! 杨旭、秦衡、唐一行和梁仟来时,神情严肃,显然刚刚许七已经将赵晋的猜测告诉他们了。 “大人,真的是瘟疫?”一进屋内,秦衡就忍不住问道。 赵晋摇摇头,“不确定,但是很有可能。” “短短几天,因为伤寒死了这么多人,这不该是普通的伤寒。” 赵晋将许七查探的结果告诉四人,嘱咐道:“你们四个分头行动。” “杨旭,你负责军营,倘若这个伤寒真的是瘟疫,传染性强,军营只怕也已经有人中招。” “你主要职责是,将军营内感染伤寒的人,另外选几个较远的营帐隔开,尽力将军营的损伤降到最低。” “秦衡,你负责将所有感染伤寒的百姓都集中在一个地方,将那处设为疫区。” 赵晋沉吟一下,补充道:“不要全部人都放在一起,按照他们的病情严重程度,分成三级,分别隔开。” 倘若全部病人都放到一起,不仅使得疫区情况混乱,还有些可能只是轻微伤寒的人,和重病患者一起,怕是病情会迅速恶化。 分别隔开,既有助于管理,进行治疗时也更为方便。 “一行,现在情况不明,需要尽快将疫区建起来,好安置病人,你负责建造疫区和疫区的相关防卫问题。” “梁仟,你立刻将云州城内所有大夫都聚集起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你的口才,想必是有办法的。” “除了大夫,云州城内所有药铺,所有药材,立刻控制起来,避免有人趁机发灾难财!” “还有,”赵晋仔细交代梁仟,“你和那些大夫,安排人,云州各家各户要将家内所有东西皆以沸水煮半个时辰,包括衣物也是。” “所有人出入都要用布条蒙住口鼻,布条必须要用沸水煮过。” “这些都是防止瘟疫传染的法子,除了这些,倘若大夫们还有其余法子,都以最快速度安排下去!” 赵晋果断地作下一个又一个决策。 倘若真的是瘟疫,时间就是生命,只有速度快,才能尽可能从阎王手中抢人。 杨旭四人领命,匆忙而来,又匆忙而去。 赵晋在房内来回踱步,实在是待不住,他大踏步走出去,亲自指挥府衙的消毒措施。 听闻消息,褚蔚清与褚老头也走了过来。 “瘟疫?”褚老头喃喃道:“是了,这几日伤寒如此严重,老头子我怎么就没想到瘟疫上面去。” 褚蔚清常年跟着爷爷采药,对各种药材比较熟悉,“阿晋,你们要控制城内所有药材的话,不如带上我。” “蔚清?”赵晋有些诧异,褚蔚清素来温婉柔和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坚毅的神情。 “你们的人,没有熟悉药材情况的,容易被那些药铺的人糊弄,我一起去也能帮上忙。” 赵晋有些怔然,觉得眼前的褚蔚清有些陌生,却更加迷人。 是他想错了。 褚蔚清跟着爷爷一起生活,爷孙俩相依为命,这样的褚蔚清,怎么可能会是那些柔弱女子。 “好,现在情况未明,万事都要小心,不要落单。”赵晋小心叮嘱几句,没有阻拦。 他没有古代的封建思想,认为女子不该在外抛头露面。 比起将人养在深闺,他更愿意看到心上人在自己喜欢,想做的事上,光芒万丈。 如此爽快被答应,褚蔚清愣了一下,随即展露笑颜,“我会的。” “老头子虽然年纪大了,不过也能帮上一些忙。”褚老头捋着胡须,“我去城中大夫那边帮忙吧。” 褚蔚清和褚老头火急火燎地去帮忙,赵晋也没有闲着,他将府衙的事情悉数交给金全,然后带着武田上了街道。 两人身后跟着几个侍卫,都蒙上了用沸水煮过的黑布条。 突然禁止出入云州城,紧接着又是一番大举动。 瘟疫的消息传出,云州城百姓惶恐不安。 秦衡带着人,要将感染伤寒的人悉数带去疫区时,遇到阻力极大。 在百姓心里,进了疫区,那基本上只能是等死,将自己的家人送去那等炼狱,他们怎么能接受。 “不行!我们不去!” 秦衡抿着唇,心里很不舒服,却仍然坚定道:“大人有令,所有感染伤寒的人都要送去疫区。” “官爷!你们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秦衡瞥开头,“带走!” 赵晋一走到街道上,便看到一片混乱。 用布条蒙着脸的士兵沉默地将一个又一个病人带走。 亲人被带走的哭喊声,绝望的悲泣,突逢变故难以接受的咒骂,或是惶惶不安地瑟缩在一旁。 有的百姓顺从地蒙上布条,有的百姓依然没有任何预防措施地走在街上。 绝望,混乱,变成了此时云州城的境况。 赵晋喉头几乎是瞬间被堵住,张了张嘴,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 仅仅半个时辰,热闹的云州城陷入死沉。 赵晋用了咬了一下舌尖,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去,找个锣鼓来。” 武田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很快就将锣鼓找来。 “敲。” “咚咚锵!”武田拎着鼓槌,一连敲击了三下。 原先就已经有人注意到赵晋,只是没人敢出声,也不知能说什么,心头一片茫然。 这会,锣鼓敲响,将众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这片街道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晋身上。 第八十九章 嗓子完全沙哑 “诸位,我乃云州郡郡守,赵晋!” “突然出现瘟疫,大家心里都很慌,本官能理解!” “但是如今是云州的危难时候,本官希望大家可以众志成城,共同渡过难关!” “府衙会尽全力帮助诸位,只有大家配合官府行事,才能以最小的损失,战胜瘟疫!” 赵晋胸腔震动,声音洪亮,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朱红色的官服在街道上极为显眼,夺人眼目。 百姓们怔愣了一瞬,紧接着,眼中的迷茫散去。 望着赵晋,仿佛看到了主心骨。 虽然有锣鼓,而且赵晋尽可能地大声,但也只能是这一片的百姓能够听见。 赵晋不厌其烦地走遍云州城的每一条街道。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让众人逐渐安下心来。 等到后面,赵晋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仿佛沙磨在纸上的感觉,但是百姓们却越来越沉默。 哭泣哀嚎,甚至咒骂的声音越来越少,直到完全消失。 走完整个云州城后,赵晋的嗓子疼得已经几近说不出话。 “大人,喝点吧。”武田去药铺找人煎一剂润嗓子的药。 赵晋接过黑乎乎的中药,几口喝完。 温热的药水滑过喉道,舒缓了一下喉咙的疼痛。 “回府。”赵晋动了动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一点点气音。 一路上,武田难得没有出声,一行人几乎是沉默着回到府衙。 直到回到府衙,赵晋的嗓子恢复了些,笑道:“怎么这回,没一个人说话?” 武田憋了一路,这会听见赵晋哑的不成样子的声音,憋不住了,闷声道:“大人,你还是别说话了。” “真是反了天了。”赵晋嘟囔了一句,倒没有跟他们计较。 赵晋的反应动作极快,而且之后百姓们异常配合秦衡等人。 短短三个时辰,就将整个云州城内,患了伤寒的病人悉数送入疫区。 李青协助梁仟,一起处理城中药铺的事,迅速控制了云州城的所有药材。 经过排查后,目前云州城患有伤寒的人,足足五百多人! 赵晋闭了闭眼,这还是已经确定伤寒的,其中不知还有多少人已经感染了。 “所有大夫都安置在疫区旁边宅子里,现在已经有一半的大夫进入疫区。” 梁仟的声音颇为沉重,这还是刚刚开始,数额已经如此巨大,继续发展下去,梁仟甚至不敢想象。 “不愿意进的,就不勉强了。”赵晋哑着声音道。 “属下明白。” “大夫那边有什么需要尽管提,现在治疗疫病最为重要,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是!” 哪怕赵晋等人已经反映非常迅速,立刻采取有用的措施。 然而兴许是之前感染的人,太多了。 尤其前几日是上元节,人潮汹涌。 短短几日时间,伤寒人数暴涨至过千人。 自从发现疫病后,赵晋每日几乎只睡两三个时辰,四处奔波。 每天既要安抚百姓的情绪,又要去确认众人妥善采取了防疫措施,还需要抽空去大夫那边。 赵晋记得一些现代治疗伤寒的中药,只是有一些药没有,还有一些名称不一致,赵晋要抽时间去辨认。 不过三日,赵晋眼底就浮现淡淡的青黑。 他揉了揉眉心,喝了杯浓茶提神。 “大人,先休息一下吧。”金全劝道。 武田也满眼担忧,“这样下去,只怕疫病还没有解决,大人你身体就先垮了。” 赵晋摆了摆手,“待会再歇,先去疫区看看。” 这些时日,他忙着城里的防疫,还没有去疫区看过。 赵晋站起身,抬头见金全和武田还想再劝,笑了笑道:“行了,睡我也睡不着,白浪费时间罢了。” 金全提起一口气,想斥责两句,“睡觉怎么是白浪费时间。” 最终还是不敢,反而把自己憋得胸闷。 最后两人还是没能拗过赵晋,武田跟在赵晋身后去了疫区。 赵晋首先去的病情最重的疫区。 一进去,扑面而来的药味,哪怕蒙了面巾,也被这些药味熏得有些难受。 人数太多,时间太紧迫,疫区的环境可以说得上糟糕。 赵晋强调过,因此疫区的卫生还算较好,没有出现到处都是脏污的情况。 只是,整个疫区,基本就是临时搭建的木棚子,简单围起来,挡挡风。 每个木棚子搭建起来的房子里,摆满了床铺,挤得满满的,只留下一条窄窄的过道。 上面躺满了人,瘦得几乎不成人形,面色发青发白。 赵晋自从进来后,几乎没有听见咳嗽声停过,甚至不少人咳得掌心满是血。 死气沉沉。 这是众人进来的第一印象。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见到这番场景赵晋心底颇不是滋味。 赵晋一行人进来的动静并不算小,那些病患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留意。 连性命都没有保障,谁人有心思去顾忌权贵? “大人。”梁仟快步走过来。 “现在情况怎么样?” “基本控制住了,除了前两三日,没有再大范围地增加,只是……” 梁仟话音没有说完,就没了声音, 赵晋补充道:“病情还没有控制住?” “是,大夫试了好几种药,都没有太大的效果,每天这里都有人死去。” 这里全是重病患者,进了这里面,几乎意味着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赵晋张了张嘴,想说改善一点这里环境,至少让他们住得舒适些。 可是他心里很清楚,这种情形下,根本顾及不上。 “不论怎么样,尽全力施救,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人。” 疫区内,留下的空地很小,赵晋等人站的位置是一条狭窄的通道,两侧都是病人。 赵晋声音并不大,他的嗓子刚刚恢复。 两侧挨着的病人将赵晋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大人,咳咳!真的,真的不会放弃我们吗?” 伴随着稍显稚嫩的声音,赵晋感到自己腰间的衣服被扯住了,力道不大。 赵晋望过去,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惨白的嘴唇上带着血色。 然而那却是鲜血染红的,沾染到唇瓣四周,显得异常刺眼。 第九十章 他做不出这么残忍的决定 赵晋对上小姑娘的眼睛。 哪怕遭遇如此大的变故,她的眼睛依然很亮。 小姑娘旁边的中年男子慌忙拉开小姑娘扯着赵晋衣服的手,“大人,草民女儿不懂事,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还请恕罪。” “无事。”赵晋摆了摆手,他低头认真地看着小姑娘,“真的,我不骗人。” 小姑娘咧嘴笑了。 哪怕是小姑娘的父亲,也忍不住再次问道:“大人,不会烧了我们?” 这里的动静惹来了不少的注意,他们注视着赵晋,紧张地等着答案。 在百姓心里,一旦染上瘟疫,最后都逃不过被烧死的结局。 赵晋瞬时明白对方的意思。 古代每次爆发瘟疫,极难解决,为了避免传染更广,经常选择将患有疫病的人直接烧死。 “不会。”赵晋胸口情绪翻涌,眼睛泛着血丝。 他抬眼望向众人,许下承诺,“本官在这里跟你们保证,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更加不会烧死你们。” 他做不到,哪怕短时间内无法解决疫病,他也做不到将活生生的人烧死。 赵晋自问,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手上都沾染透了鲜血,却也做不出这么残忍的决定。 “哇呜!” 突然间,无数听见这话的人都痛哭出声来。 他们害怕疫病,可更加害怕被活活烧死。 赵晋的承诺无疑是拨开了他们头顶其中一片乌云。 “所以,”赵晋哽着嗓子道:“你们要坚持下去。” 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我们会的,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一道又一道,几乎连成一片。 疫区内的死气甚至也散去了不少。 赵晋紧接着又去了另外两个疫区。 三个疫区是连在一起的,只有一个入口,但是中间用围栏隔开。 另外两个疫区的情况要稍好一些,但只是相对而言。 武田这些时日一直跟着赵晋,这也是他第一次来疫区。 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士兵,战场的境况比如今要惨烈得多,可是众人的心情极其沉重,仿佛压了一大块石头在胸口。 里面躺着的,都是原本应该被他们守在身后的百姓。 赵晋离开疫区,正准备去军营。 军营的情况要好一些,毕竟士兵的身体素质要比普通百姓更强。 到目前为止,军营中染病的,大约有八十多人,大多数症状都较轻。 赵晋还没来得及动身,一个士兵匆匆忙忙跑来。 “大人!大人!” “何事?”赵晋眉头紧锁,生怕对方下一秒就吐出什么不好的消息。 “褚老大夫说,可能找到您所说的金银花和连翘了!” 赵晋一喜,他印象中古代有一个治疗伤寒疫病的方子,里面主要就是金银花和连翘,更具体的药方内容他记不住了。 可是只要找到了这两味药,再一点点试,总能试出来。 这个方子不一定有用,却终究是一个希望。 赵晋抬脚直接往那些大夫的临时住处走去。 他步子迈得极大,走得又急,跟在身后的士兵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赵晋。 此时,云州军营。 陈进脸色阴沉,突然爆发瘟疫,对云州的损失极重。 当陈进听见赵晋在疫区的那一番话后,冷笑一声,“不放弃?” “咱们的赵大人,还真是天真。” “倘若不尽快解决这些人,拖延下去,只怕到时候,整个云州,谁都逃不掉!” 陈进营帐内,有人忍不住道:“只要能找出治疗疫病的方子,就无碍了。” “治疗疫病的方子?”陈进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且不说要多久,这期间得传染多少人,又要死去多少人。” “你能保证,一定可以找到方法?如果找不到,最后云州只会变成一座死城!谁都别想逃!” 出声的人顿时不再吱声。 倘若涉及到自己性命,人总是难免会有所退缩。 陈进眼睛里闪过一抹狠厉,现在的损失已经很严重,他不能再让瘟疫扩散下去。 万一他不小心…… “那些病人不能留!”陈进猛地站起来,“只要将他们都解决掉,就不会再出现新的被传染的人,这场瘟疫也能结束。” 解决掉。 另外几名将士几乎立刻明白陈进的意思。 他要烧死现在已经染了疫病的人。 “将军,要不要,先告诉赵大人?” 陈进左手背在身后,冷冷睨着那人,“赵大人天真至此,你以为他会同意?” 这个命令太过残酷,更何况染病的人里还有他们的同袍,几人实在是说不出领命的字眼。 “难道你们想自己也染上这疫病,然后只能在疫区里等死?” 众人神情挣扎,显然难以决断。 陈进也不急,最终结果,肯定会令他满意。 “是,将军。” 有一个人开口,仿佛撕开了口子,应答声接连响起。 陈进满意地一挥手,“走!我们先去军营的疫区!” 杨旭负责军营的疫区,平日除了巡查,确保所有感染者悉数送进疫区,其余时候,几乎都是守在疫区门口。 黑色的布条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底下泛青的眼睛。 陈进带着一干士兵,大约六七百人,浩浩荡荡地朝疫区前来。 战场上的军人,大多珍惜同袍情谊。 可如果要以自己性命为代价,大多数人是不愿意的。 人性难免趋利避害。 杨旭原本靠着旁边的木柱子,闭目养神。 倏然,他睁开眼睛,右手按在刀柄上。 “杨校尉?”守在门口的士兵疑惑地看着杨旭的动作。 杨旭眸子抬起,紧紧盯着前面,“全员戒备!” 这会他们已经隐约能够看到陈进的身影,虽然不清楚情况,但是大多数士兵察觉到氛围有些凝滞,纷纷依言戒备。 疫区守卫的异样过于明显,里面的士兵有所察觉,能够下床的,纷纷聚到门口。 “杨旭,让开。” 陈进走到疫区门口,看着戒备的守卫,冷声道。 “没有郡守命令,不得进入。” 杨旭望着陈进和他身后的一众士兵,寒声道:“陈将军这是何意?” “自然是来帮忙解决这场瘟疫。” 第九十一章 双方对峙 杨旭的手依然按在刀柄上,一言不发。 “杨校尉,”陈进冷声喝道:“还不让开?耽误了你可能负责?” “陈将军如何帮忙解决?” “这些人已经染病,自然是要全部烧死,免得瘟疫再扩散。” 陈进的话音一落,全场倏然一静。 “陈将军,你这是何意?”一个守门的将士惊疑不定问道。 眼前的陈进等人,后面的士兵甚至手中提着好一些木桶。 再一想陈进方才的话,里面是什么,显而易见。 陈进眉头一竖,伸手指向身后士兵提着的油桶,“自然是要救你们的命!” “只要将所有患病的人都烧了,就不会再往外传染,这场瘟疫,自然而然就结束了。” 围栏内的士兵,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他们抖了抖唇,却无法出言反驳。 如果一直找不到医治的方子,烧死所有染病的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换做普通百姓,此时早已惊慌失措。 他们心中同样惶恐,可是身为士兵,他们不会像百姓一样,呼喊,喧闹。 但是,惊惶的气氛在疫区内蔓延。 杨旭“锵”的一声抽出长刀,横在疫区门口。 “没有大人命令,”杨旭神情冷峻,“任何人不得入内!” 陈进脸色沉了下来,“杨旭,你们就守在这门口,离他们那么近,难道就不怕被传染吗?” 杨旭等人守卫疫区的士兵与直接在疫区内的大夫,是最近距离接触瘟疫的,也是最容易被感染的一群人。 害怕吗? 与杨旭一同拦在疫区门口的众将士眼中划过迷茫。 当然害怕,没有人不怕死。 陈进继续道:“只要将他们都烧死,一了百了,也能尽早止损,还是你想要看着整个军营的人,因为瘟疫,悉数丧命?!” 杨旭不为所动,持刀牢牢站在门口。 “我只知,里面是我的同袍。”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围栏内的将士,怔然望着站在最前面的杨旭。 身形并不高大,却以一己之力,守在他们前面。 “杨校尉……”围栏内有人小声低喃,眼圈微微泛红。 倘若能活,没有人想死。 “杨旭!”陈进直呼其名,怒气冲冲,“本官是你上司!现在我命你,立刻让开!” 杨旭抬眸与陈进对视,“不让。” “冥顽不灵!” 陈进厉声呵斥,然后望向杨旭身后的士兵,“杨旭要找死,你们难道也嫌命长?” 那些将士明显有些犹疑,毕竟事关重大。 一面是赵晋的命令与身后的同袍,一面是自己可能遭遇的性命威胁。 聚到围栏边上感染了瘟疫的士兵,有的握住了围栏,忍不住加重手中的力道。 “杨校尉说得对!他们都是我们的同袍!是我们的袍泽!” 其中一个将士大声喊道,直接往前踏了两步,“如果要烧死他们,先问问我们手上的刀!” 当有一个人做出决定后,还在犹豫的将士,纷纷下定决心。 “没错!明明还有希望,还未到最后地步!” 陈进怒极反笑,“都反了天了,难不成你们想造反?!” “没有大人的命令,不行。”杨旭仍然只有这一句话,坚挺的脊背,仿佛百折不屈。 站在陈进身后的将士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开始,他们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危,害怕得罪陈进,可是看到如今的场面,心内可谓是五味杂陈。 尤其是手中提着油桶的几人,更是饱受煎熬。 那些将士们指责,不可置信地目光,让他们几乎抬不起头来。 杨旭与陈进双方对峙,互不退让。 另一边。 赵晋收到消息,脚不停蹄地赶过去。 “来了?快来看看,是不是这两味药。” 褚老头一见到赵晋,立刻将人拉过去。 其余大夫大多知晓赵晋与褚老头的关系,见怪不怪。 赵晋仔细瞧了瞧碟子里的两味药,伸手拨弄了下,面带喜色,“是,正是我所说的金银花与连翘。” 众人松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这两,分别叫鸳鸯藤和连壳。” 赵晋点头,单从外形来看,这两个名字倒也贴切。 “之后,就要麻烦诸位了,相关的方子,我记不太清了。” 一个老大夫乐呵呵道:“不打紧不打紧,知道了主要的两味药是什么,那就好办了。” 突然。 “大人!大人!”一个士兵匆匆忙忙跑来,“不好了,军营出事了。” 赵晋眉头蹙起,“军营怎么了?” 杨旭守着军营,应当不会有大问题,除非…… “陈将军带着人到疫区那一片,现在说是要烧死他们!还在闹呢!” 士兵特意压低了声音,免得那些大夫也听见。 这些终归是军营中的事。 “胡闹!”赵晋低斥道。 “诸位,本官有事先走了。”赵晋双手拢至身前,躬身长揖,“辛苦诸位了。” 这群人中最为德高望重的一名大夫摆了摆手,“大人有事先去忙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 方才那士兵匆忙慌张的模样,只怕出事不小。 所以众人也没有介意。 赵晋匆匆而来,又匆忙赶去军营。 陈进毕竟官衔比杨旭高,赵晋怕杨旭应付不了。 待赵晋赶到时,两边人,几乎是一触即发。 陈进黑着脸,“杨旭,本官好言相劝,你既然不识相,那就别怪本官!” “直接上,把油沿着整个疫区,泼一圈!” “陈将军真是好大的威风!”赵晋人未至,声先到。 陈进心头一咯噔,转身一看,果然是赵晋赶来了。 “他娘的!” 陈进不由低骂一声,望着赵晋冷厉的眸色,竟然隐隐生出了些退意。 “陈将军这般兴师动众来此,是为了纵火?”赵晋字字泛着寒意。 “赵大人此言差矣,下官只是为了不让瘟疫蔓延罢了。” 军营内纵火的帽子一旦扣下,陈进非得脱层皮不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承认。 “不让瘟疫蔓延?”赵晋轻笑一声。 “那本官与云州城的百姓,岂不是还要感谢陈将军?” 带着笑意的声音令人捉摸不透赵晋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九十二章 宁策抵达云州城 原本被杨旭护着,心间煨汤的士兵有些茫然和奇怪。 杨校尉不是听从赵大人的意思吗? 怎么现在赵大人看起来像是站在陈进那边? “大人的意思是……”陈进试探问道。 赵晋脸色徒然冷了下来,厉声呵斥问罪。 “本官的意思?陈大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预防瘟疫蔓延?本官莫非没有相关命令?” 被训斥一顿,陈进咬着牙,“现在瘟疫如此严重,与其预防,不如一了百了!” “真是好一个一了百了,”赵晋脸色仿佛凝结了寒冰,“所以陈大人就草菅人命?!” “赵大人!难道赵大人非要等一切无可挽回时才能狠下心?!”陈进不甘心,这些人在一日,他头上便悬着一把刀。 赵晋冷冷扫了一圈陈进等人,“所以明明还有希望,陈将军就要先放弃他们?!” 被赵晋视线扫到的将士,大多低下了头,心中羞愧不已。 站在赵晋身后的武田与杨旭并肩站在一起,气愤难忍,“大人每日四处奔波,就是为了云州城,为了我们的性命安危。” “比起你们,大人更加容易感染疫病!” 众人呐呐不敢言。 陈进却仍然不死心,还想说些什么,直接被赵晋打断。 “陈进!这是命令!如果有任何事,本官一力承担,但是,本官将话撂在这。” 赵晋双手负在身后,“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被赵晋等人死死护在身后的将士们红了眼眶,沉默地半跪下。 自知此事已经不可为,陈进粗声粗气道:“希望真到那一天,赵大人还能说出此话!” 言罢,陈进直接甩袖离开。 有少部分将士跟在陈进身后告退离开,更多的,沉默地站在原地。 赵晋知晓他们心中愧疚,却没有多言半句。 当初他们既然选择了跟随陈进前来,就该受着这些。 赵晋与陈进对峙时,许七就已然过来,有些着急,却又不敢这种时候上前打断赵晋。 现下陈进一走,许七连忙走上前去。 “大人!” “又发生何事了?”见许七焦急的样子,赵晋有些头疼地问道。 “宁学士到云州了,现在被困在城外,没有大人的命令,不敢让学士进来。” 赵晋一愣,这些日子忙着瘟疫一事,他都忘了这一事。 算算时间,宁策确实应该到云州了。 赵晋呼了口气,“牵匹马来。” 赵晋直接翻身上马,一路疾驰至城门口。 若是往日,街道上是不许纵马的。 但是瘟疫爆发后,街道上空荡荡一片,没有人胆敢出来,赵晋也不允许他们在街道上闲逛。 再加上各处繁忙,为了争夺时间,赵晋特意允许特殊时期,可在街市上纵马。 赵晋赶到时,只见一顶青色蓬顶的马车静静停在城门外。 “老师。”赵晋利索下马,在一定距离外,朝马车作揖。 帘子被拉开,露出宁策略显清俊的面容。 “大王子。” 宁策提起衣袍,从马车上下来,眉眼透着严肃,“云州爆发瘟疫了?” “嗯,”这些时日,赵晋的眉头基本没有舒展开过,沉重地点头,“已经初步控制住了,只是目前还未能找到治愈的法子。” “没有法子,如何算是控制住?” “这几日,基本没有再出现新的感染疫病的人。” 赵晋深呼吸,“老师,现在整个云州城已经封锁,老师还是先在邻近的城中歇脚,待云州瘟疫过后,再过来吧。” “胡闹!”宁策冷下脸,瞪着赵晋,很是不满。 “王爷既然让我辅佐你,如今云州有事,我怎么能自己独自一人避难?” 赵晋实在有些担心,金银花与连翘的效用尚不能确定,没有必要再多一个人进云州,进入危险之中。 “莫要再说了!” 对于自己认定的事,宁策向来顽固,直接不许赵晋再开口。 宁策官职高于赵晋,且又是赵晋的老师,倘若赵晋再阻拦,那便是忤逆了。 “老师先稍等一下。”见宁策抬脚就要进城,赵晋连忙将人拦住。 宁策吹胡子瞪眼,“怎么!还是不让?” “并非如此,只是老师若执意要入城,还得做好防护。” 宁策有些不解,但是赵晋没有再阻止他入城,他也就任由赵晋折腾。 方才许七已经让人去取黑布条过来。 他一看宁策的面容,就知道这绝不是轻易能被赵晋说服的人,更何况这还是赵晋的老师。 所以早早就嘱咐下去。 没一会,黑布条就被取过来。 宁策狐疑地接过黑布条,像赵晋等人一样,给自己蒙上,“这样真的能避免感染?” 赵晋边走边解释,“不能完全避免,但是可以降低可能性。” 赵晋边走,边跟宁策交代近些时日云州城中的事。 赵晋从原主的记忆中可以窥见,宁策虽然有着儒生的迂腐,学问才识却是顶尖的。 否则也坐不到大学士这个位置。 并且,宁策明显不是梁王的人,而是皇帝的人。 不管皇帝多冷血,至少目前他与皇帝并没有太大冲突。 宁策,可以用。 “纵火烧人?”宁策一听见此事,怒不可遏。 “简直愚蠢至极!官员本就是保护百姓,这陈进倒好!将屠刀挥向手无缚鸡之力的病患!” 宁策熟读儒家白书,而儒家讲究仁义道德。 陈进泯灭人性的举动,极大触怒了宁策。 “此事,你做得好!” 赵晋没有因为宁策的夸耀而显露得意。 宁策暼了一眼赵晋,至今为止,他对赵晋都甚是满意。 “陈进此举,于我们而言也是个机会。”宁策平息了怒火后,转而思索怎么解决掉陈进。 现在赵晋在军营中,最大的阻力就是陈进。 一旦陈进落魄,赵晋就能真正完全掌控住云州军营。 赵晋明白宁策的意思,只是现在他实在太忙,顾及不过来,只能等瘟疫结束后,再统一算账。 宁策摇头,不认同,“太晚了。” 凡事趁热打铁,才能收到最好的效果。 等瘟疫结束,一切都快要尘埃落定,且给了陈进反应时间。 不妥。 第九十三章 怒斥陈进 “老师,现在瘟疫一事最为重要。” 其余的,赵晋只能,也必须往后排。 哪怕最后被迫留下陈进膈应自己。 “此事,可以交给我。”宁策也知道赵晋的难处,将此事揽下,也算是朝赵晋展现自己的能力。 “如此就麻烦老师了。” 赵晋将宁策送到府衙,紧接着就告罪离开。 看似所有事情都有杨旭等人,然而赵晋作为统筹一切的人。 必须要时常巡查,掌握最新的情况,及时调整措施。 舟车劳顿,宁策只是一个书生,虽然身体不像那些书呆子一样孱弱。 可也跟强壮挂不上勾。 宁策好好休息了一天,第二天,赵晋刚走,宁策后脚就去了军营。 被赵晋嘱咐保护宁策的僧帆眼睁睁看着对方答应完赵晋好好休息,然后转身就出门。 宁策淡淡觑了一眼僧帆,“我已经休息好了,有何问题?” 僧帆使劲摇头。 宁策刚到军营,陈进就迎面走来,陈进身后跟着的,是他的几个心腹。 “这是何人?闲杂人等不得进军营!” 陈进从未见过宁策,但看宁策的穿着打扮,对方断然不可能是士兵。 而且,宁策身后跟着的僧帆,是赵晋的人。 宁策侧头看向僧帆。 僧帆神情冷淡地抱拳行礼,“陈将军。” “这是陈进将军,正五品骁骑尉。” “你又是何人?”陈进被宁策的打量视线惹得心头火直冒。 昨日才被赵晋斥责便罢了,好歹赵晋官衔比他大。 现在不知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都能这般无视他? “见了本将军,竟然不知行礼,还擅自闯入军营,该当何罪!” 陈进嗓音浑厚,这么一扯开嗓子吼,令周围众人猛地一震。 “行礼?”宁策不急不缓地重复。 “区区正五品骁骑尉,也敢如此狂妄!” 僧帆适时道:“这位是赵大人的老师,宁策大学士。” 大学士! 正一品大学士! 此话仿佛一个巴掌狠狠打在陈进脸上。 宁策本就为陈进而来,自然不会放过他,“怎么,陈将军见了我,都不会见礼?” 陈进不情不愿地抱拳弯腰,“见过宁大学士。” 然而,宁策却没有将陈进叫起来。 “陈大人真是好威风。” 宁策直接发难,“听说昨日陈大人提出要烧死患病之人?” 此事被重提,昨天骑虎难下的局面仿佛还在眼前。 陈进脸颊抽动,“下官只是担心瘟疫蔓延,彼时无法控制。” “如今不是已经控制住了?” “现在没有太多新增的感染瘟疫的人,只是暂时的,谁能预料之后如何?” 宁策讽刺笑道:“陈将军也知不能预料,既然不能预料,如何就断定要采取这般残酷的手段!” 字字句句,仿若尖刺,将陈进掩藏的心思悉数挑明。 “怕不是陈将军害怕自己被感染吧!” 话音落下,周遭暗暗窥探这里“战况”的士兵望着陈进的目光已经不对劲。 “宁大学士!” 任陈进再恼羞成怒,宁策仍然步步紧逼。 “倘若是你的心腹手下染病,你也要将他们烧了?倘若是你亲人呢?” 宁策犀利的眼神越过陈进,落在陈进身后的几人,“你们就不害怕?” “宁大学士未免太过分!”陈进死死咬着牙,弯腰行礼的姿势也维持不住。 瞪着宁策的眼神恐怖,像是恨不能生啖宁策血肉。 被裹挟起来的心思,直接被人突然挑明,暴露在阳光下,让众人看清它的丑陋。 宁策轻飘飘看了一眼陈进,“我不过实话实说。” 陈进想要辩驳,却根本无从下手。 旁边的僧帆目睹全程。 大学士这张嘴,还真是厉害。 宁策直接越过陈进离开,留下陈进与他的一众心腹在原地。 “走!”良久,陈进挤出一个字,快步离开,完全不管身后的几人。 陈进的几名心腹互相对视一眼,敛下眸中的异色。 宁策在军营发难陈进一事,赵晋并不知晓,他没料到宁策动作如此快。 那些大夫用赵晋提议的鸳鸯藤和连壳,多次试验后,制出了一剂药。 现在就等病人服用后的效果。 因而这会赵晋在疫区中。 “大人,您先出去吧。” 武田苦苦劝道:“要是大人你倒下了,只怕云州就真的要乱套了。” “待会一有结果,属下立刻通知你。” 赵晋揉了揉眉心,“行,要小心些,布条一个时辰换一次。” “好好好,大人放心。”见赵晋妥协离开疫区,武田松了口气。 赵晋一回到府衙,就知晓了宁策已经出手的消息。 “老师动作还真是快。” 不过,有了宁策帮忙,赵晋终于能松了口气。 翌日。 赵晋一大早便收到了,瘟疫爆发以来,最大的好消息。 那一剂药,有用! 病患的病情已经逐渐好转! 多日来,赵晋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 “有用就好,有用就好!” 赵晋长长吁了一口气,忍不住双手握拳,互相砸了一下, “需要什么药材,立刻去准备,务必不能在这里掉链子。” 武田也很高兴,“是,我这就去找梁仟。” 消息一出,整个云州城上笼罩的乌云都散去了不少,不再像初时那般死气沉沉。 然而,紧接着爆发的事情,却让赵晋心头大怒! 药材不足! “怎么回事?不是第一时间控制了药铺吗!”赵晋抑制不住怒气,几乎是直接吼出这句话。 士兵也是一脸愤怒,“是控制住了,但是因为考虑到我们的人不懂得这些药材,所以存放药材是由药铺原来的人负责,我们只是看守。” “既然看守住了,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赵晋闭了闭眼,勉强压下胸腔的恼怒。 “蔚清说,之前她见过,大部分药铺都有不少鸳鸯藤和连壳?” “是,昨晚因为太高兴,看守的士兵没忍住,去喝了酒,误了时辰……” 原本以为只是这大半个时辰,不会有什么大事。 谁知道,还真的出事了。 鸳鸯藤,连壳,正好是最主要的两味药。 “梁仟呢?” “梁校尉还在百草药铺和他们掰扯。” 第九十四章 百草药铺与济世药堂 百草药铺,是云州城最大的药铺。 “所有人按军令处置。” 赵晋丢下一句话,带着武田匆匆赶往百草药铺。 赵晋到时,梁仟与百草药铺的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后面的二十多名士兵甚至已经几欲拔刀。 “梁仟。” “大人。”梁仟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属下无能,关键时期出了这般纰漏。” 明明瘟疫就在眼前,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结果在他手上出了差错。 赵晋径直走入药铺,目不斜视,“有问题,想办法解决便是。” 一路走来,赵晋已经冷静下来。 生气解决不了任何事,他必须尽快冷静下来,才能考虑,怎么解决。 “赵大人。”百草药铺的东家身材发福,挺着大肚子敷衍地朝赵晋行了一礼。 赵晋直入主题,“没有鸳鸯藤和连壳?” 对方无奈地叹气,“赵大人,不是草民不想帮忙,实在是没有办法,这鸳鸯藤与连壳,平日都不是常用的药草。” “一般药铺都不会存多少,草民着实是拿不出这两味药。” 梁仟低声在赵晋耳边解释,“这是百草药铺的东家,陈康,是陈家的旁支。” “当真没有?”赵晋冷冷看着陈康,“倘若被本官发现,按律可当斩!” 陈康露出惶恐的神色,“赵大人可莫要吓唬草民,这是当真没有啊!” “行!” 赵晋没有再跟陈康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们可有什么渠道?” 这些人经营药铺多年,手上肯定有相关渠道。 陈康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有倒是有。” “那便说来,这种时候,耽搁不得。” “只是……”陈康一脸难色。 赵晋目光冷凝,“只管说来便是!” “只是这价格,只怕要贵上许多。” 来了。 他们既然冒如此大的风险,将鸳鸯藤与连壳偷藏起来,必然有所目的。 商人重利,哪怕他们背后站了陈进,也不会单单因此,冒着性命危险做此事。 尤其是那些中小药铺,这于他们而言,可是得不偿失。 但倘若里面有巨额的利润…… 财帛动人心。 赵晋负着手,“直言需要多少银子。” “价格会比以往贵上五六倍有余。” 五六倍! 梁仟一听,当即要抽刀上前。 “梁仟!”赵晋伸手拦住梁仟,低声喝道。 “大人,他们分明是!” “本官知道。” 倘若之前赵晋不确定,他们手上是否还有鸳鸯藤和连壳,陈掌柜这番话,让赵晋肯定, 赵晋一直紧紧盯着陈康,“陈大人既然手中有渠道,不如直接将渠道交给府衙。” “灾难前头,若是云州不团结一心,难以渡过难关。”赵晋语气暗藏威胁,“彼时如果因为陈掌柜等人,连累整个云州城,本官便只能以儆效尤了。” 陈康变了脸色,很快又笑道:“大人,不是草民不愿意交出来,而是对方是药商,和云州这边虽然有合作,但也只认云州,我们这些药铺的掌柜。” 言外之意是,赵晋拿了这渠道,对面也不会认。 赵晋看着陈康得意的嘴脸,缓缓道:“梁仟,搜查,哪怕将整个云州城都掀了,也要给本官找出这两味药!” “那草民就祝大人,早日找到。” 赵晋甩袖离开。 梁仟立刻率人在云州城大规模搜查,为了加快速度,还去军营调了大量军队。 “发生何事了?” 赵晋气势汹汹地回到府衙,恰好遇到从军营回来的宁策。 他简单将事情告诉宁策。 “他们此举,只怕是为了那批军饷。”赵晋脸上遍布寒霜。 赵国的地方权势很大。 各藩王每年只需要缴纳规定数量的赋税即可,其余均可留在地方,各郡亦然,它们只需要缴纳一定赋税给封地藩王。 倘若并非隶属封地,便直接上缴朝廷。 所以赵晋查获的这批军饷,是可以直接充进府衙的公库。 如果通过陈康所说的渠道拿到药材,势必只能动用这批军饷。 “陈家才是这次事情的主导者。”宁策直接判定。 赵晋靠着椅子,很是疲累,“徐勇申入狱后,他们继续对军饷下手,指使此事的只能是陈进,其余人,没有这个能力吞下这笔巨款。” “这次搜查,不会有结果。”宁策也深感棘手。 赵晋何尝不知,他们敢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出手,定然准备充分,轻易不会让他们查到那批药在哪里。 “死马当活马医吧。” 搜查了大半天,云州城中大半药铺已经搜查完,却没有找到半点鸳鸯藤和连壳的踪迹。 就在赵晋一筹莫展时,有人来禀报。 “大人,城西济世药堂的掌柜徐清求见。” “济世药堂?让他进来。” 看到对方时,赵晋愣了一下。 无他,这济世药堂的掌柜竟然是一名女子。 女掌柜,这在古代算得上是稀缺生物。 徐清对人的情绪向来敏感,察觉到赵晋的惊愕,不由皱了皱眉。 “不知徐掌柜前来,所为何事?” 徐清素来直接,没有与赵晋攀扯,直言道:“草民手中有大量鸳鸯藤和连壳,可以以成本价出售给大人。” “徐掌柜的条件是什么?”突如其来的馅饼,赵晋不得不警惕。 毕竟云州城内的药铺掌柜仿佛约好了一般,梁仟每问一家,得到的口径完全一致。 平日鸳鸯藤和连壳用得少,存活极少。 据他所知,济世药堂虽然比不上百草药铺。 在云州城,却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徐清展颜一笑,“草民只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 “以后府衙只与济世药堂合作。” 官府同样需要药材,只是一般府衙都是直接与城中最大的药铺合作。 此前云州府衙,便是与百草药铺合作。 每月由百草药铺供给所需要的草药。 赵晋并没有一口答应,“徐掌柜,府衙是要看药材质量的。” “草民知晓大人的考量,”徐清自信满满,“济世药堂可以保证所供药材的质量,这点大人不用担心。” “挺诱人的。”赵晋目光锁住徐清。 府衙不论与谁合作,都没有损失。 “本官想知道,为什么?” 第九十五章 麻黄 徐清不意外赵晋会询问这个。 “因为他们要对济世药堂下手,”徐清望向赵晋,“大人,草民手中的这些草药,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多。” “您知道为何吗?” 赵晋自然不会知晓,他睨着徐清,“徐掌柜但说无妨。” “因为,他们这些药铺,已经连手封锁了济世药堂一个月。”徐清将手中的茶杯突然搁下,因为收着力道,只发出了一声不算大的“砰”。 “他们看不起草民是女子,那草民便让他们知道,他们连女子都不如!” 自从徐清接手家中的济世药堂以后,同行或多或少排挤她。 一是因为认为她身为女子,不该出来抛头露面,二是因为,他们盯上了济世药堂这块肥肉。 此前他们针对济世药堂的阴谋诡计,徐清悉数破解。 直到一个月前,云州城几乎所有药铺都联合起来,连手排挤封锁济世药堂,使得济世药堂足足一个月,几乎未能卖出多少药材。 大量草药囤积,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也不知是不是苍天有眼,这回这些药铺闹这么一出,反倒是给徐清一个突破的机会。 赵晋忽地笑了,“徐掌柜,此言差矣。” 徐清一愣,柳眉皱起,“难不成赵大人也觉得草民身为女子,合该相夫教子?” “并非如此,”赵晋摇头否认。 “徐掌柜不甘心因为身为女子而被他人看清,何故自己都看轻自己?” 见徐清有些茫然的模样,赵晋轻声提醒,“他们连女子都不如。” “徐掌柜已经将自身放在与他们不平等的位置上。” 徐清先是怔愣,紧接着豪爽地大笑,“赵大人果然与众不同,您说得对!” “你可有父兄?”赵晋有些好奇地问道。 毕竟,女子继承家业,在古代实属罕见,其中只怕有不少缘由。 “爹已经去世,家中只有我一个孩子。” 赵晋了然,所以这位徐掌柜,无论如何,只能自己一人扛起偌大家业。 “徐掌柜的条件,本官答应了。” 紧接着,赵晋话音一转,“但是本官要去看看,药材的质量如何。” “这是自然。”徐清明显松了口气,这是她打破那些药铺封锁的唯一办法,哪怕来时她胸有成竹,但一切真的尘埃落定时,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大人何时有空,草民令人过来接大人前往。”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徐清扬唇,“赵大人真是雷厉风行。” “现在便走?” “还需要徐掌柜稍等一下。”赵晋扬声朝门外喊道:“来人!” “大人。” “帮我问问蔚清有没有空闲,想她陪我去看一趟药材。” 蔚清? 徐清心念一动。 赵晋将一个女子带回府衙的事,她也有所耳闻,想必就是这位蔚清。 “蔚清以前跟着爷爷,经常去采药,对草药比较熟悉。”赵晋解释了一句。 没多久,褚蔚清跟着衙卫进来。 “阿晋。” 话音刚落,褚蔚清才发现书房内还有一人,顿时止住了声音。 “蔚清。”赵晋眉眼柔和下来,起身走上前,给褚蔚清和徐清分别介绍道: “这位是济世药堂的徐掌柜。” “这是我的爱人,褚蔚清。” 褚蔚清盈盈道:“徐掌柜。” “褚姑娘。”徐清微微颔首。 一行人径直朝济世药堂走去。 济世药堂存药的库房就在药堂后面。 赵晋一进去,迎面而来是浓郁的中药味。 尚未煮开的药材,味道不算很刺鼻。 里面分门别类放着大量药材,赵晋看了一圈下来。 仅凭他自己认识的一些药材,这些草药都保存得极好。 “蔚清,如何?” 褚蔚清点头,“这些草药的质量是顶好的。” 这次赵晋也松了口气,药方已经找到,现在草药问题解决好,万事都好办。 “徐掌柜,既然如此,那便说好了,之后与府衙合作之事,徐掌柜可以直接寻府衙的金公公,这些事是他在处理。” 言罢,赵晋带着褚蔚清准备离开。 他视线随意扫过某一处时,顿了顿脚步,“那是麻黄?” “是。”见赵晋有兴趣,徐清特意令人取出一些麻黄给赵晋看。 小厮手中的麻黄有根和茎,混杂在一起。 “麻黄的根和茎还是分开存放比较好,毕竟不小心弄混,是会出人命的。” 方才赵晋也是看见他们竟然将两者混杂在一起存放,有些诧异。 麻黄茎可以发汗,而根则是止汗,倘若用错,危害性极大。 徐清微怔,还想问清楚几句,却见赵晋已经离开了。 “掌柜的,那我们要分开放吗?”小厮小心问道。 他们一直只用麻黄的根,之所以会与麻黄茎一起存放,只是因为习惯于存放时,将每株草药的所有部位都一起存储。 徐清沉吟一下,还是道:“分开吧。” 赵晋特意这么提醒一句,总不会是废话。 赵晋离开后,还有些恍惚。 麻黄,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有关麻黄的方子。 但是一时之间,赵晋又想不起来。 徐清相助,基本解决了鸳鸯藤与连壳短缺的问题,赵晋也无需再和那些药铺周旋。 那些药铺囤积了大量的鸳鸯藤与连壳,这回不要说从中大赚一笔,只怕回本都难! 现在他们根本不敢再拿出这两样药材,不然被赵晋找到机会,一顶“恶意囤积药材,欺瞒朝廷命官”的帽子扣下来,可没有他们好果子吃。 哪怕心里气得呕血,这些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么一来,他们不仅没能从赵晋这里敲一笔,连封锁济世药堂的计划也失败了。 陈进听到下面的人汇报时,忍不住喝骂了一句,“一群蠢货!” 五六倍的价格? 相差如此远,傻子都能看出有问题! 直接翻一倍就已经足够了! “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 本来还想借此吞回一部分军饷的银钱,又被这群蠢货搅黄了! 陈康万万没想到,徐清竟然与赵晋合作了! 因为想着赵晋没有药材,只能求到他们身上,不论多少,赵晋只能妥协。 第九十六章 疫情反扑 谁料,到头来,落得一场空! 任这些药铺掌柜再如何后悔,也已经没有用。 有了充足的药材,一剂剂药被送入疫区,不少人的病情都逐渐好转。 死气沉沉的云州城渐渐恢复了生气,在疫区中也能见到不少人都面带笑容。 没有死亡的威胁,所有病人心头的巨石被敲碎。 疫区每日忙碌不已,人手严重不足。 赵晋坚持要进去帮忙,杨旭等人不让,怕赵晋因此出事。 两边相持不下,最后一人各退一步。 赵晋空闲时候在疫区帮忙,但是在药房帮忙,不能经常出来走动,和病患密切接触。 将装好的药材倒入炉子内,赵晋手里拎着把蒲扇,屈腿坐在小矮凳上煎药。 房间内,这样的炉子放了好几排,一个人看几个炉子。 突然。 一个士兵着急地冲了进来,“别煮了!都别煮了!” 昨夜没有休息好,赵晋正有些昏昏欲睡。 这会直接被士兵的话惊醒。 “为何不让煮了?” 赵晋站起身,顺便伸了伸一直屈着的双腿。 “发生何事了?” “大人!”士兵焦急又慌乱,“出事了!疫病比较严重的两个疫区,今天用了药之后,不过一个时辰,病情突然变得严重!” 赵晋神色一变,将手里的蒲扇丢给一个药童,大踏步往外走。 “怎么会这样?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 “不知道,”士兵小跑着跟在赵晋身后,微微喘气,“今日一早就这样了,大夫们现在焦头烂额的。” 赵晋一出药房,嘈杂吵闹的声音猛地涌入耳中。 不同于前几日,吵闹声中还带着些笑声。 今日,赵晋只听见了一片惶恐不安。 病人们痛苦的咳嗽声,大夫们焦急地为一个个病人切脉,士兵不是在来回奔走忙碌就是在安抚病人。 赵晋抿着唇,低声问道:“所有病人都是这样吗?” “不是,病情比较轻的并没有。”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大夫们给病人们切完脉后,到专门为他们收拾出来的小木屋里讨论。 赵晋跟在后面进去。 “情况不容乐观。”一个老大夫摇了摇头。 “这像是,我们用的药,将对方体内的疫毒悉数激出来了。” 其中一个大夫,手里拿着药方子,“这其实不是一件坏事。” “但是坏就坏在,疫毒被激出来,我们的药,却不能将这些疫毒化解掉,或者直接逼出体内,现在这样,可真是不上不下。” 这些大夫,除了一部分老大夫,其余年纪并不大,甚至还有一个望上去还未到而立之年的年轻大夫。 “方才也试过加重药量,效力还是不够,所以是我们用的药,效力不够,可以试试一些药效更重的……” 赵晋听了一会,就悄悄离开了。 “大人,现在怎么办?” 武田不知何时,跟在了赵晋身后。 “只能再试试了。”赵晋长长叹了口气,他也着实无从下手。 药效更重的,还有哪些药的效力比金银花和连翘的效力更重? 赵晋边走边回想记忆里知晓的那些药材。 疫区的事,一直让人盯着的陈进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明明此事对整个云州都是一件祸事,意味着在新的药方生效前,不知会有多少人丧命。 但是陈进一听见消息,却是直接大笑出声,“哈哈哈!赵晋,本官还以为你多有能耐,原来不过绣花枕头罢了。” 想到瘟疫爆发后,一连在赵晋手中栽了两次,有一次甚至被赵晋当着所有士兵的面斥责! 那个宁策,竟然挑拨离间! 陈进每每想起这两件事,都恨不得将赵晋与宁策挫骨扬灰! “哼!天真,这疫病,哪里是这么好处理的!如今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 陈进对赵晋极尽冷嘲热讽,站在下首的几名心腹却始终一言不发。 没多久,陈进就发现不妥,眯起眼睛盯着下面的几人。 “怎么?你们觉得本官哪里说错了?” 众人一时沉默不语。 陈进寒声道:“蒋含,你说说!” 被点名的蒋含,垂着脑袋站出来,“将军,属下并无此意,只是在想,现下云州的瘟疫如此严重,若是不尽快解决,后果不堪设想。” 陈进盯了他好一会,才道:“你倒是忧国忧民。” 最后四个字,饱含嘲讽。 “怕什么?”陈进勾起嘴角,讥讽道:“这不是还有我们赵大人,想必赵大人会有法子。” 蒋含没有再出声,牙齿却突然咬紧了一瞬。 他松开得极快,没有叫陈进发现。 蒋含等人出了陈进的营帐后,众人一阵沉默。 “蒋将军,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王鹏宇脸色有些难看。 云州城遭遇这样的灾难,他们身为云州城的守将,却半分力都不出,实在让人难受。 “将军已经开始有些怀疑我们了。”蒋含没有回王鹏宇的问题,反而提起另一件事。 众人方才一起出来,自然察觉到了陈进的不满。 只是, 药方无用,这对于云州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灾难,可是陈进听到消息后,却只顾着嘲讽赵晋。 回想一下方才的情景,众人只觉得心中发寒。 那里面,可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命呐! 虽然他们与赵晋立场对立,但他为了瘟疫,劳心劳力,反观他们。 几人都觉得躁得慌! “倘若我们真的帮赵晋,将军知道不会放过我们。”蒋含淡声道。 他们站在赵晋对立面,站在陈进阵营,如果陈进铁心对付他们,一个都讨不着好! 王鹏宇也明白,心里却依然良心难安。 “可是!” 不仅王鹏宇,其余几人心中也颇为不好受。 蒋含眼睛有些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将军,难不成真的没有办法了?” 蒋含是几人里官衔最高的,仅次于陈进。 现在此事不能告诉陈进,蒋含自然而然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 蒋含回过神,“不能让将军知晓,不意味着不能暗中做。” 一言惊醒梦中人! “正是!明面上我们没有出面即可!” 蒋含笑了笑,提醒了一句,“别忘了收拾干净尾巴。” 第九十七章 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 因为疫病再次加重,不少人都惶恐不安。 尤其是病情最重的疫区,药方子没有用,甚至他们的情况更加严重了些,意味着他们离死亡更近。 生死之际,难免会有人忍不住崩溃。 疫区内的士兵大多来去匆匆。 一个中年人心中被死亡的逼近煎熬得几欲崩溃,却无从发泄。 恰好,一个士兵因为从后面推着一车木柱子,走得特别慢,经过中年人时被中年人逮到。 全副心神都在有些颤巍巍的推车上,士兵生怕稍不留神推车就翻了下来。 突然被中年男子扯住,士兵整个人都懵了一瞬。 “大哥,你有什么事?” 士兵边问边小心地稳住推车。 中年男子没有注意到,直接扯着士兵嚷嚷:“你们有没有办法医治我们?!” “之前不是说已经找到了方子吗!怎么这药吃了之后反而更加严重了!” 没吼两句,中年男子就喉咙发痒,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整个胸腔都被扯得发疼。 心头一阵悲哀涌上来,中年男子没有再喝骂士兵,转而放声大哭。 士兵被拉扯得一阵头疼,好端端被骂了一顿,又被人拉着哭。 “大哥,你先松手行不行?!” 中年男子闻言,却反而扯得更紧。 本因为这些时日过于忙碌,士兵心中就有些焦躁,这会又遇上这么一个不讲理的人。 烦躁之下,他直接伸手将对方拉扯他衣服的手强行松开。 “小心!” 一道厉喝声响起。 士兵顿时惊慌失措。 方才他顾着拉开中年男子,却一时不注意,手上松了力气,推车本来就不稳。 他手上力道一松,推车就倾斜下来,哪怕他及时扶正了推车。 上面的木柱子,还是因为失衡,大量倒下。 方向正好对着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被这变故吓得愣在当场,已经不会动弹。 下一刻,一道身影闪现,直接将中年男子捞开,往旁边一扔。 中年男子躲开了,救人的人却来不及走开。 “哗啦”一声,上十根粗大的木柱子,直接砸在了对方手臂上! “唐大人!” 几道声音略带惊慌地响起,刚刚救人的身影正是唐一行! 唐一行闷哼一声,脸色变了又变。 一阵兵荒马乱后,将所有木柱子移开收拾好。 唐一行站在原地,右臂无力垂下。 中年男子直接被这场变故吓愣住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现在没有人有时间顾及得上他,连忙带唐一行去大夫们在小木屋。 赵晋一进到疫区,就见好几个士兵,中间围着一个唐一行,匆匆往小木屋走去。 “发生何事了?”因为疫区人手不够,大多都是一个人去办好几件事。 这样几个人一起,可以说是很少见了。 “大人!” 士兵们侧过身,赵晋这才发现唐一行的右臂不对劲。 “手怎么了?”赵晋快步走上前。 旁边的士兵将刚刚变故大致说了一下。 赵晋眼神微凝,问道:“感觉怎么样?手有知觉吗?” “有知觉,”唐一行脸色有些苍白,“但是控制不了。” 赵晋松了口气,有知觉就好。 等到了小木屋,那个年轻的大夫给唐一行检查了一下手臂。 “骨折了,不是很严重,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段时间都要小心些。” 年轻大夫边说边给唐一行包扎。 赵晋望着对方准备拿木板给唐一行固定,拦住了。 “可以试一试用石膏固定,然后用消毒过的布条将手臂掉在脖子上。” 话音落下,所有人有些微怔,包括赵晋也一时间愣在原地。 石膏? 年轻大夫面露惊愕,“石膏还能这样用?” 赵晋压下万般思绪,大致跟大夫说了一下怎么处理。 众人将信将疑。 等人将石膏弄来,赵晋在旁边协助处理。 这时候已经有石膏,只是更多是处理后,用作药物。 年轻大夫看着唐一行裹上石膏后,又白又大的手臂,啧啧称奇。 “这石膏竟然还能这样用。” 说着,他伸手握住唐一行的手臂,左瞧瞧,右瞧瞧。 “看上去,似乎是要比木板更好用。” 唐一行这边处理好后,赵晋按捺不住,“大夫,你这里有纸笔吗?” “有。” 年轻大夫指向旁边的桌子,“大人要纸笔做什么?” 赵晋快步走向桌案,“我想起了之前在古籍上看过的另一个治疗伤寒的药方。” 一语犹如平地惊雷! 治疗伤寒! 那不正是针对此次瘟疫的方子。 虽然上次赵晋提的鸳鸯藤和连壳,最终效果不如初想,但并非没有用。 症状较轻的患者,明显好转了。 至于病情反扑的,疫毒较重的病人,主要是因为那剂药,将他们体内的疫毒激发到体表。 年轻大夫一听赵晋此言,直接凑到桌案跟前,看着赵晋下笔。 赵晋方才提及石膏,愣住就是因为他想起了《伤寒论》中的一个针对伤寒疫症的方子! 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 赵晋将其中所用的药材悉数写下,交给年轻大夫。 “这个方子可以试试,具体用量还需要你们调整。” 年轻大夫接过药方,愈看,眼睛愈亮。 “竟然还能这样搭配!” “大人,”年轻大夫眼含期待地看着赵晋,“你这古籍叫什么名字,可还找得到?” 赵晋放下毛笔的动作一顿,难得有些心虚地笑了下,“已经找不到了。” 哪里有什么古籍,真的有,那也是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 不过,这是真的在不同时空,还想看到这本古籍,是不可能的了。 年轻大夫虽然失望,但也清楚,此时什么最为紧要。 他拿着药方,直接去找其余大夫,大家一起商讨。 赵晋便带着唐一行会府衙等消息。 因为赵晋此次的方子比较详尽。 很快,众大夫齐心协力,迅速确定方子的用药用量,立刻命人煎药。 翌日一早。 疫区那边就有人前来禀报,药方有效! 赵晋紧绷的神经缓了些,却还没有完全放下心。 当初金银花那个方子,刚开始用药时,情况也是一片大好,最后却是情势急转,每况愈下。 第九十八章 各地爆发瘟疫 云州城爆发瘟疫后,赵晋迅速封锁整个云州城,禁止出入。 然而,瘟疫并非是从云州爆发,而是进入云州城的人带来的。 赵晋封锁城池后,紧接着,一连几个县城都爆发了瘟疫,形势比云州城更加严峻。 瘟疫爆发后,所有人忙着处理瘟疫事宜,根本没有注意外界的消息。 瘟疫迅速蔓延,梁王的封地内,近半爆发了瘟疫。 邻近的两个藩王封地内,也小范围出现了此种情况。 一时间,哀鸿遍野。 街道上,零星晃荡的百姓面色惨白,双眼无神。 每日都有百姓抱着自己已经失去气息的亲人痛哭。 这本该是惹人同情的一幕。 但是日日上演,这种情形数不胜数,以至于百姓们已经无动于衷。 有的人家只是一两个人染病,有的,瘟疫逐渐感染全家,最后只剩下几具尸体和一座死屋。 当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偶尔甚至能闻见尸体的腐臭味,尤其是靠近隔离的地方。 死的人太多了,哪怕士兵们不停的将尸体运走,焚毁,仍然消不掉那股死亡的气息。 至于隔离的地方,更是混杂、脏乱。 染病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唇边染血,甚至衣物也被弄脏。 可是根本没有人管他们。 有恻隐之心的大夫们,忙着研究怎么解决瘟疫。 士兵们避之不及,或是忙忙碌碌。 这种情况,在许多城镇出现,人们逐渐麻痹。 燕阳。 瘟疫爆发时,梁王刚从校场回来。 听见孙卫平禀报的消息,直接愣住了。 “瘟疫?怎么会爆发瘟疫?!” 孙卫平脸色很差,“染病的人,症状大多都是伤寒,许是这些日子,天气太冷了。” “立刻安排下去,不能让瘟疫再扩散!”梁王神情凝重,每次瘟疫爆发,带来的灾难太大了,不得不重视。 “你拿着本王的令牌,”梁王话音一顿,转口道:“将王太子叫来。” 孙卫平明白梁王的意思,“是。” 赵瀛来之前就已经听闻瘟疫的消失。 “儿臣拜见父王!”赵瀛神情严肃道。 “知道消息了?” “刚刚听闻,”赵瀛面上露出几分担忧,“听说不止燕阳,许多地方都爆发了瘟疫,只怕是来势汹汹。” 梁王鹰眸牢牢盯住赵瀛,“倘若让你负责此次瘟疫,可有把握?” “儿臣定不负父王期望!”赵瀛当即跪下,双手虚握成拳。 “好!”对于赵瀛的表现,梁王很是满意,命道:“孙卫平,你协助王太子,负责处理此次瘟疫一事!” “是!” 两人退下后。 孙卫平问道:“王太子可有什么想法?” “瘟疫的传染是最令人恐惧的,倘若能够避免更多的人感染,就能控制住。”赵瀛眉头微蹙,神情有些苦恼。 虽然方才他应得很爽快,但是瘟疫来得太突然,他如今也是一筹莫展。 孙卫平脸色有一瞬间扭曲,何人不知道要如此?问题是,怎样才能避免更多人感染! “殿下不若先将燕阳城门封锁,然后将所有染病的人都赶到一个地方去,如此应该能尽量避免瘟疫扩散。” 赵瀛眼睛一亮,“孙大人所言有理,本殿立刻就着人去办。” “隔离的地方,可以派遣多一些人守着。”赵瀛沉吟了一会,道:“可以试试将守卫分成三层。” “毕竟守卫大多会与里面的病人接触,分三层更安全一些。” 孙卫平脸色好了一些,“王太子此法子不错。” 虽然梁王让孙卫平协助自己,但赵瀛明白,孙卫平乃是父王的心腹,是断不能得罪的。 很快,随着赵瀛的命令下去,各将士纷纷领命行事。 “不要!不要!我的孩子没有病!他只是普通的风寒!”一个妇人死死抱住怀里瘦弱的孩子。 一阵阵咳嗽声从孩子喉间涌出。 士兵有些不耐烦,本来要负责将染病的人全部带走,就并非他们所愿。 这会近距离接触病患,到时候只能在最里层,意味着,他们是最容易被传染的一群人。 但是上头命令如此,再不愿意也必须要做。 “直接全部带走,既然她想死,那就成全她!” 两个士兵直接一左一右,押着怀抱小孩的妇人离开。 妇人反而松了口气,丝毫不害怕自己要去的地方,那里将会都是一些感染疫病,半只脚踏入阎王殿的人。 但是于妇人而言,只要能与自己孩子在一处,未来总是有希望的。 一个又一个病人被士兵押着赶往燕阳城西角落特意划出来的地方。 他们茫然无措,绝望又无可奈何。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有人喃喃自语道。 随着这人的话音落下,一瞬间,众人仿佛找到了突破口,纷纷大声痛哭。 “凭什么!明明平日里我也有行善,凭什么是我啊!” “我儿子才一岁多,只剩下我娘子和他相依为命,他们母子怎么办啊……” 街道两边,站满了百姓,他们同情地看着痛哭流涕被带走的人群。 但是在他们靠近时,他们又仿佛看见洪水猛兽一般,快速退开。 “殿下。”苏成浩拱着手道:“已经将人全部赶去城西,围起来了。” 苏成浩是赵瀛的舅舅。 “一定要严加看管,不能让他们跑出来,那些守卫,也不能离开那一块地方。”赵瀛不放心地叮嘱。 苏成浩笑道:“放心放心,舅舅办事你放心。” 赵瀛眉头不展,自从接下瘟疫这个差事后,他忙得晕头转向,“疫区那边,就麻烦舅舅看管着了。” “没问题!” 燕阳的大夫,超过半数皆被征召进疫区,有的自愿,有的被迫。 只是,他们一同钻研了许久,依旧没能找出有效的方子,大多都是效用不大。 每天都有尸体从隔离区被拖出来,然后带去焚毁。 人们第一次知道,这些尸体被拖走,不是被带去掩埋,而是被带去焚烧! “怎么能烧?” 他们根本无法接受自己亲人的尸体被带去烧毁。 “这,这是要他们魂飞魄散啊!” 固有的观念让他们觉得,人就是要入土为安。 第九十九章 都是我们的人 疫区因此闹起来的事情传到赵瀛耳中时,赵瀛正因为找不到合适的药治疗疫病而焦头烂额。 一听闻此事,赵瀛不耐烦地道:“直接押下去就行,再怎么闹,能闹得过我们的守卫?” “倘若掩埋到地下,还不知会留下多大的隐患!” 本就是非常时期,这些人还固守这种旧观念。 赵瀛恼怒至极,“直接镇压!难不成他们还想害死更多人?” 有了赵瀛的命令,苏成浩直接让疫区的守卫,一遇到百姓闹事,悉数武力镇压。 久而久之,再也没有人敢闹事。 然而,所有的怨气悉数憋在心底,有朝一日爆发,只怕一发不可收拾。 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被用作治疗瘟疫后,赵晋依然偶尔会去疫区帮忙。 数次遇到之前的那位年轻大夫。 此时年轻大夫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大夫。 “赵大人,这是朗千丘。”老大夫笑呵呵地跟赵晋介绍道, “别看千丘年纪轻轻,医术好着呢!” 赵晋笑道:“在这里见过你几回,倒是现在才知你叫朗千丘。” 朗千丘摆摆手,示意没事。 “在这里?”老大夫听见赵晋的话,有些疑惑地道:“千丘是府衙的大夫,大人没有在府衙见过千丘?” 赵晋疑惑道:“府衙的大夫?” “大人不知道?”朗千丘比赵晋更震惊疑惑。 “咳,不知道。” 朗千丘难得有些挫败,因为他医术不错,云州城的大夫里,鲜有不认识他的。 见对方这副神情,赵晋有些不好意思,刚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就看到朗千丘的神情突然变得明亮。 “大人若是觉得不好意思,不如把那本医药古籍找出来送给草民吧。” 朗千丘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赵晋收起了脸上那一丝愧疚,“找不到。” “哈哈哈哈哈!”老大夫大笑出声,“大人莫要见怪,千丘就是这般性子。” …… 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的药效的的确确对这次瘟疫有效,已经出现治好的病人。 此时大家还有些紧张,直到症状较重的人也出现治好没事后,云州城终于再次迎来了欢呼声。 陆陆续续有人从疫区出来。 “我真没想到,还能有机会从疫区出来。” “可不是嘛!听说这个药方子,还是郡守大人发现的!” “你莫不是在胡言乱语?郡守大人难不成还会医术?” “是真的!那些大夫都是这样说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这次疫病,阳光破开云层洒落在他们身上。 瘟疫过去后,赵晋首先解封云州城,然后好好地睡了一顿。 自从瘟疫爆发,他还未好好休息过一回。 直到日头西斜,赵晋才从床上爬起来。 一出来,就遇到脚步有些急切的杨旭。 这是赵晋第一次见杨旭这般匆忙,脸颊绷紧。 “出什么事了?”赵晋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回说出这句话了。 杨旭神情凝重,“各地爆发瘟疫。” 短短几个字,将赵晋还有些朦胧的睡意彻底吓走。 “什么时候的事?是从云州传出去的?”赵晋眉头紧锁,语气急迫。 他们发现瘟疫封城时已经出现了症状,再往前有人已经感染了瘟疫,然后离开云州也不是没有可能。 “同时。” 同时……赵晋恍然,这些日子他们忙着城内的瘟疫,加之又封锁了城门,因此是半点不知晓外面的情况。 “去查查。”赵晋沉吟一下,“另外,继续封锁城门,避免外面的瘟疫再次传入城内。” “将我们的药方,遣人带到那些感染了瘟疫的城池。” 此次疫病,同时爆发,意味着源头不一定是云州。 “有查到这次疫病因何而起吗?”赵晋边说边往书房走去。 杨旭沉声道:“大夫说,天气。” “天气。”赵晋嘟囔了一声,“火炕真的要快点弄好才成。” 燕阳。 多日过去,燕阳的疫病却依旧一筹莫展。 病情越来越严重,民众的恐慌一日胜过一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初赵瀛的手段强硬,染病的人及时赶入隔离区,因此现在并未扩散严重。 只是恰恰因为赵瀛手段强硬,惹起了民怨。 “殿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苏成浩浅叹了口气,“现在疫区情况越来越严重,不如,直接将疫区的人烧了,外面没有再被传染的,这次疫病也就过去了。” 孙卫平当即眉头一竖,“胡言乱语!直接将那些人烧死,简直惨绝人寰!” “孙大人,现在疫区的情况,你是没有见到,再找不到法子,这些人也只能死!”苏成浩有些不满。 “到时候,还不知道他们会传染多少人!倒不如尽早动手,感染瘟疫的人都死了,后续自然不会再有瘟疫爆发。” 赵瀛有些动心,毕竟如此下去,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殿下慎行,此举若是被百姓知道,只怕梁王府都会担上残暴的名声。”孙卫平依然不同意,这件事有违人伦,一旦被燕阳百姓知晓,定会无法接受。 苏成浩轻嗤一声,“那孙大人可还有别的更好的解决办法?” “我是没有,但是时间足够,那些大夫,总能拿出法子。” “时间足够?”苏成浩语气尖锐,“我们缺的就是时间,怕是那些人还没有找到法子,燕阳就先没了!” 两人争锋相对,唇枪舌战。 “够了!”赵瀛轻斥一声。 孙卫平冷哼一声。 赵瀛望向孙卫平,“孙大人,舅舅说得并非没有道理。” “殿下!此事若是被百姓知晓……” “那就不让他们知道。”赵瀛直接打断了孙卫平。 “现在根本找不到法子,最后他们也是只能死,隐瞒下来,让他们以为这些人都是因病亡即可。” 赵瀛眼里划过一抹狠辣。 总不能,真的等燕阳变成死城再动手! “孙大人,王府里面,要麻烦你注意了。” 孙卫平眉头紧皱,“这是自然,但是殿下,你确定能够不让百姓知晓?” “疫区都是我们的人,至于那些大夫,先别放他们出去,如此一来,我们说什么便是什么……” 第一百章 焚烧 燕阳城西。 一群面色青白的人被众多将士围住,一直往一个方向赶去。 “这,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不知道啊,大哥!”有人朝士兵高声喊道:“这是要送我们去哪里?” “看着这条路,怎么好像有点眼熟……” 然而不论他们如何询问,驱赶他们的将士都一言不发。 他们渐渐发现有些不对劲,心里惶恐不安。 “不是,你们倒是说清楚啊!” 有性急的直接走向那些蒙着布条将士身边,推搡着质问。 “滚远点!”被那人靠近的士兵吓了一跳,然后直接抽刀对着对方。 锋利的长刀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砍过来,众人吓了一大跳。 那人慌忙回到人群里,没敢再出声。 人们只能茫然无措地被这些将士赶到一块空地上。 有人一看到这片空地,立刻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 他旁边的人不解地捅了捅他,“怎么害怕成这样,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他们是要烧死我们啊!”那人惊叫出声。 之前官府烧毁病死的人的尸体时,里面有他的家人,他来闹过。 就是这个地方! 被驱赶过来的人们纷纷愣住。 “你,你可别胡言乱语!” 为首的将领冷冷地瞥了一眼出声的人,朝身旁的一个士兵使了眼色。 在众人惶然不定时,那些将士突然猛地冲上前,用绳子将他们牢牢捆住! 有反应迅速的人,立刻反抗。 他们四处乱窜,或者直接和士兵打了起来。 但是这本来便是一群染上瘟疫的病人,对方还是身强力壮,久经训练的士兵。 双方根本不对等,结果没有任何悬念。 被驱赶至此的人群,直接被绑在了一起,绕着一根大柱子,捆得死死的,任由他们怎么挣扎都挣不动。 一捆又一捆的柴火将他们围住,带着刺鼻味道的液体浇在柴火上。 “你们怎么能如此!” 所有人彷徨不安,看着那些冷漠无情的士兵。 “点火!” 一声令下,一个火把被扔进柴火中。 “轰”的一声,大火猛地窜起。 火焰的温度直接将人们逼得崩溃,绝望又痛苦。 “啊!别烧我!别烧我!” “为什么要将我们烧死?难道这瘟疫真的治不好吗?!” 火焰再一次在这片空地上燃起,与以往不同的是。 曾经在火焰中的是尸体,他们不会言语,烈火焚身也只有一片静默。 如今却是哀嚎声响彻云霄,绝望、悲凉。 将感染了瘟疫的人尽数烧毁后,苏成浩的动作很快,迅速控制里面的大夫,继续派重兵把守隔离区,只是里面空荡荡无一人。 始终没有风声传出去。 孙卫平也逐渐放下心来。 可是,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有人想要偷溜到隔离区旁边看看亲人,虽然被发现了,但是他仍然看了隔离区内空空荡荡的情形。 消息传出,燕阳震动! “这就是你做的好事!”梁王拿起手中的折子,劈头盖脸地朝赵瀛砸下去! 折子并不大,且没多少重量,砸在人身上,没有多大痛感。 但是耐不住数量太多。 梁王每看到一个弹劾赵瀛直接焚烧百姓的折子,就直接砸到赵瀛身上。 没多久,赵瀛便觉得自己浑身泛疼, 他甚至不敢碰一碰自己被砸疼的地方,直挺挺跪在地上。 梁王批完最后一份折子,赵瀛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双腿发麻。 “赵瀛,你真是好样的!这种事你都敢点头,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梁王将最后一份奏折往桌案上一砸,走下来指着赵瀛的鼻子喝骂。 “本王真没看出来,你竟然做事这么没有分寸!”梁王怒气冲冲,盯着赵瀛,“你做便做了,结果还不收好尾巴。” “竟然还能让一个平民百姓进去瞧见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赵瀛嘴唇发白,不敢反驳一个字,双手贴着地面,整个人伏下,“父王,儿臣知错。” “知错?知错有何用?”梁王甩袖转身。 赵瀛腮帮子绷紧,一言不发。 梁王狠狠瞪着赵瀛,良久才道:“王太子受奸人蛊惑,识人不清,禁足一个月。” 闻言,赵瀛狠狠松了一口气,“谢过父王。” “滚下去!” 赵瀛弯腰拱手,宽大的袖袍几近垂到地上,倒退着走到门口后,方才转身离去。 一出大殿,赵瀛深呼吸。 他知道,这关算是过了。 紧接着,赵瀛接连探听到梁王对苏成浩以及王妃的处置。 “苏成浩草菅人命,狠毒无情,直接焚烧染病百姓,天理不容,即刻处斩!” “王妃苏氏,管教不严,命其罚抄经书两百份!” 赵瀛来到王妃的寝殿,有些垂头丧气。 “你太急了。”王妃柳眉微蹙,低声训斥,“事后还不处理好。” 赵瀛被瘟疫的事搅得焦头烂额,便想尽快处理解决。 苏成浩提出的法子确实可行,只是他未料到,后来苏成浩竟然如此松懈! 倘若不是被人发现,本来是不会有任何事的。 “成浩……”王妃刚刚念出一个名字,便红了眼眶。 赵瀛抿了抿唇,原先他心里有些责怪苏成浩,可是如今苏成浩的结局…… “母妃,是孩儿不好。” 王妃摇摇头,一双秋水眸子泛着盈盈水光,“此事怪不得你,也是你舅舅做事不谨慎。” “你父王,他是在敲打你。” “儿子明白。” “之后,你一定要谨言慎行。”王妃压下心里的悲伤,叮嘱赵瀛,“你父王是个狠心的,他不是怪你用了这么一个狠辣的法子,他是怪你没有解决好尾巴。” 王妃跟着梁王多年,太知道梁王的性子了。 那人冷漠无情,又心狠手辣,万事敌不过他自己。 赵瀛面色凝重地点头,“母妃,儿子知晓,之后定会更加谨慎。” 梁王将苏成浩推至风口浪尖,以苏成浩的性命平息民怨。 如果焚烧染病百姓,解决燕阳瘟疫,然后再以苏成浩为代价,平息了民怒,就该结束了。 可是,燕阳瘟疫并未随之消失! 城中又有十数人染病! 第一百零一章 宠幸 最为糟糕的是,因为上次焚烧隔离的染病之人的事情,如今百姓们已然不愿意被隔离! 偏偏赵瀛无可奈何,他这次无法像上次一样,直接强制镇压。 “殿下!”侍卫匆忙进来,“有治疗瘟疫的方子!” 赵瀛猛地站起,“研究出来了?” 侍卫满脸喜色,“不是,是大王子,是云州城!” 乍然听见赵晋,赵瀛不悦地皱眉,“与他有和关系?” “云州城也爆发了瘟疫,如今他们已经解决了!听闻燕阳出事后,派人送了云州城的方子过来,大夫们已经在研究了!” 终于找到解决瘟疫的法子,侍卫难以自抑地兴奋。 虽然梁王府称得上较为安全,可并不代表没有危险。 现在有法子解决,悬在众人头上的刀,可算是准备被放下了。 赵瀛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有些阴沉。 这个方子的确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可是只要一想到这个方子是赵晋给的,赵瀛便觉得万般不是滋味。 “有方子就好。”压下心中的不喜,赵瀛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让他们尽快尝试。” 侍卫没有注意到赵瀛的异样,喜笑颜开地领命下去。 “赵晋发现了治疗疫病的方子?”梁王面露诧异,“你说的是云州城还是赵晋?” 秦遵尹眸色略深,“是大王子发现的。” “他如何会医术?” 梁王府可从不会教王子医术,更何况依赵晋当时的情况,根本连医书都拿不到手。 “据说是在古籍上看过这个方子。” “古籍?”梁王鹰眸锐利,“本王府上何时有这种古籍?” 秦遵尹微微一笑,“王爷,不管有没有,最重要的是,这个药方对瘟疫有效。” “大夫那边如何说?” “看着有用,具体效果还需要试一试。” 梁王身体往后一靠,闭目养神,“尽快。” 翌日。 整个燕阳欢呼雀跃。 赵晋送来的方子有效! 这意味着,他们终于不用再受瘟疫的威胁! “大王子,大王子远在云州城,却依然惦记着我们!” “幸亏有大王子啊!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比起王太子,我反而觉得还是大王子更好。” “嗤,你才听过大王子多少事?这就断定大王子比王太子好了?” “那你说说,瘟疫这事,没有大王子,我们是不是现在还在受苦受难。” 那人顿时被噎得说出话。 赵灜听见这些传言时,当时便气得想将桌案上的东西直接扫下去。 可是望着下面的众人,赵灜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扯出笑容,夸赞赵晋。 “王兄确实是才能卓越。” 实则心里已经怄气极了。 “倒是真的有用。”梁王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秦遵尹捋着胡须,“终归是好事一桩。” “本王这个儿子,自从那次之后,惊喜迭出。” “王爷,大王子有出息,于王爷而言,并非坏事。” 梁王自然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想到当年那件事,总是心里不痛快。 “王爷可曾想过,这般举动,反而更合陛下心意。”秦遵尹突然道。 “秦相这是何意?”梁王眯了眯眼睛。 “当初陛下利用宁家,可宁夫人何尝不是被陛下与宁家人利用?”秦遵尹不急不缓地解释道:“宁夫人既然无辜,大王子又如此出色,王爷将人悉数推至陛下身边,岂不可惜?” 梁王抬眸,“本王此前已经送过奖赏给宁欢。” “王爷,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什么最能牵住她的心?” 秦遵尹没有继续点名,只是屈身行了一礼。 梁王继续在原地坐了许久。 良久。 “来人,去恩熙殿。” 跟在梁王身后的老太监微微一怔,随即想起现在恩熙殿里住着的,已经不是以前那位,而是宁夫人。 “是。” 宁夫人本在侍花弄草,突然听见有宫人前来提醒。 “夫人,王爷今晚要过来。” 宁夫人诧异地停住手中浇花的举动,“王爷?” 宫女笑容里带着一些讨好,“正是,夫人可要好好准备。” 待宫女离开后,宁夫人神情晦暗。 “好好准备?”她低声轻喃,日渐恢复往日娇颜的面孔闪过一抹讥讽。 她望了望自己身上为了方便浇花而特意换的较为朴素简洁的衣裙。 宁夫人抿了抿唇,最后仍然道:“沐浴更衣。” 如果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不在意梁王,但是晋儿…… 太阳日渐西斜,梁王来到恩熙殿,望着殿外那个温婉清艳的女子,心情有些复杂。 “欢儿。”梁王放缓了声音。 宁夫人乍然听见这个久违的称呼,眼眶微红,反而衬得更加动人。 “王爷。”轻柔的嗓音响起,仿佛微风拂过。 梁王不由自主揽住宁夫人的肩膀,“进去吧。” 进到恩熙殿后,梁王靠在榻上,宁夫人在他身后,轻轻按揉着梁王的额头。 “还是你的手法,每次都让本王觉得没有那么疲惫了。” 宁夫人柔柔一笑,“若是王爷需要,只管叫奴,随叫随到。” 相似的话让梁王恍惚觉得回到了以前,像是宁欢这么多年来,一直等着他,心意从未变过。 梁王心头难得一阵柔软。 他伸手握住宁夫人的玉手,“这些年辛苦你了。” “王爷言重了。” 两人心有灵犀地避开当年的事不谈。 梁王伸手,直接将人搂进怀里,一股子清香涌到鼻尖,不像杨贵人等人浓郁的香气,清新怡人。 “赵晋这些日子的表现极为出色,若不是因为他的方子,现在燕阳如何,怕是还难说。” 宁夫人靠在梁王肩头,“为王爷分忧,本就是晋儿的职责。” 梁王与宁夫人聊了许多,屡屡宁夫人都能温言应对,甚至化解梁王心中的烦闷。 翌日。 梁王从恩熙殿出来时,回头望了一眼,暗自笑道:“竟是没有像当初一般排斥了。” 确切而言,不仅不排斥,梁王隐隐是有些惬意的。 梁王夜宿恩熙殿,宠幸宁夫人的传言一大清早便传开。 王妃闻言,差点砸碎了一整套陶瓷茶具! 第一百零二章 流言蜚语 “贱蹄子!”王妃气愤难当,恼怒地骂道。 周围的宫人不敢吭声,这是她们第一次听见宁夫人这般粗言陋语。 最后,王妃还是没忍住,将手中杯子直接摔了出去。 赵瀛一来,迎面飞来一个杯子。 他连忙侧身躲过,“母妃?” 王妃也吓了一跳,“瀛儿?” 她快步走过来,拉着赵瀛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没事吧?” “没事没事,”赵瀛轻拍了两下王妃的手背,让她放宽心。 待坐下来后,赵瀛忍不住问道:“母妃,方才怎么……” “还不是宁欢!”提起这事,王妃又是一阵恼怒,将梁王昨夜宿在恩熙殿的事告诉赵瀛。 赵瀛一向不怎么关注这些事,倒是刚刚才知道。 “真是阴魂不散。”王妃低声骂道。 “母妃消消气。”赵瀛笑道:“就算父王现在宠幸宁夫人又如何,单就当年的事,父王就不可能真的全无芥蒂。” 王妃明白这道理,却也难免心中有所不快。 赵瀛又道:“母妃,这些日子,赵晋的药方算得上是救了燕阳,父王此举很可能因此。” “母妃不是不明白,只是还是不舒服。” 赵瀛脑海中灵光一闪,“若是母妃实在是不痛快,儿子有一计可以好好出出气。” 王妃扬眉,来了兴趣,“说说?” “父王宠幸宁夫人,无非是因为赵晋的药方,但是倘若让父王对赵晋不满呢?” “那不仅不会再宠幸宁欢,兴许还会迁怒。”王妃掩唇笑道。 “不错,母妃,我们可以在外散播……父王最是注重脸面,如此一来,再加上当年的事……” “倒是个好计谋。” 燕阳的瘟疫日渐好转,坊间除了称赞赵晋外,另一个传言也悄然传开。 “诶?你们奇不奇怪,为何此前几乎没有听说过大王子?” “不是说大王子一心扑在圣贤书上,几乎没有出门,这才没有半点消息。” 两个壮年男子边往家里走,边低声八卦。 “那也不可能半点消息都没有,我听说啊,是因为梁王以前一直虐待大王子!” “啊?不可能吧?大王子不是梁王的儿子吗?虎毒尚且不食子,梁王怎么可能……” 两人低声交谈着,突然旁边传来另一道同样压低的声音,“这事是真的!不然,大王子怎么可能会被分去云州那种地方?” 两人被吓了一跳,“老六?你想吓死我们不成?” 他们三个比邻而居,很是熟悉。 老六嘿嘿笑了两声,“这件事啊,已经传开啦!” “梁王厌弃了大王子的娘,这不就跟着一起厌弃了大王子!” 两人恍然大悟,“都说这些皇家,不是母凭子贵,就是子凭母贵。” 短短时间,梁王苛待大王子的传言几乎传遍了整个燕阳。 与此同时,另一个传言也甚嚣尘土。 有人称王太子虽然是嫡子,但是长子却是赵晋。 按照赵国的规定,乃是长子继承王位。 再加上梁王苛待大王子的传言,两则传言一起,燕阳百姓顿时脑补了一出皇家争斗。 “有没有查出是什么人所为?!” 梁王手中紧紧攥着椅子扶手,下面是孙卫平。 孙卫平犹豫了一下,踟躇道:“王爷,查出来的是大王子。” “你说谁?”梁王眯起鹰眸,“此次传言,不是还直指赵瀛吗?” 孙卫平低着头,眼中闪过一抹暗光,“是,但是流言一开始,的确是王太子的手笔,后面,怕是舆论控制不住。” 舆论最易控制,也最难控制。 挑起了舆论,最后走向并不一定如意。 梁王垂眸盯着桌案上的酒杯,声音平淡,“让赵瀛前来见本王。” “是。” 孙卫平知道,梁王此时,已经是怒到了极点。 “父王。”赵瀛匆匆赶来。 他来时还害怕,现在看梁王平静的神色,暗暗放下心。 “听说,最近的舆论,是你散布的?”梁王漫不经心地问道。 赵瀛一口气才松下,猛地又提起,“父王?什么舆论?” 他强行按捺下心里的慌乱,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你不知道什么舆论?” 赵瀛恭敬道:“儿臣近日处理瘟疫之事,忙得脚不沾地,并未留意。” 梁王点点头,“未留意……” 话音刚落,梁王猛地将桌案上的酒杯和折子纷纷扫落在地。 “好一个未留意!” “赵瀛!你当本王是傻子不成!”梁王突然大怒,厉声呵斥。 赵瀛迅速跪下,脸上却是一片诚恳,“还请父王明察!儿臣实在是不知晓!” 梁王怒气反笑,直接将孙卫平查出来的东西扔到赵瀛面前,“那你看看,这些是什么东西!” 赵瀛拾起来一看,惊愕不已,他抬头望着梁王。 “父王,此事儿臣真的半点不知晓。” “你的意思是,有人诬陷于你?” 赵瀛跪伏在地上,语气平静,“父王明鉴,是否有人陷害儿臣,儿臣并不知晓,也难以确定,但是儿臣断然没有做过此事。” 慌乱到极致,赵瀛反而平静下来,愈发显得滴水不露。 无论如何,这件事,他一定不能认下。 倘若认下,以父王的性格,必然厌弃他。 赵瀛将那份证据重新呈给梁王,“还请父王明鉴!” “你当真没有做过?”梁王走下台阶,居高临下地看着赵瀛。 “儿臣没有做过。” 赵瀛的语气笃定,抬头与梁王对视。 良久。 梁王拿起孙卫平交上来的探查结果文书。 手中东西被取走,赵瀛自然地将手垂下。 “你知道这是谁查出来的吗?”梁王突然问道。 “儿臣不知。” “是孙卫平。” 赵瀛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坚持道:“儿臣并未做过此事,还请父王明鉴。” 梁王缓缓弯下腰,盯着赵瀛的眼睛,“本王,暂且相信你没有做过。” “谢父王!”赵瀛伏下身谢恩。 梁王负手转身背对着赵瀛,右手抬起,手背向外挥了挥。 待赵瀛离开后,孙卫平从屏风后面站出来,沉默不语。 梁王突兀笑了一声,“本王这个儿子,真是不简单。” 第一百零三章 彻底掌控军营 “情况如何了?”赵晋问道。 “药方已经送出去,各地开始好转。” 自从在云州跟随赵晋,杨旭无可避免地经常说话。 现在倒是没有往日那边寡言少语,长句子也没有显得别扭。 赵晋追问道:“燕阳呢?” 燕阳的情况是赵晋最为挂心的,宁夫人在燕阳,现如今燕阳又爆发瘟疫,赵晋着实放心不下。 “燕阳目前情况已经好转,瘟疫控制住了,夫人无事。” 杨旭等人知晓,赵晋定然尤为关心燕阳的情况,一直遣人盯着燕阳与梁王府。 赵晋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对各地的瘟疫俱有作用,此次瘟疫,算是能安然度过。 “去军营看看。” 这些日子,赵晋一直在疫区和府衙中来回跑。 因为军营中有杨旭和宁策,所以赵晋反而有所忽略军营。 “赵大人!杨校尉!” 赵晋与杨旭一到军营,几道嘹亮的嗓音立刻响起。 这可比赵晋以前来军营时要热情多了。 赵晋扭头望向杨旭。 杨旭却是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 守门的士兵何止是热情,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了。 一路上,赵晋遇到的士兵都是这副模样。 至于原因,赵晋心里隐隐有所猜测。 这份猜测在他到校场时,得到了验证。 如今时间尚早,除了轮值的士兵,其余的皆在校场训练,赵晋计划去看看他们的训练情况。 哪知道,他刚刚踏入校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向左转!” 之前赵晋将现代的军操方法交给了云州城军营,训练士兵的纪律性。 全部士兵迅速向左转,与刚刚进来的赵晋面对面。 徒然与几乎整个云州城的士兵相对视,赵晋微微怔愣了一下。 紧接着,铠甲摩擦的声音响起。 所有士兵,举动一致,直接朝陆尘单膝下跪! “末将等下过赵大人的救命之恩!” “末将等谢过赵大人的救命之恩!” “末将等谢过赵大人的救命之恩!” 接连三声,一声比一声洪亮。 数万士兵敞开嗓子大喊,军营方圆几里几乎都能听见他们的声音,更妄论站在他们面前,直接面对这波冲击的赵晋了。 哪怕这些士兵不再开口,赵晋也感觉耳朵里嗡嗡嗡的。 他一眼扫去,入目尽是一张张喜悦、感激的脸,眼神炙热。 今日负责训练的是蒋含。 “赵大人。” 蒋含从高台上跃下,大踏步朝赵晋走来,站在所有将领最前面,单膝跪地,从下而上仰视着着急,态度恭敬。 “瘟疫时,多谢赵大人,从不放弃我们任何一个人。” 赵晋见到蒋含,当真是震惊了。 蒋含是陈进最得力的心腹,如今身为从五品游击将军,更是只在陈进之下。 怎么会是蒋含? 换任何一个人闹出今天这一出,赵晋虽然惊讶,却不至于震惊。 站在赵晋身后的杨旭神情并无异样,明显早已知道此事。 “杨旭,你知晓?”赵晋扬眉问他。 杨旭淡声道:“嗯,知晓。” 其实杨旭何止知晓? 军营中众人得知这几日赵晋会来军营,早早准备了这么一出。 但是他们难以确认赵晋何时来,怕到时候不够惊喜,为此,蒋含还特意找上杨旭。 今日,杨旭与赵晋出门后,杨旭便将消息递到了军营。 虽然不是很清楚蒋含是怎么回事,但对方,与身后那数万将士,一颗赤诚的心,赵晋能够清晰感受。 他上前一步,将蒋含扶起,目光注视着数万将士。 “这是我该做的,你们既然是我云州城的将士,也是云州城的一份子。” “你们为守护云州城抛头颅,洒热血,我既然身为你们的郡守,自然也要护你们周全。” 赵晋的声音算不上很大,只能堪堪让这数万将士听清。 然而,却让这些刀枪剑雨中活下来的汉子们,纷纷红了眼眶。 蒋含轻吸一口气,垂落身侧的手已然握成了拳头。 他们身为将士,守护身后的百姓,守护身后的云州城,永远冲杀在前,已经成为他们的习惯,也深深根植入他们心中。 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还有人会挡在他们面前。 被扶起来不过片刻的蒋含复又跪下,目光坚定地望着赵晋。 “属下,誓死效忠大人!” 蒋含身后的将士纷纷跪下,“属下誓死效忠大人!” 他们不约而同地改了称呼。 “属下”与“下官”不同。 “下官”是因为赵晋官衔比他们高,因为赵晋是郡守,而听命于他,意味着换任何一个人来担任郡守,他们亦会听从命令。 “属下”,昭示着,他们听从赵晋的命令,而非郡守的命令。 赵晋眸色微深,弯下腰,再次将蒋含扶起,他没有再多说,只是道:“追随本官之人,本官自然不会亏待。” 蒋含笑了笑,他是相信的。 离开校场后,没多久,赵晋便遇见了陈进。 赵晋首先瞥了一眼蒋含,却见蒋含面色如常。 “见过陈将军。” 陈进却在见到蒋含的那一刻,有些浑浊的眼睛狠狠剜了一眼。 “见过大人。”陈进不情不愿道。 赵晋甚至能够在他眼底看见浓郁的憎恨,心道: 之前都未曾这般,难道是因为蒋含转投了他麾下? 陈进朝赵晋行了一礼后,不愿意再看到他们,直接道:“大人,下官还有要事,不奉陪了,告辞。” 虽然以往陈进说话也带刺,但是像今日这般,倒是第一次见。 “他这是怎么了?”赵晋有些诧异地问道。 杨旭淡淡扫了一眼陈进的背影,语气平静,“大概是因为成了孤家寡人吧。” 孤家寡人? 赵晋一惊,看向蒋含。 蒋含浅叹口气,将一切缓缓道来。 “那天陈进想要烧毁疫区不得后,回来后大发雷霆,后来瘟疫突然又变得严重,陈进欣喜若狂。” “我们便觉得有些不妥,私下会对瘟疫一事能帮则帮,本来是特意避开陈将军,谁料还是被他发现了。” “也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蒋含至今都难以接受陈进如此冷血。 第一百零四章 孤身寡人 明明那段时间,是云州城最为危险的时候。 正如赵晋所说,需要云州城众人上下一心。 陈进却因为他们帮赵晋而大发雷霆,蒋含与陈进争辩几句后,被陈进怒骂责打。 从那以后,蒋含就彻底对陈进失望。 哪怕是后来,陈进也没有放弃过焚毁病人这个举措,即使后来,这些人里面,有陈进的心腹,也有蒋含自己的心腹手下。 闻言。 赵晋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与陈进利益有冲突,站在对立面,针锋相对,这实属正常。 但是倘若直接无视那些无辜人的性命,赵晋无法容忍,这也是为何,哪怕谢连已经向他投诚,他却仍然没有姑息谢连。 一是他一向认为,错了,那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二是,谢连残害了太多无辜百姓,哪怕是受徐勇申指使,无法否认,这些人,都是在谢连手下丧命。 “你先回去训练兵士吧。” 蒋含明白,赵晋这是未完全信任他。 “末将领命。” 蒋含走后,赵晋瞥了一眼杨旭,“你早就知道了。” 杨旭也不否认,只是道:“蒋含并未犯过大错。” 顶多就是有些贪污的行为,但是数额并不大,所以在蒋含第一次找上来时,杨旭还是答应了。 “那陈进是怎么回事?”赵晋回想了一下方才蒋含的话,脑海中冒出一个猜测,“孤家寡人,陈进的那些心腹,不会都选择离开了吧?” 杨旭点头,“是,现在陈进彻底孤身一人。” 所以,明明陈进已经愤怒到极点,方才却没有喝骂蒋含,只怕是见蒋含站在他身后,心里有所忌惮,并且也明白,自己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 赵晋眸色微沉,“告诉蒋含,如果想要跟着我,可以,将他那些不好行为习惯给我拔了。” 蒋含方才跟在他身后,分明是想让陈进以为,蒋含已经投入了赵晋的阵营,以此让陈进不敢对他出手。 “属下明白。” 不必赵晋出言提醒,杨旭本也打算去好好敲打蒋含。 至此,赵晋称得上已经完全将云州城的兵权,收归手中。 京城。 赵乾这将近大半个月,几乎未能好好歇息过。 各地有关瘟疫的折子一道接一道传上来。 要大夫,要药材,还要钱。 赵乾头疼不已,如此多地方,他如何能拨这么多钱财下去给他们?把国库搬空了都不够! “陛下,这是梁王与秦王封地上呈上来的折子。” 一听见这两个名字,赵乾便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一抽抽地疼。 “天天递折子,不还是那些话?” 赵乾将折子直接往桌案上一摔,“朕要是有办法,还能不帮他们?!” 梁王与秦王的封地,是这次瘟疫最严重的两个藩王,也有个别直接隶属中央。 这几日,两地的折子几乎天天递上来,每日都催促要人要钱要药。 “陛下不如先看看他们说什么?”一直跟在赵乾身边侍候的老太监低声劝道。 赵乾冷哼一声,“还能说什么?来来去去不就是这些!” 话虽如此,赵乾明白,哪怕自己再头疼,也必须得批阅。 将折子打开,赵乾本以为会看见和前几日大同小异的折子,岂料这一看,竟然是好消息! “哈哈哈哈好啊!” 原先还头疼不已的赵乾抚掌大笑,连声道“好”! “陛下,可是有什么喜事?” “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赵乾指着刚刚打开的折子,喜笑颜开,“这折子,是来报喜的,而不是报忧!” “他们已经找到了治疗瘟疫的法子,现在情况逐渐好转!” 老太监整张脸都笑成花了。 他几步走到赵乾前面,跪下大声贺喜,“陛下洪福齐天!定是因为陛下圣明,老天爷才会让瘟疫好得这般快!” 几句话,竟然将所有的功劳放在了赵乾身上。 赵乾哈哈哈大笑,显然很是高兴。 如今他也不头疼了,反而兴致勃勃地看起了折子。 果然,这些折子无一例外,都是喜讯。 而且,赵乾还发现,这些折子里皆提到了一个人,就是赵晋。 “赵晋……”赵乾低喃。 这场瘟疫,竟然是赵晋解决的,而且从各地上报的情况,只有云州城损失最少,而损失最多的,竟然是燕阳。 将云州与燕阳情况的两份折子并排放在一起,赵乾哼笑道:“赵毅啊赵毅,自己直接管辖的地方,还比不上你看不起的儿子。” 一想到赵毅此时的心情,赵乾就忍不住想大笑出声。 更何况,赵乾微微眯起眼睛。 虽然几乎每份折子都有提及,解决此次瘟疫,主要功劳在于赵晋,但是却也有所不同。 秦王封地呈上来的折子,里面几乎将赵晋夸出花来,打眼一看,就能知晓他们有多感激赵晋提供的方子。 反观梁王封地呈上来的折子,虽然大多也有提及赵晋的方子,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笔带过,着重说自己或者梁王在此间的功绩。 “赵晋确实是个奇才,甚至比朕预料的,还要更加出色。” 赵乾更加坚定了要将赵晋招揽到自己阵营的想法,“去,将四皇子给朕喊来。” 赵行之匆匆赶来,以为赵乾有什么嘱咐。 来之前,他预计是与瘟疫有关,毕竟在这个节骨眼召他。 岂料,赵乾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最近可有与赵晋有来往?” 赵行之懵了一瞬,“较少。” 这些时日云州城瘟疫,赵晋忙得脚不沾地,他也清楚情况,因此特意没有去打扰。 只是父皇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赵乾露出一些不满,“赵晋如此天纵奇才,你既然与他交好,便该多多维系与他的情谊。” “是,父皇。”赵行之整个人还处于迷糊的状态,“跟赵晋来往,儿臣确实感觉受益良多。” 他们如今是合作关系,任何一方对对方都是助力。 一句受益良多,也不过分。 赵乾这才满意,将原因道来,“赵晋解决了云州城的瘟疫,还将方子送到各地,现在各地的瘟疫已经开始好转了。” 闻言,赵行之很是高兴,“如此便好,百姓不必再提心吊胆。” 第一百零五章 宁夫人出事 后面,赵乾又与赵行之好好商谈了一番有关赵晋的事。 赵行之告退前,还特意叮嘱赵行之,要多与赵晋来往。 “殿下,陛下可是嘱咐瘟疫之事?” 赵行之身后的侍卫有些担忧地问道。 诚然,瘟疫一事,倘若办得好,那便是一桩大功,还能赢得民心。 但是太难办了,瘟疫难控,如果没有处理好,不仅没有功劳与苦劳,还会挨一顿挂落。 所以大多数人,其实并不愿意接下这么一桩难差事。 “不是。” 赵行之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会他们已经离御书房较远,周遭几乎没什么宫人。 赵行之将方才赵乾找他之事简单说了一下。 饶是见惯了风浪的侍卫,也愣了一下,“陛下很属意大王子。” “不过,大王子,确实是惊才艳艳。”侍卫想到赵晋的一桩桩举动,不由感慨。 “哼,”赵行之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赵晋的确是难得一遇的大才,可父皇,只怕不仅因此而看重赵晋。” 侍卫有些不明所以,“殿下的意思是?” 赵行之没有解释,只是道:“无论如何,现在算是彻底在父皇那里过了明路,日后我们也不必顾忌,光明正大与赵晋来往便是。” 燕阳。 今日燕阳的情况好转,只是梁王府中,忽然发现感染了瘟疫的人。 整个梁王府如临大敌,尤其是孙卫平。 梁王府可是他负责,如今出现这种问题,他难辞其咎。 幸而如今已经有了治疗瘟疫的方子,只需要将这些人隔离起来,给他们用药,等病好就行。 唯一让孙卫平头疼的是宁夫人。 宁夫人竟然也染病了! 哪怕重新获得梁王注意,宁夫人也很少出来走动。 她大多是在恩熙殿内养花弄草,或者研究几道吃食,不参与进梁王府的任何争斗与风波。 许是因为宁夫人的宁静美好,这些时日梁王都非常喜欢来恩熙殿。 每次梁王去恩熙殿,都觉得满身的火气仿佛都被里面的人熄灭,只需要短短几句话。 一如以往。 可是就在昨日,宁夫人突然有些风寒。 孙卫平收到消息时,心里一咯噔。 且不论赵晋现在大放异彩,宁夫人不能有事,但就梁王这些时日的举动,只怕宁夫人又要逐渐回复以往的盛宠。 孙卫平连忙遣人前去医治。 只是最后的结果却是,感染了瘟疫! 恩熙殿被封了。 一同被封在里面的,除了宁夫人,还有殿内侍候的宫人以及四皇子留下的两个侍卫。 听闻消息后,梁王过来慰问过一回。 当然不可能会进去,在门口询问了一下情况,以及让人嘱咐宁夫人,不必忧心,如今已经有药方。 恩熙殿内。 “咳咳!”宁夫人半靠着床头,用帕子捂着唇不断地咳嗽。 这些时日刚刚养回的一些肉,又迅速消瘦下去,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眉鬓间尽是病色。 “夫人,夫人再忍忍,待会喝了药就好了。” 春柔小心地轻拍宁夫人的后背,好让宁夫人没有咳得这么厉害。 又等了一会,春柔有些着急,“夫人,奴婢去看看。” 话落,春柔直接拉开了房门。 赵二正焦急地在门口踱步,神情焦躁不安。 突然,房门被打开,春柔从里面出来。 “赵二哥,你看着夫人,我去看看这药怎么还没来!” 跟赵二说了一句,春柔就立刻小跑着往小厨房跑。 “诶!我去吧!我去看看!”赵二连忙喊道。 春柔头都没回,“你看着夫人,你们这些男的,个个粗枝大叶,我不放心!” 赵二挠了挠头,小声嘟囔,“哪里有。” 不到一刻钟,春柔就捧着装满了药的碗匆匆回到房中。 “夫人,夫人,药来了!” 春柔小心地将药一点点喂给宁夫人。 宁夫人喝完药后,缓了缓,问道:“晋儿怎么样了?可有收到他的信?” 赵晋隔三差五就会给宁夫人写信,每日一封,算来,这几日应该会有来信。 “有,昨日有一封。”出声的是刚刚进来的十九。 一听见有赵晋的来信,宁夫人有些急,“拿来给我看看,我要给晋儿回信。” “夫人!”十九眉头微皱,“你现在身体不舒服,等身子好了再回也不迟。” 宁夫人却是不依,坚持要给赵晋回信。 “要是太长时间我没有给晋儿回信,晋儿一定会猜到我出事咳咳!咳!” 话还未说完,宁夫人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 春柔吓得连忙将宁夫人扶着躺下,“夫人,您先休息一会吧!你现在这样,怎么写信啊!” “可是……” 十九望着有些不忍,“夫人,二十可以代你给大王子写信。” 四皇子的这些暗卫,除了武功高强外,几乎各自都有一手绝活,二十最为擅长的,正是模仿字迹。 “晋儿,咳咳,晋儿会不会看出来?”宁夫人不太放心。 “不会,”十九跟宁夫人担保,“二十这么多年,模仿字迹,还未被看出来过。” “而且夫人,你现在哪怕自己亲自回信,生病手腕虚浮无力,大王子只怕也会看出来。” 宁夫人犹豫良久,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只是仍然不忘记交代,“别告诉晋儿这件事,反正现在喝一些天药就会好了,就别给晋儿平添忧虑了。” 十九明白宁夫人现在尤为挂心此事,也不多言,直接应下,“好。” 宁夫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闭眼歇息。 听说了这件事的二十,当晚就跑来找十九。 “不是说要给大王子写信?怎么你今天一天都没找我说这件事?” 十九掀眸瞥了一眼二十,淡声道:“这事不急,先等等。” “先等等?”二十满脸疑惑,“宁夫人不是一直急着这件事吗?” “所以不要让宁夫人知晓我们还未写,她问起就说信已经寄出去。”十九叮嘱二十。 二十轻轻“嘶”了一声,“你要骗宁夫人?” 十九没有辩驳,只是道:“等宁夫人的病情好转了,再写信,不差这么几日。” 他们虽然在梁王府,会听从宁夫人,可他们的主要职责,仍然是保护宁夫人。 第一百零六章 日夜兼程 只是几日过去,宁夫人的病情半分未好,反而更加严重。 恩熙殿几乎整日都传出咳嗽声。 宁夫人甚至开始出现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唯独一件事。 她几乎每日都会问十九,“信寄出去了吗?”以及,“这件事不要告诉晋儿。” 但是宁夫人病得太重了,又与瘟疫有关,情况危急,无论如何他们都必须告诉赵晋。 十九没有耽搁,直接联系了留在了燕阳的四皇子的其余人手,快马加鞭将这个消息送给赵晋。 梁王府虽然对宁夫人的病情还算上心,只是他们实在不相信这些人的医术。 他们派来的大夫,将宁夫人的方子改了又改。 十九曾经对比过,基本与赵晋一开始给的方子并无太大差别,只是一味地加重用药。 因为赶得急,第三日赵晋就收到了信。 “这次怎么这么快?”赵晋疑惑不解地拆开梁王府的来信,只是一见信上的字迹,赵晋心就沉了几分。 这不是娘的字迹。 待看清上面的内容,赵晋第一次慌了神。 “发生什么事了?”宁策已经许久未见过赵晋这副模样了。 自从赵晋以自残迫使梁王惩治欺辱宁夫人与他的下人后,他再也没有在赵晋脸上见过半分慌乱的神情。 “我娘出事了,她染上了瘟疫。”赵晋喉间干涩。 宁策也是一愣,紧接着道:“你先别急,现在瘟疫都在好转,梁王府手中也有你的方子,会没事的。” “信上说,娘的病情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好转。” 赵晋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尖锐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些,将所有慌乱压下去。 “老师,云州城可能要暂时拜托你了。” 边说,赵晋边迅速将桌案上的文书整理好。 “你要回去?” “是,”赵晋没有丝毫犹豫,他抽空望了宁策一眼,“老师,我不想最后落得个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结果。” 子欲养而亲不待。 本想劝说的宁策将喉间的话咽了下去,反而道:“行,我帮你盯着,但是最好快些赶回来,毕竟如今云州的情况未算完全稳定。” “好!” 赵晋匆忙将东西收拾好,然后将杨旭等人悉数唤来,细细叮嘱一些事宜。 “大人,你要自己一个人回去?” “嗯,我不在云州,其余的还有老师帮忙看看,但是军营那边,主要靠你们盯着,所以你们都留下。” 赵晋紧绷着脸,“他们兴许会趁这段时间下手。” 没有再多言,赵晋只解释了一两句,交代完事情后,就牵着马往外走。 但是还未走到府衙门口,就看到一个一身青衫的年轻人同样牵着马。 “赵大人。” 是朗千丘。 旁边还站着褚老头。 “丫头去帮忙处理药材了,你如果要回去,带上朗千丘吧。” 燕阳出事后,赵晋要赶回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府衙。 “我需要赶急路,你受得了吗?”赵晋没有推迟,反而直接问朗千丘。 朗千丘笑了笑,“大人放心,草民是大夫,身体还是可以的。” “行,那就走吧!” 宁夫人如今是染了瘟疫,梁王府的大夫,实际赵晋并不是很相信,里面不知有多少是背后已然有人的。 带上朗千丘反而正好合适。 赵晋一出府衙,直接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往燕阳赶去。 一路上,赵晋与朗千丘几乎没有歇息,日夜不分地赶路。 朗千丘所言非虚,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是身体素质竟然当真不错。 这般赶路,也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短短两日多,赵晋硬是盯着风雪,从云州城赶到了燕阳,竟然比十九遣人快马加鞭送信还要快上一些。 第三日一早,赵晋与朗千丘一身风雪地出现在梁王府门口。 “你们是什么人!” 赵晋在梁王府门口直接被拦了下来。 “我是王府的大王子,让开!” 赵晋冷着脸,没有心情跟他们掰扯。 但是这几个守卫以前并没有见过赵晋。 之前赵晋一直窝在偏殿,后来没多久,就又离开王府前往云州。 守卫闻言,直接嗤笑道:“哪里来的狂徒,也敢冒充梁王府的大王子?” “就是,我在王府这么多年,还未见过你,怎么可能是大王子。” 如果是以前,兴许这些人连赵晋是谁都不知晓。 这些时日,赵晋的名声在燕阳可谓是如雷贯耳,但是见过赵晋的还是极少。 朗千丘有些惊愕。 这,梁王府的人,都不认得自己大王子? 赵晋没时间跟他们啰嗦,“要不让开,要不我直接闯进去。” “大胆!梁王府岂是你能胡来的地方!” 守卫纷纷抽刀,对准赵晋与朗千丘。 “锵!” 赵晋没有犹豫,长刀出鞘。 “慢着!都住手!” 孙卫平这段时间焦头烂额,宁夫人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忧心不已。 这会出府,正要亲自去找大夫,谁知道,一出来就见到了赵晋! 还要与梁王府的守卫直接打起来! “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跟大王子刀剑相向!”孙卫平厉声呵斥。 现在的赵晋已经与以往不同,孙卫平必须小心对待。 言罢,孙卫平立刻朝赵晋行礼,“见过大王子,王子怎么现在回来了?” 守卫脸色瞬间白了,真的是大王子? “大王子恕罪!大王子恕罪!”守卫惶恐不安,“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赵晋没有理会这几个守卫,将刀收鞘,立刻朝里面走。 孙卫平隐约猜到赵晋是为何而回来,头疼得要紧。 见赵晋半句话不说就要往里面走,哪里还不明白,赵晋已经知晓了宁夫人的事。 孙卫平快步跟上,“大王子,夫人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你们让她去了瘟疫隔离的地方?”赵晋猛地停下脚步,脸色冷沉。 “没有没有,宁夫人现在住在恩熙殿!” 恩熙殿? 赵晋顾不上询问是怎么回事,直接脚步一转,往恩熙殿走去。 朗千丘跟在后面,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这位是?”孙卫平快步在后面跟着赵晋,一转头就看到身旁还有一个人。 第一百零七章 母子重逢 朗千丘微微点头,“朗千丘,云州府衙的大夫。” 孙卫平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赵晋这明摆着是不相信梁王府。 只是想到宁夫人日渐加重的病情,孙卫平也无言反驳,最后只道:“郎大夫年纪轻轻,挺让我惊讶的。” 明晃晃地暗示朗千丘的医术不好。 朗千丘轻笑了一声,没有应答。 身后的暗潮汹涌,赵晋隐约有察觉,他没有理会。 一来到恩熙殿,就见恩熙殿外面已经被守卫围起来。 宁夫人感染瘟疫,梁王府只是围起恩熙殿,已经算是看重宁夫人了。 孙卫平小心觑了一眼赵晋,见他神色没有异常才松了口气。 “孙大人?”守卫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要直接往里走的赵晋,目光看向孙卫平。 这,要拦吗? 孙卫平摆了摆手,看赵晋这副模样,根本拦不住。 “大人!”朗千丘连忙喊住赵晋,“先将这个带上吧。” 赵晋扭头瞥了一眼朗千丘手上的黑布条,对方已经将鼻梁以下围起来。 伸手接过黑布条给自己带上,赵晋一言不发地走进恩熙殿。 恩熙殿的宫人要比偏殿时多上不少,只是现在人人脸上都带着惶恐的神色。 “大王子!” 二十刚刚出来,就见到迎面走来的赵晋,惊喜不已。 房间里的赵二和十九听见声音也跑了出来。 “现在怎么样了?” 赵二眼睛有些红,“今天夫人现在都还未醒过,她还不知我们已经告诉您了。” 当初是赵晋将他带回来,宁夫人见他年纪小,一直对他照顾有加。 赵晋点点头,脚步不停,直接推开房门走进去。 里面,多宝和春柔在照顾宁夫人。 “大王子?!” 两人很是惊讶,赵晋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赵晋直接走到床榻边,宁夫人消瘦的模样撞入赵晋的视线。 一头墨发再次失去光泽,脸颊消瘦,下颚极尖,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苍白发青的唇瓣有些许水迹,应当是刚刚他们给宁夫人润了一下唇。 “娘。”赵晋单膝跪在床榻边,牢牢盯着宁夫人,眼眶红了一大圈。 似乎有所感应,宁夫人的眼睛动了动,但还是挣不开。 “娘多久没有醒了?” 春柔站在旁边,恭敬地道:“从昨晚到现在。” “朗千丘。”赵晋轻声道。 朗千丘理解赵晋的心情,走至床边,直接给宁夫人把脉。 他又掀开宁夫人的眼睛和嘴瞧了瞧。 “殿下,是瘟疫,和云州城的瘟疫没有太大差异。” 朗千丘的眉头皱起,“按理说,那个方子是有用的,你们将那个方子给我。” 赵二立刻将药方子递给朗千丘。 “用药太重了。”朗千丘一见这药方子,眉头皱得更紧。 “是因为用药太宗的缘故吗?”赵二迫不及待地问道。 朗千丘摇摇头,只道:“不止。” 他取过纸笔,即刻更改了一些用量,然后递给赵二,“你去按照这个方子拿药,然后你煎好了送来,记得小火。” “好好好!” 心急的赵二根本没有注意到方才朗千丘特意加重的了“你”字。 十九和二十,眼神立刻沉了下来。 赵晋更是直接攥紧了床榻边的被子。 “大人,您出来一下。”朗千丘凑到赵晋耳边小声道。 赵晋一言不发,直接站起来朝外面走。 门口。 “大人,药方是没有问题的,只能是有人在药上面动了手脚。” 赵晋神色冷凝,“能看出是什么问题吗?” “夫人现在的情况,根本是没有喝过药,才会如今这样。” “不可能。”赵晋直接否定,他们有可能会背地动手脚,但是绝不会不给药,太明显了。 “那就只能是另一种情况。” 朗千丘望着赵晋的双眼,“真正煮出来的药,缺了一两味药,以至于整剂药失去了效用。” “大王子。” 跟着两人出来的十九和二十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我去将药渣拿来。” “先不用。”赵晋眼睛动了动,“千丘,你暗中去看看,不要被人发现。” “免得打草惊蛇。” 赵晋必须要将人揪出来,不能留下这么一个隐患。 “十九,二十。” “大王子。” 赵晋声线带着沉沉的怒气,“你们就是这样看着人的?” 十九与二十自知自己失职,没有辩驳,单膝跪地,听候处置。 在这边的日子太过松快,竟然将他们的警惕心都磨灭了。 赵晋闭了闭眼,长长呼吸一口气,复又睁开眼。 “十九,二十,我不是你们主子,但是既然如今你们的职责是负责我娘的安全,今日这种情况,我不想再看到。” “是!” 哪怕是有些跳脱的二十,此时也乖乖地垂下脑袋。 “去查清楚,将幕后之人,一并查清。” 赵晋交代完后,又进了房中。 没一会,宁夫人醒了! “娘!”赵晋几乎是在见宁夫人睁眼的瞬间,立刻喊道。 宁夫人刚醒,眼中还有些迷茫,“晋儿?我是不是还在梦中?” 赵晋抿着唇,握住宁夫人的手,“娘,是我,我回来了。” “晋儿?你,你怎么跑回来了?”宁夫人这才惊觉,她眼前的人,真的是晋儿! “我不是说过不要告诉晋儿咳咳!” 宁夫人怒视房中的其余人,稍稍一动气,便觉得喉咙很痒,忍不住咳嗽。 “娘!”赵晋终于还是压制不住心里的火气,“难不成你要我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吗?!” 房中所有人,噤若寒蝉。 宁夫人稍稍一愣。 这还是晋儿第一次与她生气。 “晋儿……” 看着赵晋已经红了的眼眶,还有因为赶路嘴边冒出的一点青色胡茬,宁夫人再也说不出半点让赵晋离开的话。 “娘是担心你为了赶回来,将云州置之不顾。” 云州城也爆发瘟疫,正是需要郡守主持大局的时候,若是晋儿这时候贸然离开,只怕会对他以后在云州城,有所影响。 宁夫人未将这些话说出。 但正如知子莫若母,同样,知母莫若子。 赵晋怎么不明白宁夫人的意思? 他蹲下身,仰头眼巴巴地看着宁夫人。 第一百零八章 怒不可遏的王妃 “娘,儿子真的很担心。” 短短一句话,让宁夫人的心软得不成样子。 “娘知道,娘知道。”宁夫人摸着赵晋的头发,连声道。 赵晋低声宽慰宁夫人,“云州城的瘟疫已经彻底退了,娘你不要担心,儿子安排好了才赶回来的。” “夫人,大人说得不错。”朗千丘也浅笑道:“云州城的百姓都很敬佩赵大人。” “这位是……?”宁夫人抬头看向朗千丘,有些疑惑。 朗千丘施了一礼,“回夫人,草民朗千丘,是云州城府衙的大夫。” “他是跟着我回来,为娘医治的。”赵晋轻声解释。 宁夫人温婉地笑了笑,“那多谢朗大夫了。” “夫人言重了,救治病人,是医者当做的。” “药来了!药来了!”赵二风风火火地端着药碗跑进来。 后面跟着后来前去看看情况的春柔。 春柔有些嗔怪道:“赵二哥,我在后面看着,都生怕你洒了!” 赵二将药递给赵晋,才嘿嘿笑道:“不会不会!我端得贼稳了!” “那也不能跑这么快,万一洒了夫人的药,可怎么办?”春柔柳眉一竖,显然对赵二的态度颇为不满意。 “我看,以后还是我给夫人端药过来吧,都怕了你们这些人粗手粗脚的。” 赵晋一点点将药喂给宁夫人,又扶她躺下休息。 “娘,你先睡会,儿子去办些事。”赵晋细心给宁夫人盖好被子,低声嘱咐。 “好,你有事就快去忙吧。” 赵晋将帷幔都放下,然后才去给梁王请安。 他突然回来,于情于理,都得去给梁王请安。 这么一会功夫,赵晋回了王府的消息,立刻就传遍了梁王府。 众人都不由感慨大王子真是孝顺。 而王妃却恨得牙痒痒。 “他怎么回来了?”王妃“砰”的一声将茶杯重重搁在桌子上。 一双美眸中尽是怒火,“这宁欢,怎么会让人告诉赵晋?” “怕是宁夫人身边的人传的信。”徐嬷嬷低声道。 徐嬷嬷是王妃小时候就一直照顾的,后来王妃加入梁王府,她也跟着一起进来。 “哼,那几个人,倒是忠心。” 虽然是夸赞,但是一听,便知王妃语中尽是不满。 “王妃,赵晋嗑不好对付,我们的人,要不要先……” 王妃几乎要绞碎手里的帕子,恨恨道:“让她自己看着机会,倘若有机会,就动手,没有机会,就别轻举妄动。” 大殿。 宁夫人醒来,而且找到了问题症结所在,赵晋心里松了口气,重新变回此前步履从容不迫的模样。 “父王。”赵晋躬身行礼。 梁王眯起眼,打量起这个气质卓然,已经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儿子,“这次念在你思母心切,本王便不再追究。” “多谢父王。”赵晋声音没有起伏。 “你不必太担忧,你将药方送了过来,这些大夫也有经验,总会好的。” 听见这话,赵晋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冷凝。 总会好的? 若是他没有回来,只怕宁夫人最终死在恩熙殿,梁王也不会知晓。 甚至,如果不是这些年的蹉跎,宁夫人的身体也不会这么快就被疫毒侵蚀至此。 他并未反驳梁王,只是默不作声。 梁王只当他担心宁夫人,才这般样子,也没跟他计较。 如今的赵晋展现出来的价值,值得他多些耐心。 但是梁王素来冷情,只是因为现在要避免赵晋投向皇帝,才在他身上花了些心思。 没聊两句,就将人打发了。 赵晋乐得不用跟梁王虚与委蛇。 另一边,恩熙殿。 “诶,你叫赵二?”朗千丘好奇地跟赵二交谈起来。 朗千丘救了宁夫人,赵二对他感激不已,这会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有问必答。 “是,大王子将我救回来后,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救回来?” 赵二将当初的事简单告诉朗千丘,“我当时还是街头流浪的一个小乞儿,那次偷了人荷包,大王子将我教训了一顿,然后又收留了我。” 听着朗千丘有些想笑,这的确是大人的性子。 眼里既不喜欢那些偷鸡摸狗,贪污犯法的事,偏偏又是个心软的。 “大人在王府是怎么样的?我在云州偶尔有听见他们谈论大人在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朗千丘想起云州城的风言风语,以及他们进王府时,王府的守卫竟然连大王子都不认得的离奇事情。 一听见这个,赵二就气愤难当。 “何止是不好!梁王做的就不是人事!” 赵二将当初那点事一一告诉了朗千丘,反正这些事,但凡在王府里待得久的老人都清楚。 朗千丘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 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梁王此番举动,连畜生都不如! 虽说当初他留下了宁夫人与赵晋的性命,但之后对他们的处境不闻不问,分明是也不管他们死活!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朗千丘摇头低声道。 在这样的环境下,赵晋还能成长成如今的模样,可以说是很难得了。 朗千丘长叹一口气,“不论如何,大人与夫人,现在算是苦尽甘来了。” 有朗千丘一直盯着宁夫人的情况,及时调整药方子。 之后每次煎药都是赵二煎的,不再假手于人。 众人都盯得很紧,让背后的人无从下手。 宁夫人的身体慢慢好了起来,孙卫平也松了口气。 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怒。 王妃几乎是怒不可遏,这些日子下来,竟然愣是没有找到法子下手。 自从梁王再次开始宠幸宁夫人,王妃就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性。 以往一直端庄高贵的王妃,突然露出善妒的丑陋嘴脸,宫殿里的宫人们行事都变得小心翼翼。 “王妃,总会有办法的,再说了,赵晋也不可能一直留在梁王府。”徐嬷嬷低声劝慰,只是她心里也是一阵恼怒。 好端端的,赵晋跑回来作甚?否则也不会弄成现在这副局面。 王妃咬着下唇,“宁欢,这次不管怎么样,本宫都不会放过她!” 王妃不能接受,当初她忍了这么久,难不成还要继续忍? 第一百零九章 筹划打算 本来只是想按机行事的王妃,当真的寻不到机会下手时,又是满心的愤懑,反而更是要置宁夫人于死地。 “让她不管怎么样,都要找到机会!” 夜间。 “查得如何?” 赵晋面前是神情严肃的十九和二十。 “已经查到了。”十九的脸上有一些懊悔,“是春柔。” 春柔、多宝还有赵二,一直跟在宁夫人身边,忠心耿耿,以至于他们对这三人便有所疏忽。 “春柔。”赵晋闭了闭眼,他离开的时候,春柔来了没多久。 “平日她在王府行为举止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二十表情气恼,正是因为没有,他们才会疏忽了她。 赵晋脸色沉了下来,春柔是从一开始就是被人安插进来,还是后来才被收买,赵晋不得而知,但毫无疑问,她藏得很深,这可钉子,必须拔掉。 “背后的人呢?春柔背后是何人?” “是王妃。” 这个人也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王妃与王太子,前者端庄温柔,后者儒雅温润,整个梁王府,人人称赞。 他们未想到,先是瘟疫一事,赵瀛下达了焚烧病患的残忍命令,现在王妃又暗中指使人谋害宁夫人。 王公贵族的府邸里,果真是肮脏事太多。 赵晋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王妃,赵瀛。” “徐勇申一事,你们当初在王府中,可知是怎么回事?”赵晋提起了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贪墨军饷一事,最后的主谋是赵瑖。 只是,依赵晋与赵瑖的接触,赵瑖不是有脑子的人,能够筹划这么久,背后的人,定然心思深沉。 “当日我确实有见到王太子与三王子在一起。”十九道。 赵晋沉吟了一下,“你们有查过此事吗?” 十九与二十都摇头,“查过,但是一无所获,对方收拾得很干净,基本没有留下什么尾巴。” “不过,”二十又道:“当日傍晚,三王子又去了一趟王太子的院子。” 赵晋心中基本有了计较,吩咐两人,“你们去将春柔……” 话音还未落下,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笃,笃,笃!” 伴随着敲门声一同响起的还有朗千丘清润的声音,“大人,是我。” “进来。” 赵晋望着进来的朗千丘问道:“千丘怎么过来了?” 朗千丘首先扫了一眼十九和二十,笑道:“看来已经查出结果了。” “嗯。” “是谁?” “春柔。”二十答道。 朗千丘颔首,又问道:“大人可是要现在处置春柔?” “自然。” “草民认为不宜此时动手。” “现在不动手等什么时候?”二十有些不满,“大王子肯定不能久待,不趁现在处理,之后若是出现变数可怎么办?” “先别激动。”朗千丘轻笑一声。 他看向赵晋,目光灼灼,“大人想将夫人带离梁王府吗?” 赵晋一愣,不明白朗千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当然。” 他现在做这一切,一是不想受制于人,二便是为了将宁夫人接出梁王府。 接出梁王府…… 赵晋眼睛一亮。 “千丘,你是想,将计就计?” “不错!”朗千丘打了一个响指。 “既然他们要对夫人下手,我们就如了他们的意,明面上,夫人感染疫病,愈发严重,最后不幸辞世。” “在她们将夫人下葬时,我们再偷偷将夫人运出来。” “只是,”朗千丘轻叹一声,“之后要委屈夫人隐姓埋名了。” 赵晋有些高兴,“总好过留在梁王府。” 只要将宁夫人接出梁王府,以后,他也不再有半分顾忌。 “但是,这,宁夫人并非真的去世,如何瞒过王府里的一众大夫?” “这个,交给我就好。”朗千丘自信一笑,显然胸有成竹。 王妃下了命令后,春柔有些着急。 恰好此时,不知为何,赵二等人没有再盯着宁夫人的药,许是因为这些日子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春柔松了口气,将煎药的功夫揽到自己身上,按照之前的做法,偷偷取出里面最为主要的麻黄茎。 果然。 春柔动了手脚后,宁夫人病情肉眼可见地变得严重。 赵晋等人每日焦躁不已,朗千丘更是不断地变动药方。 宁夫人的病情再次恶化的消息传到了梁王耳中。 “怎么回事?”梁王眉头紧皱,“之前不是已经变好了吗?” 孙卫平也是不清楚,“属下也不清楚,现在都是大王子带回来的大夫在处理。” 梁王一抖袖子起身,“走,去恩熙殿。” 梁王和上次一样,并未进去。 “父王。”赵晋淡声唤道。 “嗯,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赵晋哑着声音道:“不太好,大夫说,娘的疫病,可能有所不同。” 闻言,梁王蹙起眉头。 “你娘在王府中,你不必担心,本王会让人看顾好,但是你已经多日未回云州,需要尽快回去。” “可是……”赵晋不太情愿。 “赵晋!”梁王沉声喝了一句,“你要记住,你现在是云州的郡守。” 赵晋沉默不语,顶着梁王凌厉的视线,良久才道:“好,我会尽快回云州。” 梁王暗沉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瞥了赵晋一眼,道:“你放心,本王会遣大夫来看的,若是不放心,你从云州带来的大夫也可以留下。” “是,多谢父王。”赵晋自始至终的脸色都不太好。 但正是如此,梁王反而才放下心。 赵晋能为了宁夫人从云州城赶回来,现在这种情况,倘若赵晋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反而才是异常。 接下来,一连几日,赵晋都没有再出恩熙殿。 “都准备好了吗?” 赵晋面前站着朗千丘。 “大人放心,等大人一走,再过六七日,我们就动手。” 赵晋沉吟一下,“十九和二十,到时候便随我一起前往云州吧。” 十九与二十自然没有异议,本来他们的职责便是保护宁夫人。 既然宁夫人要随赵晋前往云州城,他们自然也是跟着一起同去。 “不行。” 赵晋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梁王,可能不会让我知晓这个消息。” 第一百一十章 恩熙殿前的戏 梁王连番举动,赵晋隐隐能猜到他的目的。 无非是想避免他站到赵乾的阵营。 如果宁夫人在梁王府中去世,肯定会惹起他的反感,因此梁王极有可能会封锁消息。 那,十九和二十…… 赵晋抬头看着他们两人,“你们要提前走。” “为……因为梁王?”十九反应过来。 “嗯,”赵晋沉吟一下,“你们早点走,就说四皇子召你们回去。” “好。” “千丘,赵二,到时候府里就靠你们了。” 两日后,赵晋离开燕阳。 梁王府门口。 与上次离开梁王府不同,此次赵晋走正门,为他送行的人换成了王太子赵瀛。 “王兄路上多加小心。”赵瀛一身浅色衣袍,玉树临风。 赵晋牵着马,站在梁王府门口。 这次只有他一人前往云州城。 朗千丘被他留在了梁王府,照看宁夫人。 “要拜托二弟帮忙照看一下。” 赵晋特意咬重了“照看”两个字。 “这是自然。”赵瀛笑了笑,“王兄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就好,大家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赵晋扯唇笑了,想到前两日查出来的东西,赵瀛这句话,当真无比讽刺。 “二弟说得有理。” 赵瀛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赵晋这句话有些奇怪。 “那我就不耽误王兄了,祝王兄一路顺风。”赵瀛朝赵晋拱手。 赵晋淡淡道:“那我便先走了。” 言罢。 赵晋直接上马,一拉缰绳,朝云州城的方向行去。 高头大马上,黑色的背影挺拔傲立。 赵晋一走,赵瀛望了片刻赵晋的背影,嗤笑一声。 “的确会好好照看。” 他意味不明地道。 赵瀛的声音很低,王府门口的守卫亦没有听清。 在原地站了片刻,赵瀛又恢复了那副如沐春风的模样,走进梁王府。 赵瀛与王妃等人欣喜于赵晋的离开。 只要赵晋不在,意味着他们的所有举动要更加顺利。 然而他们不知晓,赵晋并未真正离开燕阳。 他从城门出去后,换了装扮,再次回到燕阳。 燕阳城北,与梁王府相隔一条街的一个巷子中,入住了一位和善的书生。 据说,因为这里环境安静,特意选了此处温书,为科考准备。 而在赵晋离开后的第三日。 十九与二十受到四皇子诏令,需要离开梁王府,赶回京城。 他们与赵晋相似,出城后,乔装打扮,再次入城。 而城北那个书生家中,来了两个亲戚,需要在此居住一小段时日。 “云公子,那两个,都是你亲戚?” 赵晋温和笑道:“是我的远房表哥与表弟,来燕阳有些事要办,所以在这里借住一小段时日。” “噢噢!”妇人恍然大悟,然后捂着嘴笑道:“你们三个小伙子,长得都俊俏,就是你那个,表哥吧?看着有点凶神恶煞的,你们有没有意中人?” 赵晋连忙道:“我有喜欢的人了,只等着考取功名后去提亲。” “诶!那感情好啊!到时候,就是双喜临门!” “那就承婶子的吉言了。” 妇人喜笑颜开,接着又道:“不过你那表哥表弟,应当还未有吧?” “我跟你说,老程他家的闺女啊,那可是……” 赵晋好不容易将热情介绍亲事的妇人打发走。 他边摇头边往里走。 “嘶,那大婶又来了?”二十探头探脑地朝外看。 “别看了,已经走了,下次可以让你去接待。” 一听这话,二十连忙摇头摆手,“别别别,我真的受不了。” 赵晋剜了他一眼,问起正事,“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 “好,那就等后日。” 梁王府。 宁夫人的病情愈发糟糕,已经无法下床,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王妃突然来到恩熙殿,想去看看宁夫人。 “王妃不可啊!”徐嬷嬷跟在王妃身后苦苦劝道:“现在恩熙殿里情况不明,万一进去染病了怎么办?” “怎可胡说?” 王妃柳眉微蹙,“大王子都在里面好些日子,不也没事?” “诶呦!我的王妃啊,大王子身强力壮的,当然不怕这么一个瘟疫,但是王妃你身子骨哪里受得了?” 徐嬷嬷想伸手直接拉住王妃,又不太敢,“王妃,我们在外面问问情况就好,倘若你进去,出了些什么情况,只怕宁夫人也心中愧疚不安。” “可是……”王妃有些犹疑。 徐嬷嬷一见王妃已经心动,立刻接着劝了几句。 “好吧。”王妃无奈应下,只是望向恩熙殿时,眼中满是忧虑。 如果是不知晓的人见到,怕是会以为恩熙殿内的人与王妃关系匪浅。 王妃问了几句守卫的情况,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用帕子掩住口鼻,目光惊讶。 “对了,妹妹这病,虽然在恩熙殿内,会不会传出去?” 一想到这,王妃更加忧虑了,声音也控制不住,“如果只是本宫,本宫自然不在意,可是王府内这么多人,还有王爷……” 说着,王妃就急得原地徘徊。 “王妃,王妃先别急,”徐嬷嬷好声宽慰,“想必王爷是有安排的。” 王妃与徐嬷嬷的声音可以说是较大,宁夫人睡在床榻上,听得一清二楚。 她闭着眼,装作意识不清醒。 突然听见王妃这番话,宁夫人心中五味杂陈。 后院夫人这些伎俩,宁夫人见多了,一听就知王妃是故意的。 无非是想告诉她,在恩熙殿,已经是便宜她了。 曾经宁夫人一直以为,王妃是个心软的。 这些年,都悄悄帮过他们母子不少,只是碍于王爷,不敢太多明显。 现在看来,只怕当初皆是唱戏罢了。 宁夫人的眼角有些湿润。 这一遭,倒是看清了一些人心。 王妃在恩熙殿好一番闹腾,最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远离恩熙殿后,王妃脸上的不舍与担忧悉数退出,反而隐隐透出得意。 “嬷嬷,演得不错。” 徐嬷嬷堆满了笑容,“还是王妃演得最好。” “哼,乖乖在偏殿待着,就不必受这份罪了,偏偏要自找罪受。”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离开梁王府 三日后。 宁夫人半睁着眼,看着朗千丘和赵二。 此时房间内,只有他们三人。 “夫人,别担心,交给我们。”朗千丘温和地安慰着宁夫人。 宁夫人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下一秒,消瘦的女人闭上了双眼。 “动手。”朗千丘微微侧头,低声对赵二道。 赵二点头。 很快, 宁夫人因疫病去世的消息,从恩熙殿传出。 梁王猛然抬眸,“你说什么?” 孙卫平神情紧张又无奈,“宁夫人,方才,去世了。” 乍然听闻这个消息,梁王有一瞬间的怔愣。 “怎么,燕阳的疫病都已经好了,怎么唯独她的,治不好?” 孙卫平小心瞟了一眼梁王,然后道:“朗大夫说,因为宁夫人的身体底子太差了。” 梁王一时无言。 身体底子差? 个中缘由,他清楚无比。 明明曾经他也想过将宁欢杀死,可是真的到这一日,梁王心头的滋味却是复杂难言。 “王爷,”孙卫平小声唤道:“宁夫人的事,我们如何处理?” 伤感了片刻,梁王心知,当务之急是要处理好此事。 “赵晋此时应该已经在半路,不能让他知晓。”梁王眸色深沉。 如果赵晋知道,宁欢死在梁王府。 哪怕其中缘由与梁王府无关,只怕赵晋与梁王府,也会彻底反目。 孙卫平有些踟躇,“王爷,此事能瞒得了一时,只怕瞒不了一世。” “无事。” 梁王并未打算一直隐瞒此事。 只不过,如今赵晋这颗棋子还有用,不能扔。 赵乾亦在招揽赵晋,一旦被赵晋知晓此事,势必会转向赵乾阵营。 等赵晋这颗棋子无用之后,就无所谓了。 “现在速速派人去拦截朗千丘与赵二。” 梁王眼中闪过一抹狠光。 如果让他们离开梁王府,寻到赵晋…… “直接斩杀!” “是!” 侍卫匆匆赶到恩熙殿,却发现里面除了被安置好的宁夫人,其余宫人中,并未见赵二和朗千丘的身影。 “人跑了!快追!” 一众梁王府侍卫,一边追查一边追赶朗千丘和赵二。 赵二粗喘着气,不停地躲闪,“这,这些人,怎么如此锲而不舍!” “看来,大人猜中了。”朗千丘抽空回头瞧了一眼穷追不舍的梁王府侍卫。 “赵二!” 他低声喊道。 赵二侧头,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一刻钟后, 侍卫追上赵二与朗千丘。 “王爷有令,直接斩杀!” 两人中,只有赵二还会一些武功。 他们几乎只能躲闪和挨打,没多久,就被逼至死角。 “噗嗤!” “噗嗤!” 接连两声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 鲜血从两人的腹部中涌出,血流不止。 朗千丘与赵二软软地倒在地上,缓缓闭上眼。 一个侍卫探了探他们的气息,抬头道:“死了。” “那就将他们扔到乱葬岗去。” “王爷。”孙卫平脚步匆匆,“已经截杀了。” 梁王闭着眼睛,不知在作何沉思,声音低沉冷淡。 “吩咐下去,王府中如果有人胆敢将此消息传出去,格杀勿论。” 孙卫平抬手作揖,“属下明白,但是王爷,夫人的尸体。” 梁王睁开眼睛,眸子晦暗,情绪难辨。 “寻一块地方,好好安葬吧。” 入夜时分。 乱葬岗内尽是乌鸦的叫声。 尸体一个叠一个,乱糟糟地堆放着,挤着。 突然, 尸体堆最上面的两具“尸体”突然动了! 倘若有人在此,只怕会别吓得半死。 朗千丘和赵二从乱葬岗的大坑中爬出来。 “走吧!” 朗千丘眯了眯眼,神情带着几分轻松。 他伸手从衣袍里面直接扯出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着红色的液体、 已经被刺穿,粘稠的红色液体弄脏他们的衣服。 赵二如法炮制。 两人离开乱葬岗后,去到一个隐秘的小屋子, 翌日一早,驾着一辆普通的马车进入燕阳的一条巷子中。 住着书生的那间院子里,其中一个房间,三个人各自站立。 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王府中没有什么消息传出,应该一切顺利。”十九瞥了一眼有些焦躁的赵晋和二十,安抚道。 赵晋明白这个道理,却仍然止不住的担忧。 不知过去了多久。 细微的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是从最外面的院子的大门传来的。 赵晋当即快步往外走,步子迈得极大,走得又急。 十九与二十紧紧跟在他身后。 赵晋猛地将大门打开。 一顶青篷马车徐徐驶进,上面坐着乔装过后的朗千丘和赵二。 “大人,幸不辱命。”朗千丘跳下马车,朝赵晋拱手行礼道。 赵晋呼吸放轻了许多,看着眼前的马车。 他伸手拨开马车帘子,轻声唤道:“娘。” 马车内,坐着一位妇人,有些消瘦,但是正常的脸色。 “晋儿。”宁夫人嘴角带着笑意。 她起身下马车,赵晋在旁边扶着她。 “娘,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宁夫人安抚地拍了拍赵晋的手背,“娘没事,感觉挺好的,别怕。” 直到现在,赵晋才真正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那就好,”赵晋带着几分兴奋与激动,“娘,儿子将你带出梁王府了。” 宁夫人笑着点头,伸手摸了摸赵晋侧边的额发,声音里带着些心疼,“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娘,不辛苦。”赵晋摇摇头。 “在梁王府这些日子,才是委屈娘了。” 赵晋说着,脸上的笑容愈发明亮,“好在现在都结束了。” “我跟着你去云州,会不会被人发现?”宁夫人有些担忧地问道。 “可能需要娘乔装打扮。” 提起这件事,赵晋有些愧疚,“在云州,除了私底下外,我不能当着外人喊娘。” 宁夫人笑了笑,“无碍。” 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话落,宁夫人抬眼望向梁王府的方向,眼眸中有几分赵晋看不懂的神色,似乎是惆怅,似乎更加复杂。 “娘,你是不是其实不想离开梁王府?”赵晋有些踟躇。 宁夫人回过神,目光落在赵晋身上,“不是,只是一下子离开王府,有些茫然。”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重回云州城 一行人秘密出发,朝云州城赶去。 燕阳那家院子里住的书生和他的两个远方亲戚亦不见了踪迹。 回到云州城后,赵晋并未下马车。 马车直接驶进了府衙。 褚蔚清看着进来的马车,露出些诧异的神色。 等她看清马车上的朗千丘,目光中带着几分喜悦,“阿晋回来了?” 赵晋原本与宁夫人一同坐在马车里,听见声音,直接掀开马车帘子,跳了下来。 “蔚清。” “回来了?”褚蔚清眉眼弯弯。 赵晋笑着点头,然后去将宁夫人扶下来。 宁夫人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褚蔚清,方才晋儿神色的变化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看来,这就是晋儿所说的心上人。 褚蔚清同样好奇地望着宁夫人,“阿晋,这是?” 赵晋笑着给两人介绍,“蔚清,这是我娘,娘,这是蔚清,我方才跟您说的,我喜欢的姑娘。” 宁夫人缓步走进褚蔚清,脸上挂着笑,好好地端详一番褚蔚清,满意的点头,“不错,晋儿的眼光不错。” 自从听见这是赵晋的娘,褚蔚清就有些手足无措。 这会听见宁夫人这般说,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赵晋忍不住摇头笑了笑,不忘嘱咐道:“莫要将此事声张,对外只说这是我在回云州的路上救回来的。” 宁夫人执着褚蔚清的手,朝赵晋道:“晋儿,就让这姑娘扶娘下去吧,你去忙吧。” “你离开云州这么些时日,只怕已经堆积了不少事务。” “好。”赵晋点头同意了。 正好让他们两人好好聊聊。 褚蔚清扶着宁夫人,两人边低声说话,边往里面走去。 褚蔚清与宁夫人刚刚一走,金全就匆匆赶过来。 有些气喘吁吁,“大人,你可算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怎么走得这么急?” 金全摆摆手,“不是什么大事。”他直接拿出了一堆请帖递给赵晋。 赵晋不明所以地拿过,边打开,边道:“怎么我一回来,就这么多请帖?这是连家?” 声音里带着明显疑惑与惊讶。 连家,也是云州城内的一个大族,虽然比不上陈家,却也是一个庞然大物。 赵晋翻了翻所有的请帖,发现竟然都是云州城的地方豪绅? “这是怎么回事?” 他初来云州时,这些人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故意没有为他接风洗尘。 现在送这些请帖过来,是何意? “因为他们坐不住了。” 宁策的声音突然响起。 赵晋转身看见宁策正徐徐走来。 “老师。” 宁策微微颔首,“你的事,我听说了,做得不错。” 赵晋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放出了消息,要重新清查户籍和丈量土地。”宁策的视线落在赵晋手中的请帖上,“这不,这些人彻底坐不住了。” “老师是想要从户籍下手?” “不错。”宁策点了点请帖,“现在是好时机。” 因为瘟疫,哪怕及时控制住,仍然死了一批人。 这个关节,重新清查户籍,并无问题,合情合理。 既然清查户籍,那么一起重新丈量土地,更是无可厚非。 “这般的话,我们需要在开春之前解决。”赵晋沉吟道。 开春要进行播种,只能在此前完成土地的丈量和分配。 赵晋原先便打算对这些地方豪绅下手且不论其他,赋税这一块是务必要解决的。 “往年云州城的赋税之所以如此低,正是因为这些豪绅,隐瞒土地,还帮门下的佃户隐瞒户籍,以至于府衙征收赋税,无法收到他们上。” 所以才会有赵晋刚来府衙时,看到的那本如此离谱的账本。 这些人,行事毫无顾忌,放肆张狂,在此事上可以说没有太多遮掩。 明眼人都能看出,偏偏一直无人胆敢整顿,生怕得罪全部的地方豪绅。 宁策的神情有些严肃,“府衙无钱,一切事情都难办,虽然你收缴的军饷,数额庞大,却也会有坐吃山空的一日。” 总不能一直靠着这些银钱。 更何况,宁策清楚,以赵晋与梁王的关系,两人终究会对上。 彼时若是没有足够的钱财应对,只怕赵晋危在旦夕。 “那便找时间去会会他们。”赵晋垂头瞥了一眼手中请帖,将它们都扔给金全。 金全有些傻眼,“大人,您不是要去赴宴吗?这请帖怎么……” 赵晋笑了笑,“他们知晓本官回来,势必会重新送请帖过来,这份,就扔了吧。” 果不其然。 翌日。 大量的请帖又再次送到赵晋的桌案上。 赵晋随手挑了一张帖子赴宴。 这些地方豪绅早已经勾结,不然不会如此猖獗。 所以无论他挑了哪份请帖,最后必然全部人都会到。 那些豪绅将宴会地点选在了迎客楼。 迎客楼乃是云州城最大的酒楼,何况最近更是声名鹊起。 赵晋几乎是踩着最后的时间,来到迎客楼。 赵晋一进到迎客楼,掌柜便瞧见了,走上前来,正想打招呼,却看见了赵晋暗中使的眼神。 出口的话,拐了一个弯道:“这不是郡守大人吗?快快有请!” 略略扫了一眼整个大堂,赵晋微微点头,“已经有约了,是徐家定的。” 赵晋这么一说,掌柜便知晓赵晋所言是谁,连忙道:“大人里面请,里面请!” 没有多推脱,赵晋抬脚朝楼上走去,跟在掌柜后面。 深色的紧身衣袍束身,眸光微冷,脸上的表情紧绷,不少人匆匆望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掌柜将赵晋带到包厢的门外,低声道:“大人,他们就在此处。” 赵晋点头,没有多犹豫,直接推开门。 门内的一众豪绅,从一开始放松,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紧张。 “这赵大人怎么还未来?” “该不会,他不来了吧?” “这,这不是都已经接下请帖了吗?” 陈老爷子冷哼一声,“怕不是故意耍我们,你们以为,这样真的能从他口中探知到什么?” 听见这话,众人沉默了一会。 良久,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总要先试试,难不成我们就被动地等着府衙出手?” 突然,推门声响起,所有人精神一震!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两拨千斤 赵晋有些冷淡的面容出现在众人面前。 几个豪绅几乎是一窝蜂涌上去。 “赵大人!” “赵大人!” 这些豪绅可谓是热情至极,没有半分当初赵晋刚来云州时,对方的嚣张跋扈。 整张桌子,只有主位空着。 赵晋没有犹豫,直接在主位上落座,抬头看了一眼过于热情的众人。 最后视线落在一言不发,甚至脸色隐隐有些黑沉的陈老爷子身上。 “想必这位就是陈老爷子吧?”赵晋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止住了声音,隐晦地打量着赵晋与陈老爷子。 他们这群人中,与赵晋的梁子最大的,莫过于陈家了。 自从赵晋进来后,陈老爷子更是一言不发,只是坐在椅子上。 陈老爷子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赵晋,语气嘲讽,“没想到大人竟然认得老夫。” “呵,”赵晋笑了笑,“陈老爷子的大名,谁未曾听说过?” “更何况,陈将军就是老爷子的小儿子吧?年纪轻轻有如此成就,陈老爷子真是有一个好儿子。” 陈老爷子气得面色发红,这些时日,陈进在军营中,几乎没有人愿意听从陈进,名声一落千丈,也彻底失去了对军营的控制力。 这种时候赵晋此话,无疑是赤裸裸的讽刺。 “哪里,他还要好好朝大人学习。”字字从齿间挤出,带着恨意。 赵晋仿佛没有察觉,脸上仍然挂着笑容,“陈老爷子谬赞了。” 有人按捺不住,向赵晋试探地问道:“大人接下来,打算如何整治云州城?” “顺其自然就可。”赵晋抿了口酒,又夹了几筷子菜,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废话。 “瘟疫一事,还得多谢大人,只是此回瘟疫,死了好一些人。”那人摇头道,神情带着几分悲悯,然而却不达眼底。 “是啊,”另一人快速接过话茬,“而且,这回,恐怕又会有不少的地空出来。” 赵晋浅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天灾,我们也无可奈何。” 却是半点不提土地如何的事。 众人言语间给赵晋抛下一个又一个陷阱,甚至越来越直白。 只是赵晋三两拨千金,不疾不徐地绕过,与他们打太极。 眼见着半个时辰过去了,但是他们却依然没有套出任何想要知晓的消息。 有人忍不住,直接问道:“大人,瘟疫过后,云州城内的百姓肯定有所变动,大人预计如何处理。” 这几乎是明摆着询问赵晋是不是要清查户籍。 众人屏息凝神,等着赵晋的答案。 赵晋轻笑了一声,却道:“这,本官就不是很清楚了,这一块,目前是老师在处理。” “难道大人就不过问吗?”有些焦躁的声音响起。 赵晋似笑非笑地看了那人一眼,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 他这才收回视线,垂下眸子,安心喝酒夹菜。 连家家主,咬咬牙,拿出一个盒子。 他坐的位置与赵晋临近,直接将盒子推了过去。 “赵大人此次为了瘟疫一事,劳累许久,这是我老连的一点小小心意。” 不少人都效仿连家,纷纷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盒子。 赵晋靠着椅子,懒洋洋地掀开盖子看了一眼,里面尽是金银珠宝,赵晋直接将之推回去。 “本官不能收。” 众人诧异不已,连家家主陪着笑道:“大人,不多,真的只是一点心意。” 赵晋的神色冷了下来,“连家家主,本官是想着,要在云州城共事,那就大家一起李联络一下感情。” “不意味着,本官要收你们这个东西。” 赵晋的指尖点了点盒子,直接甩袖离开,任由他们在后面喊。 不少人跌坐在椅子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烦躁。 陈老爷子冷笑一声,“赵晋不会放弃对付我们的,你们以为,这些金银,就能满足赵晋的胃口?” 陈老爷子看得分明,赵晋的野心很大。 怎么会是这几盒金银就能填满? 地方豪绅,赵晋是铁了心要整顿。 有人不忿道:“现在赵晋掌握了整个军营,难道我们还能跟他们来硬的不成?” 当初陈进进军营,能爬到这么高,离不开各家在后面推波助澜。 他们正是想在军营中有豪绅的势力,如此一来,不论郡守是何人,也无法轻易对他们下手。 谁知道,赵晋直接将陈进这张牌废掉了? 想到此处,众人的脸色都很是难看。 陈老爷子更是黑沉着脸,这是在怪陈进太无用? “当初人选,可是各家一起选出来的。” 陈老爷子提醒这些人,可莫想撇清关系。 “如此一来,我们如今如何是好?”夹杂着叹息和无奈的声音响起。 李青跟在赵晋身后离开后,有些犹疑地询问,“大人,打算如何解决这群人?” “先吊着。”赵晋笑了笑。 李青有些不明所以,“为何?” “我们一直没有表态,他们便一直不能确定消息是否属实,只能提提心吊胆,人在这种状态下,总是容易出现差错。” 府衙。 赵晋一回到府衙,迎面走来宁策。 “老师。” “宁大学士。” 宁策扫了一眼赵晋身后的李青。 李青会意,忙不迭道:“下官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话落,李青匆匆离去。 “老师怎么了?” “你身边的人太少了。” 宁策淡声道:“文这一方面,基本只有一个李青,只是李青资质一般,扛不住大事。” “老师的意思是,让我去多纳一些文人进来?” 宁策没有多言,而是从怀里拿出一个请帖。 赵晋微微怔愣,怎么又是请帖? “没有人,行事不方便,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如何能行?” 说着,宁策将手中的请帖交给他。 “这是一场文人的聚会,你可以在这里物色一下,有没有合心意的。” 赵晋打开请帖瞥了一眼,的确是正经的文人聚会。 宁策说得有理,他身边得力的人,几乎都是武将,别的一些事情,他们都不合适。 “老师,我知晓了,我会去瞧瞧的。” 宁策微微颔首,没有多留,直接回了房间。 第一百一十四章 文人宴会 翌日一早,赵晋便换了一身衣服,出门赴宴。 因为这次乃是文人宴会,所以赵晋不再是一袭深色衣袍,而是换成了青衫。 儒雅的青衫柔和了几分赵晋有些凌厉的五官线条,显得颇有谦谦君子的风范。 此次宴会,是在城外的一座凉亭。 赵晋到时,已经有不少文人雅士在了。 他几乎是到最晚的一个。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赵晋身上,不少人目光炙热。 郡守要来的消息,昨日便已经传开,许多人都冲着赵晋前来。 “郡守大人。” 众人纷纷行礼。 赵晋抬手轻往外摆了摆,“不必多礼,今日不论这些礼节。” “今日,就只论文采!” “好!”有不少胆大的文人,直接拍案叫好。 不一会儿,赵晋身边几乎围满了人。 众人热切地与赵晋交谈。 他们或者是因为赵晋的身份,或者是因为敬佩赵晋。 徐勇申与瘟疫,这两回,早已令无数文人为赵晋折服。 在得知赵晋此次前来,可能是为自己挑选得力属下时。 好一些自知科考无望的士子,纷纷前来。 只是终归有些抹不开脸面,都是旁敲侧击,未有人直言。 至于那些一心科考,并未有此打算的文人,则更多与赵晋探讨诗词。 有一个白衫士子,神情略带苦恼,“前些日子,机缘巧合下得了一个对子的上联,确实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下联。” 有有文人道:“那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想想。” “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 长对子,一般极为不好对。 听闻此,不少士人埋头苦想。 只是一刻钟后,依然无人能对出较为合适的对子。 “难,太难!”文人摇头叹道。 赵晋脑海中灵光一闪,他记得,他曾经见过类似的对子,脱口而出道:“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周遭的士子先是一愣,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妙啊!对仗工整,寓意贴合。” 白衫士子更是欣喜若狂,“郡守大人可是解决了草民的一大困扰。” 这几日,为了这个对子,他是茶不思饭不想,一心琢磨。 越是琢磨不出,越是心痒难受。 众多士子一直关注着赵晋这一块地方,突然喧哗起来,更是引得他们好奇。 一问之下,方知赵晋对出了一个绝妙的对子。 之前隐隐有传言,赵晋的文采不错,只是众人从未听过赵晋从诗词,始终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今日一观,何止是不错? 白衫士人突然大声道:“承蒙各位赏脸,我们不如就以方才的对子中的水与木,作诗词可好?” “今日宴会中的所有诗词,悉数会记下传颂!” 赵晋这才知晓,原来这白衫士人就是办这场宴会的人,连庭。 “好!” 能够令自己的诗词作得以传颂,所有人几乎铆足了劲。 一首又一首诗或者词被人吟诵而出。 或平凡,或惊艳。 此处已然成了文人争相斗艳的舞台。 “郡守大人不若也作一首?” 原本作壁上观,欣赏众人词作的赵晋忽然被人叫住。 微微怔愣后,随即拒绝,“不了,本官并不擅长诗词。” 众人却是不信,赵晋能够作出如此对子,文采必然厉害。 连庭佯装不满道:“大人明明文采秀美,怎么如此妄自菲薄,不愿作诗词一首?” “实在是不擅长此道。”赵晋笑着,依然拒绝。 见赵晋这般油盐不进,连庭眼珠子一转,想出一个好办法。 “今日在场的所有人,至少要作一首诗或者词作。” 这是不让赵晋逃了。 赵晋摇头苦笑,对上连庭带着狡黠的眼神,又忍不住失笑。 他沉吟了一下,道:“东风扇淑气,水木荣春晖。白日照绿草,落花散且飞……但恐光景晚,宿昔成秋颜。” 这是一首颂春的长诗。 白衫士人低头品味几句,不由笑道:“大人明明才华卓越,偏偏言不擅此道,若不是草民坚持,只怕今日真的被大人糊弄过去了。” 赵晋摸了摸鼻子,一时无言,他总不能说,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诗作。 赵晋此诗一出,而后再无人敢作。 金玉在前,倘若不能胜之,只怕自己的诗词会被衬得一文不值。 突然,一个青衫士子站了起来。 “在下不才,方才想到一首诗,只是与水、木无关。” 士子长得清俊,只是有些过于瘦削,身上的青衫也能明显看出,洗得有些发白。 连庭爽快一笑,“无妨,兄台只管道来就是!” 士子虚虚抱拳作揖,然后道:“照做轻寒暮作阴,愁中不觉已春深……龙蛇四海归无所,寒食年年怆客心。” 赵晋眼眸微微眯起,对方念此诗时,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分明是冲着他所来。 看来,是听闻他要在此挑选人。 “倒是好诗。”赵晋浅笑着道。 众人一听这诗,哪里还不知晓对方的意图? “连公子。”赵晋突然唤道。 “大人请说。” “诸位读书,最后无非是货与帝王家,为天下百姓办事,仅仅只会诗词,可不行。” 士人们互相对视一眼,知晓这场宴会的重头戏来了。 “还请大人赐教。” 赵晋笑了,“赐教不敢当,只是本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诸位。” 所有人精神紧绷。 “倘若你们日后为官,初到一个地方,如何与地方豪绅相处?” 士子们万万没想到,赵晋所出的题目竟然如此敏感! 众人里,有一部分人正是出自云州的豪绅。 此时神情都是晦暗不明。 连庭脸上没有了初时的笑容,“草民以为,应当与之结交,地方豪绅能够在地方长存,自然有其道理,与之结交,亦能有助于尽快在当地站稳脚跟。” 赵晋笑而不语,只是道:“诸位有何见解?” 众人相视一眼,陆陆续续有人站出来。 有的与连庭的答案相差不大,有的较为激进,认为应当将这些为祸地方的豪绅尽皆铲除。 转眼间,原本和和气气的士子们,顿时分裂。 第一百一十五章 毛遂自荐 “草民以为,应该化为己用。”一道略显清朗的声音响起。 赵晋有些诧异地望过去。 发现是之前那位作了首无关题意的士子。 “你叫什么?”赵晋来了些兴趣。 “在下卫良。” 卫良恭敬地朝赵晋行礼,姿态摆得极低。 周遭的士子见状,露出鄙夷的神色,唯独站在他身旁的那位青年,面无改色。 文人大多清高,卫良这般举动,令他们觉得,此不过一个卑躬屈膝之人,没有半分文人风骨。 赵晋微微颔首。 他听完所有士人的答案后,并未言语,只道:“今日叨扰良多,本官就不再打扰了。” 本因为主张不同的两批士人,正争吵得面红耳赤。 乍然听闻赵晋要离开,众人都愣了一下。 “大人怎么这般早就走?”连庭有些意外,隐约还有点不舍。 不论最后赵晋提出的那个问题,赵晋的才华着实是令人钦佩。 赵晋笑了笑,“嗯,就不打扰了。” 赵晋没有多留,直接起身离开。 卫良有些怔愣,直到他身边的友人捅了一下他,在耳边低声道:“这次是最好的机会了,不然想要再见到郡守大人,可没这么容易。” 卫良咬咬牙,抬脚跟了上去。 几乎是在卫良跟上的瞬间,赵晋立刻知晓。 赵晋的步子,习惯性迈得大,身后的卫良为了紧跟上赵晋,颇有些狼狈。 “大人!” 直到离亭子有一段距离后,赵晋才停下,转身看向卫良,“可是有什么事?” 卫良喘着气,“大人,大人觉得草民如何?” “草民,草民知道大人此番前来,是想挑选一些能用之人,不知大人觉得草民如何?”卫良直接挑明来意,跟赵晋要一个答复。 “还不错。” 赵晋话音刚落下,就见对方眼睛徒然亮了起来。 他补充道:“只是,至于答复,可以先回去等消息。” 没有再与卫良多言,赵晋抬脚离开,只留下卫良怔怔地顿在原地,亮起的眸子瞬间黯淡下去。 回到府衙后,赵晋将梁仟唤来,嘱咐道:“去查查卫良。” 不过两个时辰,梁仟就将卫良查清楚。 “卫良是寒门士子,三年前,他爹娘相继去世,从而错过科考。” “一年前,唯一的妹妹卫茹身患重病,卫良放弃了科考这条路,四处寻工作,挣钱为卫茹治病。” “卫良的名气尚可,因此有不少豪绅都有邀请他,只是他不愿意投靠这些鱼肉乡里的豪绅,最后反而得罪了这些人,一直苦苦支撑至今。” 赵晋明白过来,为何今日卫良会丝毫不顾文人清高,直接在众多文人雅士面前放低姿态,因为他已经毫无办法了。 “卫良的身份,没有其他问题?”赵晋再次问道。 “没有,”梁仟从怀里拿出几张纸放到桌案上,“这是卫良以前所作的文章。” 赵晋扬眉,展开细细看了看,笑了,“单从文章来看,倒是个有才的。” “大人,你看中了卫良?” “嗯,身份没有问题,能坚持照顾重病的妹妹,甚至放弃科考,品性可以。”赵晋显然对卫良比较满意。 “走吧,要是他办事还行,那就收到衙门里。” 见赵晋突然起身,梁仟愣了一下,“大人,要去哪里?” “自然是去瞧瞧这卫良。” 赵晋已经走到了门口,见梁仟还在犹豫,轻斥了一句,“还不跟上来,发什么呆?” “来了!来了!” 梁仟快步走到前面带路。 一间有些残破的屋子。 卫良提着几包药,刚刚走近就听见一阵咳嗽声。 他连忙推开门,将药随意放到一边已经有些不稳的桌子上,大步朝里面走去,“茹儿!” 一走进去,少女掩唇剧烈咳嗽的模样就映入眼中。 卫良轻轻地拍抚着少女的后背,“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好一会,少女才停下了咳嗽。 “哥,你今天又去找工作了?”卫茹秀眉微蹙,脸上带着些不赞同,“我这病,反正也治不好了,没必要再往这里花钱了。” “说什么傻话!”卫良冷了脸,厉声呵斥。 卫茹梗着脖子,撇过头,“我又没有说错,总不能为了这么个治不好的破病,连累哥。” 卫良想斥责她怎么能这般不爱惜自己,听见这话,怎么都呵斥不出声了。 “茹儿,你没有拖累哥。”卫良声音带着些沙哑。 卫茹眼睛盯着床榻,就是不肯看卫良。 “真的,哥已经找到活了,虽然没有参加科考,但是同样前途无量,不必科考差。” “真的?”卫茹将信将疑地看着卫良,显然不太相信。 卫良被她气笑了,“当然是真的,你还不相信你哥?” “咳咳,就是不信。”卫茹半点面子都没有给卫良,直接问道:“是什么活?” 卫良一时语塞,正想着拿什么搪塞过去。 推门声突然想起,一同想起的还有一道略有些低沉的嗓音。 “是府衙的活。” 卫良惊愕地转头,看见赵晋换了一身黑衣走进,因为没有控制好力道,那扇门还晃了晃,似乎要坏的样子。 赵晋僵了一下,等见门没有事后,才继续往里走。 “府衙的活?你们是谁?”卫茹有些狐疑地看着赵晋两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哥特意找来骗她的。 “茹儿!不得无礼!”卫良低喝一句,连忙走过来,俯身行礼。 “见过郡守大人。” 卫茹听见这个称呼,怔愣在原地,回过神来后,连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行礼。 动作一急,喉咙泛起痒意,“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残破的屋子内响起,卫良着急不已,顾不上赵晋,连忙帮自家妹妹顺气。 赵晋走近两步,“不用多礼,身体要紧。” 待卫茹缓过来后,卫良才朝赵晋告罪,“还请大人恕罪,舍妹生着病,这才……” 不等他将话说完,赵晋就已经打断了他。 “无碍,本官只是过来瞧瞧你。” 梁仟极有眼色地将手中提着的礼物放到床榻边。 是一匹颜色鲜艳漂亮的锦缎,很是吸引人眼球。 第一百一十六章 字面意思 “大人?这使不得!” 卫良哪里敢受,作势就要将东西还给赵晋。 “这可不是给你的。”梁仟连忙拦住卫良,不让他动,“这可是送给你妹妹的。” 要是让卫良将这东西还回来,他也不用干了。 卫茹愣了愣,连忙道:“大人,这使不得,民女实在是担不起。” “莫非是不给面子本官?”赵晋佯装沉下脸,未知世事的少女,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赵晋这才露出笑容,“不要想太多,好好养病,等病好了,让你哥拿这匹布给你做漂亮裙子。” 卫茹望向那匹颜色鲜艳的锦缎,眼神里颇有些意动。 卫良浅叹一声,“草民谢过大人,不知可否出去一谈?” “嗯。”赵晋微微颔首应下,率先朝门外走。 “大人,您方才的意思是?” 一到外面,卫良再也忍不住,忙问道。 赵晋笑了笑,“字面意思,难道你不愿意来府衙?” “不是不是!”平日能言善辩的人,这会已经高兴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只知道一味道谢。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屋内。 卫茹靠着床头,悄悄打量着梁仟。 忍不住问道:“我哥在府衙是做什么?” 梁仟眼皮一跳,大人才决定用卫良,他怎么知晓卫良会是什么职位? “这我不是很清楚。”梁仟硬着头皮道。 “这,你不是府衙的人吗?” 梁仟摸了摸鼻子,“是也不是,我是军营里的人,府衙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今日也只是跟着大人前来。” 卫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平日会做什么呀?” 她大多是一个人在家,卫良在外忙着解决病钱,没有人陪她说话,这会有人在旁边,卫茹忍不住想要多说一些,多了解一些。 梁仟也隐约看出,心里有些疼惜,干脆捡着些军营里的趣事跟她说。 等赵晋与卫良再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两人谈笑有加的模样。 “茹儿,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卫良有些警惕,不动声色地走过去,隔开两人。 发现自己被人挤出去的梁仟:? 卫茹笑得脸颊有些微红,“梁大哥在跟我聊一些军营的趣事。” 梁大哥? 卫良更加警惕,牢牢守在自己妹妹身边。 梁仟无言以对。 “梁仟。”赵晋唤了一声。 梁仟会意,拿出一个锦囊,鼓鼓的,直接塞到卫良怀里。 “这,这是……银子?”卫良不解地拿起沉甸甸的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 他错愕地抬头,“大人?这是何意?” “拿着吧。” 卫良抿了抿唇,手指紧紧攥着锦囊,神情剧烈挣扎。 这些银子,无疑能够让茹儿补补身子,和请更好的大夫,用更好的药。 可是,卫良眼中有些许迷茫,当初宴会上,他不顾众人异样的神色,急着朝赵晋表明自己的意图,后来更是追了出去,现在,他还要受这份馈赠吗? “不用想这么多,”赵晋淡声道:“这些,是预支给你应急的饷银,不是送给你的。” 哪怕卫良为了妹妹的病情,数次低下头颅,赵晋却看得分明,这是一个满身傲骨的人。 卫良松了口气,“多谢大人。” 翌日一早,卫良就到了府衙,踌躇满志。 “你是卫良?” 卫良被带进府衙的前厅等候赵晋时,一位儒雅的文士突然走上前。 “正是,不知阁下是?” “宁策。” 卫良一惊,连忙行礼,“见过宁大学士。” 他早就听闻宁策乃是赵晋的老师,跟着一同前来云州,却不曾想,才来府衙第一日,就遇上了对方。 宁策上下打量两下卫良,心道:“文章瞧着还行,人看着也可以,是不是真有真才实学,还要再试试。” 天下读书人几乎没有不敬佩几位大学士的,被自己仰慕的人考究学问,卫良紧张不已。 赵晋一出来,就望见宁策与卫良相谈甚欢。 “老师,卫良。” “大人。” 宁策轻哼一声,“这卫良的学问,可比你扎实不少。” 闻言,赵晋摇头笑了笑,也不在意,自从宁策问过一回他的功课,没少这么说他。 他毕竟是从现代穿越而来,虽然知晓不少诗词对子,但是对其余好一些“之乎者也”的内容,实在不感兴趣。 能看出好坏,却作不出相应的好文章。 至于原主的记忆,原主经常被欺负,哪里有心思学习? 卫良有些紧张,生怕赵晋生气,暗中觑了一眼,却发现赵晋神色如常,只是眼中隐约流露出些许无奈。 “好了,我不扰你们了。” 很快,前厅就只剩下赵晋与卫良。 “本官任你为司库,会有人与你交接。” 恰好上次因为军饷一事,原先的司库被降罪,位置一直空着。 而赵晋身为郡守,可以直接任命治下的官员,并且不拘泥于科考及第后的进士。 他有权征召与察举当地的能人异士。 赵晋俊脸冷肃,警告道:“卫良,本官最是厌恶叛徒,同样,眼里容不下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之徒。” “下官定然不会成为这等人!”卫良胸腔微微发热,他读书,科考,本就是为了希望终有一日,能够造福一方百姓。 可是,他也明白朝廷官员,盘根错节,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他所愿。 能够在初入仕途,遇上清明上司,实为一件幸事。 察觉到卫良炙热的情绪,赵晋笑了笑。 青年人虽然没有那些老油条经验丰富,但胜在一颗赤子之心,热烈,充满干劲。 “如今首要的是统计户籍一事。” 赵晋准备现在出手,再等下去,反而会错过时机。 “此事,交给你负责,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本官,也可以问郡丞。” 卫良早有收到风声,因为瘟疫一事,府衙要重查户籍。 此事的重要性,卫良明白,郡守将此事交给他,无疑是对他的看重。 同时,也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下官领命。” 卫良没有任何犹豫,应下了此事。 “好,”赵晋满意地笑了笑,“那本官就等你好消息。” 第一百一十七章 卫良受挫 书房。 “如何了?”赵晋淡声问道。 因为卫良毕竟第一回办差,而且是如此重要的差事,赵晋特意交代梁仟密切注意一下。 赵晋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太缺少文职一类的人。 李青虽然能力与品性尚可,但毕竟不是自己人。 以至于一旦有些事情需要办,只能找本该在军营的杨旭等人。 梁仟难得露出几分赞赏的神色,“他很聪明,去重新核查户籍与田地前,首先派人去收集了那些豪绅的账本。” 核查户籍和丈量田地,普通百姓是无甚问题的,却会极大触碰到那些豪绅的利益。 他们的佃户,圈占的大量土地。 赵晋抬眸,笑了,“还不错,看着点,要是卫良需要什么,尽量协助。” “放心放心!”梁仟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卫良被培养出来后,他们的工作量也能少一些,不用每天府衙和军营来回跑。 卫良将那些豪绅的账本悉数收集起来,只是终究是第一回办这些事,收尾工作并不干净,险些被发现。 还是梁仟及时帮他扫清尾巴。 “多谢。”卫良真心实意地朝梁仟作揖。 梁仟耐不住文人这些文绉绉的礼节,摆了摆手,“无事无事,大人嘱咐我看着点,应该的。” 将账本收好,卫良一条街一条街地进行核查,同时遣人去村庄,一个个村庄核查。 而他亲自去应付那些云州的豪绅。 此次重中之重,无疑是豪绅。 “奉郡守大人之命,核查户籍与田地。”卫良绷紧脸,原本略显清秀的脸,带着几分沉肃。 门口的护院眼睛滴溜溜地扫过卫良和他身后的一群士兵,“这位大人,好好的,查什么户籍和田地?” “瘟疫事毕后,需要重新核查!速速让开!” 特意压低的声线,颇有几分沉冷。 这会,后面传来声音,“谁在这里闹事?” 走出来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护院们纷纷道:“老爷!” “奉命办事!”卫良目不斜视,负手站在门口。 中年人上下扫视卫良,“奉命办事?” 他冷嗤道:“府衙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人,我怎么不知晓?你奉谁的命?” “自然是郡守大人。” 卫良身后的一个士兵上前一步,厉声道:“这是府衙新上任的司库!尔等安敢无礼?” “司库?” 中年人半分没有将卫良放在心上,朝外挥手道:“走走走,你们按往年的上报就行。” 对方嚣张的态度令卫良眉头紧锁,“瘟疫过后,户籍变动极大,需要重新核查,岂能按照往年上报?莫要干扰府衙办事!” “干扰府衙办事?”中年人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话,走近几步卫良,“我就干扰,你又能怎么样?一个司库,也敢……你干什么!” 卫良懒得再跟他费口舌,直接命身后的士兵进去。 那些护院,哪里是这些上过战场的士兵的对手。 几息之后。 卫良领着士兵,直接闯入,任由中年人在后面大喊大叫。 他们一路查到这户豪绅的田地处。 在田地周围,有一些小小的木屋,赤脚朝天的农民进进出出,炊烟袅袅。 卫良隐约知晓他们是什么人。 “你们可是他的佃户?”卫良伸手指向气咻咻跟着他们过来的中年人。 被卫良问道的大汉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中年人,然后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们不是佃户,是奴仆。” 卫良有些错愕,“不是佃户?” “哼!卫司库难道没有听清?都说了这些是我家的奴仆,户籍没有问题吧?”中年人斜着眼,冷笑道。 卫良抿了抿唇,一连问了好几个,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沉默片刻,卫良有些不甘地道:“走!” “哈哈哈!”中年人得意洋洋,“慢走啊,不送!下次卫大人说话可就要小心了,也就是我好说话,不然非得跟你翻脸不成。” 之后,卫良又领着人查了好几户豪绅,无一例外,都是如此的结果。 没有半分进展,卫良难免有些挫败。 赵晋晚上召见卫良时,就见他无精打采一般。 “大人。” “遇到什么问题了?”赵晋问道。 事实上,梁仟方才已经将事情告诉他。 卫良抿了抿唇,好一会才将今日的事告诉赵晋。 青年的声音没有白日面对那些豪绅那般冷硬,反而有些小声,透着些茫然。 “这是你第一回办差,遇到问题很正常。”赵晋语气不变,淡声陈述事实。 卫良轻轻呼气,“下官明白,只是难免有些挫败,下官今晚会调整过来的。” 听见此话,赵晋还算满意。 挫败不要紧,重要的是能够再站起来。 “可以想想,能够从哪里入手解决,为何那些佃户会站在豪绅这边,仅仅是因为怕?” 赵晋自顾自回答,“不是,卫良,人与人之间,少不得利益,佃户与豪绅没有交情,能左右他们选择的,只有利益。” 随着赵晋的话落,卫良的眼睛越来越亮,“是赋税!” 如果那些佃户承认自己是佃户,那么他们既要缴纳租金,又要交纳税粮。 而对于豪绅而言,一旦佃户要上交赋税,如果他们不想将这些佃户逼死,就只能下降租金。 想通其中关节后,卫良一扫方才的垂头丧气,又变得干劲满满。 “大人,下官知晓该如何做了!倘若我们能给这些佃户提供土地,他们不必仰仗豪绅,不必交纳租金,他们就会站在我们这边。” “至于土地,据下官所知,云州城的荒地,并不算少。” 赵晋终于露出笑意,“办法不错,既然想到了,那就放手去做。” 得到首肯,卫良信心更足,当即回去筹划明日要如何处理。 翌日。 卫良并未前去核查那些豪绅的户籍与田地,只是遣人核查普通百姓。 并且,一早便遣人前去探查云州的荒地情况。 那些豪绅得知不由嘲笑不已,同时也放下心来。 “哈哈哈,这样一个毛头小子,也想跟我们斗?”那日的中年人笑得猖狂,“他还是太嫩了些!”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后悔莫及 “大人,这是云州城的荒地情况。”一个衙卫将一份文书交给卫良。 卫良接过一瞧,大大松了口气,笑道:“好!好!这回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何法子。” 卫良马不停蹄地拿着文书去寻赵晋。 “大人,目前云州城有大量荒地,兴许比不上那些良田,却也不赖。” “你且等一等,本官命人将布告贴出去,你遣人,务必让那些佃户知晓这件事,然后,我们在府衙内等着便是了。” 赵晋笑了笑,胸有成竹。 很快,云州城内的农户、佃户,越来越多人知晓,郡守允许农户开垦荒地!只要所拥有的田地没有达到限定的亩数,都可以! 而且,开垦出来的荒地,归自己所有,前三年免除税赋! 此消息一出,不少农户欣喜若狂,基本是全家出动。 对于百姓而言,有田地,意味着有粮食,生活才有保障。 每个人都希望能够开垦更多一些荒地。 然而,那些豪绅的佃户,却是追悔莫及。 他们此前声称乃是奴仆,以此躲过税赋,以至于如今,他们没有资格开垦荒地! 哪怕开垦了,也不能属于他们。 这些人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若是有了这些土地,他们根本不用再租那些豪绅的田地,承担如此重的租税。 眼见着那些人开垦的荒地越来越多,逐渐有人坐不住了。 一个佃户悄悄来到府衙,搓着手,讨好地朝府衙的衙卫道:“大人,我,我想找一下司库大人。” 那日,他瞧见别人喊卫良司库。 “司库?”衙卫皱着眉,看见佃户这一身贫寒百姓的打扮,有些怀疑地问道:“你找司库,可是有何事?” 佃户支支吾吾,“是想问一下,那个,开垦荒地的事。” “这有什么好问的?布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你们自己开垦就是,不需要问司库。” 见衙卫不愿意去通传,佃户急得不行,“我,我有些特殊,大人,麻烦帮我通传一声吧?” 佃户一直纠缠着,有个衙卫犹豫了一下,准备进替他说一下。 赵晋刚刚出门,便见到双方纠缠的场景,“出什么事了?” 听见声音,佃户抬头看了一眼,不是司库。 对方身上的气势更盛。 一时间,佃户不太敢出声,低着头。 衙卫连忙将方才的事情告诉赵晋,然后朝佃户大声道:“这位是我们的郡守大人。” 郡守大人? 佃户猛然一惊,连忙跪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郡守大人降临,还请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起来吧。”赵晋不习惯被人行如此大礼。 佃户还有些诚惶诚恐,偏又不敢违背赵晋的意思,一边抖一边爬起来。 “大,大人。” “你找司库所为何事?” “这……”佃户心中慌得不行,不太敢开口。 赵晋粗略扫了一眼他的穿着,再一联想两日前特意传出去的消息,顿时明白。 “是为了开垦荒地一事?” 佃户忙不迭道:“是是是!” “你们直接开垦荒地便是,不需要来衙门。”赵晋故意道。 一听赵晋这般说,佃户顿时着急不已。 “大人!大人!我,我是佃户,但是当时,当时……” 佃户匆匆忙忙将自己的情况交代清楚。 赵晋的眉头几乎是立刻皱起,“你可知,欺骗朝廷命官,是何罪名!” 佃户嗫嚅着,不敢说话。 “明明身为佃户,却自称为奴仆,”赵晋厉声呵斥,“莫非你如此不想要自由身?” “大人!”佃户噗通跪下来。 “大人,草民知错了,草民知错了!” 他紧紧攥住赵晋的裤腿,神情惶恐不安。 赵晋敛眸训斥了几句,才道:“此次本官就允了你开垦荒地,但是,不得再欺瞒!否则,休怪本官治你的罪!” 本以为自己难逃一劫的佃户欣喜若狂,“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有了一例,愈发多佃户动心。 不需要卫良前去核查,这些佃户,纷纷寻到府衙,将情况交待得一清二楚。 如此一来,那些豪绅的打算,悉数落空。 不少人开始限制佃户外出,甚至直接遣人将这些佃户控制起来。 “大人。”僧帆面色沉肃,隐隐带着怒气。 赵晋抬头望了一眼,放下手中的笔,问道:“出何事了?脸色这般难看。” “那些豪绅,直接将佃户监禁或者控制起来了。”僧帆拳头紧握,“甚至还闹出不少祸事。” 赵晋眉头紧皱,此事是他疏忽了。 而且,他未想到,这些豪绅竟然胆大至此! “你立刻带人前去,不,同时派多些人出去,将这些佃户救下。”赵晋眸光锐利,语气沉冷。 “将那些对佃户动手,甚至谋害人命的豪绅,控制起来!” 陈家。 陈家二爷,陈朝,身后跟着一众家丁,优哉游哉地出门寻乐子。 才踏出宅邸的大门,就传来一阵喧闹声。 “吵什么吵?” 陈朝呵斥道。 “二爷,二爷恕罪,是这个佃户,竟然敢偷偷溜出去,想去府衙。” 近日府衙核查户籍一事,陈朝有所耳闻。 闻言,视线落在被护院围起来的佃户身上。 发白的衣服有些破烂,鼻青脸肿的,显然刚才被好好打了一顿。 陈朝有些厌恶,“吃里扒外的东西,打死便是了。” “二爷!二爷!小人知错了!不要,求求你们了!我真的知错了!”佃户被吓得屁滚尿流,爬着朝陈朝去。 “滚远点!”陈朝看见这人不是很干净的衣服就心生厌恶,“别碰到我,脏死了。” 旁边的护院连忙压制住佃户。 佃户有些茫然无措地挣扎,紧接着,拳脚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疼痛一点点蔓延。 “住手!” 僧帆方方赶到,就看见这般残酷的一幕。 “你们眼中可还有王法?!” 僧帆三下两除二,将那些护院悉数撂倒。 “王法?”陈朝瞧了瞧僧帆,颇有些忌惮,“这是我家的奴仆,本就生死皆有主家决定,如今他犯了事,我就算将他打死,也没有犯法吧?” “那买卖收据,在何处?”僧帆眸色冷到了极点。 第一百一十九章 被迫收监 “买卖收据?”陈朝笑了一下,半点不惧。 “来人呐,将买卖收据给这位官爷,好好瞧一瞧!” 见状,僧帆身后的士兵面面相觑。 难不成,这人当真是陈家的奴仆,而非是佃户? 僧帆神情冷峻,不发一言。 一旁的佃户张嘴,“我不是,我……” 陈朝狠狠地瞪向佃户,眼里带着杀意。 佃户被陈朝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出声,缩在一旁,瑟瑟发抖。 “当着我的面威胁人?”僧帆语气不善道。 陈朝却是无所谓地笑笑,“官爷,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不过是看了一眼他,这也是威胁?” 说着,陈朝蹙起眉,佯装不解,“那官爷你瞪了我这么多眼,难不成也是在威胁我?” “强词夺理!”僧帆腮帮子鼓紧,被气得不行。 待陈家的家丁将收据取来,僧帆接过仔细看。 陈朝眸色微暗,脸上挂着笑,吊儿郎当地道:“官爷可要看仔细些。” 他特意咬重了最后三个字。 僧帆直觉,这里面有所不妥,但是这份字据,白纸黑字一清二楚,上面有佃户的手印,也有陈家的印章。 “没有问题吧?”陈朝得意洋洋,“草民责打自己家的奴仆,可没有违法犯罪,难不成,现在府衙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管?” 僧帆紧紧攥着手中的字据,不愿意退让离开,却又找不到破绽。 “发生何事?” 恰巧,核查户籍正好到这条街,今日卫良在附近。 远远听见这里的争执,走近一看,还是府衙与军营中人。 “卫司库。”僧帆像是见到帮手,直接将手上的字据塞到卫良手中,“卫司库快看看这字据有没有什么问题?” 卫司库是读书人,读书人一般诡计多端些,这里面有问题,应当也能看出。 幸而卫良未能听见僧帆的心声,否则,非得被气死不成。 卫良结果字据,细细查看,第一回时,卫良并未能看出什么。 站在他们对面的陈朝,看见卫良,心里有些紧张,装作不经意般靠近他们,“看清楚了吧?看清楚了就该还给我们了。” 言罢,伸手就欲将字据拿回来。 卫良往后一退,避开陈朝的手,冷冷地瞥了一眼陈朝。 “卫司库,你这是什么意思?”陈朝脸上浮现恼怒的情绪,“府衙的人就能随便抢东西了?” “这个字据,有没有问题还是两说,你这么急着拿回去,莫非心中有鬼?” 卫良虽未能一下子发现问题,对方这种反应,他能够断定,这份字据,有问题。 “这可不能血口喷人!” 陈朝色厉内茬地朝两人吼道。 卫良捏住字据的拇指不断抚摸着纸张,他所碰的地方,正好是陈家的印章所在。 低头扫了一眼,突然,卫良察觉到有些不对。 仔细看了几眼,卫良笑了。 “血口喷人?”他望向脸色涨红,神情恼怒的陈朝。 倏然双手握住字据,在陈朝面前,双手展开。 “你仔细瞧瞧,本官可是在血口喷人?” 卫良的指尖点了点印章的一角,“这就是,你们用来说服佃户签下这份字据的关键之处吧?” 印章的一角,缺了一个小口,并不明显, 陈朝咬着牙,梗着脖子不肯承认,“草民不明白大人说什么!” 他心中却是在暗恨,若非那些佃户,他们何必用这个假章! 原先他们所盖的乃是真正的陈家印章,但是那些佃户不傻。 他们知道,一旦在这种字据上签字画押,意味着,假亦会成真,彼时全凭主家一张嘴,因而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签。 直到答应换成这种假章,只蒙混过关,并未真正具有效力,佃户们才愿意在上面落下自己的指印。 “不明白?陈朝,我认得你们这些豪绅的所有印章。” 卫良虽然身形面容清俊,眸子却凌厉如导,“我们大可将你们的章,用来比对。” 陈朝张了张嘴,顿时不知该再说什么,神情有些灰败。 倘若一比对,势必会发现不妥。 这字据,只不过用来应急,而且一般不会似如今这般,瞧得这般细致。 僧帆松了口气,“多亏了卫司库。” 不然,他还真解决不了。 “不必客气,”卫良摇摇头,问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置他?” “弄虚作假,欺瞒朝廷命官,殴打百姓,这些,足够将他收监了。” 听闻此言,卫良满意了。 “此举不错。” 陈家二爷带走,关进府衙牢狱的消息,陈老爷子很快知晓。 “僧帆?卫良?区区一个司库,也敢动我儿子?” 陈老爷子拄着拐杖,用力敲击几下地面,气愤不已。 放在以前,府衙的司库,还需要在他陈家人面前点头哈腰,如今倒好,一个新来的司库,就敢动陈家二爷!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陈老夫人哭天抢地,“这赵晋一来,就抓了我们孙子,如今,还抓了我们儿子,这是不让我们陈家活啊!” “安静点!”陈老爷子被她哭得脑袋发疼,狠狠呵斥了两句,“遇事就只会哭!哭有什么用!” 陈老夫人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出声,只是小声抽泣。 骂了两句,陈老爷子心中的火气发泄了些许,冷静下来。 “朝儿无论如何都要救出来。” 陈老爷子眯了眯眼,“我亲自去会会赵晋,就让我看看,我们的郡守大人,有多大的官威!” 最后一句话,陈老爷子每吐出一个字,就用拐杖狠狠敲一下地面。 仿佛脚下所踩,拐杖所敲击的地方,是赵晋一般。 此时的府衙。 “你们将陈朝抓回来了?”赵晋抬头,有些诧异道。 “是,”僧帆皱了皱眉,“大人,难不成我们不该捉陈朝?” 卫良在旁沉默不语。 赵晋笑了笑,“自然不是,只要违法乱纪,就没有什么不该捉。” 听闻此言,卫良抬头望了赵晋一眼,眼睛微亮。 “不过,府衙里要准备一下。”赵晋摸着下巴道。 “准备什么?”出声的是卫良,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解。 第一百二十章 豪绅闹事 赵晋轻笑一声,“准备迎客。” 果不其然。 第二日一早,府衙的门便被人敲响。 “大人,门外陈家陈老爷子求见。” 赵晋头也没抬,直接道:“将人请去厅堂。” 陈老爷子会来,以及所为何事,赵晋隐隐有所猜测。 衙卫将人带进厅堂后,便留陈老爷子与跟着侍候的一个侍从在厅堂中。 “欺人太甚!”陈老爷子狠狠一拍桌子。 竟然连一杯茶水都没有,厅堂内亦无人侍候。 侍从也是满脸不忿,“老爷,您稍等一下,我下去问他们要茶水!” “去吧。” 陈老爷子双手撑着拐杖,冷笑一声,“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半点待客之道都不懂!” 侍从刚想下去,赵晋迎面走来,听见了陈老爷子这句话。 “老爷子这话有失偏颇了。” 赵晋双手负在身后,眸光如炬,施施然走进厅堂。 “有失偏颇?” 像是被气狠了,陈老爷子反倒还笑了,“连杯茶水都未曾有,难道不是没有半点修养?” 这已经是拐弯抹角讽刺赵晋没有修养。 “陈老爷子此话,是觉得梁王府对王子的教导过差?”赵晋嘴角泛着冷意,盯着陈老爷子。 “这人啊,生来就有三六九等,同样,有的人生来聪明绝顶,有的人却是愚笨不堪,这可与梁王府无关。” 赵晋笑了,在陈老爷子的另一侧坐下,“陈老爷子可曾听说过,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 “一字一句都在指责梁王府,”赵晋的声音徒然变得冷厉,“陈老爷子当真是好大胆子!” 突然被戴上如此高帽,陈老爷子按在拐杖上的手不由用力。 “哼!赵大人,我看我们还是谈正事吧!”陈老爷子颇有些仓促地转移话题。 赵晋笑了一声,倒没有继续追着不放。 “陈老爷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赵晋佯装恍然大悟,“是了!陈老爷子想必是为了陈家二爷,陈朝前来吧?本官都忘了,昨日抓回来的恶徒,正是陈家二爷。” “那……”赵晋的话语中颇有些迟疑,“老爷子今日前来,该不会是为了陈朝求情吧?” 陈老爷子狠狠地用拐杖敲击两下地面,“赵大人!难不成你非要与我陈家过不去?” “呵!他们违法乱纪,本官自然要抓。” 赵晋眸色冷下来,寸步不让。 “莫非,你们陈家人,就能为奸为恶不成?!” 这话,陈老爷子自然是不敢认下的,但是豪绅与府衙,常有不成文的规定,类似此种事情,大多是睁只眼,闭只眼,谁会与赵晋这般,计较到底? “赵大人莫要再给老夫扣这等高帽!”陈老爷子眼中精光闪烁,紧紧盯着赵晋,“难道,大人非要为了那些刁民,与我们豪绅作对?” 话中所指,并非只是此次赵晋因佃户而抓捕陈朝,更有户籍一事。 赵晋脸色彻底冷沉,视线落在陈老爷子身上,泛着寒意,“作对?陈老爷子,本官只是,依法办事罢了!” “只要那些人是本官的百姓,本官就会护佑他们!” 陈老爷子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之言,竟然笑出了声。 “赵大人,老夫当真未曾想到,你居然这般天真。” 他倒是没有了初时的怒火,反而露出怜悯的神色,“多少刚刚入仕的青年都像大人一般,可惜,最后都只能庸碌无为,乖乖遵守官场的规矩。” 赵晋只是笑笑,并未言语。 见赵晋冥顽不灵,陈老爷子冷笑一声,“老夫就看看,赵大人还能坚持多久!希望日后,赵大人可别后悔!” “我赵晋,恰恰不知晓,后悔二字如何写。” 望着陈老爷子甩袖离去的背影,赵晋端起手边刚刚被放上去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朝身旁的衙卫嘱咐道:“去告诉卫良,近些日子,小心些,陈家不会善罢甘休。” 不仅陈家,还有那些被摆了一道的豪绅。 只是,赵晋未曾料到,事情会来得如此快。 翌日,衙门前吵吵嚷嚷,聚集了大量豪绅。 赵晋被动静闹出来时,粗略一数,有七八家之多,每家都带着不少的护院或家丁。 而卫良与府衙的衙卫站在一处,脸色铁青。 “郡守大人来了!郡守大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所有人的视线瞬间全部落在赵晋身上。 那些人也不跟卫良等人理论,直接冲赵晋道:“大人啊!大人可要为我们做主!” “肃静!”赵晋沉下脸,大声吼了一句。 原先吵吵嚷嚷,闹腾不止的豪绅们,瞬间安静下来。 赵晋沉下脸后,身上气势太强盛,更遑论还大吼一声。 待他们终于安静下来,赵晋脸色才缓和些,“日后若是再在府衙门前吵吵嚷嚷,休怪本官先治你们的罪!” 将人震慑住后,赵晋才问道:“发生何事了?” 卫良正想上前禀报,却被一个神情激愤的豪绅抢先。 “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 他怒气冲冲地伸手指着卫良,“这位卫司库!打着核查户籍的旗号,趁机搜查我们的宅邸,抢占我们的财物,纵容属下盗窃财物!” “盗窃财物?”赵晋眉头紧皱,目光落在卫良身上。 “大人!下官没有!”一直惶惶不安的衙卫,听见对方此话,激动不已,忍不住为自己辩驳。 “下官没有盗窃,只是,只是看到地上掉了一个玉簪子,这才捡了起来。” 他当真是有苦说不出,本来看见那玉簪子,财迷了心窍,这才偷偷捡了起来,想着也没人看到,谁知,转头被诬陷偷盗。 “下官就是有些贪小便宜,捡了一个簪子,盗窃是万万不敢啊!” 赵晋这回明白过来,这怕是他们故意设下的一个局,赌有人像这个衙卫一样,财迷了心窍。 “捡?”那位豪绅顿时不乐意了,他正是被偷窃的那一家豪绅。 指着衙卫,神情颇为不满,“你这话着实好笑!那玉簪子,可是好几百两银子,我娘子爱惜得不得了,寻常都不会戴,那天刚想戴就见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谁更胜一筹? “你以为是烂大街的那些几两银子一个的簪子?” 衙卫百口莫辩,只能梗着脖子道:“我没有偷窃你们的东西!” 豪绅冷笑一声,大声朝众人道:“你们瞧瞧,可笑不可笑?明明被抓个正着,竟然还敢狡辩?” 众位豪绅顿时纷纷扬扬闹了起来。 “大人,可万不能包庇这等人,偷窃不成,竟然还如此狡辩,实属可恶!” “没错!哪怕是衙卫也不能如此行事!” “还请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若是府衙尽是这些衙卫,我们这些老百姓,怎能安心?” 卫良想要为衙卫辩解两句,可看着群雄激愤的豪绅,他一时呐呐无言。 他们完全不占理,“人证物证”俱在,他们所言任何,都只会成为他们口中的把柄。 赵晋目光沉冷,这是一场局。 那个玉簪子,只怕是特意丢在那里,就是为了令那些贪小便宜的衙卫上当。 财帛动人心,总有人会忍不住,这是一场,他们必输的局。 赵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此事各执一词,尚未能断定。” 话音刚落,那些豪绅不满地大声道:“大人,你该不会是想要包庇自己人吧?” “本官何时说过,他无罪?”赵晋一字一顿,冷声道。 方才说话的豪绅顿时不敢再言,其余人互相对视一眼,心道:若是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 “将人暂且收监,待事情明朗后,再行断案。” 言罢,赵晋没有再留下,甩袖转身离开。 这已经是他能为衙卫争取到,目前最好的处置。 哪怕他们再不愿,那名衙卫也只能被带下去。 卫良快步跟上赵晋。 “大人。” 在赵晋快要迈入书房时,卫良唤道。 赵晋步伐未停,只是道:“进来吧。” “大人,我!”一进去,卫良忍不住开口,话在口中吐出一半,又生生收住。 赵晋抬头,看见卫良脸上尽是不忿、委屈、不满与不知所措。 “卫良。”赵晋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温度,“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要与这些豪绅斗,这些手段,已然是轻的。” 这甚至只能算是警告,待遇上那些朝廷高官,那些人的手段,更脏。 “你要往上爬,那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没有人有这个闲空,次次照顾你的情绪。” 卫良的脸色瞬间涨红,“下官,下官……” 赵晋却不愿再与他多言,直接道:“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此时是该不忿那些人的栽赃陷害,还是该做其余的事。” 直接被赶出书房,卫良神情有些茫然,又有些羞愧。 其余的事? 突然被人摆了一道,赵晋心里也是颇为不痛快。 “豪绅。”赵晋低声喃喃道:“希望你们之后,还能像如今这样,笑得畅快吧。” 锐利的眸子愈发冷厉。 入夜。 赵晋决定前去监牢瞧一瞧今日被关进牢狱中的衙卫。 当他来到时,对方正颓废地靠坐在墙边。 牢房门口的动静引起他的注意,衙卫抬头一看,两只眼睛瞬间睁大。 “大人?” 衙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赵晋面前,“属下参见大人!” “起来吧。”赵晋浅浅叹息一声。 衙卫起身后,咬着牙,“大人,属下真的没有盗窃!” “本官知道。” 闻言,衙卫猛地抬起头,错愕不已,“大人?那你为何还……” “你以为,当时你能说清楚吗?”赵晋不答反问。 衙卫瞬间又垂下脑袋,“不能。” 哪怕他不承认,也无法,因为“人证物证”俱在。 “日后莫要再贪这些小便宜了。” 毕竟是自己的人,如今还受人冤枉,赵晋语气放缓了些,叮嘱道:“别胡思乱想,你没有盗窃,本官会想办法还你一个清白。” 衙卫未曾料到,自己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郡守大人还愿意想法子救他。 原本赵晋还特意下来见他,已经让衙卫受宠若惊。 须知,整件事,虽然是府衙与豪绅的博弈,可自己落到此田地,还是因为他贪小便宜。 而且,现在大人还要为他洗清冤屈。 衙卫心中一片煨烫,热得整个人都有些难受。 高大的男人顿时红了眼眶,“大人,小人以后,就算看见地上有锭金子,都绝对不捡了。” 赵晋摇头失笑,嘱咐道:“莫要胡思乱想,先暂时在这里住吧。” “好!”如果刚刚被逮捕进来的衙卫还有一丝不满,如今却是完全没有了。 赵晋一回到书房,就见卫良守在书房门口。 乍然见到赵晋,哪怕卫良来前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却仍然有一些尴尬与羞愧。 回去后,他已然想明白,初时他那番情绪,在这等要紧时刻,有多么不可取。 “想通了?”赵晋扫了他一眼,问道。 卫良脸色有些涨红,却仍然用力点头,“想通了。” “那就进来吧。” 一进书房,赵晋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卫良,“说说吧,如今有什么想法?” “大人,那些豪绅的账本已经完全收集起来。”卫良正色道:“下官欲用这些账本,逼那些豪绅就范。” “主意不错,然后呢?” 卫良咬咬牙,继续道:“下官准备先透漏一点风声给他们,让那些豪绅惶恐不安,逼迫他们在衙卫这事上松口,再挟持账本,迫使他们为我们所用。” “那些作奸犯科之徒,断不能要。” 赵晋宁可人手不够,亦不会要这等恶徒。 “这是自然。”卫良同样嫉恶如仇,眼里容不下这些人。 赵晋沉吟了一下,“你的法子是不错的,但是这些账本,有更好的法子。” “大人指的是?” 赵晋笑了,眼中带着狡黠,“彼时你与我同去,便知晓了。” 卫良不明所以,只能应下。 “你先下去吧。”赵晋挥了挥手。 待卫良离开后,赵晋的视线下移,落在桌案上的一份文书上。 修长的指尖点在纸上,摩挲了几下。 上书:明日云州豪绅聚集,迎客楼。 “明日便瞧瞧,谁更胜一筹。”赵晋眼中带笑,却没有半点温度。 第一百二十二章 雷霆出击! 第二日。 迎客楼内一个包厢,云州城的豪绅几乎全然聚集在此处。 这些人的所有产业加起来,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二的云州城。 此时,他们高兴无比,推杯换盏间,尽皆展露笑容。 包厢内的恭维声,庆贺声,不绝于耳。 端坐在上首的是陈老爷子,他听着一众豪绅的恭维,捋着长须,神情得意。 “哪里哪里,诸位谬赞了,老夫只是出了一个主意,给咱们不知天高地厚的郡守大人一个警醒罢了。” “哈哈哈!老爷子说得是!是我们说错话了,我自罚一杯!”一个豪绅附和道,仰头饮尽杯中酒。 其余人亦纷纷举杯自罚。 整场宴会,皆是以陈老爷子为首。 连家掌柜脸上虽然挂着笑,却着实有些勉强,他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笑容更盛了些,与众人一起,自罚一杯。 陈家乃是云州城最大的豪绅,现在博弈尚未有明显结果,连家不能随意站队,亦不能随意得罪任何一方。 “那赵晋,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然也敢朝我们下手。” 有人打开了话匣子,顿时众人不断地谴责与嘲笑赵晋。 “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云州郡守,我们就悉数要听从他?可笑至极。” “咱们的郡守大人,还是太过天真,也不瞧瞧,以往的云州郡守,哪个不是被我们捏得死死的?” “本官倒是不知,原来诸位对本官有如此多的不满。” 赵晋一来,就听见了这些豪绅的抱怨与嘲讽,顿时气笑了。 满室的笑声倏然一静,所有人怔愣地望向包厢门口。 赵晋正负手站立,身侧跟着卫良,后面还是将近三十多个的衙卫。 赵晋每吐出一字,就走进一步,步步紧逼。 一众豪绅猛然见到赵晋,尽皆怔愣住。 最先回神的是陈老爷子,他沉着脸,“郡守大人前来何事?” “呵,本官不来,尚且不知,诸位的怨气如此大。”赵晋在距离豪绅们一尺的位置停下。 陈老爷子佯装不懂,只是道:“大人,我们私下聚聚,这不犯法吧?” 语气带着嘲弄,赫然是在挑衅。 赵晋笑了,望向陈老爷子的目光中带着些许不解,“陈老爷子,你这性子,是如何在落足?” 不待对方跳脚,赵晋又道:“私下聚聚自然不犯法。” 赵晋视线扫了一圈在场的豪绅,手抬起往后一伸。 卫良会意,从怀中拿出两本账本。 接过后,赵晋随手将账本扔到他们的桌案上,精准避开桌上的饭菜,落在空地上。 陈老爷子拿起其中一本,掀开瞧了一眼,脸色大变! 旁边的豪绅见状,连忙拿起另一本,看了一眼,同样神情异变。 “发生何事了?” 其余豪绅不解,纷纷凑过去,想要看看,赵晋所带来的,接连让两人失色的,究竟是何物。 一望之下。 毫不夸张地说,有一个算一个,尽皆怔愣住。 这份东西,他们无比熟悉,“这不是……!” 有豪绅喃喃自语,话说到一半,又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看来,诸位都认出来了。”赵晋负着手,从容不迫地欣赏众人异变的脸色。 陈老爷子连拐杖都不扶了,攥紧了手上的账本,神情颇有些狰狞,“赵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向赵晋,呼吸有些急促。 “什么意思?”赵晋有些诧异地扬眉,“这不是很明显么?” “本官自然是为了。” 赵晋故意顿了顿,见他们紧张地咽着唾液,不由笑了笑,“自然是前来抓捕罪犯。” 此言一出,豪绅们霎时间乱作一团。 昨日领着人前去府衙闹事的那位豪绅慌忙道:“大人!大人!我不追究那个衙卫了,那玉簪子是他捡的!不是盗窃的!只是一个误会!” 他妄图以此,赵晋能对自己网开一面。 “听见了吗?”赵晋侧头朝卫良道。 “主家已经说了,此事只是误会,回去就将人放了吧。” 卫良立刻应下,“下官知晓。” 那位豪绅松了口气,赵晋愿意承这份情便好。 岂料下一刻,赵晋笑着道:“既然如此,将所有曾作奸犯科、沾过人命的,全部给本官带走!” 说到最后,赵晋脸上已没有任何笑意,语气冰冷凌厉。 赵晋身后的衙卫立刻上前,按照昨夜拟定好的名单,将人悉数逮捕,陈老爷子亦不例外。 “赵晋!你可有证据?!” 被士兵按押着的陈老爷子,气得脸色涨红,怒声斥骂:“你那账本上,可未有老夫的名字!堂堂郡守,便是如此滥用刑罚吗!” “账本?” 赵晋抬眸,“本官这有很多,各家都有,你们想看,回府衙,本官可有慢慢给你们看。” 此言一出,原先还在挣扎的豪绅,仿佛被卸去了全身的力气。 完了。 场上四分之一的豪绅皆被带走,留下的那些人,更是惶恐。 赵晋并未将人赶尽杀绝,这些人,有大量商铺在城中,如果悉数一网打尽,只怕云州城会引起一番动荡,也没有人能填补上他们留下的空白。 所以,一些罪状较轻,并未过分残害百姓的豪绅,赵晋留了下来。 “本官并非赶尽杀绝之人。”赵晋依旧冷着嗓音,“你们做了些什么,自己一清二楚。” 带着冷意的视线扫过每一位豪绅,“念在你们并未言行太过的份上,本官饶你们一回,若要下次……” 不待赵晋说完,连家掌柜慌忙保证,“绝不会再有下次!请大人放心。” 赵晋睨了一眼对方,淡声道:“最好如此。” “卫良,走吧。” 卫良按捺下胸腔的激动,跟在赵晋身后出去。 “倘若你手中,已经有能将敌人一网打尽的依凭,便无须缩手缩脚,当机立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雷霆出击,让他们还无还手能力。” 赵晋边走,边提点卫良。 “是,大人,下官明白了。” 昨夜他提出的方法,虽然可行,却过于拖沓,给了他们应对的时间。 第一百二十三章 前往寺庙 赵晋后,其余豪绅尽皆瘫软在椅子上。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从未有如此庆幸,往日信奉做事留一线,没有赶尽杀绝,现在,给自己留下了一条生路。 赵晋回到府衙后,忽然想起一事,唤来还在府衙的武田。 “武田,你去将今日之事告诉迎客楼的掌柜,让他转告林青松。” “是,大人。”武田隐隐猜到,林青松是上元节,赵晋所见的那位青年。 而赵晋将这些豪绅悉数逮捕后,雷霆动作,迅速收集证据,定罪,处刑,没有留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 待陈进收到消息时,一切已成定局。 经过赵晋这一回发难,剩余豪绅乖觉不少,万分配合府衙的核查户籍事务,半点不敢有所隐瞒。 这么一查,赵晋发现,此前的户籍与赋税,当真是问题不小。 难怪每年的赋税如此少,令云州外的人以为,云州乃是一个穷山恶水且贫瘠的地方。 哪怕经历了瘟疫事件后,如今查出来的户籍,亦比原先多了足足四分之一的人口! 这意味着,云州以往每年的税收少了四分之一。 如果这些钱进了百姓的口袋,赵晋尚且不会如此气愤,但是最后却进了豪绅的口袋! “以后户籍,必须严查!”赵晋神情沉冷。 赋税对于云州城极为重要,万事离不开钱财,若是府衙无钱,那么赵晋做任何事,都回束手束脚。 所以,赋税这一块,必然不能出问题。 并非是赵晋不能自己挣钱,以他身怀大量现代知识,想要在古代大赚一笔,并不成问题。但是,这些都需要时间。 而且,这终究是赵晋的私库,以私库补公库,此种行为一旦持续长久,形成依赖,百害而无一利。 此外。 由于赵晋逮捕了大量豪绅,整个云州市场出现了极大的空缺。 原先还惶恐不安的豪绅们,一见到这块大肥肉,顿时将所有忧虑抛之脑后,争先抢后地争夺这块肥肉。 只是,赵晋闯入包厢,直接将人带走的那一幕,于他们而言,冲击太大,因此所有人都注意收敛手脚,免得触及陆尘底线。 此次撕咬下最多肉的,是周城林家。 林家的商铺酒楼,遍布各地。 云州最大的迎客楼,正是他们家的。 然而,强龙难压地头蛇,身为外来者,林家在云州城并不占据优势。 幸而林青松收到赵晋的消息,马不停蹄地赶来云州,当机立断吞噬了不少,竟然一跃让林家成为云州数一数二的存在。 迎客楼。 “草民,多谢大人告知。”林青松朝赵晋深深鞠一躬。 如果没有赵晋通风报信,告诉他此次事件,林家只怕要错过这次机会。 赵晋笑了笑,“客气了。” 云州城的一众豪绅,除了极少数,或多或少都有问题。 林家虽不是云州城本土商人,人品上,却是极为不错的。 既然如此,不如让林家进驻。 毕竟,如今他与林家亦是合作关系,林家得益,亦是他得益。 以他与梁王的关系,皇帝背后的心思,赵晋清楚,他不可能只做一个小小的云州郡守。 一个郡守,群狼环伺下,他没有万全的手段护住想保护的人。 想到此处,赵晋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敛去眸中的野心。 历史上,朱棣能以北平被根基,最后夺得江山。 他何不能以云州为根基? 核查户籍一事后,云州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只是不知为何,近日来,不少商户都颇有些惶惶不安。 一日。 宁夫人与褚蔚清相约一同去庙里祈福。 马车内。 “听说这个清音寺,很是灵验!去过的人,都说逢凶化吉。”宁夫人眼角眉梢都透着喜悦。 与在梁王府时相比,眉间的郁气已经彻底消散,状态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褚蔚清脸上带着笑意,“我也有所听闻,可以为阿晋,夫人,还有云州城百姓祈福。” 宁夫人看着这个准儿媳妇,越看越是满意,越是欢喜。 若不是因两人都不同意,她都想直接让他们先成婚。 “还好有你在,不然,只怕是我只能一个人出来了。”宁夫人拉过褚蔚清的手,轻轻拍了拍。 褚蔚清眉眼间皆是笑意,“夫人言重了,阿晋也定然会陪夫人前去的。” 闻言,宁夫人摇头叹道:“他如今整日忙碌,我总不好拿这些琐事烦他。” “怎会?”褚蔚清有些讶异,她未料到宁夫人会怀有此种想法,“于阿晋而言,夫人的事是最要紧的。” “我知晓他孝顺,但我也不能何事都烦他。一郡事务繁琐,若是还用这些琐事令他分心,晋儿就真的太累了。” 宁夫人解释道。 褚蔚清发现,这母子俩,真的互相念着对方。 “夫人,你……” 褚蔚清话未说完,突然马车猛地抖了一下! 两人互相搀扶着,这才没有摔下去。 “发生何事了?”褚蔚清朝外问了一声,想要掀开帘子瞧瞧怎么回事。 外面的护卫攥紧了帘子,不让褚蔚清探出头来,声音低沉紧张,“莫要出来,是匪盗。” 匪盗? 两人一惊,宁夫人连忙抓住褚蔚清的手,将她拉了回来。 马车外。 “将钱留下,爷爷我就饶你一命!” 为首的是一个花臂大汉,端得是凶神恶煞。 他身后跟着的匪盗,每一个手上都扛着大刀,身上肌肉线条紧实,显然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武田神情紧绷,怒喝道:“放肆!哪里来的贼人,敢在这里口出狂言!” 护卫宁夫人与褚蔚清的,一半是士兵,一半是府衙里的衙卫。 方才应褚蔚清的,正是府衙里的衙卫。 换做武田等人,虽然看出这群匪盗不好对付,却绝不会因此害怕。 数声“锵!”声响起。 两边人皆拔出大刀,虎视眈眈。 “你们保护好夫人和褚姑娘。”武田压低声音对衙卫道。 那些人身手不凡,这些衙卫不一定是对手,真正打起来,若是这些衙卫掺和进来,反而是碍手碍脚。 “好,你们小心些。”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祈福之人 花臂大汉舔了舔犬牙,露出一个颇有些狂的笑容,“哈哈哈!不知死活的东西,爷爷今天就教你做人!” 话落,双方瞬间扭打到一起! 金属兵器相撞,发出清脆铿锵的声音。 一个大汉抽空朝花臂大汉问道:“三当家,你说,这马车里的会是什么人?怎么大半天都没甚动静?” 花臂大汉瞥了一眼马车,嘲讽道:“估计是哪个龟孙子,不敢出来吧!” 武田离两人近,闻言,心头一紧,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些。 若是让他们知晓里面坐着两个女子…… 宁夫人与褚蔚清的容貌都极好,只怕后顾不堪设想。 趁那个大汉与花臂大汉交谈,挥起大刀朝大汉砍去,动作快准狠! 花臂大汉刚一转头,就望见这一幕,铜铃般的大眼登时睁得更大,大声吼道:“小心!” 可惜,为时晚矣。 大刀直接砍下了大汉的头颅。 花臂大汉目眦欲裂,“小子尔敢!” “嗤,我还敢将你宰了!” 闻言,花臂大汉怒不可遏,直接朝武田冲过去。 武田丝毫不惧,拎起大刀,悍然迎了上去。 虽然武田此处的人手没有匪盗多,但是这些每个都是军中精锐,这些匪盗再彪悍,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花臂大汉见势不对,连忙招呼着余下的众人离开。 有人想要追上去,武田一把拉住对方,“穷寇莫追,保护好夫人她们才是正经的。” 言罢,武田朝马车上道:“夫人,褚姑娘,无事吧。” “我们没事,辛苦大家了。”马车内传出褚蔚清的声音。 武田“嗐”了一声,“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褚姑娘不必客气。” 马车内两人惊魂未定,但皆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事。”宁夫人有些后怕,“看来真的要去庙里好好祈福了,出来一趟都能遇到这种事。” 褚蔚清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夫人别担心。” 一路上,他们没有再遇见匪盗,安然抵达清音寺。 清音寺算是一个大寺庙,许是这些天名声传出去,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 众人一迈入寺庙内,有些浓郁的香火气息传来,耳边是禅音响起。 有和尚正在颂经。 寺庙内的装饰,威严肃穆,又令人心神宁静。 武田素来不相信这些,只是这一刻,方才因打杀而激起的戾气,似乎已经消散。 不仅武田,众人大多是这种感觉。 他们都是战场上刀口舔血之辈,胸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戾气,如今却觉得心神宁静。 众人顿时变得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动作大些,生怕惊扰了寺庙。 宁夫人与褚蔚清已经去上香了,他们在一旁守着,能够将两人的身影收归眼底,哪怕临时出事,也能第一时间赶到阻拦。 武田发现一处不妥,此处不知为何,来往的人,不少都是荣华富贵之家。 不论是妇女还是男子,大多穿着绫罗绸缎,穿金戴银,家境颇为富裕。 而他们每个人面上,都带着忧愁之色。 既然来寺庙祈福,面带忧色并不意外,可为何都是些富贵人家? 武田在里面,还看到了几个熟面孔。 是地方豪绅家中的人。 不对劲。 武田眉头紧紧皱起,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可能如此凑巧。 他顿时更紧地盯着宁夫人和褚蔚清,生怕发生什么意外。 幸而全程都未未有意外。 但是武田的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武大人,可是出何事了?”一个士兵不解地问道。 武田长长吁出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纷杂的思绪,道:“先回府衙吧。” 众人回去的路上,没有再遇到盗匪,他们的神经放松下来。 纵使他们不惧这些匪盗,但是若是不小心,宁夫人与褚姑娘被伤到,他们就真的不知要如何跟大人交代了。 回到府衙后,武田直奔赵晋所在之处而去。 赵晋刚刚批阅完一部分公文,出来透透气,就遇到迎面走来的武田。 脸色有些沉,崩得很紧,脚下生风。 “回来了?可是路上发生了何事,这般神情?” 赵晋问道,但是并未朝宁夫人与褚蔚清身上联想,若真是二人出事,武田这会已经是急急忙忙了。 “大人,方才我们去清音寺的路上遇见了匪盗,不过没有人受伤。” 听见前半句时,赵晋就忍不住提起心。 直到武田后半句落下,他才松了口气,问道:“是在何处遇到的?” 他在云州也有些时日了,却从未听闻哪里有匪盗。 “在日凉山西侧的那条道。” “日凉山?” 赵晋沉吟了一下,“此前并未听过那处有匪盗,而且日凉山那条道,是常走的商道,若是此前有匪盗,必然已经闹大。估计是近些时日才出现。” “可有发现其他异常?” “有。”武田神色有些担忧,“我们在清音寺时,很多富贵人家都在祈福,太多了。” 赵晋明白武田的意思。 虽然古人信神佛,热衷于去寺庙祈福拜佛,但普通日子里,不会出现大量富贵之家都在寺庙祈福的情况。 “你领人去查查日凉山和西侧那条道,近些时日发生了什么,还有清音寺去祈福的那些富贵人家是什么身份。” 那条乃是商道,如果有匪盗,最先受难的反而不是百姓,而是商人。 “是!” 这么一查,当真让武田与赵晋查出诸多不妥。 “这伙人,早早就已经在日凉山安营扎寨,只是之前从未出山抢劫,是瘟疫之后,才逐渐出来。” 正因如此,才会从未人知晓,日凉山上还有这么一群盗匪。 武田百思不得其解,世间怎么会有这种盗匪? “以前,他们不出来抢劫,怎么解决寨内所需?还个个长得高大强壮。” 身为盗匪,不抢劫,却能在山上解决日常衣食所需…… 赵晋的严重迸射出冷意,“所以,以前一定有人定期给他们送衣食,养着这群匪盗。” 当初衣娘的寨子中,哪怕抢劫那些富贵人家,亦有吃食跟不上的情况,不少人都瘦得可怜,日凉山上这群人,定然有问题。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可能有盗匪! “养着匪盗?”武田惊呼出声,什么人会养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匪盗?用作何处? 细思恐极! 赵晋思绪万千,眸光微沉。 “如今他们下山抢劫,定然是,那个人,不再养着他们。” “又恰巧是在瘟疫后,”赵晋推断道:“只怕是因为瘟疫,云州城一片混乱,以至于根本顾及不上他们。” “那,他们至今仍然在打劫,莫非是,那人在瘟疫中死去了?” 赵晋眉头紧锁,“不排除这个可能。” “大人,那我们直接带人去将他们一窝端了?”武田挠挠头,眼底带着几分兴奋。 自从来了云州城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活动过手脚了,整日都是在军营里训练。 恨不能立刻领着军队,冲上日凉山,将那群盗匪打个屁滚尿流。 赵晋动作一顿,幽幽望着他,“你知道日凉山上如今是什么状况?忘了当初周城的衣娘?被打得屁滚尿流的可是郡府衙的士兵。” “我们又不是那群废物。”武田不服气地小声嘟囔反驳,却又不敢大声。 之前有一回,他因为没过脑子,直接大声驳斥了大人,还提了一个如今他一想起来就觉得荒唐的提议。 最后被大人拎着好好过了几招。 武田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当时被打到的地方有点疼。 “所以就贸然行事?” 赵晋冷下脸,训斥道:“武田,你若是想继续往上走,成为将领,必须改掉你这个冲动的性格。” “你们是极有可能收拾掉这些匪盗。”赵晋的语气愈发凌厉,“但是贸然行事,势必有不必要的损失。” “身为将领,要对自己的士兵负责!你的每一个命令,都会决定他们的生死。” 赵晋说得太严重,武田呐呐不敢言。 整个书房内,一片沉默。 赵晋也不管他,兀自想着用何种方式,解决日凉山上这群匪盗。 良久,武田有些羞愧地道:“大人,下官知错了。” 大人说得不错,若是日后他为将领,一如此番冲动行事,遭殃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有他身后那些跟随他冲杀的士兵。 他的同袍,一条条鲜活的性命,兴许就因他一个冲动的决策,而丧失。 赵晋觑了一眼他的神色,知晓他是真的知错了,脸色缓和许多。 “平日里,你可以多跟杨旭他们学习,没有人生而知之。” 武田重重点头。 赵晋手掌朝外轻摆了摆,“下去吧,将李青喊来。” 片刻后,郡丞李青快步走来。 “大人,可是有何要事?” 方才武田过来唤他时,脸色凝重,怕是事情不小。 “日凉山上一直有一伙盗匪。” 赵晋此言一出,李青先是惊愕,紧接着断然驳斥,“不可能!日凉山上不可能有盗匪。” “你如此肯定?”赵晋抬头盯着李青。 李青神色并无异常,能瞧出他非常坚定自己的判断。 “下官胆敢肯定!”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运往燕阳的赋银与货物,都需要从日凉山经过,若是山上真有盗匪,不可能会放过这块肥肉。” 李青的判断并无道理,可,“他们不需要呢?” 放着如此大块的肥肉,能忍着不碰,很有可能,幕后之人要求他们隐藏行踪。 倘若他们劫了官府的东西,引起官府的注意,反而得不偿失。 “怎么可能!”李青失声道。 若是没有银钱或者粮食,他们如何在山上生存? 赵晋没有再多言,将桌案上,武田上交的纸张转了一个方向,正对着李青。 他抬起手,手心向下,手指往回动了动,“过来。” 李青会意,将信将疑地走近,视线落在纸张上。 一看,令他骇然不已。 “好几年?” “嗯。”赵晋淡声将方才与武田解释的话,重新又说了一遍。 “这群匪盗不同寻常,里面藏着不少秘密,我们得小心行事。” 赵晋叮嘱道,否则让他们察觉后,销毁掩藏。 一旦其中有未曾察觉到的,只怕会有大祸。 李青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那,大人预备如何处理?” “贴一份布告出去,让所有被抢劫过的人,前来登记备案,你负责此事。” “是,大人。”李青仍然有些怔愣,赵晋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赵晋略有些诧异地瞧了一眼李青。 翌日。 李青一早将布告贴出去,然后直接在府衙门口的侧边,支了一张桌案,负责登记此事。 他站在负责登记的小吏身后,有些恍惚。 布告贴出去没多久,许多人知晓,日凉山那里出现了一伙盗匪! 不少百姓都暗自庆幸,幸亏自己一般不走那条路。 倘若遇到了匪盗,丢了钱财事小,失了性命事大。 不少商人见到这个布告,禁不住直拍大腿! “好啊!郡守大人终于注意到此事了!” 言罢,不敢耽搁,纷纷朝府衙跑去。 此前因为户籍一事,赵晋雷厉风行拿下众多豪绅,令他们都对赵晋惧怕不已。 在日凉山被劫道后,也不敢找府衙。 他们以为,赵晋兴许非但不管他们,还会乐见其成,他们去了,也只会是自取其辱。 现在,赵晋主动提起此事!明摆着要管! 一众商人纷纷松了口气,马不停蹄地往府衙跑,生怕去慢了,赵晋便该主意了。 李青断断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如此多人! 布告贴出去,不过是一个时辰,府衙前登记此事的桌案,被围得水泄不通,各个商人争相恐后地喊。 “我前两日,被抢了足足三车货物!” “就昨日,我去邻镇看铺子,回来时,身上的几百两银票,被抢个干净!” …… 十多个人同时出声,登记的小吏懵了几瞬。 李青黑着脸,“若是再不好好排队,都不许登记!” 吵吵嚷嚷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纷纷排起队伍,生怕李青当真不给他们登记。 “哼!” 李青冷哼一声,这才满意了些。 所有商户豪绅,规规矩矩地一个个报明情况。 李青望着几乎没有改变过长度的队伍,眉头紧锁不展,嘴角下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数千人 每走几个商人,后面紧跟着就补上几个。 绵延不绝,仿佛没有尽头。 李青除了有些不满,眉眼间还透着些焦躁。 恰巧,这回轮到了下一个商人。 对方愁眉苦脸,肩背微垮,“我本是拿钱去交货款的,岂料在日凉山那,被抢走了货款,大约是一百两银子。” 李青心中的不满,悉数被点燃。 小吏刚想将此登记上去,李青突然厉声喝道:“区区一百两,你也来登记?当真以为府衙的人闲着没事干不成?” 越说,李青越是生气,最后几乎是吼着,“大人看在你们受了如此大损失的份上,好心让你们登记,你们这些人却得寸进尺!” 李青伸手指着那个商户,“区区一百两,只怕你们手指缝中流出来的一点钱都要比这多,竟然还要来此登记?” 此前登记的人,基本至少都是几百两,此一百两,着实是又显眼,又不起眼。 小吏手中的笔悬在半空,一时半会,不知该不该落下去。 被喝骂的商户有些不知所措,“大人,草民并非做大生意之人,这一百两,于草民而言,已然不少了。” “呵!”李青嗤笑一声,眼中露出厌恶,“你们这些人口中没有半句实言,你以为本官会信?” 李青本就很是厌恶这些豪绅,日日搜刮民脂民膏,只知四处跑动经商,平白惹得国家不安定。 如今,竟然为了这么鸡毛蒜皮的事,就要麻烦府衙,当真是恬不知耻! “滚下去!”李青摆了摆手,不耐烦再看见这人。 商户有些怔愣,脸上的肉抖了抖,最后不甘心地转头准备离开。 后面排队的商人,再也不复此前的高兴。 他们都望见了李青方才眼中的厌恶,心中滋味复杂,泛着苦意。 士农工商。 别看豪绅总是能欺凌百姓,实际上,豪绅的地位并不如百姓,除非家中出了官,或者有功名之人。 赵晋本想出来瞧瞧情况如何了,却恰好听见了李青这一番话。 他直接抬脚迈出,“李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 众人一惊,只见赵晋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大人?”李青惊得甚至有些结舌。 大人怎么会,怎么会出来?何时出来的? 来不及多思,李青连忙给自己找补,“大人,这些人里,有一些实在是过于不知分寸。” “李大人,本官昨日所说是什么?” 赵晋落在李青身上的目光,颇为冷沉,“所有被抢劫过的人。” 抬手一指,赵晋反问道:“难道他不是?” 方才欲走的商户,见赵晋出来,连忙顿住脚步行礼,却未曾想,能够听见赵晋这番话。 “是……”李青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大人生气了。 那些商户豪绅没料到,最后会是如此走向。 但赵晋身上的气势太盛,他们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地张望,屏息凝神,悄悄关注那边的情况。 赵晋沉着声质问,“既然是,那为何不为他登记?” 李青已经慌得额头冒汗,甚至后背已然湿透,“下官,下官只是想着,一百两不多,没必要因此耗费府衙的衙卫的精力。” “一百两不多?”赵晋笑了一声,“李大人,你每月的饷银多少?” 李青抬手用袖子拭了拭额头的汗,“大约二十多两。” “二十多两。” 赵晋的声音徒然冷厉,“一百两,相当于你将近五个月的饷银,不多?” 李青低垂着头,小声道:“可是,对这些商户来说,一百两,兴许才是一天所赚的银钱。” “李青。”赵晋直接呼了他的姓名。 眼底有着淡淡的失望,“难道他们赚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哪样不是他们辛苦赚来的?” 李青张了张嘴,无言辩驳。 那些商户和豪绅,听见赵晋此言,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大多都有经商,虽然此行赚钱,但并非不辛苦,尤其是刚刚起家时。 然而,似乎因为他们看起来,赚钱容易,所以,所有人都会此有种偏见。 仿佛他们的钱,坐着,就能与大风刮来一般。 赵晋沉着眉目,“他们能站在这里,至少意味着,他们并未违法乱纪。” “只要没有做伤天害理,违法乱纪之事,就是我云州的百姓,是我赵晋的百姓!身为云州郡守,理应护他们周全!” 不少商人咬着嘴,一言不发,直接跪下。 李青更是无言以对。 赵晋点了一个衙卫负责此事,没有再理会李青,抬脚离开。 他忙得紧,可没有这么多闲工夫。 李青站在这里,感受着各处,或明显或隐晦的视线,大多是嘲弄,不由攥紧了拳头,不发一言,甩袖离开。 只是,若是仔细观察,则能发现,他的脚步有些仓促慌乱。 后面,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待到夜间,白日里登记的册子,送到了赵晋手上。 他愈看,眉头皱得愈紧。 “大人,很棘手?”秦衡问道。 此时,杨旭、秦衡、唐一行等,当初跟随赵晋前来云州城,剩余的十几人尽皆在此。 赵晋长长呼出一口气,“有点。” 他放下册子,揉了揉眉心,“我遣人登记这个情况,一是想要了解一下目前情况如何,二是根据他们的被劫情况,推断出他们的人数如何。” “太多了。” 册子被翻开摊平在桌案上,上面的自己密密麻麻一大片。 杨旭等人一瞧,眉头跟着皱起。 “现在的推断,他们是因为瘟疫后,与身后的人联系被迫切断,为了生存,而出来劫道。” “此前他们一直隐秘不出,很有可能是为了保密,所以,哪怕被迫劫道,他们也会有所控制。” 赵晋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所以,根据所劫,推断他们人数,是可行的。” 倘若真的如此,依照小册子上的数目,这群盗匪的数目,至少有数千,五千以上。 众人神情愈发凝重,五千盗匪,这已然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目。 须知,一郡的驻守兵力,也不多一万有余。 而五千盗匪,已经可以直接揭竿而起,谋逆造反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被劫道 “趁早解决。”杨旭眉头紧皱,沉声提议道。 云州郡军营的兵力尚比较强盛,对付数千盗匪,并非难事。 只是盗匪数量巨大,拖延下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赵晋却拒绝了杨旭的提议。 “不可。” 将众人的错愕收归眼底,赵晋解释道:“这群盗匪必有蹊跷,不能妄动。” “其中若是有何问题,可以先将他们拿回来,再仔细审问。”其中一个性子较急的,忍不住道。 赵晋扫了一眼众人,大多的神情,都赞同方才出声的那人。 “审问,前提是,我们要先知晓,日凉山这群匪盗,究竟是为何。” 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审问,在难以取证的古代,往往无法判断,其结果是真抑或假。 所以,赵晋从不会完全依赖审问,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放心,日凉山上的匪盗一事已经公布,不会再有人经过那处的。”赵晋安抚了几句。 正因如此,赵晋方决定,先调查清楚,再将这些匪盗端掉,不必过于担忧期间会有多少百姓遭罪。 “梁仟,这些时日,你领着人,密切注意着日凉山,只要有人要从此经过,一律劝走。” 为以防万一,赵晋留多一手准备。 见赵晋有所准备,不少人按捺下心中的忧虑。 杨旭问道:“大人,打算如何行事?” “潜入内部,探听清楚。”赵晋眸光锐利,薄唇紧抿。 潜入内部? 梁仟一听见,脱口而出道:“我们要遣人上日凉山为匪盗?” 赵晋乍然听闻此言,失笑不已,颇有些无奈地觑了一眼梁仟,“你当时是当初你打入徐勇申他们内部?” “这些匪盗,小心得紧,否则也不会此前从未被人发觉,新加入的人,只怕他们不会相信。” 何止不会相信?甚至不会收。 赵晋心底有些预感,他们那么多人聚集在日凉山,并非是为了造反。 若不是为了造反,可能是为了自保。 “那如何潜入内部?” 不是扮作投靠盗匪潜入内部,还能如何?难不成装作……! 梁仟眼睛一亮!忍不住狠狠一拍掌! 是了! “可以扮作被俘虏上山的人!” 赵晋眼中透出些许笑意,“不错,这般更为稳妥。” 言罢,赵晋朝众人动了动手指,示意他们站过来一些,“你们……” 翌日一早。 僧帆带着一个少年,坐上奢华的马车,朝着日凉山徐徐而去。 “大……”少年接触到僧帆的视线,慌忙改了口,“叔叔。” 僧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摸了摸少年的脑袋以示做得不错。 少年是赵晋昔日买回的那群少年之一。 昨日,赵晋从他们中挑选了一个较为机灵,有点手脚功夫的少年跟着僧帆一起行事。 倘若都是高高壮壮的成年男性,只怕那些盗匪会有所顾虑和猜忌。 但是,妇女、老幼,素来最能让人放下戒备,带上一个少年,反而能让他们降低几分警戒心。 所以,僧帆特意请褚蔚清帮忙将自己乔装老了些,从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摇身一变,成为一个三十而立的富贵青年。 身边带着自己的侄子,刚刚从外面游玩归家。 因归家心切,抄了近路,走了日凉山这条道。 而驾着马车的,则是赵晋挑选的一个拳脚不错,看着老实木讷的士兵扮作车夫。 一行人似乎没有察觉到日凉山的危险。 藏在旁边的花臂大汉望着徐徐驶来的马车,舔了舔犬牙,手痒得紧。 这几日,都没有人经过日凉山,他们找不到目标下手。 这会终于看见一辆马车,整辆车的装横,望上去极为奢华,想必是头肥羊。 “兄弟们,肉来了,上!” 花臂大汉低声喝了一句,拎着大刀冲了上去。 一群盗匪紧跟在花臂大汉身后,拦在了马车前面。 “车夫”乍然看见一大群凶神恶煞之徒,吓得忙拉住马车。 “诸位,可是,可是有何要事?” “车夫”被吓得声音有些发抖,缩在马车上,颤巍巍的问道。 见到“车夫”这个熊样,众人登时大笑不已。 “哈哈哈!”花臂大汉仿佛听见了什么极为好笑的话,大笑着问:“有何要事?老子找你们的确是有事!” 说着,长刀往地上狠狠一拄! 花臂大汉吼道:“将你们的钱财悉数交出来!老子就饶你们一命!” “没错!识相点!不然爷爷我可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匪盗们跟着附和,还有人吊儿郎当地弹了弹刀身,发出清脆的声音。 “车夫”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往马车里缩了些,“公子,公子!” 他一连朝马车里喊了好几声,终于有了响应。 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有些俊挺的脸,嘴唇抿得紧紧的,一探出头来,就匆忙扫了几眼这群匪盗,很快就又收回了视线。 像是生怕和这群人对视上,然后惹怒他们一般。 花臂大汉一见这主人家和车夫都是这般怂样,心里定了定。 看来,这头肥羊,还很好宰! “我,我没钱。”青年很是紧张,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估计是因为害怕,细细小小的。 “什么?” 他们之间还是有一定的距离,青年的声音太小,花臂大汉一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耐烦地道:“大声些!像这样!” 花臂大汉直接吼了一声,震得青年与“车夫”耳朵都有些嗡嗡嗡的。 “我说我没钱!”青年眼睛一闭,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大声吼道。 “没钱?”花臂大汉气笑了,拎起大刀指着马车上华丽的装横,“坐这样的马车,你跟老子说没钱?耍老子呢?” “就是!赶紧把钱都交出来!” 认定的肥羊,突然却说自己没有钱? 这下子,这些匪盗哪里肯干? 好几日没看张,好不容易看到一头羊,还是很肥的羊。 羊却突然说,自己身上都是毛,没有用。 哪能让人接受? “要钱,还是要命!若是没有钱,那你就只能拿命来了!”花臂大汉神情凶狠,握紧了手中的大刀。 第一百二十八章 周城林家的旁支? 青年哭丧着脸,“我是真的没钱。” 他这话一落下,那些盗匪没有耐心再与他攀扯,直接冲上前来。 吓得青年连忙道:“有钱!有钱!我家里有钱!” 望着动作顿住的盗匪,青年松了口气,继续解释道:“我这回是出去游玩的,路上花完了银子,但是我家里很有钱!你们可以让人去我家里,让他们拿钱来赎我!” 花臂大汉眯了眯眼,“你家?你是哪一家的?” 说到此处,花臂大汉察觉到有一些不对劲,“我怎么从未在云州城见过?” 以前他们隐匿在日凉山上,因为未曾在外劫道,因此也没人认得他们。 空闲的时候,他们经常在云州城中闲逛,也大致清楚,城中各家的人。 可是,这个青年,他从未见过。 再一想到这几日日凉山的异常,花臂大汉眼中忍不住涌现出杀意。 青年似乎没有注意到花臂大汉偶然流露放杀意,听见对方这样问话,反而松了口气。 “好汉可听过周城林家?” 周城林家? 花臂大汉眉头皱起,“自然听说过。” 周城林家,生意几乎做遍整个赵国,尤其是最近在云州城内,占据过往不少豪绅的市面,更是声名鹊起。 花臂大汉时刻注意着云州城的情况,自然不会不知晓。 青年扬了扬下巴,找回了些底气,“我就是周城林家的旁支。” “你耍我呢!”大汉的脸色徒然变得难看,“难不成,我们还要等你远在周城的家里人给你送银钱过来?” “不用不用!”青年被大汉的戾气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解释。 “我家现在就在云州城内!” “前些日子,郡守大人端了不少豪绅,林家将生意发展到云州城,我家就是负责林家在云州城的生意。” 闻言,花臂大汉心中微动,若真是如此,这个青年家中,的确很富裕,是头肥羊。 负责云州城林家的生意。 不少知晓林家厉害的人心脏直跳,这,这头羊,比他们想象中还要肥美! “三当家。”一个盗匪搓着手,眼睛发光,“不如我们将他们两个绑回去,然后让他家里人那银钱过来赎。” 花臂大汉有些迟疑,“你别忘了,大哥说过,不能将外人带入寨中。” “三当家!这情况有所不同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盗匪有些着急,他可不想到嘴的鸭子还飞了! 见花臂大汉仍然下不定决心,盗匪苦苦劝道:“要是不逮着他们狠狠薅一顿,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下一单!” 小弟说得有理,花臂大汉咬咬牙,同意了! “行!那待会,你传封信回家里,让你家里人带着银子过来赎你!” 花臂大汉一挥手,一众盗匪兴奋地扑上去,要将僧帆等人抓住。 他们一撩开车帘,齐齐愣住了。 马车内,除了刚刚因为害怕而躲进马车里的青年,还有一个缩头缩脑的少年,竟然比青年还要畏缩些。 “这里怎么还有一个人? 闻言,花臂大汉皱着眉,走上前来。 虎目带着几分凶狠,盯着少年,“这是什么人?” 话是对青年说的。 青年虽然害怕,却仍然坚持将少年护在身后,“是我侄子。” “你出门游玩,带你侄子一起?”花臂大汉狐疑问道。 青年咽了咽口水,似乎近距离和他们接触,令他害怕极了,“我大哥近些日子太忙,我这才干脆带上他一起出门。” 花臂大汉也没说信不信,粗壮的手臂一挥,“将他们都绑起来!带回寨中!” 哪怕青年和少年再害怕,这群盗匪也没半点恻隐之心。 见他们一副怂样,反而还恶劣地大声嘲笑。 花臂大汉没有将“车夫”绑走,反而道:“你,去通知你主家,你们的公子和……” 他顿了顿,想了一会,终于找到合适的词形容少年。 “和公子的侄子,都在我手里,如果要人,就带五千两银子过来!” 花臂大汉顶了顶左边的腮帮子,决定敲个狠的,“每个人五千两银子!” “是是是!”被放过的“车夫”一阵窃喜,连声应下。 忙不迭地转头就跑,刚跑没几步,就又被花臂大汉喊住了。 “等等!” “车夫”苦着脸,颤巍巍地转过身来,“爷爷,爷爷还有什么吩咐?” 竟然是害怕至如此地步。 花臂大汉嗤笑了几声,眼底满是轻蔑与不屑,“记得,你爷爷我,只要银子,别拿什么银票给老子!” “车夫”连声应下后,慌忙跑走了。 这回,花臂大汉等人没有再喊住他。 他转身瞧着被五花大绑,有点难受的青年与少年。 “你们能不能得救,就看他会不会告诉你主家了。” “他会的。”青年说得笃定。 “你就这么肯定?” 青年解释道:“那车夫,是我家的家生子,奴仆契约这些都在我家手中,他不敢。” 花臂大汉颇有些怨愤地嗤笑,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该死的有钱人。” “有钱人”·僧帆一时无言。 花臂大汉没有再揪着不放,毕竟,这对他们而言,是件好事。 “走!回山寨!” 僧帆被人在身后一路赶着上日凉山。 这群盗匪还在嬉嬉笑笑地嘲讽僧帆和少年是胆小鬼。 僧帆趁他们不注意,隐晦地扫过两边的情况,记路。 一行人走了快一刻钟,花臂大汉回头时,看见僧帆与少年,脸上空荡荡的,心里顿时大喊:“不好!” “你们怎么回事?”花臂大汉怒斥跟着他的士兵,“眼睛都不蒙上?” 僧帆心头一紧,却没有表现出异常。 几个盗匪连忙连手,给僧帆和少年都用黑布条蒙上眼睛。 花臂大汉这才满意。 脸上被蒙住,僧帆与少年看不清路,被盗匪们从背后推着往前走。 许是因为看不清,走的又是山路,僧帆没有什么安全感,边走,边摸索着身旁的东西扶着,像是生怕跌倒了。 花臂大汉扫了一眼,没有再管,毕竟被蒙了眼睛,这般摸索着走,倒也正常。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房内的争吵 只是他们却未看见,僧帆每每扶着一样东西时,都会不着痕迹地动动手指,摩挲几下,以确认碰到的是何物,有什么特征。 如果是树木一类,甚至还会小心翼翼地在上面留下几道不起眼的划痕。 僧帆与少年一路被赶着到山寨中。 因为眼睛被蒙起来,他们看不见山寨的模样,直到被扔进一个简陋的房间里,才被解了布条和身上的绳子。 虽然没有再被五花大绑,僧帆与少年却也被绑紧了手脚。 而花臂大汉去找山寨老大,果不其然被骂了。 山寨的大当家与花臂大汉一般强壮,只是眉眼轮廓要更深。 “老三!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了?” 花臂大汉连忙解释道:“他们是周城林家的旁支,是头大肥羊,我们已经好几日没能劫到货物了。” “老大,”花臂大汉颇有些无奈,“若是不宰一顿这头肥羊,再迟些,只怕寨里的吃食就撑不住了。” 大当家沉默了半响,“你让他们拿多少钱来赎人?” 提起这,花臂大汉眼睛发亮,“一人五千两,两人一万两!够寨中兄弟支撑一段时间了!” “将他们看好了,别让他们乱跑。” 花臂大汉知晓,这是松口了,当即喜道: “老大放心,手脚都绑着,上山时也蒙着眼睛。” “车夫”下了山后,首先去了一趟林家在云州城的府邸,紧接着,里面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响。 一直跟在“车夫”身后的盗匪这才放心离去,算是真正信了他们这套说辞。 盗匪一走,一刻钟后,“车夫”换了一身装扮走出林府,显得气宇轩昂,身上还带着几分煞气。 林府的门后小心探出脑袋,“军爷,放心,那边都办妥了。” 燕翔颔首,抱拳道:“多谢林家相助。” 那人摆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再者,大人解决这群盗匪,也是为了我们这些云州城的商户。” 被劫的大多是商户,他们进出云州城,常走那条商道,所以赵晋对日凉山出手,最为收益的,是他们这些商户。 愈早解决掉那群凶恶之徒,他们愈安心些。 燕翔离开林府,直接朝府衙奔去。 “事情都办好了?”赵晋负手背对着门口站立。 燕翔恭敬地道:“已经办好了,那些人,已然相信了我们的说辞。” “行。”赵晋转过身来,“一切按计划行事,摸清楚情况后,立刻将这些盗匪剿灭!” “是!” 此次要剿匪,云州城的军营激动异常。 云州城位于边境,北离时常侵犯,军营里的士兵年年与北离打仗。 然而今年,因为瘟疫,年后的日子,北离没有再来犯。 这会准备开春,北离也忙碌起来,估计没有空闲南下掠夺,皆在忙着养羊、养马。 所以军营里的士兵,不少人蛮长一段时间都未曾活动过筋骨,骨头早就痒得不行。 日凉山上。 那群盗匪,将僧帆和少年扔进房间里,锁上房门后,就没有再理会过他们。 只是在晚饭时,扔了连个馒头进来,确保不会将人饿死。 馒头早已经又冷又硬,难吃得紧。 只是两人,一个常年在军营中,有战事上战场时,或是行军时,食用的干粮更是硬邦邦的。 一个流浪的时候,什么都吃过,馒头对于少年以前的生活而言,已经算是好了。 僧帆三下两除二,将馒头啃个干净,然后小声对少年道:“你留在这里,小心应变。” “好!”少年有些紧张,但是他知晓,若是他想留下,为赵晋办事,今日这一遭,只是小意思,他必须要适应。 僧帆走后,少年咬着牙,压下心里的紧张害怕,竖起耳朵注意周围的东西,同时心里思索着,要是这会突然有人进来,要如何应对?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僧帆身上的衣袍,正是黑衣,与夜色完美融为一体。 他小心避开巡逻的盗匪,判断着哪里会是那几位当家在的地方,以及山寨里较为重要场所。 僧帆计划的是,先去三个当家住的地方,尤其是大当家。 摸索了几圈后,僧帆基本将这座山寨摸索清楚,然后朝大当家的住处赶去。 僧帆挑了一个较为昏暗的角落,确保经过的人,也难以注意到他。 突然,房内原本音量正常的交谈,发生了变化,声音徒然变大,似乎争吵起来。 “大哥,我们现在已经引起注意了!再不搬走,迟早会被发现!”声音略有些粗狂,不是僧帆所听见过的花臂大汉的声音。 大当家没有犹豫,断然否决,“不行,不能搬!” “大哥,为什么?” 这回出声的,是花臂大汉,“都这么久了,一直联系不上,只怕他们也已经放弃我们了!” “不可能!”大当家的反应相当激烈,大声驳斥花臂大汉,“只是他们目前还未能遣人进云州城,再等等,绝对不可能放弃我们!” 那道粗狂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哥,你怎么这么肯定?你和那些人,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兄弟俩!” “二哥!”花臂大汉呵斥一声。 二哥? 僧帆恍然大悟,看来,那道声音,正是这个山寨的二当家。 二当家似乎也知晓自己方才一时失言,沉默了一会方道:“大哥,我刚才……对不起。” 房内。 大当家浅叹一声,“我知你们现在急,我也急,但是他们定然不可能放弃我们的。” “大哥,你究竟为什么这般肯定?”二当家又问了一遍,他的脸上横着一道刀疤,从左眼下方穿过鼻梁,一直到右脸的位置。 他说话时,脸上肌肉微动,带着疤痕微微扭动,显得很是狰狞。 “我自然肯定。” 大当家觑了一眼自己的二弟和三弟,解释道:“云州城,只有我们这一处探子,更何况,我们人数众多,能做的事,可多着,北离不可能会放弃我们。” 二当家和三当家沉默片刻。 “但是大哥,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不能再拖延了。”三当家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第一百三十章 还是杀了好 他们如今已经引起了云州城的注意,不知何时,府衙就可能会对他们出手,彼时,怕是真的来不及了。 二当家附和道:“大哥,就算我们有六千多人,云州城那帮士兵却不是好惹的。” 此事,大当家心知肚明,云州城的兵,常年与北离士兵打交道,强悍无比,哪怕是等同数量,他们也未必能在他们手下讨着好。 更何况,云州城的士兵总数,可是他们的两倍。 大当家咬咬牙,“再等一会,若是府衙那边有异动了,还是联系不上,我们就先避避风头!” 僧帆躲在门外的角落里,听得七七八八,心惊不已。 六千多人的山寨,竟然全是北离的探子? 没有再多留,僧帆快速离开。 另一边,少年数着时间,见僧帆这么久还未回来,心中焦急不已。 拖的时间越长,危险越大。 突然! 好几道脚步声响起! 少年听着声音,是朝他们这里来的!而且距离不远! 但是僧帆还未回来,一旦他们进来,必然会发现。 咬咬牙,少年脸上闪过一抹狠色,转动着手腕,从衣服夹层中取出一块小刀片,握在手中,作势要隔断手上和脚上的绳子。 就在这时,窗户传来一道细微的响声。 僧帆回来了! 僧帆一听外面的脚步声,和少年手上的刀片,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迅速整理好方才两人一起解下的绳子,然后和少年一起,将绳子全部重新绑回去。 刚刚绑好绳子,“吱呀”一声响起。 房门被推开。 来人是几个盗匪,他们只是瞧了一眼僧帆和少年都好好的在这,就又关上房门离开了。 他们一走,少年整个人都无力地靠在椅子脚上,额头满是汗。 “吓成这样?” 见少年这副模样,僧帆有些好笑。 “那肯定害怕啊。”少年小声嘀咕,终究没胆子直接朝僧帆吼。 只是,少年虽然声音小,僧帆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仍然捕捉到他的字眼,忍俊不禁。 第二日,早上。 林家就遣人给山寨递了信,说银子已经准备好了,今日午时在山下交换。 大当家将信件朝桌案上一拍,眯眼笑了,“老二,这事,你大功一件!” 一万两银子! 知晓林家已经将银子准备好,众人都高兴不已。 有了这一万两银子,他们能撑上蛮长一段时间。 “待会拿到银子后,老二,你和老三两个人,着人去买多些米粮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二当家和三当家齐声应下。 午时,日凉山山下。 林府的管家和两个小厮有些紧张地原地踱步,杨旭几人扮作护院,则分立四周。 “他们怎么还不下来?”管家紧张不已,毕竟待会要面对的可是穷凶极恶的盗匪歹徒。 杨旭抬头望了一眼日头,淡声道:“快了。” 果不其然。 片刻后,脚步声响起。 二当家和好几个盗匪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大约有十来人,后面押着僧帆和少年。 管家一见到僧帆和少年,立刻喊道:“公子!小少爷!” 僧帆会意,大声道:“我们没事!” “人我们已经带来了,银子呢?”二当家沉声盯着管家几人。 杨旭上前一步,用脚踢了踢旁边的两个大箱子,“都在这。” 二当家瞥了一眼两个大箱子,眼中的贪婪一闪而逝。 他抬起头打量杨旭等人。 一个年纪比较年迈,还有两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估计是林府的管家和下人,神情紧张又害怕,倒也正常。 其余几个…… 二当家的视线落在杨旭身上。 他能看出来,这几人都是练家子,估计都是林家的护院,浑身都紧绷着,像是生怕他们突然发难。 二当家颇为不屑地嗤笑一声,护院能有什么用?会的都是一些花架子,也就骗骗这些不懂行的人。 “去,把银子抬过来。”二当家一抬下巴,点了四五个盗匪去将银子拿下。 那些盗匪,舔着唇,搓着手,望着箱子的眼睛都发着光。 这可是一万两银子啊! 就在盗匪将箱子打开,亮灿灿的银子顿时闪花了这群盗匪。 场上响起了好几道咽口水的声音。 一个盗匪拿起一锭银子,咬了一口,转头朝二当家咧嘴笑道:“二当家!是真的!” 二当家满意地哼笑一声,“抬过来!” 就在盗匪们要把箱子抬过去时。 “啪!” “啪!” 接连两声响起。 杨旭和唐一行迅速将箱子合上,两人一左一右,一人踩着一个箱子,牢牢压着,不让这些盗匪搬动。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二当家脸色霎时间变得阴沉,“把人给我带上来!” 僧帆和少年被人推着带到二当家面前。 一把长刀立刻横在僧帆颈侧。 二当家握着刀,死死盯着杨旭和唐一行两人,“难不成,你们想他死?” 僧帆极为配合地抖了两下,差点就被锋锐的刀刃划破血肉。 看得旁边的管家眉心直跳。 杨旭沉声道:“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行!”二当家顶了顶齿尖,用刀压着人朝前面走。 少年则被另一个盗匪用刀抵着后腰。 二当家一步步走进,一直走到杨旭面前。 “行了吧?” 杨旭与唐一行,一人握住一个的肩膀,但抵着他们的刀依然没有松开。 两人对视一眼,唐一行道:“可以。” 几个盗匪顿时忙不迭地搬着银子朝他们这边走。 二当家这才笑了一声,长刀往后面收,作势要松开僧帆。 然而就在他刀往回收的那一刻,手腕一转,突然朝僧帆的后心捅去!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两人活着离开! 虽然他们一直小心防范着,但是为了以防万一…… 二当家眼中的杀意不再隐藏。 还是杀了好! 杨旭与唐一行迅速抽刀! 与此同时,僧帆和少年早有准备,立刻拔腿就跑!同时往一旁侧身,避开身后的刀锋! 杨旭与唐一行,一人挡住一柄刀,牢牢拦住二当家的动作。 二当家牙关咬紧,与杨旭过了几手后,立刻撤退! 他不是对手! 第一百三十一章 偷听 杨旭等人亦不与他们纠缠,双方迅速撤退。 二当家命人抬着两大箱银子,隐约总感觉那些人不太对劲。 身旁一个盗匪揉着胳膊,抱怨道:“那几人,下手忒狠了。” 脑海中灵光一闪,二当家知晓是哪里不对劲了! 武艺! 被抓回来的那两人,分明是懂些武艺的! 那个少年不好确认,但是那个青年,定然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之人。 想到这,二当家脸色铁青,大声喝道:“加快速度!尽快回到寨中!” 盗匪们不明所以,只好加快了脚步。 等回到山寨,众人已经是气喘吁吁。 二当家抬脚,大踏步朝大当家处走去。 “大哥!”远远看见大当家,二当家便出声喊道。 大当家眯了眯眼,问道:“银子都弄回来了?” “弄回来了。” 二当家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大当家。 对方眼睛眯起,眼中精光闪烁,“不一定,你不是遣人跟踪那个管家?对方确实是去了林家在云州城的府邸。” 此事,二当家亦知晓,但是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大哥,我们……” 大当家明白他们心中的顾虑,浅叹一声,“加紧联系,由隔日前去,改成每日前去,另外留下记号。” “不过万事小心,记号要做得隐晦些,哪怕没有被北离的人发现,也不能被云州城府衙的发现。” “好!”二当家长长吁出一口气,“那我先把银子给三弟送去,好让三弟可以尽快采买米粮。” 另一边。 僧帆与少年跟着杨旭朝府衙走去。 中途,少年被送回了院子中。 “大人。” 从杨旭等人离开开始,赵晋一直在等他们回来。 这会听见声音,停下不停踱步的脚,转身问道:“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僧帆的神色颇为凝重,“打听到了,这些人是北离的探子!” 北离的探子? 众人倏然一惊。 僧帆将偷听到的内容一一告诉他们。 赵晋眉头紧锁,“北离,忙着收拾云州城,倒是忘记了还有一个对云州城虎视眈眈的北离。” “只怕这些人,不知道安插在此处多久了。”秦衡叹了一口气。 这么一窝探子藏在云州城内,竟然无人能发现。 赵晋忍不住低骂一声,云州城原先的官员,真是不办实事! “这些人,必须一窝端掉,一个都不能留!” 留下一个盗匪,相当于留下一个探子。 赵晋屈指敲了敲桌案,“我们之前的猜测没有出错,的确是因为瘟疫,那些人与背后的人失散。” “这是我们的好时机。” 赵晋眸光锐利,既然北离只有这么一窝探子在这,直接端掉,反而也能确保,云州城内不再有北离的探子。 “这些时日,他们一定会急着与那边联系,拖的时间越久,对他们越发不利。” 所以,他们必然会越来越着急,一旦急躁,就容易露出破绽。 “梁仟,此事交给你,你盯着那些匪盗,顺藤摸瓜,找出云州城内,他们以往联系的据点在何处!” 赵晋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 “杨旭,僧帆!” “属下在!” 锋锐的视线扫过杨旭,最后落在僧帆身上,“上山的路,大致位置,以及山寨内的情况,摸清楚了吗?” 僧帆毫不犹豫地道:“清楚了。” “好!”赵晋利落嘱咐,“你较为清楚山寨内的情况,将相关的地图画出来,协助杨旭,准备剿匪!” 赵晋双手按在桌案上,锐利的眸子内,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他最厌恶的,是叛徒。 这些探子,都是赵国人,却为北离办事,残害自己同胞,与汉奸何异? “待将他们联系的据点悉数查清后,直接进攻日凉山!将他们,悉数擒下!” “是!” 突然,赵晋目光一闪,猛地看向门外! “谁在外面!” 几乎是赵晋话音刚刚响起,杨旭立刻朝门外跑去! 赵晋因为站在上首,慢了一步,紧随其后。 但是待两人都到门口时,已经是空无一人。 “有人偷听?” 赵晋与杨旭这般反应,哪怕众人此前没有察觉到,却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嗯。”赵晋点点头,朝杨旭问道:“可有看到?” 虽然杨旭只比他快了半步,却极有可能看见了。 “看到了一截衣服。”杨旭沉声道。 他回想起,今日早上,他方见过这套衣服。 赵晋瞥了一眼杨旭的神色,问道:“有人选了?” “大人觉得,那人门口,郡丞的行为是为何?”杨旭不答反而问起另一件事。 自那日之后,郡丞李青因为厌恶豪绅与商户,故意为难他们的事,传遍了府衙。 正因此,郡丞李青这几日,几乎都是在躲着人走。 赵晋睫毛垂下,轻笑了一声,“他不是这般冲动的人。” 因为自己的喜恶,在府衙门口,一时冲动做了傻事? 不可能。 “李青如果是这种人,早就不知死多少回了。” 李青不是徐勇申一派的人,又与豪绅为敌,在云州城,几乎只能靠自己,若是如此冲动,岂能在那群人手中活下来? 所以,“里面一定有别的事,让他失控了。” 此种时候提及郡丞,赵晋眼皮一掀,“方才的人,是李青?” “衣服与李青今日所穿衣服颜色花纹一致。” 那便是很有可能是了。 赵晋眸色变深,转头望向仍然在困惑的其余人。 “一行,你跟着李青。” 李青? 方才赵晋与杨旭的说话声音极小,他们只能隐约听见几个字眼,似乎有听见“李青”这个名字。 唐一行没有多问,“是。” “李青有问题,他可能与日凉山的土匪有关系,你们注意一些。” 众人的猜测被证实,不由都有些心惊。 李青看起来,老老实实,不曾想,背后居然会与那群凶恶之徒有联系? 唐一行离开后,直接去找李青。 对方正巧在附近。 唐一行眸光闪了一下,悄然无声地跟在李青身后,望着他慌张地四下张望后,急急忙忙地往府衙外走去。 “郡丞大人。” 李青急匆匆走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计划泄露 衙卫挠了挠头,“郡丞大人怎么走得这般急匆匆的?” “许是有急事要忙吧?”另一个衙卫不以为意。 唐一行紧跟着出了府衙。 始终与李青保持十步的距离,目光紧紧盯着前面有些慌张,却又强行镇定的身影。 李青根本不知晓,背后有人正跟着他。 他一路赶到日凉山下,踟躇片刻,又到处张望,确保周围真的没有人后,才从一条小路进山。 唐一行脸色微沉,这条小路,他们并不知晓。 可是李青却驾轻就熟,说明他已经是多次来此。 李青,究竟与这些盗匪,是什么关系? 唐一行收敛思绪,跟在李青身后上了山。 这条路岔路几多,兜兜转转,若不是唐一行跟得紧,只怕都要被甩掉。 约莫两刻钟后,一座山寨出现在唐一行眼中。 许是因为长久盘踞,这座山寨修建得极为结实牢靠,甚至有几分恢弘。 唐一行不远不近地缀在李青身后,没有靠得太近。 山寨外有人守着,若是太靠近,难免会被发现。 李青一到寨门口,守门的盗匪就嚷嚷起来,“诶呦,这不是郡丞大人吗?怎么又来了?” “我要见你们大当家!”李青皱着眉,厉声道。 盗匪们嗤笑一声,“现在来得这么勤当初何必做下那些事?” 李青脸色涨红,但是当年的确是他做得不厚道,此事他无可辩驳。 “你们去通传就是!本官有急事,关乎你们山寨的急事!” 闻言。 唐一行立刻反应过来李青所言的急事是指什么。 在外偷听的,果真是李青! 盗匪们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撇了撇嘴,进去通传了。 实际上,李青前来,他们不可能不通传,更何况如今李青还这般说了。 “等着吧。” 盗匪们没有再理会李青。 唐一行半眯起眼,看着李青没一会就跟着盗匪进去,手忍不住攥紧一旁的树枝。 他没有跟着进去。 不清楚寨内的情况,又要避开巡逻的盗匪,一个不慎,就会将人跟丢,反而得不偿失。 只是,若是他们知晓了计划,只怕…… 偏生他现在又不能离开,倘若未能在李青出来前赶回来,那就糟糕了。 半个时辰后。 李青从山寨中出来,脸色不太好看,却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唐一行继续跟在李青身后。 这回李青倒是没有再去别的地方,径直回了府衙,也没了一开始慌乱的模样。 唐一行确定李青进了房间后,立刻拔腿朝赵晋处跑去。 与此同时, 梁仟正盯着一个盗匪。 他正遣人去查探盗匪的踪迹,就遇上了日凉山的盗匪。 这个盗匪,正是那日跟随他们二当家,押着僧帆两人前来换银子的盗匪之一,所以梁仟才能认出对方。 望着对方身上只比一般百姓稍好的衣物,丝毫不起眼。 梁仟冷笑一声,心道:这些人,伪装得倒是挺好的。 盗匪落落大方地进了一家商铺,实则暗中觑了周围好几眼。 这是一家药材铺。 梁仟眯了眯眼,济世药堂? 若是他没记错,府衙与济世药堂,还有合作。 盗匪装作普通百姓,进药铺后。 药铺的伙计一见他,哭笑不得地道:“你怎么又来了?” “我,我想问一下,你们有没有看到这家店,原先的老板?” 伙计有几分不耐,“没有看到!” 天天过来问,也不知这人与对方是什么关系,也不腻烦。 “大哥,我真的寻他有急事,人命关天的急事,若是你看见,可一定要告诉我。” 伙计见对方说得可怜,又满脸焦急,而且天天这样跑过来,也实在是不易。 他叹了口气,“你昨日来了之后到现在,我们是真的没有人见到过,我们会帮你留意的。” 盗匪张了张嘴,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挤出笑容,“谢谢,多谢,真的麻烦了。” 伙计摆摆手,犹豫一下还是道:“我见你这么急,不如去府衙。” “府衙?”盗匪目瞪口呆。 伙计点点头,“现在的郡守大人,人可好着哩,府衙或许能够帮你找,我们哪有那么容易遇到他?” 盗匪额角抽了抽,脸上却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谢谢大哥!我这就去府衙问问!” 言罢,盗匪欢天喜地地离开了药铺。 等一离开那些人的视线,盗匪的神情就垮了下来。 “呸!”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去府衙?只怕去了,不尽人没找到,命都得搭进去!” 盗匪骂骂咧咧地往日凉山走去。 梁仟想了想,日凉山那里,有士兵盯着,他不若先回府衙跟大人汇报。 赵晋正在看日凉山的地图,以确保彼时不会让任何一个盗匪逃脱。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大人。” 是梁仟的声音。 赵晋放下地图,应了一声,“进来。” “吱呀。” 梁仟与唐一行前来找赵晋时,正巧遇到,干脆一同前往。 “都回来了?查出了什么?” “李青与盗匪有联系。”唐一行眉头紧锁,“他今日去了日凉山。” 赵晋神情一变,“失策了!” 李青偷听后,忽然去日凉山,无非是要将他们的谋划告诉那群盗匪! “还有什么?”赵晋紧紧望着唐一行。 “李青曾经应该是做过什么事,对不起盗匪头子。” 赵晋眉头紧锁,眼神微凝。 “梁仟呢?” “济世药堂,今日一个盗匪,去了永安街的济世药堂。” 赵晋抿了抿唇,难道此事,徐清也有参与? 他没料到,一个盗匪的事,最后牵扯进如此多人。 原先最好的打算是,盯着盗匪几日,确保将他们的所有据点都掌握齐全。 现下出了李青这个意外,断不能再如此行事。 “命杨旭与僧帆以及秦衡,点齐七千人,立刻秘密前往日凉山!” “一行,你速去捉拿李青,然后与武田,守住府衙,防止他们趁虚而入!” “梁仟,你领一百士兵,将济世药堂秘密围起来!” “再命燕翔与其余人等,密切注意城门外动静与北离!” 一道道命令有序发下,整个府衙与军营立刻动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人去楼空 大当家在山寨的大堂内来回踱步,面色难得带上几分焦躁。 片刻后。 二当家和三当家快步踏入。 “大哥,何事这么急着寻我们?” 一见两人,大当家当即问道:“三弟!米粮可都有购到了?” 三当家不明所以,“已经购到了,正在往山上搬哩!” “不用再朝山上搬了!” 大当家几步走到寨内挂着的大幅地图前,指着自己方才特意圈出来的一个山谷,“全部运往这里,要快!” 两人极快反应过来。 “大哥,可是现在要搬,何故如此突然?” 明明此前大哥还犹豫不决,想要先再联系一下北离。 “不等了!” 大当家的神色有几分狰狞与愤恨,“府衙早已经注意到我们了!” “什么?!” “怎么可能?!” 两道粗狂的声音乍然响起。 “难不成我还骗你们?”大当家的语气很是不好,瞪了两人一眼。 二当家连连摆手,“大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为何府衙会突然注意到我们?” 三当家沉着脸,想起了被掳上山的那一个青年和少年。 “可是因为我们劫了林家人?他们前去报官了?” “不是!”大当家听闻三当家此话,脸色更加阴沉,“那两人,就是军营的人假扮的!府衙早就注意到我们了!” 众人悚然一惊! 大当家缓缓呼出一口气,按捺下心中的慌乱,“这里不能再待了,府衙迟早打上来!去那个山谷!” 二当家与三当家知晓事情严峻,纷纷道: “我去通知寨中兄弟!” “我去把米粮都运过去!” 待二当家与三当家走后,大当家眼中流露出几分阴狠,“赵晋!你坏我好事!待北离铁骑入侵,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被逼得犹如丧家之犬般奔逃,大当家心中着实恼怒,他一把扯下那副地图,将其折好放在怀中。 “赵晋,你等着!我们来日方长!” 日凉山山寨,顿时一片人荒马乱,一众盗匪迅速收拾东西,然后浩浩荡荡地从一条隐秘的小路离开。 不过短短两个时辰,日凉山山寨,已然是人去楼空! 府衙。 杨旭点齐人马后,赵晋从府衙中出来,腰间挎着长刀,翻身上马! 为以防万一,他决定亲自领兵剿匪! 此时正是百日。 七千人并不算少。 一众人前往日凉山的动静不算小,还是有不少人发现端倪。 初时看见如此多军队,他们还有些惶惶不安。 待他们发现赵晋等人所去,乃是日凉山方向时,纷纷放下心来。 原来是前去剿匪。 抵达日凉山山脚后。 赵晋并未兵分多路,从四面进攻。 “秦衡!你领三千人,留在山脚下,将山脚给本官牢牢围起来!其余人随我直接冲上山!” 兵分多路,反而会削弱自身实力。 万一他们已经知晓,分而破之,于他们而言则是大难。 更何况,赵晋担心,他们知晓消息后,会立刻离开! 四千骑兵,悉数朝山上策马奔去,动静实在是不小。 倘若日凉山山寨中有人,必然已经知晓赵晋等人攻打上来了! 然而,已经抵达日凉山,比起秘密行军,此时更为重要的是兵贵神速! 已经抵达一处隐秘山谷的盗匪众人,察觉到这些动静,纷纷松了口气。 七千人,哪怕不能将他们全歼,日凉山山寨,只怕也难保! 大当家狠狠一砸旁边的石壁,拳背立刻红肿一片。 日凉山山寨是他几年的心血,如今却被迫放弃,比起逃出生天的喜悦,他更多的是被迫放弃,狼狈奔逃的愤恨! 二当家和三当家互相对视一眼,又瞧了一眼大当家,叹了口气。 他们也不愿如此狼狈,这个山谷,是他们之前准备的,正是为了应对今日的情况。 只是环境终究要比山寨差些,但更加易守难攻。 而此时的赵晋,领着四千人,一路疾驰至日凉山山寨。 门口没有人! “不好!” “立刻搜查!” 赵晋驾着马首先冲进去,走了一圈后,不得不承认,日凉山山寨,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草!”赵晋已经下马,此时正一手扶着马背,狠狠踹了一脚已经翻到在地上的桌椅。 杨旭快步走来,士兵们已经将山寨悉数查探过。 “刚走不久。” 赵晋更是懊悔不已,“还是晚了一步!” 怪他万万没有想到,李青会与盗匪有联系。 那天他就该察觉到李青的不对劲,却没有过多顾及。 赵晋长长呼出一口气,仍然抱了一份希望。 “他们刚走不久,兴许这会还未下山,或者刚刚下山。” 赵晋用手攥住马鬃,再次上马,“留一些人盯着山寨,其余人,立刻下山!” 令赵晋失望的是,待他们赶到山下时,只有秦衡等人在守着山脚。 “大人?” 见赵晋等人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已经下来了,秦衡诧异不已,连忙迎上去,“大人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秦衡发现众人的神色皆比较难看,猜测道:“他们跑了?” “嗯。”赵晋颇有些不甘地应了一声,呼吸声有些重。 他问秦衡,“可有人从山上下来?” 秦衡摇摇头,“未曾。” 三千士兵,将山脚牢牢围住,只要有人从山上下来,必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赵晋心念翻转,“所以,他们仍然在山上。” 想了想,赵晋命令道:“杨旭,你们继续领着人在此处,直接在山脚下扎营!我先回府衙一趟,看看那两边的情况如何。” “是!” 赵晋单枪匹马赶回府衙。 一进府衙,却发现大堂里热闹得紧。 “何事这般吵闹?” 人未到,声先至。 梁仟与唐一行走上前,“参见大人。” 此时大堂内,人实在不少。 李青、永安街济世药堂的掌柜与几个伙计,还有押着他们的衙卫。 “大人!”李青一见到赵晋,立刻嚷嚷起来,“大人!他们要造反啊!莫名其妙闯进下官的房内,将下官擒至此处!” 说着,李青“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还请大人为下官做主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李青的选择 济世药堂的掌柜和伙计,一见到赵晋,慌忙跪下。 “做主?”所有计划被李青搅黄,赵晋气不打一处来,现在李青竟然还让他为他做主? 赵晋气笑了,“李青,你做了什么,自己一清二楚,哪来的脸面求本官为你做主?” 闻言,李青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他连忙低下头,生怕被赵晋察觉。 “大人!下官真的不知大人所说何事!还请大人明示啊!” 李青边说,边朝赵晋磕头。 不一会,额头那里已经红了一大片。 赵晋目光冰冷,犹如利箭,直接刺在李青身上。 感受着赵晋冰冷的视线,李青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赵晋的目光,压迫感太强,他求饶了片刻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硬是不敢再发一言。 “说完了?” 赵晋已经按捺下胸腔的怒火,声音变得冷淡。 “下官,下官真的不知晓是何事。”李青硬着头皮道。 “行。”赵晋一步步逼近李青,“抬起头来。” 李青撑在地上的手微微发抖,缓缓抬起头,“大人。” 四目相对,赵晋一字一顿地问道:“今日,你去了哪里?” 李青的目光有些躲闪,“下官,下官只是一时心中烦闷,出去走走。” “走走?”赵晋笑了,“所以走去了日凉山?” 伴随着赵晋的话音落下,李青头脑一片空白。 大人,知道了。 完了。 这是李青此时脑中唯一的想法。 一旁的药铺掌柜和伙计,已经是半句话不敢多说。 一是因为赵晋此时,虽然不似刚进来时,浑身冷凝,周身强盛的气势,却是半分未减。 二是因为赵晋方才话中透露出的信息。 日凉山? 那不是进来盗匪出没之处吗? 这,郡丞与盗匪有何关系? 而且,为何要将他们亦一起抓来? 赵晋此时顾不上理会药铺掌柜和伙计,他们很可能是并不知情,将他们捉拿回来,更多是为了了解清楚相关事宜,尤其是,这家药铺,前一个主人。 “你还有什么要说?” 李青抖着唇问道:“大人,您知道我今日去日凉山?” 这是承认了。 赵晋瞥了一眼唐一行,直接道:“今日你在外面偷听,我们就已经发现。” 望着李青颓废的模样,唐一行淡声道:“我亲眼看着你进日凉山山寨。” 事情已经说到如此地步,李青哪里还不明白? 他偷听时被发现,赵晋已然盯上了他。 枉他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没有被看见。 “下官,下官没有什么好说的。”李青颓然地跪坐在地上。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他闭了闭眼。 赵晋眸光凌厉,弯腰低头逼近李青,“除了那个山寨,他们在日凉山上还有何处藏身?” 没有问李青为何要勾结盗匪。 赵晋此时更为关心,那群人,究竟躲在了哪里。 “下官不知。”李青摇了摇头。 “李青。”赵晋声音微寒,“倘若你配合,助我们捉拿盗匪,本官还能让你将功折罪,从轻发落。” 李青苦着脸,无奈道:“大人,下官是真的不知晓。” “李青,你知道他们是在做什么吗?” 李青避开了赵晋的视线。 赵晋笑了声,“看样子,是知晓了,通敌叛国,李青,你在云州城好几年,遇到过不少北离入侵云州的局面吧。” “你助这些内奸探子,就不怕那些惨死在北离铁骑下的将士,那些被残害的云州百姓,夜里来找你索命吗?!” 赵晋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清晰的怒气。 旁边的唐一行等人,以及衙卫,不是面色沉重,就是满脸愤恨。 尤其是那些,目睹过那一次次惨烈战争的人。 云州城虽然每次都能在北离的屠刀下存活下来,但屡屡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 可以说,云州城内每一个人,无一不痛恨北离! 李青浑身发抖,却依然道:“大人,下官是真的不知晓。” 他已然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只能一直走下去,否则,两头辜负,他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李青咬着牙,任由赵晋如何逼问,半句话不肯透露。 “大人。” 一个衙卫走了进来,在赵晋耳边低声道:“济世药堂的东家,徐清求见。” “嗯。”低应一声后,赵晋冷冷地睨着地上的李青。 “将人押入牢内!” 衙卫们立刻粗暴地将李青拽起来,大力扭着他的手臂,“走!” 手臂传来一阵剧痛,李青白着脸,无力反抗。 赵晋将目光投向济世药堂的掌柜与伙计。 几人吓得连忙道:“大人,大人,我们是真的不知晓啊!” 赵晋缓缓呼出一口气,声音缓和不少,“本官知道,只是想要问清楚一些事。” 几人面面相觑,想到被押过来时,那些士兵算不得凶狠粗暴,心里不由安定了些。 见状,赵晋侧头朝刚刚前来禀报的衙卫道:“将人召进来吧。” 赵晋抬脚走至上首坐下。 片刻后,徐清快步走进大唐,脸颊紧绷。 “草民参见大人,敢问大人为何要抓我徐家药铺的掌柜和伙计?” 徐清开门见山,语气平稳镇定。 “你不妨先在一旁看着。” 与其解释,不如让对方旁观,之后自然清楚明白。 赵晋望向不知所措,频频将目光投向徐清的济世药堂几人,沉声道:“本官且问你们,瘟疫后,是不是一直有人去药铺追问你们药铺的上一任主人?” 掌柜的微怔,“是,是有一个人,说是对方欠了他东西,很重要,所以天天都过来问我们可有对方的消息或者见过对方。” “大人,可是那人有什么问题?”一个伙计壮着胆子问道。 他今日才建议那人,可以来府衙报官处理,该不会,是因为这事吧? 伙计心中惶惶不安,生怕是因为当时自己多管闲事,给那人的提议惹来的这场祸事。 “他是日凉山上的盗匪。” 话音落下,济世药堂的掌柜和伙计,大惊失色! 盗匪? 他们,竟然与盗匪来往了这么久? 徐清听着也皱起了眉头。 “大人,草民,草民真的什么都不知晓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察觉异样 “你们是从何人手中收购的药铺?” 掌柜回想了一下,方道:“是一个中年男子,原先这药铺是一家米粮店。” “大人,”徐清站了出来。 此事她比药铺的掌柜更为清楚。 “瘟疫初初爆发时,原先米粮店的掌柜,将这家店铺转手给了徐家。” 瘟疫爆发,米粮店。 赵晋沉吟半响,原先的米粮店,想必就是他们的据点。 米粮,正好能够直接从店内提供粮食给山寨,不会因此引人注意。 难怪,一直以来,无人注意到日凉山的情况。 他们倒是打得好主意。 赵晋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梁仟眉头紧皱,“大人,他们是否不止这一处据点?” “不排除这个可能。” 但是,可能性不大。 赵晋清晰记得,僧帆传回来的消息是,云州城只有日凉山这一窝盗匪。 他毋须安插两个据点,费财费力,又无甚用处。 再者,日凉山这些盗匪探子,已然被逼得下山劫道,纵使还有其余据点,大多也与这个米粮店一般,因瘟疫而失联。 “且先将此放在一旁。”赵晋揉了揉眉心,哪怕真的有其余据点,当务之急,也是先解决这些探子。 “还烦请徐东家,将知晓的米粮店掌柜之事,一一道来。” 徐清敛眉沉思,片刻后,摇摇头,有些无奈道:“大人,昔日徐家接手这家店铺时,并未细查,只知对方名唤北明。” 像铺子转手,大多只是双方协议后,签下契约,一式三份,一份留府衙备案,其余双方各一份。 但契约之上,也只有双方姓名与交易的细节。 “大人。”徐清抬手作揖问道:“此时于我徐家而言,终究是无妄之灾,可否……” 赵晋知晓对方想要说什么,直接打断道:“本官会将围着济世药堂的士兵撤走,但倘若发现异常,你们必须立刻上报。” 闻言,徐清将目光转向药铺掌柜。 掌柜和他身边的几个伙计会意,立刻道:“草民一定密切注意,若是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告知大人!” “嗯,麻烦你们了,都回去吧。”赵晋挥了挥手。 现在事情正忙,济世药堂亦是北离据点的可能性不大,否则当初,徐家的药铺,便不需要出手帮忙。 既然问题不大,如今他也没有时间与他们纠缠。 待徐清几人走后,赵晋朝唐一行与梁仟道:“撤下现在济世药堂的人,遣人暗中盯着,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动手。” “另外,再取一份日凉山的地图来!” 从这些人口中问不出什么,赵晋决定先查看清楚日凉山的地势情况。 秦衡一直守在山脚,从未见有人离去,数千人的盗匪亦不可能凭空消失,所以,他们定然还躲在日凉山上! “是!” 待他们将地图取来后,赵晋仔仔细细地观察地图中的每一个地方,尤其是山寨所在处。 半个多时辰后,赵晋眼睛有些酸涩,他眨了一下眼,伸手拿过手侧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视线却一直未离开桌案上的地图。 赵晋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目不转睛。 修长的指尖划过一处山谷,又顺着山谷的路朝外,只是这条路,中途却突然消失了。 “不对!” 赵晋眼神一凝,视线落在山路消失之处,这里,应当是有路才是。 进山谷的路,与一条河流相伴,山谷处于低地,按理说,河流会顺着地势,一直流过山谷,这意味着,河流流过的地方,必然有一条路。 或险峻,或平坦,绝不会突然消失。 “来人!” 梁仟闻声而来,“大人!” “日凉山的地图,只有这一份?还有没有其余的?” “这……”梁仟有些为难,“大人,这份地图,亦是好不容易寻来的,不知为何,极少有日凉山较为详细的地图。” 赵晋长长呼出一口气,“无事。” 他将地图合起,既然没有地图,那就直接前去一探! “走!去日凉山!”赵晋拎起地图,塞到怀里,抬脚就朝外走去。 梁仟一惊,边快步跟上赵晋边问道:“大人发现端倪了?” “嗯,还需要去验证一番。” 来到日凉山,杨旭等人依然守在山下。 见赵晋三人驾马行来,几人迎上前,“大人。” “这段时间可有异动?” 杨旭摇摇头,“并无。” 那就意味着,他们还在山上。 赵晋握着缰绳,盯着眼前初露新芽却因草木稀疏,仍显苍凉的日凉山。 “本官有一个猜想。” 赵晋从马背上跃下,将怀里地图拿出。 因为山脚下并无条件,赵晋也不矫情,直接将地图摊在地面上。 “这里。”指尖落在一处山谷上,赫然是方才引起赵晋注意,仅有一条路出入,却在中间徒然断掉的那处山谷。 “可是,这里并无路可以抵达。” 杨旭道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此处不可能没有路,”赵晋坚信自己的猜想,直言心中的怀疑,“地图有问题,很有可能是有人动了手脚。” 梁仟想到他们一直难以寻到日凉山的详细地图,虽有日凉山的位置并不重要,且因为日凉山草木不旺盛,草药野兽皆不多,很少人会上山的缘故。 但是稀少到如此程度,的确有些奇异。 赵晋淡声道:“至于此处是否有路,地图是否有问题,探过之后便知。” 话音刚落,秦衡与杨旭异口同声道:“属下去!” 赵晋诧异地扬眉,望向两人。 秦衡摸了摸鼻子,嘟囔道:“守在这下面,实在是太过无聊。” 他们在这里守了太久,却又无甚异动,难免有些乏味。 “行,至少要留下一个人,你们自己商量。”赵晋不阻止,也不插手,反正至少要留下一人,至于谁留下,他们自行商议。 赵晋直接拿着地图到远一点的地方琢磨,若是这里有路,应当是往哪里走,会走向哪里。 其实,赵晋执着于此,并非没有原因。 日凉山的地图如此稀少,明显有人动了手脚,恰恰地图上,这一块地方有不对劲。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探究竟 赵晋不得不怀疑,此处山谷,可能就是这些盗匪特意留下的避难之处。 当赵晋根据地势,推断出河流的方向与流经之处,再推断出山谷进出的路,最后手指停在了某处地方。 山寨! 赵晋眸光一闪,愈发肯定此处山谷有问题。 正巧,杨旭等人已经商议好。 除了梁仟颇有些苦闷地留在原地,其余四人显然心情很好。 赵晋失笑地摇摇头,也不说什么,直接道:“那我们五人,便去一探究竟!” “需不需要带多些士兵?” 秦衡提议道:“若是只有我们五人,遇到盗匪,只怕不好处理。” “不用。”赵晋摇头否决,“我们不需要现在与盗匪对上,暗中探查,人多了,反而容易被他们发现。” 几人不再犹豫,弃马登山。 此时天色已暗,山上更是漆黑一片,五人举着火把,小心地上山。 “我们先去山寨。” 那处山谷除了那一条路,其余路,赵晋仔细看了看附近的地势,都极为险峻。 待他们上山寻到那处山谷,夜色已深,若是走险峻陡峭的路,危险重重,不若直接从猜想的山寨寻路。 他推断出的那条路,较为平坦,无甚危险。 赵晋到山寨后,找了一圈,又拿出比对一番。 “大人,如何?”秦衡站在赵晋身后,低声问道。 赵晋低头望了望地图,又抬头瞧了瞧附近的情况,确定了位置,“就是此处,找一找,应当是有路的。” 这一块地方,枯黄的野草和乱石堆积,像是山上一处较为平坦,但杂乱无章的地方,四处不见有任何山路。 赵晋边寻边竖起耳朵。 突然,赵晋猛地望向一处地方,那里的野草挨着一处山崖,虽然只是枯黄中夹杂着一点青翠,却是极高极密,是日凉山上难得的多草木的地方。 水声! 赵晋方才听见了水声,很小,不明显。 他快步走过去,越靠近,水声越明显,直到赵晋拨开浓密的草堆,眼前赫然是一条小河。 这条河比赵晋所以为的还要小,倘若腿长些,直接迈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赵晋之所以能够听见这条小河的水声,正是因为小河的山崖的落差,让水声较为明显。 杨旭几人发现赵晋此处的动静都走了过来。 “嘿!这里竟然还有条河?”僧帆有些稀奇地道。 “走,顺着这条河,往下走。” 赵晋所要寻的,正是这条河,那处山谷,在河的下游。 几人有些不解,但赵晋已然发话,便跟着朝下走去。 越往下,五人踩过的地面越发湿润,河流的水流也逐渐变大。 各处支流的汇入,兴许还有地下河的汇入。 而赵晋的猜想并未出错,顺着河流,有一条还算平坦的路,而且…… 赵晋的视线落在旁边有些倒塌的杂草上。 这处地方因为有水流的滋润,生了不少杂草,密密麻麻一大片。 至于那些倒塌的杂草,明显是因为有人经过,甚至是踩过。 不仅赵晋注意到,杨旭几人亦注意到这一现象。 “是他们?”杨旭问道。 赵晋点点头,火把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带着几分晦暗不明。 “走吧。” 五人沉默着沿着河流朝下走,很快,他们来到地图上,与山谷连接的那条河流与山路消失的地方。 只是,秦衡将火把朝前一举,映照出来的景象与地图上显然不同。 一上一下,两条路,本该从中间断开。 实际上,却是紧紧相连在一起。 这是一条河流,一条山路,中间并未中断。 意味着,地图的确是被动了手脚。 “那些盗匪,应该无法对云州城内关于日凉山的地图皆动手脚。” 赵晋望了望前面的山路,沉声道:“是李青。” 盗匪不可以,身为郡丞的李青,却是可以。 “若真是如此,他们更早就已经勾结在一起了。”秦衡眉头不展,若真是如此,以往云州与北离的战争,这些人,在其中,都动了什么手脚,有没有残余的? 甚至这一刻,杨旭几人脑海中闪现一个较为荒唐的想法。 这场瘟疫,兴许未必是一件坏事。 若是没有瘟疫,年关过后,开春之前,北离势必会对云州城下手。 彼时有这些内奸探子的存在,云州城会是怎样的命运? 日凉山这群盗匪,他们还需要多久才能察觉? 究竟是死在外敌铁骑下好,还是死在瘟疫中好。 他们难以断定。 只是瘟疫已经发生,如今能做的,就是尽力除去这些探子。 赵晋淡声道:“走,之后要小心些,离山谷越来越近了,再近一些,我们必须要把火把灭掉。” 否则,一旦那些盗匪遣了人在周遭巡逻,火把的火光,顷刻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是,大人。” 杨旭几人特意压低了几分声音。 将近一刻钟后,五人灭掉了火把。 得亏他们都是习武之人,黑暗之中,虽然行走在山路,是慢了几分,倒也没有大碍。 他们将火把灭掉后不久,前方就隐约传来火光。 五人对视一眼,纷纷放轻步伐,在靠近时,弯下了腰,借杂草与较大的石块进行遮挡。 盗匪们分成数支队伍,山谷四周都有盗匪守卫。 相比他处,他们这里是守卫最为森严之处。 火把被直接绑在一旁,旁边还有燃烧的火堆,一片通亮,而别处,只是零星散布着火光。 五人小心避开盗匪,接近山谷边缘。 赵晋朝下探头看了一眼,下面的喧闹声直接传了上来,盗匪进进出出,赫然是第二个山寨。 只是此处的房屋,大多是依着山而建,且较为简陋。 赵晋所想不错,此山谷,的确是他们准备的避难之处,足够隐秘,但是也略显简陋。 打量了一下周遭的情况,赵晋眉头微皱。 守卫太严了,这里只有一条尚且算是比较平稳的路可以进山谷。 但若是大军从此处进入,必然第一时间会被发现。 他们没有这些盗匪熟悉山路,若是被发现,令他们有所准备,只怕会有不少人趁混乱离开。 第一百三十七章 峭壁 不行,从此处进不可行。 赵晋将视线落到其余火光较为稀疏的地方。 突然,赵晋注意到一处地方,漆黑一片,没有半点火光。 没有一个盗匪守在那处。 赵晋眯了眯眼,会出现此种情况,只能说明他们笃定,不会有人从那里进来。 赵晋抬手朝杨旭等人打了一个手势后,猫着身,朝那片漆黑走去。 这处地方的确很黑,哪怕是月光都几乎洒不进来,只能隐约看见一些轮廓,且看得不太分明。 待来到此处后,赵晋终于明白,为何他们没有守着这里。 此处下面是谷底,盗匪们驻扎的地方,背后,乃至上面,是一片峭壁。 难怪,悬崖峭壁,的确不会有人从此处进来,那些盗匪也不会注意此处。 赵晋走至峭壁底下,又走至靠近谷底的边缘。 心道:这里倒是有路可以直接下谷底,而且还无人驻守。 再次走回峭壁底下,赵晋伸手,一点点摸索着峭壁的表面。 杨旭等人已经跟在赵晋身后走过来,见赵晋这般的动作满腹不解。 大人该不会是想从这里进来吧? 秦衡抬头看了一眼,一片漆黑,根本望不见峭壁的高度。 “大人,这里我们没办法走。”秦衡将声音压至最低,几乎只剩下了气音。 黑暗中,赵晋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笑容,“这可未必。” 杨旭等人怔愣了半响,见赵晋要离开,快步跟了上去。 离山谷有一段距离后,众人不再压抑自己的疑惑。 “这,这么多军队,怎么悄然无声地从峭壁上下来?”僧帆挠了挠头。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虽然看不太清,但是峭壁下方都如此陡峭,只怕上面不会好到哪里去,他们如何从上面下来。 只是赵晋此前的意思明显是有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赵晋睨了几人一眼,“所以得要回去好好训练。” 如今云州城的士兵,不容易做到此事,可不意味着训练后也无法做到。 赵晋身为国际雇佣兵,执行任务时,类似的潜入很常见,怎么下峭壁,更是颇有经验。 虽然要令这么一支军队悉数从上面下来,有一定的难度,却不意味着做不到。 将近一个时辰后,赵晋一行人下到山脚下。 “大人!”梁仟一看见他们的身影,立刻跑过来,“怎么样?” “找到了。” 赵晋的神情松快了不少,只要找到这群人在哪里,其余的都好办。 梁仟脸上一喜,忙道:“在何处?我立刻领人前去将他们拿下!” “不急,继续守着这下面。”赵晋不急不缓地道:“挑七八个身手灵活的,去地图上圈出来的山谷那里盯着。” 听见还要等,梁仟的神色一垮。 不过已经找着人,离将他们擒获也不远了。、 梁仟当即道:“属下这就去。” “嗯,地图待会给你。” 赵晋回到府衙后,先是将方才的路线用朱笔标出来,还特意标出如今那些盗匪的藏身之处。 命人将地图给梁仟送去后,赵晋又拿起毛笔,不断在纸上落笔。 片刻后,一个奇怪的爪钩出现在纸上。 不同于一般的爪钩,后面接着的全是绳子。 赵晋所画的爪钩,从他画的线圈上可以瞧出,爪钩后面接着的线很长,而线后,则是接着仿佛腰带一般的东西。 “将燕翔唤来。” 燕翔是这些人里最为细心的,将此事交给他,赵晋较为放心。 “燕翔。” 赵晋望着眼前的属下,将桌案上的纸张推至边缘,肃声道:“你立刻命人去打造这种爪钩。” 接过图纸,燕翔瞥了一眼,他从未见过这种爪钩,不过赵晋画得详细,而且并非复杂之物。 “是,大人!” “这里面的绳子要注意,必须要耐磨,而且能够长时间承受住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 燕翔微微一怔,承受一个男子的体重自然是没有问题,毕竟他们原先就已经有爪钩。 只是,长时间,还要耐磨。 他俊脸上显露出几分犹疑。 “大人,可是我们如今最为结实的绳子,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赵晋回想了一下道:“用牛皮绳,这种绳子很是坚固。” 虽然没有现代的钢丝绳结实,却也是蛮不错,用在此处,已然足够。 牛皮? 燕翔望着手上的图纸,更是觉得烫手,“大人,牛可是禁止杀生之物,因此,这牛皮牛筋,倘若只是少量,尚能寻来,但是……” 低头,眼中映入上面写着的“一万份”,燕翔一阵语塞,他从哪里去寻? 绳子如此长,所需用的牛皮,断然是不够的。 赵晋恍然,古代因为耕牛,是禁止杀牛的。 想到此处,不由有些懊悔。 “那就混杂些牛筋与麻,只是,这种绳子,一定要够粗!” 混杂了麻的绳子,定然没有牛皮绳结实,因此只能做得足够粗,才能承受起这般力度。 赵晋手中比划了一个宽度,大约是手腕粗细。 这种粗度,可以保证使用爪钩的士兵的安全。 燕翔松了口气,“是!” 待燕翔将爪钩制作出来后,赵晋取了四千份给士兵用作训练。 之后,赵晋挑选了一处空地,一侧是大片的平坦地面,一侧是陡峭的山崖,尤其适合作为训练场所。 为了提高这些士兵的灵敏度,赵晋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走绳、躲避拔去箭镞的箭矢,等等。 他势必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批士兵的灵敏度提高,才能增加剿匪的成功率。 幸而这些士兵,皆是精锐,面对赵晋奇异且高强度的训练,他们很快适应。 第一回进行峭壁训练时,赵晋在峭壁上方观察,杨旭领着人在下方做好防护措施。 赵晋命他们撑起塞了碎布条,还算柔软的被子,直接在峭壁下方围了一圈,以防止有人从峭壁上摔下来。 因为此时没有棉絮与织棉布的机器,因此赵晋只能往里面塞布条。 所有人,爪钩紧紧勾住上方的石头或者树木,士兵们腰间足足系了两条腰带,与绳子紧紧相连,扯住士兵们。 第一百三十八章 擒拿盗匪 有几个士兵因为腰间的腰带未扣好,从峭壁上摔了下来。 不过因为赵晋准备充足,他们除了一下子摔得有些懵,并无大碍。 第二回,赵晋特意命他们互相检查一回。 这次,所有士兵安然抵达峭壁底。 赵晋一连训练了这些士兵好几日,直至他们可以在晚上没有火光的时候,亦能安然落地,且悄无声息时,终于放过了他们。 “休息一日,后日晚上,剿匪!”赵晋望着眼前四千士兵,目光锐利如刀,厉声高喝。 后日,晚上。 赵晋等人站在峭壁上方,望着黑不见底的峭壁。 赵晋率先纵身一跃,一点点往下爬行。 众人的身影中,赵晋显得异常的沉稳,甚少有晃动。 这面峭壁,比之前他们所选用来的训练的峭壁更深,幸而落脚的地方并不少。 赵晋第一个下来,亦是第一个抵达峭壁底部。 他首先抬头扫了一眼四周,见那些盗匪未曾注意到此处才移开视线, 一个又一个士兵下来,悉数停在峭壁底部与通向下方的小路边缘。 赵晋此前丈量过,此处可以轻易容纳下四千士兵。 待所有士兵下来后,盗匪们依旧没有察觉此处的异常。 因为这里为峭壁,在他们看来,府衙是断不可能选择这一条路。 从峭壁闯入,只怕还未能将他们带回府衙,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所以,整个山谷的守卫,并未将视线多投至此处半分。 赵晋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毫无所知,仍然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甚至抱怨迭起的盗匪们。 一句句对府衙的不满传入赵晋耳中。 赵晋神色不变,抬起手,目光沉静又锐利。 突然,赵晋猛地朝前一挥手! 四千士兵兵分两路,一路迅速从侧边冲下去,并不与盗匪们交战,而是将只能整个山谷围起来! 另一路士兵,在赵晋的率领下,直接朝盗匪们冲去! 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了山谷中的所有盗匪。 三位当家惊疑不定地从房间内出来,望着将他们包围,与前面正直冲而来,已然不知斩杀多少弟兄。 大当家恨声道:“赵晋!” 他断没有想到,赵晋竟然胆子大到这种地步,派遣士兵从峭壁上下来! 赵晋对上大当家的视线,笑了一声,凡事畏畏缩缩,如何能够成事? 明明赵晋没有出声,大当家却在眨眼间,明白了赵晋眼中传出的意思。 对方分明是嘲笑他畏缩在这山谷之中。 他怒极,直接拎起大刀,怒喝一声,“大胆狂徒!” 竟是直接朝赵晋冲杀过去! 二当家与三当家紧跟其后。 四千士兵突然冲进来,此前他们毫无察觉! 盗匪们不由慌乱不已,乱成一团,而他们的三位当家,此时已然被赵晋几人缠住,分不出心神来指挥他们。 毫无疑问,在士兵们的冲杀下,盗匪们愈加慌乱,越乱,破绽越多。 赵晋提着长刀,悍然与大当家对上! “锵!” 两柄长刀相交,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赵晋抬头对上大当家的惊愕神色,却是趁此机会,长刀直掏大当家心窝! 锋锐的长刀迅猛刺来时,带起的风声令大当家回过神来。 他慌忙收回长刀,横在胸前,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大当家未料到,赵晋望起来,并不强壮,力道竟半分不输他这个彪形大汉! 深目划过一抹精光,看来传言非虚。 赵晋面对大当家的攻势,神情带着几分轻松。 丝毫没有面对强敌的屈服。 事实上,赵晋还未遇到过,能令他屈服的强敌。 大当家见状,更是心生忌惮。 有盗匪欲要趁赵晋与大当家相斗时,从一侧袭击。 赵晋眼神一凛,脚尖一点地面,纵身跃起,直接从偷袭的盗匪背面翻过,右手握刀抵挡住大当家的进攻,左手猛地一勒住身下盗匪的脖子。 咔擦。 赵晋竟然直接将盗匪的脖子扭断! 大当家咽了咽口水,望着赵晋,握刀的手不由收紧。 将偷袭的盗匪解决后,赵晋手中长刀挥舞,一步步逼近大当家,逼得对方只能狼狈应对。 “大哥!”见大当家在赵晋的攻击下,险境环生,二当家与三当家失声喊道。 二当家与三当家分别和僧帆与杨旭相斗。 只是他们二人根本不是僧帆和杨旭的对手,不过几招之后,就已经落于下风,如今一分神,身上立刻被留下几道伤口。 片刻后,一直疲于应对的大当家,手中的动作明显变得缓慢。 赵晋手中的刀舞得极快,在大当家躲过一击后,他迅速转身跃起,凌空一劈! “啊!”大当家躲闪不及,直接被斩断了一臂!捂着手臂的切口,倒在地上痛呼。 虽然赵晋所带来的的士兵,不足盗匪的一半,但云州城士兵,实在强悍,很快就将那些盗匪打得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剩余不多的盗匪,被四千士兵牢牢围住,惧怕不已。 赵晋收了刀。 三位当家已然被绑起,其余盗匪悉数被控制。 这场剿匪,算是已经成功。 赵晋长长呼出一口气,锐利的目光落在大当家身上,视线一顿。 “方才没有注意,”赵晋走近大当家,望着对方的五官,神情泛着寒意,“你是北离人?”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 杨旭等人闻言,立刻看向大当家,对方的五官,明显轮廓要深些,但又不是很深。 “混血儿。”赵晋淡声道。 大当家闻言,咧嘴嘲道:“不错!北离人可比你们这些汉人好多了!” 显然,虽然是混血儿,对方却更为认同北离。 “呵,难道你这些弟兄,不都是汉人?”赵晋也不恼,只反问了一句。 大当家猛地瞪大了眼睛,察觉他们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忙不迭道:“那怎么能一样?他们是我弟兄!” “怎么不一样?”赵晋笑了,继续问道:“不都是汉人?既然按照你的区分,汉人有好有坏,北离亦然,如此一来,北离与赵国,有何区别?” 大当家张了张嘴,根本辩驳不过赵晋,甚至开始以为,赵晋所言并非无道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李青与盗匪的关系 赵晋连夜将日凉山上的盗匪悉数带回,关进牢里。 一夜之间,府衙的牢房爆满,甚至险些塞不下,还是赵晋让他们十多个人挤一个牢房,才堪堪塞下。 处理好一切的赵晋,长长呼出一口气,望着人满为患的牢房,摇头叹道:“之前我还嫌这牢房太大,如今倒是幸而这牢房够大。” 翌日一早。 郡守大人将日凉山上的逃犯悉数捉回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云州城。 百姓们欢呼雀跃,那些商户豪绅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日凉山一侧的那条商道,是出城最好走的一条道,这些日子,他们都被迫绕道,而且因为只剩下这一条路,来来往往的马车,拥堵不已。 赵晋首先提审了李青。 他没有开堂,此事事关重大,又并非是百姓告案,毋须开堂。 在府衙牢房的一个角落,有一个专门拷问犯人的小房间。 因为常年在此处用刑,又在深处,空气并不流通,哪怕每回拷问过后,都会用水冲洗干净。 但是,这种地方,狱卒又会如何伤心上心?每次不过是粗略冲洗,依然有血迹残余,久而久之,这个房间的地面上,凝结了一层又一层暗红色的血迹,已经是清洗不掉了。 赵晋一踏入房间,一股血的腥臭味袭来。 杨旭与燕翔都忍不住侧头望了赵晋一眼。 他们经历过战场,每回结束后,清理战场时,成千上万的尸体,血腥味与尸体的臭味混杂在一起,更加难闻。 所以,这股腥臭味,于他们而言,倒是接受良好,只是…… 杨旭与燕翔担心赵晋难以接受时,却发现赵晋甚至眉头都不动一下。 “大人?”燕翔忍不住唤了一声。 赵晋侧头,“怎么了?” 血腥味萦绕在鼻尖,赵晋恍然大悟,问道:“可是这味道太难闻了?如果受不了,可先行回去。” 燕翔摇了摇头,有些诧异地道:“不是,属下以为,大人会不习惯。” 不习惯? 赵晋笑了笑,却没有解释,朝一侧的狱卒道:“将李青带过来。” 换作原身,的确会不习惯,但特种兵,什么恶劣的环境没有待过? 片刻后,李青被狱卒粗暴地押了过来。 一进来,李青的脸色又是白了几分。 与赵晋等人不同,李青只是个读书人,后担任郡丞后,虽然来过牢房,却从未来过拷问的地方。 四周阴恻恻的刑具,难闻的气味,颜色暗红甚至有些黏腻的地面…… “大,大人。” 狱卒直接将李青往地上一压,迫使他跪下。 肩膀上传来的大力,让这些日子在牢房里被磋磨得身体虚软无力的李青,“砰”地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衣服瞬间沾染上暗红色的黏腻物。 李青身形不稳,踉跄之下,不自觉地用手撑着地面,入手的触感,一阵黏腻。 这种触感,让李青又是嫌恶又是惧怕,他将手挪开,担心待会会跪不稳,干脆将衣物放在手下面,避免直接接触地面。 赵晋望见这一幕,喉间发出一声嗤笑。 听见这一声笑,李青身形僵了一瞬。 “李青,如今可以说了?”赵晋盯着他,冷声道。 李青张了张嘴,复又闭上。 燕翔望着对方还是不愿意配合的样子,厉声道:“李青,日凉山的盗匪已经悉数被捕,你还有什么好瞒的?” 然而,李青却依然不愿意张嘴。 不仅燕翔,杨旭也皱起眉头,“用刑吧。” “先等等。”赵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盯着李青,“李青,你想想那些,死在北离人刀下的无辜亡魂。” 李青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雪白,没有半点血色。 见状,赵晋却是不再出一言。 他在赌,赌李青是真的关心百姓。 瘟疫爆发时,李青为百姓的着急,并不像是逢场作戏,若是他真的将所有人都完全骗过去,赵晋无话可说。 但如若李青当真是将百姓挂怀在心中,那么,他与日凉山盗匪勾结,定然有隐情,而如今日凉山盗匪已经悉数伏罪。 所以,赵晋在赌一把。 良久。 李青嘴唇嚅动,“我说。” 此时的李青,仿佛整个人都卸去了力气,变得沧桑憔悴。 “日凉山的大当家叫李染泉,是我的侄子。” 话音落下,在场的众人莫不惊愕。 所以,李青之所以会助那群盗匪,是因为想要保住自己侄子的命? 赵晋回想起昨夜,火把下映照出的李染泉的面孔,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 只怕当时一行听见的,李青对不住李染泉的地方,与李染泉的身世有关,所以,李青在意百姓,却又帮了身为北离探子的李染泉。 “他的母亲是北离人?” 李青惊愕地望着赵晋,“大人,你,你都知道了?” 众人都难掩惊讶,视线尽皆落在赵晋身上。 赵晋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睨着李青,淡声道:“继续。” 因为摸不准赵晋究竟知道了多少,又正如赵晋所言,现在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李青不再犹豫,将事情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是,我大哥当初和一个北离的女子在一起了,后来那女人病死了,我大哥没多久,也跟着去了,只剩下几岁大的孩子。” “只是,我一直介意,染泉的娘是北离人,所以待他并不好,没有饿着他,平时却也不管他,甚至……” 李青的声音顿了顿,有些艰涩地道:“甚至不愿意对外表明染泉是我的侄子。” 年纪小小,失去了爹娘,唯一的亲人叔叔,不管不问,甚至不愿意承认。 众人只是想一想,都觉得那时候的李染泉过于可怜。 “他只是一个孩子,两国的纷争,与他何干?”赵晋紧紧攥住椅子扶手,双目瞪圆,狠狠盯着李青。 如今的李青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否则,他也不会一直以来,心中愧疚不安,哪怕知晓了李染泉是北离的探子,却依然想要救他一命。 可惜的是,当年,尚且年轻,只有满腔热血和仇恨的年轻的李青,却不明白这个道理。 第一百四十章 一样的懦弱 “李青。”赵晋的声音冷到了极点,睨着这个如今愧疚不安的人,“你当年,不过是个懦夫。” 杨旭与燕翔懵了一瞬,不明白赵晋为何这般说。 而李青,身形一震,右手为了支撑身体,恍惚之下,直接按在了地面上。 此时的他,却已经没有心神去注意掌下黏腻的触感。 “懦夫?对,我的确是个懦夫!” 李青喃喃自语,最后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仰头大声吼出了最后一句,却是眼眶泛红。 闻言的杨旭与燕翔更是不解。 赵晋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盯着李青继续道:“你因为爹娘是被北离人杀死,可是那时候,你又无法杀死北离人,所以将满腔的恨意,倾注在一个孩童身上。” 众人骇然,看着跪坐在地,神情恍惚的李青,难以置信。 可是,李青没有半句反驳,显然赵晋所言非虚。 “带下去吧。”赵晋摆摆手,撇过头不愿意再看李青。 杨旭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道:“大人,不继续审问吗?” “不必了。” 剩余的,赵晋猜都能知晓是如何一回事。 日渐成熟的李青,有了反击北离人的能力,也明白了自己昔日所做的不妥。 而李染泉,因为李青的对待,娘又是北离人,难免对赵国人,亦是汉人,产生不满,乃至于怨恨,而亲近于北离。 最后做了北离探子。 待李青幡然醒悟时,已经太晚。 然而李青一直心怀愧疚,在知晓李染泉在日凉山为盗匪时,不仅没有声张,反而还帮他掩护。 也是因为李青与李染泉的关系,在负责登记被盗匪抢劫走的财务时,才会失态斥骂那位商户。 毕竟,册子上,每登记的一条,都是李染泉的罪状。 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后,立刻前往日凉山告诉李染泉,让他们扑了空。 至于李青是否早已知道,李染泉是探子,便已经不重要了。 不论是与不是,李青都不忍心让李染泉被发现,该做的,依然会做。 而以李青与李染泉的关系如此恶劣,李染泉也不会将重要之事告诉李青,继续审问,意义不大,且浪费时间。 而且…… 赵晋的脸上露出厌恶,这等懦夫,害人害己,事后的弥补,与其说是想要待李染泉好,不如说只是想要让自己的良心稍安。 否则,他会劝或是想办法让李染泉从这条路上回头。 李青又被关进了牢房内,黑暗的未来,方才将自己心底最难堪的一面展露出来,这让李青万分疲惫。 他靠着墙,缩着身体闭眼休息。 李青的牢房,在李染泉隔壁,他们两个的牢房,是唯二单独的。 不论是将李青还是李染泉,与其余盗匪关在一起,都容易出现问题。 “嗤。”李染泉看见李青那副模样,嗤笑了一声,“他们对你用刑了?” 刚说完,他自己就否认了,“看着也不像,衣服都没流半点血。” “没用刑就这副样子,李青,你是得有多弱?”李染泉上下打量着李青,话语中饱含戏谑与恶劣。 “出来!” 李染泉话音刚落,两个狱卒便奉命前来将李染泉带走。 两个狱卒,想要走上前直接押着李染泉,他直接躲过,冷声道:“老子自己会走!” “染泉。”李青喘着气,突然出声。 李染泉脚步顿了顿,接着身后响起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都招了吧。” 舌头顶了顶犬牙,李染泉再次抬起脚,头也未回,“老子不用你教我做事,李青,你没有资格。” 房间内。 赵晋抬头望见李染泉走进来,步子迈得大,走得虎虎生风,看样子,半点不像是要被审讯拷问的罪犯。 “说吧,想用什么对付我。” 不待赵晋开口,李染泉便率先出声,双目牢牢锁住赵晋。 跟着李染泉进来的狱卒,为了跟上他的步伐,颇有些狼狈,心里恼得不行,如今一看李染泉这般态度,这还得了? “大胆!还不跪下!” 说着,两个狱卒就要一左一右朝李染泉膝盖踹去。 “慢着。”赵晋出声阻拦。 李染泉目光中露出些许诧异。 “李染泉,”赵晋笑了笑,“本官为官,你为罪犯,为何不跪?” 李染泉嗤笑一声,“赵晋,我是输在了你手上,但我凭什么要跪你?” “难不成,让你在云州城当探子的北离人,官衔比我高,所以你认为不需要跪我?” 一直被缠着在跪不跪这件事上,李染泉烦了。 “赵晋,他官职比你低又……”话出口一般,李染泉猛地顿住,“你套我话?” 赵晋笑了,“这不是已经套到了?” 言罢,赵晋蓦然冷下脸,“李染泉!跪下!” 这次,两个狱卒,立刻从身后按住李染泉的肩膀,企图将他压下去。 但是李染泉体型高壮,哪怕被戴上手铐脚铐,仅凭两个狱卒,显然是无法强制他跪下的。 杨旭与燕翔反应极快,拂开两个狱卒,一人按住一边肩膀,脚下一用力。 “扑通!” 李染泉已经被强制跪下。 他抬头朝赵晋怒目而视,但赵晋不给他大骂的机会,直接斥责道:“李青对不起你,所以你就要助北离,将怨恨宣泄在云州城的汉人身上?” 赵晋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如此,你与李青有何不同?一样的懦弱。” “我没有!”李染泉目眦欲裂,拼命挣扎,想要挣掉杨旭与燕翔的束缚。 杨旭与燕翔本就是习武之人,如何是李染泉能够轻易挣脱? “没有?” 赵晋脸上似乎蒙着一层寒冰,冷意逼人,“因为你朝北离人递消息,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李染泉,你莫要忘了,你身上的另一半,留着的是汉人的血。” 李染泉嘴唇变得有些白,微动了几下,“那又如何,我的命是北离的人给的。” “但给你性命的父亲,是汉人!”赵晋厉声喝道。 赵晋回想起,早上梁仟查探的消息。 “大人,这日凉山的盗匪,似乎都没有真正杀过普通百姓。” 第一百四十一章 滴答声 “你是没有亲手收割过百姓的性命。”赵晋冷眼睨着已经有些无措的李染泉,“但是,你们手上,沾满了鲜血。” 李染泉的拳头猛地握起,他的脸色有些白,却依然梗着脖子道:“我既然站在北离,与他们是对立面,我何必在意他们的性命?” 赵晋哼笑一声,“你说得对。” 李染泉死死盯着赵晋,想要看透赵晋究竟意欲何为。 “所以,你是不招了?”赵晋问道。 李染泉将头撇开,“嗤。” 一字未言,只有一声嗤笑,却将意思表达得极为明显。 赵晋亦不想再费时间与李染泉纠缠,对方明显是块硬骨头,仅靠口舌,是无法击溃这类人的。 不过,骨头再硬,那张嘴再紧,他也有办法将它撬开。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李染泉身边,低头逼近对方。 “既然这样,本官便只好用刑了。” 李染泉闻言,扫了一圈周围的刑具,面色依然桀骜,“用便用,费这么多话。” 赵晋顺着李染泉的视线望了一眼沾着血迹的刑具,悠然道:“那些刑具?本官没打算用。” “你说,人会不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李染泉看着赵晋的视线,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我会在你手腕上割一道口子,然后让伤口慢慢地滴血,一直滴,直到将所有血滴完。” 赵晋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淡笑。 哪怕是按押着李染泉的杨旭与燕翔都忍不住浑身毛孔竖起,更遑论是即将被这样对待的李染泉。 这岂非是一直感受着,自己的命,一点点流逝? 简直比任何一种刑具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赵晋往旁边走了几步,招了招手,示意杨旭与僧帆过来。 两人松开李染泉,走到赵晋身边。 “你们……”赵晋在两人耳边低声交代。 杨旭与燕翔,越听眼睛越亮,望着赵晋的视线里带着一抹敬畏。 赵晋走了。 紧接着,杨旭与燕翔将李染泉带到一间漆黑一片的小房子里。 整个房间,只能堪堪站下五个人,他们将李染泉绑在中间的那张椅子上,绑得很紧,同时蒙上了他的眼睛。 然后,李染泉感受到自己手腕上一痛,血滴落在地的声音响起。 杨旭与燕翔出去了,门被关上,整个房间,连一丝亮光都看不见,只有血滴落的声音,不断在李染泉耳边回想。 “大人,他真的会招?” 虽然赵晋的法子听起来很是狠厉,直接往人精神上折磨,但那李染泉望上去,似乎是个骨头很硬的。 能不能行,只怕还不一定。 赵晋轻笑一声,“放心,他一定会招。” 一直被困在一个黑暗的环境里,不出三天,人就能疯掉,更何况还一直听着自己的血流逝滴落的声音。 “顶多明天,他一定会招。” 之后,赵晋似乎忘记了李染泉,没有问起任何李染泉的事,只是让他们提审那群盗匪的其余人。 只是,最关键的李染泉与二当家、三当家,都不愿意招,其余人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所有人都在等李染泉,只要李染泉招了,其余两人,也只是时间问题。 幸而,第二日,李染泉受不住了。 他开始大喊大叫。 “放我出去!我愿意说!我什么都愿意说!” 整个空间内,只有血滴落的声音与他的喊声,不断在房间内回响。 “滴答。” 李染泉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兴许是一天,两天,甚至更久。 但每每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却依然一直活着,不断地受着折磨。 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血那么多。 只是,任他怎么喊叫,外面都没有传来动静,似乎这里已经完全被人遗忘。 突然。 一道微弱光亮透进来。 李染泉呆愣地望过去,但是他眼上蒙着黑布条,只能隐约看得见些许微弱的亮光。 仅仅如此,已经足够令李染泉激动。 “现在愿意说吗?” 赵晋带着些冷意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回荡。 在房间内,第一次听见不一样的声音,李染泉迫不及待地道:“我什么都愿意说!” 他说得又快又急,生怕慢些,门又会被关上。 赵晋朝旁边的衙卫抬了抬下巴。 两名衙卫将李染泉的眼罩除下,他终于能够彻底看见东西。 长久处于黑暗中的眼睛,乍然被阳光照射,传来轻微的刺痛,李染泉却是全然不顾,睁大了眼睛望向亮光处。 在李染泉的坐着的椅子身后,有一个类似茶壶的东西,很大,壶嘴处凝聚着水滴,一点点朝下滴落。 被放出来,重新带到牢房内拷问的角落时,李染泉已经没有了昔日的桀骜,瘫坐在地上,拼命的呼吸。 “说吧。”赵晋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诚然李染泉的经历悲惨,他会走至今日,李青脱不了干系。 可是,他手上沾满了人命,同样是事实。 他的悲惨,不该由那些无辜的平民百姓来付出代价。 李染泉大口喘着气,“北离,北离在云州城,只有一个据点,探子也只有我们这些人。” “据点你应该已经知晓了,就是那家米粮铺,只不过,现在变成了那个什么药铺。” 李染泉渐渐缓了过来,语气平稳不少,“当初,北离的侍郎尉迟尧救了我,之后就命我聚集那些无家可归之人,在日凉山上生活,并给他们传递消息。” “只是传递消息?” 日凉山的这群盗匪,虽然比不过久经沙场的士兵,却也绝不是善茬。 若只为传递消息,应该是各方各面的人,这般才能真正融入各处,探听消息。 李染泉瞥了赵晋一眼,扯了扯唇角,“瞒不过你,他还让我要好好训练下面那些人,待时机到了,会让我们从里面,帮忙打开城门。” “真是好一个里应外合。”赵晋嘲讽地道。 所谓时机,只怕是北离决定挥兵南下,进攻赵国之时。 李染泉没有应赵晋此话,只是道:“我们是五年前开始为北离传递消息,后来,你应该也能猜到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特种兵 五年前。 赵晋敛眸沉思,若是他没有记错。 刚来云州时,他曾经翻看过以往的卷宗,自从五年前开始,云州城面对北离才屡屡难以招架,屡次被他们得手。 付出极大代价才能将云州城保下。 所以,这是因为他们泄露了消息,这才屡屡战败。 李染泉交代清楚后,就被再次押送进牢里。 杨旭跟着赵晋身侧朝外走去,“大人,这些人,如何处置?” “通敌叛国,乃是死罪。”赵晋揉了揉眉心,“李青、李染泉还有那两个,二当家、三当家,自然是要处死的,至于其余人……” 赵晋有些苦恼,这些盗匪人太多了,总不能悉数处死。 可若是不处死,该怎么解决这些人,又是一个问题。 “其余人,我先好好想一想。” 几日后,日凉山的三个盗匪头子与郡丞李青,在闹市被处斩。 处斩前,监斩官将四人的罪行一一道来。 原先百姓们只是庆幸,日凉山的盗匪被捉拿,他们从那处经过,不必再惧怕,如今才知晓,这些人,竟然与北离有所勾结! 云州城几乎每一个百姓都与北离有着血海深仇。 得知是他们害得云州城这些年被北离的铁骑肆虐,顿时民愤滔天! “赶紧去死!” 围观的百姓纷纷就近取材,将手边能砸的东西,悉数砸到四人身上。 青菜、臭鸡蛋、石头,千有万有。 一个石头砸在李染泉的脑袋上,力道并不大,被砸的地方只是红了一片。 李染泉神情有些怔愣,呆呆地望着拿石头砸他的一个小女孩。 “就是你!害死爹爹的坏人!” 面对女孩的指责,李染泉张了张嘴,木然地闭上。 赵晋说得不错,他从未亲手斩杀过任何一个百姓,却沾满了他们的鲜血,他与李青,没有任何区别。 “斩!” 令牌被丢到地上,行刑官手起刀落。 热烫的血液洒了一地。 周围的百姓却没有一个惧怕,反而高兴地呼好! 经此一遭,云州城的府衙严重缺人。 郡尉一职,他们还在撕扯,因为瘟疫一事,拖延住了,至今仍未有结论。 如今好了,又缺了一个郡丞。 只怕这会,很快就能撕扯出结果了。 毕竟,郡丞与郡尉,一人一个。 日凉山一事,为赵晋敲响了警钟。 北离的铁骑随时可能南下,他必须尽早做好准备。 书房内,赵晋坐在桌案前,提笔在纸上落下四个字,“练兵,军备” “笃笃笃!” 赵晋放下笔,望着纸上的四个字,头亦未抬。 “大人。”杨旭唤道。 “将你唤来,是为了练兵一事。” 赵晋从右侧的书册中抽出一张纸,朝杨旭招呼道:“过来。” “如今瘟疫事了,探子也拔掉了,北离一事须得提上日程。” 赵晋道出自己的打算,“去剿匪的那四千士兵,本官想将他们训练成特种兵。” “特种兵?” 杨旭有些疑惑,低头望向赵晋拿出来的纸张。 上面所写,更是令杨旭不解。 “特种兵,”赵晋低声轻喃,语气里夹杂着些许怀念,“是一支全能的军队,能在战场上作战,亦能侦查、暗杀、袭击,乃至于反袭击等。” 随着赵晋的话音落下,杨旭的呼吸逐渐粗重,若是真的有这样一支军队,在战场上的助力极大。 “所以,这些都是训练项目?” 赵晋点头,“不错,我会直接训练他们,而你与一行,则是这支军队的两个队长。” 杨旭自然不必说,选择唐一行,则是因为他性子较为沉稳,且武艺极好,与杨旭不相上下。 “属下领命!” 作为将领,都希望手下能有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倘若这特种兵真与赵晋所言一般,当真算得上所向披靡。 杨旭刚刚应下,房门再次被敲响。 是唐一行。 “刚刚交接,晚了一步。” “无碍。”赵晋将方才所言告诉唐一行。 “若是要成为特种兵的队长,你们的能力,须得是众人中最为出色,或许会比他们更加辛苦。” 赵晋盯着面前昂扬挺立的两人,认真问道:“你们当真可以?” 杨旭与唐一行,直接单膝跪下,“属下必不辱命!” “好!” 赵晋将具体的训练项目细致告诉他们,让他们理解,这些项目究竟是为何。 此事宜早不宜迟,翌日一早,赵晋就直接到了军营。 他直接将当初的四千人挑选出来。 他们敢主动站出来,攀爬峭壁,意味着,这四千人的胆识过人。 赵晋负手站在高处,双目锋锐,不再收敛周身的气势。 锐气与煞气交织,众人仿佛看见一柄沾染了血的宝刀出鞘,锋芒毕露。 “你们可想要成为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中的一员?” “想!” 四千人呐喊出声,嘹亮又震撼的声音响彻整个军营。 所向披靡,这是军队中,人人向往的一个词。 “好!”赵晋的目光在四千士兵中逡巡一圈,高声道:“本官今日给你们这个机会!” 不待士兵们激动,赵晋话音一转,“但此事极为辛苦,你们行不行?” 男人岂能说不行? 一群热血沸腾的士兵,用比之前更高、更响的声音道:“行!” 赵晋的眼中露出些许笑意,“那从今日起!你们将独立于军营内的所有军队!不与他们一同训练!” 每一位士兵的目光都带着热度。 不与军营其余士兵一同训练,意味着他们是被特殊对待的,是被郡守大人看重的,是被认可的。 “杨旭与唐一行,将会是你们的负责人!现在,所有人分成五十列!左边二十五列向右转!右边二十五列向左转!” 为了让众人都能听见,赵晋敞开了喉咙呼喝。 这些士兵虽然听懂了赵晋话中的意识,分列与转身时,仍然有些混乱。 赵晋在上面望着直皱眉头。 片刻后,众人终于站好,面色带着些羞愧。 赵晋从上面跃下,直接走到中间的空地上。 “杨旭!你负责左边。” “一行,你负责右边。” “听着!每一列从前到后,每二十人一个班!一列四班为一排!五排为一连!五连为一营!左边为一营!右边为二营!杨旭与一行,分别是你们的营长!”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一回训练 随着赵晋一道道指令下达,四千士兵迅速选出相应的班长、排长、连长。 “你们不一定会一直待在这支队伍里。”赵晋蓦然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星眸一扫,锐气凌人。 “一月一次小考察,三月一次大考察,考察不及格者,将会被踢出队伍!” 场内的众位将士目露惊愕,虽然他们第一次听说考察,却能隐约明白是何意。 这岂不是,每个月都可能会有人被迫离开? 赵晋将众人的诧异愕然收归眼底,却没有任何反应,眉目冷淡,一改往日的温和。 “日后,你们将由我亲自训练。” 赵晋话音刚落,两侧立刻传来嗡嗡的窃窃私语的声音,所有将士交头接耳,甚至面露不满。 无他,哪怕他们尊敬赵晋,一是因赵晋身为郡守,瘟疫一事时,真心实意担忧他们,为百姓,为将士们考虑,二是因赵晋的武艺高强。 可爱民惜兵,并不意味着赵晋能统兵,能训练整支军队。 杨旭与唐一行,未曾对赵晋此话质疑,乃是因为他们跟随赵晋一路走来,清楚赵晋的谋略与沉稳,若非胸有成竹,不会做出这般决定。 而且,赵晋已然一一与他们分析过所有训练的利处,每一项,几乎皆是他们未曾听过,或是未曾注意的,又确实有用的。 于这些士兵而言,能够如此短时间内接纳赵晋,并且真正以郡守尊之,已是难得。 赵晋此话一出,立刻招致一片质疑声。 “郡守大人,从来没有练过兵吧?” “大人是从梁王府直接出来的,在王府里,听说很不受宠,不可能试过练兵。” “这武艺高强可不意味着懂领兵,倘若真的……哪里能培养出什么最强的军队。” 将士们顾忌着赵晋,将声音压得极小。 虽是如此,赵晋离得较近的几个士兵的交谈声,依然准确无误地传入他耳中。 “怎么?不服?”最后一个字,赵晋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些许桀骜。 “若是一个月后,你们觉得自己未有半点进步,尽可随时退出,我绝不阻拦!” 自高台上落下后,赵晋再未自称过“本官”,而是将自己置于他们训练长官的位置。 “但是,”赵晋的语气转瞬弥漫着寒意,“这就是云州城军营的将士素质?没有半点纪律!我许你们说话了?” “做不到令行禁止,现在就可以滚出去!” 杨旭的呼吸一顿,抬眼瞧了赵晋一眼,又垂下眼睛。 赵晋的话,极为不客气,却极为有用。 他们何曾见过赵晋这般冲们发怒? 小校场上,立刻安静下来,再未有一个士兵胆敢出声。 赵晋住了声后,定定地扫过全场,将近一刻钟后,所有人屏息凝神时,方才再次出声。 “所有的营长、连长、排长与班长,全部,出列!其余人都给我后退,站到一边去!” 赵晋并未直接训练四千士兵。 四千士兵人数太过庞大,训练时,他无法准确把握全场的情况。再者,直接朝四千人下达指令,需要他大声呐喊。 时间长了,势必会损伤喉咙,怕是明天他的喉咙就已经讲不出话了。 所以,赵晋先训练这些士兵中的长官,再由长官训练他们。 作为热身,赵晋首先带他们过了好几遍常规的练操,眉头几乎没有舒展过,哪怕是杨旭与唐一行,也挨了骂。 “再左右不分,就给我下去转上一百次!” 一位排长额角遍布汗珠,手掌紧紧贴着大腿,大声道:“是!” 虽然常规练操被骂得狗血淋头,但是并不辛苦,而且令他们有些莫名,对赵晋的能力更是质疑。 赵晋望着他们的神色,心念稍转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轻笑了一声,锐利的眸子泄出几缕恶劣的笑意。 希望待会你们还有心思想这些。 待赵晋将正菜摆上来后,无论是杨旭、唐一行,还是其余的长官,纷纷脸色又红又白,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负重长跑、蛙跳、深蹲、俯卧撑、匍匐前行…… 尽是些他们从未听过的名字,却将他们折腾得够呛。 旁边围观的士兵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这,这也太折腾人了。” 正在被赵晋操练的长官们,动作间,露出脚踝上包裹着的重物。 他们一直是在负重训练! 最后,赵晋抬头瞧了一下太阳,笑道:“只剩下最后一项了。” 听见这几个字,众人心头松了一口气,但一见赵晋嘴边的笑容,又是心头一咯噔。 训练时,赵晋黑脸归黑脸,骂归骂,脸上的笑却也不少,只是每次笑,准没有好事。 “现在开始,所有人按照我的姿势,站好!” 言罢,赵晋立刻站了一个标准的军姿,他目视前方,薄唇张合,“脚跟并拢,前脚脚尖分开大约六十度,腿部夹紧绷直!双臂自然下垂,贴紧大腿!” “身体前倾,重心放在前脚掌上,目视前方!” 被操练了一番,他们此时对赵晋敬畏不已,赵晋每落下一句话,他们立刻依言照办。 赵晋收了军姿,走到众人中间,一点点纠正他们的姿势。 “抬头!低着头做什么?” “挺胸!收腹!”赵晋直接伸手在对方的后背和腹部拍打了一下,力度不大,却让人一个激灵,立刻照办。 确保所有人的军姿都是标准的,赵晋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行了,这就是站军姿,你们站……算了,念在你们是第一次,站一个时辰吧,从明日开始,你们就要站两个时辰。” 初时未察觉,他们对于赵晋所说的时间并未有何反应,旁观的士兵们甚至以为,这兴许是留给他们缓缓的时间。 他们却忽略了,赵晋话中所表露的意思乃是:今日先放你们一马。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终于知道站军姿的厉害。 浑身开始变得僵硬,疲惫,尤其是那些绷得紧紧的地方,比如腿部,与手臂。 明明已经大汗淋漓,甚至衣服已经湿透。 一刻钟后,新的汗水再次浸湿了衣服。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军备的筹划 瞧着这些人的惨状,围观的士兵们纷纷打了一个寒颤,但是又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能被推选出来的这些人,无一不是他们中的精锐或是将领,如今难得看见他们这般狼狈,自然忍不住偷乐。 虽然待会被操练的是自己,可这不是还未轮到他们? 一个时辰后,赵晋望了一下一旁计时的水漏,“时间到了。” 所有的长官,纷纷瘫倒在地上,不顾半分形象。 杨旭与唐一行一左一右坐着,双手撑在身侧,粗声喘着气,汗水仍然在一滴滴地滴落。 “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知道了。” 众人有气无力地答道。 赵晋剑眉微敛,厉声道:“知道了没!” 猛地被一喝,众人精神一震,“知道了!” 让他们休息一下后,赵晋一抬手,让他们各自回去训练自己的士兵。 得到解放的长官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望向围观的士兵,纷纷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方才那些士兵笑得多灿烂,被开始操练后,脸上就有多苦。 赵晋并未离开,而是在旁边时不时纠正,和训斥几声姿势动作不合格的士兵。 日落西山,连黄昏的美色亦散去后,这场训练才真正结束。 此时军营已经开饭,这群人互相搀扶着,明显是没有力气了。 赵晋看得好笑,不过还是让人特意给他们留了饭,让他们歇息够了再过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渐深。 书房内的火烛依然明亮。 赵晋仍然未休息,桌案上摆放着不少纸张,赵晋低着头,不断涂涂画画,神情专注。 哪怕这些士兵,最终能够与现代的特种兵持平,即使整体的士兵素质均有所拔高,也不过是占据了些许优势。 单单如此,仍然不够。 若是要在战场中占据绝对的优势,除了强兵,还需要更为先进的兵器。 赵晋深知,要在如今的兵器上下功夫,便要从材质上入手。 现在的技术,可以生产钢,并且亦广泛应用于所用的兵器上。 可赵晋认真查看过,这些所谓的钢,只不过是熟铁,说是钢,都是抬举了它们。 赵晋手中的毛笔不断在纸张上划动,最后一笔落下后,赵晋拿起纸张,仔细端详了一番。 “不对。” 他直接将手中的纸张揉成一团,往旁边一扔,又扯过一张新的白纸。 纸团被扔到地上,四周散落着不下十个纸团。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整座府衙已经静悄悄,只余赵晋书房这一间烛火。 看着手上新鲜出炉的两张图纸,赵晋长长松了口气,将它们平摊在桌案上。 上面所画是两种炉子,正是冶炼焦炭和钢的炉子。 他曾经见过这两种炉子。 能够冶炼钢铁的大厂,不是国企,便是已经登记在册,一些私下交易,自然不能经手这些地方。 所以,在一些偏僻落后之处,有不少黑炉,虽然冶炼的钢材,不如正规的钢铁厂所产,较之此时,却已经极为先进。 赵晋边将图纸折好,边自言自语道:“明日得抽空去铸造局瞧瞧。” 将桌案上的纸张收拾好,待收拾到最后一张时,赵晋动作顿了一下。 只见上面只写了两个字,“炸药。” 赵晋的眸中闪过一抹异色,紧接着,仿佛方才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赵晋径直将这张纸团起来,捡起其上的纸团,将他们放在一起。 他随手拖来一个火盆,将所有纸团一股脑丢尽火盆里,火舌迅速卷上,白色的纸团一点点被吞没,直至变成灰烬。 翌日,赵晋在军营内呆了一个上午,确保他们的训练没有问题后,将下午的训练交给杨旭与唐一行。 将士们方方松了一口气,很快发现,他们以为面冷心热的两位营长,在此事上,与郡守一样冷漠无情! 下午,赵晋直接去了铸造局。 铸造局乃是负责铸币、冶炼等的机构,不过,云州城内的铸造局,是不能铸币的,哪怕是打制兵器,其数量也必须向藩王与朝廷备案。 赵晋刚至,铸造局的及丞与上林三官便匆匆赶来。 及丞乃是铸造局的最高官员,掌管整个铸造局。 上林三官分别是掌冶炼的技官,掌兵器的钟官,负责监督与辨查所冶炼的兵器的成色与质量的监辨官。 “参见郡守大人。” “不必多礼。”赵晋的视线在四人脸上逡巡,问道:“何人是技官?” 一位已过不惑之年的男人站了出来,“回禀大人,下官正是技官。” “你留下,其余人都各自办事去吧。” 郡守忽然前来铸造局,定然是有要事,其余三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愿意离开。 瞧郡守大人的脸色,不像是祸事,既然不是祸事,若是能够在郡守大人面前展现一二…… 赵晋脸色一冷,略带警告地瞥了三人一眼,“怎么,没听见本官的话?” “是是是,下官立刻告退。”及丞率先出声,将钟官与监辨官均带下。 能得郡守大人青眼是件好事,但分不清形势,惹恼了大人,可就得不偿失了。 “去冶炼铁之处。” 技官与小吏连忙在前方带路。 赵晋一踏入冶炼之处,便觉得一阵热气袭来。 空地上建造着约莫十来个炉子,所有炉子正在运作,炙热的空气从炉子内传出,让整片空间的温度都上升了。 然而一看见那些炉子,赵晋眉心直跳,“平时就是用这些炉子冶铁?” “正是!”技官神情带着几分自豪,“大人,云州城的冶炼法子,可是与京城一样,都是极好的!” 说着,技官兴致勃勃地为赵晋介绍他们如何冶炼,“铁矿石运来后,会现在西边的碎石场粉碎,然后运过来,放进炉子里冶炼。” “从炉子里炼出来的,乃是半凝固的生铁,然后再经过搅拌后,就能得到钢或者熟铁!” 技官估摸着赵晋并不太懂得这些东西,介绍得很详细。 “生铁搅拌后,得出来的能确保是钢吗?” 技官摇摇头,“那自然是不能,得看运气。” 第一百四十五章 赵国数一数二 听见此言,赵晋觉得太阳穴都一突一突地疼。 运气? 感情能得到钢还是熟铁,纯粹随机? 而且,仅仅通过搅拌得到钢…… 赵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荒诞。 他虽然从自己用的刀能够看出,这里钢铁的冶炼水平并不高,却不曾想到,他们竟然还停留在炒炼法。 “将这些炉子全部推了。” 赵晋扫了一眼,放到现代,简直能称得上土炉的炉子,不忍直视地别过了头。 又矮又小,这种炉子炼出的生铁,温度达不到,本就有问题。 再一瞧用的竟然真的是煤炭,赵晋深觉自己未雨绸缪,画多了一个冶炼焦炭的炉子是对的。 “全推了?”技官不可置信地瞪着赵晋。 赵晋与技官的声音并未收着,这会已经有不少人听见声响望了过来。 听到“推了”两个字,心头一咯噔。 郡守大人这是何意? 技官直接将众人的心声问出:“大人,好端端的,为何要将这些炉子推掉?” “这些炉子,能够炼出什么好的钢铁?”赵晋扬眉,没有掩藏对这些炼炉的轻视。 技官负责冶炼,可以说,这些都是他的心血,如今却被赵晋这般贬低,顿时有些气恼道:“郡守大人有所不知,云州城所炼出的钢铁,已经是赵国数一数二的了。” “不然,云州这些年,那什么跟北离人打?” 似乎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话过于生硬,技官缓了缓,又道:“大人日理万机,许是不太清楚钢铁的冶炼情况,只是这些炉子,当真推不得。” 愈说,技官愈觉得赵晋方才那话实在任性无知。“全推了再重建,中间花掉的时间,不知道能炼出多少钢铁,大人,北离人虎视眈眈,这些可耽误不得啊!” “正是因为北离人虎视眈眈,才更要推掉这些炉子。”赵晋神情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重建所花的时间,值得。” 赵晋不再废话,直接拿出昨夜画好的图纸,“技官不妨先看看这上面的炉子。” 当真继续用这些炉子,哪怕赵晋交给他们灌钢法,也炼不出真正的好钢材。 这些炉子,必须推。 技官将信将疑地接过图纸,越看心中越是惊讶。 掌管冶炼的长官,名为技官,乃是指他们懂得冶炼的所有技巧,否则可没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 作为内行人,技官一看赵晋这份图纸,就知画图纸的人,乃是懂行之人。 他在脑海中慢慢建构图纸上的炉子,试行了一下,眼睛猛然发亮,“仅从图纸上看,的确要比如今的炉子更好。” “不过……”技官手里攥着图纸,“具体的效果,还是得要真正试过才知。” 虽然心中知晓,这份图纸,很可能是可行的,技官却依然拒绝了赵晋,“大人,但是下官仍然不同意将炉子悉数推掉。” 一旦这份图纸不可行,将这些炉子推掉,或许不至于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但对军营兵器的供应,属实会产生问题。 赵晋明白对方的顾虑,退了一步,“本官知晓,可以先不全推,先建一座炉子来瞧瞧效果。” 技官望了一下这地方,已经没有足够的地方能够再建一座炉子了。 但如果直接推掉一座…… 技官咬咬牙,“行!下官立刻命人建造!” “来人!”技官不再耽搁,立刻招人过来,推掉了最为残旧的一座炉子,按照赵晋的图纸重建。 “大人可知画出这图纸的人是谁?”技官吩咐好后,在他们推掉炉子时的乒乒乓乓声中问道:“这图纸中,有几处地方下官想不明白。” 赵晋扬眉,唇角露出笑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大,大人?”技官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有问题?” 技官猛地摇头,“没有!就是不知大人可有时间?” “无碍,尽管问便是。” 赵晋本就将一整个下午都预留出来,正是为了解决此事。 “是这里,这个鼓风……” 赵晋细细给技官讲解,听得对方眼睛越来越亮。 技官是当真未曾料到,赵晋会了解这些事。 “大人!” 赵晋讲解得差不多后,喉咙微痒,正接过技官递过来的茶水,准备润润嗓子,燕翔便过来了。 赵晋抬眸觑了燕翔一眼,示意他有事快说,然后低下头一连饮了好几口。 “大人,别院。”燕翔靠近赵晋,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 哪怕是技官离赵晋近,也听不见燕翔的声音。不过他看出燕翔并不想令他知晓此事,也识趣地走远几步。 “我知晓,莫要担心,看顾好他们即可。” 听见燕翔的体醒,赵晋神情不变,他并未忘记此事。 见状,燕翔反应过来,赵晋不是遗忘了那群少年,而是故意在满一月后,直至现在仍然不曾提起那事。 明白赵晋自有考虑,燕翔不再多言。 赵晋探头看了几眼炉子建造的进度,沉吟半响后,朝技官道:“今日怕是试不出来了,你可还有什么疑惑?” 技官走远几步后,彻底将赵晋抛之脑后,专心研究起手中的图纸。 被赵晋一唤,技官如梦初醒,连忙道:“没有没有,多谢大人解惑。” “既然没有,”赵晋干脆道:“那本官便先走了。” 今日得不出结果,他在这里守着等着,实在是没甚意义。 赵晋转头往外走,“走吧,去看看他们,现今怎么样了。” “大人慢走!” 如今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但是一直未有人前来提他们的去留问题,每天依然是重复的训练。 少年们惶恐不安。 当初赵晋说一月为期,决定他们是否能留下。 还未得到一个确切答案,就好像一把利刃,悬浮在他们头顶,让他们终日不安。 只是院中的其余人,没有一个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依照往日,对他们进行训练。 赵晋来到时,他们刚刚完成今日的训练,正在休息。 当脚步声传来时,他们并未放在心上,只有极少人抬头看了几眼。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六个少年 “是,是……”少年半天也不知道如何称呼赵晋,只好捅了捅身边的伙伴,语气又紧张又高兴,“快看是谁来了?” 少年的伙伴有些不耐地抬起头,“管他是谁,来了就来了呗,反正又不是草!” 他随意地瞥了一眼,却瞧见了一个将近三个月没有见到过的面容。 “恩人!” 他立刻站起来,手不停地搓着裤子,眼睛发亮。 少年这一声的声音极大,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朝赵晋望去。 这群少年们纷纷激动地站起身。 赵晋望着这些人,这些将会是未来,独属于他的力量。 虽然经过了瘟疫一事,但是因为他们一直在别院中,反倒是没有人感染瘟疫,全部人安然无事。 来的路上,燕翔已经大致将情况告诉赵晋。 星眸抬起,随意一扫,赵晋淡声道:“我叫的人,直接站出来。” 少年们面面相觑,明白这是到了指明他们去留的时候了,每个人都紧张不已。 离开会是什么下场,他们不敢想象,尤其是,聚集这么多人究竟是为何……不少人甚至不敢深思。 但是他们心中清楚,不管是为了什么,若非赵晋将他们买了回来,他们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一个未知数。 牙子手中的货物,瘟疫爆发,他们的结局不是被抛弃,就是感染瘟疫而死。 “李大!福牛……”赵晋负着手,吐出六个人名。 被念到名字的少年惶惶不安地站出来,不知晓这是何意。 待六个人皆站出来后,赵晋踱步走到他们面前,凝视这六个少年。 若非后两个月,院中的人将他们六人的行为看在眼里,仅从六人现在低着头,搓着衣角的模样,万万想不到他们会是欺辱同伴,抱小团体,陷害他人的人。 “滚出这里吧。”赵晋略有些厌烦地别过头。 他已经明确提了规矩,这六人明明身处这等紧要关头,却依然犯下这些事。 欺软怕硬,自私自利,耍小手段,偏生脑子还拎不清。 六人明显懵了,抬头瞧赵晋的神色,明显不似作伪! “恩人!公子!”六人慌乱无措地跪下,“恩人,我们哪里做错了要赶我们走?” “是啊!我们明明都有好好训练,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赶我们走?” 他们没有注意到,少年里有部分人见状,脸上闪过快意。 赵晋冷淡地睨着他们,“你们做了什么事,自己清楚,既然违了我的规矩,这里便容不下你们。” “公子!”一个少年直接攥住了赵晋的裤脚,脸上涕泪横流。 “我们知道错了,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在外面,我们真的会死的!” 赵晋眉头皱起,往后退了几步,将裤脚从少年手中解放出来。 “你们年岁虽然小,却也不是没有地方去,妥妥当当去找个事做,温饱亦是不曾问题。” 他们自然知晓,但是早已经习惯了不用风餐露宿,累死累活,每日只需要训练就能温饱的生活,他们哪里还愿意去过那些穷苦生活? 不由得哭闹得更大声了,希望赵晋能够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赵晋不为所动,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再者,若是不严惩,其余人望见,只会将他所立的规矩不当回事。 燕翔随意点了几个少年,与他们一同将六人拉出门外。 六人的哭闹声惹来了不少围观的人,百姓们望着这六个凄惨的少年,顿时指指点点。 因为另外几个也是少年,所以责骂声都是向着燕翔。 燕翔:…… 有一个少年较为机灵,直接叉着腰,将那六人的恶劣事迹一一数了出来,完了还道:“公子已经给你们指了条生路,好生去找事情做便是!” 围观的百姓顿时不再指责燕翔,看着那六人哭得可怜的模样,责骂到了嘴边,硬是吐不出来,只好有些责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就陆陆续续散去了。 燕翔多看了出声的少年几眼。 院内。 面对剩余的这些少年,赵晋的声音柔和了不少,“你们,全部都可以留下,好好守着规矩,我不会丢弃你们。” 因为方才那一遭而提着心的少年们终于松了口气,脸上亦露出少年人的清朗喜悦。 燕翔回来后,赵晋侧头低声问了一句,“可有看着?” “大人放心,有人。” 赵晋这才颔首。 “拿过来。”赵晋伸开右手,朝身前挥了挥。 一个士兵立刻拿着一堆纸条过来。 少年们满目不解。 赵晋解释道:“以后,你们以前的名字,都不会再用,今日,相当于是你们的新生,从这些字里面,挑一个你们喜欢的。” 这三个月内,赵晋特意命人教他们识字,平常所用的字,他们大多认识。 少年们涌到拿着纸条的士兵处,将他团团围起来,探头探脑地瞧着有没有喜欢的字。 赵晋一共准备了一百多张纸条,恰好一人一张。 不过,一共只有十多个字,每个字有十张纸条。 待他们拿了纸条后,赵晋又命他们相同纸条排一队,以纸条的字为名字第一个字,然后按照如今的顺序命名。 “燕翔。”赵晋取出特种兵的训练方案,一如之前朝杨旭与唐一行解释一般,再次跟燕翔解释了一遍。 赵晋屈指敲在这些纸张上,目光直视燕翔,“我要的,是能够战胜特种兵的人。” 这意味着,对这群少年的训练要求与强度,更高。 赵晋既然要以他们作为自己的第一支力量,亦是核心力量,要求便绝不会低。 入夜。 “大人,有四个人有动静了。”赵晋拿着一卷书,看累了,正闭目养神。 闻言,睁开眼睛,眸中冷光乍现,“说清楚些。” “他们,他们想要跑去联系陈进。” “陈进?”赵晋嗤笑一声。 “异想天开。” 他现在自身都难保,泥菩萨过江。 “将他们舌头割了,手筋挑断,之后看顾一下,别让他们死了就成。” 赵晋说此话时,神情冷漠,眼角眉梢都泛着冷意,周身还萦绕着些许煞气。 这是燕翔第一回见赵晋这般模样,冷漠、肃杀。 第一百四十七章 豁了一个口子 他给了他们选择的余地。 哪怕他没有因为这几人的品性存在问题,没有留下他们,却也不曾打算将他们赶上活路。 赵晋在确定这六个少年离开的时候,已经联系了六家店铺,皆是林家名下的店铺,他们安生在店铺内做伙计,维持生活是不需要发愁的。 可惜…… 既然他们要选择投靠陈进,泄露消息,赵晋又无法下杀手,便只能选择,让他们再也无法泄露。 燕翔心头猛地一跳,他知晓此事的重要性,收养这么多少年的消息传出去,对大人势必很不利。 此前他一直以为大人面对这些小孩,难免会比较心软,不然也不会都将人赶出去了,还联系了店铺为他们安顿好未来。 甚至燕翔都做好劝说赵晋的准备,却不曾想,会看见这样一幕。 燕翔按下心中隐隐升起的敬畏,“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第二日,赵晋早早就到了小校场。 这一块地方,已经被特意划出来,专属于特种兵的训练。 四千士兵已经整齐排列,旭日下,英姿笔挺,正站着军姿。 第一日他就嘱咐了人,重新赶制一批衣服,让特种兵悉数换上新的衣服。 此前他们所穿的乃是袍子与皮甲,训练时总归是有些不方便,所以赵晋直接给他们换成了现代的迷彩服。 今日,赵晋也特意换了一身衣服前来。 蓝色的迷彩服,腰身被改良过的腰带束紧,包裹在迷彩服里的长腿,显得修长而有力。 将士们察觉到赵晋到来,更是不敢东张西望,目不斜视。 赵晋走了一圈,神情显出满意。 训练了一段时间后,一个士兵跑了过来,看见小校场内如火如荼的训练,站在门口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这时候进去。 “进来!”赵晋一转身,就看见了满脸纠结的士兵。 得了赵晋的许可,士兵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过去,路过正在训练的士兵时,还忍不住悄悄瞧了好几眼。 这衣服怎么长这样,花花绿绿的。 “不过,瞧着还挺不错的样子。” 士兵带着艳羡,小声嘀咕了一句,就赶紧加快脚步朝赵晋走去。 “大人,外面有人找你,说是铸造局冶炼场的。” 一听,赵晋便知晓,应该是炉子试验出来了。 他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跟他说,我待会就过去。” 士兵走后,赵晋估算了一下时间,扬声朝刚刚做完一个项目,正大喘着气的士兵们道:“我有事离开一下。” 士兵们一喜,大人走了的话,他们或许能轻松一些。 因为赵晋在这里盯着,所有的长官都不敢怠慢,下了狠手去训练。 这会大人走了,他们应当能好好歇息一下。 只是不等士兵们脸上的笑容持续三秒,赵晋就笑眯眯地抛下一句话,“一刻钟后,所有人沿着军营跑十圈。” 整个小校场顿时鬼哭狼嚎。 赵晋没有管他们,就他们这耐力,不好好磋磨一下可不行。 技官和几个小吏一直在翘首以盼。 赵晋一来到铸造局,就见好几个人守在门口处,“怎么都在这里等着?” “大人!”技官脸上满是激动的神色,双眼发亮,“下官实在是等不及了,大人快随下官进去看看吧!” 冶炼场上,所有人都围着一块地方,吵吵嚷嚷的。 “咳咳!”技官用力咳了两下。 听到声音的众人立刻散开,纷纷喊道:“郡守大人,技官大人。” “已经做成了兵器?” 待他们一散开,赵晋立刻看见方才被众人围着的兵器,是一把刀。 他走上前,直接握起这柄长刀,只是打眼一看,赵晋便知晓,这刀比之前的质量好多了,勉强算得上是钢刀。 “这炉子!这炉子真的有用!”技官凑在赵晋身边,激动地看着今日早上才打制出来的兵器。 他从未看过质量这般好的刀! 赵晋神色不变,只是抬眸扫了一圈小校场,走到放着其他炉子冶炼的铁,所打制的刀具旁。 右手握着钢刀,脚尖轻轻挑起一把刀,用力朝上一挑,大刀直接飞跃而起,左手迅猛握住大刀的刀柄。 他将那柄大刀塞到身后跟过来的小吏手上,“拿着!” 小吏连忙握住大刀,横在身侧,他看出来了,赵晋想要试刀。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此处,他们试过了这柄钢刀,却还未用以前的刀来试过。 赵晋双腿微微展开,牢牢站稳,右手握着的钢刀,手腕微微转动,刀身一侧,闪着冰冷锐利的锋芒。 突然! 长臂抬起,猛地朝大刀挥下,裹挟着一股劲风,直接砍向大刀! 小吏明明已经特意将大刀握着横在身侧,却依然在感受到那股劲风时,忍不住闭上了眼。 “叮——” “当——” 接连两声响起,赵晋面无表情地收刀。 原来炉子所炼的铁,打制出来的大刀,已然断裂,从中间被砍断,一半连着刀柄,依然被小吏握在手中,一半掉落在地,发出响声。 而第一声,则是两把兵器相撞的声音。 “削铁如泥。”技官喃喃出声,竟然能够将以前的刀,直接砍断? “推!把以前那些炉子,全部都给我推掉!重建!”技官猛地大声道,命令那些人停止冶炼,重新建炉子! 若是能够大批量生产这种刀,云州城所有士兵都能换上,他们何需惧怕北离! 怕是一个照面,就已经将对方的兵器给削了! 赵晋并未阻止,他侧目瞥了一眼手上的钢刀,已经豁了一个口。 “夸张,还算不上削铁如泥。”赵晋随手将长刀一扔,与之前那些兵器混在一起。 技官有些怔愣,“大人?” 他低头看到那把刀,注意到上面的缺口,有些不解,虽然是豁了一个口,可是另一把刀可是直接断了! 这样的刀,难不成还算不上宝刀? 他走近新建的炉子那瞧了瞧,看到炉子里烧着的是黑乎乎的煤炭,挑了挑眉。 接着又朝旁边走了几步,接过正在搅拌铁水的小吏手中的棍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正的钢刀 赵晋不过搅拌了几下,就能认出,这铁水里,含着不少硫。 这些硫,混在铁水里,会使得打制出来的兵器,有些脆,且韧性一般。 这也是为何,砍之前那种铁,都能让刀豁口的原因。 赵晋放下手中的棍子,望向忐忑不安的众人,“还不够。” 这,这还不够? 众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晋。 “有刀的模具吗?” 技官愣了一句,模具他知晓是什么意思,但是刀的模具? “没有,炉子炼出来的是半液态的铁,可以直接打制。” 赵晋微叹了口气,万万没有料到,这鬼地方,连刀的模具都没有。 “现在做一个,”赵晋顿了顿,“可以直接将铁水灌入模具中,将模具一脱掉,就是一把刀。” 技官大致明白赵晋是想要做什么了,立刻着手命人做了一个模具。 模具做得很快,摆在了他们特意清空出来的石台上,乌漆嘛黑的。 赵晋摸了一下模具,神情露出几分惊诧,将模具抬起来仔细瞧了瞧,确定自己没有瞧错,当真是石墨。 见赵晋对这个模具的材质有些感兴趣,技官道:“这不知道是什么矿石,颜色很黑,但是放去冶炼,根本融不掉。” 所以,他们一直都觉得这个矿石颇为无用,融不掉,又软,这矿石能有什么用? 如今倒是正好,铁水的温度高,这东西融不掉,反而适合用来做模具。 赵晋默然一瞬,“这叫石墨,这种矿石多不多?” “石墨?这名字还挺贴切。”技官小声嘟囔了一句后答道:“不少,之前挖了一个小矿,都是这种石墨。” 石墨矿…… 赵晋的呼吸徒然急促了一瞬,他们不知晓这石墨能做什么,他还能不知道? 石墨能导电! 可以被用来制作电极! 倘若想要在古代捣鼓电,这石墨,必不可少! 赵晋按捺下心里的念头,电可要难搞多了,可以先放到一边,等以后慢慢弄也成。 技官没有发现赵晋那一瞬间的异常,而是问道:“大人要现在试试吗?” 赵晋将注意力从石墨中抽回,听到技官的问题,摇头否定,“不用,你们还要再建一个炉子。” “也是这种炉子?”技官有些不解。 “不是,”赵晋从口袋里拿出图纸,昨日忘记给他们了,今天出门的时候,他特意带上。 将图纸递给技官,“按照上面的建,这是炼焦炭的炉子,用煤炭不行。” 不仅温度上不去,而且还会使所炼的铁水中含有大量的硫物质。 技官打开图纸一瞧,只是普通的土炉,要比昨日那种炉子好建许多。 赵晋并未离开,而是大马金刀地坐在旁边,等他们将炉子建好。 这种炉子,要求不高,只要能够让温度上到一千摄氏度即可,所以建造起来很快,赵晋干脆直接在这里等着。 炉子建好后,赵晋教他们如何炼出焦炭,再用焦炭去冶炼铁水。 因为焦炭的温度足够高,这回从炉子里出来的,不再是半液态的熟铁,而是熟铁水。 “将冶炼出来的熟铁水,与生铁一同放进去冶炼。”赵晋察看了一下,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还要再练? 场上的人都有些不解,但是赵晋提出的,不管是炉子的改造,还是炼所谓的焦炭,用了这些,的确比原来他们所冶炼的要更好。 他们只好按照赵晋所言,将生铁与这些铁水一同放进去冶炼。 “生铁可以去除掉熟铁水里的杂质,并且让里面的碳元素均匀分布。”考虑到他们并不知晓碳是什么,赵晋多解释了几句。 “这些铁里面都含有碳元素,如果碳元素分布均匀,最后凝固而成的刀,会更加有韧性,硬度亦会更强。” 众人似懂非懂,但是明白,这样做,能够炼出更好的兵器。 待再一次从炉子里取出铁水后,赵晋指挥着他们,直接将铁水倒入模具中。 铁水凝固冷却后,一柄更为锃亮的长刀,出现在众人眼中。 赵晋拿起长刀,屈指弹了两下,低声道:“这才是真正的钢刀。” 清脆而悠长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他们常年冶炼兵器,一听声音便能知晓,这柄刀,绝非凡品! 赵晋再次拿原来的大刀来试刀。 “叮——” “当——” 这一次,赵晋手中的刀不再出现缺口,刀锋依旧锋锐逼人。 “好!”技官抚掌叫好,目光中毫不掩饰自己对赵晋的崇敬,“大人只怕不是天上下凡的神仙!” 武艺高强,文采秀丽,还能炼出这般宝刀! 而且,与那些难得一见的宝刀不同,围观了全程的技官清晰地知道,这种刀,可以量产! 所有人都清晰地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赵晋并未将刀放下,而是把玩着手中的长刀,星眸扫视一圈场上的所有人,唇边似笑非笑。“如果有谁,敢将这等法子传出去……” 赵晋脚下突然挑起一柄大刀,右手抬起朝大刀倏然砍去! 空中的大刀直接从刀腰被斩断! “本官会叫他,如这把刀一样!” 技官慌忙领着其他人跪下,“请大人放心!下官,下官一定严格责令他们,不得外传!” 震慑一番后,赵晋收起了冷脸,“起来吧。” “三个月,本官要云州城军营内,所有士兵都换成这种刀,能够做到吗?” 这会的技官,哪里敢说不能? “请大人放心!下官彼时,一定会将所有的刀都送至军营。” 赵晋点点头,望着还剩下的一些铁水,心念一动,“你们试试,能不能做出钢绳,那种韧度较好,可以承载一个人,甚至更多重量的钢绳。” 用焦炭所冶炼的铁水,延展性比之前好上许多,应当是没有太大问题。 技官心里没有底,只好应道:“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赵晋没有再多留,径直离开了铸造局。 然后,赵晋将僧帆喊来,“派人暗中盯着冶炼场的所有人,他们今日得知了一种新的炼制兵器的方法,此法不能传出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挣扎与决定 之后,赵晋一直待在军营的小校场,看着那些将士被折腾,顺便自己也好好松松筋骨。 虽然他在府衙,每日都有打拳、扎马步,而且都是负重的。 可是自从来了云州后,事务繁忙,他已经很久没有试过这般高强度的训练了。 待到太阳西斜,暮色垂落时,赵晋身上的迷彩服已经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因为赵晋陪着他们一起训练,甚至对自己的要求更严格,训得更狠,士兵们看着明显训练强度更高的赵晋。 纷纷咬紧牙关,像是憋着一口气,竟然全程下来,没有人再喊累。 郡守大人都能承受下来,他们身为士兵,难道就受不住吗? 赵晋伸手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水,半眯起眼睛,脸上的神情颇为放松,“好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晚上都好好休息休息。” 仿佛得到赦令一般,将士们纷纷坐下,或者靠着别的什么东西,喘着气歇息。 赵晋笑了笑,且先让这群小子,再快活几天吧。 军营内。 另一处,陈进站在营帐中,神情黑沉。 “可有看清楚了,那些特种兵,每日都是训练些什么?” 站在陈进身边的,赫然是今日前去通传赵晋的那个士兵。 士兵唯唯诺诺地道:“他们在跑步,还会有一些很奇怪的动作,比如蹲下来不停地跳之类的。” “哼!哗众取宠。” 陈进的语气颇为不屑,显然瞧不起赵晋训练的特种兵。 身为将士,不好好训练刀法这些,整日花大量时间训练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等到时候上战场,怕不是只能挨打。 不过…… 陈进的眼底闪过狠厉的神色,赵晋此举,倒是直接将一个把柄送到他手上。 “你过来!” 陈进低头在士兵耳边耳语了几句。 “将军……这,这是不是……”士兵踟躇不定,满脸犹疑之色。 “怎么,你也想违抗本官?”陈进厉喝一声,神情阴狠狰狞。 士兵慌忙道:“小的不敢,小的立刻去办!” 言罢,士兵不敢再迟疑,转身立刻去办陈进所嘱咐的事。 营帐里顿时只剩下陈进一人,好一会他脸色才缓和一些,“哼!若不是因为赵晋,本官也不必只能用你们这些蠢货!” 自从瘟疫一事后,他身边的那些心腹,一个接一个叛变。 赵晋收拾了陈家后,更是已经没有人愿意追随他,以至于这等大事,他只能找一些不敢违抗他的士兵去办! “赵晋!”陈进紧紧咬着牙齿,挤出几个字,“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字字带着狠厉与浓烈的恨意。 陈进如今虽然仍然是正五品的将军,可背后的陈家已然在上次赵晋出手收拾那些豪绅的时候,轰然倒塌。 是陈老爷子拼了命,将里面涉及到他的地方,清除得一干二净,才将他摘了出来。 不然,陈进早已经被贬,甚至流放了。 一桩桩,一件件,叫陈进如何不恨赵晋! 府衙。 赵晋一回到府衙,首先便去洗了澡。 一身臭汗,没有条件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可这会,赵晋可不想忍受自己满身臭汗的模样。 赵晋照例到了书房,只是今日他坐下后,却无心批改公文。 他发了一会呆,又抽出一张纸,在上面落下“炸药”两个字。 赵晋拿不准,应不应该将炸药捣鼓出来。 如果能够将炸药弄出,无疑是他的一张保命牌,可是…… 一个不慎,让梁王与皇帝知晓,这也会是他的催命符。 此前的交锋,赵晋已经清晰认知到。 梁王与皇帝,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可信的。 但是,赵晋握紧了手中的笔,神情带着几分挣扎,若是真的将炸药折腾出来,而梁王与皇帝又…… 意味着,他将会选择那条路。 赵晋闭上眼,神情挣扎不已,两颊的肌肉微微抖动。 良久。 赵晋猛地睁开眼,似乎下了什么决定,目光不再挣扎,而是变得坚定。 如果不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一旦真的发生什么事,莫说护住娘和阿清他们,只怕他自身亦难保。 赵晋长长呼出一口气,大声道:“来人!” “大人。” “将梁仟给本官叫来。” 片刻后,脚步声响起,还不待梁仟敲门,赵晋就高声道:“直接进来。” 梁仟推门进来,关好门后,行礼道:“见过大人。” 赵晋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将你叫过来,是有两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大人请说。”抬头看见赵晋的神情有几分紧绷,梁仟也忍不住心弦一紧。 “你将特种兵一事,传信告诉陛下与四皇子。” 赵晋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梁王。” “日凉山一事,他们很快就能知晓,直接告诉他们,特种兵是为了对付北离,才特意将他们独立出来训练。” 梁仟心念微转,猜到赵晋这般做的原因,“大人是怕他们猜忌?” “嗯,”此处不同现代,稍微有半点差错,兴许就是人头落地的结果。 赵晋眸光凌厉,既然如此,他就不能留下半点把柄在别人手中。 “陈进的那些证据,可有保存好?” 提起这茬,梁仟咧唇一笑,“都留着呢!” 陈进以为陈家已经将有关他的证据悉数销毁,却不知,他们销毁的是假的,真的早已经到了大人的手中。 之前,不过是特意放他一马罢了。 “好,特种兵一事,一定要快,消息要比陈进更快一步,递到他们三人手中。” 梁仟神色微变,“大人,陈进想借此对你下手?” “呵,”赵晋轻笑一声,“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对我下手的机会。” 所以,特种兵一事,陈进一定会借题发挥。 正巧,他既然打算要研制炸药,那么,必须保证军营是铁桶一块,才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所以,陈进必须拔掉了。 “属下立刻去办此事。” 言罢,梁仟转身便欲离开。 赵晋连忙叫住他,有些无奈道:“我还没有说完。” “咳咳,大人,你继续。”梁仟挠了挠脸,神情有些许尴尬。 第一百五十章 您不争,也必须争 “不仅陈进,你清查一遍,将军营里所有的探子,其他的人,寻个理由,悉数将他们从军营内清理掉。” 梁仟心中微凛,军营中难免会有各方势力的探子,大人此举,难不成是有什么大动作? 隐约察觉到其中的厉害之处,梁仟肃着脸道:“大人放心,属下定然会清个干干净净。” 赵晋点头,抬起手,手背朝外,轻轻挥了挥,“去吧。” 梁仟敏锐聪颖,且心思细腻,行事谨慎,此事交给梁仟,赵晋算是较为放心的。 接下来,一连几日,赵晋基本都是蹲在军营内,与那些将士一同训练。 偶尔赵晋会与那些将士过几招。 然后,他们发现,赵晋的武艺,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提升。 期间,技官折腾出了钢绳。 赵晋去试了一下,绳子比较细,但是承受一两个人的重量没有任何问题。 而且,柔软度极好。 赵晋直接将钢绳在手掌上卷了一圈,再猛地朝外一甩,绳子犹如鞭子一般,直接飞跃而出,另一端被赵晋牢牢抓在手中。 京城。 赵行之目光微凝,眼前放着的正是赵晋遣人传来的书信。 “特种兵?”赵行之喃喃自语道:“这大王子,点子可真是多。” 只是,不知道这特种兵,是否能够真的抵挡住北离的入侵。 “殿下,可是出什么事了?” 赵行之的心腹,亦是他的幕僚,望见赵行之有些凝重的神色,出声问道。 浅浅叹了口气,赵行之直接将赵晋的信件递给他看。 “这……”幕僚一目十行,大致将信中的意思浏览了一遍。 他此前听殿下提起过这位大王子几次,“殿下,如果大王子当真如你此前所说,本事高强,这个特种兵,兴许真的能应对北离。” 赵国虽然算得上国力强盛,可是这些年,赵乾与赵毅相斗,朝中党派林立,兵力实际上并不强盛。 否则,北离便不会屡次南下侵扰,虽然只是掠夺一些财物粮食之类,却也恰恰暴露出赵国的问题。 北离,并不怕赵国。 或者说,北离咬准了,赵国不敢真正与北离开战。 “前两日,云州城传来的消息,北离直接在云州安插了一整个山寨的探子。”赵行之的声音有些冷。 “呵,这么多年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如果有一日,赵国与北离开战,这数千人的存在,会造成后果? 赵行之只是稍稍一想,便觉得眼前一黑! 要是赵晋未有将这群盗匪揪出来,云州城,只怕迟早会被北离人吞入腹中! “殿下,所以那个位置,您不争,也必须争。”幕僚拱手弯腰,语气严肃。 “如今的几位皇子,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一旦任由他们登基,且不说我们自身难保,便是这天下黎民百姓,亦会遭殃!” 赵行之站起身,单手负在身后,不言不语。 他并非不知晓此间厉害,否则这些年也不会不断壮大己身。 若说他的那三位皇兄与那些皇弟,全然是昏庸无能,自然不可能。 可正如方才所言,他们更重自己的利益,最重要的是…… 赵国重文,此在梁王的封地上,兴许不明显。 毕竟梁王乃是武将出身,所以反而不会轻视武将。 但是在这京城中,重文轻武的风气极盛。 武将势弱,赵国兵力愈渐衰微,长此以往,不扭转这等风气,只怕彼时,根本没有抵御北离之力。 偏生他的那些兄弟,有些能力的,基本都是重文轻武之人。 “徐先生以为,赵晋如何?”赵行之忽然问道。 幕僚谨慎道:“依殿下平日所言,才华卓越,但是殿下,他当真没有别的心思吗?” 话中暗含的意思,赵行之顷刻听出。 “本殿不知。”赵行之笑了一声,“可是,赵晋可比我那些兄弟,要合适得多了。” 幕僚脸色大变,慌忙道:“殿下!慎言!” 赵行之收敛了笑意,沉声道:“此为另说。” 抬头望了一眼赵行之的脸色,幕僚也不纠缠此事。 近日殿下被其余几位皇子恶心坏了,心里正憋着气呢。 “可以拉拢。” 赵行之垂下眼眸,“如今本殿与他已经是合作关系了。” “关系太淡了,殿下。”幕僚摇了摇头,“这等人才,适宜深交。” “不论日后如何,与这等人深交,并无坏处。” 赵行之抿着唇,目光落在幕僚身上,幽幽道:“徐先生,大王子在云州城,本殿在京城,不过隔着十万八千里,去一趟也得快十天。” 这般距离,话都说不上一句,如何深交? 幕僚一噎,“以后肯定有机会。” “以后……” 赵行之笑道:“不错,赵晋迟早会来京城,时间的问题罢了。” “殿下,陛下那边,是不是要想法子,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陛下?” 幕僚眉头微皱,“此事不算是小事,免得有小人利用此事,给大王子与殿下上眼药。” “不必。” 赵行之直接拒绝了幕僚的提议,不等对方出言反驳,他解释道:“赵晋肯定知道此中关窍,我们收到消息的时候,父皇那边,肯定也知道了。” 赵行之的猜测并未出错。 赵乾也收到了赵晋的消息。 只不过,赵晋给赵行之的,乃是私信,递给赵乾的,则是正经的折子。 前两日,赵乾被日凉山一事气得不轻,将上一任云州郡郡守揪出来,好好训了一顿,并且将人发配至边境。 甚至,他还直接传了一道诏令到梁王府,狠狠训斥了一通梁王。 当然,里面有多少是私心,就只有赵乾自己知晓了。 翻开赵晋的折子后,赵乾龙颜大悦! “哈哈哈!这赵毅,倒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真是好一个赵晋!”赵乾的视线落在“针对北离,特专门成立特种兵……”这一行字上。 赵乾的目光闪动,“倘若这特种兵,真的能针对北离,兴许,赵国就能解决掉北离这个强敌。” 不过,是否真的有用? “既然是你赵晋提出的,”赵晋嘴角勾起,笑得有些凉薄,“那就看看,云州城应对北离入侵的情况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短则半年,长则一年 赵晋几乎每日都在军营与府衙中来回奔波。 在军营里,与将士们一同训练,回到府衙,不断批阅文书,处理郡内各种事务。 一瞬间,赵晋恍惚以为回到了现代,整日忙忙碌碌的日子。 与之前不同的是,前世是为了任务四处奔波,忙碌疲惫。 如今…… 赵晋低头看了看桌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书,浅叹了口气,“他们再不博弈出结果,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因为缺了郡丞和和郡尉,赵晋要处理的事情直接翻了两翻! 宁策一来,就瞧见赵晋满脸无奈地批阅文书的模样,乐了。 “还没有批阅完?” 赵晋抬头看着宁策,幽幽道:“老师,你说呢?” 宁策坐下来,先是嘲笑了一番,然后才肃着脸,说起正事,“不说郡丞,这般久了,郡尉一职他们都无法博弈出一个结果,可不是一个好征兆。” 赵晋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笔,“我知晓,他们现在只怕已经是白热化阶段。” 所以,双方都咬得死死的,没有人愿意松口。 宁策瞥了一眼赵晋,心里没有说的是,不论是谁的人来,对赵晋都未必是一件好事。 “如今考虑这些没有用。”赵晋对此事是有些着急,却不是着急他们谁能博弈胜出,只是着急什么时候郡丞和郡尉能够到任。 “他们之间的博弈,我插不进手。” 赵晋将手上已经批阅好的文书合起来,语气不急不缓,没有半分焦躁不安,淡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哪怕如今他在云州城,再有能力,却也仅限云州城。 “你倒是看得清楚。”宁策唇边带着笑,望向赵晋的目光里,是不掩饰的欣赏。 赵晋忽然问道:“所以老师来,所谓何事?” “你觉得,我当这个郡丞如何?” 星眸猛地睁大,赵晋讶异地望着宁策。 郡丞?一个四品官员? 宁策提起郡丞与郡尉之事,赵晋本以为他是有法子解决,这才来提点自己,却不曾料到,对方的法子,居然是这个? “老师,你认真的?”赵晋难以置信地问道。 宁策笑了,开玩笑道:“怎么,难不成你觉得我做不好这个位置?” 赵晋摇头,“不是,是大材小用了。” 堂堂正一品大学士,担任四品的郡丞,可不是大材小用了。 “要用了,才是有用之才,不然只是放在那里,不过是一堆废木罢了。” 宁策铁了心要当这个郡丞,“我会亲自跟陛下提。” 赵晋随意搭在桌案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他看得出,宁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眼底除了认真,还有坚定。 他劝不了宁策。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立场劝。宁策这般举动,最为收益的是他。 不论郡尉是谁的人,至少如今宁策是站在他这边。 “学生,谢过老师。” 赵晋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严肃又认真地道。 宁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伸手扶住赵晋虚虚拢起的手,制止了他继续往下弯的腰,“不必多礼。” 想到自己查探出来的消息,宁策望向赵晋的视线有些复杂。 不过赵晋正低着头,并未注意到。 哪怕宁策用手扶住,可他哪里比得过赵晋的力气? 最后赵晋依然弯了下去。 燕阳,梁王府。 “啪!” 一卷明黄色的卷轴直接被大力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仿佛带着主人的怒气。 孙卫平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那个卷轴,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安静站在下首,等梁王发泄完火气。 一而再,再而三被训斥,梁王心中恼怒异常,发泄一通后,将视线投向孙卫平,“还要多长时间?” 孙卫平恭敬地垂首道:“回禀王爷,短则半年,长则一年。” 一年…… 梁王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在王椅上坐下。 他面前的桌案上还摊开了两份书信,当梁王的视线落在上面时,重重地“哼”了一声。 “若不是赵晋的书信先到,主动告诉了本王情况,本王还真以为赵晋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私藏军队!” 孙卫平心里也暗暗觉得陈进当真是蠢到了极点。 “四千军队并非少数,且大王子直接在军营中操练他们,所以,这四千军队,必然不会有问题。” 军营中那么多双眼睛,如果这四千人有问题,随时都会传出去。 赵晋没有这么傻,那只能说明,这四千人,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梁王鼻腔中挤出一个字,“嗯。”颇有些意味不明。 孙卫平拿不准梁王的意思,沉默不语。 “陈进,”梁王的视线接触到陈进的那封书信,目光一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自从赵晋到云州城后,一件事都未办成,反倒是将自己搭进去许多。 孙卫平微微皱眉,露出些不满的情绪,一直以来是他与陈进对接,陈进不得力,他难免会受牵连。 “不过,王爷,这特种兵当真这般厉害?” 梁王眸色变深,“彼时瞧瞧不就清楚了?” “不过,”粗粝的手指拿起赵晋的那封信,“赵晋不是会无的放矢的人。” 这意味着,信中所言极有可能是真的。 梁王常年征战,比赵乾更清晰知晓,这支军队意味着什么,倘若这支特种兵能…… 王椅上的高大男人呼吸重了一瞬,望着赵晋的信,目光变得炙热了几分。 “想办法,收买里面的人。”梁王沉声嘱咐道。 一瞬间,孙卫平便知晓梁王话中的意思,“属下明白了。” “可惜。”梁王摇头叹了一声。 他并未将话说明白,孙卫平却知晓梁王所叹,是为了赵晋。 赵晋展现出来的才华太过出色,偏生他是宁夫人的孩子,是宁家的子孙。 若仅仅如此便罢了,只要王爷能够放下此事,便不成问题。 可以前梁王对待赵晋,只有漠视,令他们母子受了这么多苦,他是不相信赵晋心中没有怨气的。 再者,孙卫平想起已经香消玉殒、埋入土中的宁夫人,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他更想陈进死 待这件事爆出来,梁王府与赵晋,想必只能站在对立面。 不论赵晋会不会怪罪梁王府,梁王也断不会相信赵晋。 突然,一个侍卫匆匆进来,在孙卫平耳边耳语了几句。 孙卫平脸色突变,蓦然阴沉下来。 “是什么事?”梁王睨着孙卫平,语气低沉,细听还能发现其中压抑着怒气。 “王爷,”孙卫平将侍卫遣退后,沉着脸道:“陈进还将此事告诉了陛下。” “嘭!” 梁王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陈进将特种兵一事告诉了陛下,”想了想,孙卫平补充道:“赵晋也上了一道折子。” 梁王猛地狠狠一踹桌案,“陈进!” 梁王的力度极大,这般不留余力的一脚,直接将桌案踹了下去,狠狠砸在下方的地上。 “嘭!” “乒乓,哗啦!” 剧烈的一声巨响后,是桌案上的东西砸碎在地上的声音。 整个桌案凌空砸下来,实在是太过骇人,哪怕桌案不是朝他这个方向砸来,孙卫平亦忍不住,直接朝一边躲了躲。 梁王扫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王爷,要不要直接对陈进出手?” 孙卫平的脸色亦很是不好,“陈进想要对付大王子,将此事告知王爷已然足够,他又将信传给陛下,只怕是动了别的心思。” “蠢货!”梁王鹰眸狠厉,“既然他送出了这封信,本王不管他是动了别的心思,还是为了一举将赵晋搞死。” “本王,也绝不可能放过他!” 孙卫平知晓梁王这是动了真火气,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几声陈进。 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往王爷的逆鳞上戳! 若说赵乾对梁王是忌惮,梁王对这位兄长,是带着厌恶的。 毕竟若不是因为他,梁王如今也不必蜗居一隅,另找时机才能登上那个位置。 陈进此举,无异于背叛,还是朝赵乾。 “去给本王查!把陈进以往干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查个一清二楚!” 梁王神情带着几分狰狞,鹰眸隐约有些猩红,“既然他选了这条路,本王,就好好,送,他,一,程!” 一字一句,饱含梁王的怒火。 哪怕是孙卫平跟随梁王多年,这会也不敢多言半句。 “是!属下这就去办。” 云州城,府衙。 “大人,这些都是当初查出来的陈进的证据。” 卫良将东西悉数放到赵晋的桌案上,“收受贿赂,抢占民田,欺压百姓,还有,陈家隐瞒良田,甚至协同伪造户籍一事,陈进参与其中的证据,都在此处了。” 赵晋大致翻了一下,嘴角弯起,“干得不错。” 卫良忍不住笑道:“当时陈家拼命把陈进摘出去,以为已经将陈进涉及其中的证据销毁,却不曾想,我们早就已经拿到手了。” “呵,当时没有动手,只是因为军营还未稳。”赵晋眼底一片冰冷,“留他多蹦跶几日,便以为本官不敢动他了?” “大人,”卫良想起了一事,有些担忧地问道:“这陈进,背后只怕是梁王府,梁王那边……” 卫良在府衙这些日子,已经摸清楚,赵晋与梁王府的关系,内里已经是恶劣不已。 他此前只是隐隐听说过一些传言,万万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这次处理陈进,要是梁王出手护着,只怕很难。 大人的根基,还是浅了些。 “梁王现在,只怕比我们还想弄死他。”赵晋笑了。 有特种兵一事,梁王现在恐怕都恶心死陈进了。 出手? 不可能。 卫良愣住了,“大人的意思是,梁王想对付陈进?” 他咽了咽口水,“但是,陈进不是梁王的人吗?” “是,但是如果陈进企图勾结梁王的死敌,你说,梁王会是何心情?” 梁王的死敌,卫良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又猛地将念头掐灭,道:“暴跳如雷。” 赵晋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暴跳如雷的梁王会救陈进?不弄死陈进已经是梁王收敛脾气了。 而且,“陈进可不止是梁王的人。” 又是一道惊雷在卫良的脑海里炸响,“不止是梁王的人?难不成是陛下的人?” 后半句话,卫良完全是脱口而出,整个脑子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 “是王太子。” 赵晋有些可惜,“他藏得太好了,半点证据都没留下,不然本官还能再送一份大礼给赵瀛和梁王。” 卫良一时竟然不知晓应当说什么,良久,喃喃道:“真是蠢。” 陈进已经是正四品的官员,只要他谨慎小心,安安分分地往上爬,有一日换成朱红色官袍,大有可能。 偏偏要这般自绝活路,还同时“脚踏两条船”! “将这些证据,送到梁王手上。”赵晋将桌案上,卫良递过来的东西推回去,目光带着几分狡黠。 “小心些,别被注意到。” 卫良明白了赵晋的意思,“大人放心,不会被梁王府察觉的。” 有赵晋暗中助力,孙卫平很快就查清楚了陈进这些年来做的事,手上厚厚一沓证据。 “这陈进,这些年来,还真没少犯事。” 孙卫平一翻才发现,陈进没少瞒着他们犯事,顿时冷哼一声,“自取灭亡。” 孙卫平将查出来的消息与证据,收拾一下,直接去了梁王书房。 “笃笃笃!” “王爷,已经查出来了。”孙卫平站在书房门外,恭敬道。 “进来吧。”梁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孙卫东带着东西进了书房,“王爷,都在这里了。” 梁王只是大致翻了翻,直接将一沓东西朝桌案上一扔,“胆子是真不小。” 手底下的人这些事,梁王不是不清楚,只是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是特别严重,他多数是睁只眼闭只眼。 现在…… “王爷,这些东西,不能将陈进治死罪。” 孙卫平扫了一眼桌案上有些散乱的纸张,“只怕不好直接判他死刑。” 明明口中所言,乃是定人生死之事,孙卫平却神色没有半分波澜,似乎谈论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花花草草。 第一百五十三章 流放南泉 “有时候,活罪可更难捱。” 梁王立即拟定诏书。 片刻后,梁王将诏书朝孙卫平怀中一扔。 “褫夺他的职位,然后流放南泉。” 就这么一句话,定下了陈进的结局。 孙卫平手中拿着诏书,拱手作揖道:“是。” 云州城。 陈进在房内来回踱步,颇有些焦躁不安。 此处是他的书房,并不大。 陈家直接被抄家流放,陈进只能自己再在外面买一个宅子。 只是此前因为陈家一事,他花费了大量银子打点,之后花银子的地方多得是,还有一屋子的莺莺燕燕。 所以买的宅子并不大,书房更是比不上以往。 “将军!” 一个士兵急匆匆地敲门,敲门声充满急切。 陈进猛地拉开门,“发生什么事了?”语气里带着陈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躁。 “王爷的王旨!将军快出去接旨!” 王旨?可是不应当是传给赵晋吗?怎么…… 陈进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传旨之人已经来了,陈进顾不得许多,只能先出去接旨。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等了这许多天,终于等来了梁王的旨意。 而这道王旨,不仅是针对他,还是罢免流放的旨意。 “接旨吧。” 传旨太监高高在上地睨着跪瘫在地上的陈进,提醒道。 陈进恍如初醒,呆愣地接过王旨,低声呢喃,“怎么会这样?明明应该是赵晋,怎么会……” 听见此话,传旨太监冷嗤了一声,“奴家看你啊,还是赶紧收拾东西吧,这南泉,可不是什么适合人呆的地方。” “准备充足点,兴许还能活下来。” “王,王爷呢?”陈进被“南泉”两个字刺激到了,竟然直接扑上来抱住了太监的腿,“公公!麻烦你帮我告诉王爷好不好?我,我想见王爷一面。” 太监有些厌恶地踢开陈进,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是踢不开的,但是现在陈进神情恍惚,竟然就这样被踢到一旁。 “陈将军呐,”太监拍了拍腿,正好是陈进方才碰到的地方,“王爷哪里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言罢,太监也不再多留,直接带着人走了。 陈进瘫在地上,依旧满脸恍惚。 南泉,那是什么地方? 梁王封地的最南边,与南蛮接壤,不说南泉一片荒芜,都是些未开化的蛮人,单单是那些瘴气,就足够陈进吃苦头了。 京城里,赵乾收到消息时,笑了一声。 他将龙案上的几张纸卷起来,凑到不远处的烛火旁,直接点燃。 “倒是不用朕再出手。” 因为云州城郡丞与郡尉的职位均面临空缺,赵乾与梁王都清楚,必须尽快解决。 两人各退一步,一人一个。 就在郡尉的人选定下,是皇帝那一方的人后,宁策朝两人自荐郡丞一职。 赵乾与梁王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赵乾眯了眯眼,忽然笑道:“宁策这一番自荐,好啊!” “陛下,如此一来,云州城的郡丞与郡尉都是您的人了。” “你到云州城后,”赵乾望着下首的武将,“尽量拉拢赵晋。” 待云州的三位长官都是他之人,整个云州郡都会收入他囊下,也会成为,他撕开梁王的一道口子。 与赵乾的高兴相比,梁王则是怒不可遏! “宁策,他以为本王不敢动他?” 堂内,梁王的怒吼声振聋发聩。 秦遵尹与孙卫平对视一眼后,秦遵尹道:“王爷,这于我们未必是一件坏事。” 梁王眼神一凝,朝前行了两步,站在秦遵尹面前,“秦相一一道来。” 梁王身形高大,满身煞气,如今又是处于盛怒之中,压迫感极强。 秦遵尹深吸一口气,开口道:“陛下一直想要拉拢大王子,可是如果我们答应了宁策的自荐,王爷以为,陛下会如何想?” “哈哈哈!”梁王一扫此前的怒火,“以赵乾的猜忌,必然不会信任赵晋,只要有所怀疑,本王就能让他彻底不可能得到赵晋的助力!” “不错,不仅大王子,宁策,也不一定讨得了好。”秦遵尹笑眯眯道,只是那笑容,却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梁王双手负在身后,“既然郡丞一职由宁策担任,郡尉理应有所变动。” “秦遵尹。”梁王沉声换了一声,鹰眸锐利。 秦遵尹轻笑道:“王爷放心,臣明白。” 梁王转身朝上首走了几步,忽然顿住了脚步,他转身看向孙卫平。 “本王记得,王府内有人极为擅长模仿人的字迹。” 孙卫平点头道:“是,至今还未有人能认出来。” “让他模仿一封宁欢的书信,不,”梁王鹰眸微微眯起,“以后每月一封,要提一提,宁欢在梁王府过得极好。” 孙卫平了然,有书信传去云州,更能稳住赵晋。 再者得知宁夫人在梁王过得极好,久而久之,赵晋难免会对王府放松警惕,彼时若是要利用赵晋行事,也会方便许多。 “属下这就去办。” 宁策的自荐,是这场博弈中最大的变故。 梁王干脆利落地答应了宁策的自荐,然后又与赵乾拉扯郡尉一职。 最后改为了京城戚家的大公子。 戚家勉强算得上是亲皇一派。 赵乾端坐在龙椅上,目光闪烁。 “你说,梁王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宁策自荐一事?” 御书房内除了赵乾,只有老太监与几个在下面侍候的宫女,此话自然是不可能询问宫女。 老太监硬着头皮道:“兴许是因为梁王想要更改郡尉的人选吧。” “呵!”赵乾转头觑了一眼老太监,斥骂道:“你是真的老糊涂了,这般都看不清。” 老太监被斥骂,非但没有诚惶诚恐,还隐隐带着笑意,“老奴令陛下见笑了,老奴实在是驽钝,看不清这里面的关窍。” 老太监这般样子,反而令赵乾放心。 “这郡尉的人选,此前赵毅已经让步,哪怕他要改,也不可能是他的人,最多中立罢了。” 赵乾微微眯起眼睛,里面流露出几缕怀疑的神色。 所以,赵毅明知一旦答应,便会令自己处于不利地位,为何…… 第一百五十四章 梁王府的信件 赵乾不可避免地想到,可是宁策与赵晋有什么问题?所以赵毅才这般有恃无恐。 “来人!” 赵乾的目光闪了闪,不论他们是不是与赵毅私下有什么,他也会让他们心生嫌隙。 几日后。 “大人,那四千人已经悉数调查过,有三个人是京城那边的探子。” 赵晋的目光一顿,抬头看向梁仟,“京城?” 梁仟颔首,神情有些许凝重,“对,都是京城的。” “看来京城那些人,对本官还挺有兴趣。”赵晋勾起一抹笑,却带着一些冷意,他淡声问道:“查得出来是谁吗?” “都是京城的那位。” 梁仟手指朝上指了指。 赵晋的眼神倏然变得冷凝。 他知晓上面那位皇帝,肯定会在云州城安插探子,军营也绝对会有,但是四千人里,三个全是他的。 “全部清理掉。” 梁仟有些踟躇,“大人,军营中也还有好一些探子,已经全部揪出来了。只是我们全部清理的话,动作太大,会不会……” “无碍,他们不会因此下手。” 赵晋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只是略有些嘲讽道:“更何况,他们本来亦不曾完全相信本官。” 否则,可不会安插那么多钉子。 “军营与别处不同,若是有探子,关键时刻,可是会要命的。”赵晋提醒了几句。 梁仟神情一凛,“属下明白了。” 是他想岔了。 云州城不同别处,郡内的军队,是真正要上战场的,他们将会与穷凶极恶的北离人作战。 稍有不慎,后果严重。 “随便寻几个错处,将他们提出军营。”这些人虽然是探子,但并未做什么,赵晋没打算赶尽杀绝。 梁仟神情微动,“是,大人。” “对了,”赵晋从桌案一侧的一堆书籍中抽出一张纸交给梁仟,“暗中采购好上面的东西。” 梁仟接过来一看,目光在看见后面的数量时,愣住了。 “大人,这些,怎么会要这么多?尤其是这个硝石……” 赵晋上面所写的数量太过庞大,梁仟忍不住心惊。 “这些都是用来……” 赵晋没有细说,只是道:“到时候你就知晓了,之后此事应当会由你来负责。” 梁仟一愣,隐约察觉到这可能是一件大事,没有再多问。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纸,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大人,这么多东西,放哪里去?” 赵晋沉吟半响,“不要在城内,城西那边的城郊,是不是有一处地方比较荒凉?” 梁仟点头,“是,其实那里环境还挺不错。” “在那里建一个地下室。”环境不错,正好和赵晋打算符合,他直接敲定了那里。 “买来的所有东西,都放到下面去。” 赵晋特意嘱咐道:“记住,一定要注意防水,这些都不能碰到水。” “好。” “还有,去挑一些可靠的人,能够保证不会泄露事情的。” 到时候制作炸药,肯定少不了人手,不论是梁仟等人还是那些少年,都不可能浪费在这上面。 梁仟心中的猜测愈发被验证,慎重地点头应下,“大人放心,属下会亲自盯着的。” 赵晋颔首,又交代了几句,就让梁仟下去了。 他透过窗棂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快要到晚膳的时间了。 赵晋收拾了一下桌案上的文书,径直朝后院走去。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军营和府衙里两边折腾,平时的膳食也是匆忙解决,算起来有好几日没有和娘她们一起吃过一顿饭了。 “娘,阿清。”赵晋见到宁夫人和褚蔚清,脸上露出笑意。 褚蔚清的眉眼弯起来,忍不住朝赵晋走近两步。 赵晋一如往常,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只是这回有宁夫人在,褚蔚清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双颊微微有些泛红。 “晋儿。”宁夫人看着两人亲昵了一番,才掩唇笑着将赵晋拉过来。 她仔细瞧了瞧赵晋,眼中露出几分心疼,“瘦了,再忙也得好好用膳和休息才行。” “娘别担心,再过几日,就没有这般忙碌了。” 赵晋连忙岔开话题,生怕宁夫人再揪着他瘦了这件事,“娘,应当差不多用膳了吧,不如先传膳?我有些饿了。” 宁夫人一听赵晋饿了,忙道:“这就传膳。”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叫人去传膳,十九就敲门进来了。 “大人,夫人。” 十九从怀里取出两封信,“刚刚殿下传了信过来,属下去取时,恰好遇到了梁王府的人。” 宁夫人一听见梁王府,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在梁王府的记忆,着实不是什么好记忆,尤其是最后那段时间,梁王几乎不闻不问,本以为是善人的王妃。 实际的嘴脸却是这般丑恶。 赵晋伸手轻轻拍了拍宁夫人的手背,宽慰道:“娘,都已经过去了。” “嗯。”宁夫人脸色好了些,微微点头。 赵晋接过信件,首先入目的是信封上的“晋儿亲启”。 赵晋脸色蓦然一变,这分明是宁夫人的字迹! 坐在旁边的宁夫人也看到了这四个字,柳眉蹙起,“梁王府这是,模仿我的书信?” “呵!”赵晋冷笑一声,率先拆开了梁王府的信件。 正如宁夫人所说,这封信,是梁王不知寻了何人模仿的。 大多是一些关心赵晋的话,语气用词都与往日宁夫人所寄来的书信类似,倘若不是对方就坐在自己旁边。 赵晋还真一时认不出来。 赵晋气笑了,“这梁王,还真是会恶心人。” 虽然大多是对赵晋的关怀,里面却偶尔透露出宁夫人在梁王府过得多好以及梁王对宁夫人的宠爱。 褚蔚清还是第一次听见赵晋骂人。 转念一想梁王府的行为,顿时也觉得被恶心得不行。 宁夫人从赵晋手里拿过信纸,温婉动人的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封信恶心得不行。 赵晋一把拿过宁夫人手上的信,直接撕成碎片,然后朝火盆里一扔。 “娘,别看了,看了这些东西,伤眼。” 赵晋轻声安抚了宁夫人几句,掩下眼中的冷意。 第一百五十五章 赵乾的诏令 被梁王府寄来的信恶心了一通的赵晋,晚膳都没有用多少。 此时赵晋正与宁策在府衙中边散步,边谈论此事。 宁策手中捏着信纸,“王爷这是想,一直瞒着你,直到瞒不下去那天。” 两人皆是心知肚明,要不瞒到赵晋自己发现那一日,要不瞒到,梁王不需要再隐瞒,赵晋没有利用价值那一日。 “大王子打算如何做?”宁策问道。 赵晋转头看向宁策,“老师,你该知道,如今我与梁王府已经是不死不休。” 若是以往,赵晋会替原身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会为宁夫人报仇,也为保护如今他想要保护的人,而与梁王府对上。 可是赵晋并未打算将梁王府众人置于死地。 他看着宁策手中的信,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大王子,”宁策笑道:“当日,我不是已经做出了选择?” 赵晋眉眼间神情不变,并未对宁策此话动容,而是再次问道:“那老师的选择,是陛下还是我?” 宁策不意外赵晋能够知晓,他意味不明地道:“两者并不冲突。” 闻言,赵晋轻笑一声,“那日后,便多有麻烦老师了。” 宁策点头,“大王子此话言重了。” 他将话题扯回梁王府一事,“那大王子打算如何做?” “等。”赵晋移开视线,淡声吐出一个字。 宁策的脚步一顿,复又恢复正常,“这确实是目前唯一的法子,大王子根基不够深,要撼动那棵百年大树,还得多谢准备。” “不过,”宁策话音一转,“大王子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一个合适的时机。” 赵晋眸色微深,“或者是梁王府的时机,或者是我的时机。” “大人!”衙卫匆匆忙忙地朝府衙后院跑来,看见赵晋与宁策,脸上一喜,“陛下派人来传旨了!” 陛下? 赵晋与宁策对视一眼,忽然传旨,也只有郡丞与郡尉一事了。 藩王属地内的郡城的三位长官,皆需要由皇帝颁布任命诏书,且经藩王与皇帝的同意。 “来得还挺快。”宁策此前已经收到消息,得知了陛下与梁王撕扯的结果。 赵晋加快步伐,“走吧,去领旨,我也能好好地解放一下了。” “哈哈哈,这些日子,大王子的确是忙得焦头烂额了。” 赵晋与宁策走至府衙的大堂时,看见一位太监手中正捧着圣旨,身侧跟着两名年纪较轻的小太监,其中一名手中捧着一个精致长盒。 除了三个太监外,还有一位公子哥? 对方深蓝色劲袍,五官硬朗俊帅,紧抿着唇,正低头整理着袖袍。 赵晋与宁策距离大堂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对方却像是已然察觉到,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直射而来。 好敏锐。 赵晋在心中感叹道。 “老师,这是何人?”因为还未行至大堂,赵晋压低声音询问宁策。 宁策微微蹙眉,“他是戚家的嫡长子,戚筠澈。” 戚家,赵晋在心底重复了一句,只是不论是他,还是原身,都对京城的势力并不了解,所以他并不清楚,戚家究竟是相当于什么的存在。 只是,宁策神色凝重,这戚家,估计不是什么好招惹的。 两人将要踏入大堂,赵晋没有再询问。 传旨太监一见赵晋,立刻笑眯了眼睛,直直迎上来。 “大王子,宁学士。” 赵晋抬手回了一礼,“公公远道而来辛苦了。” 戚筠澈瞧着赵晋与传旨太监的寒暄,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道了一句,“郡守大人。” 连所行之礼亦颇为敷衍。 赵晋一眼望去,便瞧见了对方眼中的傲气,笑了笑没有说话。 传旨太监很是热情,眼睛已经笑得快要眯成了一道缝,“不辛苦不辛苦,奴家这次来啊,是为了替陛下传旨的。” 这两人,一个是朝廷三大学士之一的宁大学士,背后更是站着世家宁家。一个是陛下最近颇为青睐看重的梁王的大王子。 传旨太监自然不敢有所怠慢。 他双手捧着圣旨,将手中的圣旨抬高,“宁学士,还请接旨。” 场上的所有人,悉数跪下,额头贴着地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大学士宁策,一心关怀云州百姓……故准许其自荐,命其兼任云州城郡丞一职,钦此!” 宁策双手抬高,低垂着头,“臣领旨!” 传旨太监将圣旨放在宁策手上,待宁策接旨后,众人方可站起。 “大王子。”传旨太监朝戚筠澈走了两步,笑道:“这位啊,可是戚家的嫡长子,陛下任命其为云州郡的郡尉,辅佐大王子。” “陛下对云州郡,可是颇为看重呢!” 话中是对云州郡颇为看重,实际乃是指对赵晋颇为看重。 赵晋唇边一直挂着笑,恰到好处,“臣在此,谢过陛下。” 戚筠澈却对此话无甚反应,视线却一直锁在赵晋身上,带着几分打量。 “戚大少爷为何一直看着本官?”赵晋的语气平和,夹杂着些许疑惑,听上去并无问题。 戚筠澈皱了皱眉,敏锐地察觉到赵晋话中的称呼的问题,视线微微上移,与赵晋四目对视。 两道颇有些锐利的目光相撞。 “只是看看,屡屡受人称赞的梁王府大王子,究竟有何突出之处。”戚筠澈不甘示弱,唇一张,便吐出一连串的话。 “不过,下官至今未看出这过人之处在哪里。” 赵晋笑了一声,并不恼,却也是半点亏不吃,“戚大少爷着相了,看人仅从外表相看,可是看不准的,日后可莫要被表面迷惑了。” “嗤。”戚筠澈直接嗤笑了一声。 宁策在旁边看着两人言语机锋来往,笑而不语。 传旨太监被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弄得有些紧张,忽地想起了陛下交代的另一件事,忙道:“宁大学士,陛下还有话要告知你。” 赵晋三人的注意力都挪到传旨太监身上。 “可需要回避?”赵晋善解人意地问道。 “不用不用!”被三个气场强大的人注视着,传旨太监更是紧张,听见赵晋的话,连忙拒绝。 第一百五十六章 帝王多猜忌 陛下可是特意交代过,要当着众人的面将此事道出。 传旨太监忍住了抬手擦汗的冲动,连忙道:“陛下言许久未见宁大学士,甚是想念。” “且此次虽然是大学士自荐,然大材小用,有些委屈大学士了,特意赏赐了一套文房四宝。” 传旨太监朝身边的小太监招手,“快!打开给大学士瞧瞧!” 他们这才注意到,原来那个小太监怀里抱着的长盒,乃是赏赐给宁策的文房四宝。 长盒打开,里面正是文房四宝。 传旨太监笑呵呵地介绍道:“此套文房四宝,分别是浙兴湖笔、端易砚、休宁墨与澄心纸!这可都是顶尖的好东西!” 赵晋眉心一跳,这四样,的确是顶尖,都是文房四宝中,最为出色,受文人青睐的。 且这是赵乾所赐,只怕还是里面最为顶尖的,否则也赏赐不出手。 浙兴湖笔,挥洒自如,柔儿不软,笔尖富有弹性,盒内的浙兴湖笔,放在最里的一边,笔杆上刻有细小的花纹,能更便于抓握,且花纹形似梅花,精美又不失雅致。 盒子的右侧,则是端易砚,这是一方浅紫色的砚台,端易砚素有紫色、绿色、白色、褐色或是点缀绿色与黄色斑纹,其中以紫色最为稀缺,极难遇见。 端易砚乃是出自北泷郡端易城,因其所出砚石柔坚适中,涩不留笔,滑不拒墨而闻名。 左侧则是休宁墨,赵晋曾听闻休宁墨极香,清清的墨香,虽淡却绵长,赵晋低头一瞧,便见里面的墨条丰肌腻理,光泽如漆。 澄心纸在另一层,被拉开了一半的夹层,隐约能够看出其薄如卵膜,坚洁如玉。 这四样东西,可以说,足以令任何一位文人心动。 宁策却只是平淡地看了一眼,然后拱手作揖道:“臣谢过陛下。” 态度恭敬,话语诚恳,却没有半点得到宝物的激动,甚至是有些冷淡。 戚筠澈扫了一眼宁策,眼中的诧异清晰可见。 “公公远道而来,想必舟车劳顿很是辛苦,不若先下去好生歇息一番。” 传旨太监忙道:“不辛苦,这是奴家的分内之事。”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宁策和戚筠澈,笑呵呵道:“奴家就不打扰诸位了,先行下去了。” 赵晋微微点头,喊来一个衙卫,“带公公下去好生歇息。” 三个太监走后,赵晋的目光首先落在戚筠澈身上,“戚大少爷不如也先去歇息,然后明日再进行交接?” 戚筠澈眼皮一掀,“我不累,现在不是可以交接吗?” 话落,他又道:“该不会是赵大人想要拖延时间吧?” “呵,”赵晋笑了声,“戚大少爷这般敬业,本官自然不会阻拦。” “来人!” “大人。” 赵晋看了眼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然后道:“这个时辰,杨旭应该已经回府了。” “你带戚大少爷去杨旭府上寻他,就说新来的郡尉交接心切。” 戚筠澈神情一僵,“既然他不在军营,那就算了吧。” 听见赵晋那句话时,他第一反应便是莫非赵晋故意拖延时间,有什么害怕被他发现,倒是忽略了时辰。 赵晋挑眉,却是道:“无碍,离府衙也只不过是几步之遥,戚大少爷可以去杨旭府上亦可。” 当初他们在云州安顿下来后,为了日后有事寻他们方便,所以赵晋直接在府衙附近给他们准备了一间宅子。 戚筠澈直接被噎住,半响说不出话来。 见状,赵晋才放过他,改口道:“不过明日不是休沐,须得早期,若是戚大少爷不介意,便等明日吧。” “嗯。”戚筠澈忙不迭应下,深怕赵晋又改口,直接道:“下官就先下去休息了。” 被赵晋唤来的衙卫识趣地带着戚筠澈下去。 “老师,你没事吧。” 赵晋放轻了声音问道。 宁策摇摇头,只是神色仍然有些冷,他将手上的长盒子,朝桌案上,颇有些粗鲁地一扔。 “啪”的一声,昭示着主人不美丽的心情。 宁策是当真不曾想到,梁王只是轻描淡写一招,应下了他的自荐,就能引得陛下这般猜忌,先是以赏赐昭显他乃是陛下之人的身份,又借此挑拨他与赵晋关系。 真是好一个大材小用,好一个委屈。 赵晋看着桌案上精致的长盒,皱了皱眉,“帝王家多是猜忌。” 宁策长叹一声,“罢了。” 他伸手拿起那个长盒,看向赵晋,“我就先下去休息了,平日里别再这般晚歇息。” “你又还得早起去军营。”宁策抬手指了一下赵晋眼底淡淡的青黑,“再这样下去,你这里只怕是要黑一片了。” 赵晋笑了笑,承下了这份关心,“我晓得了。” 宁策走至一半,又折返回来,“那戚筠澈,你打算如何?” “先看看可不可用吧。”赵晋揉了揉眉心,“我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力品性可以便可。” 宁策想起方才两人互呛,笑道:“我在京城时,与戚筠澈有过几次交道,他品性尚可,嫉恶如仇,且是个负责人的。” “至于能力,”宁策顿了顿,“你许是不知晓,戚家是世代为将。” 赵晋有些讶异,世代为将,那如今…… “他是来此历练?” 宁策点点头,“不错,他估计也只会在云州几年罢了。” “哈哈哈,倒是你方才这般呛他,估计心里恼得要紧。” 闻言,赵晋笑出声来,“缺教训,得好好挫一挫他的傲气。” …… 因为此前先看了梁王府的信,后来赵晋还未看四皇子的信是何。 待回到房间,赵晋拆开四皇子的信瞧了一眼后发现,“戚家是四皇子的人?” “啧!”赵晋轻啧一声,他大概知晓,为何戚筠澈似乎看他不顺眼一般。 戚家曾经在梁王手下吃过亏,戚筠澈的大伯,差点把命都给赔了进去。 至于戚筠澈,他与赵行之是至交好友,听赵行之提起过他几回,又听到不少传言,少年人心高气傲,颇为不服气。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承认戚筠澈 赵晋顶了顶腮帮子,“看来还是得挫挫傲气,让他经历一下‘毒打’。” 翌日军营。 杨旭早早就到了军营,将整理好,需要交接的文书都放在郡尉的营帐内。 “待会麻烦你了。” 蒋含笑道:“这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快去吧,时间快到了,待会我帮你先跟郡尉交接一下,剩余的,你训练回来再与他交接。” 杨旭点点头,然后便先去了小校场。 自从郡尉一职空下,陈进亦下台后,郡尉的职务便有蒋含与他一同负责。 蒋含原为陈进之人,后来向赵晋投诚,只是赵晋并未完全信任他,所以虽然蒋含官衔比杨旭高半阶,赵晋却更多将郡尉的职务交予杨旭。 蒋含心性尚可,他有野心,却也有耐心,他能看出赵晋并非池中鱼,只不过未到风云之际罢了,且赵晋行事,亦更合他心意。 至于赵晋现在还未能完全信任他,蒋含也不着急,这些只是时间问题。 戚筠澈一来到军营,便瞧见里面站了一个身形高壮的大汉。 “见过郡尉大人。”他从未见过的生面孔,又是这个时辰出现在郡尉的营帐中,应当只有新上任的郡尉。 戚筠澈上下打量了一番蒋含,开口道:“你就是杨旭?” “不是,下官是从五品游击将军。” “不是说与本官交接的人是杨旭?”戚筠澈眉头皱起,肉眼可见的不悦。 蒋含不急不缓道:“杨旭是特种兵的营长,此时是特种兵训练时间,所以便让下官先与郡尉大人交接一部分。” “特种兵……”戚筠澈喃喃自语,他在京城曾经听殿下提起过,是赵晋为了应对北离人而专门设立的。 戚筠澈扯了一下唇,语气带着些倨傲,“本官倒要去看看,这特种兵的训练究竟如何,能令赵大人敢妄言能够针对北离人。” 言罢,戚筠澈朝蒋含道:“先带本官去小校场看一看。” “这,可是这些文书和交接……”蒋含有些迟疑瞥了几眼桌案上的文书。 戚筠澈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那堆文书,顿时头疼,忙不迭道:“走走走!交接的事不急!” 仿佛昨日质疑赵晋是不是拖延时间,着急着要交接的人不是他一般。 蒋含无奈地给戚筠澈带路。 一路上,戚筠澈暗中观测云州城军营内的情况,发现这些士兵体格健壮,且精神饱满,说话声音亦是中气十足。 心里满意许多,看来云州这块边境城的士兵尚可,难怪此前哪怕有日凉山那一窝土匪,这几年也能够撑下来。 赵晋与他们一同跑完步后,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勾唇笑了。 那戚筠澈,应该快来了。 赵晋的念头刚刚浮现,就敏锐地捕捉到小校场门口就传来脚步声。 侧头一望,与戚筠澈直接对视,赵晋清晰地看见戚筠澈眼中的惊异。 小校场内并非安静一片,刚刚跑完步,将士们的呼吸声很重,都在大口喘着气,哪怕赵晋也不例外。 再加之还有些许将士们的交谈声。 小校场内甚至可以称得上有些吵闹,而戚筠澈敢肯定,不论是他还是蒋含的脚步声,都算得上轻。 赵晋却能这般准确敏锐地捕捉到,戚筠澈心底隐隐有些承认,或许殿下与传言所说,并未夸大。 “戚大少爷。”赵晋直接高声道。 戚筠澈的脚步一顿,直接抬脚走了进去。 四千将士的目光纷纷落在走进来的两人身上。 蒋含他们自然认得,但是另一位,戚大少爷? “赵大人。”戚筠澈的脸色有些黑。 赵晋笑着朝将士们道:“这是你们的郡尉大人。” 众人这才知晓,原来新上任的郡尉便是这位所谓的戚大少爷。 “参见郡尉大人!” 四千将士单膝跪地,齐声呼道。 戚筠澈的瞳孔微微收缩,有些急迫地问道:“这就是特种兵?” 四千人,一同下跪,戚筠澈几乎看不见谁先谁后,当真是动作整齐划一,甚至连半点声音都未曾发出。 连戚筠澈一直引以为傲的戚家军,亦做不到。 赵晋瞥了一眼戚筠澈变得有些许激动的神色,点头,“不错,这是专门独立出来的特种兵。” “下官能否在此处看你们训练?”戚筠澈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赵晋有些讶异地睁大眼睛,这可是戚筠澈第一次回这般心平气和,甚至有些示弱地跟他说话。 见赵晋没有应,戚筠澈有些恼火,偏偏心里又很想看,只得不情不愿地道:“下官可以在小校场门外看着,不会打扰你们。” “没事。”赵晋笑道,“在里面看也无碍。” 见对方这个样子,赵晋倒是有些改观。 戚筠澈虽然心有傲气,却不是倨傲凌人,不愿意认输之人。 赵晋心里有了计较,也没有再怼戚筠澈,而是道:“若是郡尉愿意,还可以一同训练。” 这是赵晋第一回称呼戚筠澈为郡尉。 意味着,他承认了戚筠澈。 戚筠澈轻咳一声,颇有些别扭,“好,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晋没有再理会戚筠澈,见歇息得差不多,便继续下一项。 这些都是戚筠澈从未见过的训练方法。 他曾经跟着自己的叔叔在军营待过一段时间,也知晓一些军营内训练方法,他叔叔教过他不少。 因此,戚筠澈不过是跟着训练了一轮下来,便知这些法子的用处,目光不由有些火热。 “这将会是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戚筠澈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大汗淋漓的赵晋身上。 他不得不承认,赵晋的确有两把刷子。 想起方才跟随赵晋一同训练时,屡屡跟不上对方,戚筠澈脸上又青又红,咬着牙,又要继续训练。 赵晋瞧见,连忙将人拦下来,“戚筠澈!过犹不及的道理你不知道?” 赵晋皱着眉,训斥道:“练伤了身体,反而得不偿失,我以为你只是嘴利了点,心高气傲,怎么脑子也这般不清楚?” 突然被训斥一通,还是自己之前不太瞧得起的人,戚筠澈脸色涨红,偏偏又无言反驳。 第一百五十八章 誓死追随 终归是被家里保护得太好,赵晋眸光一扫,便能瞧出戚筠澈的心绪。 赵晋心念一转,干脆道:“你好好歇一歇,待会我们来比一场如何?” 星眸抬起,目光扫过,带着几分意气张扬。 “本官总得瞧瞧,新上任的郡尉,武艺配不配得上这个位置。” 赤裸裸的挑衅。 已经被人直接当面挑衅,戚筠澈哪能不应下? “好!”戚筠澈目光灼灼地盯着赵晋,“下官也想看看,大人是否和传言一样厉害。”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未收着,士兵们听见后,纷纷将视线投向戚筠澈。 “这郡尉大人,看起来身形和大人倒是差不多,不知道武艺怎么样?” “难说,刚刚大人叫他戚大少爷,可能是出自京城戚家。” “嘶,戚家军?那他武艺应当挺厉害,不知道会是谁胜出。” “嘿嘿!”有个士兵搓着手,不怀好意道:“我倒是希望能看到大人被打。” 士兵特意将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赵晋听见。 奈何他的位置离赵晋太近,没能逃过赵晋的耳朵。 赵晋眯着眼睛睨着交谈甚欢的几人,待他们反应过来,齐齐噤声的时候,幽幽道:“看来精神还很足?” “不不不!” “看来是还很精神,绕着军营,跑五圈!”赵晋佯装没有听见他们的拒绝。 小校场内顿时哀嚎一遍。 待他们跑了回来后,彻底没有力气嚼舌根了。 赵晋已经歇够了,他看向戚筠澈,“现在?” “好!”戚筠澈不甘示弱地瞪了赵晋一眼。 赵晋不客气地笑了一声,昨日乍一见,还以为是位成熟稳重,气势凌厉的将军。 谁知道,原来是个心高气傲,还收敛不了脾气的毛小子。 “走吧,你们不是想见本官挨打吗?去大的校场!” 小校场上没有可以比试的地方,大校场内专门有一个台子,可以供士兵们切磋比试。 四千将士们嘿嘿笑着,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一行人,声势浩荡,很快消息就传出去了,惹来了一大群人围观。 赵晋站在台上,与戚筠澈四目对视,清晰望见对方眼中熊熊燃烧的战意,笑了一声。 将近半个时辰后,赵晋牢牢将戚筠澈压制在地面上,“认不认输?” 这是赵晋第三回将戚筠澈制服,压制在地上,前两回戚筠澈梗着脖子,不肯认输,而且还真给他寻到空子,挣脱了赵晋的压制。 戚筠澈喘着粗气,感受到自己体力的流逝,没有说话。 赵晋以为他还会与前两次一般的时候,就听见对方闷声道:“我认输。” 赵晋挑了一下眉,松开手站起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认输。” 看着对方从地上爬起,赵晋直接说了出来。 毕竟,这小子看着就是骨头硬邦邦,脾气又臭又倔的。 戚筠澈有些郁闷地扫了一眼赵晋,“输了就是输了。” 第三回的时候,以他现在的体力,可挣脱不掉赵晋了。 “这些服气了?” 戚筠澈撇了撇嘴,从台上跃了下去,一言不发地走了。 赵晋看着对方有些蔫嗒嗒的背影,直接大笑出声。 之后戚筠澈不知是不是真的被赵晋打服了,倒是没有再与刚至府衙时一般,句句呛人。 不过倒是天天摸来小校场,跟着赵晋他们一同训练。 午后。 梁仟快步离开军营,戚筠澈正好在后面瞧见,不由半眯起眼睛。 最近梁校尉,怎么总是来去匆匆的,似乎在忙着什么事一样。 府衙。 “大人,硝石这些已经买好了。” 闻言,赵晋扯过一张地图。 是云州城的地图,上面被圈出了一个地方,正是此前赵晋让梁仟建地下室,存放硝石等物品的地方。 “你得去寻一些炼丹师来。” 赵晋的指尖落在被圈起来的地方,“直接在这里建一座道观。” “炼丹师?”梁仟神情又是惊讶又是不认同,“大人,难不成你想找人炼丹?” “那些所谓的长生不老丹都是假的!” 生怕赵晋真的要炼什么长生不老丹,梁仟的语速极快。 赵晋扶额,“你看我像是会沉迷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的人?” 哪知道,梁仟小声嘀咕了一句,“谁知道呢?” 赵晋:“?” 赵晋被气乐了,只好将硝石的作用告诉他,“这些硝石,都是用来制作炸药的。” 梁仟神情有些茫然,“大人,这炸药是何物?” “你见过那些道士炼丹炸炉的样子吗?” 梁仟摇头,“不过属下听说过,严重的时候,会将人炸伤。” “不错。”赵晋抬头看着梁仟,“炸药亦是差不多,但是杀伤力更强。” 见梁仟有些难以想象的样子,赵晋道:“你先找一些靠谱的炼丹师,这些人,必须严密控制起来。” 赵晋神情严肃,声音低沉,“此事事关重大,万不能泄露出去。” “是,属下明白。” 顿了一下,梁仟又问道:“大人,郡尉大人那里需要小心,属下毕竟在军营来往,可能会被他注意到。” 戚筠澈? 赵晋眼神微凝,良久,他摇了摇头,“无碍,这些炸药,主要瞒着的是北离人,是觊觎赵国之人。” 他真正的底牌,并非是这些炸药。 星眸内闪过幽光,“彼时一旦与北离人对战,这些炸药只要拿出来,消息肯定会传出去,如今只是还未研制出来,暂且瞒着。” “大人,不是可以……”梁仟看了眼赵晋,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是他着相了,以大人的性子,真有杀伤力大的武器,不会不拿出来帮助将士们对付北离人,眼睁睁看着那些将士们在战场上倒下。 “什么?”赵晋抬眼望去。 梁仟摇了摇头,“无事大人。” 赵晋看了梁仟一眼,星眸深邃,仿佛要通过对方的眼睛,看到其心底在想什么。 良久,赵晋道:“本官说过,只要你们不犯本官的忌讳,就会护住你们。” 一直将炸药藏着,于赵晋而言,是最安全的,也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无论如何,有特种兵在,他不至于丢了云州城。 但是,这不是赵晋想要的选择。 梁仟眼睛亮亮地盯着赵晋,“属下明白。” 所以,他们才会誓死追随大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知道炸药用来做什么吗? 没过几天,梁仟寻了好一些炼丹师,约莫十来个人。 “大人。” 梁仟将自己挑选出来的,炼丹师的负责人,带来府衙见赵晋。 “你挑的人选是他?”赵晋靠着椅子,双手放在腹前,星眸略有几分凌厉,打量着眼前的这位炼丹师。 为了避人耳目,并未着道袍,而是普通的灰白色长袍。 长袍洗得有些发旧,倒还算干净整洁,只是不知是否因为长袍宽大,身形显得有些消瘦。 炼丹师的年岁不算大,赵晋瞧着,估计过了而立之年不久,面容带着些许沧桑。 真正吸引赵晋的,是那一双眼睛。 赵晋的身体微微前倾,“不妨先说说自己?” 赵晋制止了梁仟,让炼丹师自己说。 前两日,为了减少梁仟四处奔波,来回城郊引人注目,赵晋便让他寻一个可靠的炼丹师,直接负责这些人研制炸药一事。 双眼直视这那双眼睛,赵晋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般清澈的眼睛了。 “回禀大人,”赵晋身上的气势有些盛,梁仟等人已经习惯,尚且没有太大的感觉,炼丹师第一回接触,被吓得说话都有些哆嗦。 “草民,草民名唤徐上清,家中父母早亡,很小的时候就进了道观,跟着师父学过近十年的炼丹。” 徐上清顿了下,喉咙微动,“后来,后来道观没落了,被人强行抢占了道观的土地,师父他们,都没了。” 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悲伤,连眼圈也微微泛红。 赵晋剑眉微动,看来,徐上清与以前的道观,感情颇深。 正好,其余人也都都是徐上清的师兄弟,感情好,反而会顾及其余人,不敢乱动什么念头。 “你可知晓,你们要做什么?”赵晋沉声问道。 徐上清点点头,鼓起勇气看着赵晋,“草民知晓,大人给我们栖息之地,我们为大人做事,要保密。” “不错,”赵晋紧紧盯着徐上清,眸光凌锐,“倘若有人泄露出去,找不出泄密之人,本官就只好取你们的性命。” 徐上清被赵晋吓得一个哆嗦,看着赵晋淡然的神情,只觉得这张俊脸仿佛是什么凶兽,令人胆寒。 “草民知晓,一定,一定会看好他们,不会让他们泄密的。” “只要你们不做不该做的事情,本官亦不会让你们有事,那所道观,永远会是你们的栖身之处。” “好!” 徐上清咬着牙,应下了。 自从以前的道观没了,他们师兄弟只能流浪,被人欺辱,他实在是不想再过这样,睁眼起来看不到明天的日子了。 也不想,他那么好的师兄弟们要过这些日子。 大人的名声在民间被百姓称赞,应该,应该会是好官吧? 赵晋放缓了声音,“徐上清,你知道这些炸药,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草民不知。”徐上清摇了摇头,只闷声说了一句,就低头不语,一副不愿意知道的样子。 赵晋笑了声,还挺机灵,难怪能带着自己的师兄弟活下来,甚至度过那场瘟疫。 这一笑,将赵晋身上的气势散去了些许,徐上清受到的压迫感也没有这么强。 “徐上清,本官对你还算满意,告诉你也无妨。”赵晋坐正了身体,开口道。 他看得出来,徐上清的心性不错。 饱经沧桑,还能留下一双那么清澈的眼睛,这种人,哪怕不是什么大善之人,品性定然不会差。 情绪可以掩饰,但是眼睛的清澈与浑浊,是无法掩饰的。 闻言,徐上清只好道:“草民洗耳恭听。” 赵晋缓声道:“这些炸药,是要用在军队上,拿来对付北离人的。” “所以,必须保密,不能泄露。”赵晋脸色变得沉肃,认真地道。 虽说日凉山的人,招供的是只有这么一个探子窝,可是谁知道,是不是还有,他们亦不知晓的? 所以,炸药没有真正放上战场前,赵晋不能让其余,不能确定的人知道。 徐上清被赵晋这句话砸得有些懵,甚至已经缓过来的情绪,又出现了明显的波动,赵晋能够明显看见红色。 这种红,与方才的不同,是猩红,像是血丝一点点侵蚀了那双难得的清澈的眼睛。 “不错。”赵晋点了点头,注意着徐上清的神情。 徐上清咬着唇,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道:“草民的师父,正是死在北离人刀下。” 流浪街头时,他从来没有怨天尤人,咬紧牙关,和师兄弟们死死撑了下来,唯一恨的,只有北离人。 原本师父不会死的,是那些北离人。 “师父当初动了恻隐之心,救了一个北离的小孩,结果……” 徐上清的喉咙仿佛被逼出一声悲鸣,“结果我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小孩,手里拿着刀,捅在了师父的胸口上。” 赵晋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侧目看向梁仟。 梁仟抿紧了唇,与赵晋对视,下颌点了点。 “呼——”赵晋长长舒出一口气,“徐上清,这些都过去了,本官不会再让北离人,踏入云州城半步。” 最后一句话,赵晋说得铿锵有力,神情无比认真。 “草民,谢过大人!” 徐上清衣袍一撩,双膝跪下,掌心撑着地,额头贴着地面。 这一声谢,是为自己,是为师兄弟们,是为师父,是为道观,也是为所有云州城的百姓,死去的,活着的。 “起来吧。” 赵晋心里颇为不是滋味,他朝梁仟道:“梁仟,你先将他送回去,小心些,莫要被人发现了。” “是,大人。” 梁仟带着徐上清走后,赵晋仿佛卸了力气,又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自从来了云州后,清理云州原先的旧势力,案子,瘟疫,日凉山的盗匪,一件接着一件,赵晋几乎没有心力停下脚步来。 如今可以缓口气后,赵晋才发现,云州郡郡守这个担子,有多重。 他要扛起的是整个云州郡,肩上承担着的,是所有云州郡百姓的期望。 而他的背后,不仅有北离人虎视眈眈,还有梁王的算计,皇帝的心思。 第一百六十章 粮种涨价 赵晋阖目歇息了许久,再度睁开眼时,眼中一道寒芒闪过。 他素来不是推卸责任之人,既然这些如今都是他肩上的担子,那么,他就会将这些一一承担起来。 梁仟将徐上清送回去后,再次回到府衙。 “他所言,全部属实?”赵晋淡声问道。 梁仟点点头,“属下已经查过,全部属实,这十六个炼丹师,或者说道士,都是心性不错的,而且与北离有血海深仇。” “他们都是同一个师父?”赵晋心念一动,问道。 同一所道观,其中一个道士被北离人杀死,不可能这么多人都憎恨北离人。 人情总是有浓淡之分,除非…… “大人所料不错,他们都是比较小的时候,就跟着师父在道观生活,”梁仟忍不住叹了口气,“所以他们对北离很是憎恨。” 于他们而言,师父与父亲,只怕也没有两样了。 一时心软救了个小孩,却是招惹了一匹咬人的白眼狼,怎能让人不恨? “这些北离人,当真不是东西!”说着,梁仟忍不住啐了一口。 一个小孩子,就这般恩将仇报,下如此狠手。 赵晋脸上闪过厌恶。 “不过,该盯的还是要盯,先看看是不是真的可信。” 赵晋沉吟了一下,“待道观建成后,你就不要太过经常跑那边去,免得被发现。” 军营中其余人还好说,戚筠澈若是察觉了,则比较难办了。 虽然他现在与四皇子是合作关系,戚筠澈和四皇子是至交,更算得上是四皇子一派的人,只是,四皇子知晓,赵晋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告诉皇帝。 赵晋可不想,这些用来对付北离人的炸药,最后先变成了皇帝和梁王内讧用的武器。 “属下明白。” 只是,赵晋与梁仟没有料到,戚筠澈会这般敏锐。 戚筠澈眯着眼睛拦下了欲走的梁仟,“梁校尉,本官怎么觉得你最近这般匆匆忙忙的,可是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帮忙?” 一瞬间,梁仟后背就冒出了冷汗,他面上不显,笑了笑道:“多谢大人关心,最近是比较忙一些,不过只是一些私事,下官一个人即可,不敢麻烦大人。” “啧,”戚筠澈抱着手臂,“若是有事要帮忙,直说就成,可别婆婆妈妈的,矫情得不像个男人。” “谢过大人关心,下官会的。”梁仟扯了扯嘴,谢过戚筠澈后,连忙溜了。 赵晋听见梁仟的汇报时,也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这戚筠澈,未免也太敏锐了,不愧是戚家人。” 这几日,赵晋大致去了解了一下戚家。 赵晋来到此处后,很少敬佩什么人,但却从心底敬佩戚家。 戚家的每一个男儿,几乎都是为国捐躯而死。 哪怕如此,戚家人也从未阻拦过家中任何一个男子从军。 所以,戚家男儿,世代为将,他们牢牢驻守着边境,直至马革裹尸。 而且,上一次北离人入侵云州城,正是戚家老大,也就是戚筠澈的父亲,领兵将北离军队逼退。 …… 日凉山山寨一事后,整个云州城都处于一片祥和。 近来云州城有两件重大的事情。 一是春分到了,各家各户都在忙着播种的事,尤其是之前因为户籍一事,赵晋允诺他们,开垦的荒地,在一定数量范围内,将会属于他们自己。 因此,百姓们的田地更多,播种一事就更加忙碌。 二是,云州城城西那边城郊,最近新建了一座道观,一些百姓去参拜,发现里面的道长都挺好。 就是这些道长都喜欢炼丹,偏偏不知是不是炼丹技术不过关,偶尔就会炸炉。 前几回百姓在道观听见炸响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后来慢慢就习惯了。 府衙。 “现在粮种的价格猛涨,再这样下去,只怕不少百姓都会吃不消。” 赵晋眉头皱起,这件事他最近也有所耳闻。 “现在已经涨到什么价格了?” 宁策叹了口气,说了一个数字。 “怎么会这么多?”赵晋眉头皱得更紧,“按照这个价格继续涨下去,百姓根本就买不起粮种。” 现在正值春分,倘若播种晚了,势必会影响收成。 而且,“粮种都是上一年秋收时留下,如今暂且不论播种早晚的问题,只怕根本不够粮种。” 两人的神情都颇有些忧愁。 “是我当时欠考虑了。”赵晋揉了揉眉心。 为了解决户籍一事,他下令百姓开荒,却忘记一下子开垦的荒地太多,待播种时,会出现粮种不够的情况。 “此事不能怪大王子,我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他们那会的心思,基本在解决豪绅的问题上。 想到豪绅,宁策心念一动,“大王子,不如呼吁豪绅们帮忙,他们手中应当握有不少粮种。” “嗯。”赵晋眸色略深,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案,“我先找他们谈谈,看看他们手中有多少粮种。” 顿了顿,赵晋沉吟半响,站起身来,做了决定。 “老师,现在先收购那些粮种,然后再以平常的价格卖给百姓们。” 云州城的府衙的库房,银两还算充足,先是缴获的被贪墨的军饷,紧接着是一连抄了好几家豪绅,缴获了大量的金银珠宝。 可以说,云州城的府衙,全靠这几次抄家富裕起来。 想到此处,赵晋不由摇头笑道:“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徐勇申也好,那些聚敛钱财的无良豪绅也好,他们从百姓手中收刮钱财,刮占民脂民膏,如今又用回百姓身上。 宁策也露出了笑脸,“这倒也是个办法,府衙承担得起,就先替百姓们解决眼前这个问题。” “对了。” 赵晋的神情沉下来,眼神也仿佛凝聚着风暴,“那些趁机哄抬物价的商人,麻烦老师帮忙记下来,之后好好给他们算算账。” 商人重利,赵晋可以理解,但是这种不义之财,赵晋绝不允许。 仅仅一个云州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都敢这般行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土豆 赵晋眼底闪过一抹寒光,他迟早要让这些人吃一次大亏! “这是自然。”宁策素来对这些商人无甚好感。 若非少不得他们,早就将这些影响国本的商人驱逐殆尽了。 宁策离开后不久,不待赵晋遣人去寻那些豪绅,他们便来寻赵晋了。 “连家家主。”赵晋坐于上首,睨着下方态度恭敬的人。 男人蓄着山羊胡,眼中精光闪烁,眼角的皱纹和脸上的褶皱,都显示出这人的年纪已然较大。 “大人。”连云山的态度很好,他垂着脑袋,将手上一份折叠起来的宣纸呈上。 “这是各家整理出来的粮种数量,除了留够自家,以及备了一些应急外,其余都在上面了。” 闻言,赵晋有些许错愕,目光落在对方手掌上的纸上。 “你们要主动将粮种交出来?” 说着,赵晋微微起身,取过连云山手上的宣纸。 连云山放下手,抬头见赵晋打开宣纸,显然是要承下这份情,松了口气。 他这才解释道:“不错,这是愿意交出粮种的,一共有十七家。” 看过宣纸上的名单以及上面的数量后,赵晋将宣纸放下,视线凝在连云山身上,“本官还挺意外的。” 赵晋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直接道出。 连云山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些释然,“草民等只是想明白了,一味的聚敛财富,舍不得放出去,反而容易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且呐,那些金银钱财堆积在那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不如拿来给自己,也给家里不成器的子孙积点功德。” 只要打眼一看连云山,便知晓这是一个商人,赵晋看了他一眼,忽地笑了。 这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也是一个愿意吃亏的人。 “如此,本官就替百姓们多谢诸位的帮助。” 赵晋站起身,神情认真,双手虚拢,朝连云山弯下腰。 “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连云山大惊,想要上前扶起对方,偏偏他们中间又隔着桌案,赵晋轻而易举就能避开他的动作。 赵晋笑了笑,“这可不仅是谢连家家主。” 话落,赵晋将礼行完。 连云山颇为无奈,同时心中也更为敬佩赵晋。 “这其实也是草民等人,特意给大人准备的谢礼。” 上次赵晋明显是对他们轻拿轻放,诚然里面的主要原因是赵晋倘若一下子将他们尽皆论罪,云州城也会面临严峻的情况。 但他们却不能因此漠视这份恩情。 直到今日,赵晋才是真正觉得自己当时放过这些豪绅,是一件值得的事。 豪绅们的粮种虽然有不少,但是根本填不上这个窟窿,只能暂时将粮种价格朝下压一压。 赵晋闭了闭眼,好歹拖延了一些时间。 用了午膳后,赵晋决定亲自出去看看情况。 正好今日是休沐,他便没有去军营。 街上百姓熙熙攘攘,待赵晋走到集市后,来来往往的人流实属不少。 有人脸上带笑,有人面带愁容,有人匆匆忙忙,有人闲庭信步。 赵晋走在人群中,耳边是人们交谈的声音,还夹杂着各种吆喝声。 云州城的是坊市分开的建制。 因而长长一条街道,两侧皆是敞着大门的商铺,路的两边,还有不少人,支着个架子,将货物铺上去就开始吆喝。 也有一些百姓,干脆直接拿一块粗布,朝地上一铺,就直接将货物放在地上。 热热闹闹的街市,让赵晋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虽然吵闹,却充满了烟火的气息。 约莫一刻钟后,赵晋发现,最是人满为患的,要属粮种铺子。 赵晋边走边看,突然,他的眼神一凝。 视线落在一个颇为冷清的摊位上。 摊子处摆放着一袋袋的东西,袋口敞开着,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粮种”二字。 奇怪,若是粮种,按理说应当很多人才是,怎么会这般冷冷清清,一个人都不见? 赵晋心下讶异,朝那处摊子走去。 随着走近,赵晋隐约觉得袋口露出的那个东西,有些眼熟。 星眸微微睁大,赵晋忍不住快步走至摊位前,定睛一看。 果真,是土豆! 赵晋激动不已,土豆可是亩产量极高的作物,而且不挑土地,哪怕是荒地、沙地也能种。 摊位的小贩见到赵晋也很是高兴。 “客官,可是,要买,粮种?”小贩磕磕巴巴地道:“这些都是,极好的!” 说着,生怕赵晋听不懂,他还竖起了一个拇指。 别扭磕巴,还夹杂着几个英语单词的话,引起了赵晋的注意,他这才发现,这个摊贩,竟然是外国人。 也是,赵晋心中思忖,历史上土豆本就是从国外传入。 这里没有人光顾,估计是大家不认识这个土豆是什么东西,所以才不敢买。 “这些土豆我全要了,多少钱?”这句话,赵晋是直接用英语说的。 摊贩猛地瞪大了眼睛,更是高兴不已,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这还是他第一回跟赵国人能用英语交流! 虽然这个人的英语听起来有一些不一样,但是听懂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摊贩直接给赵晋报了一个价格,“我们很有缘分,我给你减了一成的钱。” 赵晋笑了笑,“多谢了。” “大人!” 自从赵晋在这个摊贩前停住脚步后,周围的百姓都隐隐约约地注意着这边。 这会见赵晋要买这人的东西,有人忍不住喊了赵晋一声。 赵晋循声望去,是一个老伯。 摊贩听见老伯对赵晋的称呼时,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大人!”老伯快步走过来,“可千万别买这个人的东西!这是个骗子!” 赵晋一怔,他低头看着袋子里的土豆,伸手拿起一个,看了一圈,除了土豆已经长芽外,并无其余不妥。 “为何这般说?” “诶呀!大人有所……” 老伯刚刚开口,摊贩连忙打断,“大人,大人可千万别听这人胡说!” 因为太过着急,摊贩刚唤了一声“大人”,念着赵晋能听明白,就干脆换成了自己国家的语言。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正好能解云州困局 “叽里呱啦的说些什么呢!”老伯皱着眉,直接啐了一口。 赵晋挑眉,侧头看向老伯,“可是这人做了什么事?” 摊贩还欲说些什么,赵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星眸浮了一层寒霜,冷冽地一瞥。 摊贩张了张嘴,硬是挤不出半个字。 “大人有所不知!有人买了几个这圆滚滚的,不知是什么玩意的东西回去试了试。” “本来是想试一下能不能吃,谁知道!这一吃就出大事了!” 老伯右手手背狠狠一拍在左手手心上,恼恨地瞪了一眼摊贩,“直接中毒了!差点命都没了!” 中毒。 赵晋伸手翻了一下袋子里的土豆,基本都是已经发芽的土豆,做粮种是合适的,但若是当作粮食的话。 倘若那层青色的皮没有削干净,的确会带毒。 “你不知道这土豆怎么食用?”赵晋抬头,盯着摊贩。 “这……”摊贩擦了擦汗,半天支吾不出几个字。 赵晋将手中的土豆随意朝袋子里一扔,再次问道:“中毒一事你知不知道?” 此时,赵晋眼里已经没有了半点温度,落在摊贩身上,大热天竟然让他觉得身上发凉。 “我,我……” 赵晋有些不耐烦地直接道:“你知道,但还是拿出来当作粮种卖。” 老伯在旁边,瞪着摊贩,“也蛮荒之人,心思就是歹毒!” “老头!你……” “让开!都让开!府衙办事!” 摊贩话未说完,七八个衙卫手中拿着搜捕令,直接朝这边来。 捕头冷着脸,忽然看见赵晋,一愣,快步走过来,“参见大人!” “你们是来抓这个人的?” 见他们显然是朝这边来的,再加之方才老伯的话,这些衙卫是冲着什么前来,一目了然。 “正是!有人来状告他卖有毒的粮种。” 赵晋皱着眉,“都带回去吧。” 若是不知道发芽的土豆没有将青皮削掉就会中毒,尚情有可原,可以算作无心之失,可这摊贩,明明已经知晓这些土豆食用会中毒。 依然在这里将其当作粮种贩卖。 衙卫直接上前将摊贩压住。 “大人!你刚刚可是将我这些,”摊贩顿了顿,想起方才赵晋的称呼,“土豆,全部都买了的!” 因为摊贩说得并非中原话,周遭的人都听不懂。 听懂了的赵晋当即气笑了,“你差点害死了一条人命,明知土豆有毒还这般行事,竟然还敢问本官要钱?” “将他带回府衙!”赵晋厉喝道。 衙卫们得令,压制住摊贩,扭着他的手臂,将人押着朝府衙走去。 “大人,这些土豆,怎么处理?”捕头有些头疼地看着这圆滚滚的东西,这么几大袋,又不能吃。 “留下几个做证物,其余拿去扔了?” 赵晋觑了他一眼,“扔什么扔,这些可都是粮种。” “啊?”捕头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可是不是说有毒吗?” “只要处理好,就不会有毒。”赵晋抬手一挥,“将这些全部抬回府衙!” 赵晋回到府衙时,摊贩已经被押着跪在大堂,身边还放着那几袋土豆。 见到赵晋,摊贩挣扎了几下,“大人!” 他已经知晓这人就是云州城的郡守,若是想要得救,只能向他求饶。 赵晋径直从摊贩身边走过,冷冷地丢下一句,“再不老实,便拖下去打一顿。” 摊贩立刻不敢再挣扎,唯唯诺诺地跪在地上。 站在上方,赵晋并未坐下,居高临下地睨着摊贩。 “你是从何处来的?”赵晋眼中带着警告,“最好如实道来,否则,你不会想尝尝我赵国的刑罚的。” 星眸冰冷,眼皮掀起,淡漠地一扫,顿时令摊贩浑身毛孔直竖。 “是,我,我是从北边,过了北零海到的云州。” 赵晋眼睑微垂,回想了一下这个时代的地图。 北零海,那是在云州城的更北边,可是土豆…… 不可能。 “你当本官是傻子?”赵晋冷声道:“需要过北零海,意味着你的国家,比云州更冷,且不说能不能种植土豆。” “倘若真是从你的国家而来,你会不知晓土豆只要食用方法对,并不会中毒?” 摊贩神情慌张,“我,我刚刚是记岔了,是……” “欺瞒朝廷命官,罪加一等,你当真不再说实话?” 赵晋不再看向摊贩,转而对衙卫道:“上刑具。” 当即有一个衙卫下去,拿了一个刑具上来。 摊贩惊恐地看着那个奇异的玩意,一共有十个小圈,五个连在一起,两边还有铁链子。 衙卫一将刑具凑近,摊贩仿佛能够闻到上面的血腥味。 “我说!我说!”摊贩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满脸惊恐地看着赵晋,“大人!我说!” 赵晋右手抬起,挥了挥,眼睛盯着摊贩,“本官再给你一个机会。” 看着那个刑具被拿开,摊贩终于松了一口气,忙不迭道:“大人,我,我的确是过了北零海到的这里。” 赵晋眉头一皱,紧接着就听见摊贩着急忙慌的声音。 “但是,但是这些土豆,是我们当时船只被吹向了另一边,那里要热上许多……” 随着摊贩的解释,赵晋才知晓,这些外国人是经过一个地方的时候,发现了这种作物。 本来他们第一次见土豆,只是想偷一些尝尝,结果被人发现,发生冲突。 一怒之下,他们干脆挖了一大片, 因为害怕被当地的土著直接抓起来,急着离开,上船后,他们才尝了尝这土豆。 结果发现这些作物有毒! 但是看着这般多的土豆,直接扔掉又颇为不舍。 到云州后,发现这里刚好缺粮种,见这些土豆能长芽,寻思着应当也可以作为粮种,说不准能借此发一笔横财。 才有了摊贩这一出。 “所以,你们不止一个人?”赵晋睨着摊贩,沉声发问。 摊贩缩了缩脖子,“是,还有六七个人。” 他在心里默念:上帝,我实在是别逼至绝路,没有办法了。 “你们还有多少土豆?” 倘若土豆的数量足够多,倒是正好能够解决云州现在的困局。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赵晋下厨 “用,用你们的量器,来算,是六十石。” 六十石! 赵晋眼睛一亮。 这里一石大约是现代一百二十斤,六十石相当于七千多斤! 而且,土豆虽然重一些,但是一个土豆,可以切分成几块。 “好!”赵晋喜上眉梢,直接抚掌道了一句好。 摊贩见状,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现在应该是逃过一劫了。 赵晋笑弯完后,看向摊贩,眸光变得冷锐,见对方明显放松下来的模样,扯了扯嘴角,寒声道:“将他押入牢内,依照律法,杀人未遂,砍其掌,终身不得放出。” 话音刚落,摊贩大骇,他抬头看着赵晋,眼睛瞪至最大,目露惊恐,“大人!我都已经招了!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任由摊贩如何喊叫,衙卫可不会理会,得了赵晋命令后,他们直接上前将摊贩拖下去行刑。 知道自己肯定无法逃脱,摊贩不再求饶,憎恨地看着赵晋,一边挣扎一边咒骂。 叽里呱啦的英文从他嘴里冒出,“上帝会惩罚你的!这般残忍的人,你会下地狱的!” “闭嘴!”一个衙卫被他吵得烦了,直接叱喝一声。 赵晋扬了扬眉,笑着用英文道:“不,上帝首先会惩罚你,出卖同伴的家伙。” 摊贩立刻静了音,呆愣着任由衙卫拖下去。 捕头和仍然在大堂的几个衙卫,听不同赵晋与摊贩究竟在说些什么,面面相觑。 见人已经被拖下去了,捕头问道:“大人,这些土豆怎么处理?” 他转头看着那几大袋土豆,心里嘀咕道:难不成这些真的能吃? 赵晋抬眼一扫,视线滑过捕头,解释道:“这些不仅能吃,还能做粮种。” “粮种?”捕头睁大了眼睛,“这,这些怎么做粮种?” 长得跟石头一样,还能种出粮食? 有人吃土豆出了事,土豆有毒这个概念几乎在他们心里扎根,乍然一听这些圆滚滚的东西,不仅能吃,还能做粮种。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可是一想到这是大人说的…… 大人好像每次都没有说错。 “你们吃一次就知道了,且等着。” 赵晋没有强求他们一下子知道,让他们吃一顿,就知晓这些土豆能不能吃了。 只要是能吃的粮食,自然就能耕种。 从袋子里挑了差不多十个土豆,赵晋点了两个衙卫帮自己一起拿去厨房。 厨房里的厨子看见赵晋过来,连忙行礼道:“参见大人。” “大人可是要吃些什么?” 赵晋摆摆手,“不必管我,我过来做几道菜。” “大,大人,你要自己做?”衙卫睁圆了眼睛,惊讶不已。 君子远庖厨,更何况是赵晋这种身份,按理说,应当平日里连厨房都不会靠近才是! 赵晋直接拿起被放在案上的土豆,开始用水冲洗,削皮。 边动手边道:“当然,我做一次,你们看着哪里要注意的。” 之前赵晋因为实在受不了什么都水煮的情况,弄过一个炒锅,还来厨房教他们,厨子们现在虽然对赵晋又要下厨很讶异,但更多的是高兴。 上次大人做的炒菜,就很香哩! 这次大人肯定是又要做什么好吃的! 厨子们纷纷围上去,生怕晚了一步,错过了哪个步骤。 “像这种长芽了的土豆,那层青皮,一定要削掉……” 赵晋的手指非常灵活,三下五除二就削好了一个土豆,黄橙橙的土豆脱去外面粗糙甚至沾着泥巴的外衣,显得有几分可爱。 有机灵的厨子,已经拿起其他的土豆一起削皮。 好几个厨子给赵晋打下手,很快他就弄了好几道土豆为原材料的菜出来。 烤土豆、炒土豆、炸土豆、土豆泥…… 一大股浓郁的土豆香味在厨房炸开,所有厨子闻着都忍不住吸口水。 赵晋将这些悉数分成了三份,留了两份出来,看着眼巴巴盯着这几盘菜的厨子,笑道:“有一份是我待会要送去给宁夫人的,其余的,你们吃掉就成。” 在外赵晋一直是称呼宁夫人,府衙虽然他清查过,但是为了避免万一,除了只有几个知情人在时,赵晋才会喊“娘”。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得偿所愿的厨子仿若饿狼扑食一般,纷纷抢了起来。 赵晋端着最大的一份走了出去。 大堂内的众人还在等着,有些坐立难安。 生怕待会那个土豆不能吃,当着大人的面,又不能不吃。 突然,一股香味飘进来,众人动了动鼻子,有人嘴馋,直接问道:“这是什么?好香!厨房是在做什么吗?” 话音刚刚落下,众人回过神来。 若说厨房现在在做什么,可不就是大人所说的土豆? “这,这香味,该不会是土豆吧?”有人咽了咽口水,不太确定地道。 赵晋一走进来,瞧见的就是这副眼巴巴的场景,乐了。 “闻到味了?” 几个衙卫连忙上来接过赵晋手上的木盘,嘿嘿直笑,“这不是味太香了。” 他们将木盘放在了桌案上,一共有四道菜。 “大人,”捕头被这味道勾得,舔了舔唇,问道:“这土豆真的能吃吗?” “当然能。” 见众人一副想吃,又害怕有问题,不太敢吃的模样。 赵晋干脆拿起筷子,自己下手先每样菜都尝了一块。 香味在舌尖炸开,赵晋露出几分愉悦的神情,他很久没有尝过土豆的香味了。 突然,赵晋灵敏地捕捉到一道脚步声,转身望去,只见宁策正朝这边走来。 宁策鼻尖耸动,“大王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群人围在桌案前,简直是不成体统。 宁策立刻皱起了眉,偏偏鼻尖的那股香味,又勾得他有些心神摇曳。 “老师?”赵晋露出笑容,解释道:“这些是土豆,我做了些土豆,老师要不要来尝尝?” 宁策视线一瞥,瞧见了下首放着的几个袋子,“就是那个卖能吃出病来的粮种?” 他是听闻那个摊贩被捉捕回来了,赵晋正在审问,才赶过来看看情况。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以土豆作粮种 却不曾想到,待他来到,赵晋不仅已经审讯完了,竟然还做那个有毒的土豆来吃! 赵晋摸了摸鼻子,“只是做法不对。” 说着,赵晋又夹了一筷子,邀请宁策,“老师,不如尝尝,做法对了,就不会有问题。” 宁策走近,将信将疑地看着桌案上的几大盘菜,有些犹豫。 但见赵晋吃得正欢,而且这香味确实是太过勾人。 他干脆也夹起一块炒土豆尝尝。 浓郁的香味令宁策眼睛一亮,紧接着又夹了一筷子。 旁边的捕头和衙卫见状,对视一眼后,纷纷伸出了手。 四大盘土豆,每一下就见了底。 吃完之后,众人心头有些打鼓。 这些土豆,应当真的没有问题吧? 赵晋抬了抬下颌,“将这些土豆拿去放好。” 待衙卫们将土豆都抬下去后,大堂内就只剩下赵晋和宁策 “大王子,那些土豆……” 赵晋解释道:“是可以食用的,只是这些土豆已经长了芽,必须要将那层青色的皮削掉,不然就会中毒。” “而且,”赵晋脸上的神情颇为轻松,“那些外国人,手上足足有六十石土豆,云州城的粮种问题,也能得到解决。” “粮种?” 宁策惊异地问道:“难道这些土豆能种出粮食?” 刚收住话声,宁策就意识到自己方才道了一句废话。 既然这土豆能食用,那种出来的土豆自然也能食用,可不就是粮食? “不仅能做粮种,一块土豆可以切成好几块扔下去耕种。”赵晋眼睛微亮,“老师,这些土豆的产量,一定会令你大吃一惊。” 宁策蹙了蹙眉,随即又舒展开,“既然大王子说可行,我就姑且相信了。” 赵晋探过身子,从桌案上抽出今日那些豪绅献上来的那份清单,“老师看看这份。” 接过赵晋手中的宣纸,宁策有些不解,待打开一瞧,神情有些微愣。 “大王子这般快就解决了这些豪绅?” 赵晋摇头,“这些是他们主动呈上来的。” 主动…… 宁策低头看着手上这份清单,十多家豪绅,还有如今一跃成为最大的豪绅的连家。 “大王子真是好手段。”宁策将宣纸折好,神情颇有些欣慰。 自己的学生这般能干,做老师自然高兴。 “加上六十石土豆,粮种的问题可以解决掉了。” 赵晋舒缓了一口气,粮种没有受影响,意味着待到秋季,收成也不会因此有所影响。 宁策沉吟半响,随即摇了摇头,“怕是不一定能如愿。” 点了点手上的宣纸,宁策道:“这份里面的粮种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土豆一事,百姓们不一定会相信。” “有人吃这所谓的土豆,直接出了事的消息,现在已经传开了,怕是没有人愿意。” 赵晋唇角露出淡笑,“不会。” 他说得极为笃定。 “老师,若是你已经没有粮种了,偏偏父母官又称这是可以种出粮食的,你会试一试吗?” 宁策先是一愣,紧接着大笑道:“会!” “老师,那些外国商人,须得好好调查一番。” 赵晋想起刚刚被解决的那个摊贩,“他还有同伙,他们手上还有土豆。” 不然,仅仅只是这几袋,那可没有六十石。 “我命人去查。”宁策脸色有些沉重。 “不仅是这些人要查。”赵晋皱着眉,提醒道:“云州城内究竟有多少外国商人,需要统计出来。” 赵晋发现自己疏忽了一件事,云州郡有一侧是邻海的,有港口,这意味着,云州郡是那些外国商人的登陆地点之一。 只怕云州郡内有不少外国商人。 倘若都是像这几个人这般行事,仗着百姓们不知晓这些西洋的玩意,而肆意坑蒙拐骗…… 赵晋的眼神冷了下来,那他一定会好好教他们做人! “我去查一下。” 宁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没有多耽搁,直接下去了。 赵晋则去厨房,将特意留出来的那一份,端着朝后院走去。 这个时候,一般阿清会在娘那里,赵晋径直去了宁夫人居住的院子。 “娘。” 进去后,赵晋见到宁夫人一个人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正在做针线活。 旁边有两个侍女侍候着。 听见赵晋的声音,宁夫人抬头望去,眨眼间眉眼就笑弯了起来。 她将手上绣了一半的绣品放在石桌上,笑道:“晋儿来了?” 宁夫人院子内的侍女,都是府衙里为数不多的知情人。 赵晋足足查过三四遍,确信没有问题后,才让她们来侍候。 他将手中的木盘放在石桌上,四处张望了几眼,没有看见褚蔚清,“阿清呢?” “她出去帮褚老先生了。”宁夫人的视线落在这几盘从未见过的菜上,“这些是什么?” 赵晋将盘子拿出来摆放,笑道:“娘,这些都是儿子方才做的,是从西洋那边传来的土豆,你尝尝?” “你做的?”宁夫人眼睛微微睁大,眉尖却已经蹙起。 “晋儿,君子远庖厨,你若是经常做这些不好。” 男子不该进厨房,这个观念几乎是深刻在这些人脑海里。 赵晋笑了笑,解释道:“娘,他们都不知晓如何做,所以儿子才进了厨房的。” “那也……” 赵晋连忙将一盘菜朝宁夫人面前推去,“娘,你为了儿子辛劳这么久,我为你做几道菜,是应当的。” “而且,这些土豆要是推行开来,对百姓可是百利而无一害。” 赵晋这般一说,又是孝道又是为百姓,宁夫人哪里还能说什么反对他。 只好瞪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尝了一小口。 宁夫人眼睛一亮,“这土豆,味道还挺不错。” “娘喜欢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做。”赵晋笑着道。 宁夫人瞪了他一眼,“又胡来,还有下次?” “好好好,”赵晋求饶道:“下次让厨房那边给娘做。” 宁夫人这才满意。 赵晋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着宁夫人吃得颇为满意的模样,心里既高兴,又有些怅然。 “娘。”赵晋支着下颌,轻声道:“委屈娘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宁夫人的异样 在这府衙里居住,明明是郡守的娘亲,对外却只能自称是郡守救下的妇人。 赵晋每次在外称呼“宁夫人”时,都觉得心头酸涩。 她为了原身和他,受了这么多苦,到头来,却连个名分都没有。 偏偏,偏偏现在梁王尚未解决,赵晋实在是不敢赌。 听见赵晋这话,宁夫人放下筷子,本是想拍拍他的肩膀,奈何赵晋穿来后,每日锻炼不曾落下,已经又长高了不少。 看着身形修长,宁夫人手不够长,拍不到赵晋的肩膀,只好退而求其次,抬手轻轻拍在赵晋的小臂上。 “晋儿,娘知道你是为了娘的安全,才这般行事,从未怪过你。” 宁夫人的声音温婉,也带着几分歉疚,“若真要说来,反而是娘对不起你。” “娘!”赵晋眉头蹙起,忍不住抬高了声音,不让宁夫人再说这等话。 之前那种境地,若非是宁夫人尽全力护住原身,哪里还有他穿过来的事?只怕原身早就在梁王府的后宅中丧命了! 更何况,自从他替了原身后,宁夫人在梁王府,如履薄冰,却也还时时惦记着,不要连累他。 这份关怀,更是赵晋许久未曾感受过的。 宁夫人红唇张了张,复又闭上,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掩住了眼中的神色,只叹了一声,似妥协道:“好,娘再也不说这话了。” 赵晋这才露出笑容。 “晋儿啊。”宁夫人又夹了几筷子后,忍不住道:“你何时与清儿成婚?” 赵晋撑着下颌的手一抖,下巴差点嗑在石桌上,“娘,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事来了?” “混小子!”宁夫人柳眉一竖,抬手用筷子的另一边敲了一下赵晋的手臂。 “清儿都已经随你住进府衙内了,怎么,你还不给人家一个名分?” 赵晋有些无奈地道:“娘,我不是不愿意与阿清成婚,我定然是要娶阿清的,但是现在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宁夫人蹙着柳眉,“晋儿,清儿这般好,你若是不抓紧,小心被别的猪给拱了!” 赵晋神情一顿。 那岂不是我也是拱白菜的那头猪? “被发愣,跟娘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宁夫人又敲了敲赵晋的手臂,一副这事必须要说清楚的模样。 赵晋轻叹了口气,“娘,我现在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梁王府那边尚未解决,如今还有一个陛下盯着……” 不待赵晋说完,宁夫人有些心急地打断他,“什么意思?陛下盯上你了?” 素来温婉,不急不缓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急迫。 赵晋第一回见宁夫人这般反应,连忙道:“娘,别担心,陛下不是要对付我。” 以为宁夫人之所以这般着急,是害怕皇帝和梁王一般,也是想要对付他,解释道:“陛下知晓我与梁王府的关系。” “他是想拉拢我,所以娘,你不必担心,陛下不会对我做什么。” “只是这种情况下,陛下那边难免也会盯着我,所以行事需要注意。” 宁夫人压下心中的焦虑,恢复了往日温婉的笑容,“那就好,吓死娘了。” 说着,宁夫人轻轻拍了拍胸口。 “是我的不是。” “外面又有北离虎视眈眈,娘,如果这时候我与阿清成婚,相当于是将她放在火上烤,推她上风口浪尖。” 赵晋害怕,现在的自己还不够强大,无法在这一场又一场的风波中护佑住褚蔚清。 他可不想再见一次,自己在意的人,又在自己面前离开了。 听见这话,宁夫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晋儿,你可一定不能辜负清儿。” 赵晋弯起眉眼,“娘,你放心,儿子不会做那等禽兽不如的事。” “要是真的做了,娘第一个不放过你。”宁夫人瞪圆了眼睛,警告他。 “是是是!” 赵晋又在宁夫人的院子里待了一会才离开。 他没有看到,他刚刚离开院子,宁夫人脸上的温婉笑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显而易见的焦躁与烦扰。 显然,方才赵晋提及的皇帝注意到他一事,令宁夫人颇为坐立不安。 宁夫人拿起还未绣完的绣品,手中拿着细针,呆呆地望着,迟迟不动手。 良久。 细细长长的绣花针被人大力插在绣图上,声音柔软却带着坚决,“当初你利用我便罢了,若是还伤了晋儿,这次,我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此时的宁夫人,虽然依然柔美,眉眼间却是坚定。 仿佛一直露出漂亮、香气袭人的花朵的铁线莲,终于移开了头顶美丽夺目的花,露出了下面韧劲十足的茎。 从京城戚家,特意过来照顾大少爷的老管家到了云州城,在云州城买好宅子,打理好一切后,戚筠澈也要搬出府衙。 两个侍从在帮戚筠澈收拾东西。 本来老管家也要过来的,只是戚筠澈不愿意。 老管家年纪较大了,看着戚筠澈长大的,这回也是实在不放心,非要跟过来,戚筠澈无奈,只好依了他。 但是这收拾东西,跟过来做什么? 收拾好后,戚筠澈走在前面,两个侍从扛着东西跟在后面。 他的东西并不多,甚至有些太少了。 千里迢迢来云州城待上好几年,侍从只收拾两个包袱的东西。 实际上一个包袱就能解决,还是因为有两个侍从,他们干脆分开,一人拎一个。 “诶,听说那个土豆特别好吃!那次大人做的时候,我都闻到味了,贼香了!” “可是不是说那土豆会吃坏人吗?” 方才说话那个侍女小声道:“那是因为不会处理,大人说了,只要处理好,那就没有问题!” 两个侍女的对话传入戚筠澈耳中,他神情微动。 土豆的事,他也有所耳闻,而且现在宁学士还对百姓说,这些土豆能够做粮种。 且不论是真是假,此举的确能够解决现在云州城的粮种问题。 但是戚筠澈觉得这法子不行,就算是真的,前提也得百姓相信。 这距离前面有人吃土豆吃进了医馆的事,可还没两天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口腹之欲 不过…… 戚筠澈听见侍女的话,心里直痒痒。 这土豆,真的这么好吃? 戚筠澈平生没什么爱好,一是习武,二就是口腹之欲。 “不如回去买几个土豆让人试试?”戚筠澈小声嘀咕道。 但是,万一没有处理好,中毒了,岂不是丢人丢大了。 戚筠澈咬咬牙,转头朝两个侍从道:“你们先将东西搬回宅子里,我迟些时候再回去。” 两个侍从没有听见戚筠澈嘀咕,只以为戚筠澈是有什么要事,忙不迭地点头,拎着包袱离开。 戚筠澈则跑去了厨房。 他不会处理,府衙的厨子应当是会处理的! “郡尉大人?”戚筠澈在府衙里待了一段日子,这些厨子都认得他。 无他,这位郡尉大人极为嘴馋,时不时就会遣人过来讨些吃食,有时候甚至会自己过来。 一个厨子乐呵呵地问道:“郡尉大人可是想吃什么?” “咳咳!”戚筠澈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尖红了红。 毕竟自己都要离开府衙了,结果走之前还来讨吃的。 “就是,听说有一个什么土豆……”戚筠澈支支吾吾地道。 “你想吃土豆?” 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在戚筠澈身后响起。 戚筠澈正不好意思,一时间竟然没有注意有人靠近,这会被吓了一跳,应激反应下,他猛地转身就要抽刀出来砍过去。 赵晋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抽刀出鞘。 这下子,戚筠澈才看清,原来出声的人是赵晋。 “大人怎么在这?”戚筠澈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更加不好意思了! 方才赵晋那句话是何意? 他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了? “我过来瞧瞧我放去炖煮的汤怎么样了。” 昨日朗千丘给宁夫人把了平安脉后发现,宁夫人的身子还是有些虚,而且胃口不太好赵晋想起现代在南方过的那段日子。 想着给宁夫人炖份鸡汤补一补。 戚筠澈瞪着赵晋,“你会炖汤?” “我还会做菜呢!”赵晋有些好笑走进厨房,边去看自己的汤,边对一旁的厨子道:“给郡尉大人做两道土豆的菜吧。” “好嘞!” 厨子满口应下。 戚筠澈挠了挠脸,支吾着道:“一份就好了,毕竟是要用作粮种的。” 虽然戚筠澈认为,这土豆当做粮种,是不可行的,但是毕竟待会自己要吃的的确是粮种,心里总有些许罪恶感。 “放心。”赵晋头也不抬,直接道:“粮种已经留够出来了,现在府衙里的都是剩下的。” 他估摸了一下时间,汤应该差不多了。 于是赵晋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香味飘荡出来,瞬间勾住了戚筠澈的脚。 是鸡汤的味道,但是闻起来,没有半点肉的腥味,只有浓郁的肉香。 戚筠澈受不住这香味,凑了过去,“这是什么鸡汤?” 赵晋一抬起头,就看见自己脑袋边探过来一个脑袋,笑道:“放的是薄荷干、姜,还倒了一些酒。” 因为宁夫人的胃口不太好,这些都是能够去除腥味和油腻的东西。 “这些能够用作石材?”戚筠澈睁大眼睛,第一回听说煮汤还能放这些东西。 薄荷干、姜在这里,都是用作药材,将酒倒入汤中,更是闻所未闻。 赵晋扬眉,“自然。” 说着,他拿过两个碗,倒了两碗汤,只不过一只碗是满的,另一个碗只有半碗。 赵晋为了将汤熬煮得更浓些,并未放太多水。 赵晋将满的那一碗端走,留下那半碗汤,“剩下那碗,就给郡尉尝尝鲜吧。” 言罢,赵晋端着汤离开了小厨房。 戚筠澈看着那碗汤,神情有些纠结,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耐不住香味,端起来喝了一口。 那双有些锐利的眸子一亮,戚筠澈不再犹豫,咕嘟咕嘟地几口就喝了个干净。 几日后,原本以为将土豆作为粮种推行,应该不会顺利的众人发现,百姓们都接受了! 宁策听闻下面人报上来的消息时,讶异地长大了嘴。 他原先的打算是,刚开始大家不愿意相信,待到市面上的粮种都快没了的话,没有旁的选择下,那些百姓便只能选择土豆。 却不曾想,刚刚开始,百姓们就愿意接受了土豆。 宁策略略一思索,大概知晓是怎么一回事,摇头叹道:“大王子,的确是可塑之才,此前,我们都看漏眼了。” 戚筠澈收到消息时,正在擦拭自己的宝贝兵器。 是一柄长刀,刀的宽度要比一般的刀窄一些,刀身雪亮,锋刃隐隐闪着寒光,显然是一柄极好的宝刀。 “那些百姓,不是相信土豆,他们是相信赵晋。”戚筠澈喃喃自语道。 赵晋在云州城的威望出乎他意料。 想起那些传闻,戚筠澈苦笑一声,看来,的确是他带着偏见看人。 因为土豆用作粮种,又有一批豪绅商户,自愿将粮种拿出来,只是以平常的价格售卖,一时间,大量的粮种充入市面。 那些企图囤积粮种,待播种最后的要紧时候,再将粮种高价售出的商户,没有料到竟然会有这么多商户愿意舍弃这一笔利益! 至于土豆,更是没有人料到! 他们囤积的部分土豆,有不少都是他们见粮种价格上涨后,以比以往更高的价格收购的,现如今,若是他们不想血本无归,只能将价格降至往常! 一时间,那些欲要利用粮种大赚一笔的商户,亏损巨大,悔不当初! 翌日。 “老师,云州城内的外国商人,可有统计出来了?” 宁策拿着文书过来给赵晋批阅时,赵晋出言问道。 “正好要跟你说这件事。”宁策将手上的一沓文书放到赵晋的桌案,拿出最上面的一份折子递给赵晋。 “大致情况,都在此处了。” 赵晋展开一看,眉头微蹙,“云州城竟然有这般多外国商人?” “云州郡内的湘泉县,有一个较大的湘泉港口,不少外国的商人来赵国,或者离开赵国,都会经湘泉港口。” 宁策解释道:“云州城是云州郡的郡治,他们兜售货物,难免会来到云州城。” 第一百六十七章 琉璃 “若是如此,城内的外国商人,必须好好管一管了。” 此前赵晋没有注意到,云州城内的外国商人这般多。 星眸眸光微闪,既然要管辖城内的外国商人,倒是可以趁此机会,整顿一下城内的商业。 趁现在各方还算平和,赵晋需要好好壮大云州城,壮大他自身的实力。 宁策颔首,显然也认同赵晋此举。 “这些外国商人,卖的大多都是些稀奇物件。” 稀奇物件,往往价格会较贵。 提及这里,宁策忍不住叹道:“就拿那琉璃而言,当真不知他们是如何烧制出琉璃的。” 琉璃? 赵晋心念一动,“老师,你说的,可是那有些透明的物件?” “正是,还带着彩色,阳光下一看,端得是华彩满目,几乎人人都以家中能有琉璃为荣。” 赵晋的眼神冷了下来,“老师,琉璃可是卖得极贵?” “那是自然,一只琉璃杯子,约莫千两白银。”宁策脸上带着理所应当的神色,“这等宝物,值得!” 闻言,赵晋眉心一抽。 值得?被人当作冤大头,这还值得? “老师,”赵晋的声音有些冷凝,“我曾经在古籍上见过琉璃的制造方法。” “什么?!” 宁策难得这般激动失态。 琉璃贵若千金,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探知琉璃的制作法子,奈何一直摸不着门道,以至于直到现在,琉璃依然在西洋人手中。 赵晋点头,又道:“这次粮种一事,多得那些商户帮忙,不然,只怕现在的局面,难以想象,本官便送他们一份礼物。” “大人是要将琉璃的制作法子送与他们?” 宁策听见此话,再回想赵晋刚刚言自己知晓琉璃的制作法子,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赵晋神情不变,星眸依旧泛着冷光,“不错。” “大人。”宁策却是不太赞同,“这份礼太大了。” 琉璃有多受富商贵族追捧? 宁策出自世家,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琉璃的制作法子,何止是份大礼!换作小一些商户豪绅,只怕根本啃不下来! “老师,我有分寸。” 赵晋扯了扯嘴角,露出的笑容带着令人胆颤的寒意,“彼时老师便知晓了,这份礼物,不是庞大的利润,而是一份提醒。” 一份对外国商人、对豪绅、也是对云州城百姓的提醒。 还有,也是一次试探。 宁策的视线触碰到赵晋的神情时,心中一凛。 大王子明显已经生气了,这些琉璃,难不成是有什么问题? 宁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赵晋坚持,宁策没有再阻拦此事,他也想知道,赵晋所言的提醒,是什么。 赵晋先让衙卫去买了一只琉璃杯回来。 望着桌案上摆放着的琉璃杯子,赵晋的目光愈发寒冷。 琉璃杯带着些许绿色,整个杯子,呈半透明色,绿色不规则地在其上蔓延,显得琉璃杯温润又剔透。 阳光从窗棂射入,落在琉璃杯上,杯身仿佛盈满了华彩,美丽至极。 然而赵晋抬手敲了敲,一眼看出了这不过是劣质的琉璃。 而就这样一个劣质的琉璃,就已经价值一千多两白银。 历史上,中原并非一直不知晓琉璃的烧制方法,后来有人不仅研制出烧制方法,更是比传入中原的琉璃要更加精美。 赵晋在现代时,曾经见过多次古法烧制而出的琉璃。 古法烧制琉璃,工序比较复杂,足有二十多道工序。 但是…… 赵晋的眉眼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胸腔中猛地窜起一股火气。 哪怕是古法烧制的琉璃,其用的材料只不过是一堆沙子!虽然工序复杂,也断不至于高达千两白银。 成本莫要说数百两银子,只怕最多十两银子! 赵晋的目光盯着桌案上的琉璃杯,至于这种劣质琉璃,说好听些是琉璃工艺品,说不好听些,就是制作玻璃不成,所生产出来的劣质品。 一两银子,赵晋就能做出不止一个琉璃杯! 金全一进来,就看见了桌案上的琉璃杯,顿时两眼发光,“大人,这,这不就是那价值连城的琉璃?” “嗯,你要是……” “诶呀!”金全艰难地移开目光,打断了赵晋的话,恨铁不成钢地道:“大人!这琉璃贵得要命,咱们可是得要省着点花啊!” 金全仿佛一个守财奴,牢牢守着赵晋的私库,“前段时间,梁仟才拿这您的命令,来支了好几千两银子。” 边说金全边凑近那个琉璃,明明已经看得眼睛都亮了,嘴上却还道:“这琉璃,可不得又花千百两!” “你对琉璃很感兴趣?”赵晋见金全这副模样,扬了扬眉,笑着问道。 金全刚想说没有,抬头对上赵晋的视线,又望了望桌案上精美绝伦的琉璃杯,干笑了几声,还是没能违背自己的心意。 “有,有那么一点。” 他举起手,拇指压在食指最上面的指节上,只留出一点点指节,“就这么一点。”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赵晋正好也在考虑这件事要找谁办。 “啊?”金全愣了愣,“大人,什么事?” 星眸一掀,“制作琉璃。” “哦,制作琉璃……” 下一瞬,金全猛地瞪大了眼睛,“什么?制作琉璃?” “有问题?”赵晋瞥了他一眼。 “没有没有!”金全猛地摇头。 赵晋笑了一声,“你去找几个工匠,不用会做旁的什么。” 顿了顿,赵晋方道:“就找会制作陶瓷的工匠,再准备一些沙子,石解、石灰石,还有苏打粉。” 想起古人不知晓苏打粉是何物,赵晋解释多几句,“苏打粉就是,在盐碱湖中提取出来的白色粉末,你去找一找,应当是有的。” “对了,这些都准备多一些,然后直接带去铸造局的冶炼场。” 考虑到自己不清楚具体的比例,估计还要试好几次,赵晋便嘱咐金全准备多一些。 “好。” 金全领命下去了,却忍不住心里犯嘀咕,就这些东西,能烧制出琉璃吗? 待金全派人前来告知赵晋,已经准备好,赵晋放下手中的公文,先去了冶炼场。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亲手炼制兵器 冶炼场的一片空地上,金全正带着四五个穿着短打的男子站在那里,旁边还站着技官,正臭着脸。 他们脚边则放着一堆沙子,还有石解、石灰石和一些白色的粉末。 “大人。” 一看见赵晋,技官首先快步走上来,皱着眉头道:“大人,这人说是得了您的吩咐,领了这么些人过来,还带了这些沙子。” 技官指着地面上那一堆东西,明显是很不高兴。 赵晋点点头,“是本官嘱咐的。” 听见赵晋这话,技官明显被噎住了,而金全则冷哼一声,翘着兰花指道:“诶呦,方才不知道是谁还说奴家撒谎。” “你!”技官伸手指着金全,气得脸色涨红。 赵晋站在他旁边,能够明显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 “行了行了。”赵晋忙道:“先办正事。” 赵晋转头朝技官道:“你空一个炉子出来给本官,待会有用。” 技官鼻腔里喷出一口气,明显不太愿意,但是赵晋已经开口,他不能,也没有资格拒绝。 “空一个炉子出来!”技官高声对冶炼场内其余的工匠道。 很快,距离赵晋位置最近的炉子被空了出来。 金全身边的工匠面面相觑,不知道赵晋要做什么。 冶炼场的其余工匠也都悄悄打量着这边,毕竟上次赵晋来冶炼场,就捣鼓出了那么好的钢。 赵晋走至金全旁边,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材料,抬头看着那五名工匠,“我今日要说的是炼制琉璃的法子。” 平静又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在冶炼场众人心头炸响! 琉璃?制作琉璃的法子? 五名工匠中有人抖着手问道:“大人,您,您说的是真的?” “本官框你们作甚?”赵晋瞥了他们一眼,淡声道。 当然,实际是玻璃,可是在古人眼中,琉璃与玻璃并无区别。 毕竟在这里,这些人甚至连古法琉璃都未曾发明出来。 所有人都面色震惊。 的确,大人没有必要框他们,所以真的是琉璃的制作法子? 他们甚至能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那可是琉璃啊!只有王公贵族有能力把玩得起的琉璃! 赵晋扫了一眼众人,心道:待会你们知道怎么制作琉璃后,只怕就不是这副模样了。 “具体的比例我不太记得了,要先将沙子淘细。” 赵晋蹲下身来,伸手摸了一把沙子,抬头对他们道。 “然后将淘好的细沙和苏打粉、石解、石灰石混合在一起烧制,但是这个比例,需要你们自己去试。” 有工匠有些为难道:“大人,这比例我们尚可以一点点试,可是这沙子,怎么淘细?” 赵晋沉吟半响,看向金全,“金全,你去寻些纱布来。” 闻言,众人眼前一亮。 纱布的孔极小,拿来淘沙再适合不过了! 金全忙不迭去寻了一大块纱布,而赵晋已经让那些工匠用木棍做好了一个方形木框。 接过金全的纱布,将它叠上几层,然后套进木框中,再将它绑紧。 众人看着赵晋灵活的动作,一时有些目瞪口呆。 “好了!”赵晋将绑好纱布的木框交给一个工匠,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衣袍。 “你们弄吧。” 言罢,赵晋抬脚朝正在灌钢的位置走去。 赵晋来冶炼场烧制玻璃,一是因为有现成的炉子,二是因为他本就想过来给自己打一件趁手的兵器。 正在灌钢的工匠看见赵晋有些紧张,手上的动作都变得有些磕碰。 “别紧张。”赵晋检查了一下旁边已经练好的刀,面露满意。 质量都还行,若是与北离人对上,对方在兵器上,绝对会吃大亏。 检查完后,赵晋抬头看向工匠,“你拿块石墨给我做模具。” “是,”工匠忙不迭地去拿了一大块石墨给赵晋。 见赵晋动作利索地从其他地方摸来工具,准备开始做模具,挠了挠头道:“大人要做什么模具?不如让草民来?” 因着好奇,一直再看那五名工匠如何烧制出琉璃的技官,偶尔抽空看一眼赵晋,他侧头一瞧,吓得他立刻跑过去。 “大人,大人。”技官跑到赵晋身边,想要伸手阻拦赵晋,又不敢,急得团团转。 “大人,这怎么能让你亲自蹲在地上做模具呢?你要做什么,让他来做就行。” 技官拍了拍身旁工匠裸露在外的手臂,“他做模具的技术,是我们这里顶好的!大人直接告诉他就行!” 赵晋头也未抬,直接拒绝道:“不必,你们自去忙就是。” 他自己以后趁手的兵器,赵晋更希望自己动手。 这下子,技官也不敢去看那边怎么烧制出琉璃了,守在赵晋这里,生怕赵晋一个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赵晋也不管他们,自顾自做着自己的模具。 这里长刀制式虽然还不错,但是赵晋其实不是很能用得惯。 以往他用的大多是枪,若是用刀,也是那种较为细长的刀。 前世赵晋的长刀就是自己寻了一个黑窑冶炼出来的,这一世制作模具,可谓是得心应手。 待模具制作得差不多后,赵晋低着头,眼睛依然盯着手下的模具,“去寻一些动物油脂过来,再弄一些盐水。” “油脂要是液体的,不要已经凝固的。” 闻言,技官立刻让人去准备。 “大人可是要自己冶炼一柄兵器?” “嗯。”赵晋轻应了一声,全副心神都在手下的模具上,已经到了细节的部分,更是不能分神。 技官当即朝旁边的工匠使了一个眼神,对方会意,转身离开了。 赵晋没有注意到。 待他将模具做好后,站起身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大人。”方才在灌钢的工匠探过头来,“钢水已经准备好了。” 赵晋眼神一顿,“这般快?” 技官在旁边笑道:“方才让他们去准备的。” 许是因为知晓这是备给赵晋用的,他们准备的钢水,赵晋瞧了一眼,可以说是顶好的了。 赵晋亲自取过钢水,将之灌入模具中。 灌钢并非是一股脑直接将钢水倒入模具中即可。 第一百六十九章 削铁如泥 倒入时,需要凝神聚气,小心钢水在倒下来,与模具冲撞时,产生气泡。 因此要非常缓和小心,而且要稳。 赵晋带着黑色皮套的手,在灌钢时极稳,旁边负责灌钢的工匠见到,都觉得自愧不如。 冷却凝结、淬炼、锤炼又再次淬炼…… 每一道工序,赵晋都是亲力亲为。 星眸牢牢盯着手中的长刀,眸光锐利。 在一旁的技官与工匠看见,一时竟不知是赵晋的眸光更为锐利,还是赵晋手中的长刀锋刃更为锐利。 “呲!” 最后一次淬炼,赵晋将长刀从盐水中取出。 每一次淬炼,赵晋都是用动物油脂与盐水,这两样东西淬炼,能让兵器更加坚韧。 只是无论是动物油脂还是盐,在这时候都是昂贵之物,大批量的兵器炼制,是断然无法用这两种东西来淬炼的。 赵晋带着黑色皮套,握住刀柄,猛地凌空一划! 技官能够清晰感受到一股劲风划过,带着极为凌厉的气势。 赵晋半眯起眼睛,打量着手中举起的长刀。 与这时候的长刀不太一样,刀身更为狭长,甚至比戚筠澈那柄长刀更细,只比长剑宽一些。 刀身的长度与普通的长刀相似,但是却刀身弯曲的弧度较小些,且刀的两面都有一道凹槽。 刀身雪白透亮,锋刃处更是薄如蝉翼,在光线下折射出冷锐的锋芒。 可想而知,这柄刀的锋利程度。 技官猛地瞪大了眼睛,虽然从未见过这种刀的制式,但是他敢说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的刀,没有之一。 唯一的问题是,“大人,这柄刀,会不会太薄了些?” 刀身比寻常的刀薄了将近三分之一。 哪怕这种钢材会更加坚韧,技官也忍不住有些担忧,这刀会不会容易折? 这等宝刀,倘若折掉,当真是万分可惜。 赵晋将长刀放下,笑了一声,“不会。” 虽然刀身更薄,但是多次淬炼,且是用动物油脂与盐水,它比寻常的刀具要更为坚韧。 是真正的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言罢,赵晋侧目扫了一眼不远处新炼制的长刀。 他握着手中的刀,大步迈向那些长刀,脚尖挑起其中一柄。 挥刀! “哐当。” 众人只听见一声有些沉闷的,断刃掉落地面的声音。 赵晋手中的长刀切中那柄刀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见到这一幕的众人,震撼得一字不能言。 赵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望着手中的刀,扯出一抹笑意。 他好像再次遇到了前世的那柄长刀。 “刀鞘部分,就要麻烦你们了。” 赵晋抬眼望向技官。 他想亲手打制自己的兵器,但是刀鞘,他就真的不会了。 而且也没有这个时间。 赵晋制好手中这柄长刀,已经是申时了。 技官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那柄刀,目光炙热,“好!没问题!” “大人!” 见赵晋忙完了,金全快步走过来。 有些肥胖的身体,一颠一颠的,看着颇有重量。 “琉璃!”金全已经话都说不顺溜了,舌头打了结一般,“做出来了!是琉璃!” 赵晋眼前一亮,将手中的刀给工匠帮他做匹配的刀鞘,然后快步走过去。 金全和技官跟在赵晋身后,而拿着赵晋的长刀的工匠,却是爱不释手,连琉璃都不去看了。 “这琉璃,可是比西洋人的那些更好啊!” 一个工匠手里捧着一颗珠子,激动的眼眶都微微湿润了。 旁边的工匠看着,想伸手拿过来,又不敢,生怕争抢之下,把这琉璃珠给摔碎了! “诶!你看够了没?倒是给我们仔细瞧瞧啊!” 有工匠耐不住,出声催促道。 手里捧着琉璃珠的工匠眼睛一直盯着手中的琉璃珠,甚至没有分一丝心神给对方。 “还早着呢。” 赵晋在旁边看着好笑,他在现代见多了玻璃,根本不觉得这颗珠子有多稀罕。 毕竟因为材料和设备的限制,这颗琉璃珠,可没有现代的玻璃纯净度高。 可是在其余人眼中,这简直是稀世珍宝! 没有一丝杂色,晶莹剔透,雪白发亮,放在眼前甚至能够看见前面的景色。 举高放在阳光下,珠子表面的光泽隐隐流动,整颗珠子更像是在发着光一样。 与那些有颜色的西洋人的琉璃一对比,仿佛一个真品与劣质品。 “这也太美了。”技官喃喃出声。 赵晋轻笑一声,“可别忘了,这些都是沙子做出来的。” 一眼惊醒梦中人! 赵晋一句话将他们心神拉回,众人这才回想起,他们手中的这颗稀世珍宝,只是用地上那一堆沙子和石头烧制成的。 技官抖着胡须,“那些西洋人,竟然敢卖千百两,甚至几千两银子?!” 虽然这珠子看起来珍贵至极,但也不能改变,这是一堆沙子烧制出来的事实! 用沙子烧制而成的琉璃,却被翻了千倍的价格卖出去! 一时间,众人义愤填膺。 汉人素来瞧不上那些蛮夷之人,尤其是那些西洋人。 在他们看来,对方简直像是尚未开化的蛮夷之人。 可正是这些蛮夷之人,却欺骗他们多年,用一堆沙子,从赵国揽走不知道多少财富! “大人!” 技官脸色铁青,朝赵晋深深作揖,“还请大人严惩这一群骗子!” “否则无以彰显我赵国国威!” “本官,自然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赵晋眼眸冷凝,目光仿若寒冬腊月的飞雪。 又冷,又裹挟着强大的威势。 哪怕明知这不是针对自己,技官依然被冷得打了一个寒颤。 “那这些琉璃珠子,可还要炼制?” 技官硬着头皮问道。 赵晋扫了一眼工匠手中的琉璃珠子,淡声道:“做多一些珠子出来,然后送来府衙。” “没有本官的命令,你们不得将此事外传。”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赵晋是意欲何为。 技官想得深些,脸色不太好看。 难不成大人是想自己借此赚钱? 也不是没有可能。 技官的视线落在那颗珠子上。 赵晋勾起唇角,咬字清晰,“本官会让他们将吃下去的,悉数吐出来。” 第一百七十章 他们不愿意 府衙。 赵晋低着头批阅文书,前面站着梁仟。 昨日他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在冶炼场,今日就自食苦果。 训练完后,除非必要,他都没有出过书房,一直在批阅昨日堆积下来的公文。 边听梁仟的汇报,边批阅公文。 “现在炸药的主要问题是,有时无法爆炸,具体原因他们还在查找。” 赵晋并未抬头,手中的笔也不停晃动,“可会出现突然爆炸的情况?” 无法爆炸的问题,至少不会出现人员伤亡,但是倘若会突然爆炸则危险许多。 且古代根本没有太多条件做充足的防护措施。 “有试过,但是比较少,较为严重的一次,有两个人受了伤。”梁仟答道。 赵晋的笔尖一顿,他抬起头,“受伤严重吗?” 梁仟摇头,神情隐隐松了口气,“不重,只是轻伤。” “平日里注意一下他们的身体素质,至少真的出什么事,能尽量跑快些。”赵晋皱起眉头,他不愿意看见出现人员伤亡。 偏偏研究炸药又是不可避免会有危险。 赵晋放下笔,再次细细叮嘱道:“记得一定要让他们穿上护甲,头盔也带上,虽然是有些笨重和不方便。” “但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赵晋一字一顿道,语气认真且关怀。 梁仟心中微暖,赵晋关心那些炼丹师的安危,意味着,换成他们,亦会担心。 没有人不希望有一个能够将自己生死放在心上的主子。 “是,属下会盯着他们的,现在已经有让他们每日都在道观内跑步。” 赵晋点点头,有些苦恼,只是这时候,实在是没有什么技术条件,而且,一旦天色暗下来,没有登,只能点火,更是危险。 想了想,他又道:“你去我的私库里面支一笔钱,给他们打制一套极好的护甲,能轻些最好,但最重要的是,真有意外,能护住他们的命。” “还有,他们可有晚上还在那里面?” “有,”梁仟回想了一下,“偶尔有想法了,他们晚上也会去里面。” “胡闹!” 一听闻此言,赵晋的斥责声脱口而出,“他们难道不知这些东西遇到明火及其容易爆炸?” 当然知晓,只是他们恐怕更想要将炸药研制出来,能够报答赵晋对他们的收留,还为他们建了一座道观的恩情。 梁仟动了动嘴,还是将这些话咽了下去。 真的说出来,大人可能会更加生气。 赵晋被气得站起身,“日后断不能这般胡来!” 本来防护措施就做得不足,再加上明火易燃且易爆,这不是那自己的命来赌吗? “本官还用不着他们这样舍命办事!” 赵晋厉声道:“告诉他们,若再有下次,就不用再参与了!” “是!”梁仟抱拳沉声应下。 “以后那个房间,一旦天色暗下来后,里面不能有任何火星,蜡烛这些,直接不能出现在里面。” 梁仟有些踟躇,他觑了一眼赵晋,犹豫着开口,“大人,偶尔白日他们也会需要点蜡烛。” “光线不足?”赵晋蹙着眉,立刻反问道。 “光线?”梁仟愣了一下,猜测道:“大人说的是不够亮吗?” 方才“光线”二字脱口而出,赵晋一时忘了,他们并不知晓光线是何物。 “嗯,房间内太过昏暗?” “不算很昏暗,但是待到申时末,房间内就会比较暗了。” 赵晋眉头皱起,“那就出来,等明日再弄,慢些也无所谓。” “大人,只怕他们不愿意。”梁仟苦笑一声。 “不愿意?”赵晋掀起眼眸,不解地望着梁仟,“不用干活,为何还不愿意?” “他们觉得心中过意不去,认为承了大人这么大的恩情,却几乎没有做成什么事。”梁仟一板一眼地道。 他算是看清楚了,那些道士,许是以前道观的环境不错,品性都极好。 师兄们既没有因为徐上清身为师弟,却更受青睐,直接负责此事而不高兴或者嫉妒,反而为他有出息自豪。 师弟们也万分敬重徐上清。 一群大大小小的道士,整日念叨着不能辜负了大人的恩情。 赵晋微微有些怔愣,他未曾想过会是这样的原因。 收留他们,是因为他的确需要炼丹师为他研制炸药。 建立道观,虽然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住处,但初时主要是为了掩饰炸药的存在。 毕竟研制炸药,肯定会出现偶尔不小心爆炸的情况,在道观中,刚好可以借炼丹炸炉为借口,免得引人注目。 可是,这些道士却…… 赵晋深深呼出一口气,放缓了声音,“那也不成,本官说了,命最重要,你就说是我的命令。” 梁仟颇有些哭笑不得,“是,大人。” 主人家要给下人放假,下人非要继续干活,主人家还偏不让,这说出去都没人敢相信。 “大人!”一个衙卫突然走进来。 “梁校尉。” 衙卫朝梁仟抱拳行了一下礼,又看向赵晋。 “琉璃珠已经按照大人的要求,足足做了三十个,冶炼场那边已经送过来了。” “都拿过来吧。” 梁仟有些诧异,“琉璃珠?大人,我们何时会烧制琉璃珠了?” 赵晋扬眉,“本官从一本古籍中看来的。” 想起赵晋此前从古籍中看见的治疗瘟疫的药方的梁仟:“……大人看的是哪本古籍?” 赵晋半眯起眼睛,瞥了梁仟一眼,“你说呢?” 梁仟闭上嘴。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大人口中的古籍不过是托词。 琉璃珠虽然是昂贵之物,但梁仟对这种又娇贵又脆弱的物件没有太大兴趣。 但是当琉璃珠被拿进来时,梁仟还是被三十颗晶莹剔透的圆润珠子吸引了目光。 赵晋刚刚拿起一颗琉璃珠,就听见了梁仟的吸气声。 三十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摆放在一起的震撼效果太大了。 “喜欢?”赵晋抬眸看向梁仟。 梁仟呐呐道:“喜欢,这可都是银子,谁不喜欢银子?” “赏你的。” 话音落下,赵晋手上一使劲,将手里那颗琉璃珠直接朝梁仟抛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奇淫巧技 梁仟瞳孔骤然紧缩,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玻璃珠。 “大人!这里估计得一两千两银子吧。”梁仟失声道,神情还带着些不可思议。 这一扔,可能就没了一两千两银子! 赵晋笑了一声,扫了一眼被梁仟宝贝地抱在怀里的玻璃珠,“这颗珠子,原材料就几文钱,加上人工,兴许有二十文钱吧。” 这还是那些工匠不太熟练,将玻璃水做成玻璃珠子时,技巧生疏些。 至于那些沙子、石灰石,一两银子烧制出来的玻璃水,就不知道能做出多少玻璃珠了。 “几文钱?”梁仟举起手中的玻璃珠,光线射过,更显得玲珑剔透,他难得对赵晋的话表示怀疑,“大人,你莫不是在骗属下。” “那些西洋商人的琉璃已经都已经卖到了千两银子以上,这颗珠子,看上去可比那些琉璃更珍贵。” 晶莹剔透,整颗珠子仿佛透明一般,能够映照周围的景色,梁仟预估的一两千银子,已经算是往少里算了。 赵晋颔首,赞同梁仟的说法,“这个琉璃珠子,实际上也叫玻璃珠,的确比西洋商人卖的那些琉璃更珍贵。” 梁仟这才松了口气,觑了赵晋一眼,小声道:“大人怎么还骗属下。” “本官可没有骗你。”赵晋睨着梁仟,抬手指了指他怀里的玻璃珠。 “所以,那些琉璃,原材料也就只是几文钱罢了。” 赵晋顿了顿,想起了什么,“不过他们远道而来,一路航行所花费的费用也不少,估计得再加上十几两银子吧。” 梁仟震惊不已,低头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玻璃珠,“所以,那些西洋商人卖的琉璃实则翻了百倍千倍?” “不错。”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赵晋因梁仟这句话,面色带着明显的怒意,“那些西洋商人,简直将我们当肥羊宰。” “他娘的!” 梁仟握住玻璃珠,也不心疼它了,黑沉着脸骂道:“那群龟孙子,咱们让他们进来经商,结果竟然敢这样糊弄我们!” 看着桌案上那二十九颗玻璃珠,梁仟怒气冲冲,恨不能立刻拿起刀去将那些西洋商人,有一个算一个,直接宰了。 赵晋神情一顿,梁仟素来比较冷静,连他也这般生气,那些买了琉璃的人,只怕更是恨不能直接闹上那些西洋商人的店铺。 “大人!这件事,我们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梁仟愤愤不平,“必须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叫他们以后都不敢再这般欺骗我们赵国的百姓!” 这些西洋商人分明是将他们当成傻子!梁仟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赵晋扯了扯嘴角,神情冷然,“本官会叫他们将吃进去的,悉数吐出来。” 闻言,梁仟眼前一亮,再看看手里的玻璃珠,猜测道:“大人难不成是想……” “大王子!” 伴随着怒火的喊声,传来的是一阵脚步声。 宁策方至大堂门口,就直接高声唤赵晋,语气中的怒火显而易见。 赵晋微微一怔,抬眼望去,宁策一袭青衫,正大跨步地走来,脸的两侧绷得很紧,神情严肃。 “老师?” 走进大堂,宁策匆匆行了一礼,他的怒火并非是冲着赵晋,他缓了缓,语气没有方才的冷厉,“大王子。” “老师可是听说了玻璃珠一事?”赵晋猜测道。 宁策眉头一皱,“玻璃珠?” 很快,他视线一扫,就发现了桌案上放着的透明珠子,再回想起收到的消息,“大王子所说的玻璃珠,可是琉璃珠?” “正是。” “的确是为了此事。”宁策衣袍一挥,双手虚拢,朝赵晋行了一个极为肃穆的揖礼。 “还请大王子严惩这些西洋商人,并且禁止西洋商人再进入云州郡半步!” 宁策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赵晋,“宁策也会向陛下上奏此事,以求陛下同意关闭云州郡的港口!” “老师,这有所不妥。”赵晋皱起眉头,没料到宁策知晓此事后,首先竟然是关闭港口。 可是,历史上并非没有关闭港口的做法。 中国的明清时期,朝廷闭关锁国,最后落得这般下场,就已经说明了此法不可行。 宁策当即高声道:“大王子!这些西洋商人,都是些坑蒙拐骗之徒,继续将他们留在云州郡内,百害而无一利!” 赵晋摇头,依然不同意此事,“老师此言差矣,诚然这些人为了赚钱,欺骗了赵国的百姓,却也传入了不少灵巧的玩意。” “哼!”宁策冷哼道:“都是一些奇淫巧技的东西,有何可惜的。” 宁策的语气中满是对西洋之物的不屑。 赵晋眼神微凝,宁策是典型的儒家一派,只怕在这些士子的眼里,西洋的物品,都只是奇淫巧技。 看来,哪怕换了一个时空,对商业与技术的轻视,依然存在。 赵晋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吁出,异常的平静地问了一句,“老师,那土豆也是奇淫巧技吗?” 土豆…… 宁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土豆是粮食,这次更是作为粮种被种下了许多,且根据大王子所言的亩产量。 不出意外,这些土豆,兴许能够直接改变整个赵国的农业! “自然不是。”哪怕不愿意承认西洋人带来的土豆可能是个好东西,宁策却无法否认,土豆与那些奇淫巧技并不相同。 赵晋转身走至桌案旁边,敲了敲身旁的桌面,“老师,西洋兴许还有许多类似土豆一般,于赵国有大益处的东西,不过是我们没有发现罢了。” “这样,老师仍然要禁止西洋商人登上云州郡的土地吗?”赵晋侧头,定定地看着宁策。 宁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没有太多的理由可以辩驳。 “但是,这害处亦很明显。” 赵晋笑了笑,宁策开始妥协了。 他再次问道:“难道赵国境内,没有这般黑心的商人?” 当然有,更黑心的也不少。 宁策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他已经明白了赵晋的意思。 赵国同样有黑心的商人,为何独独禁止西洋商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礼物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宁策沉着脸,道出了这句一直被他压在心底,也是他真正瞧不惯西洋商人的根本原因。 赵晋怔然一瞬,紧接着,脸色也沉了下来。 “老师,赵国独自发展,终有一日会吃苦头的。”赵晋淡声道。 宁策微微侧过头,不发一言。 他从不相信外族人。 赵晋摇了摇头,这种观念,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 他再次提起西洋商人一事,“此事势必要给他们一个教训,但是若就此与西洋断绝贸易来往,乃至于断绝联系。” “吃亏,只会是我们自己。” 赵晋语气缓慢,却字字清晰,“我们不知他们已经壮大到何种地步,对他们一无所知,没有任何了解。” “倘若有一日,这些西洋人觊觎我们的国土,乘船来到我们的国门,如何应对?” 就犹如,中国历史上,被列强的坚船利炮敲醒的清朝。 赵晋看着因为听见此言,已经愣住了梁仟与宁策。 他抬眸,继续道:“当真到那一天,已经晚了。” 话音落下,大堂久久无声。 良久,宁策浅叹一声,“大王子打算如何应对此事?若要令他们再也不敢行此事,此次教训必然要令他们深刻。” 宁策妥协了。 星眸变得冷锐,赵晋勾唇道:“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言罢,赵晋侧头看向桌案上的玻璃珠,唤来了衙卫。 衙卫低头行礼,“参见大人。” 只是眼睛却忍不住,不断地往桌案上那美轮美奂的珠子瞧去。 赵晋敲了敲桌案。 “笃笃”的声音令衙卫回过神来。 赵晋这才淡声道:“将这些珠子,悉数装好,然后送给云州城内的所有的豪绅和势力稍微大些的商户。” “是。”衙卫心里又是惊异又是惋惜,这些珠子竟然全部都要送人,哪怕留一些在府衙也好。 这样平日里在府衙值班时,兴许还能瞧上两眼。 于是,今天,云州城内的豪绅与大商人,悉数收到了赵晋送来的一个盒子。 连云山手中拿着衙卫送来的精致木盒,不明所以。 “大人好好的,怎么会送礼过来?” 旁边的连夫人有些好奇,“说不准是谢礼,老爷您上次不是联合各家给大人送去了粮种吗?” 闻言,连云山觉得有理,手中晃动两下,盯着木盒看了几眼,伸手打开。 木盒被打开的那一瞬间,连云山与连夫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一颗雪白透亮,折射着光芒的珠子出现在他们眼中。 “这,这难不成是夜明珠?”连夫人惊呼出声。 连云山视线不曾离开,嘴上斥责了一句,“没有眼力劲,这哪里是夜明珠。” 可虽然这颗珠子不是夜明珠,只怕与夜明珠也不差多少,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我自诩也见过众多宝物,除了夜明珠,再没有见过什么珠子可以和这颗珠子比拟。”连云山喃喃道。 他小心地拿出珠子,抬起手。 阳光下,珠子更是显得夺目。 “太美了。”连云山的视线不曾离开过珠子,眼睛发直。 只是,赞叹过后,拿着这颗珠子,连云山却觉得烫手得紧。 宝物是宝物,但是太过珍贵反而令他坐立不安。 大人究竟是何意? 无端送来这般珍宝,连云山不得不猜测背后的深意。 赵晋对他们这些豪绅的印象绝对算不得好,直至此次粮种一事,他们出手相助,才扭转了赵晋的看法。 之后,赵晋对他们的态度亦好上了几分。 但连云山有自知之明,粮种一事虽然他们出力不少,但且不说他们所拿出的粮种,并未能彻底解决当时的问题。 哪怕是他号召这些豪绅,一力承担了所有的粮种,也是担不起这么一个宝物的。 连云山小心翼翼地将珠子放回盒子内,递给自家夫人,“夫人,这枚珠子,一定要收好。” 他不放心,连连叮嘱了好几回。 连夫人仿佛抱着什么至宝一般,紧紧抱着木盒,脸上露出笑意,“放心,妾身晓得的。” “哎!”连云山长长叹了口气,面上忧愁不已。 林青松恰好这几日在云州城,遇到了衙卫将木盒送至林家。 虽然林家乃是后来进驻云州郡,但因林青松与赵晋的关系,以及林家抓住时机,迅速在云州郡扩张。 此时,林家在云州的实力,已经可以与连家相抗。 不过,明白人都知晓,林家的背后,站着的可是赵晋,没有人敢轻易招惹。 林青松看着手里的木盒,挑了挑眉,“大人这是送了什么礼,这般神秘……!” 回想起方才衙卫支支吾吾的样子,林青松边说边随手打开了木盒,顿时停住了声音。 “这是……” 这是什么珠子? 林青松小心的拿出木盒里的珠子,哪怕他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宝物,也从未见过这种珠子。 他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眉头不由皱起,“这材质,似乎与琉璃有些相似。” 但是琉璃素来是有颜色的,而且与这颗珠子相比。 林青松抬眼扫了一眼四周,抬手去过一个琉璃舞人,将二者并排放到一起。 琉璃舞人是林青松年前从一个西洋商人手中买下的,足足花费了三千多两白银。 可是将二者放在一起,,林青松能够明显看出,精美绝伦的琉璃舞人,被衬托得仿佛是地摊货。 林青松轻“啧”了一声,“这般宝物,大人不可能会无缘无故送来。” 他将珠子拿起,放至眼前,眯起眼睛大量。 “越瞧越像是,没有颜色的琉璃。” 只不过比琉璃更加透彻,更加美与吸引人。 “兴许,问题就在这颗珠子上?” 收到赵晋遣衙卫送来的珠子的众人,无一不在猜测赵晋的用意。 尤其是当他们知晓,此等宝物,赵晋却一口气送了二十多家时,更是忐忑不安。 能下这么大手笔,意味着背后的事情,一定很大。 就在众人惶惶不可终日,胡乱猜测赵晋的用意时,忽然收到了府衙的请帖。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赵晋的计划 赵晋邀请他们在迎客楼一聚。 有豪绅愣愣地看着请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额头冒出细汗,眼中也流露出害怕。 “大人,大人该不会是要对我们下手了吧?” 那颗珠子,就是送给他们最后的东西? 不仅一个人这般想,确切而言,除了与赵晋交情不浅的林青松外,众人大多持这种看法。 须知,他们上一次与赵晋聚在迎客楼时,赵晋直接命人抓走了不少豪绅,他们也是逃过一劫。 想起赵晋手中握着他们的把柄,豪绅们去赴宴时,忐忑不安。 赵晋去得很早,身后跟着秦衡。 “大人。”掌柜一如既往地热情迎了上来,“楼上请。” 这次,赵晋邀请了林青松,林青松已经跟他打过招呼。 赵晋微微颔首,跟在掌柜身后,迈步走至二楼。 掌柜停在一个包厢门口,伸手推开门后,站在门侧,微微低着头,“大人就是此处了。” 门一打开,原先有些吵闹,正在议论纷纷的众人,倏然静下了声音,纷纷侧目看着赵晋。 赵晋脚步一顿,他足足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将近半个时辰,怎么这些人都到了? 蓦然见到赵晋,众人也懵住了。 林青松回过神来,率先站起来,“参见大人。” 其余人如梦初醒,纷纷弯腰道:“参见大人!” “不必多礼。”怔愣了一瞬,赵晋面色如常,抬脚迈入包厢。 “诸位怎么到得这般早?” 连云山干笑几声,“想着早些到,免得大人久等了。” 赵晋眼皮一跳,这还真的是,“早一些”。 整张桌子,只有主位空着。 赵晋没有客气,抬脚走过去,直接在主位落座。 他侧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秦衡,“加个位置。” 连云山机灵地出去叫来小二,在赵晋旁边再加一张椅子。 于是,赵晋的左手边是林青松,右手边是秦衡,而秦衡的右手边则是连云山。 众人惴惴不安,没有一个人胆敢先开口。 赵晋抬头扫了一眼他们,笑道:“怎么今日这般安静?” 豪绅们与几个大商人面面相觑,却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林青松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他们这是在害怕呢。”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面露尴尬。 虽然是事实,但是这般被直接指出,还是让他们觉得颇有些难堪。 赵晋低头抿了口茶水,语气轻缓,“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奉公守法,本官又不会吃了你们。” 奉公守法? 众人心头一凛,难道他们最近做了些什么惹怒了赵晋?可是听这语气,似乎又不太像。 震慑一番后,赵晋才不急不缓地开始道出今日的目的。 “诸位可都收到了本官送过去的珠子?” 林青松拿起茶杯的手一顿。 果然,和那颗珠子有关。 “收到了。” 一些豪绅甚至大声夸赞,“草民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珠子,简直是仅在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啊!” “这般晶莹剔透,耀眼夺目,连夜明珠都比不上。” 可谓是极尽赞美之言了。 赵晋听着,心里有些好笑,也不知他们知晓,这些是沙子做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这般想着,赵晋敲了敲桌子,淡淡吐出一句话,“这些珠子,都是沙子与一些石头烧制出来的。” 一片溢美之词中,突然掺杂着这么一句话,众人都愣住了。 连不怎么出声的林青松也忍不住看向赵晋,“大人,你说这些珠子是什么做的?” 赵晋扬眉,看着面色各异的众人,“沙子和石头。” “这,这怎么可能?” 虽然他们方才有些过于夸张,但是这些珠子,毫无疑问,都是极好的,沙子和石头? 他们仔细瞧了赵晋的神色,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面上尽是认真。 见状,他们不得不接受了这个说法。 只是,等他们刚刚接受,这种珠子,是沙子与石头烧制而成这一离谱之事后,赵晋又淡淡地问道: “诸位这知这些是什么珠子?” 林青松猜测道:“是琉璃珠?” 话音刚落,他的脸色蓦然僵住了。 琉璃珠? 这些珠子是沙子和石头所制,那他家中的琉璃,岂不是也是沙子和石头所制? 不仅林青松,其余人也纷纷意识到了此事。 赵晋抬眸扫了一眼众人极为难看的神色,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确实是琉璃珠子。” 一瞬间,众人的脸色徒然灰败下来。 “确切而言,”赵晋抿紧唇,“这些是玻璃珠,西洋人的那些琉璃,只不过是制作玻璃失败的产物。” “他娘的!”有豪绅怒气上涌,已经顾不得赵晋在此,胸膛剧烈起伏,直接拍案而起! 其余众人,虽然还未失去理智,却也临近失控的边缘。 他们这些人,家中或多或少都从西洋商人手中买了琉璃。 如今却告诉他们,他们花了几千两,甚至上万两银子买了一堆沙子和石头?! 不,同样是沙子与石头烧制出来的玻璃珠,可比这些琉璃要更加好看! “这些孙子!分明是将我们当傻子耍!” “这口气,竟然敢拿一堆沙子来赵国坑蒙拐骗!真当我们好糊弄不成?!” 这些豪绅与大商人,纷纷怒声斥骂西洋商人,显然是气愤不已。 赵晋听见,面色隐约有些古怪。 被骗了这么久都无知无觉,可不就是好骗么。 林青松也是脸色铁青,他回想起家中的那尊琉璃舞人,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他咬了咬牙,按捺下心中的怒火,问起正事,“大人叫我们前来,可是因为此事?” 一言惊醒梦中人,众人纷纷回过神来,赵晋将他们叫到此处,断不可能是为了看他们痛斥西洋商人。 “诸位可想将自己被骗的钱财拿回来?”赵晋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一笑,“若是想的话,本官有法子,只是需要诸位配合。” 虽然方才有所猜测,但听见赵晋的肯定,众人依旧喜不自胜。 赵晋乃是云州郡的郡守,若是赵晋愿意为他们出头,于他们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之事! 第一百七十四章 西洋商人的心思 连云山拱手道:“草民等人自然想要讨回一个公道!” “好!” 赵晋的目光略显凌厉,望着众人,“他们此举分明是不将我们赵国放在眼内!你们之后,按照本官……” 众人越听,眼睛越亮。 赵晋话音刚落,就有人忍不住拍案叫好! “妙啊!大人此计甚妙!” 有豪绅哈哈大笑,捋着胡须,一扫先前的郁色。 赵晋脸上亦露出笑意,他转头看向林青松,“此事就由连家与林家一同负责。青松,你最近可有时间留在云州城?” 林青松笑了笑,“这等大事,草民怎能缺席?” 赵晋微微颔首,望着众人提点道:“不仅是玻璃珠,还可以做其余样式,亦可以做镜子……” 突然,赵晋话音一顿,神情微凝。 既然有了玻璃,能够做镜子,岂不是也能做望远镜? “大人?这镜子是何物?”连云山没有注意到赵晋的异样,不解地问道。 赵晋回过神来,朝众人解释。 赵晋与这些豪绅在迎客楼内,足足待了将近两个时辰。 他们商议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但是云州城的豪绅与大商人,从迎客楼回去后,纷纷忙碌起来,而且经常往府衙跑。 在众人忙碌的时候,云州城内的一家西洋人开的商铺后院。 好一些穿金戴银,身着绫罗绸缎的西洋商人正聚在一起。 “纳瓦拉的那些土豆,可惜了。”一道浅叹声响起。 “哼!”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不满地道:“他们是自食恶果,若是由我们一同出售,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西洋商人为了在赵国更方便经商,便在云州城内设了一个西洋的商会。 平日里,很多货物他们都是一同出售,然后根据货物的比重分成。 而被赵晋抓走的纳瓦拉,则是因为不愿意被他们分掉一部分的钱财,拒绝了商会。 “行了,别提这种晦气的事了。”一个穿着蓝色长袍,毛发浓密商人出声。 他是这些人里,势力最大的,也是西洋商会的负责人,西提。 “你们这回,都带了多少琉璃过来?” 提起琉璃,这些西洋商人们眼睛纷纷亮起,蓝色或绿色的眼睛,油亮油亮的,仿佛是看到了猎物的野兽。 “我可是足足带了四百多件前来!” 众人纷纷出言,几乎所有人,都带了百件以上的琉璃。 琉璃可是他们卖得最好的货物,同样的,也是利润最大的。 “哈哈哈哈,赵国人可真是傻,一堆沙子烧制出来的东西,卖到上千两,他们也买哈哈哈!” 闻言,一众西洋商人纷纷露出了又高兴又有些嘲弄的神色。 “可不正是哈哈哈!” 西提眯起了眼睛,眼底也尽是嘲笑。 “明日便将这些货物都摆上去吧。”西提笑眯眯道。 众人自然是忙不迭地应下。 他们仿佛看见了赵国人花费巨额白银买这些沙子的样子,纷纷大笑起来。 只是,他们足足将琉璃摆在铺中将近半个月,却没有一个人前来! 就在他们去查究竟为何的时候,云州城内大大小小的商铺,突然全部摆上了大量类似于琉璃的物件。 他们称之为“玻璃。” 西提手中正拿着一个镜子,面前放着一个玻璃杯。 他低头看着赵国人口中的“镜子”将自己清晰地映照了出来,不由面露惊异。 其余西洋商人围在周围,纷纷打量着这两件东西。 玻璃杯与镜子,都是西提从赵国人的商铺买回来的。 “这,这些可比我们的琉璃要漂亮多了!” 他们何时见过这般神奇之物,不仅是镜子,玻璃杯放在眼前,能够透过玻璃杯看清前面的事物。 “西提,这两样东西,多少钱?” 西提闻言,眼底微动,说了一个数字。 众人大惊! “这,竟然这般便宜?”有人惊呼出声。 西提点点头,“不错,我当时也是不敢置信。” “若是我们将这些买回去,再回到国内卖出去。”有人提议道。 说着,他伸出手指,比了一个数。 “你疯了不成?”旁边的一个洋商直接大力拍掉他伸出来的手。 对方轻笑一声,“那你可曾见过这般又神奇又好看之物?哪怕说它们是上帝的造物,亦会有人相信!” 原先不太同意的洋商,闻言,目光微动,显然是有些动摇了。 他们纷纷看向西提手上的镜子和桌子上拜访着的玻璃杯。 西提目光闪烁。 良久。 西提缓声道:“不错,拿回去,哪怕真的卖出这个价,那些贵族为了自持身份,也会疯狂购买。” 此题此话,仿佛提醒了众人。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俱是看见彼此眼底的贪婪。 西提说得不错,而且,这里面的利润,实在是太大了。 “好!” 有人咬牙同意了。 当利益足够时,商人能够为此践踏一切法律,更遑论只是欺骗国人。 决定下来后,西提立刻去城中最大的商铺,要大量购买。 “你们要买一万多件?”林家商铺的掌柜面色惊异,连忙将西提几人请入内间。 西提等人被对方的态度取悦了,高傲无比地跟在掌柜后面进了内间。 他们一见,所谓的内间,椅子上竟然没有珍贵的毯子,桌子也只是普通桌子,眼底显露鄙夷。 西提坐下后,还皱着眉道了一句,“这椅子,着实是硬邦邦的,你们怎么不垫层毯子?雪狐的皮毛就极为不错。” 掌柜眉心一抽,他不着痕迹地瞧了一眼窗外。 这天气,垫层雪狐毛?也不嫌热得慌。 这般想着,掌柜脸上却是赔着笑道:“店里简陋,让诸位见笑了。” “行吧。”西提不耐烦地道了一句,然后直切主题。 “我们要一万五千件这种玻璃,你们能不能供给我们?” 掌柜一听这个数目,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眼角已经笑得满是褶皱。 “单单我们家是不能的。” 不待西提等人出言表示不满,掌柜话音一转,“但是我们林家,与云州城内各家都有合作,可以立刻从各家调货过来!” 西提这才满意了些,“那就尽快给我们准备吧。” 岂料,掌柜却笑着道:“不过,你们买一万五千件,不如直接买两万件。” 第一百七十五章 “馈赠” 西提皱眉道:“两万件?这未免也太多了些。” 语气中已然是有些不满。 与西提一同前来的,都是西洋商人中,能听能说汉话的。 一听这话,西提旁边的一个高壮大汉斥责道:“张口就要给我们卖多五千件,你们赵国人未免太过黑心!” 毕竟足足多了五千件,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掌柜弯着腰,忙道:“诸位莫要生气,且先听我道来。” “这玻璃啊,是我们最近才发现的,想着第一回卖,各家就联合给前大量购买玻璃制品的顾客,一个馈赠!” 听见是馈赠,西提神色微动,认真了几分。 掌柜将几人的神情收归眼底,嘴角的笑意愈发深。 “每买满一万件,就能减免一万两!” 什么? 西提几人彻底坐不住了,西提猛地站起身来,朝掌柜走近了几步,“你说的,都是真的?” “绝无半句谎言!”掌柜拍着胸口保证,“我们经商,凭的就是一个诚字!” “可是,为何要购买这么多的货物,你们才有馈赠?”西提眯着眼睛,心里有些怀疑。 一万两,虽然他们买一万件,已经是五十万多两白银,但也从未见过哪家店铺,胆敢直接少这么多银钱。 掌柜摆了摆手,“当然有,你们若是想要这些的也成,不过最多,也就只能减免几千两银子。” 西提忽然笑了,“几千两,已经不错了。” 言下之意,则是不要那五千件。 “也行也行!”掌柜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没有再劝半分,“那我就去给你联系一下其余几家。” 言罢,掌柜转身准备出去。 西提脸色微变,他方才看见,对方听见他不要时,眼底闪过高兴?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掌柜的背影,不知是不是方才那一眼的缘故,他总觉得掌柜的脚步都要比原先轻快几分。 “等等!”西提叫住了掌柜。 掌柜不解地转身,“诸位可是还有什么事?” 西提咬咬牙,“我们要两万件!” 旁边的三名西洋商人,神色有些犹豫。 其中一人拉了一下西提,压低声音道:“西提,这可是足足多了五千件!” “两万件,我们的钱是足够的。”西提不为所动,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多了五千件,却少了两万两白银。” 一听“两万两白银”,三人都不再说话了。 西提几人回来,带来了两万件玻璃制品的消息,惊动了一众西洋商人。 “这,怎么会买了这么多?”其中一个人有些焦躁,来回走动,带得本来就有些烦躁的西洋商人更加烦躁了。 场上尽是嗡嗡嗡的窃窃私语声,大多都夹杂着不满。 “怕什么!”西提高声斥了一句,“狠不下心,怎么能够发财?” 伴随着这一句斥责,场内逐渐安静下来。 有人忍不住道:“西提,这可是足足五十多万两,你怎么不先和我们商议一下?” 多了五千件,相当于多花了五十多万,这些钱,都需要商会的人一同承担。 西提视线亦不曾望过去,“但我们少花了两万两。” “呵!可我们多花了五十多万两!”有人并不买账,不依不饶。 这一句话可算是点燃了大家的情绪。 一瞬间,英文夹杂着各国的口音,在这里响起,杂糅成一片,听得西提一阵头疼。 他真没想到这群人的眼皮子这般浅,多花了五十多万? 西提冷笑一声,“难道花的这五十多万买的五千件玻璃制品,卖出去后,我们不会大赚一笔?” 自然是会的。 可是众人也清楚,能大赚的前提是能卖出去! “西提,可这风险也太大了!”有人拍着手,显而易见的焦躁情绪,“要是这批货出了什么问题,砸手里了,这五千件,可能成为压倒我们商会的最后一根稻草!” 话说到后面,已然是有些威胁的意味了。 他们能够在云州城风生水起,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商会,倘若商会真的出问题,里面任何一个人,都得跟着受损! 其余人顿时更加不乐意了。 西提阴恻恻地盯着说这话的人,“你觉得,这批货运回国内,卖不出去?” 对方顿时噎住。 他们都是临近的几个国家,国内的情况比较相似。 听见这话,其余人思索一番,想到自己国内那一群奢靡的贵族,当即摇头。 不!肯定能卖出去。 西提扫了一眼众人,将他们的情绪收归眼底,冷哼了一声,“既然这样,不就得了?” 拿不出旁的反驳之言,加之后来众人觉得西提所言,隐约有些道理。 洋商里方才情绪最为激烈的几人,对视几眼后,沉默了下来。 西提没有错过几人的眉来眼去,绿色的眸子瞬间变得更深。 没过几日,林家商铺就将两万件货物悉数送到了西洋商会的仓库。 “哈哈哈!掌柜的速度,可真快!”西提看着那一箱箱已经验过了的货物,目露贪婪,仿佛这些不是玻璃,而是一箱又一箱的银子。 当然,这在这些洋商眼中,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掌柜的脸上堆满了笑意,用有些谄媚和讨好的语气道:“西提先生要的货,林家自然不敢怠慢!” 他特意咬重了“西提先生”四字。 果不其然,西提的神色更是倨傲了几分,透着满意。 掌柜又与西提交谈了几句,就离开了。 西提没有看到,掌柜一转身,脸上的讨好神色,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不仅如此,眼底还隐约露出些嘲讽。 真是蠢透了,掌柜心想。 但是一想到,他们以前就是被这么一群蠢货给骗了这么多年,脸色立刻黑沉下来。 正在高兴的西提,接连几日都跑仓库,清点货物,准备装船。 他们决定早些回国,将这批货物处理掉。 虽然这一百万多两,他们不是承担不起,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现钱,难免有些吃力,能越快回本,自然越好。 只是,还不等他们高兴多一些日子,惯常去各家商铺打探近日情况的西洋商人,回来时,脸色一片惨白。 第一百七十六章 商人闹事 西提一回来就见到他这副模样,顿住了脚步,心中惊疑,“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西提的声音,西洋商人好像终于回过神来,眼珠子动了动,目光落在了西提的身上。 “西提。”西洋商人的声音很是暗哑,似乎压抑着情绪。 西提有些奇怪,抬头与对方对方,却被他眼里的红血丝吓了一跳。 “你昨晚没有休息?” 西洋商人没有回答西提的话,而是道:“那些玻璃制品,降价了。” “降价”,商人对这两个字颇为敏感。 “降价了?”西提没有控制住,直接拔高了音量。 西洋商人喉咙哽了一下,“是,降价了。” 他顿了顿,仿佛只是说了几个字,就需要歇息一下班,抬手按了按胸口,又等了几秒钟才再次出声。 “现在便宜的,只要几十文钱,贵的也只要十几两!” 西洋商人想要尽量平稳地吐出那个几个字眼,却在最后依旧失了声。 西提整个人有些恍惚,似乎已经听不见对方在说些什么。 什么几十文钱,什么十几两,不是至少要上百两吗?甚至几百两银子。 “你,你在说些什么?”西提踉跄地走进了那个西洋商人几步。 在走到西洋商人旁边时,像是情绪突然爆发一般,猛地伸手攥住了对方的衣领,“你在胡说八道是不是?啊?!” “快说啊!”西提用力攥着对方的领口,甚至抖了两下,“快告诉我,都是假的!” “你们……在说什么?法提里斯,你说的都是真的?”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的动静已经惹来了好一些外国商人前来围观。 若是一开始他们还有兴致看西提与法提里斯之间的争夺,究竟谁胜谁败。 如今,所有人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堕入了一场噩梦。 法提里斯,抬起眼,看向众人,“是真的。” 三个字,直接在这群西洋商人中,倒入了一锅滚烫的热水。 他们不可置信地尖叫着,咒骂着。 有人不相信,直接跑出了们,再垂头丧气地回来。 西提怔怔然,不停地呢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 良久,他如梦初醒,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林家!” 西提咬着牙,满怀恨意,瞪圆了一双绿色的眼睛。 当即他就要出门。 其余人见状,立刻纷纷道:“西提,你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林家算账!定然是他们算计我们!” 一言惊醒梦中人。 林家!卖给他们玻璃的林家! 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这些西洋商人振作起来,纷纷道:“我们也去!必须要让他们给我们一个说法!” 二十多个西洋商人,浩浩荡荡,凶神恶煞地前往林家最大的商铺。 路上见到这一幕的百姓,议论纷纷。 “这些西洋人,怎么今天这么齐,这是要去哪里?” “鬼知道他们哩,看着凶神恶煞的,像是要找人算账一样。” “诶!那个方向,是不是去找林家的……” 西提领着一大群西洋商人,气势汹汹地来到林家商铺。 原先还在商铺内挑东西的一些客人,见状纷纷躲到一旁去了。 这些人,明显是要闹事啊! 有机灵的,已经跑去府衙报信了。 “掌柜给老子出来!”西提一进来,离开拍着柜台,大声喊道。 听见喊声,掌柜掀开帘子,从内间走出来,边走边道:“谁这般大声喊我?” 一旁的伙计警惕地拦在这些西洋商人面前。 掌柜本来有些不满,抬头一看,竟然是西提。 顿时加快了脚步,脸上也扬起了笑意,“西提先生怎么过来了?可是还想再买一些玻璃?” 本已是满腹怒火的西提,听见掌柜竟然还敢提玻璃,更是怒火中烧。 “好你个林家!分明是在骗我!” “不错!这就是一家骗子!黑店!” “不过是一个为主人家办事的粗贱之人,竟然敢做出这等欺瞒客人的事!” 西提身后的西洋商人纷纷嚷嚷起来,甚至用语极为不文雅。 掌柜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神情暗沉。 “西提先生这是何意?本店何曾欺骗过你们?” “还想狡辩!”盛怒之下,西提直接伸手指着掌柜,“那些玻璃,你们以一百多两以上的价格卖给我们。” “我们买了两万件后,你们就将这些降到了几十文钱到几十两银子!” 旁观的客人听见此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是差了十倍不止啊! 掌柜闻言,反而脸色和缓了许多。 “原来西提先生是说此事。” 西提冷哼一声,“看来你们是愿意承认了?” 掌柜面露不解,“西提先生这是何意?你们以这个价格在我们这里买了两万件玻璃,这是事实,我可从来没有否认过。” 西提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一时无法发现,不欲再与掌柜纠缠,最重要是拿到这笔差额的钱! 他定了定心神,继续道:“既然如此,你们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交代?”掌柜先是惊讶地重复了两个字,紧接着恍然大悟,甚至重新露出了笑容。 “我知晓是怎么回事了,你们是为玻璃降价而来的。” 法提里斯冷声道:“掌柜知道了,就不要再废话了!” “诸位先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掌柜双手伸开抬起,掌心向下压了压。 “那是因为刚好昨日,我们发现了一个新的炼制法子,成本大大降低,这才改了价格。” 说着,掌柜也是忍不住叹气,“你说这也太巧了些,若是西提先生再迟一些,不就能买到这批更便宜的玻璃了?” 西提神情黑沉,敏锐地捕捉到掌柜话中的意思,他朝前走了两步,“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会给我们赔偿差价?” 西提身后的西洋商人也明白过来,这哪里肯干! 他们可是足足朝里面一共砸了一百多万两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难道不应该给我们补差价?” “没错,爽快些,赶紧给我们补上这一笔钱!不然我们直接把你的店给砸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他们怎会知晓? 掌柜听见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冷了下来。 “你们这是要在这里无理取闹?” “砸店?”掌柜的声音拔高了些,“你们敢砸,我就直接报官!” “掌柜!此事明明是你们诓骗了我们!”西提目眦欲裂,死死盯着掌柜,恨不能从他身上剜出一块肉来! 掌柜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笑道:“西提先生这话可就真真令人发笑了,我何时诓骗了诸位?” 话音刚落,掌柜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朝内间走去。 西提当即朝周围围观的百姓,怒声道:“你们看看!他这分明是要跑!” 没有犹豫,西提紧跟在掌柜的后面,作势就要进去。 他刚刚快要走到帘子处,掌柜就拿着一张纸,掀开帘子出来了,见西提这副模样,隐约明白过来,顿时嗤笑了一声。 下一刻,他扬起了手中的纸张,大声道:“这里可是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你们以这些价格买下两万件玻璃,我们可还给你们减免了两万两!” 纸张上,赫然盖着林家商铺的印章和西洋商会的印章。 西提咬着牙,“可这分明是你们骗了我们!哪有我们一买了这些玻璃,你们就这么巧发现了成本更低的做法?” 法提里斯素来与西提不太对付,这会却也附和道:“而且还是相差了十倍,乃至于数十倍的价格!” 旁观的百姓看着这出闹剧,窃窃私语。 “这些西洋人,说的也有些道理,换作是我,买了这么多东西,转头全部降价,便宜了十多倍,只怕也会恼死!” “可是这掌柜说的,兴许也是真的,要是成本降了,把价格也降下来,那才是正理!” 掌柜也听见了这些窃窃私语,按理说,这些言论,是会损伤林家的信誉,他却没有半分担忧。 看着这群西洋商人,慢悠悠地抛下一道惊雷。 “你们说这话可就没有意思了,你们卖的那些琉璃,全是一堆沙子烧制出来的,可是直接翻了几百倍甚至上千倍卖给我们赵国人。” 这个消息,仿若一大块石头,砸进湖里,顿时掀起巨大的波澜。 二十多个西洋商人,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怎么会知晓? 而店铺里的那些客人,则是惊怒交加。 沙子!几百倍!上千倍! “掌柜的,你说的可是真的?”一个衣着华丽,头上插着金步摇,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的妇人着急忙慌地追问道。 掌柜沉着脸,“自然是真的,这玻璃,和琉璃的烧制方法相似,而他们口中所谓的琉璃,只不过是烧制玻璃时,没有去除干净杂质导致出现了颜色。” 客人们回想起那些价格,一个个脸色又红又白。 再怎么样,林家也不可能会以亏损来做出这等事。 而且,众人恍然想起,玻璃降价的,可不仅是林家一家! 方才那个妇人喃喃自语,“难怪老爷最近不让我买琉璃。” 而那些西洋商人,已经悉数怔愣在原地。 若是之前他们只是有些怀疑,林家是给人们设局,现下一听这话,哪里还不知晓! 是云州城这些豪绅和大商人,知晓了此事,故意给他们设了这么一场局! 沙子,这些玻璃竟然也是沙子烧制的。 掌柜的话仿佛噩梦一般,不断在他们脑海里回响。 一百多万两银子,他们砸进了自己的大半身家,现在却告诉他们,这是一场骗局? 西提恍惚回神,明白过来后,面目徒然变得狰狞。 他自己可是也砸了足足二十多万两!而且,这事还是他一手签下的,若是其余人…… 西提甚至不敢再朝下细想,怒火从胸腔中涌起,血气一下子冲上脑门。 他猛地上前攥住掌柜的衣襟,“所以你们从始至终都是在骗我们!” 其余西洋商人怒不可遏,叫嚷声比方才还要大上几倍! 而且个个神情可怖,仿佛要将掌柜给生吞了一般。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掌柜自然不可能退给他们,厉声喝道:“钱货两清!我们还未曾叫你们赔琉璃的钱!” 西提咬牙切齿,“所以你们是铁了心不肯赔钱了?” “呵!”掌柜冷笑了一声,只差没有一口唾沫吐在西提脸上。 “你们哪来的这么大的脸?要我们退钱可以,你们先把钱退给所有买了你们琉璃的人!” “好!好得很!” 字字仿佛从齿根挤出来,西提阴狠的笑了。 “既然你们不肯赔钱,那我们就砸了店!” 话音刚落,西提就直接拿起店铺内的椅子,狠狠朝一边的架子上砸去! 掌柜猛地瞪大了眼睛,声音有些发抖,“快!快!快拦住他们!” 但是西洋商人太多了,其余的西洋商人看见西提开始砸店,纷纷动起手来。 “在干什么!” 就在西提正准备砸第二个架子时,一大群衙卫冲了上来。 掌柜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上去哭诉道:“大人啊!当初钱货两清,这些人非要跑来要我们赔什么钱,现在还要砸了我们的店!” 捕头来之前被赵晋提点过,安慰了掌柜几句。 “莫要担心,砸坏的自然会让他们赔偿。” “那就麻烦大人了。” 捕头摆了摆手,看向已经被衙卫控制住的二十多个西洋商人。 “都带回衙门去!云州城也是你们能闹事的地方?” 原先还有些同情这些西洋商人的客人,早在掌柜说出琉璃的事情时,就对他们怒目而视。 这会已经是对这些人厌恶至极,见他们被衙卫带走,纷纷叫好! 西洋商人被带走后,掌柜的朝还在店里的一些客人拱手作揖,笑道:“让诸位看笑话了,不过,今日大家知晓了琉璃一事,回去告诉自家人,可莫要再买西洋人的琉璃了。” 他也没有多说旁的,只是最后道了一句,“此事郡守大人已经知晓。” 西洋商人被带回衙门的这一路,一直在嚷嚷。 “你们衙门,不是应该为我们做主吗?” “他们骗了我们,你们反倒将我们拿住,简直是官商勾结!”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本官设下的 捕头与一众衙卫对他们的斥骂充耳不闻。 赵晋刚刚从军营回来,沐浴完出来就听闻捕头捉拿了那一群西洋商人回来。 赵晋脚步一顿,笑了一声,“比我想象中更加沉不住气。” 跟着赵晋身后的杨旭默不作声。 大多数人被摆了一道,一下子损失一百多王两,应该很少有人能够冷静。 原本想去书房的赵晋,直接换了一个方向,朝府衙的大堂行去。 “走吧,去瞧瞧。” 待赵晋来到大堂的时候,二十多个西洋商人直接被绑了起来,跪在地上,两侧立着衙卫,紧紧盯着这些西洋商人。 赵晋的身影出现在大堂的那一刻,那些西洋商人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郡守大人!林家足足欺骗了我们一百多万两,还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啊!”西提一边哭诉,一边回想赵国人是如何面对朝廷命官的。 他学以前见过的那些赵国人,挣扎着给赵晋嗑了一个响头。 赵晋神色未变,似乎没有听见西提的声音,也没有看到他们一般,径直走到上首坐下。 “林家骗了你们?”赵晋抬眼看着下面颇显狼狈的一群人。 法提里斯忙不迭地应道:“正是,郡守大人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 旁边的西提更是咬牙狠心道:“大人若是能够帮我们追回这批钱财,我们,我们愿意将其中十分之一赠予大人以当作谢礼。” 一百多万两白银的十分之一,足有十万之多。 赵晋笑了,“你们还挺能狠下心来。” 看见赵晋的笑容,西提松了一口气。 有戏!看来这个郡守是个爱财的! 赵晋扫了为首的西提一眼,瞧出了他心底的小算盘。 “西提。”赵晋沉声唤道。 西提愣了一下,郡守怎么会知晓他的名字? 他侧头瞟了瞟站在旁边的捕头,心道:难不成是这个捕头说的? 可是他从未提起自己的名字,对方应当也不知晓才是。 想不明白的西提,只好先应了赵晋,“大人,草民在。” 若是他没有回应郡守,在赵国似乎会被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研制出玻璃的烧制方法吗?” 西提一愣,看着赵晋,神情有些困惑。 “应当是他们研制琉璃的方法时发现的。”他将自己心底的猜测说出来。 他们一直知晓赵国人寻找烧制琉璃的法子,只不过认为他们不可能发现。 毕竟谁能料到,昂贵的琉璃,居然是用一文不值的沙子烧制出来的? 正因为怀着这种想法,西提虽然听见掌柜说那句话时,惊异不已,却也没有多想。 可如今…… 西提看着赵晋唇边隐隐约约的笑容,总觉得似乎不太对劲。 赵晋居高临下地睨着西提,不急不缓地道:“是本官告诉他们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西提却好像感受到了极重的力道,径直砸在他脑袋上,令他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郡守大人说什么? 一天下来,接二连三的消息,已经让这群西洋商人几乎失去了反应能力。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赵晋话中的意思。 赵晋没有出声,静静等着他们回过神。 “大人,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西提咽了咽口水,拼命按压下自己心中的猜测。 赵晋眼睑一掀,原先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声音听不出喜怒。 “西提先生不知道?” 赵晋口中唤着“先生”,语气却带着一股意味不明的嘲讽。 “玻璃的烧制法子是我给他们的,也是我告诉他们,你们的琉璃是用沙子烧制出来的。” 赵晋双手撑在桌案上,睨着西提,目光逐渐冷锐,“这个局,是本官,一手设下的。” 他的声音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而西提却直接破了音。 “为什么!我们与大人无仇无怨!大人为何要这般针对我们?!” 下方的其余商人已经被赵晋话中的意思砸懵了。 “为什么?” 赵晋扯了一下唇角,望着西提的目光,冰冷又锐利。 西提抬头与赵晋对视时,甚至隐约以为,有一柄冰冷的利刃,正贴着自己的皮肤划走,不知哪一刻,就会划破他的皮肤。 两人对视只不过一瞬,西提就已然受不了,低下了头。 “你们将我赵国人,将我云州城的百姓,当成傻子一般戏弄,居然还问本官为什么?” 西提抖了抖嘴唇,半句话都道不出,在赵晋的视线下,他的喉咙被人捏住了似的,长了嘴,声音却一点都吐不出来。 至于其余的西洋商人,连一贯能言善道的西提都无言反驳,他们又哪里敢与赵晋争论? 听说在赵国,一郡的最高长官就是郡守。 想到此处,他们忍不住有些懊悔。 那些钱追不回来不说,还平白得罪了一位大官。 杨旭在旁边看着,不发一言,只是目光扫在这些西洋商人身上时,仿佛是看死人的目光。 “纵使如此,当初钱货两讫。”良久,西提梗着脖子,壮着胆子道。 赵晋点点头,没有反驳,“确实如此。” 他看着西提,淡声提醒他,“所以今日同样如此。” 在听见赵晋先前那一番话时,西提便知晓,这一百多万两已经是追不回来了,哪怕心中恼恨,却也不敢真的与赵晋对上。 他暗中瞧了瞧两侧的衙卫,目露恐惧。 赵晋将这一切收归眼底,“所以,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没有了!”西提腮帮子绷紧,隐隐能看见因为隐忍而使得两侧的肌肉颤动。 “好!”赵晋的声音徒然升高,右手按在惊木堂上,猛地拿起,又迅速而大力地拍下! “啪!” “既然这样,本官有话说!” “你们在林家商铺闹事,旁的损失,林家已经递了话过来,不予以追究,但是砸坏的东西,你们要将钱赔给林家!” 西洋商人们惊愕地抬头,这一趟,不仅没有将钱拿回来,反而又要赔一笔出去? 赵晋可不会顾及这一群人心中的懊恼与暗恨,若不是因为钱货两讫,没办法从琉璃一事上修理他们。 第一百七十九章 意外 现在可就不是单纯损失钱财这般简单。 赵晋会叫他们以后踏入云州城,都胆战心惊,谨慎行事。 “至于琉璃……”赵晋特意拖长了话音,不出意外地看见他们惊惶的神色。 不怪西提他们这般惊慌,毕竟在他们眼中,赵晋身为云州郡的最高长官,若是真要对他们下手,他们哪里反抗得了? “不必担心。”赵晋淡淡地道。 只是声音落在他们耳中,却更令西提等人提心吊胆。 赵晋不由嗤笑一声,方才他们听见一切都出自他的手笔,还流露出些许憎恨的神色,现在倒是只余下了害怕。 “揭过这件事可以,我要一样东西。”赵晋将自己的目的直接道出。 西提犹豫了一瞬,问道:“不知郡守大人要的是什么?” “地图,”赵晋紧紧盯着他,“你们往返自己国家与赵国之间的地图。” 听见这个要求,西提反而松了口气,他朝旁边的法提里斯道:“法提里斯,你不是随身携带着地图吗?还不快些。” 法提里斯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从怀里拿出了地图,恭敬地呈给赵晋。 他们见过赵国的商船,根本无法在海上航行太远,所以总是赵晋手中有地图,他们也丝毫不惧。 法提里斯甚至满怀恶意地想,这些人,按照地图出航,兴许半路就会被风浪所掩埋。 杨旭直接上前,将法提里斯手中的地图接过,再递给赵晋。 拿起法提里斯手中的地图时,杨旭甚至未曾用正眼瞧他,身上散发着冷气,直接将法提里斯从幻想中拉回来。 赵晋拿着地图,眼睑微微垂下,冷漠地睨了一眼法提里斯。 刚刚回神的法提里斯,抬起头来不过片刻,又被赵晋的眼神吓得重新低下头。 赵晋没有再管几人,抬起手,挥了挥。 最后这些西洋商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府衙,倒赔了一大笔钱,却不敢在府衙的门面前吭声。 赵晋看了看手中的地图,那个洋人直接从怀里拿出的地图,事先并不知晓,他的目的,除了逼他们将曾经通过琉璃骗来的钱悉数吐出。 其二就是为了这份地图。 仔细看了一遍,赵晋发现这个时代,其实与历史上的华夏很相似。 纵使许多国家的名字不一致,但是位置却是不变的。 赵晋合上地图,心中有了计较。 “大人。”杨旭见赵晋已经看完地图,突然出声,“他们不会死心。” 赵晋笑了一声,“不会死心又如何?本官会叫他们血本无归。” 杨旭原本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秦衡去码头,是为了办此事?” “不错。”赵晋将地图卷起来拿在手上,“如果他们还想利用这些玻璃赚回一笔,他们肯定会将这些带回国内,隐瞒下这里的事情,高价出售。” 这也是为什么,西提等人在府衙中时,没有太大的反抗。 因为他们还有退路,不一定会真的面临亏损的情况。 杨旭脸色微变,“所以,他们去林家商铺闹事……” “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赵晋眸色冷下来,甚至连瞳孔的颜色都显得有些浅淡。 “算盘打得啪啪直响,可惜,不能如愿。” 赵晋既然说了,让他们血本无归,自然不会还给他们留下带着那些玻璃回国的可能。 “对了,过几日,我去一趟湘泉。” 湘泉是云州郡临海的一个县城,也是云州郡的港口所在。 这些西洋商人,虽然是从云州城内的码头出发,但却是先到湘泉港口,最后才离开赵国。 杨旭微愣,“是为了那些商人?” “他们还不至于。” 赵晋的神色偏淡,显然并未将那些人真正放在眼内。 懂得来利用琉璃,蒙骗赵国人,从而从中牟取暴利的人,显然不是省油的灯。 可惜,太过贪婪。 赵晋从来不惧怕太过贪婪的人,这一类人,其实很好对付。 真正难以应对的是那些可以克制自己欲望的人。 赵晋左手正拿着地图,右手点了点地图,“因为这份地图。” “大人想遣人去西洋经商?” “不错。”赵晋点头承认,“商业对任何一个国家都很重要。” 他神情平静地吐出完全颠覆这个时代认知的话。 “若是想要富国,少不得商业。” 杨旭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的观念中,商人不可地位太高,须得抑制,否则会动摇国本。 可是他顺着赵晋的思路一想,却又道不出反驳的话。 百姓耕种能令一个国家富裕吗? 杨旭纵使不懂这些,却也知晓不可能。 百姓尚且无法解决自身的温饱,何来富裕一谈? 只是…… “大人此举,会惹来诟病。” 赵晋笑了一声,“随便吧。” 旁的他现在不想管,可是既然他已经是云州郡的郡守,他希望能够看见云州郡日渐富裕起来。 商税才是根本,只有商税撑起来了,才能实现免除百姓税赋。 …… 西洋商人们回去后,果真立刻收拾东西,连夜将玻璃搬上货船。 然而,搬运的时候,西提等人不放心,一直在旁边看着。 突然,他们中有一个人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加之有些肥胖,身体平衡不好,直接就朝前面栽去! 而他前面是一大群西洋商人。 像是连锁反应,被绊倒的西洋商人直接撞倒了前面的人,他们又撞倒更前面的人。 西提与法提里斯站在最前面,两人正在商谈,发现身后的慌乱时,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被身后的人一撞,两人朝前摔去,手反射性地往前一抓。 西提与法提里斯都抓住了旁边的箱子,身后的力道撞得他们朝前一推,紧接着倒下去时,因为手中抓着箱子,又带着箱子往下栽去。 箱子掉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 “哗啦!” 内里的玻璃摆件碎了! 西提呆愣地看着碎在脸庞,差点就将他弄得满身玻璃碎片的摆件。 法提里斯那边甚至比西提更凄惨。 玻璃饰品掉出来碎裂时,好几块碎片都朝他身上飞来,手臂和脸都被划伤了。 第一百八十章 血本无归 两人站起身来,心疼地看着地面上的的玻璃碎片。 “快闪开!” 蓦然,着急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紧接着,西提两人俱被拉开。 下一秒,一个接一个的箱子朝下掉落,伴随着沉闷又清脆的声音。 “嘭!” “哗啦!” 两种声音交织响起。 所有装有玻璃的箱子俱在此处,如今悉数全部摔下来,里面的玻璃摆件或者是镜子等,摔出来后,全部碎掉。 有几个幸存的,没有被摔开的箱子,西提几人抖着手打开,却发现里面的东西,也已经碎了或者是镜面裂开。 这一回,他们是真正的血本无归。 陷入悲伤情绪的众人没有看到,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从不远处黑暗的角落离开。 一同消失的还有,绊倒了第一个西洋商人的细线。 …… 赵晋用了五日的时间,将云州城内的一应事务安排妥当后,就出发去湘泉。 他没有带太多人,只带了秦衡与僧帆两人。 赵晋前来湘泉的消息,特意没有告知湘泉的县令。 “湘泉居然这么繁华。”秦衡跟在赵晋的身后,有些感慨。 僧帆的神情也很意外。“看这个样子,可不必云州城差。” 湘泉身为云州郡的一个县丞,繁华程度却直逼云州城这个郡治的城。 “这里有港口,商人会更加多些,自然会热闹许多。”赵晋解释道。 “大人,那我们现在先去哪里?”秦衡抬起手放在额前,挡了挡太阳。 赵晋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抬脚朝旁边的一家酒楼走去,“先去用膳,等迟些时候,再去港口看看。” 秦衡与僧帆连忙跟在赵晋身后进去。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跑堂很是热情地迎了上来。 尤其在看见赵晋身上所穿乃是新出的锦缎样式时,笑容更盛了几分。 “打尖。” “好嘞!”跑堂殷勤地将赵晋三人带入座位,“这里靠窗,能够瞧见外面的景色,若是嫌吵闹,可以将窗关上,就会安静许多。” 赵晋侧头看着外面热热闹闹的街道,摇了摇头,“不用关。” “那客官想吃些什么?” 赵晋抬了抬下巴,看向秦衡与僧帆两个,“你们两个点吧,我都可以。” 反正都是用水煮出来的,没有什么差别。 秦衡与僧帆对视一眼,纷纷搓搓手,兴奋不已。 待点完菜后,赵晋喊住了想要走的跑堂。 “我问你一些事。” 跑堂瞧了赵晋几眼,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客官应当是外地人吧?” “嗯,没有旁的,就是想问问你们这的县令,怎么样?” “这……”跑堂神情有些犹豫。 赵晋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塞到跑堂手中,“若实在是不能说的,可以不说,我们初来乍到,只是想了解一下这里的县令是什么人。” 旁边的秦衡和僧帆眼观鼻,鼻观心,心知赵晋这是顺带考察湘泉县令的政绩。 跑堂何时见过这么大的银锭,顿时眼睛都直了! 他拿起来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嘴上的笑容都快要咧到耳根子去了。 “其实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话虽如此,跑堂却还是低下头凑近赵晋,压低了声音。 “我们的县令,名叫严正。” “县令大人对我们老百姓很好,是难得的好官!明察秋毫,也从来不做那等鱼肉百姓之事。” “唯一就是,”跑堂忍不住叹了口气,“县令大人也不知道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特别重视县城里面的商人,还给他们行了许多方便!” 赵晋心中一动,“县令很重视商人?” “可不是嘛!”跑堂忍不住一拍大腿,声音高了一瞬,意识到后,连忙又压低了声音。 “就因为这件事啊,县令大人和县丞大人,可闹得很不愉快!” 说着,跑堂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甚至还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他才道: “县令夫人呐,不是我们赵国人!” 跑堂说完这句话,又四处瞧了瞧,显然很谨慎。 赵晋有些讶异,县令夫人? “这般说来,县令大人是取得了别国的人做正妻?” 只有正妻,才能担得起县令夫人四字。 听见这个消息,秦衡与僧帆忍不住也将脑袋凑近。 “起止!”跑堂神神秘秘地道:“县令夫人可不是我们邻国的人!” “西洋人?”赵晋脱口而出。 跑堂摆摆手,“那应该不是,湘泉里的那些西洋人,个顶个的白,县令夫人却是长得很黑。” “嘶!”秦衡倒吸了口气,“那岂不是很不好看?” 黑乎乎的姑娘,他在脑海中想了想,就觉得不好看。 赵晋抬脚踹了秦衡一下,“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般评价人家姑娘的外貌,算什么男人?” 赵晋这一脚足足用了七八成的力气,显然是对秦衡方才的说法很不满。 虽然不是在当事人面前说的,秦衡这话,也很不尊重人。 秦衡自知说错话,伸手摸了摸被踹疼的小腿,默默闭上了嘴。 跑堂听见赵晋这话,瞧了赵晋好几眼。 “怎么了?”注意到跑堂的小动作,赵晋有些好笑地问道。 跑堂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一声,“我原来以为客官应当是来湘泉经商的,可现下瞧起来,倒是不像哩。” 赵晋来了兴趣,问道:“那你觉得我像是做什么的?” 回想起赵晋方才那番话,跑堂想了想,“饱读诗书的公子。” 说着,他又径自摇了摇头,“可是客官又没有那些人那般……” 顿了顿,跑堂低头打量了一番赵晋,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瘦弱。” “哈哈哈!”赵晋笑了几声,没想到他有朝一日还会被人说是像饱读诗书之人。 跑堂又挠了挠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赵晋问回前面的事,“县令大人娶了一个不是汉人的妻子,他家里人会同意?” 来这里已经有相当一段日子,赵晋是清楚赵国人对这种事的看重的。 “嗐,那当然不同意啊!” 跑堂再次将声音压得极低,“就因为这个事,县令大人颇被人诟病。” 第一百八十一章 湘泉港口 “县令大人是土生土长的湘泉人,因为这个事啊,直接和老夫人闹翻了,搬出住了。” 僧帆皱起眉头,“这岂非是不孝?” 赵国对孝道极为看重,官员若是不孝,是会被弹劾的,更甚者,直接丢官也说不定。 “这县令大人啊,”跑堂伸出手指,朝上指了指,“所以,这些年来都相安无事。” “不过,不论这些,县令大人的确是一个好官。” 赵晋扫了一眼跑堂,看出他是发自内心称赞这位严正。 跑堂走了之后,僧帆低声道:“不论怎么样,为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子,和自己娘亲闹翻,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赵晋的指尖点了点桌面,“未见真相,道听途说,还是不要轻易下判断。” 不过,赵晋笑了笑,这位县令大人的名字与性格,相差实在是有些大。 严正,所行之事,不少在时人看来,都是离经叛道之事。 用了午膳后,赵晋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听酒楼内众人谈论的声音。 酒楼的客人繁杂,往往能够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直至申时,太阳逐渐西斜,赵晋才放下了手中的被子,站起身,“走吧,去港口。” 港口处,竟然比赵晋三人一路走来的街市更要热闹几分。 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船从海上归来,有渔民,有粗壮的大汉正在搬卸货物。 赵晋三人迥异的打扮,立刻引来众人的视线。 港口处正在忙碌的人,大多都是穿着短衫。 “看来,湘泉的贸易,的确很是繁荣。” 赵晋沿着港口,几乎将整个港口都逛了一圈。 他自然也察觉到了那些暗中打量的视线,却神情不变,泰然自若。 同时,赵晋也发现了一件事,整个港口似乎被分成了两半,泾渭分明,两边的人几乎没有什么交谈。 甚至两边的船只上的旗帜,有一面,恰好是不同的。 左边的是海东青,右边的则是鲸鱼? 赵晋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近一瞧,还真是鲸鱼。 “这里的西洋商人还挺多。”秦衡道。 不过,云州城内西提等人所做之事,让他们对这些洋商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事实上,秦衡与僧帆不是很能理解,为何大人会这般重视与这些蛮人的买卖。 赵晋一行人的异常举动,让周遭的人心思各异,有人忍不住走上前来。 “不知这位公子在此所谓何事?” 来人不像港口正在干活的那些人一样穿着粗布短褐,看起来倒像是管事。 赵晋抬眸,淡声道:“只是过来瞧瞧。” 对方笑了笑,说出的话却是不怎么客气,“那公子还是早些回去,这港口没什么好瞧的。” 言下之意,便是要赶赵晋等人走了。 事实上,若非赵晋三人衣着不凡,他早就将他们赶走了。 僧帆眉头皱起,朝前跨了一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来人扫了一眼僧帆,有些拿不定僧帆的身份。 “难不成这里还不许别人来看看?”赵晋单手负在身后,说得有些缓慢,却字字有力,带着些许锐利。 “可是,此处是我卫家的港口。” 秦衡嘴角一扯,“怎么,你们家的港口,我们就来不得了?” 对方虽然算不上出言不逊,神色却始终带着些高高在上。 “没有卫家的同意,你们自然来不得。”说了几次,这三人都不肯走,他也没了耐心。 赵晋神情微冷,“原来湘泉还有这等规矩。” 他们所在的地方,离船舶有一定距离,并不会打扰到他们,所以正常而言,赵晋三人是可以在此处的。 哪怕这处港口,如对方所说是卫家的。 不过…… 赵晋将视线移向忙碌得一片火热的港口,不带半点感情地问道:“你说这港口,是你们卫家的?” 当然不是。 对方神情微僵。 只是这一半的港口是卫家负责,也是卫家主事,实际上,港口是属于县衙的。 “卫家……”赵晋低声呢喃了一声,然后转过身,“走吧。” 秦衡离开前,瞥了一眼已经僵在原地的人,挑了挑眉,神情颇有些幸灾乐祸。 赵晋没有再去别的地方。 天色已经黑下来,他们直接朝县衙走去。 严正正与妻子亲昵地用着饭,衙卫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被扰了兴致的严正脸色微沉,“何事惊慌?” “大人,外面有人自称是云州郡郡守!” “郡守?”严正一愣,放下手中的筷子,对身旁的女子道:“夫人,我先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你先用膳。” 他用帕子擦了擦手,赶紧朝外走去。 边走边问道:“他可还有再说什么?” “没有,只是说要见大人。” 严正眉头蹙起,郡守大人来湘泉做什么? 此时的赵晋三人正在花厅候着。 严正来时还有些怀疑,可抬头一看,那张与梁王有些相似的脸,顿时肯定这必然是大王子。 “参见郡守大人。”严正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赵晋正在看这花厅的摆设,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不知大人前来,所谓何事?” 赵晋看向严正,反而问了一句,“湘泉的港口,是卫家的?” 严正微微一愣,“大人怎么会这般说,湘泉港口是自然是县衙的。” 对于严正此话,赵晋只是笑了一声。 秦衡会意,站出来嗤笑道:“我还以为湘泉港口被府衙卖给了卫家,这般霸道,连看都不给看多几眼。” “大人去湘泉港口了?” 赵晋直接在花厅的主位上坐下,闻言眼皮掀起,抬头看着严正,“怎么,去不得?” 明明赵晋坐着,看向严正需要仰着头,应当是处于劣势。 偏偏严正却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仿佛不是赵晋仰头看他,而是站在高处俯视他。 “大人自然去得。” 严正解释道:“因为府衙在这方面不懂,而卫家与曹家是湘泉最大的两家船舶厂,所以干脆将港口交由他们负责。” “县衙只是负责监督。” 说到此处,严正忍不住皱起眉,“他们此举的确不妥,下官待会会将卫家当家叫来好好敲打一番。” 第一百八十二章 图纸与地图 严正说话时,赵晋靠着椅背打量他的神色。 言谈举止间,进退有度,不因他方才的发难而露出害怕之色,也没有半分推诿或者包庇卫家的意思。 短短时间内,赵晋心中便有了计较。 这个严正,是个可塑之才,只是不知道品性如何。 “县衙监督,更是要懂得港口之事。”赵晋淡声提醒。 倘若监督者都不明白其中关窍,被人糊弄,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严正抬手作揖,“下官受教。” “严大人坐吧。”赵晋抬了抬下颌,示意严正在旁边落座。 被赵晋发难后,一直紧绷的严正放松了些许。 赵晋沉吟半响,问道:“听闻严大人很重视和外来的商人的买卖?” 严正心头一凛,明白赵晋这番过来,只怕已经将他的情况打探得差不多了。 “湘泉的外来商人要比其他地方多上不少,而且不管是他们,还是县城内的其余商人,都能带来大量的财富。” 严正几经犹豫,还是将心头话说了出来。 反正,这些也没有什么好掩饰的。 “让大人见笑了。” 赵晋却是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好见笑的,严大人的想法并没有问题。” 言罢,赵晋抬头就对上严正诧异的目光,笑道:“本官难道看起来是那等迂腐之人?” “哈哈哈,不是不是。”严正也笑了起来,神情放松许多,“只是大多人听见下官这番话,都觉得不可理喻。” 说着,严正忍不住摇头叹道:“哪怕是下官的恩师,也如此以为。” 许是难得能遇到一个赞同他这番想法的人,严正便忍不住与赵晋说多了些。 赵晋一手搭在旁边的桌案上,听着严正的话,偶尔附和几句。 一时间,花厅内的气氛倒是颇为和谐。 “严大人不必顾虑太多,如今湘泉的繁华,就是最好的证明。” 严正微怔,随即笑开来,“大人所言甚是,是下官着相了。” 赵晋发现,严正眉间的郁气散去了些许。 他敲了敲桌案,终于道出此行的目的,“本官这回前来,也是为了与这些外来商人的买卖。” “湘泉的船,最远去过何处做买卖?” “是申竺。” 申竺在赵国的南边,可以走陆路,也能走水路。 “可有想过去更远的地方?”赵晋问道。 严正叹了口气,“不是下官不想,而是船只没有办法。” 赵晋来时,特意先去了港口,一是想看看湘泉的贸易情况,二是想看看湘泉的船只。 “大人不妨看看这个。”赵晋从怀里拿出几张宣纸,放在严正面前。 这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 要去更远的地方,单有地图可不行,还得有合适的船舶。 而湘泉的船舶,根本去不了西洋。 严正拿过宣纸,打开一看,当即怔愣住了,“这是船舶的图纸?” “不错,这些船,理论上,能够航行更远。” 言罢,赵晋又取出了从法提里斯处要来的地图,“大人再看看这份地图。” 船舶严正看不懂,可他能够看懂地图。 严正猛地站起身,拿着地图的手甚至微微有些颤抖,“这份地图,大人是何处得来的?上面的线路可靠吗?” “是从西洋人手中得来的,”赵晋将琉璃一事稍微解释了一番,“这地图应当是可靠。” 哪怕严正一直重视与外边的买卖,却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商人重利。” 琉璃一事,确实是这些商人能够做出来的。 严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地图,于他而言,最为急迫的莫过于此事。 “大人这份地图,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赵晋抬手指了指严正手中的地图,又伸手按在船舶的图纸上,“有了这两样东西,远行至西洋,绝不是问题。” 严正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一直以来,不知多少人眼馋西洋那一块的利润,但是西洋人的对自己的船只看守得很严。” “没有能远行至西洋的船只,又没有地图,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块肥肉被他们叼走。” 赵晋正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才急着来湘泉。 建造船舶需要时间,此事越早提上议程越好。 “云州郡内,船业最为发达的便是湘泉,现在要先将这几艘船造出来。” 赵晋拿起那几张图纸,“严大人可有船厂推荐?” 严正神情有些为难,“大人有所不知,湘泉内曹家与卫家的船厂都是极好,本来这等事,两家合作是再好不过的,奈何两家之间有仇怨。” “现在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 “卫家。” 赵晋眉头蹙起,他对卫家的印象着实是不太好,但既然卫家也是大船厂,一同参与进来是再好不过的。 “让两家分开做。” 赵晋思绪翻转,下了决定,“既然两家有仇怨,定然会攀比,将图纸交给两家,让他们同时做,谁先将船建出来,西洋的买卖,就可以先行参与进来。” 有竞争才会效率更高。 严正眼睛一亮,以往他总是苦恼调和两家,却没想到,还能这般行事。 “哈哈哈,大人真是好妙计!” “下官这就让人将他们叫来!” 赵晋却道:“先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可是因为卫家?” 赵晋颔首,解释了几句,“曹家本官不清楚,可卫家已然是有问题,小问题不解决,成了大问题,就难解决了。” “下官先让人查清楚情况。” 却不料,秦衡忽然道:“大人,让属下去吧。” 他看了一眼严正,眼底尽是不信任。 “怎么,之前还念叨着忙,这会倒是上赶着给自己找活。”赵晋瞥了一眼秦衡,笑话他。 严正看向秦衡,“不知这位是……” “诸率府左右司阶。”出言的是赵晋。 严正微惊,“下官见过大人。” 秦衡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严正,显然对他很是不满。 “好了,此事让严大人去办即可。” 赵晋一锤定音,看向严正时,目光却锐利了几分。 “严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既然你重视湘泉的商业,便不要随意浪费掉这个机会。” 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下官明白。”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严夫人 严正为赵晋准备的房间中,此时三人皆在。 “大人,他们之间若是互相袒护,只怕我们也难以发现。”秦衡眉头紧皱,想到由严正去探查卫家之事,心中总有些不放心。 赵晋瞥了一眼秦衡,笑道:“你以为换成你们两个去查,就可以查出什么了?” “若是要查,”赵晋敛眉,微微沉下脸,“就要暗中查。” 否则,他们不知晓湘泉县城这潭水,贸然去查,还是在明面上查,只要他们有心隐瞒,他们也查不到。 秦衡眼睛微亮,“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另外调查?” 赵晋微微点头,“要查,但不是查当日我们在港口遇到的那个人。” 星眸眸底神色沉静,又带着几分锐利,“想要快速摸清湘泉的情况,应该查湘泉最主要的人。” “县令。”僧帆在一旁抱着手臂,脱口而出。 “不仅仅是县令,湘泉以海运、贸易为生。”秦衡眉头渐渐舒展,补充道。 赵晋扫了一眼两人,露出满意的神色,“所以我们还要查卫家和曹家。” “那个人,兴许只是卫家的一个小管事,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就算卫家舍弃了他,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僧帆愣了一瞬,不解地问道:“大人怎么知晓他只是一个小管事?” “自然是瞧出来的,卫家能成为湘泉两大船厂之一,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若真是卫家里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不会这般。” 那日赵晋看得分明,虽然对方颇为傲气,看似卫家港口是由他负责,实则从周身气度来看,绝不是身居高位之人。 因而赵晋才会猜测他只是管事一类。 “秦衡,”赵晋沉吟半响,作出了决定,“你去调查卫家与曹家。” 秦衡抱拳领命,“是!” “主要是卫家与曹家的家主,和内部情况。” 赵晋顿了顿,回想起当时严正提到的一个问题,又道:“还有卫家与曹家,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倘若只是普通的竞争关系,断不至于如此。 今日赵晋所见到的,整个港口,直接被分成了两半,仿佛老死不相来一般。 被赵晋一提,秦衡与僧帆也回想起港口的异常。 “哪怕都是湘泉最大的船厂,两家竞争,但应当也会有来往,不该是这种关系。” 毕竟是同行,难免会有所接触。 “去查清楚。” 赵晋望向僧帆,“僧帆,你去查严正,看看那日跑堂所言是否属实,还有……” 赵晋忍不住皱了一下眉,“严正家中的情况。” “大人可是指,严正与家中母亲决裂一事?” “还有严夫人。”赵晋提醒道,“能够令严正不顾家中反对,也要娶进门,严夫人身上必然有过人之处。” 这个时代不仅看重孝道,也看重种族。 若是赵晋此前没有发现他们对非赵国人,尤其是非汉人,特别不待见的话,他都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那日宁策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实属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如果想要将与西洋进行贸易这条路走下去,洋人与汉人的矛盾,必须得解决。 偏偏出了琉璃一事,哪怕是他,也对这里的西洋人的印象跌落谷底。 “属下明白了。” “去吧,小心些,莫要被发现了。” …… 翌日,因着在县衙,赵晋不好像以往一样,起身后就去军营训练,或者在院子里打拳。 赵晋站在房门门口,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天,伸了个懒腰,觉得浑身骨头都有些不自在。 意识到自己这个想法后,赵晋不由笑了一声。 “还真是太习惯了,难得能够偷懒,居然浑身不自在。” 赵晋犹豫了一下,决定在县衙内逛一逛,走一走,正好也能瞧一瞧县衙的情况。 没走一会,赵晋就收到了许多暗中打量的视线。 严正按照赵晋的吩咐,并未将赵晋的身份公布,因此衙卫都不知晓赵晋云州郡郡守,反而敢在赵晋不注意地时候,瞧几眼县令大人的贵客究竟是何人。 待走到一处梅园时,赵晋看见有人正在给梅树松土。 而且,不是汉人。 女子听见声响,转头望来,看见赵晋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这位是严夫人?”赵晋率先出声。 严夫人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赵晋是见她肤色认出来的,笑了笑,“公子有礼,我正是严夫人。” 站在梅树旁边的女子,皮肤黝黑,但是可以看出,五官精致漂亮。 黝黑的肤色非但没有削减了对方的容颜,反而增添了几分英气。 听见严夫人这番话,赵晋微微有些怔愣。 若是不看肤色与有些深邃的五官,单单只听这一口官话,绝对听不出来,这竟然并非汉人。 “夫人。”侍女朝赵晋行了一礼后,小声提醒严夫人。 严夫人神情有些怔愣,茫然地看着侍女。 侍女的目光朝严夫人手中的小锄头扫了好几次,严夫人才恍然大悟。 “噢!失礼了。” 她连忙将手上的小锄头靠着梅树放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公子见笑了,你是严郎的贵客吧?不知怎么称呼?” 赵晋扬眉,看来严正并未告诉他的夫人自己的身份。 “我姓宁。” 严夫人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那便称你为宁公子吧?你们应该都是这般称呼。” “都可,”赵晋并不在意称呼,他有些好奇地问道:“夫人是来赵国许久了吗?” 严夫人眼神有一瞬间放空,翻找了一下思绪,“也算不得许久,大约是四五年。” “四五年?”赵晋有些惊讶。 四五年能将官话说到这种程度,可见这严夫人的语言天赋极高。 赵晋与她说话,听不出半分口音。 严夫人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你是不是觉得,单单听我说话,看不出来?” “夫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赵国人。” 被明晃晃的夸奖了,严夫人看起来很是高兴,“多谢,不过主要是我小时候,曾经学过几年赵国的官话。” 学过官话? 赵晋眸光微闪,严夫人的身份,只怕是不简单。 第一百八十四章 身毒 “不知夫人是哪里人?” 严夫人笑了笑,“我来自身毒,不知宁公子有没有听过,身毒在赵国的西南边。” 身毒? 赵晋愣住了。 身毒不就是印度吗? 因为汉唐时期,印度的汉话发音与“身毒”相似,所以时人除了信佛之人称印度为天竺外,其余人都称其为身毒。 赵晋试探着问道:“那夫人可是出身自婆罗门或者是刹帝利?” 古代印度重视种姓制度,只有婆罗门和刹帝利能称得上贵族。 严夫人眼睛微微睁大,显得双眼又大又清澈,“宁公子去过我的国家?” 哪怕是常年与身毒人来往的商人,也不一定会知晓婆罗门与刹帝利,更何况能够这么精准地猜测出她的出身。 “并未,”赵晋摇摇头,心中了然,他猜对了。 “只是在书上看见过。” 严夫人恍然大悟,忍不住竖起了拇指,“宁公子一定是群书,才能看见我的国家的记载。” “我出身自刹帝利。” “只是,夫人为何会来到赵国?” 刹帝利乃是皇室贵族,断不可能前来赵国经商。 严夫人眼神有些黯淡,“当时有首陀罗造反,我是被作为人质,被绑上船,后来掉落海中,被商船所救。” 单单只是这短短一句话,赵晋都已经能听出来,当时的情况多么凶险与曲折。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赵晋安慰道。 严夫人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宁公子说得是,能遇见严郎,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了。”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把狗粮,赵晋心里有些想念褚蔚清了。 忽然,赵晋侧头看向身后。 一个衙卫正朝这边走来,见赵晋已经看见他,加快了脚步。 “夫人,宁公子!” “林二?可是大人有什么事?”严夫人认出了对方是经常跟在严正身后的一个心腹。 衙卫朝两人行了一礼后,对赵晋道:“宁公子,大人回来了,请宁公子过去。” “那你快去吧,难得遇见了解身毒的人,若是有空,我们下次再聊。”严夫人笑眯眯地跟赵晋道别。 赵晋笑着点点头,“好。” 这会赵晋倒是能够看出对方身上与赵国女子不一样的地方。 没有赵国女子那般含蓄。 看来,虽然身毒与中国历史上一样有种姓制度,对女子的态度却又所不同。 “宁公子莫要见怪,夫人她可能不是很清楚我们的礼法。”衙卫有些尴尬地解释道。 方才夫人那句话,他们熟知夫人性格的知晓并没有其他意思,可若是在不了解的人看来,这简直是明晃晃的勾引。 赵晋不知衙卫已经想到这么严重的地方,摆摆手,“无事,她们国家应当是比我们要开放些。” 开放?衙卫挠了挠头发,这是什么意思? 他悄悄打量了几眼赵晋,见他脸上并无异色,确定赵晋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松了口气。 算了,管他是什么意思,反正宁公子没有误会就成了。 赵晋还未走到大堂门口,就远远看见严正迎了上来。 “大,宁公子。” 衙卫见状,暗暗心惊,这宁公子可是什么来头? 不行,以后要让梅茹及时提醒才行,若是不小心冒犯了,大人怪罪下来,那可就麻烦了。 “严大人。”为了逼真不惹人怀疑,赵晋朝严正行了一礼。 严正手指一颤,差点就想弯腰朝赵晋行大礼,幸亏他及时控制住了。 “宁公子多礼了。” 严正的视线落在衙卫身上,沉了几分,“你先下去吧。” “严大人,里面谈。”赵晋伸出手掌,手心向上,微微倾斜,朝着大堂的方向。 严正回过神来,拍了拍脑袋,“下官给忘了。” 两人到大堂后,大堂内的衙卫也已经悉数被吩咐出去 “卫家一事,下官已经暗中查探清楚。” 严正的脸色不太好,“卫家内部,确实是有些问题,大人昨日遇到的,是卫家一个管事,负责货运这一块。” “有一些人,仗着卫家势大,在外颇有些得意忘形,下官已经将此事告诉卫家的当家,让他好好整顿。” 赵晋点点头,问道:“那名管事呢?” “下官已经将他捉拿,按律判刑。” 赵晋看了一眼严正,若是此人品性没有问题,确实是可塑之才。 此事处理得井井有条,既将人按律捉捕,令所有人心服口服,又懂得分寸,没有因为卫家冒犯到顶头上司,就借题发挥,插手卫家事务。 由卫家整顿,府衙再好生敲打,无疑是最好的。 严正站在旁边,有些忐忑地等着赵晋发话。 虽然赵晋年纪比他小上许多,身上的气势却是完全碾压。 严正甚至有些怀疑,赵晋在梁王府时,当真不受宠? 一个不受宠的王子,还占据了大王子之位,从小在梁王府中饱受欺凌,哪怕没有养成胆小懦弱的性子,性格应当会有些阴郁才是。 但是这位…… 严正瞧了一眼赵晋朗眉星目的样子,气势虽然盛,却与阴郁扯不上什么关系。 “处理得不错。”将人晾了一会后,赵晋才慢悠悠地道。 抬眼就看见对方松了口气的模样。 赵晋靠着椅子,双手放在腹前,下颌微仰,“将曹家与卫家叫来吧,好好商议一下商船之事,尽快解决此事后,我便得回云州城。” 虽然有宁策等人守着,赵晋依然不太放心。 城西那边的道观里,可还有一批道士正在研制炸药。 他压下了日凉山探子被捉拿的消息,北离人不知何时就会过来联系他们,发现端倪。 赵晋如今还不能长久离开云州城。 “是,下官这就去。” 曹家与卫家家主还未赶来县衙,秦衡和僧帆已然将赵晋嘱咐之事查清楚。 因为不是太过隐秘之事,所以查探起来相对比较快。 赵晋看见两人时,发现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但并不是阴沉难看,确切而言,是神情颇有些怪异,像是发现了什么难以想象的怪事。 “你们怎么这副表情?”赵晋有些好笑地问道:“查出什么东西了?” 一百八十五章 有意隐藏 秦衡的性子比僧帆要急一些,便率先开口。 “卫家与曹家的声誉,都还挺不错,没有发生过什么欺压百姓之事。” “不过,卫家家主的性子要更加急躁一些,而曹家家主比较稳重,但是……” 赵晋挑眉,看着秦衡颇有些难以言喻的模样,“但是什么?” “属下怀疑,曹家家主兴许脑子不太正常。” “脑子不太正常?”赵晋错愕出声,随即就摇头道:“不可能,能够撑起整个曹家的人,手腕绝对不弱,除非他只是曹家明面上的家主,背后掌权的另有其人。” “倒不是他手腕不够强。” 秦衡挠了挠脸,脸上困惑的神情非常明显,“但是他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妻子给他带绿帽的?” 妻子同别人欢好,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 可曹家家主不仅接受了,“他知晓自己妻子屡屡与别人欢好后,还极为宠爱她。” 赵晋与僧帆也是神情错愕。 “难不成,这个曹家家主,性子软弱?”僧帆喃喃道,显然秦衡这个消息于他而言,冲击很大。 赵晋也吸了一口气,“或许,个人癖好?”语气中难得这般举棋不定。 赵晋一时也难以言喻,不过现代也不是没有这种癖好的人,古代也有,很正常。 话虽如此,赵晋在心中暗暗记下这一点。 不是癖好,那就意味着其中必有隐情。 “嘶,这癖好,也太怪异了些。”秦衡有些受不了地摇摇头。 赵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曹家家主与夫人的孩子呢?” 自己娘亲出轨,若是孩子知晓,肯定会有所影响。 “他们有两个儿子,都是知晓此事的。”秦衡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曹家家主对妻子虽然依然很好,却不愿意承认那两个孩子。” “虽然不至于在府里过得很艰难,却是无人管教。” 说至此处,秦衡回想起看见那两个孩子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还好他们能互相陪伴。” 赵晋放在腿上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心头涌上一股有些涩的情绪,甚至连舌尖都能尝到味道。 这是原主的情绪。 赵晋闭了闭眼,不着痕迹地长长呼出一口气,将心头异样的情绪压下去,“那卫家呢?” “卫家许是因为卫家家主的性格比较急躁,百姓们反而更加喜欢曹家。” “卫家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事,只是内部的争权夺利较为严重。” 赵晋敛眉沉思,这种情况下,性格急躁,却依然能够控制卫家,只怕这个卫家家主,不简单。 “卫家与曹家之间有什么矛盾?” 听见此话,秦衡脸上露出些许怜悯的神色。 “卫家的家主其实还挺可怜的。” 秦衡解释道:“以前,卫家与曹家虽然来往不算密切,两家却是有所往来的。” “但五年前发生了一件事,两家彻底反目了。” 说着,秦衡忍不住摇头,“卫家的嫡子,年纪小,贪玩,溜进了曹家的船厂。” “失踪了?还是遇害?”赵晋推测道。 “是失踪。” 秦衡重重吁出一口气,“怎么都找不到,而曹家船厂的人,都说没有看见过卫家的嫡子。” 赵晋微微皱眉,“那卫家是怎么确定卫家的嫡子是溜进了曹家的船厂?” “是有人瞧见的!” “当时在外面卖水果的一个老伯,看见了那小孩溜了进去,他却没有见到过他出来。” “曹家的船厂只有那一个出口?” 秦衡摇头,“那倒不是,可只有这个门,是没有人守着的。” 所以卫家嫡子倘若从其他地方出来,肯定也会被发现。 赵晋垂下眼睑,眨了两下眼睛,目光有些暗沉。 这里面,肯定有其他问题。 “直到现在,案子还没有破?” “没有,因为没有充足的证据,所以根本没办法定案,现在还是一桩悬案。” “难怪卫家与曹家如今关系会是这般地步。” 赵晋抬头望向僧帆,“严正呢?” 方才僧帆明显是才知晓秦衡所查之事,所以他看见僧帆神情诡异,只能是因为所查的严正的事。 这小小一个湘泉县,奇异之事倒是真不少。 “严大人与那日跑堂所言想差不大,百姓们对严大人是较为称赞的,勤政爱民,明察秋毫,但却也有一事,令百姓很是唏嘘。” 赵晋神情微动,“因为他与自己母亲决裂?” 僧帆点点头,“此事被藏得很深,真正原因查探不出来。” “说说你查到的。”赵晋敲了敲桌案。 “严大人第一次将严夫人带回家时,虽然老夫人不愿意接受,但是双方并没有决裂。” “后来有一回,老夫人叫了严夫人过去,没多久,严大人就回了家,然后他们就决裂了。” 赵晋眉头微蹙,启唇问道:“能够查出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显然,严正与家中决裂,与其说是因为严夫人是异邦人,不如说是因为这次的事情。 可惜的是,僧帆查探不出来。 “他们都将此事捂得很紧,半点消息都没有透露,不过……” 僧帆的神色间闪过一丝厌恶,“属下有一些猜测。” “当日严大人与家中闹翻时,曾与他的弟弟严宽打了一架,据说打得很厉害,当时老夫人就让人匆匆忙忙叫了大夫。” 僧帆深吸一口气,“而严大人带着严夫人出来时,有人看到严夫人的眼眶是红的,明显是大哭了一场。” 随着僧帆的话音落下,赵晋的脸色沉了下来。 “后来,严大人还曾领着衙卫回了一次家中,那时候是严夫人来了,不久严大人就带着衙卫回去了。” 赵晋闭了闭眼,“严宽的品性如何?” “混不吝,好色。”僧帆冷着脸,吐出两个词。 秦衡眉头紧皱,“难不成当时是……” 说了一半,秦衡就说不下去了,他咬着牙,“若真是如此,未免也太过分了。” “此事不必再深查了。” “大人?”僧帆神情惊愕。 赵晋唇间抿成了一条直线,绷得很紧,“他们都不愿意透露,有意掩藏,查不出来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卫家与曹家 他们初来乍到,此事又是发生在内宅,严正等人有意隐瞒,他们是查不出来的。 而且…… 赵晋浅叹了口气,这里不是现代,对女子的束缚太多。 此事倘若真如他们所猜测,不公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旦被众人知晓严夫人经历了这些,只怕更多的非议是落在严夫人身上,而非是严宽。 僧帆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仍然没有出声,只是神情有些不甘。 哪怕不愿意,他也知晓,到此为止是最好的。 严大人的做法,已经是较好的处理结果了。 “属下明白了。” “笃笃笃!宁公子?” 门外传来声音,赵晋抬起头,“何事?” “曹家家主与卫家家主已经来了,大人请宁公子前去。” “好,我立刻过去。” 赵晋看了一眼僧帆,认真道:“恶有恶报,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赵晋并非是信神佛,而是他相信,哪怕上天不会惩罚这些恶人。 若是撞到他头上,他必然会让对方付出相应的代价。 赵晋站起身,垂下的睫毛挡住了眼中的冷凝。 此时,县衙大堂内,严正坐在主位的右边,左边的位置是空的。 而卫徵与曹桓玄则分坐两侧,为了避免视线交汇,甚至特意瞥过头。 严正脸上是掩不住的苦恼,每每他想要开口缓和一下气氛,最后就变成两个人互相攻击。 “这次找你们前来,主要是因为得到了新的船的图纸。” 新船的图纸,意味着可能是比如今更好的船。 而他们做船厂,自家有各自的船队,更好的船,无疑非常重要。 听闻这消息,两人皆是眼前一亮。 “大人,不知这图纸在何处?可否给我们一观?” 卫徵性子急躁,按捺不住率先发问。 曹桓玄当即讽刺出声,“大人既然叫了我们来,自然会将图纸给我们看,卫家主怎么好似没见过新船图纸一般?” “呵!”卫徵毫不客气地反讽出声,“是没有曹家主见得多。” “既然曹家家主见了这么多,不如干脆直接回去得了。” 曹桓玄当然不可能走,能让严正将他们两人唤来,意味着图纸不简单。 若是直接走了,错过了好东西,平白亏损。 “卫家主都死赖着没有走,大人将我叫来,我怎好先行离开?” 卫徵眼皮一掀,“这么说来,曹家主对这个不感兴趣,只是被迫留下来?” 严正揉了揉眉心,头疼不已。 赵晋一过来,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脚步顿了一下。 “宁公子!”严正一抬头就看见了赵晋,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喊道。 卫徵与曹桓玄循声望去,只见一身黑衣的青年,目光有些凌厉,步伐从容,身后跟着的两个人,身上的煞气都有些重。 “大人。”赵晋虚虚朝严正行了一礼。 “宁公子,这边请。”严正将赵晋请到上首左边的座位上。 卫徵与曹桓玄心中一惊,也顾不上旁的,皆将目光聚焦在赵晋身上。 “这位宁公子是?”卫徵出声问道。 赵晋抬头望向两人,旁边的严正为他们介绍道: “这是宁公子,图纸也是他提供的。” 话落,严正又看向卫徵与曹桓玄。 “左边的是卫家家主卫徵,右边是曹家家主曹桓玄。” 赵晋唇角挂着淡笑,“卫家主,曹家主。” 因为严正的态度,两人都不敢轻视赵晋。 “宁公子。” 赵晋心中有些讶异,秦衡说卫家家主性子比较急躁,却不曾想对方看起来,像是温文尔雅的书生。 他没有过多纠结,从怀里拿出船舶的图纸。 “两位不妨看看这个图纸。” 赵晋将图纸平摊在桌案上,方便他们看。 卫徵与曹桓玄不得不凑近在一起。 两人刚刚靠近,在桌案旁边的赵晋就听见两声冷哼。 他转头看向松了口气的严正,眉心抽动了一下。 卫徵与曹桓玄两人将注意力放在图纸上后,很快就顾不上旁的了。 一共四份图纸,上面的船舶图纸,极为精妙,比如今的船可要胜过许多。 “宁公子!” 卫徵激动之下,直接拉住了赵晋的袖子,“这些图纸,可是都能让与我们?卫家可以花钱跟你买。” 被抢先了一步,曹桓玄的脸色不太好。 “宁公子,我曹家可以出更高的价格。” 赵晋笑了笑,就在两人以为有希望的时候,他摇头拒绝了。 “这图纸不卖,但是我可以与你们合作。” 卫徵眉头微皱,“宁公子想要如何与我们合作?” “你们的船队不是会出海?”赵晋的指尖点在图纸上,笑道:“这四艘船,都是出海的船,我要你们出海去别国时,帮我找些东西,和带些东西回来。” 赵晋的要求很简单,于他们而言可以说是举手之劳。 而这四张图纸的用处,卫徵两人知晓,价值极高。 曹桓玄眉眼间带着些许怀疑,“宁公子只有这一个要求?” “不错。” 赵晋自然明白他们不相信自己,他看向严正,“你们不必担心,有严大人在,我不会诓骗你们。” “宁公子当真不愿意卖这四份图纸?”卫徵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有时候,钱货两讫的交易,反而更加让人放心。 赵晋摇头,“不卖。” 瞥了一眼两人的神色,赵晋微微一笑,道:“我手中还有其余船舶的图纸。” 几乎是那一瞬间,曹桓玄与卫徵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宁公子是都能……” “是。” 曹桓玄眉头紧皱,“我想不明白,宁公子这是为何。” 赵晋笑了笑,“你们以后会知晓的,如何?” 比起曹桓玄的犹豫,卫徵一咬牙,“好!” 见卫徵已经同意,曹桓玄自然不甘放弃,当即下定了决心,“我也同意。” “那行。”赵晋点头。 卫徵有些错愕,“那宁公子是要与我们谁人合作?” “看你们谁先将船造出来。” 这些都是新图纸,而且赵晋的船,还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赵晋的视线扫过两人,不急不缓地道:“谁先造出来,我就与谁合作,我手上可不仅有图纸。” 第一百八十七章 道观 云州城。 戚筠澈一撩开营帐,发现里面只有两个士兵在,皱着眉问道:“梁校尉呢?” 两名士兵面面相觑,“将军,梁校尉出去了。” 本来,戚筠澈虽然是负责云州郡的郡尉,属于武将,但由于郡尉一职的特殊性,一般是称呼为“大人。” 不过戚筠澈素来不喜欢这个称呼,干脆就让众人改口。 用戚筠澈的话来说:他是要上战场的,被称为“大人”像什么话? “出去了?” 戚筠澈小声嘀咕了句,“怎么最近梁仟总是出去?” 回到自己营帐后,戚筠澈眉头紧皱,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在营帐内负手来回走了好几圈,“来人!” “将军。” “去查查,梁校尉去何处了。” “是!” 半个多时辰后。 “将军,梁校尉去了城西郊外。” “城西郊外。”戚筠澈眉眼微沉,重复了一句,然后摆摆手,让人下去。 他靠在营帐内唯一的椅子上,一双凌厉的眸子微微眯起。 自从赵晋前往湘泉县后,梁仟去城西郊外的次数多上许多。 戚筠澈知晓,梁仟几人是跟随赵晋从燕阳到云州,算是赵晋的心腹。 屡屡前往城西郊外,不是梁仟的私事,便是因为赵晋的吩咐。 戚筠澈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些。” 可是,城西郊外有什么? 戚筠澈随手从怀里拿出赵行之寄来的信。 昨晚他收到殿下的来信,又是叮嘱他与赵晋联手合作,不要犯浑。 “正事上我何尝犯过浑了?”戚筠澈颇有些不满,虽然他任性了些,却不是拎不清。 只是,赵晋是梁王的大王子,虽说外面盛传赵晋幼时在梁王府受尽苦难,与梁王关系并不好。 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赵晋与梁王终归是血脉亲人,一脉相连。 梁王早已经心怀不轨,他不得不怀疑,赵晋是否也参与其中,或是有什么旁的异心。 更何况…… 戚筠澈的目光冷了下来,“梁王也好,陛下也好,可都是些冷漠至极的人,赵晋身上流着他们的血,谁知会不会是同一种人?” 幸亏戚筠澈的声音压得极低,而且营帐内只有他一人,否则,这一番话被旁人听见,只怕是会大惊失色。 重新将信件放回怀里,戚筠澈目光微闪,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翌日。 戚筠澈一直密切关注着梁仟,发现他解决军营的内务后,再次离开军营,立刻跟了上去。 梁仟并未出城,离开军营后反而是回了府。 站在梁仟府外一处阴暗角落的戚筠澈环着双臂,眉头蹙起,目光直直盯着那座宅邸的门口。 难不成梁仟今日不出城? 这般想着,戚筠澈却是没有动。 身体一侧,手臂靠着墙,视线依旧没有离开过梁仟的府邸。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若是赵晋看见,只怕会惊讶。 平日里没有什么耐心的戚筠澈,竟然能够一言不发,甚至动作都未曾多变幻地在角落内等了这么久。 诚然,戚筠澈的眉眼中清晰可见其中的烦躁。 可纵使如此,戚筠澈也没有离开。 又过了半刻钟,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戚筠澈站直了身子,紧紧盯着从里面走出来的梁仟。 此时的梁仟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穿了一身深灰色长袍,走进人群中极为不显眼。 戚筠澈果断跟了上去。 果不其然, 梁仟径直朝城西走去。 戚筠澈放轻了脚步,借着人群遮挡住自己,紧紧跟在梁仟身后。 梁仟出了城门后,朝郊外的道观走出,走至一半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他回头看了一下。 身后的小路两侧,杂草丛生,虽然很密,但是并不高,若是要藏一个人,还是很艰难。 草丛的旁边是参天大树,随着回春,已经零星抽枝发芽了。 梁仟停在原地,看了许久,才略略松了一口气,转身继续朝道观走去。 他没有看到的是,从不远处的一块很密集的草丛里,戚筠澈正屏住呼吸,趴在那里。 他趴得很低,整个人紧紧贴住地面,才勉强让梁仟没有发现他。 在梁仟转过身后,一直屏住呼吸的戚筠澈,甚至没敢直接一下子放开呼吸,而是一点点,缓缓地吸气、呼气。 待梁仟只剩下一个较小的背影后,戚筠澈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躬着腰,借草丛和树木的阻挡,迅速跟上梁仟,脚步落下时,几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走在前面的梁仟目光闪了闪,却没有再回头,只是不着痕迹地稍稍侧了一下脑袋。 一刻钟多些,梁仟站在道观门口,和那些前来参拜的百姓一同进去。 这所道观的信众很多,络绎不绝。 梁仟一进去,正在与信众谈话的一个道士眼睛一亮,低头与对方简单说了两句后,径直朝梁仟走来。 “十方善信。”徐上清右手执佛尘,朝左臂上一搭,对梁仟微微低头唤道。 道士对于普通信众,一般称为“十方善信”或者“善信”。 “道长。”梁仟双手抱拳,对徐上清微微弯腰。 徐上清眼睛微亮,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梁仟朝他使了一个眼色,到嘴边的话拐了一个弯,“今天可是继续前来参拜三清老祖?” 梁仟笑了笑道:“之前向三清老祖许下承诺,倘若真的能实现,便会连续半个月前来参拜,还愿怎么能儿戏?” “善信,这边请。” 徐上清听见梁仟此言,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朝供奉着三清的殿堂方向踏了一步,微微伸手。 见状,梁仟也没有客气,径直往殿堂走去。 跟在梁仟身后的戚筠澈微微蹙眉。 他也听见了梁仟方才那一番话,而且,这会梁仟的确是虔诚地朝三清跪拜,未曾有其他动作。 戚筠澈忍不住在心底嘀咕:难道是梁仟发现我了? 可是,这也不对。 当时看梁仟的反应,应当是没有看见我。 “诶,你要进去参拜的吗?”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夹杂着不满,在戚筠澈身后响起。 戚筠澈回过神来,循声望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嘭!” 戚筠澈转头看见一个老伯正满脸不高兴地看着他。 “如果不参拜,那就让开。” 这时戚筠澈才发现,自己恰好挡在门口。 此处的动作,已经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戚筠澈朝梁仟看了一眼,见对方还未注意到,连忙转头对老伯道:“抱歉。” 言罢,让开了位置,站在了一处更加隐秘的地方。 但是,直到梁仟已经离开道观,依然没有异常举动。 戚筠澈再次跟着梁仟,看梁仟进了城后,眉头紧紧皱起。 “难道他真的只是来还愿?” 边说,戚筠澈边回想道观内的情况。 道观虽然香火鼎盛,占地也很大,但是道士其实不多。 估计是因着在郊外,所以才能占这么大的面积。 而且每个道士的举动并无什么异样,戚筠澈可以肯定,那些都是真正的道士。 他舔了舔唇,“太正常了。”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异常,他的猜想也似乎是假的。 但正是因为太正常,戚筠澈才更加心生疑虑。 而且,梁仟看起来可不像是会信道之人。 犹豫片刻,戚筠澈转身,再次朝道观走去。 此时,已经进了城的梁仟,快速从另一边出城,骑着马,抄了另一条近道。 目标也是道观。 戚筠澈这回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走到侧边,趁人不注意,翻墙溜了进去。 落地后,戚筠澈迅速环顾一圈四周。 他选的落脚之地,比较偏僻,人迹罕至,一眼望去,看不见有道士或者信众。 戚筠澈站在墙边的一棵柏树下,对面是连着好几间的厢房。 两侧的路,因为周围的厢房设计,有些地方凸出,因而显得有些弯曲。 紧挨着的厢房形成的夹角处,阳光从背面射入,刚好越过此处,留下一片暗影。 梁仟与徐上清正站在此处,看着戚筠澈。 突然。 “嘭!” 一声巨响猛地炸起。 戚筠澈的视线立刻锁住了声音的来源处,没有任何犹豫,朝那个方向掠去。 梁仟与徐上清的脸色一变。 “这里有一条近道,我先过去。”徐上清转身,往另一侧的小道走去。 “好。” 梁仟点点头。 他跟在戚筠澈身后,以便应对其余突发状况。 戚筠澈在路上就想起之前听说的传言。 这座道观里的道士都很喜欢炼丹,偏偏炼丹技术似乎不太好,总是炸炉。 前来上香的信众偶尔就会听见响声。 炸炉? 戚筠澈眼底划过一抹锋利的光芒,恐怕不一定。 他来到传出巨响的地方,抬头一看,是一间很大的房间。 此时门口正守着两个道士。 戚筠澈眯了眯眼,绕着这个房间走了一圈,发现根本没有其余地方可以进去。 没有再犹豫,戚筠澈直接走到正门! “你是什么人?” 戚筠澈一出现,两名道士纷纷注意到他。 “我要进去。”戚筠澈开门见山。 其中一名道士皱着眉,耐着性子解释了几句,“善信,此处是炼丹房,不许非本观的人进入,还请去此处吧。” 戚筠澈充耳不闻,径直朝里走去,摆明了要硬闯。 见他这般不识好歹,两名道士的火气也上来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 旁边的道士脾气要更加火爆一些,“我看你是想来挑事的吧?” 戚筠澈看着挡在身前的两人,眼尾一抬,“我是郡尉,突然听见巨响,前来查看。” “郡尉?” 两名道士愣住,面上有些犹豫。 戚筠澈却不再和他们废话,再迟些,哪怕真的有问题,兴许也被清理掉了。 他伸出手,直接将两个道士朝两边拨去。 戚筠澈看着算不得多强壮,双臂却宛如铁棍,道士们根本推不开。 正在这时,戚筠澈眼前炼丹房的门,被打开。 “出什么事了?” 门后的男人头发有些乱糟糟,脸上带着黑污,甚至身上的道袍也有些破烂,他双手搭着两侧的门。 戚筠澈扬扬眉,“郡尉,我要查丹房。” 男人先是一愣,然后侧开了身,“您请?” 戚筠澈心里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对方的态度太过爽快了。 他一踏入炼丹房,一股子难闻的味道袭来,难以言喻。 戚筠澈皱了皱鼻子,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朝四周一扫,里面的东西不多。 正面摆放着三清的画像,侧边最为显著的是一个巨大的炼丹炉。 不过,此时丹炉的盖子是开的,而且边缘有些黑乎乎的。 男人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人,刚刚是不小心炸炉了。” “不必叫我大人。”戚筠澈边说边在房间内走动。 男人福至心灵,道了一声,“将军?” 这回戚筠澈没有再反驳他。 戚筠澈走到丹炉旁边,伸手摸了摸,手指立刻沾上了一片黑色。 他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是烧糊的味道,还有金属的味道。 “里面放了金属?”戚筠澈狐疑地问道。 哪知旁边的男人一听见此话,很是高兴,还朝戚筠澈走进了两步,“将军能问出来?” “不错,里面加了金子、银子,还加了一些硝石和水银。” 话音刚落,男人忍不住摇头叹气,“本来都快要成功了,但不知道是不是火太大了,结果还是炸炉了。” 戚筠澈能够情绪看见,男人望向丹炉时,眼中的可惜。 “……加了这些东西,能吃?” 不怪戚筠澈怀疑,这些东西,哪一样单单拎出来,都是不能入口的东西。 难道放进去烤一烤就能吃了? 男人双目瞪圆,“那练出来的可是金丹!能延年益寿的宝贝!” 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极度不满,甚至不顾眼前这是云州郡的郡尉。 戚筠澈嗤笑一声,“延年益寿?怕不是升天仙丹。” “诶,你!” 戚筠澈已经查探了好几回,却依然没能看出什么,只好转身离开。 看见戚筠澈出去,男人甚至重重地哼了一声。 “将军,慢走,不送!” 戚筠澈脚步顿了顿,腮帮子绷紧,忍了又忍,才没有直接开骂。 梁仟侧着身,正躲在炼丹房的右侧。 看见戚筠澈出来,他将视线移到门口的男人身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 杏酥饮 对方浅浅地摇了摇头,梁仟了然。 这意思是没有发现。 危机解除后,梁仟又赶在戚筠澈之前,回了府。 湘泉县。 卫家和曹家分别拿了赵晋的图纸后,皆较着劲要将对方比下去。 如今赵晋在湘泉县反而落得一身轻松。 这几日,他基本都在湘泉港口,查看港口贸易情况究竟如何。 几日下来,赵晋心中隐约有了计较。 只是,今日赵晋正准备出县衙时,僧帆却拿了一封信过来。 “大人,是府衙的来信。” 赵晋微微一怔,接过信件,转身回了房间。 待他在房间内拆开信件,看清里面的内容时,悚然一惊。 “戚筠澈。”赵晋拿着信件,站了起来,磨着牙齿,“竟然这般敏锐。” 他不过是来了湘泉几日,结果差点就被戚筠澈发现了炸药。 赵晋揉了揉眉心,神情变幻莫测。 “呼——”他长长吁了口气,将信件反扣在桌案上。 指尖不断地点在纸张上,“要不要告诉戚筠澈呢?”赵晋喃喃道。 这些炸药都是用来对付北离的,戚筠澈迟早也会知晓。 毕竟他的底牌不是这些炸药,而是之后用其制作的火铳。 之前一直防备着,是为了避免让更多人知道此事。 因为戚筠澈背后,站着的是整个戚家,赵晋不能确定,戚筠澈不会将此事传回戚家。 大家族人多口杂,一旦被人传了出去,到时候赵乾或者赵毅盯上了他手中的炸药。 那便真的是没有安宁的日子过了。 现在的云州可挡不住他们两个。 良久。 赵晋嘴唇紧抿,像是妥协一般,“罢了。” 以戚筠澈这么敏锐的程度,这些炸药,还不一定能瞒多久。 如今梁仟虽然骗过了戚筠澈一回,却不一定能骗过第二回、第三回。 “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来一场灯下黑。” 赵晋拿出火折子,将书信点燃,然后将纸张烧没后剩下的灰烬,埋在了花盆内。 紧接着,他直接开门出去,将秦衡与僧帆都唤了过来。 “我回一趟云州城,你们两个留在此处,替我盯着。” “云州城出事?”一听赵晋此话,秦衡脱口而出,忧心忡忡。 “也不算是出事。”赵晋将信件上提及的事情告诉秦衡与僧帆,“总之,我回去处理一下。” “秦衡,卫家和曹家交给你,僧帆,严正那边就交给你了。” “是!” 赵晋交代了一些细节之处,然后也没有收拾衣服,直接就准备离开。 秦衡连忙叫住赵晋,“大人,那这是要告诉郡尉吗?” 赵晋顿住脚步,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与其等他发现后,百般解释不清,不如直接告诉他。” 等戚筠澈自己发现后,再告诉他此事,肯定不会相信这些炸药单纯是用来对付北离的。 赵晋有些无奈,不知是否是梁王的原因。 戚筠澈一直对自己很是提防和不信任,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 实际上,虽然赵晋已经在计划准备底牌。 可他素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不到最后一步,他不会真的选择那么一条道路。 戚筠澈这两日,从军营回来后,在书房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道观,真的没有问题?”俊脸上满是纠结。 那日他前去查探,的确是什么都未曾发现。 可是他心底却总是隐约觉得,那座道观有问题。 是直觉。 而这种直觉,救了戚筠澈许多回。 戚筠澈咬着牙,“不行,明日再去探一探。” 刚好明日他休沐,不用从军营离开,也不会显得突兀。 第二日清早。 市上还是一片冷清,只有零星几家商铺开门了。 街道上的百姓也不多。 济世药堂素来开门很早,不过往常通常这时候是没有客人的。 只不过他们需要在前面整理挑拣药材,便干脆将门开了。 今日一早,却有一个身形壮硕的男子径直走了进去。 他站在门口时,看见门内的情况时,脚步顿了顿,又抬头瞧了一眼商铺上面牌匾。 这一瞧,眉头就皱了起来,很快舒展开。 “兴许是因为药铺和暗语更为贴切,这才改成了药铺。”男子心道。 不过踏入药铺的时候,男子心中依然暗暗警惕起来。 “你是要买什么药材?”正在整理药材的伙计看见来人了,出声问道。 “半夏杏仁白茯苓。” 伙计愣了愣,“什么?” 男子以为对方是没有听清,又念了一回,“半夏杏仁白茯苓。” 旁边的掌柜原先正在核对账本,初时听见男子的话就忍不住皱了眉头。 这会听见男子又重复了一遍,抬头刚想说几句。 电光火石之间,掌柜的意识到了什么。 他连忙抢在伙计开口前出声,“你是不是要找人?” 男子闻声看去,看见掌柜的模样时,不答反问道:“你是这里的掌柜?” 掌柜的手脚有些僵硬,硬着头皮点头。 就在男子准备立刻转身走时,掌柜的脱口而出道:“杏酥饮!” 男子的脚步顿住,转过身,眯起眼睛打量着掌柜,“你是?” 掌柜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他在老家时,曾听人提起过,所谓的半夏杏仁白茯苓,其实指的就是杏酥饮。 还好,还好,蒙对了。 心里思绪百转,掌柜面上不显,笑着起身,“是之前的掌柜告诉我的,他有事离开了,说要是有人来找人,又念出了这句话,就过去找他。” 男子皱了皱眉,“那他在何处?” “这……”掌柜的有些犹豫,“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他当时特意交代过,要我们铺子里的伙计去,不然他不相信。” 旁边听见两人对话的伙计,也想起了当日赵晋所言,机灵地道:“掌柜的,你们说的之前的掌柜?那过去喊他?” 掌柜侧头朝伙计低声斥道:“那还不快去?” 言罢,掌柜又对男子道:“不然你在铺子里等一下,让这小子过去给将人喊过来。” 不待男子说话,伙计就飞快道:“得嘞!” 见状,男子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 第一百九十章 抓捕 戚筠澈从小校场出来时,全身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他回到营帐内,擦洗一遍后,迅速换了一身衣服,紧接着就要往外走。 戚筠澈刚刚出营帐,就看见了同样在往军营外走的杨旭,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 “杨旭!”戚筠澈高声喊道。 杨旭脚步一顿,侧头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戚筠澈加快了脚步,几个大步走到杨旭身边,不经意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刚刚训练完就急匆匆地往外走。” “急匆匆”这个词,戚筠澈倒也没有用错。 杨旭走得极快,显然是有什么急事。 闻言,杨旭的目光微顿,在戚筠澈身上停留了一会,看见戚筠澈明显也是一副梳洗后要出去的模样。 回想起梁仟跟他说的事,杨旭便大致知晓了戚筠澈这是要去做什么。 “边走边说。” 事情太过紧急,杨旭没有时间浪费在与戚筠澈的纠缠上。 戚筠澈从杨旭的神情中,隐约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 “好!” 两人一同朝军营外走去。 “之前日凉山出现了北离的探子,大人将他们端掉后,一直密切注意北离的动静。” 杨旭脚下的步伐和语速都非常快,“北离的一个据点,因为瘟疫,被人收购改为药铺。” “刚刚那边传来消息,北离的联系人,似乎出现了。” 戚筠澈神情一肃,“我和你一同去!” 北离的人再次进入云州城,重新与据点联系,其中传出来的信息太过重要。 哪怕戚筠澈依旧不相信赵晋,却也知道孰轻孰重。 很快,两人就赶到了济世药堂,站在药铺斜对面的地方。 戚筠澈看着面前的药铺,“就是这里?” 杨旭微微点头,“我们分头。” 言罢,杨旭直接朝济世药堂的正门走去。 济世药堂的掌柜和小厮都认得他,杨旭更适合从正门进去。 戚筠澈立刻绕到后面,守在济世药堂的后门处。眸光锐利地盯着。 “诶,杨公子。” 杨旭一进济世药堂,掌柜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如何,家里人用了药之后,有没有感觉好些?” 说着,掌柜的眼睛悄悄瞟了一眼内间用以遮挡的帘帐。 坐在药铺内间等待的男人,杨旭进来时,他就听见了脚步声。 这是一个习武之人。 男人暗自警惕起来,全身紧绷,右手撑在椅子上,随时准备撤离。 紧接着,他就听见了掌柜和对方的对话,似乎只是过来拿药。 “好些了,还需要再煎些药。”杨旭丢下一句话,以掩人耳目后,放轻了脚步声,一步步靠近内间。 坐在内间的男人,听着没有任何纰漏的对话,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再犹豫,他迅速起身,朝内间的窗户跑去,想要翻窗离开。 济世药堂内间的窗户,外面依然是济世药堂内部,是一个院子,男人从窗户出来后,需要穿过院子才能离开。 杨旭在离内间还有十步之遥时,目光倏然一利,不再像之前那样一点点地小心靠近,而是化作几个大步。 他迅速来到内间面前,撩起眼前的帘帐,朝里面一看。 椅子上已经没有了人,一道影子从窗边闪现。 杨旭立刻紧跟在男人身后,从窗外翻了出去。 一来到院子里,杨旭就看见了一个男人正朝后门的门口跑去。 男人听见动静,往后看了一眼,就看见紧追不舍的杨旭,不由低声斥骂一句,用的是北离语。 不过北离语与赵国的汉话其实非常相似,互相之间是能够听懂的。 他加快脚步,很快就接近了后门的门口。 济世药堂的后门没有人守着,毕竟只是一间普通药铺。 男人快速拉开门。 下一刻,与门外一直盯着的戚筠澈四目相对。 电光火石之间,男人想要快速从另一侧跑,戚筠澈的速度更加快! 他朝前一冲,直接出手直击男人的面门,逼得对方不得不停下脚步应对他的攻击。 男人的脸色阴沉,看戚筠澈的目光仿佛要杀了他一般。 “呵!北离的探子?”戚筠澈半点不咻对方骇人的眼神,与之交起手来游刃有余,甚至还出言嘲讽了几句。 “你们北离,真是素来都喜欢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男人一听见此话,神情更加阴沉了几分。 他没有与戚筠澈纠缠,几次三番想要趁机从旁边逃走,可每一次刚刚看见一点机会,紧接着就又被对方缠得死死的。 来多几回后,男人哪里还不明白,戚筠澈这分明是故意的! “混蛋!”男人斥骂了一声。 两人交手了约莫十来招,杨旭也已经赶到了后门。 一个人男人都打不过,更不必说杨旭的武艺可半点都逊色于戚筠澈。 杨旭加入两人后,与戚筠澈联手。 戚筠澈紧握着拳头,拳背上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肌肉更是透过了紧身的劲袍,隐约显露出来。 力道骇人的拳头直直砸向男人,带起一股凌厉的拳风。 男人的瞳孔迅速收缩,眼前几乎只剩下飞速砸来的拳头。 他几乎是用了最快地速度,朝后躲开戚筠澈的拳头。 然而,下一刻,他直接被身后的拳头砸中。 是杨旭! 杨旭给了一拳男人后,长腿朝前横扫,直接将男人的双腿绊住,令对方因为身体不平衡,直接摔在地上。 揪准机会,杨旭上前一步,死死压制着男人,手中拿出镣铐。 “咔哒。”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锁链组成的镣铐,立刻将男人扣住。 男人被锁住,却依然在挣扎,看向杨旭的目光极为不善,“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我?” 戚筠澈闻言,扬眉看着被杨旭压制在地上的男人,“凭什么?就凭你是北离人!” 最后半句话,几乎是戚筠澈怒声吼出来的。 杨旭懒得跟他废话,直接将人朝上一提,从背后反剪男人的双手。 男人依旧不断地挣扎,显然仍然没有死心。 仿佛是野兽在被捉捕后,最后的挣扎反抗。 戚筠澈被男人的举动闹得有些不耐烦,“啧”了一声。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夜间密语 下一刻,戚筠澈猛地朝男人的脸上猛地砸了一拳。 男人的脸上瞬间青肿了一大片,上面甚至还带着血丝。 一直躲在旁边围观,不敢出来的掌柜,见状松了口气,从角落里跑出来。 杨旭侧头看见掌柜,微微点点头,“多谢。” “应该的,应该的。”掌柜笑眯眯地摆摆手。 杨旭直接押着人回了府衙。 前两日。 赵晋接到梁仟传来的消息后,快马加鞭地赶往云州城。 云州城与湘泉县虽然都在云州郡内,但哪怕是日夜兼程,也得要两三日。 第二日晚上,赵晋为了明日早上能够赶到云州城,干脆直接露宿野外。 在树林里挑了一块空地,将马栓好后,就去找柴火。 这会天色已经全黑,不过因为恰好是十五,月色明亮,哪怕在树林里,赵晋也能依稀看清路。 怀里抱着柴火,赵晋回到原先找好的空地上,刚刚将柴火搭好,敏锐地听见近处传来声音。 赵晋手中动作一顿,将火折子放回怀里,放轻了脚步,往声源处靠近。 他看了一眼仍然在吃草的马,心道:“应该不是野兽。” 不是野兽,那就只能是人了。 果然。 赵晋靠近后,人声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不是汉官话? 赵晋错愕了一瞬,仔细听了听,虽然大致能够听懂,可确实不是官话,而是北离语言。 赵晋眉头皱起,小心地拨开草叶,探头望去。 四个彪形大汉正围坐在火堆旁边,因为周围没有人,所以他们交谈的声音半点都没有压低。 “明日应该就能到云州城了吧?” 旁边的大汉低头算了算,点头道:“快的话,早上就可以到了。” “偏偏这云州城之前闹了一场瘟疫,害得我们都不敢过去。” 毕竟,若是因此感染了瘟疫,将瘟疫带回北离,灾祸可就大了。 “何止啊!”坐在右侧的彪形大汉颇有些不满和烦恼,“思勤,你此前没有和云州城联系过可能不知晓。” “这回的瘟疫,闹得我们和云州城的联系都断开了。” 大汉说着,皱着眉头道:“也不知道云州城现在如何了,他们新来了一个郡守,好像是梁王的儿子吧。” “梁王?” 被换做思勤的,是四人中最为瘦弱的,说是瘦弱,却也比大多数赵国人要强壮。 “可梁王不是与我们合作了吗?” 许是因为这事太过重要,所以哪怕周围没有人,思勤提及此事时,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虽然北离语言与赵国的官话相似,大致能够听懂,却并非一模一样。 再加上思勤特意压低了声音,赵晋只听出他们提到了梁王,后面却没有听出来。 “可是听说,这是梁王的大王子,和梁王,不是同一条心的。”另一个大汉道。 他脸上有一道极为狰狞的疤痕,火光映照下,显得疤痕狰狞而扭曲,仿佛下一瞬就会从脸上爬出来一般。 “再怎么样,他们也是同一条船上的。”思勤的眼底精光暗闪。 其余几人先是一愣,紧接着大笑。 “不错,不错!哈哈哈,倘若梁王出事,他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思勤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到时候,我们先与这位郡守接触一下。” “会不会太冒险了些?”一个大汉有些迟疑地道:“若是他不愿意,岂不是将我们自己暴露了?” “哈哈哈,塔宾泰,我们可以迟点联系他,彼时我们都已经要进攻云州城了,就算他知晓了又如何?” 思勤明明是笑着,那笑容却带着几分阴狠,“那时候,早已经晚了。” 塔宾泰素来不是很懂这些谋略,闻言挠了挠头。 思勤是他们四人中最聪明的,他已经这样说,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赵晋在旁边,听得脸色暗沉。 看来,北离等不了多久了。 这些人,应该是要重新前去云州城联系之前的探子,探明情况。 若是如此,他得要好好准备一番。 “也不知道吉仁泰那边的情况如何。”塔宾泰忧心忡忡地道。 吉仁泰是他弟弟,如今云州城情况不明,吉仁泰先行进入云州城打探情况,身为兄长难免担心。 “放心吧,吉仁泰虽然武功一般,但他和思勤一样,脑子好使着呢!”塔宾泰旁边的大汉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愿吧。” 塔宾泰总觉得心中不安宁,好像会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一样。 赵晋继续听了一阵子,没有再听见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没有惊动四人。 重新回到马匹旁边,赵晋坐在树下,神情严肃。 吉仁泰,看来他们已经派人进城了,只是不知对方已经进云州城多久,现在情况如何。 赵晋靠着树,揉了揉眉心,长长呼出一口气。 之后,赵晋并未生火。 若是点燃火堆,这边势必会有火光或者烟雾,很容易便叫他们发现。 赵晋抬起手,摸了摸身旁的马,小声道:“今晚你可不要叫出声来。” 不然,马匹的嘶鸣声,也会暴露他。 马似乎听明白了,却又像是没有听明白。 后蹄子朝后刨了刨,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赵晋合衣靠着树木闭目休息,只是没有点燃火堆,他不敢真正睡过去。 否则,若是半夜有毒蛇毒虫,恐怕会被咬。 翌日一早,赵晋睁开眼,眼睛里泛着些许红色的血丝,眼底也有些青黑。 显然一整晚赵晋都不曾真正地睡过去。 他站起身,先去看了看那几个北离人,发现他们还躺在地上睡着,便先去寻一处还算是干净的溪流,洗了把脸,才终于觉得整个人精神了。 没有多逗留,赵晋快步回到原处,像昨晚一样,藏在暗处的草丛内。 思勤几人醒了之后,也来到了赵晋方才洗漱的溪流。 思勤掬了一捧水,朝脸上一泼。 春季的溪流,早晨仍然比较凉,冷水往脸上一洒,瞬间令人精神许多。 不经意间,思勤的视线扫过旁边,眼神一凝。 那片地面有些湿润。 在旁边藏着的赵晋也看见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拦腰斩断! 心里低骂了一声,他居然忘记了。 以至于刚刚洗漱的痕迹留了下来。 赵晋眉头紧皱,真是,安逸太久了,这么简单的跟踪,竟然都能出现纰漏。 “我们来的时候,这里是不是已经湿了?” 思勤脸色微沉,抬头看向塔宾泰三人。 闻言,另外三人凑近过来,瞧见地面上那一片湿痕,神情皆不太好看。 “我没有注意,但是我没有将水弄到这里过。”吉仁泰率先道。 另外两人也纷纷附和。 “快走!”思勤当即快步往回走,“这里有人!” 塔宾泰神情大变,“他娘的,我们有没有被发现?” “还不清楚,先赶紧离开!” 吉仁泰走在最后面,摸了摸脑袋,小声嘀咕,“会不会太小题大做了?说不准只是经过的商队。” “万一不是呢?”思勤训斥了一句,“我们此行绝对不能被赵国人发现。” 他抬头看了四周一圈,忽然,视线停留在赵晋的藏身之处。 赵晋蹲在那里,察觉到了思勤的视线,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除非凑近仔细听,否则听不出来赵晋的呼吸声。 思勤眉头轻蹙,方才他感觉到,有视线落在他们身上,似乎有人,正在暗处看着他们。 他快步靠近,然后直接伸手拨开灌木丛。 没有人! 塔宾泰三人不明所以地跟在思勤身后,“怎么了?” “没事。”思勤摇摇头,或许是他太过敏感了。 赵晋紧紧贴着一颗大树,背对着思勤四人,屏住了呼吸。 待思勤四人走后,赵晋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太敏锐了。 方才若不是他跑得快,现在肯定被发现了。 赵晋并非敌不过四人,只是如果现在暴露,只能将他们斩杀在此处,他一个人,断然无法将四人押送回云州城。 经此一遭,之后赵晋跟着四人时,特意离得远了些,避免再次被思勤察觉。 事实上,思勤屡次觉得有些不对,并非是真的发现了什么,而是直觉上觉得异常,偏偏他又说不上来。 五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抵达了云州城城门。 看见思勤四人伪装成赵国人,准备进城门的时候,赵晋右手扬起马鞭,一鞭子甩在马屁股上。 “驾!”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思勤猛地回头,看见一个黑衣青年正驾马疾驰而来。 乍一看,并不像是冲着他们而来的。 城门口处,有时出现一些赶路之人,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思勤脑海中的那根弦,没有缘由地绷紧了。 仿佛有什么危险,正在迅速靠近。 这种直觉,救了思勤多次,他没有再犹豫,厉声道:“快走!” 与思勤的声音一同响起的,是赵晋清朗又响亮的声音。 “抓住他们!他们是北离人!” 城门口值班的小将认出了赵晋,还不等他上前迎接,却突然听见了这么两道声音。 一前一后。 一道来自郡守大人,一道来自身后即将进城的四人。 小将猛地回头,看着要跑的四人,迅速指挥城门口的士兵拦下四人。 思勤四人,除却思勤外,其余三人的武功高强,平日里,城门口这些士兵,是不可能能够胜过他们的。 可是,现在他们的时间太紧急了,还为解决城门口的士兵,赵晋已经骑着马逼进眼前! 赵晋在靠近四人的那一瞬间,猛地拔出长刀。 锋利白亮的刀身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赵晋俯身,长刀朝下,目标直指武艺最为高强的塔宾泰。 原本赵晋骑在马上,已经占据优势。 更何况,赵晋手中的长刀,是特意打造出来,与他前世所用的长刀,一模一样,得心应手。 塔宾泰抽刀应对时,赵晋的长刀已经逼近眼前。 无奈之下,他只能横刀阻挡。 几个来回之后,塔宾泰目露惊惧,他看着马上的赵晋,甚至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 他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赵晋却不依不饶地追逐上来。 “塔宾泰!不要恋战!”思勤抽空看了一眼,发现塔宾泰一直被赵晋压制着,不仅没能往城内进去,反而还朝外走了好几步! 塔宾泰苦笑,哪里是他想恋战?他根本躲不过! 要么直接迎上去,要么挥刀格挡。 转眼间,赵晋的长刀已经再次裹挟着劲风砍下。 塔宾泰咬咬牙,干脆挥刀,两柄长刀猛地相撞! “锵!” “哐当!” 先是金属相撞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断刀跌落在地的声音, 塔宾泰怔愣地看着手中已经断掉的长刀。 宽大的长刀被拦腰斩断,刀尖往里,三分之一有余的刀刃都被直接斩断在地。 赵晋紧接着从马上飞跃而下,手中长刀利索挥出。 而塔宾泰仿佛已经愣住了,他抬头看着锋利的刀锋,没有半点豁口,从上而下地落下。 “锵!” 一把长刀从侧边横档而来,试图拦住赵晋的长刀。 最终却依然被一刀斩断。 不过,赵晋收了刀势,手腕一转,长刀改为横在塔宾泰脖子边。 思勤手中握着断刀,目光灼灼地瞪着赵晋,呼吸有几分急促。 他的虎口方才直接被刀上传来的力道震裂,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流淌。 塔宾泰已然失去了战斗能力,其余三人,更是不足为惧。 片刻后,四人尽皆被捉拿。 思勤咬着牙,低声训斥塔宾泰,“你方才干什么?但凡我晚一点,你现在就被劈成两半了!” 他们技不如人,被捕是无可奈何,思勤也断不会因此责怪他们。 但是,方才塔宾泰的举动,却是直接将自己的性命,置于对方刀下! 塔宾泰神情有些懊恼,“我那把刀陪了我许久,刚刚直接被斩断,我……” “所以你就要给你的刀陪葬?” 思勤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他已经快要被塔宾泰气死了。 塔宾泰默默咽下即将出口的话。 “把他们带回府衙。” “是。”小将有些羞愧,“大人恕罪,是末将等无能。” 他们那么多人,都捉拿不了区区四个人,最后还要大人出手。 思勤闻声抬头望去,“云州郡的郡守?” 第一百九十三章 开门见山 “你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赵晋扬眉,唇角微弯,“思勤?你很敏锐。” 一听此话,思勤哪里还不明白,路上并非是他的错觉,而是真的有人跟着他们。 这人还是云州郡的郡守! 而此时,杨旭与戚筠澈也正好在济世药堂捉拿了那名北离人,押往府衙。 他们刚刚将人带到府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 杨旭转身,黑衣青年抬脚迈入府衙的门槛。 “大人?”杨旭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 戚筠澈也闻声看去。 赵晋身后被带进来的是四个彪形大汉。 脸上隐约还有些,粉末? 赵晋侧身,对衙卫道:“给他们洗把脸,将脸上这些粉都给洗掉。” 言罢,赵晋抬头就看见了被杨旭押着的人,盯了一会他的五官轮廓后道:“给他也洗洗。” 杨旭松手,让衙卫将人带走。 “最近城内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异样?” 赵晋边说边朝里走去。 杨旭与戚筠澈跟在赵晋身后。 看着赵晋的背影,戚筠澈眸色略深。 “没有,”杨旭言简意赅,“只有北离人联系探子。” 赵晋微微点头,看来思勤他们在树林里提及的吉仁泰,就是方才那个了。 “大人是自己回来的?”戚筠澈抬起手,环着臂,突然出声问道。 赵晋眼皮一掀,“不行?” “当然可以。” 戚筠澈没有再说什么,心里的猜测又被证实了两分。 他跟踪梁仟去了一趟道观还没有多久,结果赵晋就回来了,身后还没有带着秦衡和僧帆,显然是临时决定回来的。 赵晋看了一眼戚筠澈,没有在大堂内多待,“将这段时间的一些重要的折子这些,都拿到书房给我,你们去审问那五个人。” 书房内。 赵晋一手支额,一手翻阅着手中的文书。 另一边,杨旭与戚筠澈一同来了府衙的牢狱。 被洗了脸的五人正被绑在审讯室内。 脸上的五官,明显与方才有所不同,要更加深邃。 打眼一瞧,就知道不是赵国人。 接下来,戚筠澈就见识到了颇为不同的审讯手法。 恐吓,将人关在黑漆漆,没有半点光亮的房间里……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是意外地凑效。 晚上。 杨旭与戚筠澈带着审讯的结果,敲响了赵晋书房的门。 “进来。” 赵晋放下手中的文书,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 昨夜没有睡,今日又看了大半日的文书,额头两侧一突一突地疼。 “怎么样了?” 戚筠澈神情有些异色,看了看赵晋,又扫了一眼杨旭,没有出声。 他当真是第一回见识到,还能这般拷问。 杨旭直接道:“问出来了,他们知晓云州瘟疫好了后,前俩探探情况。” 杨旭顿了顿,眉眼间的锐利之色愈发明显,“他们想要趁云州经过瘟疫一事,夺去云州城。” “夺取云州城?”赵晋微愣。 他本以为北离只是想像以往一样,在云州劫掠。 这一回,他们的目的是要正式开战? 戚筠澈看出了赵晋的想法,嗤笑一声,“他们不会正式和赵国开战。” 占据云州城,可不意味着要正式和赵国开战。 不正式开战? “那便是北离内部出事了。”赵晋笃定道。 不正式开战,却又要冒着风险占据云州城,只能是,北离中有人需要借此行事。 戚筠澈的眉角往下耷拉了些许,“不知道,他们不肯招了。” 赵晋的唇线抿直,“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云州城,本官一定,不会让他们如愿。” 铿锵有力的声音惹来戚筠澈的视线。 他神情微动,忽然问了一句,“大人可知,北离为何敢占据赵国的云州城,却又愿意赌,赵国不会与之开战?” 赵晋微微一怔,抬头与戚筠澈四目相对。 一瞬间,赵晋明白了戚筠澈此话背后的意思。 他笑了一声,肩膀松了下来,“知道。” “因为梁王。”赵晋大大方方地道出戚筠澈未尽之意,仿佛自己并非是梁王之子一般。 戚筠澈眼睛微微眯起,想要从赵晋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 良久,戚筠澈移开视线,没有再说话。 赵晋搭在桌案上的手指动了动,目光落在杨旭身上。 “北离既然打算对云州城出手,势必会动作不断,杨旭。”赵晋又扫过戚筠澈,“戚筠澈,你们两个与老师,要密切注意一些。” “湘泉的事还没有解决,迟些时候,我还得去湘泉一趟。” 戚筠澈今日仿佛与赵晋对上了一般,又问道:“那大人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赵晋有些无奈,“郡尉大人,不是应该知道?” “杨旭。”赵晋话音一转,“你去清查一下,云州城内还有没有北离人。” “注意一下他们的五官,他们用女子的脂粉掩盖五官较深的轮廓,会有一些痕迹的。” 毕竟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哪怕学过,扑粉也不会扑得多好。 “是!” 赵晋看向戚筠澈,笑了一下,“戚筠澈留下。” 戚筠澈抱着手臂,不言不语。 杨旭走后,赵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怎么?没有什么要问的?” “问了大人就会说?” 赵晋露出“不然呢”的神情。 戚筠澈放下了手臂,张了张嘴,旋即又泄气一般闭上了。 “你之前跟踪梁仟去了城西郊外的道观?”既然戚筠澈不知如何开口,赵晋便开门见山道。 戚筠澈浑身忍不住绷紧了些。 果然!当时梁仟的确发现了他,所以才会一无所获。 “当时梁仟是在演戏?” “都发现你了,当然是演戏。” 赵晋屈指敲了敲桌案,“戚筠澈,你在怀疑什么?” 他的声音微微沉了下来,“因为梁王?” 哪怕是现在,赵晋也依然直称赵毅为梁王。 戚筠澈也隐约察觉有些不对,赵晋与梁王的关系,比他想象中要更加生疏。 “你们是觉得,梁王想要造反,我身为他的儿子,最终肯定会与他一道。” “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更何况他是我父亲?” 赵晋没有半点转弯抹角,直接将一切挑明。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争论 戚筠澈被赵晋这一番话惊住了,方才他之所以不知该如何问,便是因为不好将事情挑明。 不挑明,他又的确不知该如何开口。 哪知,赵晋会这么干脆利落地将所有事情挑开。 原本应当是戚筠澈质问赵晋,转瞬间,主动权却悉数被赵晋握在手中。 “戚筠澈,”赵晋定定看着他,星眸锐利,“你知道府衙后院,我所救的那名妇人,是谁吗?” 戚筠澈眉头皱起,不是很明白赵晋怎么突然提起一个妇人。 “不知,她……” “是我娘。”赵晋打断道,声音带着些沙哑。 戚筠澈微微愣住,“宁夫人?她不是在梁王府吗?” “梁王府?”赵晋眼底露出讽刺,“在梁王府中,我娘,可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赵晋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哑着嗓子将当初梁王府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哪怕戚筠澈从赵晋过往的话中,猜测到赵晋与梁王的关系不好,以及梁王府待赵晋并不好,却从未料到,竟然有人能够做出这等事情。 感染瘟疫,明明已经有了解决瘟疫的药方子,却独独宁夫人一人治不好。 宁夫人去世后,隐瞒唯一的孩子,甚至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还模仿宁夫人的字迹。 戚筠澈不得不承认,那所谓的血脉联系,在赵晋这里的确行不通。 他抬头看着赵晋,一眼撞入赵晋眼底纷繁复杂的,带着明显恨意的情绪。 “本官与梁王,不可能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闻言,戚筠澈安静地站立了许久。 “此事,是属下着相了。” 言罢,戚筠澈抱拳,朝赵晋深深弯腰。 他对赵晋的意见,大多来自梁王。 而事实上,赵晋与梁王,却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赵晋睨了一眼戚筠澈,“本官并非不理解郡尉此前的作为。” “毕竟……”赵晋扯了扯唇角,“也没有人能想到,梁王会做出这般恶心的事。” 两人脸上,流露出如同一撤的厌恶。 “大人,那道观中……” 赵晋揉了揉眉心,“那道观中的,是对付北离人的东西。” “啊?”戚筠澈再次怔愣住了。 若是对付北离人的东西,为何要瞒着他? 赵晋解释道:“此物名为炸药,尚在研制,所以才瞒着你。” 戚筠澈抿平了薄唇,摇摇头,“大人,末将不明白。” 此时,知晓了赵晋与梁王的关系后,戚筠澈面对赵晋时,褪去了往日那一层刺人的外衣,却也依然显得有些油盐不进。 “炸药的威力巨大,一旦传出去,会惹来太多的觊觎和不必要麻烦。”赵晋似乎是想到了炸药随之而来的麻烦,皱了皱眉头。 “所以,越少人知晓,这些炸药就越安全。” 说着,赵晋颇有些好笑地睨了一眼戚筠澈,“谁知道,郡尉大人竟然这般敏锐。” “那分明是你们太明显了。”戚筠澈小声嘀咕了一句。 赵晋哼笑一声,“若我不提,你现在也只不过还是怀疑。” 戚筠澈脸色一黑,他当时居然没有察觉,梁仟已经发现了他。 赵晋正了正脸色,“若是你想看,明日本官可以带你前去一观,但是……” “笃,笃。” 细长有力的手指微微屈起,直接一下接一下地敲在桌案上。 赵晋的视线牢牢锁住戚筠澈,缓声道:“你不能将此事泄露出一分一毫。” “陛下与殿下也不行?”戚筠澈鼻子皱了一下。 “不行。”赵晋果断摇头。 戚筠澈抬头与赵晋四目相对,“这炸药哪怕是威力巨大,需要避免被北离人发现,所以大人在云州城内瞒得很紧,末将理解。” “可是!” 戚筠澈抬手,遥遥指向皇宫的方向,“陛下与殿下,只是传密信告知他们,有何不可?” “并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戚筠澈没有说的是,赵晋这般遮遮掩掩的态度,平白惹人怀疑。 “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赵晋笑了一声,“郡尉,人多嘴杂,你应该清楚。” “你能够确保他们身边的人,没有人与北离有半点联系?” 星眸紧紧盯着戚筠澈,薄唇吐出的话语,却丝毫不客气。 “说句不好听的,你们戚家,同样不是铁板一块。” “你!”戚筠澈猛地瞪圆了眼睛,忍不住朝赵晋走近了几步。 “大人此话是不是有失偏颇?” 许是因为心情激荡,戚筠澈的声音甚至有几分尖锐,“我戚家不知多少儿郎实在北离人手中,没有谁,是不恨北离人的。” “恨”字,尤其被咬重了口音。 赵晋却丝毫不为所动,“是,戚家的儿郎确实如此,可是戚家的下人呢?” 一句反问,让戚筠澈哑口无言。 他能保证戚家儿郎绝无可能与北离有任何牵连,可是,戚家下人……他的确无法做出任何保证。 “宫中同样如此。” 戚筠澈沉默了一会,依旧摇摇头,“大人,末将还是不同意将此事完全隐瞒下来。” 赵晋微微朝后靠去,自上而下地睨着戚筠澈。 青年人脊背挺直,双颊肌肉紧绷,目光坚定。 “好。”赵晋忽然松口道。 戚筠澈甚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若是待到日后使用时才告诉陛下,恐怕陛下会……什么?” 正绞尽脑汁在想,应当如何劝说赵晋的戚筠澈,万万没有料到,还不待他正式开始劝说,赵晋就已经松口了。 “大人说什么?”戚筠澈又问了一遍。 赵晋笑了一声,整个人都处于放松状态,“本官说,先告诉陛下此事,可以。” 戚筠澈微微睁大了眼睛,回过神来,“大人是不是早就打算告诉陛下此事?” “哈哈哈!”赵晋忍不住笑了,“那也是在郡尉的劝说之下。” 劝说?戚筠澈狠狠瞪了一眼赵晋,他都还未真正开始劝说! 分明是赵晋再已经做好了准备。 赵晋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若非被你发现了,本官的确是不打算告诉陛下。” 但是,戚筠澈的性子,素来倔强。 虽然主动坦白,能令对方信任,却只是信任部分。 第一百九十五章 炼丹房真相 戚筠澈要求他告诉赵乾一事,他早已经猜测道。 既然劝说不了戚筠澈,与其等戚筠澈自己告诉陛下,不小心被人截获了消息,或者泄露了消息,不如他亲自告诉赵乾。 “戚筠澈。”赵晋突兀喊了一声,“此事不能告诉四皇子。” 戚筠澈沉默一会,点点头道:“末将知晓。” 赵晋抬起手,朝外摆了摆,“你先下去吧,好好考虑一下,军营中要如何处理。” 戚筠澈抬手抱拳应道:“是!” 戚筠澈走后,赵晋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难掩疲惫。 他慢悠悠地打开桌案上的一份折子,里面赫然是关于炸药一事。 折子上字迹密密麻麻,偶尔还有一些修改。 赵晋揉了揉额头,再次拿起折子改了起来。 翌日一早。 睡醒一觉的赵晋神清气爽,反观戚筠澈,昨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赵晋看见戚筠澈眼底的些许青黑,笑道:“戚将军昨夜莫不是想事情太过专注,以至于忘记了睡觉?” 此话,赵晋说得慢悠悠的,语气中还带着笑意,明显是在开玩笑。 赵晋唤戚筠澈的称呼非常多,往往随心所欲。 戚筠澈哼了一声,视线扫过赵晋,还不是因为昨日那一番谈话?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并未直接前往城西的道观,而是先朝军营走去,走至一半后再折返。 “大人,可要我们与你一同前去?” 赵晋笑道:“只是去看看,这么多人去做什么?” 他摆摆手,“你们去军营,不然目标可太大了。” 一大群人朝道观去,明眼人一看就能瞧出问题来。 赵晋与戚筠澈一同来到军营时,道观一些认出了戚筠澈的道士都微微怔愣了一瞬。 郡守大人怎么会和此人一起前来? 上一回戚筠澈在这里闹的事,他们可是还印象深刻。 那会,戚筠澈明显是前来查探的。 “大少爷。”徐上清迎上前来,朝赵晋低声道,偶尔视线扫过戚筠澈,还带着些犹疑。 戚筠澈环着手臂看着徐上清,神情颇有些不满,显然是为上次被他们联手欺骗的事。 “道观的香火倒是挺好的。” 徐上清抿出一个笑容,眉眼弯弯,“这还得多亏了大少爷,若不是大少爷,此时我们莫要说能见到这般鼎盛的香火了,活下去都成了一个问题。” “大少爷可要前去一观?” 赵晋微微颔首,“正好带他一同前去一观。” 岂料,徐上清的视线落在戚筠澈身上时,带着明显的怀疑。 他与赵晋走上前面,侧头压低了声音对赵晋道:“大人,此人上次也曾来过道观。” 徐上清抿抿唇,“但他上次乃是来查探的,草民与梁大人,费了好些力气才将他蒙走。” 他没有说的是,赵晋怎么这回反而将他带来了? “无碍。”赵晋摇摇头,“他是云州郡的郡尉,知晓便知晓吧。” 然后,赵晋回头瞥了一眼戚筠澈,“更何况,他也是已经猜测到道观内不同寻常。” 徐上清神色颇有些懊恼,“上回还是没有瞒过他?” 耳聪目明,能够将两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戚筠澈,额角的青筋直跳,“就凭你们那拙劣的演技,也想骗到我?” 徐上清觑了一眼戚筠澈,小声道:“可你当时也没有质疑。” 一直到炼丹房时,戚筠澈与徐上清都在拌嘴。 显然,戚筠澈对当日没有发现问题,依然耿耿于怀。 “是这里?”戚筠澈神情微微怔愣。 赵晋扬眉,“当日你已经找到了此处?” 戚筠澈脸色不太好看,“嗯,那会刚好这里发出巨响,所以过来查探。” 只是不论他怎么看,这里都只是一个炼丹房。 赵晋走在两人前面,笑道:“当日我之所以选择在道观里面捣鼓炸药,而非是更为隐秘的地方,便是为了能以炸炉为借口,掩人耳目。” 说至此处,赵晋扫了一眼戚筠澈,忍俊不禁,“现在看来,效果还是很好的。” 哪怕是戚筠澈这种这般敏锐之人,都没有发现其中的问题。 炼丹炉门外的道士,都是认识赵晋的。 这会看见郡守大人和那日想要闯炼丹炉的郡尉大人一起前来,不由有些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道士硬着头皮上前,“大少爷。” 赵晋直接推开了炼丹房的门,“郡尉已经知晓了,无碍。” 两名道士这才松了口气。 里面他们可都还没准备呢,若是郡尉又是心生怀疑,前来查探,只怕是收拾不干净了。 “郡守大人?” 里面有好几个道士,手上忙忙碌碌的。 听见声音,他们转头看过来,以为是别的师兄弟,谁知道,竟然是郡守大人? “郡尉大人?”有一个人迟疑地出声,认出了戚筠澈。 戚筠澈也是一眼认出了,当日骗了他的那个人。 他轻哼了一声,径直走过去,看了看他们正在捣鼓的东西。 “这是,硝石?”戚筠澈有些迟疑地道:“这硝石,能有什么用处?” 他抬眼一望,大多数都是硝石。 “这要主要便是要靠硝石。” 赵晋随手拿起一份他们已经制作好的炸药,拆开看了看,“像这些,正常的炸药,如果在人脚边炸响,能将周围十几多个人……” 赵晋的声音顿了顿,“倘若人数密集大的话,兴许还能解决更多人。” 十多个人? 戚筠澈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晋手中的纸包,“就凭这么一小包东西?” “是。”赵晋小心将炸药放回原处。 “可是……”戚筠澈依旧难以理解和怀疑。 这么一包粉末,能够造成这么大的威力? 徐上清走上前来,“大人,这炸药,如今的威力已经能达到大人的要求了,但依然是不够稳定。” 赵晋蹙了蹙眉,倒没有催促或者责备,只是道:“稳定性是最难以把控的,却也是最为重要的。” “否则,这炸药不仅对于敌方而言,是恐怖的武器,于我们,也是不得安生的存在。” 毕竟,一旦有炸药爆炸,放在仓库内,可是牵连甚广。 第一百九十六章 试爆 古代的环境比不过现代。 一旦放在军营内的炸药仓库爆炸,不需要敌军出手,这些炸药,就足以将他们悉数清空。 徐上清松了口气,他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他们研制炸药已经有相当一段日子了,却依旧找不出最适合、最稳定的比例。 赵晋大致看了看炸药包内的比例情况。 硝石是最多的,其次是硫磺和炭。 赵晋沉吟半响,“你们可是试试,不要一起增加分量,只是增加炭试一试。” 炭的稳定性较强,而且哪怕遇明火,会燃烧,也不像硝石和硫磺一般,任何一个都会爆炸。 徐上清眼睛一亮,双手合掌一拍,很是惊喜,“大人说得不错,之前我们为了增加威力,一味在硝石和硫磺上做功夫,倒是忘了硝石!” 哪怕后来,炸药不稳定,他们更多的也只是调整硝石与硫磺的比例,倒是忽略了炭。 另外两个道士显然也很是高兴,跃跃欲试。 只是碍于赵晋与戚筠澈在此处,他们不好直接动手。 赵晋识趣地朝后退了几步,将位置让出来。 戚筠澈打量着四周,和他当时前来查探时,一样,却也不一样。 不一样的是多了后面这个空间。 外面与普通的炼丹房一般无二,但是只有进了里面才能发现端倪。 一张张长桌,一排排木架,外面放的是丹药,里面放的是炸药。 甚至,戚筠澈站在里面时,能够清晰嗅到硝石、硫磺这些混杂在一起的问道。 于赵晋而言,是熟悉的,热战场特有的硝烟味。 于戚筠澈而言,这股味道从未闻过,却令他仿佛置身于战场之中。 “去试试炸药吧。” 徐上清看了两眼那边的已经开始动手试验的师兄们,有些依依不舍地转身带赵晋两人去他们往常实验炸药的地方。 赵晋看得好笑,“其实我未料到,你们会喜欢上这件事。” 收留他们,研制炸药一事,归根结底是各取所需。 纵然后来的优待,有同情怜悯的成分,更多的却依旧是为了研制炸药一事。 徐上清笑了笑,“其实这挺有趣的。” 明明是不相干的几样东西,混合在一起,却能够做出这等威力巨大的炸药。 赵晋侧头扫了徐上清一眼,能够明显看出对方面上的亮光。 赵晋心头微动,炸药归根结底,其实也是化学的一种,若是能够将这些人聚集起来…… “啧。”戚筠澈突然道:“那你们还敢吃炼制的那些丹药吗?” 徐上清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见他这副样子,戚筠澈顿时明白,这是不敢吃了。 赵晋一路上就听着两人拌嘴。 很快,三人来到他们往常试验炸药的地方。 是道观再往外的一片空地,位置隐秘,而且距离云州城有相当一段距离。 炸药在此处爆炸,不至于令云州城内的人察觉。 徐上清自觉上前四处查看。 他们没有人手一直守在此处,只能每次前来时,都先检查完四周,以免有人在此处,发现炸药一事。 “清查一下附近有没有人。”赵晋侧头对戚筠澈低声道。 三人分成三路,将四周彻底清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后,徐上清才将炸药包半埋入地上。 “我来吧。”赵晋几个大步走上去,接过了徐上清手上的火折子。 徐上清微愣,随即笑着点头,“好。” 戚筠澈还在赵晋身后,探头探脑,想要看看所谓的炸药,究竟如何。 “走了!”徐上清一把拉住戚筠澈,“你若是在这里,反而还妨碍待会大人离开。” 戚筠澈轻“啧”了一声,虽然有些不耐烦,却还是依言离开了。 戚筠澈与徐上清两人站在远处的一块巨石处。 侧头看了一眼两人已经走远后,赵晋动作利索,熟练地打开火折子,点燃引线。 长长的引线上,那一点火光快速蔓延。 赵晋在火线点燃的那一霎那,迅速朝徐上清两人跑去。 以往多是徐上清自己点火,尚没有太大感觉。 可是这会,在一边看着大人往前跑,后面的引线一点点变短,方知晓,这有多么的令人紧张。 不过,赵晋的速度要比徐上清快上许多,他跑到两人身边时,身后的引线甚至还没有烧完。 “嘭!” 一声巨响,三人眼前的视线被一片沙尘和白烟弥漫,看不清前面的光景。 方才那一声巨响,戚筠澈已经有些懵了。 当日他在道观中听见声响时,没有如今这般厉害。 加之他与炼丹房尚有一些距离。 如今直面炸药爆炸的场面,一时受到的冲击有些大。 “可是,可以了?”戚筠澈有些迟疑地问道。 赵晋摇头,“再等等。” 果然。 之后又隐约响起几声闷响,不过声音很小,只是一些残余散落的炸药。 一刻钟后,赵晋才抬脚往前面走去。 一个巨大的深坑出现在眼前,和赵晋预想中的相差无几。 “嗯,有这些炸药在,北离人还妄想拿下云州城?”赵晋笑了一声,眼底一片冰冷。 他不仅会叫北离的意图落空,还会让他们,再也不敢升起一丝一毫的觊觎心思。 戚筠澈蹲下来,伸手碰了碰被炸出来的深洞边缘,入手一片热烫。 不过,常年习武之人,手上厚厚一层茧子,这种温度并不至于将他烫伤。 “不过是一些硝石、硫磺和木炭,居然能做出威力巨大的武器。”戚筠澈的眼底还带着些讶异之色。 但是戚筠澈以前,经历过什么,他一概不知。 可是,徐上清能够明显地从他身上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情绪。 那是他第一回看见炸药爆炸时,一模一样的情绪。 悲伤、激动、大仇即将得报的喜悦。 戚筠澈拼命压抑着胸腔翻涌的情绪,喉间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发出几声闷哼。 “我,我叔叔就是死在了北离人的手中。” 这是为自己的失态而作出的解释。 戚筠澈有些出神,不仅是叔叔。 伯父他们,都是死在北离人手中。 还有他娘,未出生的弟弟…… 第一百九十七章 震慑 赵晋抿着唇,伸手拍了拍戚筠澈的肩膀。 “快了,你可以在战场上,亲手为他们报仇。” “对!”戚筠澈哑着声音,嘴角的弧度却越咧越大,“到时候,让那些北离人,双倍奉还!” …… 不知是因为见识了炸药的威力,还是之前那一场开诚布公地谈话,戚筠澈的态度软化了许多。 像是一直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虽然没有露出柔软的肚皮,却把扎人的尖刺,收敛了起来。 解决戚筠澈的事情后,赵晋并未立刻回湘泉。 湘泉有秦衡与僧帆看着,且卫家与曹家尚未将船舶制出,赵晋便留在云州城办其余的事。 “大人,塔宾泰几人,可要当街斩首?” 赵晋正在绘图的指尖微顿,“就在闹市中央的刑场上吧。” “是。” 杨旭领命下去,刚刚转身,赵晋的声音再次响起。 “将他们的首级,挂在城门上。” 赵晋低头,一边绘图一边道。 “大人,这会不会吓到百姓?” “提前告诉他们。”赵晋落下最后一笔,放好手中的毛笔后,轻轻吹了一下手下的纸张。 “本官要让那些北离人知道,心怀不轨潜入云州城,是什么下场。” “是!” 当日,云州城城门上,悬挂着五个首级,凶煞异常。 然而,云州城的百姓,不知经历过多少此北离人入侵,见识过人间炼狱。 看见这些北离探子的首级,不仅不惧怕,反而大声叫好。 这个消息很快传回北离。 北离王庭。 太子面目有些阴沉,“这云州新来的郡守,有几分胆量。” 这分明是震慑与挑衅。 “殿下,据闻这云州郡守,乃是梁王之子。” 下方的左侧,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白须较长,一身道袍,气质出尘,端得是仙风道骨。 “行事,自然与以前那些儒生有所不同。” 以前的郡守,莫要说将北离人的首级悬挂在上面,甚至还会将他们入土为安。 那些往日所学的仁义道德,没能为他们击败敌人,却被他们用来怜悯敌人的尸首。 太子眼底闪过嘲讽,“那些儒生,可不足为惧。” 赵国重文,恪守着那些繁文缛节,平白约束了自己。 “既然现在的郡守是梁王之子,那便好办了。” “给梁王去一封信,让他解决掉现在云州郡的郡守。” “殿下,不妥。”老者摇头,阻拦了太子的举动。 “为何?” 太子眉头皱起,“国师,你要知晓,拿下云州郡,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国师微微一笑,“云州郡,当然要拿下,这新来的郡守也得解决,可不是现在。” “国师的意思是?”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攻打云州城?”国师站起身,徐步走至地图面前。 地图在太子的身后,他站起身,与国师一同看着,这副将赵国、北离、立陇皆囊括在内的地图。 “冬日。” 冬日,位于草原的北离,粮食不够,必须要南下掠夺。 此时的勇士们,也是最为勇猛的时候。 最为重要的是,北离比云州城的士兵,更能适应冬日的严寒。 “如今春至过了不久,此时将赵晋解决,换了新的郡守过来,岂不是又给了他足足半年有余的时间整顿?” 国师目光幽深,“殿下,世上不仅只有一个赵晋。” “我们无法保证,下一个云州郡守,会不会是另一个赵晋。” 赵晋短短几个月,将云州城变成铁桶一块。 如果下一个郡守,用半年的时间,再次变成一块坚铁,对他们可不是一件好事。 太子忍不住抚掌大笑,“哈哈哈,国师此计甚妙!” “彼时郡守新上任,还未能完全接手,却要面对我北离的铁骑。” “而且,赵晋与现在的云州官员关系越好,到时候,新的郡守要接任,就更加艰难。” “等孤拿下云州城。”太子勾出一抹有些阴狠的笑,“老三便彻底没有机会了。” “殿下还是要小心些。” “国师放心,孤知晓。” 云州城,府衙。 一名工匠匆匆忙忙地赶来。 “见过大人。”他恭恭敬敬地跪下,朝赵晋行了一个大礼。 “起来吧。” 赵晋屈指轻敲了敲桌面,“这回叫你来,是为了让你做一样东西。” “大人请讲。” 这名工匠,是上一回负责烧制玻璃的工匠,也是云州城的官工匠,只为官府服务。 “我要你将水泥做出。” 北离的这次举动,让赵晋意识到,时间比他曾经以为的还要更加紧迫,他必须要在北离进攻前,让云州城真正壮大。 冬日,最迟,是冬日。 望着工匠有些迷茫的目光,赵晋将自己所知的水泥的制作方法道出。 “石灰石,黏土……” 只是,具体的比例,他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但这对于工匠而言并非是难事。 “大人放心。”知晓了配方后,工匠胸有成竹,“大人只管等草民等人的好消息。” 工匠下去后,赵晋的目光紧紧锁住桌案。 此时桌案上正摆放着两张图。 一份是云州城的地图,里面的所有道路都被清晰地标记出来。 另一份,则是这两日,赵晋屡屡修改后的城墙布防图。 赵晋急着将水泥制造出来,便是要赶在北离准备好之前,重新修建好云州城的城墙。 赵国的城墙都是用青砖与泥土垒砌起来的。 诚然,这些城墙,有些历经千年,依然留存到后世。 可是,肯定没有钢筋水泥来得坚固。 不仅是城墙,还有修路。 云州郡临海,物产也比较丰饶,不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若是能够在整个赵国境内修建起水泥路,道路畅通,贸易也会随之发展。 他要先将云州城的路修建起来,才能说服赵乾,在全国修建水泥路。 赵晋深知,单靠农业是不能真正富裕起来,只有商业。 赵晋将两份图纸卷起来,快步出了府衙,翻身上马,朝连家行去。 水泥路的修建需要时间,最好是先将经常使用的商道修建出来。 而在这一方面,无疑是商人,比赵晋更清楚,自己更需要哪一条路。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试探 赵乾的视线顿住,指尖落在奏折的一行字上,“炸药?” 这是什么?新的武器? “李全。” 坐在下首,正与皇帝商议国事的丞相抬起手,恭敬道:“陛下。” 赵乾将折子扔到李全面前,“你可知这炸药是何物?” 李全拿起奏折,细细看了一遍,眉头忍不住皱起,“炸药?” “臣从未听说过此物。” 犹豫了一下,李全将奏折呈递给赵乾,接着道:“这是云州郡守信制作出来的,兴许是特意针对北离的一种武器。” 赵乾随手接过折子,扫了一眼,笑道:“这赵晋,鬼点子还真是多,先是什么特种兵,现在又是炸药。” 说着,赵乾哼笑了一声,语气明显是不太信任,“威力巨大,也不知是怎么威力巨大。” 赵晋不过刚过及冠之年,更是从未上过战场,想出来的所谓武器,能够有多威力巨大? 只怕是,年轻人,没有怎么见识过罢了。 赵乾对于赵晋折子中的炸药,不以为意。 “少年人,脑子总归是灵活些。”李全看出赵乾话中对赵晋隐约的亲昵之意,心中惊讶,不过也乐得顺着赵乾。 “而且,估计是北离的探子,让云州郡守有些焦虑,怕到时候应对不过来。” 赵乾眸色微深,“北离。” 他冷笑一声,“迟早有一天,朕会叫他们付出代价!” 身为一国之君,面对他国的觊觎,却无能为力,每年只能任由北离屡屡入侵云州城。 赵乾心中早已气得不行,可他清楚赵国现今的情况,根本容不得他当真与北离开战。 北离的都城离云州城近,可是,赵国的都城,离云州城有相当一段距离。 所以,一旦开战,赵国根本没有任何优势。 此种情况下,赵国倘若要彻底将北离打怕,就得耗费大量的兵力与财力。 可盯着赵国这块肥肉的,可不止北离一个。 若是将兵力耗费在北离上,彼时,赵国又不知会面临何种困局。 “北离现在皇位争斗很严重,估计没有什么心力盯着我们。” 闻言,赵乾笑了一声,“不错,朕已经命人,将那潭水搅得更混一些。” “北离的三皇子?”李全猜测地问道。 “哈哈哈,知我者,李相也!” 李全的目光微凝,不敢应下这句话。 谁敢真的称能知帝皇? 没有哪一位皇帝,愿意让臣子,摸透自己的心思。 “虽说如此,”赵乾脸上的笑意敛起,正色道:“若北离要夺占我赵国的领土,云州城,首当其冲。” 偏偏,云州城的三个职掌人,除了宁策稍微老成一些,其余两人,都是阅历并不丰富的青年。 李全暗暗觑了一眼赵乾脸上的担忧,低下头,掩住目光中的深意与算计。 口上却出言安慰道:“陛下莫要担忧,郡守大人自从上任后,手腕了得,是个杰出的英才,且头脑灵活。” “且戚家嫡长子戚筠澈,更是京城有名的英才,一身武艺,同龄人中几乎无人能及,更是从小就被戚将军与镇国将军带在身边教导。” “再者,”李全微微一笑,“还有宁学士从旁辅佐,云州城不会有事的。” 赵乾略略一思索,的确如此。 “哈哈哈,正好,也能让他们两人好好历练一番。” 李全看出赵乾对赵晋与戚筠澈的重用之心。 “嗯,所言有理。”赵乾侧头看了眼依然摊开在龙案上的奏折,“至于这炸药,便到时候再看看效果吧。” “效果好,自然再好不过,不好的话,权当年轻人折腾了。” 赵乾与李全又商议了一几件较为重要的国事后,就让李全退下了。 已将近知天命的帝皇靠着龙椅,手指搭在扶手上,目光明明灭灭。 “寿全。”赵乾敲了敲扶手,半眯着眼睛唤道。 “陛下。” 一直在赵乾身后侍候的老太监走近两步。 “去将老四叫来。” “是。” 赵乾坐直了身体,伸手拿过赵晋的奏折,抬手批下一个“阅”字,就扔到已经批阅完的奏折中。 “啪嗒”一声,仿佛敲在人心头上。 “炸药。”赵乾喃喃自语道。 虽然他并不相信这炸药当真如赵晋所言,可“威力巨大”四字,依旧让赵乾耿耿于怀。 一刻钟后,赵行之从宫外行来。 “儿臣参见父皇。” 不等赵行之弯下腰,赵乾便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闻言,赵行之站直了身,静静地等赵乾问话。 既非午膳,亦不是晚膳,父皇将他叫来,只能是有事相问,或者有差事让他去办。 赵乾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这个最受他宠爱的四子。 “朕听闻赵晋研制了一种新的武器,你可有听说过?” 略有些浑浊的眸子紧紧注视着赵行之,带着探究和怀疑。 赵行之有些茫然和疑惑,“新的武器?” 他从未听赵晋或者均澈提起过,父皇从何处听来什么新的武器? 重新站回赵乾身后的寿全,指尖动了动,悄悄指向龙案一侧,堆得较高的奏折。 赵行之的眼角余光捕捉到这一幕,但是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向奏折,只能心中猜测: 父皇的此消息,是从奏折中得知,会是谁上奏告诉父皇? 梁王?不可能。 宁大学士?均澈?还是赵晋? 赵行之心念百转,面上却分毫不显。 赵乾稍稍偏了偏头,视线却依然锁住赵行之。 对方脸上的迷茫不似作伪,倒像是真的不知道此事。 这般说来,赵晋是没有告诉老四? “你不知晓?”赵乾又问了一句。 赵行之摇摇头,有些不解地问道:“是什么新的武器?之前听父皇说,他不是才捣鼓了那什么特种兵不久吗?” “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又捣鼓出什么新的武器?” 赵乾鼻间哼出一口气,“朕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多点子。” 话落,他看向赵行之,言语间带着恨铁不成钢,“你看看赵晋,再看看你,只是看那些书有什么用?” “纸上得来终觉浅!” 赵行之摸了摸鼻子,只敢小声嘟囔道:“儿臣只是喜欢看书。”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成功了! 说是小声嘟囔,可赵乾听得一清二楚。 当即瞪着眼睛,“你还有理了不成?” 赵行之忙告罪道:“儿臣不敢,父皇莫要生气。” “哼!”赵乾右手一挥,稍稍侧过身,“朕迟早要被你们给气死!” 赵乾又发难道:“朕之前不是让你多和赵晋往来,好好跟他学一学?” “结果你倒好,赵晋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问三不知!” 说着,赵乾伸手大力拍了两下桌案,“你倒是告诉朕,你跟赵乾多久通一次信?” 赵行之神情微僵,支支吾吾道:“两三个月吧。” “两三个月?”赵乾眯了眯眼,“上一回你是何时传了信给赵晋?” “咳,瘟疫之前,赵晋这些日子,应该也比较忙碌,所以儿臣……” 在赵乾的目光下,赵行之的声音越来越小。 赵乾瞪了他一眼,终归是没再说他什么,转而问道:“你母妃现在病情怎么样了?” 赵乾言语间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哪怕赵行之有些讨厌方才的虚与委蛇,却不得不承认,父皇是当真关心母妃。 想到此处,被试探和猜忌怀疑的不悦与郁闷散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心头的暖意。 “母妃的身体这两日好一些了,虽然胃口依然不太好,却也能吃下些东西了。” “那就好。”赵乾长长呼出一口气,肩膀微微松垮下来。 他看着赵行之,嘱咐道:“你母妃身体不太好,平日里无事,就多些去她宫里坐坐,朕给了令牌你,进宫不需提前递话。” “儿臣知晓的,会多些进宫陪陪母妃。” 提起母妃的病情,赵行之的神情有些黯淡。 母妃的身体一直都比较虚弱,哪怕已经用了许多的珍贵药材,却依然未有太大的起色。 总是好好坏坏,反反复复。 一个方子用久了些,身体便又会变差。 “你是个孝顺的,朕就不用太多叮嘱你了。” 猜忌是帝王无可避免的,毕竟坐上这张龙椅,每日不知面对多少觊觎之人,所以事事免不得多想几分,多试探几回。 但是他自问,还是比较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 傲骨嶙峋,有才识,有魄力,不论是对他还是对自己的母妃,闲时每日都会入宫请安,忙时,每三日也定会进宫请安一回。 赵行之却忽然想到了赵晋,“父皇提起孝顺,儿臣倒是先想到了赵晋,他称得上是颇为孝顺之人。” 如今的赵晋,铁了心要与梁王对上,其中大多原因,仍然是在宁夫人身上。 赵乾的思绪有一瞬间恍惚,想起自己往日听见的消息,“他们母子的感情,倒是挺好。” 哪怕是冒着这般大的危险,赵晋也要将宁欢从梁王府中带出。 不过,正是因此,他也才放心让宁欢留在云州城,也才会对赵晋多出几分喜爱。 然而,赵行之的下一句话,却令赵乾怔住了。 “听十九和二十说,赵晋看起来,总与儿臣有几分相像,之前在王府见到他时,儿臣倒是没有察觉。” 赵行之身边的二十名暗卫,在赵乾那里是过了明路的。 十九与二十,留在宁夫人身旁,保护对方,赵乾也是知晓并欣然同意的,所以赵行之也不惧在赵乾面前提起两人。 赵乾的呼吸甚至都顿住了一瞬,低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指尖,一时间思绪有些混乱。 “父皇?”赵行之有些讶异地唤道。 他方才话中有何处不对吗? 赵乾回过神来,压下心头的杂思,笑道:“无事,方才突然想起了一些东西,朕与梁王是兄弟,你们堂兄弟有相像之处,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原先赵行之并无什么感觉,可是看见赵乾方才的异样后,赵行之心底隐约觉得有些违和,却又道不上来。 理不出其中的思绪,赵行之只好将此事先记在心里。 父子两人闲聊了一些家长里短后,赵行之便告辞离开了。 一出宫门,背对着皇宫中的御前侍卫,赵行之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待会去查查,父皇口中的新武器,是什么。” 跟在赵行之身后的侍卫压低了声音应道:“是。” 赵行之抬脚走了几步,又顿住了。 “殿下?” “若是查不到,就算了。”赵行之偏过头,嘱咐了一句,“万勿被发现。” 虽然赵行之与侍卫的对话压低了声音,却仍然是被人递到了赵乾耳中。 赵乾眼底的情绪有几分晦涩,“朕知晓了,下去吧。” 看来,老四确实是不知赵晋所称的“炸药”是何物。 赵晋与老四的关系,恐怕没有他此前以为的那么好。 明明此前赵乾嘱咐赵行之要多与赵晋来往,这回知晓赵晋与老四关系一般,他又忍不住松了口气。 云州城。 徐上清满脸喜色地来到府衙,“大人!” “怎么这般高兴?”赵晋一抬头,就看见对方满脸喜色,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炸药,成功了!” 兴许是因为太过兴奋,徐上清的语速极快,“我们增加了木炭的比例后,果然,没有再出现无法爆炸或者突然爆炸的情况了!” 赵晋闻言,眼中也露出明显的欣喜。 他站起身来,在房内来回踱步,脸上是压不下的高兴。 “待会你们去找梁仟讨赏钱!” 高兴之下,赵晋大手一挥,“每人奖赏百两!” 谁知,徐上清却拒绝了,“大人,此事我们万不可再讨赏,大人愿意给我们栖身之地,草民等人已经万分感激。” “你替自己还行,”赵晋扬眉道:“可不能替你的师兄弟们拒绝。” 徐上清笑了一声,颇为有恃无恐,“大人有所不知,草民来之前,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让草民一定不能再受大人的奖赏。” 虽说大人一直声称,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并非无目的,但是徐上清知晓,云州城内,并非只有他们这些道士。 这些事情,任何道士都可以做。 大人可怜他们的境遇,伸出援手,他们却不能以此理所当然,忘恩负义。 第二百章 消息传出 赵晋颇有些无奈,“我素来赏罚分明,你这样莫不是要坏了我的声誉。” “可……”徐上清企图再争辩几句。 赵晋却直接打断道:“不论当初我是因为什么原因,选了你们师兄弟,但如今你们既然已经投靠了我。” “办好了差事有赏,办砸了差事有罚,我这里没有什么功过相抵的道理,所以这些奖赏就不用积攒下来了。” 赵晋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徐上清哭笑不得,却也知道自己是推拒不了了。 “草民,谢过大人。”年轻的道长,没有执浮尘,没有穿道袍,恭恭敬敬地双膝跪下,朝赵晋磕了一个响头。 “起来吧。” 言罢,赵晋转身走进内间,他从床边的一个暗格中取出一个盒子。 徐上清等候在外面,看见赵晋抱着一个扁扁的木盒出来。 赵晋将木盒放在桌案上,“咔嗒”一声,开锁,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厚厚一沓纸张。 都是些顶好的宣纸,能够长久保存。 赵晋随手翻阅了一下,犹豫片刻,干脆将所有的宣纸悉数取出,递给徐上清。 接过一沓纸张,徐上清略略翻了翻,上面都是一些奇形怪状,从未见过的东西,看着似乎都是铁制的。 “大人,这是……” “笃!笃!笃!” 徐上清的疑惑被敲门声打断。 “进来。” 赵晋并不意外,徐上清来之前,他本就让人去军营唤了梁仟,恰好徐上清也带了好消息来,赵晋干脆一起交代。 “大人。”梁仟朝赵晋见礼后,见到手里拿着一沓宣纸的徐上清,点点头,唤了一声,“徐道长。” 话落,视线扫过徐上清怀里抱着的宣纸。 “来得正好。”赵晋朝徐上清扬了扬下颌,“你们一同看看这些纸张。” “这里面有枪械有大炮,都是要用炸药制作的。” “梁仟。”赵晋的目光落在梁仟身上。 “你要悄悄去寻些铁匠过来,寻一块地方,将上面的这些枪械都打造出来。” 赵晋顿了顿,“你们要自己建炉子,炸药的温度极高,必须要用上好的钢材,民间的那些钢都不行。” 铸造局的钢铁,之前他去提点过一次,尚可,但是他们不可能从铸造局取钢铁。 这些,可是他真正的底牌,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梁仟微微怔住,“自己建炉子?” “是。”赵晋伸手指了指徐上清怀里的宣纸,“里面都有,不懂的直接问我。” “新的炼制钢铁的法子,我都详细地写在里面了。” 梁仟找出那两张宣纸,仔细瞧了瞧,的确写得非常细,哪怕是他这种几乎完全不懂的门外汉都能看明白。 这次可比炸药要更加困难。 梁仟却没有犹豫,“是!” “这些,是我们的底牌。” 赵晋舒了口气,“梁王也好,陛下也好,我们夹在他们中间,外面还有北离窥伺,这些枪械大炮,必须要藏好了,关键时候,能救我们的命。” 赵晋如今的处境,梁仟知晓,徐上清并不清楚,他却也没有反驳。 大人身为梁王的大王子,却又不是世子,身份的微妙,早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此回不需要再以道观作为掩饰,炸药已经稳定了,制作枪械的困难点,其实是在于,怎样能够炼制出合适的钢铁。” 赵晋眉头微皱,“一定要注意,这些枪械和大炮,不能炸膛,也就是说,炸药在内部爆炸,直接将他们给炸毁了。” 古代之所以难制造枪械大炮,最为重要的其实是钢铁的问题。 仅仅只是将子弹或者炮弹推出弹道,于他们而言反而不成问题。 须知,这一方面,古人可比后世的人,更为聪颖,他们技术落后,大多是靠这些机关技巧,做出了后世一些事物的效果。 仔细叮嘱了一些注意的地方,突然。 “笃笃笃!” 又是一阵敲门声响起。 “大人,京城那边来消息了。” 京城? 赵晋眉梢微动,看来赵乾那边。 算算时间,他上的折子,赵乾应当已经批阅完了。 “进来。” 杨旭快步走进,龙行虎步,脸色却不大好看。 “出什么事了?”赵晋一见杨旭这脸色,就猜到恐怕他此前的计划,出现了差错。 赵晋之所以答应了戚筠澈将炸药一事告诉赵乾,除了让步,令戚筠澈放松警惕,从而使得他之后再隐秘制造枪械大炮,便不会再引起他们的注意。 另一个原因便是,借此打消赵乾的怀疑。 如今他与梁王随时会正式撕破脸皮,倘若再与赵乾撕破脸皮,必然会背腹受敌,异常艰难,所以赵晋需要稳住赵乾。 而且,赵晋猜测,他与梁王撕破脸皮的时间,只怕不远了。 梁王起兵之日,就是他们正式站在对立面之日。 “炸药一事,传出去了。” 一听闻此言,赵晋的眉头当即狠狠皱起,“传出去了?怎么会……” 话音未落,赵晋猛然回神,“是陛下?” “对。”杨旭沉着脸,“陛下以炸药一事试探四皇子,四皇子因不知晓此事,特意遣人前去探查,而陛下……” 杨旭的声音顿了顿,“陛下并未阻拦。” 显然,他们的这位陛下,并未将赵晋所研制的炸药放在眼里,故而肆无忌惮地以此作为试探自己儿子的工具。 哪怕赵晋已然在奏折中隐晦提及,也并未被这位陛下放在心上。 “呵!”赵晋嘴角一扯,露出一个冷笑,“咱们这位陛下,还真是玩一手好权谋。” 赵晋知晓赵乾定然会去查探赵行之知不知道他研制出炸药一事。 他与戚筠澈特意没有告诉赵行之,一是为了避免赵行之被赵乾猜忌,二也是为了自身被赵乾猜忌。 可赵晋以为,赵乾只是会试探几番赵行之,却不曾料到,他不仅直接扯开来问,居然不阻止赵行之。 赵晋可不相信,这位陛下,会不知晓赵行之的举动。 炸药一事,一旦有人暗中查探,消息便及其容易泄露出去。 赵晋顶了顶上颚,只觉得火气蹭蹭蹭地朝外冒,收敛不住满身的戾气。 第二百零一章 水泥 “想办法将消息压下去,不论如何,北离那边,定然不能让他们知晓消息。”赵晋的神色极冷,周身的戾气显得身上的压迫感更重。 若不是如今的实力,还不足以直接与赵乾叫板,赵晋真想揪住赵乾的衣领质问他是不是没有脑子。 忽然,赵晋想起了一件事,星眸微微眯起,“也不能让梁王知晓。” 那日他在北离人口中听见了梁王的名字,虽然不知是何故,却也不排除他们有联系。 毕竟,燕阳距离北离,可有相当一段距离。 梁王的封地中,与北离接壤的,只有云州城。 赵国的边境,真正与北离接壤较多的是楚王的封地,只不过因为那几座城池更为富裕,兵力更加强盛,北离不敢贸然进攻罢了。 要是梁王真的与北离有合作…… 赵晋笑了笑,嘴角出现的笑容却颇为凉薄。 那这两兄弟,真是一路货色。 徐上清还是第一回看见这样的赵晋,像是褪去了伪装或者慵懒的猛兽,呲开嘴巴。 “嘭!” 赵晋眉心抽了抽,他书房,今日还真是热闹。 戚筠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看见里面足足有三个人时,脚步一顿。 “咳,都在啊。”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赵晋目光幽幽,“戚大少爷有什么事?” 每次赵晋这般喊戚筠澈,便是心里已然不高兴。 这次是自己理亏,戚筠澈摸了摸鼻子,总归是没有怼赵晋。 想起了自己这回前来所为之事,“我听说殿下在查探炸药一事?” “嗯。”提起这事,赵晋的脸色便沉了下去,“咱们那位陛下干的好事。” 言语间没有半分臣子对君王的尊敬,嘲讽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戚筠澈略略一思索,便知晓是怎么一回事,当即低骂一声,“他娘的!” 徐上清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原来陛下在臣子心里,这么不受待见的? “我传信告诉殿下。”戚筠澈拧着眉,说着就要离开回去写信。 赵晋连忙将人喊住,“不行!” “为何?” “殿下知晓不要紧,可若是查探时,消息泄露了出去,让北离人知晓了,那可就……” 赵晋冷静地问了一句,“可如果陛下知晓,此事不是四皇子自己查探出来,而是我们写信告知四皇子的呢?” “陛下便会直接怀疑,我们是不是联手在他面前,演了一场戏。” 戚筠澈的脚步顿住,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为今之计,道观里的事,须得更加保密,如非必要,不要前往道观。”赵晋望向徐上清,“上清,你们也是,尽量减少来府衙。” 赵晋沉吟半响,“来往定然不能传递书信,不然一旦被人截获,事情可就真的大发了。” 梁仟心头微动,若是如此,他们暗中制造枪械大炮一事,便不容易被发现。 他可以将选址,放在离道观较近的地方。 戚筠澈闷声应了。 今日赵晋的书房注定热闹,他们正在商议着北离与炸药之事,外面传来衙卫的声音。 “殿下,官工匠头求见。” 上回,赵晋命人去捣鼓水泥。 现在寻来,估计是水泥已经捣鼓出来了。 赵晋眼睛一亮,“让他进来。” “大人,可是有什么喜事?”梁仟看见赵晋喜不自胜的模样,猜测道。 “哈哈哈,若是我没有料错,应当是喜事,待会带你们一同前去看看。” 果不其然。 官工匠头带来的的确是好消息,“水泥研制出来了!我们试了一下,果真和大人所言一般,平坦坚固。” “走!带本官去瞧瞧!” 他们来到一块被围起来的空地上,好一些工匠正围着一块地方,小声嘀咕着。 周围的地面上,灰扑扑一片,上面尽是些灰土。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人来了!” 所有工匠如梦初醒,纷纷转身朝赵晋行礼。 赵晋摆摆手,脚下步伐加快了几分,来到众人方才围着的地方。 是一段大约十米长的水泥路。 赵晋蹲下身,伸手摸了一下,笑着起身道:“成了!是水泥!” 所有官工匠都松了一口气。 杨旭几人好奇地看着这一小节灰色。 “这是什么?”戚筠澈学着赵晋方才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入手有些粗糙,却没有察觉其中有何关窍。 只是这确实很是平坦。 杨旭心念一动,“大人是要铺设这种路?” “嗯,若是路面平坦,彼时不论是行商还是出行,都要方便许多。” “可是,这种路的承重如何?”梁仟一下子听出了赵晋的打算,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不待赵晋回答,旁边的官工匠就有人率先道:“承重半点都不逊色青砖哩!” 此言一出,杨旭几人面色都有几分惊异。 “造价如何?”戚筠澈问道。 官工匠脸上的笑容更是盛了几分,“便宜得很!便宜得很!都是些石头和沙子!” 言罢,还有官工匠直接去寻了一盆水过来,猛地一下子泼上去。 水流过地方,依旧平坦整洁,明明是泥石所烧制出来,却不像泥路一般,水流过,只剩下一片泥泞。 “雨天这下子可是半点都不怕了!” 以往每每到下雨时,那些路泥泞难走,怨声四起。 赵晋侧头看向杨旭,“要不要试试?” “试试?”杨旭有些困惑,试什么? 赵晋抬手指着那十米水泥路,“试试这水泥,有多么坚固。” 闻言,杨旭犹豫了一瞬,紧接着,抽刀劈砍而下! 杨旭的力道,赵晋、梁仟与戚筠澈都是知晓,甚至领教过的。 可是,这般猛劲的力道,却连一道浅痕都不能留下! 戚筠澈的瞳孔猛地收缩。 “这……” 水流过依旧干净整洁,青砖路面也可以做到,可是,哪怕是昂贵的青砖所砌的路面,也绝没有这般坚固。 这意味着什么? 戚筠澈心头狂跳。 赵晋满意地笑了笑,朝官工匠道:“待会来府衙里支赏钱,这些水泥,多做一些,另外,准备多一些青砖。” 他看向死死盯着水泥路的三人道:“走吧,回去再商议。” 第二百零二章 合作 徐上清并未随他们回去,而是先一步回了道观。 赵晋一行人回到府衙时,恰好遇到宁策。 “这是有什么大喜事?”望着四人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宁策笑问道。 赵晋大步朝里走,边走边道:“这可的确是大喜事,老师,我们进去商议。” 一进到大堂,赵晋并未踩着阶梯往上走,而是站在阶梯下面。 赵晋跟宁策略微解释了几句所谓的水泥后,紧接着道:“本官要重修云州城的城墙的道路。” 水泥路的好处,方才杨旭几人都已经看见了,以水泥重修云州城的道路,不失为一件好事,但是重修城墙…… “不妥。”宁策皱着眉,当即反对。 哪怕是戚筠澈心中也有如此想法,却也摇头否决。 最后竟然是无一人同意。 宁策将其中的害处意义摆出,“平铺在地面上,的确有这么坚固,可是砌成城墙的效果如何,我们不得而知。” “再者,如今北离对云州城虎视眈眈,我们重修城墙,势必要将旧有的城墙拆毁。” “动静这么大,北离势必知晓,他们趁此机会进攻云州城,如何是好?” 宁策越说,越是觉得赵晋这个打算颇为不妥当,“彼时没有城墙阻隔,云州城就变成了粘板上肉。” 戚筠澈几人不同意,也是因为宁策所言的后者。 如果水泥砌成的城墙同样坚固,自然是换成水泥所砌更好,但是此时却不是一个恰当的时候, “不会。”赵晋笃定道:“北离不会趁此机会进攻。” 戚筠澈一怔,“大人怎么这么肯定?” “北离现在内乱严重,他们盯上了云州城,势必想要以此作为一桩战绩,以助力自己的夺嫡之争。” 正是如此,赵晋才敢笃定,北离不会趁此机会入侵,因为他们还未准备好。 “虽然云州城只是一座城池,可若要开战,他们必然要做好准备,还要防备背后受敌。” “但是,我们近来才又遣探子入城打探情况,意味着,他们还未做好准备。” 所以,北离的人再心动,也不会趁此机会与云州城对上。 赵晋笑了笑,“拿下一座城,固然很好,可这也只是一个添头,若是因此在内部失了势,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宁策神情有些犹豫,只是,战争一事,属实不是他的长处。 “郡尉大人如何看?” 戚筠澈脸两侧的肌肉紧紧绷着,咬着牙问道:“大人有几分把握?” “九成。” “好!” 戚筠澈目光灼灼地盯着赵晋,“既然如此,那便听大人的。” 赌一把! “谨遵大人吩咐!” 场上懂得打仗的,已经悉数同意,宁策也不好再反对。 只是心中难免觉得,此举有些冒进了。 赵晋扫了一眼宁策的神情,敛下睫毛。 他的确是有所冒进。 但当北离入侵时,赵晋担心,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北离,极有可能,还有将云州城出卖给北离的梁王。 赵晋将此事交由宁策负责。 翌日,云州城内便动了起来。 烧制水泥、招募工匠,如火如荼的修建城墙和道路。 百姓们虽然好奇,为何突然要修路修城墙,不过并不清楚北离近来的频频动作的他们,也并未反对。 初时,他们尚且担忧府衙会不会直接征召他们劳役。 但是当府衙的告示贴出来后,云州城内的百姓兴奋不已。 无他,府衙非但没有强行要求他们前去修建城墙和道路,反而是以粮食或是钱财,招募他们前去。 春季播种的时间已经过去,百姓们没有那么忙碌。 虽然还要打理家中的田地,却也能分出一半人手。 过了将近半个月,赵晋收到秦衡传来的消息。 船舶已经建好了! 赵晋当日就启程前往湘泉。 途径城门时,百姓们正忙忙碌碌地修建着城墙。 以青砖为里,再佐以水泥,这样砌出来的城墙,坚固程度绝对是现有所有城墙都比拟不上的。 现在已经砌了将近一大半,再有半个月,新的城墙便能砌成。 大致扫了一眼后,赵晋便策马离开。 待赵晋抵达湘泉的县衙时,接到消息的严正、秦衡与僧帆,都等在县衙门口。 甚至他们身后还站着卫家与曹家的家主。 “吁!” 赵晋勒紧缰绳,从马背上跃下。 “宁公子。” “走,进去再说!”将马交给衙卫,赵晋大踏步地朝县衙里面走去。 卫徵和曹桓玄看得心惊胆战。 此前他们便瞧见严正对赵晋的态度很好,心里已经是惊异不已。 可是今天他们却发现,严正在赵晋面前,仿佛是以赵晋为主。 卫徵压下脸上禁不住流露出来的惊愕,心中暗道:这宁晋,究竟是何方神圣。 上回赵晋之所以隐瞒身份,是为了试一试卫家与曹家。 他看向秦衡与僧帆,秦衡轻点了下头。 赵晋了然,这是意味着,两家都没有问题。 赵晋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他看着严正三人,最后视线落在卫徵身上。 “卫家先将船造了出来?” 一听闻此言,卫徵脸上露出笑意,朝前站了一步,“正是,四艘船,现在悉数停在港口处。” “好!” 赵晋扬唇笑开,“我说过,谁先造出船舶,就会与谁合作。” “此后,卫家可与府衙合作,不仅会给卫家大开方便之门,官造之物,卫家也可与府衙购买。” 卫徵面色一变,“府衙?” 严正觑了一眼赵晋的神色,出言道:“这位是云州郡的郡守,赵大人!” 郡守,赵大人! 卫徵与曹桓玄尽皆骇然。 不同的是,卫徵是心中喜不自胜,而曹桓玄则是懊恼至极。 他们不过是与县衙合作,便已经尝到了无尽的甜头,一跃成为湘泉最大的两家船厂与船队。 若是与府衙合作…… 更何况,赵晋亲口承诺,可以向府衙购买官造之物! 官造之物,素来是不会出售的。 而且,官府的技术往往更高,官造之物更是精美。 是真真正正有价无市之物! 卫徵不敢置信地再问了一句,“此话当真?” 第二百零三章 谁敢称龙? 卫徵的质疑,算得上有些冒犯。 严正皱了皱眉,终究没有当场训斥,他能理解卫徵的激动。 赵晋屈指敲了敲桌案,“自然是真的。” “倘若卫家家主愿意,以后卫家的船厂与船队,都可以打上府衙的名号。” 卫徵的呼吸粗重了一瞬,官府的名号,这会让卫家船队在外,行事更加方便。 最为重要的是,现在可没有哪家船队,能够冠以官府的名号! 在外遇到旁的船队,卫家的船队都占据优势! 哪怕不是云州郡的船队,也会给府衙几分薄面。 “不过……”赵晋话音一转,“这是有条件的。” 卫徵肃声道:“大人尽管开口。” 府衙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如此襄助卫家。 新船虽然是卫家最早造出,却也不是只有卫家能够造。 只是,里面的益处太大,无论是官府的名号,还是官造之物,都是过往不敢企求的。 “既然卫家冠以官府的名号,以后府衙,必然会不定期检查卫家的船厂与船队等情况。” 赵晋目光锐利,“卫徵,本官的眼皮子里容不得沙子,若是让本官知晓,卫家仗着官府的名号,横行霸道,最先要你们命的,就会是云州郡的府衙!” 单只是赵晋目前所言的条件,卫徵并不担忧,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应下。 “大人放心,草民一定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倘若真有人仗此忘了规矩,草民会立刻拿了人,交给大人!” 卫徵本也是嫉恶如仇的性子,上一回赵晋遇到的情况,属实是意外。 那位管事,平日里一直很小心,卫徵因为忙着解决内部的争乱,无暇顾及,才让对方养大了心。 可这段时日,卫徵已经彻底解决了卫家内部的问题,赵晋的这些条件,于他而言,根本算不得条件。 对于卫徵的态度,赵晋还算满意,他将最重要的条件道出,“还有则是,府衙不会与卫家分利润。” 听见此话,卫徵稍稍屏住了呼吸,神情微微顿住。 此前他以为,府衙会与他们瓜分利润,甚至做好了尽力掰扯,为自己谋利的打算,可赵晋如今的意思是…… 赵晋笑了,“但是,卫家的账本,府衙要过目。” 这个条件,算得上有些过分了。 这意味着,卫家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赵晋知晓。 “本官见过太多,在账本上造假的事。”赵晋慢条斯理地浅酌了一口清茶,“卫家主可以去云州城打探一下。” 赵晋顿了顿,眼睛弯起,“或者,卫家主已经听说过这些事。” 卫徵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草民听说过。” 云州城的事,这些时日以来,他们可真是听得不少,对这位郡守的手段,也有所认识。 赵晋扫了一眼卫徵紧张的模样,目光又掠过曹桓玄几经变幻的神色,收敛了气势,“此事,本官不会逼迫你们。” “若是卫家不愿意,曹家主也可以考虑一下。” 曹桓玄眼睛一亮,当即对卫徵道:“卫家主何苦这么犹豫?若是心中不情愿,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呵!”卫徵嘴角一扯,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曹家主怎么上赶着捡别人漏掉的东西?” “你!”曹桓玄脸色一黑。 随即他又笑了,“但能漏掉这等机会的人,确实是傻子。” 赵晋听着两人拌嘴,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曹桓玄。 看来,卫家与曹家,并不似他以为的那样,关系恶劣。 “哼!” 若说先前卫徵还有些犹疑,见曹桓玄盯上了这个机会,当即道:“大人,卫家同意了。” “好!” 赵晋看向僧帆,“僧帆,此事你先与这边商议,回到云州城后,再交给卫良。” 赵晋在湘泉县内逗留了两日,与卫家敲定相关事宜后,才返回云州城。 同时,赵晋也提出,以后的新船图纸,同样会给曹家一份,不过,曹家需要花钱购买。 曹桓玄哪里有不应之理,这些图纸,可是花钱都未必能够遇到的。 卫徵当时站在一旁,闻言小声嘟囔了一句,“真是便宜他了。” 却是没有再多说别的什么。 将湘泉的事情处理好后,赵晋三人启程回云州城。 春季的雨,总是来得又急,又令人猝不及防。 赵晋等人行了一半的路程,就被大雨逼得不得不先找地方躲雨。 “大人,里面检查过了。”杨旭走至赵晋身后道。 自从上回从燕阳赶往云州城时,夜间山洞内冒出一条毒蛇的事情后,他们每每再在山洞中落脚,都会前前后后彻底检查一遍。 堂堂八尺男儿,入伍为兵,合该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无声无息地死在山洞中,算什么? 秦衡和僧帆正在生火。 赵晋负手站在靠近洞口的地方,闻言点了点头。 外面大雨滂沱,一股股凉气从外面冒进来。 耳边雨声淅淅沥沥,赵晋的思绪前所未有地清晰。 赵乾这次的举动,让赵晋愈发坚定了此前的想法。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赵晋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从喉间浅浅流出的叹息。 站在赵晋身后的杨旭,并未听清。 若是换作秦衡或是梁仟,或者武田等人,他们估计会追问两声。 杨旭只是眉眼稍动,却依旧一言不发。 这回出来,杨旭与赵晋一同前来湘泉县。 “杨旭。”赵晋脑袋微动了一下,并未转过身,“若是有一日,与上面兵戎相见,你会如何选择?” 青年的嗓音低沉了许多,沉沉浮浮,带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明明极为大胆的言论,只差直言反叛谋逆了,杨旭却像是只听见了家常话一般,脸色没有半点惊异。 或者说,杨旭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大人不是池中鱼,只差风云罢了。” 言外之意,赵晋只差际遇即可化为龙。 谁人胆敢称龙? 赵晋负手,微抬起下颌,大笑了两声。 “你可以旁敲侧击,提醒一下他们。” 不论是杨旭还是秦衡等人,赵晋希望哪怕到那一日,也不会站在对立面。 杨旭沉默片刻,“大人,其实我们都早有猜测。” 第二百零四章 十四岁 赵晋有些愕然,随即摇摇头。 也是他想岔了,他行事并未瞒着这些人,会猜到,自然也不意外。 “大人,春季雨天易寒,过来坐一坐吧。” 赵晋点头,转身在火堆旁坐下。 四人取出干粮,赵晋瞥了一眼外面的雨势,“今夜就在这里过夜吧。”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但是雨势半点不减,怕是得要下到半夜。 一时间,山洞里只余火堆的“噼啪”声,和四人吞咽干粮的声音。 突然! 赵晋猛地抬头,只见从外面闯入一个半大少年。 少年弯着腰,将手放在头上,聊胜于无地遮挡着雨水,脑袋低垂着,莽莽撞撞地跑到山洞门口。 他刚刚踏入一只脚,似乎察觉到危险,抬起头来,恰好和赵晋几人对视。 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少年头上浇落,以至于赵晋几人不太看得清少年的面容,但单从身形来看,少年显得很是瘦弱。 赵晋忽然想起了当年第一次遇见赵二的时候,对方也是这么瘦瘦小小的。 看见赵晋几人的那一刻,少年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撒腿就跑。 赵晋一愣,随即迅速追了上去。 杨旭几人猛地站起身,“大人!” “这,我们该不会是占了别人的位置吧?”秦衡有些迟疑地道。 方才看那少年的模样,像是熟门熟路的。 赵晋是成年男子,又因习武,大步跑起来的时候,一步能顶少年两步。 在洞口不远处,赵晋就追上了少年,伸手想要攥住少年的胳膊。 少年惊慌失措,弯下腰,随时抄起东西就朝赵晋打去。 一个黑漆漆的东西猛地砸过来,在空中隐约还动了动,划破雨幕直接朝赵晋身上扑来一般。 待赵晋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忍不住低骂了一声,“草!” 那是一条蛇! “锵!” 赵晋“唰”地抽出长刀,将蛇斩成两半,正中七寸。 他直接大步朝前迈了几步,用力攥住了少年的手臂,将他往自己这里一扯,“跑什么?” 带着训斥的厉喝夹杂着雨声传入少年的耳中。 少年瑟缩了一下,没有再逃。 实际上,他也逃不掉。 赵晋直接将人带回了山洞中。 两人湿漉漉地进了山洞。 松开少年的手,将人直接按着坐在火堆旁边,赵晋用力抹了一把全是雨水的脸,边斥责道:“你再跑一个,我就让你尝尝淋一晚上的雨的滋味!” 少年嘴巴动了动,又默默闭上了。 赵晋先将少年湿了的衣服扒了下来,放上去烤,然后又将自己的外衣也脱下来。 “我们又不会吃了你,跑什么?” 赵晋拧着眉,“外面这么大的雨,真淋这一场,明日你就得发烧!” 在这个时候,发烧是会死人的。 此处荒郊野外的,一旦在外面发烧晕倒了,便只剩下死路一条。 秦衡看着少年,问道:“你之前是不是住在这个山洞里?” 少年闷闷地应了一声。 看着火堆旁边被树枝支着的破旧的衣服,再瞥了一眼少年瘦骨嶙峋的模样,赵晋再也说不出重话来。 良久,赵晋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在这个山洞里住的?” 少年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赵晋,不太愿意说,却又怕赵晋生气。 毕竟他们几个人,都长得高高大大的。 “两年前。”声音不情不愿的。 此话一出,赵晋几人都愣住了。 两年前…… “你今年几岁了?”赵晋有些艰涩地问道。 少年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不是很记得了,十四?兴许吧。” 他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年纪,只不过是大致推算罢了,反正记这个也没有多大意义,还不如想想怎么解决下一顿。 十四岁,所以少年十二岁左右就在这里生活。 杨旭素来冷着的脸,现在更是又寒了几分,“那你冬天怎么过的?” 少年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杨旭,“当然是熬过去。” “去捡多些树枝和石头堵住洞口,里面的火堆烧旺一点,柴火放多一些,基本就不会半夜冻死。” 秦衡看着少年人的模样,心里也很是不好受,“那你吃什么?” “什么都吃。”少年被火烤得有些舒服,整个人懒洋洋的,“吃不死人就行,大冷天的,哪里有得好挑。” 赵晋深吸了口气,“你……” 话音未落,赵晋就被一阵“咕咕咕”声打断。 少年大大方方地看向赵晋,“你们有没有吃的?” 虽然方才赵晋凶巴巴地时候,少年心里是有些发咻的,尤其是看见自己随手扔过的东西是一条蛇后,更是藏着几分愧疚。 毕竟赵晋本来只是想要他进来躲雨,免得在外面生病。 看出这几人并非是什么大凶大恶之人,少年扫了一圈他们脸上的不忍,心道:估计还是心肠较软的老好人。 所以,少年这会是半点都不惧怕他们,反而还道:“你们占了我的山洞,总得要交点东西吧?” “小子。”赵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山洞哪里写着你的名字?” 少年一噎,两根长眉微动,“呵!总之这就是我的山洞!” 见少年这么精力充沛的样子,赵晋按下了心中方才升起的怜悯,故意道:“刚才是谁,吓得直接跑出去了?” “咕咕——”少年的肚子又叫了几声。 实在是饿得有些难受,少年颇有些无赖地抱着臂,“总之,给点吃的。” 赵晋摇了摇头,拿出自己的干粮,正想掰一块给少年,就被杨旭拦住了。 “大,少爷,属下给就成。” “不用。”赵晋掰了一大块干粮下来,直接递给身旁的少年。 “我已经差不多饱了。” 少年毫不客气地接过干粮,啃了几口,又直勾勾地盯着杨旭手中的那块干粮。 “干脆你们都给我,就不用抢了。” 所谓的干粮,其实是粗粮蒸制而成的饼,一个指节长度那般厚,冷了之后,又干又硬的,难以下咽。 但是携带方便,又容易饱,倒成了出远门的不二选择。 第二百零五章 洋商的动作 对于少年来说,这又干又硬的干粮,可是难得的美味。 能吃上一顿正常的食物,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件易事。 赵晋扬眉,“囤着以后吃?” 少年点头,“这是干粮吧,听说可以放挺久的。” 那样他就可以过几天再尝尝。 “不用囤。” 少年睁大了眼睛,“大少爷,只是几块干粮,你们不会舍不得吧?” 赵晋气笑了,屈指弹了一下少年的脑门,“我的意思是,让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听见此话,少年也不啃手中的干粮了,呆愣愣地看着赵晋。 他的手紧紧抓着手里的干粮,然后又松开一点,之后又抓紧,反反复复。 好一会,少年才支吾着问,“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赵晋伸手翻了一下撑起来晾的衣服,“不然我不会提的。” 这天下,颠沛流离的人很多,少年也不是最惨的那一个。 赵晋不可能一个个兼顾过来。 可他既然遇见了,那就不会袖手旁观,力所能及地伸出援手罢了。 少年边忙不迭地点头,边在心里想:还真是个老好人。 只是想着,鼻子却隐隐有些发酸,瓮声瓮气地道:“你不会把我骗去卖了吧?” 秦衡在旁边看着,揶揄道:“这也卖不了多少钱。” 少年瞪了秦衡一眼,却又无言反驳。 当夜,五人在山洞里面过夜。 直到半夜,淅淅沥沥的大雨才停下。 赵晋一踏出山洞,清新的气息涌来,被大雨洗涤了大半夜的山林,显得尤为干净。 因为多了一个少年,他们又是骑马而来,没有马车,最后是赵晋与少年同乘。 一回到府衙,赵晋刚刚将少年交给金全,让金全给少年安排一个合适的活。 赵晋并未打算白养着少年。 升米恩,斗米仇。 “大王子。”宁策看见赵晋,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来。 “老师。” 少年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书生打扮的人。 金全看出宁策有事与赵晋商谈,想起这几日云州城内的事,心里叹了一声,将少年带了下去,把空间留给他们几个。 “进去说吧。” 赵晋与宁策一同进了府衙的大堂,“老师,怎么了?” “云州城最近新开了几家店铺。”宁策眉头紧蹙,已经快要拧成一团了。 只是新开几家店铺,断不会惹得宁策这般烦扰,看来这几家不是普通的店铺。 果然。 宁策冷声道:“这几家是商铺,都是些洋商开的,近日他们不仅在不断地收购粮食,而且商铺内的东西还悉数以极低的价格售卖。” “极低的价格?”赵晋眉梢微动。 宁策点头,报了一个价目,“现在云州城内的许多商铺都因这几家闹得生意冷清,长久下去,只怕撑不了多久。” “洋商。”赵晋喃喃道。琉璃一事后,他猜测这群人不会善罢甘休。 琉璃这么大的利润,被他给毁了,更是赔了一大笔钱在玻璃上。 不过,赵晋倒是没有料到他们这么快就会有所动作。 宁策颇为束手无策,“我已经命人去查探,他们背后究竟是何人在支持着他们。” 不然,高价收购粮食,低价销售货物,这几家商铺,每日亏损不知多大。 赔了百万两白银的洋商,若要承担起这笔钱财,定会很艰难。 再者,商人本性重利,他们也不会愿意砸这么多钱财进去,只为了报复。 “背后之人的钱财肯定很充足。”赵晋淡声道。 否则不会以这种方法击溃云州城的商业。 毕竟,一旦后期钱财跟不上,此前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赵晋抬头,一眼看见宁策眼底的忧虑与气愤,“老师不必担忧。” 与之相反,赵晋却是淡定从容,甚至唇角还勾起笑意,“这对我们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甚至称得上好事,赵晋心想,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打个正着。 “大王子已经有了应对法子?”宁策神情带着几分惊异。 赵晋缓步踱至桌案前,“老师觉得,成立商会如何?” 不待宁策发问,赵晋便出声解释商会为何。 “负责整个云州城所有的商业,即商铺和贸易,悉数要经商会的手。” “所有货物的流通,必须要经过商会的检查。” “由商会制定买入的最低价格,和卖出的最高价格,云州城内所有商品必须遵循。” 赵晋将商会的蓝图缓缓道来。 “可是,商会由谁管理?”宁策一怔见血地指出其中最为要紧的部分,“商会的权力大,且对整个云州城的商业影响极大。” 道一句,云州城的商业,被握在商会手里都不为过。 宁策虽然不是很待见这些商人,却也必须得承认,云州城若是少了这些人,确确实实,会出大问题。 “由本官担任会长,各家推出一个人作为商会的组织人员,以后商会的大小事情,通过投票决议。” 如此一来,各家的忧虑都会少一些,也不会太过排斥商会。 府衙可以监管着,避免商会成为这些商人单纯谋利的工具,同时投票决议,又避免了商会成为某一家的一言堂。 赵晋这个想法,宁策是颇为惊艳的,照顾到了方方面面。 “若是如此,这个商会对管理云州城内的商人,有极大的用处。” 宁策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赵晋,“大王子如今是真正成长起来了,我已经没有太多东西可以教你了。” 事实上,自从来了云州城后,宁策愈发能够发现赵晋的才能。 虽然赵晋依然称他一声老师,他心中却是清楚,如今的赵晋,已经隐隐胜过他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宁策的声音里满是欣慰。 赵晋朝宁策弯下腰,双手抬起,虚拢在身前,行了一个文人的揖礼,“多得老师的教导。” 且不论其他,宁策前来云州城,为赵晋分忧许多。 另外,赵晋能察觉出,宁策心中的天平,在逐步偏向自己,赵乾在宁策心里的分量越来越轻。 赵晋既然已经做下决定,那么宁策,他是一定要招揽的。 第二百零六章 梁王的教训 赵晋与宁策商议处理洋商一事。 借此成立商会,既能解决洋商,又能整顿云州城内的商业,无疑是极好的。 但是…… 宁策问道:“大王子虽然设置了价格的限制,可我们总不能,不允许他们低价售卖。” 倘若如此,只怕最先有意见的,会是云州城的百姓。 赵晋摇头道:“价格的管控,并非是针对洋商。” 他声音顿了一下,“真正限制这些洋商的是所有货物都需要经过商会。” “我们可以以他们的货物来源等等理由,扣押下来。” 赵晋扯了一下嘴角,目光微冷,“本官倒是要看看,他们连货物都没有了,怎么卖!” “好!”宁策眼睛一亮,“彼时,这些洋商若是朝幕后之人求助,我们可以顺藤摸瓜,将他们一起揪出来。” 闻言,赵晋的神情略有些紧绷,“老师,查探此事,可以重点查一下梁王。” 梁王? 宁策有些错愕,“云州城是梁王的封地,指使这些洋商,搅浑了云州城,于梁王并无半点用处。” 正因如此,宁策更加怀疑北离。 云州城一乱,北离就可以趁虚而入。 赵晋望向宁策,一字一句地问道:“可若是梁王与北离有牵扯呢?” 素来稳重的宁策,此时却是焦急不已,“大王子,你可是知晓了什么?” 梁王本为武将出身,与北离有牵扯,必然是能从中谋取重大的利益,极有可能是与……有关。 宁策知晓赵晋的性格,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事。 赵晋安抚道:“此事我只是猜测。” 那日北离的探子断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梁王,赵晋才会猜测,梁王或许与北离有合作。 “且看这回的事,有没有梁王与北离人的手笔,如果有……” 赵晋缓缓吐出一口气,眉峰锐利,“那便意味着,他们已经合作了。” 他与梁王尚未撕破脸皮,出手对付云州城,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除非,梁王与北离合作,而他一而再地让北离铩羽而归。 梁王为了稳定北离,兴许会与他们一同出手。 “先查查吧。” 宁策点点头,沉默不语。 心道:如果真有此事,恐怕,梁王造反,近在眼前了。 燕阳,梁王府。 “王爷,北离的洋商,您是不是出手了?”秦遵尹坐在下方,问道。 梁王扫了一眼秦遵尹,“不错。” 刀刻斧凿般的五官,流露出些许戾气,“且当是给他一个教训。” 秦遵尹眉头微拧,“可此事若是泄露出去,我们现在的动作,兴许会被察觉。” “哈哈哈!”梁王大笑道:“赵晋这会,为洋商一事已经焦头烂额,哪里还有精力去查探背后之人?” 梁王所言,确实有理。 洋商一事,几乎是无解之局,待云州城的商铺都乱成一团,大王子根本没有精力细细查探。 只要再过三个多月,就算得知,也已经晚了。 “有没有查出来,那所谓的新武器,是什么?”梁王沉声问道。 他之所以如此生气,要给赵晋一个教训,正是因此。 特种兵一事告知了赵乾,还能是因为陈进将事情捅到了赵乾面前。 新武器一事,却从未知会过他一句。 想到此处,梁王面色阴沉,他这个儿子,怕是早早就与他离心了! 秦遵尹浅叹一声,“并未,云州城那边捂得太严实了。” “而且,军营里,我们的人都被从中清理了出来。” 哪怕是新武器之事,也是因为四皇子查探,他们才收到了消息。 现在的云州城,仿佛一个铁桶,连点缝都没有。 倘若不是赵晋并未将洋商驱逐,只怕王爷借此教训一顿赵晋,都做不到。 梁王的神情更是阴沉了几分,“半点都差不出来?” “不行。” “嘭!”梁王大力拍了一下桌案,厉声道:“真是翅膀硬了!” 言罢,他猛地站起来,在桌案后面来回踱步,面上的愤怒清晰可见。 偏偏宁欢已经死了,他手上,再也没有赵晋的筹码。 梁王的脚步一顿,不对! 宁欢的尸体,可是梁王府葬的,虽然没有活人好用,却也不失是一个筹码。 想到此处,梁王眯了眯眼睛,对秦遵尹道:“到时候,便用云州郡作为给北离的报酬。” 秦遵尹抬头看了梁王一眼,复又低下头应道:“是,王爷。” 垂下的脸上,神情复杂,不愿又无奈。 梁王已经决定的事,哪怕他是梁王封地的相爷,却也无力左右。 他是支持梁王反叛的,不甘心只做一个藩王的相爷,但是当这一切要用叛国来交换时,秦遵尹心中又颇为不是滋味。 “云州城的洋商若是有什么需要,都尽力满足。” 秦遵尹犹豫片刻,提议道:“王爷,臣以为,目前供给洋商的货物与银两已经足够了。” 今日他们才运了一大批货物前往云州城。 “虽然云州城混乱,对我们之后控制云州城有益处,但是现在北离对云州城亦是虎视眈眈。” 秦遵尹顿了顿,继续道:“臣怕北离会趁机拿下云州城,彼时,我们就得另外再给报酬了。” “北离拿不下云州城的。”鹰眸内闪过一抹算计,梁王笃定道:“且不论所谓的特种兵和所谓的新武器。” “赵乾,也不会让云州城失守。” 梁王冷哼一声,一撩衣袍,重新坐下。 “他可是好不容易在本王封地内撕开口子,一旦云州城落入北离手中,他的打算可就得落空了。” “好了,此事不必再议。”梁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这不仅是要给赵晋一个教训,他将北离探子的尸身挂在云州城城门上,惹得北离的太子来信质问本王。” “这也是为了稳定住北离。” 秦遵尹嘴唇挪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再出言。 似乎是察觉到秦遵尹心中的不太甘愿,梁王眯起眼睛,落在秦遵尹身上的视线带着警告。 “秦遵尹。” 梁王身体稍稍前倾,“没有北离,我们成功,只有五成不到的把握,若北离愿意出手,则有八成……” 第二百零七章 商会 直至离开梁王府,梁王的话依旧在秦遵尹耳边回荡。 “五成和八成,秦遵尹,你应该知道怎么选。” 秦遵尹脸上露出苦笑,他分明舍不下成为万人之上的野心,最终的选择,毫无疑问。 而他之所以犹豫,甚至想要劝梁王不要过于针对云州城,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减轻心中的不安罢了。 云州城。 几家大商户聚集在迎客楼二楼。 众人皆是愁眉不展。 连云山沉着脸道:“诸位可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再这么下去,各家铺子都撑不住。” “哎!”许家家主手背拍着手心,苦着脸道:“可是,这能有什么办法解决?” “是啊!总不能说不许他们以低价出售吧?!”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连云山眉头紧皱,咬牙道:“要不我们各家联合起来,总能撑得久些,我就不信,那些洋商能够撑多久!” “他们背后,应该有人。”徐清忽然出声道。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场上唯一的女性身上。 相比他们的焦急,徐清反而显得镇定许多,面色平静,只在眉眼间能够隐约看见焦虑的痕迹。 “他们前段时间才赔了一大笔钱给我们,不可能有充足的资金办下这等事。” 有人咬着唇努嘴,重重叹了口气,“是,可是,正因为这样,反而更加糟糕。” 他们根本不知道洋商背后的人来头多大,能够支撑多久! 连云山听见徐清这话,恍然大悟,“徐掌柜说得不错!” 他一拍掌,脸上的忧愁散去了不少,透出些许的喜意。 “我们不知晓这背后之人,可郡守大人已经回来了啊!” “这……”楚家家主面色犹疑,“郡守大人会愿意为了我们费这个事吗?” “不是为了我们。” 连云山与徐清异口同声道。 两人皆是一顿,互相对视了一眼。 连云山倒是对这位女掌柜有些刮目相看,他伸手虚指了一下徐清,“徐掌柜说吧。” 徐清也不客气,这是她第一回参与几大商户的商谈,意味着徐家开始被他们接纳。 所以,她反而更需要展露自己的能力,赢得这些人的认可。 “洋商是针对我们,可是洋商背后的人呢?” 徐清的反问,令商户们几乎皆是一愣。 “洋商背后之人,为何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针对我们?” 一连两问,商户们隐约有些明白方才徐清与连云山的意思。 “徐掌柜的意思是,洋商背后的人,极有可能针对的不是我们,而是云州城?”许家家主脱口而出道。 徐清点头,“不错!” 她扫了一眼众人,缓声道:“倘若我们几家都倒下了,我不怕说句大话,云州城内的商业,至少紊乱一段时间。” 当初赵晋,明明手中握着他们的把柄,都不敢一网打尽,而是选择警告,足以说明这些人的重要性。 一旦他们悉数倒下,云州城势必混乱。 更有甚者,云州城内的商业,会落入洋商之手。 在座的能够经营偌大一份家业,都不是蠢笨之人。 初时没有想到,这会被徐清点醒,纷纷察觉到其中的利害之处。 “所以,郡守大人一定不会置之不顾。”徐清的语气非常笃定。 “我们只需要先联合起来,抗过这几日,等郡守大人找上我们即可。” 在云州城的本土商户聚集在一起商议对策时,洋商们也聚集在一起。 西提大笑道:“这回,我倒是要看看赵晋还有什么法子!” “法子?”西提右侧的洋商慢悠悠地啜了一口清茶,语气颇为尖酸,“许是能勉强出些,让云州城的商业不那么快落入我们手中的法子罢了!” “这回我们背后可是有北离和梁王的支持,一个郡守,能比得过一国太子和一国王爷?” 法提里斯靠着躺椅,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哈哈哈,这还是他老子要对付他呢!” 其余洋商纷纷嘲笑出声。 …… 赵晋将商会的具体构思悉数写下,整理好后,就将云州城内所有的大大小小商户都召集来府衙。 府衙大堂第一回这么热闹,黑压压一片,都是脑袋。 宁策坐在赵晋左侧的矮案后,右侧则是杨旭和卫良。 这些商户隐约明白,赵晋这回是为了洋商的事。 只是,将所有商铺都聚在一起,这确实出乎他们的意料。 “啪!”赵晋拿起惊木堂,朝下一拍,彻底让窃窃私语的商户们噤声。 赵晋的视线扫过众人,“今日将诸位召来,原因想必你们也猜到了,是为了洋商一事。” 此话一出,仿佛开了一个闸口,众多商户纷纷朝赵晋吐苦水。 “郡守大人啊!这洋商自从开了那几间商铺后,我家铺子,一个客人都没有!” “是啊!当真是分文不进啊!” “哎!你们家底丰厚些的尚能支撑一些时日,我本来就是做些小本买卖,这几日,已经亏损得要撑不下去了!” 抱怨的声音不绝于耳,赵晋忍不住蹙起眉头,“安静!” 伴随着惊木堂,“啪”的一声。 整个大堂终于安静了下来。 “本官知道你们这些时日的难处,所以想了一个法子,需要你们的首肯。” 言罢,赵晋朝卫良示意。 卫良取出数十张宣纸,这些都是赵晋整理完商会的构思后,由衙卫们誊抄的。 衙卫将这数十张宣纸传给这些商户,让他们两人或者几人同看一张。 大堂内一时间只余窸窸窣窣的纸张掀动和摩擦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几句小声的交谈。 赵晋估算了一下时间,高声问道:“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若是以往,他们是断断不会同意成立商会的。 虽然大事会投票决议,小事则是由府衙以及连家、林家、许家、楚家、徐家和姜家,云州城内目前最大的六家,共同决议。 但是商会的存在,毕竟给他们上多了一层枷锁。 可是如今,可谓是云州城内的商户,生死存亡之际。 首要问题是如何解决洋商。 第二百零八章 你们是骗子! 除了赵晋所提出的,以商会控制洋商的货物,使他们无货可卖外,他们根本没有更好的法子。 “大人,”连云山手中拿着纸张,站起来问道:“这里面,所谓的信息共享,所有商户都可以可以发布所需的信息的委托吗?” 连云山很快适应纸上的新词,并且直接运用起来。 “不错。” 赵晋干脆详细解释道:“任何人都可以接下委托,除却商户外,商会也会根据云州城内的商业需求情况,朝外发布信息委托。” “每晚上戌时正,商会则将整理好的当日,商会发布的委托所收集到的各地信息,悉数公布。” “由商会发布,则由商会出钱,个人的委托,则各自出钱。” 赵晋顿了顿,屈指敲了敲桌案,“至于商会的钱,则需要各家每年交付三十两银子作为商会的日常开支。” 不待商户们不满,赵晋迅速道:“商会的账目,会将之公布在商会大堂内,任何人都可以查看。” 听闻此言,议论与不满之声才消了下来。 之后,赵晋又解释了其中一些商户比较关心的问题。 约莫半个时辰后,赵晋饮了几口茶水,问道:“现在,这商会,诸位是要成立,还是不成立?” 连云山面色有些挣扎,脸色几经变幻,忽然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 “徐家同意。” “连家也同意!” 连云山紧跟其后,高声道。 有了出头鸟,商户们陆陆续续都同意了。 赵晋眉眼舒展开,让这些商户都签下契约。 待所有契约都被收上来后,赵晋站起身,左手屈指压在契约上,“好!明日,本国官会叫洋商加入商会,之后从他们的货物下手。” “诸位再支撑多几日,最多五日,本官会叫那些洋商,亏个干净,再不敢动这些歪心思!” 翌日一早。 卫良直接领着人,强制要求洋商加入商会。 初时洋商并不愿意,胡搅蛮缠。 卫良冷眼看着他们闹腾,等他们说完之后,冷声道:“要么加入,要么滚出云州城!” 云州城是云州郡的治所,倘若他们是被云州城赶出来的消息,传出去后。 整个云州郡,不会有任何一个地方愿意接纳他们。 西提愤愤不平地扯过所谓的契约,仔细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所有人都要。”卫良下颌微抬,冷声提醒他们。 待所有洋商强制入会后,第二日,从燕阳运来的货物抵达云州城。 所有的货物都需要经由商会核查,之后才能到商户手中。 洋商们只好耐着性子等,可是一整天过去后,他们的货物依旧被扣留在商会中。 而因为他们商铺中,货物的价格低廉,每日生意火爆,售量特别大。 他们仓库中剩余的货物,已经不够明日了。 西提只好怒气冲冲地前往商会。 “货物?”连云山有些不解,“什么货物?” 西提瞪着眼睛,“你们是不是想将我们昨日早上运来的货物私吞?!” 连云山这才恍然大悟,边从一旁的柜子中抽出一本册子,边怒道:“你们那不将事情说清楚,倒是张嘴诬陷我们?” 将册子翻开,连云山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一整页纸,厉声道:“这么多货物,你们不说清楚,谁知晓你说的是什么?” 西提低头一看,果然。 摊开的册子上,密密麻麻都是货物往来的记录。 见状,他松了口气,心头的巨石放下了。 这么多商户都在商会有货物往来记录,想必他们是不会私吞掉这些货物的。 然而,连云山的下一句话就那块巨石,又猛地被提起。 “你们的货物有问题,要等府衙那边核查才成。” 连云山查看了一下册子上的记录,为难地道:“西提,商会暂时不能将货物给你们。” “凭什么!”西提瞪圆了眼睛,绿油油的眼睛,像是猫一样。 连云山抬眼盯着他,右手虚握成拳,在桌案上敲了两下。 “就凭你加入了商会,契约上白纸黑字,商会有权核查货物。” 西提的呼吸徒然变得粗重,“你们是骗子!” 赵晋一踏入商会,便听见了这句话。 “发生了什么事?”赵晋的声音并不严厉,甚至算得上平淡。 西提听见时,却整个人一抖。 上一回玻璃一事,给这些洋商造成的阴影太大。 私下里他们肆意嘲讽赵晋,而当真站在赵晋面前,他们却是半声不敢吭。 “郡,郡守大人。” 连云山弯腰作揖道:“大人。” 赵晋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西提身上,又问了一遍,“发生了何事?” “这……”西提支支吾吾,不敢出声。 一侧的连云山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了赵晋。 “呵。”赵晋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却只有一片冷然。 他掀起眼皮,“骗子?你们的货物来源有问题,本官岂知你们的货物是不是非法得来的?” “这怎么可能!”西提失声叫道。 赵晋朝桌案走进了两步,淡声道:“所以才需要查清楚。” “或者,”他话音一转,锐利的眸光直直射向西提,“你自己交代,这些货物都是从何处来的?” 西提的气势一下子跌落谷底,眼神闪烁,“就是,从外面购买的。” “外面购买?” 赵晋声音浅淡,“从燕阳买来的?” 西提心中一惊,不知赵晋是不是已经查到了,可是…… 犹豫片刻,他硬着头皮道:“是。” 赵晋移开视线,看着桌案上的册子,漫不经心地问道:“从梁王府中买来的?” 西提猛地看向赵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不仅西提,连云山也是满目惊骇。 梁王?梁王为什么要这么做? 针对他们?可是他们从未招惹过梁王,那就只能是…… 连云山不敢多想,这些不是他能够知道的。 “怎,怎么,怎么可能!”西提结结巴巴地反驳。 他心头一片慌乱,不知所措。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看来,他猜得不错,此事的确与梁王有关。 第二百零九章 破产 “可是,本官查到的,你的货物便是从梁王府运出来的。” 赵晋盯了一会西提,然后道:“既然两边情况不相符,那便唯有继续核查。” 言外之意,则是货物要继续扣留。 西提别赵晋方才所提的“梁王府”扰得心头大乱。 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查到了,这些货物是从梁王府出来的?是不是已经知晓,幕后之一就是梁王? 此时西提完全顾及不上那些货物。 梁王曾经特意提醒他们,不能让人知晓,他们的背后是梁王府。 西提胡乱应下,然后匆匆忙忙地朝回赶。 看着西提慌张的背影,赵晋的神情彻底冷了下来。 他侧头扫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连云山,“连家家主应该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大人放心,草民晓得的。”连云山忙应下。 赵晋“嗯”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商会。 当日夜间。 杨旭怀里揣着一封信,敲响了赵晋书房的门。 “大人。”杨旭将信件呈递上去,“这是我们拦截下来的。” “西提从商会回去后,没多久,就送出了这封信。” 赵晋展开信件,上面是中文与英文夹杂的语言。 像梁王与人名,这些俱是以汉语表述。 杨旭的目光很利,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的内容。 “大人,这些是?” 凌乱的线条连成一片,像是一幅怪异的图画,杨旭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拦截错了信件。 赵晋扫了一眼,未抬头,只是淡声道:“这些是西提那边的语言。” 既然西提能够用英文传信给梁王,意味着,梁王麾下,也有懂英文的人。 赵晋收敛心神,仔细看起了这封信。 “啪!”他直接将信拍在了桌案上,眉头拧起。 他此前的猜测不错,洋商这一招,暗地里,是梁王与北离的手脚。 赵晋顶了顶牙齿,勉强压下胸中的怒气,“留意梁王府那边的举动。” “另外,切断西提这些洋商,与任何一处的联系。” 电光火石间,杨旭明白过来,“是梁王?” “对,”赵晋冷笑一声,“说是给我一个教训?呵!” 纵使如此,也绝不用与北离联手! 杨旭沉默片刻,“许是为了那个位置。” 他此前在梁王府,看得分明,梁王野心勃勃,对那个位置觊觎已久。 赵晋目光垂落在桌案上,梁王与北离合作,原因无非只有哪一个。 让北离协助他谋反,夺得皇位。 他捏起桌案上的信件,眸色暗沉。 想要那个位置,无可厚非,哪怕是他,也对那个位置动了心思。 可是,他却从未想过,与外敌合作。 “北离不会无缘无故相助梁王。”赵晋的声音又冷又淡。 “大人,那我们如今……” 星眸微掀,眸内掩藏着波涛,赵晋一字一顿道:“梁王要造反,我们不管,但是北离,休想踏入赵国半步!” 赵晋的话,铿锵有力,几乎是瞬间就点燃了杨旭胸腔的热血。 左膝一弯,杨旭单膝跪下,抱拳低头,“单凭大人吩咐!” “盯紧了梁王。” 梁王过于执着,如今已经被那个位置魇住了。 …… 信件被杨旭截获,洋商们联系不上梁王,又得不到北离的回应。 仿佛一夕之间,梁王与北离都放弃了他们。 商铺内的货物空缺,一天比一天大。 另外,他们大肆高价收购粮食,那些粮食前几日,刚刚运往燕阳。 因为他们初时就已经与梁王商议好,要为梁王收购云州城的粮食。 他们生怕到时候粮食不够,会被梁王责骂,所以这几日依旧持续收购粮食。 然而,原本应该到的银子,他们也没有收到。 今日,不仅商铺的仓库已经见空,他们手中的银钱,也廖剩无几。 商铺中天天有尝到甜头的百姓过来闹事。 还有好些第一回来他们店铺的客人,对此很不满意。 “我们干脆将那些粮食都卖掉吧!然后用这些钱,直接在云州进货物。” “你疯了!”旁边的洋商大声反驳道:“那我们得亏损多少啊!” 高价收购的粮食,若想悉数卖出去,势必只能低价卖出。 至于那些货物更加不必谈。 两项相加,亏损的数额,只是想想都令人害怕。 西提神情阴晴不定。 良久,他抖着唇道:“先将粮食都卖了!” “可是,到时候梁王那里要的话,怎么办?” 西提猛地看向说话的人,是一个年轻的洋商。 绿色的眼睛里交织着血丝,西提恨声道:“如果不是他们忽然联系不上,我们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所有人无言反驳。 他们只好先将粮食全数低价卖出,从而挣回一些成本。 只是,待他们将粮食全部卖出后,却依然没有收到梁王和北离的消息。 而且货物也一直被扣留在商会,根本拿不回来。 西提怔愣地看着已经空掉的仓库,和他们少了大半的钱财,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他们彻底得罪了云州城内所有的商户,百姓对他们也是诸多不满,上面更是有府衙紧紧盯着他们。 而且,他们还亏损了一大笔钱财。 “梁王!”西提目光怨恨,绝望又愤怒,“你们父子俩,合起伙来欺骗我们!” 西提他们不知的是,梁王与北离,也正因为联系不上他们而大发雷霆。 “云州城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遵尹也是焦急不已,“现在完全联系不上,只能查探得知,他们将所有的粮食都低价售出了。” 这些粮食,都是梁王为之后的战事准备的。 他猛地一脚踹在桌案的案脚上,鹰眸狠戾,“突然变卦,要么是赵晋和他们联手,摆了我们一道,要么,是他们被赵晋收服了!” 无论哪一个,都令梁王愤怒不已。 他做了这么多的准备,最终云州城的商业并未崩溃,赵晋并未焦头烂额,甚至连最为重要的粮食,也比预计的少了将近一半。 梁王呼吸声沉重,在寂静的厅堂内尤为明显。 良久,梁王问道:“北离那边如何?” 第二百一十章 巡视 “云州城的商户受到的损失颇大,现在渐渐缓回来了。不过,大王子建了一个商会。” “商会?” 梁王嘴角扯出一抹阴狠的笑,“他倒是想法多!” “王爷要对商会下手吗?”秦遵尹试探性地问道。 “不。”梁王眯了眯鹰眸,眸子显得更为狭长。 “最近这些动作都先停下,免得被赵晋察觉到他们与北离合作了。” 梁王浑身的肌肉松懈下来,缓缓靠着椅背,“现在全力筹备,待那时……本王自会叫他后悔!” 本来他并未打算赶尽杀绝,可惜,赵晋近来的举动,惹怒了他。 洋商一事彻底解决,赵晋准备巡视云州郡内的各个县城。 云州郡不止云州城与湘泉县,他要将云州郡彻底掌握在手中,成为自己的根基,就要确保,云州郡的大小官员,都是他的人。 此回出行,赵晋并未张扬,也只带了武田和许七两人。 秦衡等人留在云州城内,处理好各项事务。 “大人。”许七高声唤了一声。 武田与许七坐在马车的车辕上,赶着马。 赵晋在马车内,靠着车壁闭目养神。 “何事?”赵晋眼睛未睁开,懒懒地问道。 “我们待会首先去哪里?” 武田看了看,他们现在已经出城,前面就是岔路,得定下去哪个方向。 赵晋睁开眼,揉了揉眉心,他一下子忘记告诉他们自己的计划了。 “先去景山县。” 武田应了一声,“得嘞!” 他们驾着马车,在岔路口朝左侧的岔路驶入。 景山县距离云州城并不远,而且是云州郡内的大县之一。 三人一入城,喧闹的人声传入马车中。 赵晋在车内撩起车帘探头朝外看。 热闹、繁华。 这是赵晋看见景山县的街市时的第一印象。 人潮涌涌,两侧都是各式摊子,商铺店门打开。 摊贩的叫卖声,百姓的讨价还价的声音,杂耍艺人的呼喝声,围观的百姓的喝彩声…… 种种声音,不绝于耳。 吵闹喧嚣,却是最平常的市井声音。 “武田,许七,我要下车。” 武田和许七在角落的一块空地上停下马车。 没办法,街道上人太多,他们马车横桓在路中,既阻碍了他们不说,也不安全。 赵晋从马车内走出,然后从车辕上一跃而下。 他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对武田道:“你去找好住的地方,放好马车。” 武田驾着马车走了。 “少爷。”许七回头瞥了一眼马车的背影,“我们不去县衙吗?” “去。” 赵晋揣着手,边走边道:“但是不急,待会逛完之后,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去县衙走一趟,然后回客栈歇息一晚上,就去下一个地方。” 言罢,赵晋望向许七,“我一个人走,你去办件事。” 赵晋勾了勾手指,示意许七附耳过来。 “你去……” 许七点头应下后,就离开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身气度不凡的赵晋,惹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面对周围打量的视线,赵晋视若无睹。 他走走停停,遇到感兴趣的,就停下来看看摊贩,或商铺内的物品。 不过买得不多,只是随手买了两件小玩意。 实在是,能入他眼的东西太少,这两件小玩意,也只是因为较为新奇罢了。 直到赵晋抬头看见了两个洋商正在叫卖。 声音极为响亮,远远赵晋就能够听见他们不熟练的汉话。 磕磕巴巴,还夹杂着几个英文。 兴许正是因此,所以并没有什么人光顾他们。 其中一个洋商看见了赵晋,侧头和同伴小声嘀咕了几句,下一刻,居然朝赵晋这边跑来了。 赵晋挑了挑眉,因着西提那帮人,他对洋商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可言,转身欲走。 “公子!公子!”金发碧眼的洋人看见赵晋想走,连忙出声喊道,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赵晋停下脚步,看着已经跑到他身边的两个洋商。 一个金发碧眼,一个眼睛是蓝色的,约莫都是三十岁上下。 “何事?” 赵晋的态度太过很是冷淡,让两个洋人有些迟疑和犹豫。 见他们不说话,赵晋抬脚就准备走。 “慢着慢着!” 碧眼洋人匆匆忙忙道:“方才我们见公子好像对我们的货物有些兴趣,公子要不要看看?” 赵晋侧头,看见对方颇为紧张的目光。 星眸抬起,扫了一眼蓝眼洋人手上提着的架子,上面挂着各种饰品,他们跑动起来的时候,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琉璃?” 赵晋一眼就看见了上面放着的琉璃饰品,近十件,声音徒然冷了下去。 蓝眼洋人看了一眼那些琉璃饰品,以为赵晋对琉璃饰品有兴趣,情绪瞬间低落下去,“琉璃啊……” 而一旁的碧眼洋人,敏锐地察觉到赵晋似乎有些生气,周身的气势都凌厉起来了。 顿时头皮有些发麻,心头一下子紧绷起来了。 “公子要是没兴趣,那就算了!”说着,碧眼洋人拉着蓝眼洋人就想走。 这人可不是好惹的,更何况对方已经快要生气了! 碧眼洋人知道赵国人礼仪颇多,只是他实在是记不住,只怕刚刚是哪里有所不妥,惹怒了这位公子。 “诶,你干什么?”这句话是用英文说的。 蓝眼洋人迟钝,没有察觉到赵晋的异样,有些不满地睁开同伴。 “虽然他看上的只是琉璃,但总好过一件都卖不出去!”蓝眼洋人压低声音,用英文与同伴交谈。 碧眼洋人小心地看了一眼赵晋,与那双星眸对上,总有种对方能够听得懂的错觉。 “你……” “这些琉璃饰品多少钱?”赵晋打断他们,问道。 然后,赵晋就看见两人吓得几乎要跳起来的模样。 “……我有这么吓人吗?” “你,”碧眼洋人咽了口唾沫,艰涩地问道:“你听得懂英文?” 话音刚落,他就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问的是什么蠢话! 赵晋又用英文问道:“我会说英文,你说我能不能听懂?” “能,能!”碧眼洋人干笑道。 第二百一十一章 招揽 “说吧,”赵晋不欲再跟他们废话,直接问道:“这些琉璃饰品,多少钱?” 平淡的声音下,仿佛潜藏着暴风雨。 蓝眼洋人再迟钝,这会也察觉出不对劲之处。 这位公子,不仅不像是对他们的东西感兴趣,反而更像是来找茬的。 准确而言,还是他们送上去的。 想到这,蓝眼洋人更是欲哭无泪,苦着脸道:“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就成。” 赵晋神色有些惊愕。 虽然当初他揭穿了洋人高价售卖的琉璃,只是一文不值的沙子。 然而古代消息闭塞,若非有心查探,是很难得知别地的消息的。 他将此事传出去,只是知道的终究是少部分。 倘若要大家都知晓,估计还得要些日子。 这两个人,是因为知晓了,方才又被他吓到,所以不敢随意欺瞒? 赵晋注意着两人的神色,并未说话。 哪知,方才他惊愕的神色,让对面的两个洋人误会了。 碧眼洋人哭诉道:“公子!我们真的没有骗你!这些是真的琉璃!” 赵晋莫名其妙,“我自然认得出来这些是琉璃。” “你不是以为我们骗你?”碧眼洋人眼睛一亮,快速问道。 “不是。”赵晋瞥了他一眼,指着那些琉璃饰品问道:“只是好奇你们怎么会卖这么便宜。” 蓝眼洋人抢先道:“我们一直都是这个价格,这些琉璃,都是些沙子烧制成的。” 像是害怕赵晋不相信,还特意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真的!你可别不信!” “那些卖几百两甚至几千两的,才是骗你们的!” 闻言,赵晋身上的冷意散去许多,“我知晓。” 一瞬间,碧眼洋人隐约明白了方才赵晋的冷意从何而来了,匆忙解释道:“这位公子,我们卖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价,肯定没有半分虚高!” 赵晋浅浅应了一声,倒是他因为固有观念,先入为主了。 忽然,赵晋的视线微微凝住。 “少爷,那你还要这琉璃吗?”碧眼洋人试探性地问道。 赵晋微微侧头指着上面一块红色的晶石问道:“这是水晶?” 顺着赵晋的视线看去,两人俱是眼前一亮。 “少爷真是好眼光,这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一样饰品,顶级的红水晶,绝对是天然的。” 赵晋直接伸手将红水晶取了下来。 红水晶不大,被打磨成菱形,用细细的珠子穿过,下方还缀着雪白的流苏。 颜色挺搭配的,奈何这将红水晶与珍珠和流苏这般连成一条,赵晋甚至看不出来,这东西能够装饰在何处。 他将红水晶捏在两指之间,把玩着。 “这个多少钱?” 蓝眼洋人脸上堆满了笑意,伸出三个手指,“三十两,三十两银子就成!” 赵晋顿了顿,这个价格……实在是便宜得让他意外。 他将红水晶收入怀中,取出三十两银钱给他们。 两人喜不自胜,他们来赵国这么久,还从未做过这么大的生意! “你们有没有兴趣去云州城?” 碧眼洋人将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满脸喜色,压都压不住,乍然听见赵晋的问话,脸色垮了下来。 “公子,不是我们不想去云州城。” 云州城是云州郡的治所,定然是要比景山县更加繁华。 可是,“云州城太多洋人了。” “是啊。”蓝眼洋人也是一脸沮丧,“而且,我们还得与那些洋人合作,他们又看不起我们。” 倘若不合作,会被他们排挤,到时候更加难生存。 再者,他们实在不愿意与那些人一起骗人。 “那投靠我如何?”赵晋的目光从红水晶上移开,问道:“我可以帮你们在云州城站稳脚跟,但你们以后都得听我的。” 赵晋顿了顿,扫了一眼他们手中简陋的货架,“你们每个月能够赚多少?” 蓝眼洋人挠了挠脸,神情尴尬地举起一根手指。 “一百两?”赵晋挑眉,那倒是还勉强可以。 蓝眼洋人摇了摇头,对那个数字实在是难以启齿,“十两。” 旁边的碧眼洋人一把将同伴伸出的手指拍掉,呼吸有些急促地问道:“公子,若是为你办事,我们每月能够赚到多少钱?” 赵晋望着他们,“是你们现在的百倍。” 百倍! 碧眼洋人毫不犹豫,“好!” 蓝眼洋人则依然回不过神来,百倍,那岂不是千两银子? “行!”赵晋眼中露出笑意,“到时候会有人来找你们,你们跟着他去云州城即可。” 此行倒是解决了他一直困扰的问题。 赵晋想要做出海的生意,少不得与洋商打交道。 偏偏云州城的西提那群人,他实在不想跟这些人合作,所以赵晋一直苦恼要用哪些洋商。 这两人,蓝眼洋人虽然看着不是很机灵,却胜在都是心眼实的。 “好好好!”碧眼洋人喜不自胜。 赵晋跟两人分开后,又逛了逛,便在一个茶楼处,边浅酌听书,边等许七和武田寻来。 最先过来的是许七。 “少爷。”许七看见赵晋身边空荡荡,只有一个人,“武田呢?” “让他去打听一些事了。”赵晋放下手中的茶杯。 “找好地方了?” 许七点点头。 “那就等武田回来吧。” 将近一个时辰后,武田才大步走入茶楼。 许七朝他招了招手,武田快步走了过来,“少爷。” “怎么样?”赵晋抬手点了点左侧的位置,问道。 武田在赵晋左侧坐下,大口饮了一杯茶,惹来四周茶客不满的视线。 他也不管,微微喘着气,压低声音道:“属下打探过了,这位县令的风评极好,几乎没有什么百姓对他有意见的。” “属下还特意跑了一个村子,对这个县令也是称赞有加。” 喘了口气,武田继续道:“而且,哪怕是周遭的小村落,他们也能勉强温饱。” 闻言,赵晋心中有了计较。 在古代,能够温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哪怕是建国初,也为温饱的问题烦扰了一段时日,直至杂交水稻的出世。 “走吧。”赵晋最后抿了一口茶,“去县衙。” 第二百一十二章 北离,等不得了 赵晋三人抵达府衙的时候,正值末时中。 下午两点左右的时间,是纳凉休憩的好时候。 景山县令正好在休息,突然听闻郡守大人来了! “什么?”景山县令愕然,郡守大人怎么会突然来此? 他不敢耽搁,边让侍女为自己更衣,边道:“快,先快去将大人迎进来!” 穿戴好官服后,景山县令匆匆忙忙地朝花厅赶去。 “下官参见郡守大人。” 赵晋端坐在主位,闻声看了一眼急忙进来的胖子。 “起来吧。” 景山县令直起腰,试探地问道:“不知道大人来此,可是有什么吩咐?” “我只是过来巡视一番,不必太过紧张。”赵晋看着对方紧张兮兮的模样,心头有些好笑。 单看这副模样,属实是看不出还是一个清廉奉公的好官。 听见赵晋的话,景山县令的笑容更是勉强了几分。 上一任县令来巡视的时候,可是再三查了他许久,甚至走的时候,也不信他当真清廉。 想到此处,景山县令觉得脸上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住了。 那回实在是太折腾了,如今再来一回…… 赵晋悠然道:“本官已经巡视了一圈才过来,你治下的景山县还不错。” 景山县令眼睛微亮,“多谢大人夸赞,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嗯。”赵晋低应了一声,话音一转,“不过,本官要提醒大人一点,如今,本官是大人的直属上司。” 此言一出,景山县令的脸色变得严肃,“下官自然知晓,定不会做违法乱纪之事。” 赵晋轻笑一声,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直接挑明道:“县令大人,应该也知晓,现在局势多变。” 景山县令眼皮猛跳,他自然明白赵晋所言指什么。 然而,他却不是很愿意站队。 “县令大人。”目光锐利的星眸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赵晋一字一句道:“不是不站,就安全了。” 等那天到来,不站队之人,赵晋是断不可能放心的。 所以云州郡的大小官员,必然要站在赵晋这边。 他可不想,彼时他在外征战,结果家被人给偷了。 景山县令咬着牙,方才欲出口的岔开话题的话,被赵晋那一眼,硬生生逼了回去,只好一言不发。 “本官可以保证,只要云州郡不背叛本官,我会尽力护你们所有人安全。” 这是承诺,同时也是警告与威胁。 “下官……”景山县令闭了闭眼,哑声道:“还请大人给下官一些时日。” 赵晋没有再相逼,他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县令大人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但是,北离,已经等不得了。” 言罢,赵晋转身离开县衙,留下景山县令惊愕地愣在原地。 北离……这么快吗? 赵晋三人在客栈歇息了一晚,翌日一早便启程前往下一个县城。 赵晋所选的是正定城。 若说景山县是云州郡内的大县,正定城则是一座位置较为偏僻的小城。 虽然早有预料,赵晋入城后,依旧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 赵晋坐在马车内,撩开车窗的帘子,入目是一片萧条。 他有些愕然地探头出去,甚至没能在街道上看见几个人。 “停车!”赵晋高声道。 “吁!” “大人?”许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可是要下马车?” 赵晋低应了一声,撩起车帘,钻出来站在车辕上。 方才透过车窗,只能看见一部分的街道,这会站在车辕上,赵晋将正定城的主道,收归眼底。 满目萧条,两侧的商铺大多是关着门,寥寥无几。 哪怕是开着门的商铺,也是门庭清冷。 常见的摊贩,赵晋在此处望不见一个,甚至连百姓都只能望见几个。 空荡、萧条。 赵晋眉头紧紧拧起,“怎么会冷清到这种地步?” 简直快赶上云州城瘟疫时候的模样了。 许七和武田也是不明所以。 正定城虽然是小城,没有云州城或者景山县这些地方繁荣,却也绝不该是这副场景。 赵晋从车辕上跳下,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老伯走去。 “老伯!”赵晋高声唤住对方。 老伯头发花白,脸上遍布褶皱,他警惕地打量着赵晋,粗声粗气地道:“有什么事?” “老伯,我是过来找朋友的,想问一下,这城里,怎么会这么萧条?” “我不知道!你问你朋友去!”老伯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模样,转身就要走。 赵晋大步饶到他前面,拦住对方,“我只是想问一下,如果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我也不追问,但能说的,可否告知我一声?” “嘿!你这小子,都说了我不知道,你怎么还纠缠呢!”老伯气呼呼地瞪着赵晋,作势要避开赵晋,朝右边走。 赵晋干脆取出一块碎银子,塞到老伯手中,“老伯,晚辈实在是很想知道。” 看着手中的碎银子,老伯明显顿住了脚步,神情也犹豫不已。 “不能说的,晚辈绝不强迫。”见对方已经心动,赵晋再接再厉道。 老伯将银子收起来,勉强同意了,“行吧。” “这里啊,好多年前就是这样了。” 忽然,老伯有些狐疑地看着赵晋,“你是第一回来找你朋友?” 赵晋干笑了两声,搪塞道:“是啊,我朋友是几年前搬过来的。” “那你朋友可真是脑子不清楚,搬来这么一个鬼地方。”老伯小声嘀咕了两句,才继续道: “至于说原因,”老伯四处张望了一圈,才凑近赵晋,压低声音道:“这地里啊,种不出粮食!” “种不出粮食?”赵晋不解,低声问道:“好好的田,怎么会种不出粮食?” 老伯扯起了一边的嘴角,满脸不愿意多说,重重叹气道:“哎!你去田里,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话落,老伯转身就要走。 这会赵晋没有再拦着他。 他走了两步,伸手摩挲了两下怀里的碎银子,又转身低声道:“小伙子,你还是少打听这些事,快快走吧。” “带上你朋友,现在留在城里的啊,都是我们这些糟老头子或者老婆子。” 第二百一十三章 本官进不得? 赵晋回到马车旁边的时候,脸色沉肃,“先找客栈。” 见状,许七和武田不敢多问,寻了一间客栈住下。 掌柜的看见他们,已经快要热泪盈眶了,“三位客官想住什么房间?我们这里,房间又好!价格又实惠!” 赵晋一走进客栈,就发现整间客栈空荡荡的。 侧头看向热情的掌柜,对方巾帽下露出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脸上也布满风霜的痕迹。 一瞬间,赵晋耳边回响起老伯的话。 “现在留在城里的,都是我们这些糟老头子或者老婆子!” 赵晋深吸一口气,直接挑了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许七与掌柜的交涉,“要三间连着的,最好的房间,然后再将上一些你们这里的招牌。” “好嘞!” 掌柜面色欣喜,连忙将许七迎到赵晋的位置上坐下,给他们倒了茶水,然后道:“我先去给几位做菜,若是有事,大声喊我就成,我在后面能够听见!” 赵晋闻言,侧头扫了一眼掌柜,“好,没事。” “这,这间客栈,只有掌柜一个人?” 原先他们以为这客栈只是没有小二,谁知道,连个厨子都没有! “大人,我们,要不要换间客栈?” 赵晋低头饮了一口清茶。 这客栈的清茶,当真是不愧是清茶。 入口又淡又清,如果不是杯子里沉着些茶渣,甚至会以为这是清水。 “不必,都是一样的。” 以正定城的情况,这些客栈与商铺,根本没什么人光顾。 掌柜哪里有能力可以请得起店小二? “待会你们用完饭后,去查探一下城里面的情况。” 赵晋的指尖点了点桌面,“重点查一下县衙,以及,为什么正定城的地,种不出粮食。” 字字句句充满寒意,显露出赵晋胸腔勃然的怒火。 一座城池,要环境恶劣到何种程度,才会致使只剩下老人? 古人安土重迁,若非被逼到绝路,大多数人是不愿意离开故土的。 安定,是刻在古代汉人,骨子里的。 “是!” 三人都是军伍出身,用饭的速度很快。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三人都已经用完饭了。 赵晋在下面坐了一会,就回了房间。 客栈的房间不在楼上,而是在后面建了几个房间。 他开门走进去,入目的房间简陋不已,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 再也没有多半个家具。 不过倒算得上整洁。 赵晋揉了揉眉心,正定城的情况太过异常了。 按照老伯的说法,已经好几年,那怎么会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出? 他刚刚上任时,查看过云州郡的所有卷宗,里面提及正定城,只是称地方偏僻,较为穷困。 赵晋长长呼出一口气,现在就等许七他们查探回来的情况了。 约莫两个时辰后,武田与许七一同回来了。 “大人!” 两人脸色铁青,武田更是满脸愤慨。 “说说。” “是因为盐碱地。”许七抿着唇。 赵晋神情微顿,“盐碱地。” 盐碱地,难怪老伯会道这地里种不出粮食。 在盐碱地上耕种,作物要么最终枯萎死去,要么打出的粮食极少。 “正定城的田地,都是盐碱地?” “差不多,只有……” 许七的话未说完,就被满腔愤怒的武田抢过话头。 “不是盐碱地的只有八十多亩,全部被县令占了去!” 赵晋的脸色蓦然沉了下来,“全部占了?” “那耕种出来的那些粮食,也悉数被县令占据了?” 武田狠狠一拍桌子,“正是!” “这县令不为民分忧,反而还将百姓的最后一丝活路都给占据!” 赵晋站起身,面色沉冷得可怕,星眸更是凝聚了厚厚的一层寒霜。 “荒唐!” 他在任这些日子,从未收到过正定城告知此种情况的折子。 既不上报,也不解决盐碱地,还悉数占据了所有不是盐碱地的田地。 许七沉声道:“其实一开始,正定城的盐碱地没有这么严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 许七的声音顿了一下,半响后道:“现在,便成了这副模样。” “盐碱地没有处理,自然会蔓延至其余地方。” 赵晋冷声道:“现在去县衙!本官倒要看看,正定城的县令,究竟是,何方神圣!” 言罢,赵晋快步朝外走,眉间沉冷一片。 掌柜的看见赵晋气势汹汹的模样,一时不敢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 他连忙拉住看上去比较好说话的许七,低声问道:“客官,这,这是发生了何事?” 许七扫了一眼赵晋背影,“给你们出气去。” 话音落下,许七快步追上赵晋和武田。 “啊?”掌柜摸了摸头上的巾帽,茫然地重复道:“出气?” 因为街道上没有人,三人的马车赶得极快,不过片刻,就已经到了县衙门口。 赵晋冷着脸,从车辕上下来。 他方才甚至没有坐进马车内。 县衙的衙卫忽然看见一辆雅致的马车在门口停下,微微怔愣。 这,正定城,还有哪家人用得起这样的马车吗? 待他们回神时,赵晋已经走到门口,抬脚就要进去。 “站住!”衙卫喝止住赵晋三人,“你们是什么人?” 赵晋眼皮一掀,冷声道:“滚开!” “衙门重地,尔等岂敢擅闯!”一个衙卫厉声喝道,牢牢拦在赵晋的面前。 其余衙卫纷纷抽出腰间的佩刀,警惕地看着赵晋三人,只是没有人敢贸然动手。 这三人身上所穿衣物并非凡品,尤其是为首的青年,衣袍上的暗纹,需要极高的绣功才能做到。 赵晋却懒得理会他们,长腿抬起,直接将面前拦着的踹开。 一个衙卫机灵地进去通报,其余人则纷纷与赵晋三人交起手来。 只是,这些衙卫都是些酒囊饭袋,哪里会是赵晋他们的对手。 赵晋只出了两招,就将拦在面前的衙卫悉数逼退,大步迈入了县衙。 闻风而来的县令骂骂咧咧地走出来,“哪里来的刁民,胆敢擅闯衙门!” 赵晋闻声抬头,眸光森冷,“这正定城的县衙,本官进不得?” 第二百一十四章 盐碱地还是良田? 触碰到赵晋森冷的视线,正定城县令整个人抖了一下。 “你,你是……”县令语气迟疑不定,心头猛跳。 他方才听见对方自称“本官”? 赵晋盯着正定城县令,一字一顿道:“云,州,郡,守。” 县令的瞳孔骤然紧缩,刚想硬着头皮质问两句是否有证据。 下一刻,赵晋亮出了官牌。 “下官参见大人!” 县令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面色惊骇。 而追着赵晋进来的衙卫们也傻了。 他们刚刚拦着的是郡守大人?还叱喝了郡守大人? 霎时间,县衙里跪倒了一大片,只余赵晋三人依然站着。 赵晋双手负在身后,越过县令等人,直直走进大堂。 看见赵晋往里走了,县令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只是他膝盖才站直一半,赵晋脚步顿了顿,寒声道:“本官,让你起来了吗?” “扑通!” 县令被赵晋话中的含义吓得双腿失力,猛地跪了下去,砸得膝盖生疼。 膝盖处传来的疼痛令县令神情有些扭曲,却只能硬生生忍着,不敢喊疼。 赵晋直到在大堂上首坐了一刻钟后,才松口道:“起来吧。” 县令如释重负,一站起来,就着急忙慌地走进大堂,呐呐道:“大人。” 赵晋没有看县令,右手握着茶杯,手腕微动,茶杯跟着转了一圈,视线牢牢锁在杯身上。 “越窑的青瓷?县令大人,还真是好雅致。” 冷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县令后背“唰”的一下被冷汗浸湿了,“这,这是家中亲戚送的。” “是吗?”赵晋不置可否,将茶杯放下,目光移开,落在县令的身上。 “正定城,是怎么回事?” 县令眼皮狂跳,果然,郡守大人从城外进来,怕是什么都看到了。 他擦了擦汗,解释道:“大人,是,是因为正定城内,九成多都是盐碱地,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说着,县令边摇头,边叹气,满脸痛心疾首。 “呵。”赵晋轻笑了一声,低声重复,“盐碱地?” 县令见赵晋似乎不相信,瞪圆了眼睛道:“大人,此事都是真的!下官可以带大人去田地里好好瞧一瞧。” “不必。”赵晋睨着县令,“本官已经遣人看完回来了。” 赵晋眼睁睁看着县令的神色,瞬间大变。 对方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所以,下官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试了许多法子都没有奏效。” “试了多久?”赵晋问道。 县令眼珠子一转,张口道:“今年下官都还……” 他话未说完,就被武田打断了。 “回禀大人,正定城县令上任第一年,尝试了两回处理盐碱地,最后失败,此后再没有试过。” 一瞬间,县令的额侧簌簌留下汗水,面色惨白。 赵晋方才,不是询问他,而是他带来的人! 赵晋抬头觑了一眼县令的神色,淡声道:“继续。” “不久后,更是直接占据了所有非盐碱地的良田。” “大人,下官……”县令嚅动了一下嘴,刚刚出声,却又顿住了,不知该说什么。 方才那人所言是假的?事实却的确如此。 只消赵晋询问多几个人,就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他一直严密管着消息不能外传,谁料,郡守竟然会亲自来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巡视? 赵晋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说啊,本官等着县令大人的解释呢。” 县令支支吾吾,最后只能道:“下官,下官实在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赵晋气笑了,猛地一拍桌案站起来,星眸一片沉冷,又冷又锐。 “所以你就既不上报州郡,又不想办法解决?!” 赵晋睨着县令,胸腔怒火升腾,厉声喝斥,“身为父母官,任由自己的百姓自生自灭?!” “本官在这正定城,还真是大开眼界!” 县令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来,苦着脸哭诉道:“大人啊!下官不是不曾上报到府衙,是此前连着上报了两年,上面都是直接压了下来。” “下官……”县令握着拳头,锤了一下地面,“下官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没有办法?” 赵晋眼睑垂下,盯着县令,“本官上任后,你可有递过一次折子?” 没有。 县令哑口无言。 “还有那八十多亩良田。”赵晋一件件,一桩桩地和县令算账。 县令神情慌乱,连忙低下头,“大人说的是什么八十多亩良田?” “你若是不知道。”赵晋笑道:“牢房里的刑具,应该能叫县令大人知道。” 县令的呼吸一顿,“下官,下官……” 他眼神闪烁,心头慌乱无措。 赵晋也不言语,等他自己想清楚。 不过片刻,县令弱声道:“那些,其实不是良田,也是盐碱地,只是没有那么严重。” 他这倒不是谎话。 突然! 一个人闯了进来! 武田迅速上前拦住对方。 赵晋微微侧头,眼尖的瞥见对方身上的官服,“武田,让开。” 武田刚刚一侧开身,男人就闯了进来。 “下官参见大人!” 对方一进来,就跪下行礼,高声朝赵晋呼道。 “县丞?”赵晋正待询问他闯进来所为何事,县令就尖声道: “你来做什么?!” 他忙朝赵晋道:“郡守大人有所不知,县丞今早刚刚被查出贿赂百……” “狗官!”县丞厉声打断县令的话,狠狠瞪着他,“你口中所说的贿赂百姓,就是因为老人家太饿,我给了她一点粮食!” 赵晋放在右侧桌案上的手,蓦然握成拳,他朝还站在门口的武田使了一个眼色。 武田会意,悄无声息地出去了,没有引起县令和县丞两人的注意。 “一个个说。”赵晋敲了敲桌案,淡声道。 许是因为赵晋怒火勃发,气势很盛,不过是淡淡的一句话,就令两人噤了声。 县丞抢先道:“郡守大人!下官要状告正定城县令,尸位素餐!占夺百姓良田!” “那不过是盐碱地,何来的良田!”县令当即高声反驳。 赵晋靠着椅子,看着两人争执不下。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处置 “盐碱地?”县丞反唇相讥,“只不过是现在也变成了盐碱地罢了!” “大人,整个正定城,只有县丞手上的田地能够种出较多的粮食,其余田地,最多不过一亩地半石粮食罢了!” 县丞没有再理会一旁面容扭曲,被戳穿而恼怒的县令,朝赵晋正色道:“还请大人严查此事,还正定城百姓一个青天!” “大人!此人分明是在诬陷!”县令指着县丞,整条手臂都在发抖。 赵晋冷冷扫了一眼两人,“是真是假,待会就知道了。” 县令一愣,慌忙扫了一眼四周,这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虽然县丞是后面才来,不过,他听说郡守大人带了令人过来,而此时只有一个人在此处,顿时明白过来。 “大人明鉴!”县丞放下心。 郡守大人既然遣人去查,意味着会处理这件事。 他缓缓舒出一口气,也不与县令争执了,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等着赵晋的查探结果。 赵晋不着痕迹地观察两人,见状,心里有了计较。 一个多时辰后,武田大步走入,低头在赵晋耳边耳语了几句。 赵晋颔首,将手中的茶杯连着茶托,重重搁在桌案上。 “常英。” 正定城的县令,名字正是常英。 “大,大人。” 赵晋将常英的罪状一一道来,“在其位,不谋其职,任由百姓受苦。” “占据良田,勒令正定城中人不得外传……” 赵晋的声音并不大,却犹如被裹挟着寒冰,又冷,又刺人。 他看着还想要辩驳的常英,声音不高不低,面色冰冷,“你真当本官是傻子?” 常英一下子被卸去了力气,瘫软在地上,目光涣散。 赵晋分明已经查探清楚,有了确切证据了。 “夺去常英的县令一职,杖责一百,其三族以内,尽皆驱出云州郡!” “大人!”常英惶惶地看着赵晋,听见赵晋的处罚,惊惧不已。 若是当真杖责一百,他哪里受得住? 更何况,还要被驱出云州郡! “大人啊!看在下官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下官一命吧!大人!” 赵晋眼皮微掀,“苦劳?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苦劳?” 见赵晋似乎真的听进去了,常英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忙指着县衙道:“大人!若下官真的是什么贪官,这县衙也不可能这么破烂啊!” 赵晋顺着常英的手指望过去,县衙大堂的柱子,甚至有点掉漆了。 他走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正定城的县衙,的确是太过破旧了些。 “所以你就能不顾百姓的死活?”赵晋厉声质问道。 盐碱地,哪怕种下去的粮食能够存活,估计一亩地,最多也只有半石粮食,根本没办法支撑下来。 赵晋不知,究竟有多少人因此丧命。 他既恨上一任的云州郡郡守和常英不作为,也恼自己没有早些下来巡视。 常英张了张嘴,却是无言以对。 最后,常英被拖至县衙门口,当众受了结结实实的一百仗,由武田与许七行刑。 两人一路走来和前去查探,知晓了正定城的惨况,早对这个县令恼怒异常,下手自然更狠。 一百杖打完,常英已经彻底晕死过去,臀部血肉模糊。 “正定城现在的情况如何?” 赵晋身侧站着县丞,对方恭敬地回道:“回禀大人,城内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正定城内,已经没有了不是盐碱地的田地。” 赵晋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望向县丞,“一亩地都没有?” “没有了。”县丞苦笑道:“两年前,常英那个狗官占领的那八十多亩地,尚能算得上是良田。” 县丞叹了口气,“现在,也已经变成盐碱地了。” 所以方才常英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因为他名下的所有田地,都已经变成了盐碱地。 赵晋眉眼微沉,本以为还有八十多亩良田,至少能够支撑一些时日。 现在看来,正定城的情况,要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严峻。 赵晋提笔写下一封书信,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官印,用力盖上去。 他将这封书信递给县丞,“你立刻遣人去云州城寻郡丞大人,以这封书信,取三千石粮食。”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直接将县丞砸懵了。 县丞抖着手,接过赵晋手中的纸张,呆愣道:“三,三千石?” “不够?”赵晋拧着眉,抽出一张纸准备重新写过。 他想着正定城中现在只剩下一些老人,应当人不多,支撑到秋季估计三千石左右。 “不是不是!”县丞回过神来,连忙道:“够了够了!” 只不过是,他从未想过,云州城,竟然能够送这么多粮食过来。 赵晋扫了一眼县丞的神情,隐约知晓是怎么回事,笑道:“没有哪个地方永远风调雨顺。” “都隶属于云州郡,大家守望相助。” 赵晋话音一转,语气徒然变得严厉,“所以,此种情况,本官不想再看见!” “是,下官明白。” “至于盐碱地,”赵晋沉吟半响,“带我去看看。” 他知晓一些现代的治理盐碱地的法子,只是不知道正定城适不适用。 “好!” 县丞的声音有些哑,当即就在前面带路。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与县令玉石俱焚的打算,拼死也要将正定城的情况传出去。 收到郡守大人前来巡视的消息时,他虽然欣喜,却从未想过,能够让常英得到如此下场。 更甚者…… 县丞觉得怀里的书信热得发烫。 三千石粮食,他从没有想过,而且现在,郡守大人要亲自去为他们解决盐碱地的事。 县丞深吸一口气,仿佛一夕之间,所有事情都变好了。 一行人来到田间,赵晋能够看见零星几个年近花甲之年的老人在田间耕作。 赵晋眉头紧紧拧起,他抬脚走下田间。 “大人?”县丞有些错愕地跟在赵晋身后。 赵晋边蹲下身去看田间作物的情况,便道:“无事。” 田间种植的几乎都是些小麦,此时应该是秧苗种下后,长高些许的时候。 第二百一十六章 解决之法 但是,赵晋放眼望去,所有的麦苗蔫巴巴的,像是没有半点活力。 赵晋用手指挑起几片叶子,清晰看见上面的叶子边缘的部分,黄黄的,甚至带着白色斑点。 田间的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小心翼翼地偷觑着。 那个锦衣华服的青年他们认不得,但是县丞,却是认得的。 赵晋看了一下田里的小麦,又伸手拨弄了一下有些疏松的土壤。 他捏起一些泥土,放到眼前仔细察看了一番,眉头拧起。 “盐碱的情况很严重。” 见状,县丞心里凉了半截。 赵晋又仔细看了看田地周围的情况。 有两条河流都离田地很近,而且河水的水位都较高。 “这里有没有地下暗河?”赵晋侧头问道。 县丞忙不迭道:“有,水量也挺大。” “你们平日里是选择……” 赵晋刚欲要问县丞,平日里是怎么进行灌溉,下一刻就看见有人牵了管子到田里。 然后,直接大水漫灌。 好了,不用问了。 赵晋大致知晓,这盐碱地是从何而来,为何越来越严重了。 “你们有找过这盐碱地出现的原因吗?” “这……”县丞有些迟疑道:“下官有想过,只是这盐碱地由来已久,下官也不是很清楚原因。” 赵晋闻言,侧头瞥了一眼县丞,“盐碱地是由来已久,可是之后一直不断加重,只能表明导致田地盐碱化的东西还在。” “但是你们,从没有去认真探究过。” 说到最后,赵晋的声音已然是严厉不已。 县丞满面羞愧,“是,是下官的失责。” 敲打一番后,赵晋没有再揪着此事不放。 接触下来,赵晋能够确定,这个县丞虽然不是什么大才之人,却是骨头颇硬的,而且心系百姓。 “正定城的水很充足,足够支撑你们大水漫灌,可这也就导致土壤里面的盐分顺着水流动。” 赵晋伸手指向地势较低的田地,“这些低洼地区的盐碱化就会特别严重一些。” 因为平日里县丞比较平易近人,有胆子大的老头子走过来,想要跟县丞打声招呼,哪知就听见了赵晋这一番言论。 “小娃娃,你说的可是真的?”老头子有些急切地靠近了两步,问道。 不待赵晋出声,县丞皱着眉呵斥道:“这是郡守大人,不得无礼!” 老头子猛地瞪大了眼睛,这个年轻的小娃娃居然是郡守大人? 老百姓对官府的害怕是刻进骨子里的,且他平日里能见到的都是县丞和县令,乍然遇见郡守这等大官,老头子一下子有些慌乱无措。 “郡守大人,刚刚小老儿言语无状,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晾……”老头子边说边要朝下跪去。 赵晋忙伸手扶住他,不让他的膝盖继续弯下去,“无碍,不知者无罪。” 得了赵晋的保证,老头子这才大松了一口气,暗暗觑了赵晋一眼,心道:这郡守大人不仅能年轻,还挺平易近人的。 “方才所说,自然是真的,所以你们不能再用这种方式进行灌溉了。” 老头子闻言,慌忙朝不远处准备开闸漫灌的老婆子大声喊道:“别开了!郡守大人说了,这会让田的盐碱化更加严重!” 郡守? 周遭的人几乎都听见了老头子的这句话,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锦衣华服的青年。 不过,官老爷在这时候,威信力是比较大的。 老婆子立刻就收起了准备开闸的手。 “大人,这,都是大水漫灌引起的吗?” 赵晋摇摇头,“不仅是大水漫灌,地下河的水位高,云州郡的气候,本就雨水集中,这些都可能引起。” 赵晋大致跟他们解释了一番其中的原理。 不知何时,周遭的老人几乎悉数围拢过来,半懂不懂地听着赵晋的解释。 许多他们都听不太懂,却听出了一个信息。 这位郡守大人知晓是何导致了他们的盐碱地,那是不是也知道怎么解决? 不仅是百姓们着急,县丞也是急切万分。 “大人,那,这有没有办法?” 赵晋一抬头,就对上十数双亮亮的眼睛。 “有。” 话音刚落,众人看着赵晋的目光更加热切。 “你们在田地的四周,挖一道河渠出来,将部分水量引至河渠中。” “好好好!”县丞忙不迭的点头。 “再者,既然你们已经大水漫灌了,且两条河流,水量充足,那就直接引水进来,洗田。” 县丞怔愣了一瞬,“洗田?大人是要引河水进来,浸过田地吗?” “不错。”赵晋微微颔首,解释道:“将土壤中的盐分洗去,所以你们要及时将水排掉。” “好,待会下官就吩咐下去。” “这……”一个老伯小声道:“可若是这样,我们现在的这些小麦,岂不是都要毁掉?” 赵晋侧头望去,“你们本也不能再种植小麦了,这些小麦,要悉数拔掉。” “可是那样的话,我们今年吃什么啊!” 有人拍着手问道,语气满是惶然。 平日里,虽然田里的粮食不多,但是勉勉强强也能够支撑,不至于饿死。 但倘若今年种下去的粮食,全部拔掉,待秋季颗粒无收,他们去哪里找粮食? “府衙已经拨了三千石粮食,过些时日就能到。” 言罢,赵晋望向县丞,“你待会将县丞内的人数报到府衙那里去。” “你们下一次收割粮食前,府衙会供你们粮食。” 赵晋的语气变得凌厉,“但是,一旦你们粮食收割后,府衙就不会再有粮食援助你们。” 他意在警醒众人,不要想着不劳而获。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众人热泪盈眶,纷纷跪下,也不顾田间的泥泞和脏污。 不要说只是到粮食收割了,他们从来不敢想过,府衙还会给他们送粮食! “起来吧。”赵晋浅叹一声,“正定城,本官会免你们三年税收。” 现在的正定城太过荒芜了,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政策,重新充盈起来。 “你们之后,全部改种水稻,不要再种小麦。”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迷路 虽然有河渠引水,但是云州郡本就雨水集中且充沛,因此地下暗河的水位,怕是依然较高。 此种情况下,若想要彻底解决盐碱地,最好就是改种水稻。 水稻能够洗盐,再是适合不过了。 “大人,水稻的话,恐怕大家吃不习惯。”县丞有些迟疑。 赵晋眼皮一掀,不悦道:“你们是要吃不习惯,还是想要这盐碱地解决不了?” “继续种小麦,便无法彻底解决盐碱地的情况,以后种植的粮食,依然会较其他地方的粮食低。” “种种种!”旁边的老头子抢先答道。 他们哪里有这么娇气? 吃不习惯,能有粮食重要? 他们都是知道没有粮食的可怕的,只要产量多,这些粮食能吃,那就够了! 见状,县丞也不好再说什么。 赵晋在正定城又留了三四天,确保县丞他们当真知晓那日他所言的法子后,又细细叮嘱一番,才离开正定城。 离开之前,赵晋让县丞当正定城的县令。 县丞在正定城中有一定的声望,且又熟悉情况,爱护百姓。 虽然能力一般,但是一个县令,还是能够支棱起来的。 赵晋一路朝南走,每经过一个县城,皆是暗中考察一番,再去县衙好好敲打一番。 云州郡内的县衙,大多都算是不错。 不过,赵晋一路,也罢免了两个不作为和贪污的县令。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赵晋知晓,所以他并不要求这些县令,悉数清廉,只靠着那丁点的饷银维持生活。 可前提是,不能搜刮民脂民膏。 没有欺压百姓和从百姓手中抢钱,数额又不大,赵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云州郡内的县衙几乎都收到了消息,郡守大人正在巡视各个县城! 只是,他们打探不到赵晋的路线,只能这段时间都绷紧了头皮。 此时,一辆马车在树林内缓缓行驶。 两侧都是高大的侧柏树,葱绿的树冠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赵晋正靠着车壁闭着眼睛。 “大人。”武田迟疑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何事?”赵晋并未睡着,一来马车比较颠簸,二来,他警惕心较重,这种环境下是无法进入睡眠状态的。 “我们好像迷路了。” 赵晋睁开眼,撩开车帘探出头,只见两侧都葱绿高大的侧柏树,而马车前面,正好是一条岔路。 但是,两条路都一模一样。 赵晋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经过的路,眉头拧起。 确切而言,是三条路都是一模一样。 他揉了揉眉心,“这里估计是侧柏树林。” 侧柏树高大,且长相相似,这样一大片侧柏树林内,基本每条道都差不多,和橡胶林一样。 “往左走,先出去了再说。” “好!” 武田高声应道,下一刻,扬鞭赶起马车。 他们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看见了亮光。 侧柏树林内,因为树木太过高大,行到后面,只有几缕阳光能够落下来,以至于林内显得较为昏暗,让人心情压抑。 赵晋没有再回马车内,而是与武田两人一同坐在了车辕上。 武田脸上一喜,“总算要出去了!” “驾!” 三人加快了速度,出了侧柏树林。 赵晋抬眼望去,外面是一大片空地,侧边有一座较为低矮的山陵。 地面并没有太多植物,大多是一些石头。 “有人。”几乎是刚刚出来,赵晋就拧起了眉头。 很快,武田与许七也听见了声音。 赵晋直接朝一个方向望去。 果然,没多久,几个身影出现在三人的视野内。 是几个消瘦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露出来的皮肤上也染着灰尘和脏污。 他们神情慌乱地跑过来,时不时回头看向后面,脚步踉踉跄跄的。 看见赵晋三人时,几人脸上明显闪过喜色,然后赵晋便见他们直接朝自己这边跑来。 在几人身后,有四五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追了过来,手上还握着刀。 “公子!公子救救我们啊!” 几人一靠近,就慌忙朝赵晋呼救,边说还边回头看那几个追兵。 赵晋从车辕上跳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他们要杀我们!”几人跑到赵晋身后,转身看着那几个高大的追兵,惶恐地求救。 赵晋朝武田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看好这几个人。 武田会意,挪了挪脚,刚好挡住了几人朝后逃离的路。 几个追兵很快就到了赵晋面前,恶声恶气地道:“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赶紧将人送过来!” 赵晋回头扫了一眼那几个男人,触碰到他们哀求的目光,眼神微凝。 他再次看向那几个追兵,问道:“他们说你们要杀人?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总要有个理由?” 男子互相对视一眼,小声嘀咕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个人朝前走了一步,“他们是我们家的奴隶,结果要逃跑,主家这才让我们将他们捉回去!” 赵国的奴隶,一旦签下了契约后,生死都是由主家决定的。 哪怕主家要将奴隶给杀了,官府也无从置喙。 “胡说!公子,我们才不是奴隶!” 赵晋侧头,“那你们是什么人?” 听闻此言,几人明显有些犹豫。 追兵们的目光互相接触了一下,然后迅速冲过去,想要越过赵晋,将这几人斩杀。 “锵!” 赵晋直接抽刀拦下他们。 “小子!好言劝你不要多管闲事,非不听。” 赵晋眸子一掀,就看见了几人目露凶光,显然是想在这里将他们悉数解决了。 “武田。”赵晋淡声道:“看好他们。” 话落,赵晋直接悍然迎上他们。 一开始,几人并不将赵晋放在眼里。 他们早就看见了赵晋腰间的佩刀,但见他锦衣华服,以为是哪里的公子哥,那佩刀只是装饰用的。 但是交手不过几招,他们便心道:糟了! 这个青年分明武功高强!他们不是对手! 可是…… 看着缩在后面几个人,他们咬咬牙,开始试图绕过赵晋。 然而,这几人哪里会是赵晋他们的对手,最后无一例外全部被捆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铁矿 赵晋靠着马车,眸色微沉,“说吧,怎么回事?” 然而,两边的人都有所顾忌,没有一个人胆敢出声。 武田素来性子直,看不惯那几个畏畏缩缩,被救后,又什么都不肯说的家伙,怒斥道:“少爷救了你们,结果你们连缘由都不愿意说?” 赵晋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自己一样,又迅速低下头。 其中一人支支吾吾地道:“不是我们不识好歹,而是这件事。” 他声音顿了顿,“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赵晋笑了一声,讽刺道:“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你们为我着想?” 几人顿时不敢再出声了。 赵晋却懒得跟他们扯,沉下眉眼,冷声道:“要么说,要么,我直接将你们交给他们。” 说着,赵晋伸手指向那几个被捆绑起来的男子。 几人顿时慌了。 倘若真的被他们带走,他们定然是活不下去了! 其中一个人咬紧牙根,“好!我们说!” 反正不论说不说,矿场那边,也定然是会取他们的性命。 “我们不是什么奴隶,原先都是清溪镇的普通百姓,是被他们抓来的!” 赵晋扫了一眼因为对方的话,明显慌乱起来的几个人,沉声道:“继续说。” “他们抓我们过来,是为了开采铁矿,但是,这根本就不是人干的啊!” 衣衫褴褛的男人眼睛发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倒塌的矿洞给砸死!” 赵晋站直了身子,“铁矿?” 剑眉紧紧拧起,目光沉沉,清溪镇有铁矿? 不对! 所有的铁矿,都要经过官府的同意,再由官府进行开采。 倘若清溪镇有铁矿,不仅只能由县衙开采,还必须要报备云州郡。 但是他从未听说过此事,府衙内也没有任何记录。 “胡言乱语,你们……” “是不是胡说,查查不就知道了?” 赵晋冷冷地扫了一眼那几人,“许七,你去周围查一下。” 既然这些人是逃出来的,能够被追兵追至此处,意味着,他们口中的铁矿,定然在这附近。 被捆住的几个男人,隐约意识到,赵晋的身份不简单。 “公子,你何必多管这些事?这于你而言,可没有好处。”一个面容线条较为粗犷的男子沉声道。 赵晋头也未抬,“但是这事,我管定了。” 一刻钟多一些,许七就回来了。 “少爷,这附近,的确有一个铁矿。”他凑近赵晋的耳边,低声道:“而且看样子,还是一个大铁矿。” 赵晋面上瞬间仿佛裹挟了一层寒霜,“私开铁矿,真是好得很!” “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在清溪镇内了?” 显然,这话是问那几个衣衫褴褛之人的。 “是,这里是城西。” 赵晋点头,沉着脸,“许七,你先去寻个客栈,不。” 沉吟半响,赵晋方道:“去寻一户比较老实的农户。” 这些人毕竟太过显眼,这铁矿,究竟是何人私开,还不明确,赵晋必须要从长计议。 而且,能够在清溪镇内,瞒过云州郡,开采大型的铁矿,背后的势力必然不会小。 况且…… 赵晋眸中闪过一抹冷锐之色,他们私开铁矿,是为了赚钱,还是别的? 待许七寻到合适的农户后,赵晋等人立刻带着他们过去。 上马车前,赵晋警告那几个衣衫褴褛之人,“铁矿一事,我会查明缘由,你们不得离开,否则,到时候若是被人杀人灭口,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不会走的,公子放心。” 听见赵晋此言,他们反而是松了口气。 甭管旁的,至少跟在赵晋身边,他们不用担忧会被矿场的人找到或者被抓回去。 许七找的农户,是一对老夫妻。 屋子很大,他们的三个儿子都出去干活了,还要好几天才能回来,所以地方是够他们几个人住的。 老人看见赵晋和被绑起来的几个人时,有些后悔。 这些人,该不会是什么歹徒吧? “将他们看好了。” 赵晋交代了一声,然后对老夫妻道:“老人家,我们借一步说话?” 老头子和老婆子对视了一眼,才颤巍巍道:“诶,好。” 不过赵晋依然能够清晰地从他们眼里看到了害怕的神色。 明显是后悔答应了许七,现在又不敢拒绝他们。 三人走到角落里,赵晋温声道:“你们不用害怕,那几个被绑起来的,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听见赵晋此话,两人更是害怕不已。 老头子硬着头皮道:“这位公子啊,要不你们,还是另外再找个住处吧?” 赵晋抿了抿唇,从怀里取出了自己官牌,“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是云州郡的郡守,此番借住,是为了查一件案子。” “住到客栈里面不方便,我们会给食宿的银钱的。” “郡,郡守?”两人差点惊呼出声。 老头子惊疑不定地看着赵晋,“你,你真的是郡守?” 赵晋笑着将官牌往老人家眼前怼,“你们可以看看。” 老头子是认识一些字的,他仔细地瞧了瞧,好像真的是“郡守”两个字。 想着,应当也没有人敢冒充郡守大人。 这下子他放下心来了,“诶!郡守大人要住多久就住多久!” 老婆子也瞬间喜笑颜开,附和道:“没错没错。” 他们可是听说了,云州城现在,好着哩。 郡守大人还为了他们,惩治了好一些贪官污吏! 正定城那边的盐碱地,听说郡守大人日夜钻研,才终于想出了解决方法! “我会将那几个人关在一个房间里,你们不要靠近就好。”赵晋笑道。 “好好好!” 老头子连声应下后,又凑近赵晋,低声问:“大人是不是要查县令大人?” 赵晋眉梢微动,“老人家知道?” “哎!”老头子一听当真是这样,顿时来劲了,“大人是有所不知啊!我们这个县令,年年找各种理由征收赋税。” “这一年,可得三回啊!” 老头子说着就忍不住摇头,“我家还是几个孩子争气,赚了不少钱,还能顶得住!” 第二百一十九章 杀了 “可是,好一些人家,都被逼得家破人亡啊!” 赵晋脸色瞬间冷沉,“县衙就没有人告发他?” 老头子苦笑一声,“都是一丘之貉罢了。” “此事我已经知晓了,还请两位先不要将我的身份宣扬出去。” 老头子咧嘴,露出牙齿,“懂!我懂!” 休整片刻后,赵晋让许七将那几个人,送去县衙。 “大人是想试探一下县衙?” 赵晋眉头一直拧着,“嗯,我总觉得,县衙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属下明白了。” “小心一些,留好后手,保住性命最重要。”赵晋嘱咐道。 倘若县令真的有问题,许七带人前去,县衙怕是会对他动手。 正因如此,赵晋不敢让武田去。 许七脑子更加灵活一些,更擅长应对这些事情。 许七领命,押着几个人直接朝县衙走去。 他们这奇异的组合,一路上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县衙门口,许七面色严肃,“我是来报案的。” 门口的衙卫看见他们,纷纷警惕起来,“报案?” 出声的衙卫扫了一眼被绑起来的几人,目露迟疑。 怎么总觉得这几人有些眼熟? 那几个男人眼神凶狠,“快将他拿下!” “是……”旁边一个衙卫捅了一下他,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衙卫们纷纷回过神来,皆手持大刀,朝许七攻去。 许七眼神微凝,动作灵活地躲闪过,紧接着抽刀而出。 数人混战在一起,原先被捆绑起来的那几个男人,也被人松开了。 县衙门口的动静太大,惹来了不少人围观。 那些衙卫对视一眼,对许七前后夹击,将人逼进县衙里面。 “这是在干什么?!”县令一出来,就看见了这副乱糟糟的模样,惊怒道。 衙卫们纷纷停手,将许七围在中间。 许七扫了眼一众衙卫,沉声道:“我是来报案的,这几个人。” 他伸手指了指那几个男人,“在城西处追杀几个百姓。” 顺着许七的手看过去,县令瞳孔微缩。 那几个人,是他派去看守矿场!怎么会被指控杀人? 其中一个男人跑到县令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许七耳朵动了动,眼睛的眸色有些深。 听了男人的话的县令,眼神阴狠,“将这人杀了!” 发现了矿场,他断不能再让此人存活。 面对衙卫的围攻,许七却是神情不变,抬眼看着县令,“我乃云州城军营中人,此回是为郡守大人先来探路。” “哪知在路上就遇到这几人行凶。” 他的语气徒然变得严厉,“县令大人如今倒是命人斩杀我,这是何故?” 郡守! 县令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急切。 他早有听闻郡守大人近来在各个县城视察,故而特意交代了矿场,要小心行事,怎么还是给撞上了? 他扭头问那几个人,“你方才说,他们有三个人?” “对,其中一个人,看起来像是公子哥。” 难不成,郡守大人已经到了? 县令的神情阴晴不定,明明灭灭。 “先将他收押!” 许七立刻呵斥道:“县令大人,这是何意?” “本官不能确认你当真是云州城的人,便待郡守大人来了再说吧!” 言罢,县令挥袖离去。 那几个男人跟在县令身后进了堂内。 许七盯了一会县令的背影,顺着衙卫的推搡,进了牢房。 在与一个狱卒擦肩而过时,许七的手指碰了一下对方的衣服。 晚上。 “大人,此人断断留不得。”县丞压低声音道。 县令双手负在身后,冷哼一声,“本官自然知道,可问题是,郡守大人现在已经到了哪里,有没有察觉此事。” “若是郡守大人知道这人来了县衙,我们现在就将他杀了,怕是不打自招。” 县丞摇了摇头,“大人,纵使如此,我们也不可能放了他。” 白日的时候,初时他们的态度,问题太大了,那人肯定意识到不妥。 一旦将人放走,估计下一刻,郡守就查到他们头上来了! “笃笃笃!” 房门突然被敲响,县令仿若惊弓之鸟,被吓了一大跳。 “什么人!” “大人,是下官。” 一道粗糙又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县令与县丞俱是松了口气,“进来。” “吱呀。” 房门被推开,紧接着又关上。 走进来的是一个彪形大汉,孔武有力,显然是习武之人。 “县尉大人。”县丞拱手道。 县尉一进来就开门见山道:“今日县衙闯入了一个自称是府衙的人?” “是。”县令颇为头疼,“现在还不知要怎么处理。” “杀了!”县尉狠辣道,毫不犹豫。 他盯着县令,“大人,不管郡守大人知不知晓,这人都是留不得了。” “可若是郡守大人上门要人,这可如何是好?”县令的手背连拍了几下掌心。 县尉笑了起来,“大人担心什么?到时候我们矢口否认,郡守又能拿我们怎么办?” “再说了。”县尉哼笑一声,“我们可是为了那位办事的。” 县令眼睛一亮,“不错!” 他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越想越是高兴,顿住脚步后,直直朝桌案走去。 在桌案后面落座,拿起笔道:“给王爷去一封信,有王爷压着,想必这郡守,也不敢多言!” 县丞看着县令落笔,提醒道:“大人,听闻这大王子与王爷的关系素来一般,大王子,恐怕不一定会听王爷的。” “哼,不听又如何?”县令边写边道:“我们提前告知王爷一声,彼时出了事,便责怪不到我们头上。” 县尉闻言,沉声道:“既然这样,下官就先去将那小子杀了。” “去吧。”县令这回没有再阻拦。 此前是因为顾忌赵晋大王子的身份,不太敢对他下手。 现在他先请示了王爷,若是真的逼到那一步,他可也是没有办法。 而且…… 县令心道:如果王爷拦不住赵晋,怕是也会毫不犹豫地对赵晋下狠手。 私开铁矿,那可是与谋反的罪名等同。 哪怕是藩王封地内的铁矿,那也是要上报朝廷的。 第二百二十章 搜查 县令与县丞继续商讨着,赵晋前来的话,他们要如何应对。 “矿场先封起来,等赵晋走了再开采。” 县令脸色阴沉,“看好了那些人,绝对不能再让人逃走!” “下官明白。”县丞的神情同样黑沉,“下官会着令他们加强看守的。” 县令眯了眯眼睛,“若是赵晋……” “嘭!” 县令的话未说完,书房的门被直接打开。 两人俱是一惊,抬头只见县尉快步走进来。 “大人,糟了!” 县尉脸上尽是焦急之色,“许七逃了!” “方才下官去牢内,想要解决掉许七,谁知刚刚走到牢房门口便看见了昏倒在地的狱卒。” “待下官进去一瞧,许七不见了!” “什么!”县令失声叫道,他在房内来回踱步,显得焦躁异常。 县令沉着眉眼,低声喃道:“许七……” 他猛地顿住脚步,“矿场那边,立刻封起来!连夜去办!” “是!” 县丞与县尉当即领命下去。 一时间,整个县衙都骚动起来。 县尉领着衙卫与士兵,在县衙与清溪镇内四处搜捕。 而县丞则立刻暗中前往矿场,将整个矿场封起来,加强守卫与巡逻。 “他娘的!”县尉暗骂一声。 他们搜查遍了整个县衙,都没有看见许七的身影。 倘若他逃出去,将事情告诉了赵晋…… 想到此处,县尉立刻朝县令所在处走去。 “大人。”一进去,县尉便急匆匆道:“找不到人,矿场那边的人,只怕要悉数清理走才行。” 县令的呼吸重了几分,咬着牙道:“让捕头在镇内搜捕,你速去告诉县丞,立刻将那里的人都带走!” 他不怕赵晋直接前来质问,大不了,就让赵晋留在清溪镇。 但是,赵晋毕竟是郡守,倘若他直接召集周遭的城镇的军队…… 不行!县令眯了眯眼,至少不能让赵晋抓到证据。 深夜,城西矿场。 县丞与县尉沉着脸,将矿场内的人悉数赶往他地。 一个个高壮的男子在排成队列的矿工身后和身侧,手上提着刀,将他们一一赶离。 没有人看见的是,在矿场一块巨石的背后,一个人正躲在那里,看着这一场闹剧。 并且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离开,直到看见一群人被赶进一个隐秘的地方后方才离开。 清溪镇因为衙卫的搜捕,深夜时分,显得有些骚乱和吵闹。 赵晋正在房间内思索之后要怎么处理这件事,突然房门被拍响。 “宁公子!宁公子!出事了!”老伯的声音急切不已,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敲门声。 赵晋微怔,快步走过去打开门,“发生什么事了?” 老伯跺了跺脚,“县衙那边现在在搜捕了,是不是你们的人被发现了?” 闻言,赵晋眼睛微微眯起。 这个时候突然搜捕,而许七又一直没有回来,恐怕这搜捕之人,正是许七。 赵晋心里有些担忧,不过既然还在搜捕,说明并未抓到人。 “老伯。”赵晋宽慰道:“莫要担心,他们认不出我,就算真的是搜捕许七,现在许七也不在。” “你就跟平时一样即可,倘若他们问起……” 赵晋的声音顿了顿,“可以麻烦老伯将你儿子的衣服给我们换一下吗?” “如此可以称我们是你的远房亲戚,你儿子出远门不放心二老,所以让我们过来帮忙照顾一下。” 老伯当即笑道:“好,好主意!老头子这就去拿衣服。” 待赵晋与武田换好了衣服后,很快,衙卫就过来了! “啪!啪!” 衙卫大力地拍着门,大声喝道:“开门!县衙要搜查逃犯!” “诶!来了!” 老伯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拔出门栓,嘟囔道:“发生什么事了?大半夜……” 不等老伯的话说完,几个衙卫粗暴地将老伯推开,嘴上嚷嚷道:“搜查逃犯!都配合些!” 一听见是“逃犯”,老伯立刻面露惊恐,“逃犯?这,这……官爷可要好好搜查,要是有逃犯那老头子我就危险了。” 老伯非常配合衙卫的搜查。 难得遇到这么配合的,衙卫潜意识里放松了警惕,对老伯的脸色也好了很多。 赵晋躺在床上,突然房门被直接打开。 “发生什么事了?”赵晋一脸茫然地问道。 衙卫扫了一眼赵晋,目光落在他的衣服上,洗得有些旧的麻布衣,典型的庄稼汉的衣服。 加之夜间黑,衙卫也看不太清楚,只是见到这身衣服,便没有再多看赵晋。 若是郡守大人,自然不可能穿这种粗布麻衣。 搜了一圈后,没有发现什么,衙卫便直接离开了。 衙卫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离开后,赵晋没有再睡下,反而起身点燃了油灯。 约莫一刻钟后,房门被敲响。 赵晋眼神微凝,“谁?” “大人,是我。” 被压得极低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是许七。 “进来。” 赵晋看着风尘仆仆走进来的许七,问道:“情况如何?” 许七微微喘着气,“县衙有问题,他们现在将矿场封了,把里面的矿工悉数转移。” 果然。 此等大事,要瞒过县衙的眼睛,是很难的,除非县衙也参与其中。 “属下跟在他们身后,看到他们将矿工都赶到了一个隐秘的山上。” “山上?”赵晋冷笑一声,“还真是不错主意,山上隐秘,我们未必能想到。” “大人,那现在……” 赵晋屈指敲了敲桌案,沉声道:“等!” “等临县和耀县的回信。” 这两个县,距离清溪镇最近,他已经送了信过去,让他们派兵前来。 最为重要的是,他此前所去的正是临县与耀县,这两个县的官员,已经确认没有问题。 否则,这清溪镇县令,恶向胆边生,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虽然赵晋自信对方取不了自己的性命,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做好万全之策。 而且,赵晋的眼神冷了下来,一个县令要这么多铁矿做什么? 这里面藏着的事,绝对不小,赵晋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百二十一章 对质 两日后,赵晋收到了临县与耀县的回信,立刻动身。 “武田,你去接应临县与耀县的人马。” 赵晋望向许七,“你去确认那些矿工的位置。” 赵晋目光冷沉且锐利,“待临县与耀县的人到了之后,你们两人,各带一半人,分别去矿工目前的住处与矿场所在处。” “是!” 赵晋一人前往县衙。 待他来到县衙门口时,还未出声,门口的衙卫就恶声恶气道:“县衙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闲杂人等?”赵晋剑眉一竖,冷声道:“你们好好看清楚,本官是不是闲杂人等!” 言罢,赵晋直接取出一个官牌,横在衙卫面前。 看清上面的字后,衙卫脸色大变,慌忙道:“大人,这边……” 赵晋直接伸手拨开挡在面前的衙卫,寒着脸走进去。 衙卫们无法,又不敢阻拦,只好让人立刻去通知县令。 半刻钟后,赵晋大马金刀地坐在花厅内,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赵晋抬头看见县令脸上挂着汗,神情焦急地赶来。 “郡守大人。”一看见赵晋,县令立刻行礼,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肥肉抖动了两下。 赵晋眼皮掀起,凌厉的视线落在县令身上,“本官可担不起县令大人这一拜。” 县令的动作微僵,干笑了几声,“大人何故有此言?” “本官有一名属下,让他先行前来清溪镇安排好食宿,结果至今都未见到人。” “之后,”赵晋扯出一抹冷笑,“本官听说县衙在搜捕一个犯人,从描述来看,分明是本官的那名属下。” “县令大人,是不是应该要给本官一个解释?” 县令眼睛猛地瞪大,“那个人,是大人的属下?” “所以,现在人在哪里?” 县令长叹一声,神情颇有些为难,“这,大人,不是下官不想说,实在是下官也不知晓。” 顶着赵晋冷锐的视线,县令解释道:“那日晚上,县衙突然闯进来一个贼人,盗走了下官的一块祖传玉佩。” 说到此处,县令面露心痛,“直到现在,下官也没有将贼人抓住。” “这人,正是大人口中所说的属下!” 县令的声音顿了顿,试探性地问道:“大人,若是大人有看见他,可否让他将下官的玉佩还回来?” “那枚玉佩,于下官而言,很是重要。” 言罢,像是生怕赵晋不同意,县令补充道:“下官,看在大人的面子上,下官不会追究他的罪名。” “嘭!” 赵晋伸手大力一拍桌案,厉声喝道:“县令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县令以为赵晋要包庇许七时,却听闻赵晋说,“许七既然犯了事,自然应该按照律法惩戒。” “难道因为他是本官的下属,就能够网开一面?” 赵晋字字有力,“哪怕是朝廷命官,犯了事,就该依法惩处!” “是,是!”县令忙不迭地应下,心底却是隐约觉得,赵晋此话,分明是意有所指,恐怕…… 见状,赵晋没有再谈及此事,而是与县令扯起了清溪镇内的事务。 一个多时辰过去后,赵晋看了看天色,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 现在,临县和耀县的人应当已经到了。 想到此处,赵晋忽然朝县令问道:“本官来清溪镇时,还听闻了一件事。” 县令心里一咯噔,下一刻,赵晋微寒的声音响起。 “听闻城西有一处铁矿,而且已经被开采了?” 赵晋的眸光徒然变得凌厉了许多,声音缓慢,带着质疑的语气。 “铁矿?”县令不着痕迹地掩下心里的震惊,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什么铁矿?” 赵晋紧紧盯着县令,屈指敲了敲桌案,淡声道:“县令大人不知道?” “这,下官实在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县令的神情颇有些无奈,他看了一眼赵晋,低声道:“大人,这,应该只是传言,下官从未在城西发现过有什么铁矿。” “是吗?” 赵晋并未直言相不相信,意味不明地吐出两个字。 不待县令开口,赵晋接着道:“无碍。” 他眼睑垂下,沉声道:“本官已经派人去查看了,我们,坐在这里等着就行。” 赵晋特意咬重了后半句话的声音。 县令神情一僵,“那,那下官便与大人先等着?” 听闻此言,赵晋没有再出声,脊背放松,靠在椅背上,眼睑垂下,半阖着眼睛。 县令本想先出去传个信,谁知道,他一动,赵晋就睁开了眼睛。 草!他怎么这么敏锐? 这下子,县令是不敢再有别的动作了,只能希望县丞与县尉已经将事情都处理好。 只是,赵晋最后一句话,仿佛一把刀,悬在县令头上,不知道何时就会落下。 县令放在腿上的手,抓住袍子,抓了又松,松了又抓,神情犹豫挣扎。 良久,他咬咬牙,抬头问赵晋,“大人,不如下官先让人送些糕点上来?” “这,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若是饿到大人便不好了。” 赵晋睁开眼睛,看着县令,视线直直落在他身上,直将人看得冷汗直冒,才道:“行。” 那一瞬间,县令以为自己的心思被赵晋看透了,直到看见赵晋点头,他才松了口气。 连忙让侍女送些点心上来,在对方耳边耳语了几句。 很快,糕点就被送了上来,县令笑呵呵地自己拿起一块糕点,“大人,这可是清溪镇的特产,大人好好尝尝。” 说着,县令便将糕点放入口中。 赵晋扫了县令一眼,伸手拿过一块糕点。 今日赵晋所穿,乃是广袖长袍,宽大的袖子垂下,挡住了赵晋的下巴。 县令用眼角余光观察着赵晋,见人咬了糕点,心下一松。 吃了就好,吃了就好! “味道确实不错。”赵晋很快,就将整块糕点吃完了。 他拿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茶水。 县令赔着笑脸道:“大人要是喜欢,可以多吃几块。” 赵晋摇摇头,将茶杯放下,“罢了,太干了些。” 第二百二十二章 撕破脸皮 虽然县令更想赵晋再吃多两块,不过…… 县令心中冷笑道:一块倒也是够了。 赵晋眼睑垂下,视线里闯入一点糕点的碎屑,他不动声色地将其拂去。 坐在一旁的县令并未看见这一幕,自从赵晋将糕点服下后,他就在估算着时间。 他不知道赵晋口中所说的已经遣人去查探是怎么一回事,有没有朝其余县城搬救兵? 所以无论如何,县令都不能等赵晋口中所说的查探之人将消息传回。 约莫一刻钟后,县令突然问道:“大人,下官想要去方便一下。” 赵晋微微颔首,并未阻拦。 立刻起身出去的县令,面目有一瞬间狰狞,他走到外面,早已经焦急不已的县尉迎了上来。 “情况怎么样?”县令问道。 县尉焦躁不安,“大人,矿场和那些矿工,刚刚都被发现了!” 闻言,县令脸色大变,“他有多少人?” “很多,大概有一万多人呢,两边加起来的话。” 县令禁不住倒退了两步,死死咬着牙根,“赵晋!你就非要跟我过不去?” 他眼神逐渐阴狠,“是你逼我的!” “待会你率人将花厅围起来!”县令一甩袖袍,怒声道:“既然他非要查,我就让他去阴曹地府查!” 花厅内的赵晋,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听见外面传来的细微动静,他眼睛微微眯起,轻笑了一声。 很快,县令就回来了。 此时,他脸上一派轻松,再也没有之前的焦躁不安。 “大人。”县令望向赵晋,忽然问道:“大人所说的查探铁矿一事,不知道还要多久?” 赵晋闻声抬起头,“应该快了,县令大人莫要着急。” 县令哼笑了一声,视线紧紧盯着赵晋,放轻了声音,“那要是真的,大人打算怎么处理?” “真的?”赵晋咀嚼了一遍这句话,低喃了一句。 下一刻,赵晋厉声道:“自然按照大赵的法律办事!” 县令的脸色蓦然沉了下来,阴恻恻地问道:“倘若,这事是王爷授命呢?” 果然,县令背后确实还有旁人。 在梁王封地内,直称王爷的,只有梁王。 梁王要这些铁矿做什么?赚钱,还是做兵器? 无论哪一样,梁王故意瞒下铁矿一事,怕是只有造反这一个用途! 赵晋起身,负手在身后,心里念头翻滚,面上却毫无异色,反而猛地皱起了眉头,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县令。 “休要在这里胡说,父王怎么会做这等事?” 说到此处,赵晋目光冷了下来,“县令大人此言,难不成是承认了铁矿一事?” “下官承认了又如何?”县令笑着看向赵晋,“大人,你觉得,你现在真的能够奈何我吗?” 面目暴露后,县令不再自称“下官”。 赵晋沉着脸,视线宛如利箭射在县令身上,“县令大人凭何觉得,本官无可奈何?” “哈哈哈哈哈!” 县令直接大笑出声,他嘲弄道:“郡守大人是想说,找了其余县的士兵?” “可是……” 他拖长了尾音,弯起唇角,“不等他们来到,大人你只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赵晋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他目光动了动,忽然想起了什么,厉声道:“是那些糕点?” “哈哈哈,大人,你现在意识到,已经晚了。” 县令嘴角扯出一个奸猾的笑,“很快,大人体内的毒,应该就会发作了。” 话音刚落,县令的声音一沉,挥手道:“将此人抓起来!冒充郡守,企图行骗!” 顿时,一大批士兵从外面冲进来,将赵晋围得严严实实。 赵晋看着县令,神情不变,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县令大人以为,他们就能拿本官的命?” 赵晋的尾音稍稍上翘,带着明显的疑惑。 “能不能,试试不就知道了?”县令压着声线,声音又低又沉,藏着挥之不去的阴冷感,仿佛黏腻的毒蛇,令人异常不适。 赵晋忍不住拧起了眉头,“你还是闭嘴吧。” 言罢,赵晋先发制人,猛地朝距离最近的士兵悍然攻去。 拳头紧握,裹挟着拳风,直接砸向身侧的士兵。 赵晋的速度太快了,又是出其不意,眨眼间,就已经将一名士兵揍倒在地。 县令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此前听说过赵晋的武功非凡,却并不放在心上。 一个从小没有好好学过武的废王子,看着又瘦弱无力,县令只以为是那些人吹嘘出来的。 毕竟,不少世家子弟都是如此,明明无甚实力,硬是被人吹嘘成武学奇才。 县令慌乱地退到门口,看着赵晋一人对上百倍的士兵,竟然都不落下风,脸色阴晴不定。 且先让你得意一时,哪怕现在赵晋不落于下风,想要从这些人的包围中冲出来,也绝非易事,只要等到糕点上的毒发作。 县令冷哼一声,那时候的赵晋,不过是待宰的肉罢了! 花厅内的士兵,与赵晋越打越是心惊,这么多人,竟然拿一个人没有办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县令看着依然精神奕奕的赵晋,惊疑不定。 他,他怎么没有半点反应? 县令扫视了一圈,直接抓住将糕点端来的侍女,“本官不是让你要在糕点上下药吗?怎么赵晋现在都还没有毒发?” 他命人拿糕点来时,特意交代过,只有放在他那边,最上面的那块糕点,是没有毒的。 所以当时县令,率先拿起一块糕点品尝。 既是为了打消赵晋的疑心,也是为了避免,迟一点,这块糕点被赵晋拿走。 侍女惊慌失措,“奴婢,奴婢不知!奴婢按照大人的吩咐,将药粉掺和进去了!” 县令一把推开侍女,目光牢牢锁住赵晋。 赵晋似有所感,抽空瞥了一眼县令,笑着高声道:“县令大人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本官明明服用了糕点,却没有半点反应?” “因为,”赵晋躲开身后士兵的攻击,手腕一转,从士兵手中抢夺而来的长刀,直接刺入身后的士兵的腹中。 “因为,本官,根本没有吞下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 控制 县令先是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是茶水!” 赵晋扬眉笑了笑,却没有再出声,而是专心对付周遭的士兵。 现在双方处于,彼此都无法奈何对方的情况,他必须要支撑到武田与许七带人前来。 快了,最多一盏茶的时间。 半刻钟不到,县衙门外传来嘈杂声,县丞脚步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 “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 县令猛地转身,盯着县丞,呼吸微重,“什么事?” “外面……”县丞喘着粗气,磕磕巴巴道:“外面有很多士兵,把,把县衙,直接包围了!” 县令目光瞬间暗了下来,“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边说,县令边朝县衙门口赶去,县丞紧紧跟在县令身后。 “下官在里面看见了那天带人过来的,据称是郡守的属下的人。” 县令一到门口,便看见了县丞口中所说之人。 脸色变了又变,他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怒,笑道:“你们身上这衣服,是云州郡其余县城的士兵?” 官家的士兵,有统一的兵甲,而且不同郡,会有所不一样。 一个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下官乃是临县的县丞,奉郡守大人的命令,前来捉拿清溪镇县令等人!” 县令的笑容僵在脸上,声音也冷了下来,“你可有郡守大人的令谕?” 中年男子直接取出赵晋的信件,在县令面前摊开。 而许七也抬眼道:“郡守大人,此时正在县衙内。” “呵,”县令的声音发寒,“凡事要讲求证据,更何况,本官可从未见过郡守大人来县衙。” 许七与武田对视一眼,心中有些担忧,正要出声。 忽然! 赵晋的声音在县令身后炸响。 “县令大人,睁眼说瞎话可不好。” 县令一抖,猛地转过身去,只见赵晋闲庭信步地走来。 “你,你怎么会!” 赵晋掀起眼皮,笑道:“本官怎么会在这里?只能怨你们县衙的士兵太过没用。” 方才赵晋并非无法直接解决那些士兵,不过是,他能闯出来,却无法控制整个县衙,这才与那些士兵一直纠缠罢了。 回想起方才那些不堪一击的士兵,赵晋的眸色微冷,清溪镇这些士兵,简直是酒囊饭袋。 当真遇到北离人,上战场,怕是直接去送死而已! 赵晋大步跨出县衙的门槛,县尉这时才追了过来,身上明显带着几处刀伤。 “将人都给拿下!” 看见赵晋,许七等人再无顾虑。 中年男子命围着县衙的士兵将整个县衙控制起来。 他朝赵晋见礼道:“参见郡守大人。” “不必多礼,辛苦了。” 中年男子摇摇头,落在县令身上的视线带着厌恶之色,“云州郡,就是被此等恶人给败坏的!” 只需一个这种官员,就不知道多少百姓受害! 县令粗喘着气,被士兵牢牢扣押着,“你们,你们没有证据……” 话音未落,他恍然想起之前县尉所说的。 矿场和矿工都已经被发现了。 倘若赵晋身亡,他还能以梁王压一压,让这些人不敢有所异议,可是赵晋…… 县令咽了咽口水,方才赵晋听说他身后站着梁王时,可是半点未曾顾及。 “郡守大人,您也清楚,下官不过是为人办事罢了。”县令试探性道:“下官,也无法拒绝啊!” 赵晋却是一眼未看他,扯了一下嘴角,“矿场与那些矿工的情况如何?” “矿场已经被控制起来了。”武田沉声道。 “这个矿场很大,每年铁矿的开采量,只怕是整个云州郡内最高的。” 赵晋这才扫了一眼县令,对方猛地一缩脖子,再也不敢吭声。 赵晋的视线太冷,仿佛他再多说一句,便会身首异处。 “矿工呢?”赵晋望向许七。 “已经全部解救出来了。”许七的脸色不太好,“那些矿工,基本都是被抓过去的。” 他的声音顿了顿,多了几分艰涩,“而且,因为开采不规范,死亡率极高。” 许七报了一个数字。 赵晋直接转身,攥住县令的衣领,狠狠给了他一拳。 “这个矿场,开采了多少年?”赵晋眉目沉冷,寒声问道。 县令的嘴角已经裂开,疼极了,又不敢不回赵晋的话,生怕他又是一拳砸下来。 “七,七年了。” “七年?”中年男子在临县担任县丞已久,知晓得比较多,“他上任不过八年。” 意味着,清溪镇在这个县令上任一年后,就开始开采铁矿了。 赵晋脸色铁青,“押下去。” 很快,整个县衙就被赵晋等人控制住,所有牵涉其中的人,悉数被关押进牢里。 “传信回去,让云州城那边,密切关注梁王动静。” 许七眉梢微动,“大人,难不成这个铁矿……” “嗯。”赵晋低声应了一声。 这个铁矿,怕是梁王打制兵器的来源。 “他奶奶的。”武田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梁王这不是想要造……” 最后一个字,武田在赵晋冷锐的目光下,咽了下去。 “此事不得声张。”赵晋屈指敲了敲桌案,拧着眉头提醒他们。 梁王造反之事,他们心知肚明,但是绝对不能直接公然说出来。 如今他们身在清溪镇的县衙,而且与他们不对付,是否隔墙有耳,很难说。 再者…… 赵晋可不相信,梁王命清溪镇的县令行此事,会不在他身边安插视线。 他不能确定,已经将里面的钉子,揪了出来,所以行事必须要小心。 “要断这个案子,阻力定然很大。” 赵晋的声音顿了顿,“你们搜查,有没有找到与梁王有关的证据?” 许七与武田俱是摇了摇头。 “好好拷问一番。”赵晋沉吟半响,嘱咐他们,“但是发现后,不要声张。” 两人闻言,有些错愕。 武田挠了挠头,“大人,我们不趁此机会,干脆让梁王的造反计划失败?” “那于我们而言,有什么好处?”赵晋反问道。 直接揭穿梁王,于他们而言,非但无利,反而有害。 赵晋可以借皇帝的力量解决这个案子,却不能借此解决梁王。 第二百二十四章 震怒 清溪镇县令所传的信件乃是加急信件,很快传到梁王手中。 “嘭!” 当日梁王府,梁王的书房内传来一声巨响。 门外守着的侍卫吓了一大跳,慌忙在外敲门问道:“王爷!王爷!可是出什么事了?” “滚!”梁王暴怒的声音从书房内传来。 侍卫们噤若寒蝉,顿时不敢再出声。 书房内,梁王喘着粗气,看着桌案上的那封信。 上面所述很短,直接了当地说明了清溪镇的情况。 按照梁王对赵晋的了解,信件传到他手上,需要经过一段时间,这会,只怕赵晋已经将清溪镇端掉了! 铁矿! 他谋划了这么久,最后关头,结果如此重要的铁矿没有了! “逆子!” 梁王直接将一个砚台砸了出去!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他不放在眼里,甚至有些厌弃的儿子。 不仅成长为了今日的模样,更是已经胆敢跟他叫板。 一想到,还是他自己任命赵晋为云州郡守,将一头狼放到了山林里,梁王心头更是恼火得厉害。 他死死盯着地面,一个人,断不可能几日就大变模样。 唯有一个可能。 赵晋以前在梁王府,一直都是在伪装。 “他娘的!”梁王恨得牙痒痒,“将孙卫平给本王叫过来!” 梁王朝外高声道。 “是!”侍卫们忙不迭地应下,然后跑着去通知人。 孙卫平听到侍卫的传唤时,正好收到一个消息。 他的动作一顿,“王爷很生气?” “是啊!”侍卫焦急不安,眼中的恐惧快要凝成实质,“孙总管快去吧,王爷正怒火上头,去晚了,只怕要遭王爷责骂。” 孙卫平想到自己方才收到的消息,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好,我现在过去。” 不知道王爷是不是也收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才这般生气,倘若不是…… 孙卫平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他快步走到书房,进去觐见梁王。 “王爷。” 梁王扫了他一眼,眼中的怒气仍然未散去,这一眼颇具有压迫力,看得孙卫平额头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起来吧。”良久,梁王才出声。 孙卫平微微松了口气,没有迁怒到自己就好。 “看看这个。”梁王直接将那封书信,兜头朝孙卫平扔出。 薄薄的信件被梁王横着掷出,明明应该轻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却直直地射向孙卫平。 孙卫平伸手夹住信件,展开一看,心头悄悄松了一口气。 是同一件事。 “王爷,”孙卫平抬头看向梁王,“属下本也正想与王爷汇报此事。” 闻言,梁王眯起了眼睛,“你收到消息了?” 孙卫平点点头,神情凝重,“属下刚刚收到消息,清溪镇已经被赵晋掌控了,包括铁矿也已经落入赵晋手中。” 他的声音顿了顿,“这个铁矿,恐怕我们是拿不回来了!” “嘭!” 伴随着孙卫平的声音落下的是,是一个笔架。 木制的笔架被梁王大力扔在地上,直接四分五裂地碎开。 梁王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是乍然听闻,依旧是怒不可遏! “赵晋!逆子尔敢!” 清溪镇这条线,梁王埋了足足七年,最后竟然是被自己儿子毁掉! 梁王越想越气,身子朝前一趴,宽大的袖摆在桌案上扫过,案上的所有东西都被盛怒的梁王直接扫落在地。 瓷杯砸在孙卫平的脚边,有碎瓷片从他小腿处划过,孙卫平能够感受到轻微的刺痛从那处传来。 但是孙卫平自始至终都没有躲。 他心知,一旦躲了,反而给了梁王借口用他发泄情绪。 梁王砸了好一会东西,孙卫平才听见上方粗重的呼吸声缓和了下来。 很快,梁王的声音响起,“此事,赵晋一定会告诉赵乾。” 不论赵晋是否知晓清溪镇背后操控者是他,也一定会将此事告诉赵乾。 事情太大了,要么告诉他,要么告诉赵乾。 梁王心里有种预感,赵晋不会将此事告诉他,甚至会想方法瞒住他。 “哼!”梁王冷哼一声,不过,赵晋只怕没有料到,清溪镇的县令,在察觉到不妥时,已然传信给他。 想到赵晋只是巡视一番,铁矿就被发现,梁王斥骂了一声,“废物!” 连区区一次巡视都应付不过来,枉他养了清溪镇的县令这么多年! “大人,大王子兴许会知晓此次王爷是幕后之人。” 孙卫平拧着眉头,道出自己的担忧,“虽然属下有信心,绝对没有留下半点证据,但是,恐怕也会引起陛下和大王子注意到我们近来的动作。” 梁王阴沉着脸,一双鹰眼戾气横生,“猜到又如何,赵晋当真以为,赵乾会相信他?” “只要他身上流着本王的血脉,赵乾就永远不会真的相信他。”梁王阴森森地道。 而且,此事被怀疑是他,赵晋可没有半点好处。 “孙卫平,你确定清溪镇那里,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孙卫平摇头,“没有,我们传递消息,大多是通过口头传递,少有的书信传递,属下也会命人当场看清楚,让对方直接销毁。” “好。”梁王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些。 只要没有证据,任他们如何怀疑都没有任何用处。 况且,赵乾早就怀疑他想要造反,现在只不过是更加坚定罢了。 梁王哼笑一声,再说了,赵晋无论知不知晓,会不会朝赵乾告发他,其实都无甚关系,没有证据,任谁都无法拿他。 那些被赵乾发落的贵族,不过是太过无用,做事不干不净,总是留下一大堆尾巴罢了。 “让人留意云州城那边,彼时,赵晋不能留了。” 这样一个与他离心的儿子,留下来,不过是养大一头白眼狼罢了! “王爷,”孙卫平提议道:“我们要不要试探一下?” 梁王的神情微顿,“试探?” 他沉吟半响,同意了,“好,你着手处理此事,给赵晋去一封信,旁敲侧击地打探这件事,记住,不要太明显,不要被他抓住手脚。” “属下明白!。” 梁王摆摆手,“下去吧,好好准备。”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上位者的猜忌 幸而他们手上,并非只有这么一个铁矿。 否则,关键时候,铁矿被赵晋扣下,这个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虽然如此,梁王周身依旧戾气满满。 少了一个铁矿,他们的兵器打造,势必会受到影响,到时候,时间只能再次推移…… “赵晋!”梁王从齿间挤出名字,含着厚重恼恨。 赵晋三人在清溪镇停留了七八天,最后依然没有找到梁王的证据。 赵晋企图从中留下梁王的证据,以备之后使用的计划破产。 “直接斩立决!” 将清溪镇的铁矿一事,写成折子上奏给赵乾后,赵晋也对县令、县丞、县尉三人下了判决。 依照赵国律法,县令三人的三族以内,俱是要被牵连,同样应当要斩立决。 赵晋生了恻隐之心,没有牵涉其中的人,悉数只是判了流放之罪,并且朝赵乾求情,留下他们一命。 县令行刑当天,清溪镇诸多百姓都前来围观,尤其是那些被抓走的人。 赵晋特意命人,给他们留了一个位置,以观刑。 这些人,原本都是清溪镇内的百姓,被县令抓走后,不知造成多少人家破人亡。 现在县令被郡守大人惩治,清溪镇内的百姓,无一不拍手叫好! 皇帝收到赵晋的折子,怒不可遏。 私开铁矿!多久没有出过这种事了? 铁矿在诸多矿石中,是最为敏感的一个矿石。 因为涉及到铁器,尤其是兵器,赵乾免不得想多一些。 更何况,这个铁矿,还是在梁王的封地内。 区区一个县令胆敢私自开采铁矿?赵乾是不相信的。 七年,赵乾蓦然攥紧了手中的折子,倘若背后真的是梁王,意味着梁王为了起兵造反、逼宫,已经准备了七年? 赵乾忍不住有些骇然。 这么多年下来,梁王准备得如何?是不是快要动手了? 赵乾不敢再细想下去,他低头又看了一遍手中的折子。 “没有发现清溪镇县令等人与他人勾结的痕迹。” 显而易见,赵晋查探之后,没有发现任何痕迹,能够说明清溪镇县令,或者说铁矿的背后,另有其人。 “没有?”赵乾古怪地笑了一声,“是没有,还是你不愿意说出来?” 最后半句话,几乎是赵乾挤着压根说出来的。 赵乾不相信,梁王当真手脚这么干净,以至于半点痕迹都查不到。 想到此处,赵乾直接手中的折子扔到桌案的一角去,不愿意再看见。 哼! 果然是一家人,留着相同的血脉,哪怕朕待他再好,心却依然偏向梁王。 赵乾眯起眼睛,若是赵晋当真依旧偏向梁王,他得要早做准备。 忽然,赵乾想起了当日赵行之的话。 “十九和二十说,赵晋与儿臣有些相像。” “有没有可能……”赵乾低声轻喃了一句,最后几个字因为声音太轻,几乎是刚刚从赵乾口中吐出,瞬间就消散了。 他咽了口唾沫,“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倘若真的是……” 不知道想到什么,赵乾神情变得有些兴奋。 “来人!” 旁边侍候的老太监,凑近了几步,“陛下。” “你说当年,宁欢有没有……”赵乾侧过头,在老太监耳边耳语了几句。 老太监有些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陛下的意思是,梁王的大王子?” 赵乾眯了眯眼睛,“有这个可能性,先去查查。” 此事事关重大,老太监不敢多耽搁,领了命令,立刻就下去了。 想到宁欢精致又温雅的面容,赵乾心头微动,如果是真的…… 方才对赵晋的恼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乾这边的怀疑与莫名其妙的兴奋,赵晋都不得而知。 他收到了梁王送来的信件。 当赵晋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几乎要笑出声来。 “看来这回,梁王的损失很大。”赵晋将信件朝桌案上随手一扔。 否则不会这么沉不住气。 信件上,句句离不开铁矿,看似只是在关心铁矿的情况,却反复问起可有查到铁矿的幕后之人。 梁王分明是在试探他,有没有发现幕后之人是他,手中有没有证据。 赵晋的眼睑微微垂下,想到信上,梁王怒喝他这般重大的案子,没有交由梁王处置。 “大人,梁王会不会借此发难?”许七低头,一眼就看清了桌案上的信件的内容,心中有些担忧。 “不会。”赵晋神情不变,“本官亲自处理这件事,认真论起来,找不出错处。” 铁矿一事虽然大,但清溪镇毕竟只是云州郡下的一个县城。 他身为云州郡的郡守,是有权处理这些事情的,只需要将最后的处理结果上报即可。 只不过,历来郡守为了避免得罪所在地的藩王,通常会将此事交由藩王处理。 当然,倘若那个郡守是皇帝的人,这事自然就会交由皇帝处置。 实际上,这只不过是官场上的官员,朝自己的上司卖乖罢了,这些事情,本应由郡守处置。 再说了。 赵晋弯起唇,“梁王现在,可没有那个空闲,来找本官的麻烦。” 造反一事,是梁王筹划已久的。 赵晋认为,梁王因为过于执着此事,对那张金色的椅子,已经有些魔怔了。 不然,一个征战沙场的王爷,怎么会与屡屡侵犯赵国的敌国合作? 而他端掉了梁王的这个铁矿,不论梁王在此处有没有后手,此时也必然为铁矿的不足而焦头烂额。 不说完全阻拦了梁王的造反,至少是逼得梁王将时间推移。 许七听闻此言后,脸色微变,“大人的意思是说,梁王现在忙着……” 听出了许七的未尽之意的赵晋点了点头,“所以,梁王现在,忙着解决这个漏洞呢!” 赵晋的目光凌厉了一瞬。 他原先猜测,梁王应该会在北离与赵国,或者云州城打得正热的时候,起兵造反。 现下,估计要将时间推移一下才成了。 从清溪镇离开后,赵晋返回云州城时,去了最后剩下的几个县城。 等他们再回到云州城时,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丰收 郡守归来,云州城内一片喜气洋洋。 “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吧?” 闻言,宁策扬眉,“云州城内倒是相安无事,不过……” 他拖长了尾音,低头看了看手上抱着的文书,“需要大王子处理的文书倒是不少。” 赵晋的视线落在那快要到宁策下巴处的文书,神情微僵。 他侧过头,看向戚筠澈和杨旭,“军营内无甚大事吧?” “没有。”戚筠澈环着手臂,咧开嘴,不怀好意道:“大人专心批阅完这些堆积下来的文书即可。” 赵晋的眉心狠狠抽动了两下,目光落在杨旭身上。 杨旭顿了顿,“特种兵的训练很顺利,已经初见成效,哪怕是军中精锐,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赵晋去各个县城巡视之前,告诉了他们一个检验的法子,组织特种兵之间互相进行演战训练。 他和郡尉尝试了一次,让特种兵与军营内曾经的精锐进行对抗。 结果,特种兵轻而易举地觉得了胜利。 特种兵训练顺利是一件好事,赵晋却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他没有借口遁走了! 就在宁策将文书放在赵晋面前的桌案上时,赵晋猛地站起身,将众人吓了一跳。 赵晋转身,绕过桌案,径直朝门口走去,边走边道:“本官去看看宁夫人和阿清,许久未见了,很是想念,这些文书,就辛苦老师了。” 宁策看着桌案上这堆文书,气笑了。 最后,赵晋依然没有太过,当天晚上就被宁策抓到了书房,被宁策以老师的身份,好一番训斥后,耷拉着脑袋处理这些文书。 赵晋足足忙活了快十日,才将堆积下来的云州城内的事务处理完。 待他走出书房房门时,心头甚至颇为激动。 …… 时间一点点流逝,眨眼间,树叶已经变黄,秋风吹来。 赵晋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与调理,穿着锦袍时,虽然依然身形修长,依然算不上高壮,却比原先的身体强劲了许多。 而且赵晋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的身量蹿高了不少,现在他的身高,已经与前世一样了。 赵晋站在镜子前,玻璃镜子清晰地映照出赵晋的模样。 明明一眼还是能让人认出,是梁王的大王子,却又似乎有所不同。 不同于赵晋刚刚穿来时,只是身上的气质有些不同,而是样貌有了细微的改变。 原身的样貌,本就与他很像,如今看起来,却是一模一样了。 赵晋偏过头,露出一侧的脖颈,他伸手扯开了些许衣襟,在肩胛骨处出现了一个印记,颜色与疤痕类似,形状呈放射状。 是他当初出任务时,被一种特制的子弹打中后留下的疤痕。 赵晋伸手摸了一下,平滑无比,没有疤痕凸起的触感。 现在,那道疤痕,以类似与胎记的形式出现。 赵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目光变得凌厉。 当初他从未想过,自己为何会穿越到这具身体上,只以为是万中无一的巧合。 可是,赵晋如今总是隐隐感觉,其中兴许有他不知晓的隐情。 “是因为灵魂和身体融合,还是因为旁的原因?”赵晋眉头紧紧皱起,恍惚间,心头浮现出一瞬的,被窥伺的厌恶感。 窥伺? 赵晋微怔,迅速环顾了一圈四周。 没有人。 但是那种窥伺感,依旧挥之不去。 不待赵晋想清楚,外面传来了衙卫的声音。 “大人!有百姓在府衙门前,说是要谢谢大人。” 闻言,赵晋整理好衣襟,应了一声。 他抬脚走出去,拉开房门,“怎么回事?” “小人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围在外面的百姓,挺多的。” 赵晋的眉头皱起,朝府衙门口走去。 刚刚靠近,赵晋就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嘈杂声。 像是有不少人聚集在门口,正在交谈着。 赵晋一走到府衙门口,就看见至少有二十个百姓聚集在此处。 倘若不是方才衙卫说,他们是来道谢的,赵晋差点以为这些人是来闹事的。 “诸位,何事聚集在此处?” 这些百姓一看见赵晋,眼睛顿时亮了。 一个年纪较大的老太爷被人群推了出来,他清了清嗓子,恭敬地朝赵晋道:“郡守大人,草民等人此次前来,是为了亲自向大人道谢。” 言罢,老太爷颤颤巍巍地弯下膝盖,跪了下来,“要不是大人寻了那个土豆给我们做粮种,莫要说有这前所未有的收获量,只怕我们今年连粮食都没有!” 老太爷身后的百姓,跟着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赵晋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老太爷扶起来,“快起来!” 将人扶起来后,赵晋拧着眉头,高声道:“诸位都起来!” “你们缺少粮种,本官身为云州郡的郡守,为你们解决这个问题,是本官的分内之事。” 赵晋一连叫了好几回,这些百姓才终于愿意站起身。 “大人!”老太爷颤抖着声音,神情激动,“这土豆,简直是神物啊!” 老太爷一说这话,身后的百姓纷纷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几日收割了十多亩地的土豆!” “丰收啊!简直是大丰收啊!” 赵晋大致知晓了是什么情况。 现在各家各户都在忙着收割粮食,当初种植了土豆的百姓,在收割后,被土豆巨大的产量吓到了。 好一些百姓因为激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走,带本官去看看。” 粮食在古代可是重中之重。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田间走去。 赵晋一来到田野间,就看见不少百姓正在收割,堆积着粟或者是土豆。 云州郡位于北方,虽然可以种植水稻,但是大家并不喜欢吃米饭。 来到这里这么就,赵晋能够吃上米饭的次数,屈指可数。 除了粟外,还有不少土豆。 赵晋一行人的动静有些大,一来到就被田间的农户纷纷注意到了。 “郡守大人!是郡守大人来了!” 看到赵晋,百姓们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盛了。 赵晋走过去时,有一个农户刚刚计算完一亩地的土豆产量,咧开嘴报喜道:“大人,这可是足足有九石!” 第二百二十七章 紧张 跟在赵晋身后的一个农户当即反驳出声。 “九石哪里算多了,我可是挖出了十一石!” 赵晋眉梢微动,九石,十一石,这个重量可以称得上是相当可观的了。 他走近那堆土豆,拿起一个黄橙橙的土豆看了看,又将他放下。 古代一石相当于现代的一百斤。 赵晋之前了解过云州郡内的粮食亩产情况,哪怕是丰收之年,也只不过是三四石。 九石,在这时候,是一个不可以想象的数字。 “这些土豆,尽量留下来做粮种。” 一旁的农户纷纷应和道:“大人放心,我们晓得的!” 这么高产量的粮食,他们恨不能全部换上。 赵晋扫了一眼他们的神情,隐约猜到他们心中所想。 但是土豆虽然能主食,却不适宜长期当作主食。 “明年播种的时候,土豆留给那些荒地、沙地,没有办法种植粟或者水稻的田地。” 赵晋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大人,这是为何?” “是啊,这土豆亩产量这么高,难道不是应该留好一些的地吗?” 赵晋摇了摇头,“哪怕是沙地,土豆的产量也会比粟高,没有必要,总不能你们以后都用土豆当主食。” “大,大人,你说什么?” 这些农户纷纷怔愣住。 沙地?荒地? 赵晋笑了笑,“你们没有听错,土豆在这些田地里也可以耕种。” 这简直是出乎众人的意料。 赵晋此话,犹如天方夜谭,是众人从来不敢想象之事,但是没有一个人不相信。 田间的欢呼声更是高昂。 赵晋没有在此处多待。 现在已经是秋季了,待百姓们的粮食收割完后,紧接着就是冬季。 赵晋沉下眉目,北离极有可能在冬季进攻云州城。 百姓们刚刚收割完粮食,家中存粮正是充裕之时,不论是打秋风,还是一举拿下云州城,对于北离而言,都要更为有益处。 而冬季,天气寒冷,北离的士兵更为适应寒冷的气候,在战场上,势必会更占据优势。 赵晋长长呼出一口气,云州城,必须要动起来了。 彼时,他们要面对的,可不止北离,兴许还会有梁王。 北离。 北离太子看着手上的账本,沉声问道:“准备得如何?” “殿下放心,最多一个半月。” “好!”太子抚掌大笑,“待孤拿下了整个云州郡,父皇定然会对孤刮目相看。” 下首的是一个蓄着山羊胡的幕僚,他拱手贺道:“属下先朝殿下贺喜。” “哈哈哈!” 太子大笑过后,问道:“梁王那边如何了?” 闻言,幕僚的眉头皱起,“殿下,梁王那边称,兴许要推迟些时间。” “推迟些时间?”太子神情浮现出不满。 “怎么,他那里还没有准备好?” 话音刚落,太子回想起一件事,轻“呵”了一声,“孤倒是想起来了,他在云州郡内的那个铁矿,被赵晋端掉了。” 幕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嘲笑,“正是如此,所以梁王那边要迟些。” “不过,被自己儿子端掉了铁矿,梁王这也算是独一份了。” 太子扬了扬眉道:“他当初事情做得太绝,活该。” 提起赵晋,太子忍不住心中有一些忧虑,“听说这赵晋,能力卓越,只怕是不好对付。”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云州郡牢牢掌控在手中,显然不是什么酒囊饭袋。” 紧接着,幕僚话音一转,恭维道:“但是殿下毋须太过担忧,北离兵强马壮,彼时足足有八万大军。” “云州郡加起来,最多也只有五万大军,再者,赵国的军队,本就不如我北离。” “说德在理。”太子浅叹了口气,眉头皱起,“孤比较担心的是赵晋口中的特种兵和新的武器。” 据说这两样东西,都是专门针对北离而设的。 只是这特种兵究竟是什么,他们根本无从得知,只知晓赵晋专门挑选了一万人出来进行特殊训练。 至于所谓的新武器,他们更是只知道一点风声,其余的半点探听不到。 “梁王当真是没用。”想到此处,太子心中很是不满。 这些东西,梁王半点都探听不到消息。 亏得云州郡还是梁王自己的封地。 “不过,梁王无用,倒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太子微微眯起眼睛,笑了一声。 北离的目标,可不甘于只是一个云州郡。 倘若不是北离被内斗绊住了脚步,他们此回,就会真正兵锋直指赵国,而非只是小小一个云州郡。 “梁王那边,要推迟至何时?”太子沉声问道。 幕僚眉头微拧,“梁王那边所说,是要推迟半个月。” “半个月……” 太子神情颇为不满,“我们比他提早十天。” “是!” 秋季以来,不论是云州城,还是北离,亦或是梁王所在处,都处于一种安静平稳的状态。 但是敏锐之人能够察觉到,其下暗藏的波涛汹涌。 很快,天气逐渐冷了起来。 赵晋一早醒来,忽然觉得外面的天色有些亮。 现在卯时,外面应该是比较暗。 他今日起迟了? 赵晋打开房门一看,外面的地面上,铺了一层雪,还有纷纷扬扬的雪落下。 下雪了? 随着第一场雪的到来,云州城进入了冬季。 原先平静的氛围,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了。 “北离现在如何?” 杨旭眉目沉敛,“频频动作,这几日,抓了六七个北离来的探子。” “六七个。”赵晋低喃了一声,神情微冷。 北离这番举动,只怕是准备动手了。 “传令下去,让军营内的众将士做好准备,随时准备迎战北离!” 近来北离的动作便让杨旭有所预料,听见赵晋的吩咐也不惊讶。 “城内加强巡逻,城门的防护也要增强。” 赵晋声音沉着,下达一条又一条的指令。 “巨石,炸药,这些东西悉数准备好。” “近段时间,加大对硝石等的采购,云州城不够,就去其他地方。” “切记要换不同的人,避免消息泄露。” 整个云州城的氛围骤然紧张起来。 哪怕是普通百姓都嗅到了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第二百二十八章 北离叫阵 赵晋的猜测并未出错。 五日后,北离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压向云州城城门外。 士兵们身上所穿,乃是皮甲,只有将领才能穿上铠甲。 赵晋沉着脸,站在云州城的城楼上,从上自下的眺望着,“十万大军,北离还真是势在必得。” 但凡他们没有炸药这些利器,此回当真是只能任由北离鱼肉了。 站在赵晋身侧的戚筠澈,一手扶着城楼上的栏杆,然后探头朝下望去。 “是北离的太子,慕容燕。”戚筠澈的脸色很沉,极为难看。 慕容燕,是北离中了不得的人物,此番亲自出征,正如赵晋所说,是势在必得。 “大人,那些所谓的炸药……”戚筠澈有些犹疑。 不是他不愿意相信这些炸药,而是一旦这些炸药不凑效,他们没有提前找援军的话,彼时可能会真的守不住。 赵晋弯唇笑了一下,“放心。” 赵晋的话音刚刚落下,下方的慕容燕似有所感,抬头望来,四目相对。 从那双眼睛中,赵晋看到了熊熊燃烧的野心。 紧接着,赵晋看见,慕容燕很快离开视线,然后挥手唤来一个比较建壮的将领,低着头交谈。 很快,那位将领就手上握着大刀,骑着马,行至云州城的城门外。 “嘿!云州城的人,都惯会当缩头乌龟吗?” 说着,将领大力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大刀,“出来应战!” 戚筠澈眉头拧得紧紧的,一听见这话,顿时有些忍不住,当即咬牙朝赵晋道:“大人,下官去迎战!” “等等!”赵晋将人拦住,目光牢牢锁住城楼下方的情况,侧头对一旁的士兵道:“去查探清楚城门四周的情况。” 戚筠澈神情一顿,“大人是怀疑,他们借叫阵,趁云州城城门打开,而行事?” 赵晋没有直接点头,只是道:“不确定,兴许是,兴许只是借此试探一下我们的实力。” “那,我们待会。”戚筠澈的视线频频扫向城楼下,显然是很想要与那些人,酣畅淋漓地干一场。 赵晋却道:“待会我上。” “大人?”戚筠澈顿时愣住了。 赵晋扬眉,“怎么,不行?” 半响,戚筠澈才憋出了一句,“行,当然行!” 北离将领的叫阵依然在继续。 “都是一群龟孙子?怎么,你们只会在城楼上看着,不敢下来?” “哈哈哈哈!”北离将领的声音越来越嚣张,“不如乖乖地打开城门,放爷爷们进去,心情好了,兴许会网开一面!” 赵晋听着下方传来的声音,脸上渐渐蒙上了一层寒霜。 一旁的戚筠澈,都难得有些心惊地扫了一眼赵晋。 他身上的气势太盛了,裹挟着浓重的压迫感,让站在赵晋身边的戚筠澈,忍不住朝外面挪了挪脚步。 北离的太子,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手下得意将领叫阵,而云州城,始终没有什么动静。 “王爷,赵晋,该不会是打算死守吧?” 落后慕容燕半步的文弱男子,是军中少见的穿着文衫之人,也是军中的军师。 “死守?”慕容燕从嘴内挤出了两个字,古怪地笑了一下,“那也要能够死守得住才成。” 梁王的人,虽然安插不进特种兵,城里却是有不少梁王的探子。 彼时与他们取得联系,直接将城门从内部打开。 赵晋还遑论死守? 再者,哪怕没有那些探子,慕容燕也有信心,强行攻破云州城的城门。 很快,前去查探的士兵快步走过来,“大人,城门周围并无异常。” “好。”赵晋垂下眼睑,伸手握住腰间佩刀的刀柄,大步走下城楼。 翻身上马后,赵晋沉声道:“开门!” 云州城的城门,徐徐打开。 赵晋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杨旭领着五千人在赵晋身后跟着。 双方人马摇摇对立。 “终于出来了。”北离将领将手中的刀,以刀背抵着肩膀,上下打量着赵晋。 “你们云州城是没人了吗?” 北离将领讥笑道:“派你这么一个小娃娃出来?” 赵晋对面的人,体型壮硕,看上去约莫不惑之年,反观赵晋,身形修长,面容俊逸,又方方过及冠之年。 两相对比,赵晋看上去,的确像是个小娃娃。 “锵!” 赵晋抽出腰间的佩刀,舌尖顶了顶牙齿,笑道:“只要你们别说本官,欺负老人家就成。” 听闻此言,北离将领勃然大怒,“黄口小儿!” 话音刚落,他提刀,一夹马肚,朝赵晋奔去。 见状,赵晋轻笑了一声,对此人更加不足为惧。 冲动易怒。 他身后足足有五千人,这北离将领直接离开自己身后的士兵。 只要赵晋想,完全可以在对方冲过来后,让杨旭将人围起来,然后抓获。 不过…… 赵晋的眸光变得凌厉,与北离的第一战,他更想给北离一个震慑! 念及此处,赵晋一夹马肚,握紧长刀,悍然迎上! “锵!” 两道身影相交,紧接着,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 北离将领不敢置信地看着赵晋,一个小娃娃,竟然有这么惊人的力度? 素来以力量取胜,甚至手上的大刀,足足六十斤重的北离将领,却被刀上传来的力度,逼退了两步。 握着刀的手,虎口处都隐约发疼。 他毫不怀疑,再来多两次,他的虎口,必然会被震裂。 一击之后,与北离将领的惊骇不同,赵晋神情不变,甚至迅速挥出了第二刀! 与北离将领手中的刀相反,赵晋手中,在此时的人看来,造型奇异的长刀,属于比较轻的一类。 所以,赵晋的刀很快,他全力挥刀时,甚至只能看见一片残影。 慕容燕所在的位置,离两人算不得太远,不过看不太清,战况,只能看个大概。 赵晋与北离将领,明面上看,两人不相上下,唯有身处其中的两人,才知道真实情况。 北离将领已经叫苦不迭,但是太子在他身后看着,这本就是为了试探云州城,以及给云州城一次震慑的叫阵。 一旦他逃了,那他的前途,也完蛋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情况翻转 再者,赵晋根本不让他离开。 赵晋以极快的刀,直接封住了北离将领的退路,叫他退不得,也进不得。 北离太子在远处观战,眉头皱起。 “萨拉怎么回事?” 慕容燕有些不满,萨拉是他们北离有名的勇士,战场上更是凶悍无比,不过是与一个年纪小小的赵晋打斗。 如今,不说将赵晋拿下,竟然还无法占据上风? 慕容燕身侧的将领看出了些许门道:“殿下,那云州郡守虽然看起来身形瘦弱,不过动作甚至灵敏。” 而萨拉体型壮硕,动作显得有几分笨拙,根本难以伤到赵晋。 这般一想,将领心中有些忧虑。 时间长了,萨拉未必能够坚持得住,彼时可能就会被赵晋占据上风。 慕容燕的眉头紧皱,正想要说话,前面两人的局势,骤然发生了变化! 赵晋手中的长刀,刺穿了萨拉的肩膀! 几乎是同时,赵晋猛地抽出长刀,弯腰躲开萨拉的攻击,伸手用力拉住萨拉。 先是握住萨拉右手碗的左手一用力,将萨拉手上的大刀直接震掉落地。 “哐当”一声。 交战时,一旦失去了武器,又是在马上,几乎是任人宰割的状态。 正因如此,大多数人都会在马上备多一把武器。 赵晋眼尖地看见萨拉想要抽出插在马鞍侧边的另一把长刀,眼神微凝,手上的动作,速度又快了几分。 他抢在萨拉抽出长刀前,直接一刀,砍落了萨拉的首级。 变故来得太突然,慕容燕等人已经全然愣住了。 方才明明两人还是胶着的模样,怎么转眼间,赵晋就已经斩杀掉萨拉? 慕容燕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怎么可能?赵晋一个被放弃的王子,从何处习得这么高强的武艺? 还是说…… 慕容燕蓦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 或许,梁王从始至终,不是想要和北离合作,而是故意摆了北离一道! 赵晋明面上是弃子,实则梁王一直暗中培养! 他不是想借北离入侵,趁机挥兵直指赵国都城,兴许是想借摆平北离的入侵从而为自己造势! 是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梁王虽然心狠手辣,却也不至于将赵晋置于死地。 更何况,赵晋的才能还如此杰出。 越想,慕容离越觉得,此事从头至尾,都是一场阴谋! 但是此时的他,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倘若他直接率兵回北离,只怕是太子之位都会被动摇! 慕容燕心念百转,而赵晋却没有给时间他过多考虑。 细长的刀垂在身侧,赵晋冷锐的目光直直射向慕容燕,“北离太子?你们可还有人胆敢应战?” 赵晋的语气,带着几分故意流露出来的轻蔑与挑衅。 一瞬间,双方仿佛颠倒过来一般。 云州城从原先的沉默,变成了气焰正盛的一方。 戚筠澈在城楼上看到了这一站,眼睛微微睁大。 换成是他,同样无法胜过赵晋。 此时的戚筠澈,心底对赵晋,隐隐多了几分敬佩。 文成武就,又是一名合格的郡守。 慕容燕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殿下,让末将去吧!” 有一些脾气暴躁的将领,根本经不起赵晋这般激将法。 当即骂骂咧咧地想要前去应战。 “一个黄口小儿,萨拉也是没用,连个毛娃子都收拾不了!” “都给孤站住!”慕容燕冷斥了一声身后蠢蠢欲动的众位将领。 萨拉在这些将领中,一身武艺,已经算得上名列前茅。 再派旁的将领,恐怕只是喂饱了赵晋手中的刀罢了! 慕容燕粗重的喘着气,就在赵晋不耐烦时,他终于下达了指令。 “鸣金收兵。” 言罢,像是为了讨回场子一般,慕容燕朝赵晋高声道:“赵晋,改日,我们再战过!” 首战大捷!北离自行败退! 原本因为北离十万大军压境而惶惶不安的将士们,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 北离人数多又如何? 单打独斗,北离那些蛮子,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且…… 众将士发现,赵晋听见北离十万大军压境时,直到如今,虽然谨慎,却是从容不迫,且没有半点惶然之意。 众人的心也忍不住随之安定下来。 赵晋迎面迎上戚筠澈,这个素来张扬不羁的郡尉,此时行为举止,居然收敛了不少? 举止间也没有以往那么放肆,看到赵晋时,甚至朝赵晋见了一礼,“大人。” 赵晋有些讶异地看着戚筠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几眼,收回视线。 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诸位随本官到军营内议事。” 云州城,军营。 本该神情严肃,甚至愁眉不展的将领,如今每个人脸上都是乐呵呵的。 似乎外面那十万北离大军,半点不用担心。 赵晋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北离这两日,必然会进攻,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今晚要做些准备。” “大人尽管说!”梁仟拍着胸膛道:“末将等人一定办好!” 赵晋微微颔首,“本官要你们,今晚率领军队,趁着夜色的掩护,暗中挖一条战壕。” “战壕?” 乍然听见从未听过的词,戚筠澈抱着手臂,疑惑地问:“这战壕是何物?” 赵晋神情怔愣了一瞬,此时连战壕都还未有吗? “就是在城门口前十里地的地方,挖一条长长的深沟。” 赵晋大致解释道:“必须要足够深,连人带马掉下去后,轻易不能爬起来的深度。” 杨旭顿时明白了赵晋想要做什么,问道:“大人,上面是否要铺设些泥土做掩饰?” “不错!”赵晋赞赏地看了一眼杨旭,跟众人道出了自己挖战壕的原因:“北离最为擅长是骑兵。” 云州城的地形,除了城西那一块有山外,其余地方都较为平坦。 于骑兵而言,平坦的地方,反而更为适宜。 因为骑兵最擅长的就是冲杀,一旦他们破开城门,直接冲杀而来,他们不一定挡得住。 一旦北离的士兵来到云州城城门处,赵晋也断不敢再使用炸药。 第二百三十章 逐出云州郡 否则,彼时炸的,可不只是北离的士兵,还有云州城的士兵。 当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众位知晓了赵晋的意思后,当即有一位将领站出来请命道:“大人,此事交给末将!” “好。” 赵晋点头应允了。 紧接着说起了第二件事。 “你们是不是很好奇,前几日,运到军营中的那一箱箱东西是什么?” 赵晋此话,算是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他们此前就想问,但是听说极为重要,又怕是什么机密之事,便一直没有开口。 这会赵晋主动提起,众人七嘴八舌地问道:“大人,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啊,当时我靠近了一点,差点没被郡尉大人骂得狗血淋头。” 戚筠澈“啧”了一声,“怎么,你有意见?” 郡尉的脾气较大,而且说话从来不客气,诸位将领都有些害怕他。 方才冒死说出那番话的将领,一听,立刻摇头,默默闭上了嘴。 赵晋看见这一幕,笑道:“你们一群人加起来,难不成还打不过他一个?” 这些将领闻言,神情顿时苦了下来。 “大人,你有所不知,这打过了又怎么样?” 旁边的一个将领几乎是立刻就接过了这句话的话茬,“然后训练的时候,郡尉大人就会狠狠地训我们。” 赵晋施施然地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这多好,校场上流的汗越多,战场上流的血越少。” 话虽如此,但是在校场上,被训得半条命都没了的时候,依然是让人胆寒。 “那里面的是炸药。” 赵晋解释多了几句,“这些炸药,是专门为了应对北离进攻的。” 听见是针对北离,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在杨旭与唐一行身上。 两人统领的特种兵,据说也是为了针对特种兵的。 “总之,这些炸药,都是新研制出来的武器,存放的位置,必须要隔绝水,也不能有明火。” 赵晋的神情很严肃,“一旦让本官发现,这些炸药存储的地方,出现了这些问题。” “逐出云州郡!” 最后半句,赵晋的语气极重。 所有才知晓炸药的将领都怔愣了一瞬。 这惩处,算得上非常重了,这炸药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大人这般慎重。 戚筠澈几人,早已知晓这炸药的威力,因而虽然有些意外,却也理解赵晋的做法。 遇水尚好,最多不过是炸药无法被点燃。 但是一旦遭遇明火,营帐内的炸药悉数被引爆,只怕整个军营都不复存在。 彼时,不需要北离出动十万大军,云州城就已然是自取灭亡了。 “听见没有?”赵晋又重复了一遍。 “是!” 赵晋这才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情。 炸药一事,不容儿戏,稍有不慎,造成的后果太过严重了。 之后,赵晋又与众人商议了一番之后的准备。 待诸多将领陆续离开后,杨旭留了下来。 “大人,梁王那边,是不是也准备动手了?” 云州城前段时间洋商之事,梁王暗中的动作,再加之清溪镇的铁矿,杨旭直觉告诉他,北离开战,很快,梁王那边也会有所动作。 “嗯,不错。”赵晋的脸色有些许凝重。 他心中虽然有计划,但是北离一事好解决,梁王那边却不好解决。 毕竟,他如今的身份,是梁王的大王子。 梁王出事,他能不能完全将自己摘出来,尚且是一个未知数。 而且,现在龙椅上那位,满腹猜忌,倘若再被有心人进谏几句,赵乾会将自己一同算上,也不足为奇。 再者,赵晋与梁王的相处太少了。 至于原身,见到梁王的次数,兴许还没有他多。 传言总会有所失实,因而赵晋只是针对梁王,做了初步的计划。 杨旭在王府中时,便明白,梁王迟早有一日,是会起兵的。 只不过,之前他是梁王府中的兵,没有太多需要考虑。 一旦梁王起兵,他只能跟随梁王。 但是如今他的主子是赵晋,而非梁王。 杨旭担心的是,梁王起兵,会对云州城下手。 若是当真如此,到时候,云州城需要面对的,则是北离与梁王。 哪怕整个云州郡联合起来,只怕也难以抵挡北离与梁王联手进攻。 “放心。” 赵晋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有炸药,我们与北离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 只要他们的速度快一些,梁王的打算就会落空。 赵晋曾经对梁王与北离的合作有所猜测。 梁王应当是想趁北离进攻赵国,赵国内部乱成一团时,趁虚而入,大举起兵。 彼时,赵乾就要面临两相夹击。 如果赵晋的猜测没有错,梁王起兵的最佳时候,应当是云州与北离的战争,最为焦灼之时。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此处,又是两国战争的关键时候。 梁王选择此时出手,胜率很大。 不过…… 赵晋眼底滑过一抹狡黠,梁王现在应该还在等,但是,他不会给梁王机会的。 倘若云州城与北离的战争,结束得触不及防,梁王来不及反应的话,又会如何? 杨旭回想了一下炸药的威力,心中安定了几分。 “唯独是,陛下那边。”赵晋的眸色变得深邃。 此番大战,赵乾必然会知晓炸药一事。 虽然赵晋曾经告诉过他,但是赵乾肯定想不到,这所谓的新武器,会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一旦他知晓后,肯定少不得猜忌。 赵晋有些厌烦地揉了揉眉心。 身处那个位置,难免要想多一些,注意多一些,毕竟觊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不过,赵乾事事怀疑,难以信任手下的大臣,恰恰也说明了,赵乾的魄力有所不足。 且识人能力,估计一般。 杨旭闻言,却神情不变,依旧面色冰凉,看着赵晋,淡声道:“大人已经有办法了。” 直接被杨旭一语道破,赵晋失笑不已,“不错,本官的确有办法。” 说到此处,赵晋唇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虽然不一定能够打消掉赵乾的猜疑,不过,却能让赵乾,别无选择。”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战争结束 翌日。 慕容燕准备全军出击,速战速决。 这一点,倒是与赵晋所想不谋而合,两人都想要迅速解决这一战。 骑兵在前,攻城车在中间,最后是步兵。 慕容燕留了一万人,镇守营帐,他自己亦留在营帐中。 他虽然懂得一些军事,却并不擅长,比不过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 原先,慕容燕选择的统管此事的人,是萨拉。 但是萨拉死在赵晋刀下,无可奈何之下,慕容燕任命了另一位更为年轻些的将领统领全军。 骑兵在前的一个原因是,他们跑起来速度较快,一旦放在后面,很容易最后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然后,正狞笑着,骑在马上,挥舞着大刀的北离骑兵,在没有反应过来时,马蹄子的脚下似乎踩中了什么比较柔软的东西。 下一刻,第一排的骑兵,悉数掉入一道长长的战壕处。 而后面的骑兵来不及拉住马匹,犹如下饺子一般,一个又一个掉在深深的战壕内。 年轻的将领看见这一变故,脸色一变。 骑兵几乎有三成的人数,都落入了那条深沟内。 而北离最大的优势,本就在骑兵上。 年轻将领咬着牙,看着不知多少士兵与战马,被深沟内长长的铁刺,直接捅穿了身体。 鲜血几乎在下面铺了一层。 而且,这条深沟不解决,后面的人根本无法过去。 至于填满这条深沟,挖土填沟不知道要多久。 如果以人去填…… 年轻将领闭了闭眼,不行,要填满这条深沟,恐怕得要填上一两万人才行。 而且,他抬头看了一眼云州城的城楼,脸上露出苦笑。 “此处离云州城的城门太近了,赵晋不可能干看着他们干活的。” 忽然,年轻将领仿佛看见了什么,眼神微凝。 只见一个个纸包,突然被投掷过来。 “这些是什么东西?”年轻将领直接伸手接了一包,放在眼前观察,却看不出什么名堂。 赵晋站在城楼上,沉着冷静地看着已被迫止住步伐的北离众人。 在赵晋的身后,一支支火箭被架起来,正蓄势待发! “放!” 赵晋一声令下! “咻!” 一支又一支火箭,直接朝北离士兵所在处疾驰而去。 年轻将领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火箭,瞳孔猛地收缩。 “快!盾兵!”年轻将领厉声喝道。 然而,他们不知晓,火箭不是最恐怖。 直到…… “轰!嘭!” 一个个纸包被火箭点燃引爆,几乎是瞬间就吞噬了年轻将领所率领的军队。 红色与黑烟交织,很快就蒙住了这九万军队,仿佛一个庞然巨物。 一声又一声惨叫声从里面传出,在最初的巨大响声后,偶尔还会有几声沉闷的响声。 慕容燕不过是一眨眼,转眼间,北离的军队,瞬间被红光与黑烟直接吞噬。 “这是怎么回事?” 远在军营的慕容燕都能感受到从前面九万大军处传来的滚滚热浪。 慕容燕紧张地盯着前面的情况。 不仅是慕容燕,哪怕是云州城的将领,也被这一番变故吓到了。 “这……这炸药的威力,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厉害。” 有将领看着眼前这一幕,低声喃道。 连离这九万大军较远的慕容燕都能感受到这股热浪,云州城一众将领,只会感觉更加明显。 “这大冷天的,被这热浪烤得都快要出汗了!” 与众人的紧张不同,赵晋气定神闲地看这样眼前这一幕。 这些炸药能带来什么效果,他大概能够预估到。 许久,这股黑烟才散了去,露出了里面的真实状况。 几乎没有人能够完好地站着。 那一包包炸药,直接在九万大军内部炸开。 此时放眼望去,悉数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赵晋等人离得近,站在城楼上,隐约能够听见几声痛苦的呻吟声。 至于那条长长的战壕,此时里面一片血肉模糊。 “草。” “他奶奶的。” 九万大军,全军覆没,而云州城这边,一个兵都没有派出去,只是用了一些弓箭手。 不少将领因为太过骇然,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赵晋望见,眉眼沉了下来,“你们觉得很残忍?” 言罢,赵晋的视线也落在了眼前堪称残酷的一幕上。 “用炸药,威力的确巨大,也确实残忍。” 赵晋的声音有些轻,“但是我们只用对自己人仁慈便好。” “这九万大军。”赵晋轻笑了一声,“倘若他们没有倒在这里,我们直接与九万大军交战,你们以为会如何?” “那么,躺在这里的人,就会变成我们的士兵!” 最后一句话,赵晋几乎是吼了出来的。 顿时,方才骇然得朝后退的将士,面露愧色。 大人说得不错,如果他们不狠心,现在躺在地上的兴许就是他们。 与云州城将士不同,慕容燕已经全然愣住了。 他直接骑马,朝那九万大军疾驰而去。 不少人都吓了一跳,连忙追上慕容燕。 慕容燕此时的脑海中,只剩下了全军覆没四个字。 完了。 这十万大军,皆是北离的精锐,是他与父皇打包票,定然能够取下云州城,父皇这才将这些人拨给他。 可是,现在都毁了,都毁了。 不论慕容燕,再怎么不愿意接受,结局已经奠定。 北离此回以十万大军,兵压云州城。 城内的百姓可以说是惶惶不安。 谁能料到,不过是第二日,北离的十万大军内,其中九万大军都全军覆没? 于云州城百姓而言,这简直是一个传奇! 所有人都做好了苦战的准备。 云州城内的那些男丁,甚至准备好,随时披上皮甲上战场。 结果,一眨眼的时间,所有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好像北离的入侵,只不过是一场梦。 云州城的军营,大摆庆功宴! 众人紧绷着的弦终于得以放松,可谓是好好闹腾了一番。 北离刚刚大败,无论如何都无法立刻卷土重来。 梁王收到这个消息,也不敢在贸然举动,必然需要重新商议。 所以,赵晋就没有再拘着他们,甚至允许他们适量饮酒。 第二百三十二章 庆功宴 云州城军营内一片热热闹闹,一众将士闹哄哄的。 赵晋虽然有时气势凌然,但大多时候还是比较平易近人,再加上此时众人兴致正高,不少将领都有些醉醺醺的。 胆子大些的,直接灌赵晋! 梁仟几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直接捧着一个酒坛子走近赵晋。 他们经过杨旭的时候,梁仟捅了一下杨旭,低声问道:“走不走?机会难得。” 杨旭默然一瞬,右手朝桌案上一捞,单手圈住一坛酒,与梁仟几人一同朝赵晋走去。 赵晋早早注意到这里的动静,眉心一抽,几乎是立刻就知道这群兔崽子想干什么。 “大人!”梁仟特别大声地喊道:“今日高兴,我们来好好喝一场!” 言罢,生怕赵晋不同意,梁仟还故意嘀咕了一句,“瘟疫一事爆发后,可是好久都没有那么齐人地一起喝一顿了。” 说是嘀咕,实则声音半点不小,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赵晋浅浅呼了一口气,唇角勾起,“来!” 梁仟几人喜出望外,纷纷灌起赵晋。 除了杨旭,没有人注意到方才赵晋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杨旭抱紧了一点酒坛,慢腾腾地又挪回了自己原先坐的地方。 倘若能够灌醉大人自然好,但是…… 杨旭抬头,恰好与赵晋对视。 但是,恐怕看样子,醉的那个,肯定不会是大人。 赵晋见杨旭又抱着酒坛子走了,差点笑出声来,再看毫无所觉的梁仟等人,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就看看,是谁灌醉谁。 戚筠澈抬头扫了一眼这边的闹剧,又低下头,自顾自地饮酒。 一个时辰后。 赵晋身边横七竖八地躺了好一些人。 有三四个,几乎是直接抱着酒坛趴在了地上。 突然,其中一个爬着的将领动了一下,翻过身来,露出一张被酒气熏得通红的脸,正是梁仟。 原本他是抱着酒坛,半趴着地,半趴着酒坛子,结果,他这么一翻身,又神智不清,没有扶好酒坛。 坛子里面残余的酒水,直接洒了出来,浇了梁仟满身。 但是梁仟已经醉得人事不省了,嘴里说着醉话,半点不知外界的情况。 赵晋有些好笑,抬脚跨过他们,朝外走去。 虽然他并未喝醉,但是却也有些微醺,毕竟喝了好几坛酒,这会营帐内,满是浓郁的酒味,赵晋被熏得有些不舒服,干脆出去走走。 这多亏了此时的酒都是些度数极低的酒,哪怕是他交给林青松的方子里,也没有特别高度数的酒。 而赵晋早就适应了各种高度数的酒,这些酒,喝再多,也不容易醉。 所以,梁仟几人想要灌醉他,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赵晋刚刚走出营帐,朝偏僻清静的地方走去。 没多久,赵晋就听到了身后传来脚步声,有几分凌乱。 赵晋一转头,就看见戚筠澈红着脸,身上带着浓郁的酒气,脚步不太稳地朝他这里走来。 “郡尉?” 戚筠澈微微眯起眼睛,在赵晋面前站定,“大人怎么突然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 赵晋看戚筠澈眼神都有几分迷蒙,猜他估计是有些醉了,“要不要先找人送你回去?” “不用,我没醉。”戚筠澈摆了摆手。 忽然,他又凑近了赵晋几分,“大人,下官真没想到,和北离的这一战,居然这么轻松。” 他见惯了艰难的战争,也知晓,每次碰上北离的骑兵,打起来有多么的困难。 战场上永远是尸横遍野,那血腥味重得,令人想吐。 可是,这一次,同样是尸横遍野,那里却没有赵国的士兵,都是敌军。 戚筠澈第一回知道,原来与北离人打,可以不用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可以打得这么轻松。 戚筠澈扬起唇笑了,声音却有些沙哑,“下官第一次,零伤亡。” “如果……”赵晋听见,他的声音突然放得很轻,“如果早些就弄出了这个炸药,该多好?” 他家里是不是就不用死这么多人了。 戚筠澈不是不明白,当进入军队时,就该有马革裹尸的觉悟。 死亡,在战争里太常见了。 但是得知有法子可以避免的时候,戚筠澈还是不免贪婪地想,早一些知晓,该有多好? 对此,赵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他独来独往惯了,也见惯了生死离别,自己早已经麻木,若要他去安慰别人,实在是有些为难他。 但是这会的戚筠澈,像是卸下了往日所有的尖刺,无端显得脆弱又可怜。 赵晋长长呼出一口气,“但之后,会好起来的。” 接着,赵晋的语气一肃,“戚筠澈,炸药的威力,你如今已经知晓了,如果不想这些炸药,被旁人用来对付我们自己的士兵。” “一定要保密好。” 许是因为赵晋的语气突然变得凌厉,身上的气势也强盛起来,让戚筠澈听得心头一震,酒也醒了几分。 “我自然知晓。” 想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戚筠澈舔了舔犬齿,忍不住“啧”了一声。 丢人丢大发了。 “大人,这事,可不能说出去。”戚筠澈压低声音道。 赵晋瞥了他一眼,明白他说的是方才失态的事,唇角一勾,“行。” 戚筠澈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看赵晋,神情突然露出几分迟疑。 “有事便说,婆婆妈妈的作甚。”赵晋直接道。 被骂婆妈的戚筠澈神情扭曲了一瞬,狠狠瞪了一眼赵晋,没好气地道:“我是想提醒一下大人,小心陛下!” 赵晋脸上的笑意与漫不经心收了起来。 赵乾。 这是现在他们面临的最大的问题。 之前赵晋递了折子说了一下炸药后,赵乾没有半点回音,他便知晓,赵乾并未将这所谓的新武器放在心上。 可是,云州城的战报已经递上去了,赵乾很快便会知晓此事,彼时又该如何? 赵晋并不担心炸药被赵乾夺去,而是要想办法,打消赵乾的猜忌。 现在,他还是太弱小了,他敢与梁王叫板,是因为知晓,赵乾对此喜闻乐见,所以会站在他这边。 第二百三十三章 赵乾的心思 但赵晋的确没有资本与赵乾叫板。 既然这样,他就要取得赵乾的信任。 “我知道。” 赵晋沉声道:“他定然会担心,我自己会不会有存着炸药之类的,所以……” 赵晋眸子一掀,“彼时要你与我演一场戏?” “演戏?”戚筠澈怔愣地道。 “不错。” 赵晋笑了笑,“这种大好时机,陛下可不会放过。” 趁北离元气大伤,正惊惧不已之时,利用炸药,大举进攻北离,彻底解决北离这个祸患。 倘若要大举进攻北离,仅仅依靠云州城的将士,是远远不够的。 并非是云州城的将士与北离对上无法取胜,而是将北离打下来后,仅凭云州城的百姓,无法镇守。 “陛下会派遣军队过来,其中会有陛下的心腹,到时候,需要你与我装作关系不好的样子。” 戚筠澈眯了眯眼睛,“下官与大人的关系本来就不好。” 闻言,赵晋笑了一声,“是是是。” …… 很快,赵乾就收到了消息。 呈现在龙案上的,是从云州城内传回来的战报。 他已经看了不下五次了。 赵乾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无一伤亡,一日之内就歼灭北离九万大军。” 赵乾从未想过,自己不曾放在心上的新武器,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这份战报,传出去,任谁都不会相信! 但是,哪怕是造假,也没有敢这么夸张。 太假了,反而是真的。 赵乾右手捏着战报的一角,眼内的情绪沉沉浮浮。 只是一战就能歼灭北离九万大军,那么,赵国完全可以乘胜追击,直接将北离拿下! 北离困扰赵国好几朝,倘若他在位期间,可以攻灭北离,拓宽赵国疆土,之后必定青史垂名。 想到此处,赵乾的眼睛越来越亮。 “赵晋,果真是一个人才。” “此等武器都能想出来!”赵乾的神情颇为高兴,朝旁边侍候的老太监道:“去,将老四叫来!” 老大身上已经的功绩已经有了许多,反而是老四,没怎么办过差事,也没能记几件功劳。 赵乾眯了眯眼睛,是时候让老四去铎铎金了。 很快,赵行之就快步走入,“参见父皇。” “不必多礼。”赵乾笑着摆摆手。 “父皇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赵行之难得见到赵乾这般笑容满面的模样。 帝王的神情总是比较收敛,不论心内如何想,面上流露出的神情,却都是万分克制的。 乍然看见这般几乎收敛不住的喜意,赵行之好奇不已。 “哈哈哈!” 赵乾捋着胡须,大笑了几声,然后将案上的折子直接扔给赵行之,“你看看就知道了。” 赵行之接过折子一瞧,猛地瞪大了眼睛,握着战报的手都有些发抖。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赵乾,“父皇,这,这是真的?” 闻言,赵乾只是抬手指了指赵行之手中的战报,问了一句话,“你觉得,有谁有胆子,报这样的数字?” 赵行之一时哑言。 良久,他有些恍惚地盖上战报,“这,儿臣从未想过,有一日的战报上,会……” 他的声音顿了顿,好一会才挤出一个词,“奇迹。” “是啊!”赵乾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赵晋的确是一个人才。” 能够造出这样的武器,当真是前无古人。 感叹了几句后,赵乾切入正事,“这回让你前来是有一件差事要交给你办。” 赵行之拱手作揖,“父皇只管吩咐,儿臣定会好好办。” 赵乾哼笑一声,“和你手中的战报有关。” 一瞬间,赵行之脑海中闪过种种念头。 和云州城的战报有关? 难道是要他去调查此事的真假? 不对,父皇方才的模样,分明是已经相信了这份战报。 新武器! 赵行之收紧了双手。 是了,赵晋研制出来的新武器,过于强大,父皇心生忌惮,乃至于猜忌,再正常不过了。 就在赵行之思绪纷乱之际,赵乾的声音响起,“朕会派神威将军领军前去云州城,一举将北离拿下!” “你随神威将军一同前去。” 说到此处,赵乾看着这个自己最为喜爱的儿子,劝道:“父皇知晓你不喜欢这些麻烦事,但你身上总不能没有半点功劳。” 赵行之眉梢微动。 赵乾不知道的是,赵行之早已经与赵晋合作,在军队之事上,赵晋会帮助赵行之。 更何况,戚家与赵行之的关系一向较好。 虽然不会太过偏颇赵行之,但是一些小事,也是乐意告知赵行之的。 倘若这次再跟随神威将军出征北离…… 赵行之按捺下心中泛起的喜意,面上半点不显,“父皇有命,儿臣莫敢不从。” 经此一遭后,他也不必再怕那些人在军队上面给他使手脚。 赵乾见状,满意地点点头,“那你便回去好好准备,可莫要丢了我赵家的脸!” “儿臣晓得的。” 待赵行之走后,赵乾屈指敲了敲桌案,微微眯起眼睛,“去,将神威将军叫来。” 赵晋研制出新武器,能够让赵国有希望一举拿下北离自然是好事一桩,但是却也不得不防。 这所谓的炸药,威力太大了,倘若赵晋站在他这边,自然是好事,可若是不是呢? 毕竟,赵晋可是梁王的大王子,而梁王的谋反之心,几乎是昭然若揭。 哪怕没有这层关系,赵乾也不放心赵晋。 虽然他有意招揽赵晋,而这些时日,赵晋的表现,也表明了想要受他招揽。 但是说到底,赵乾并不完全相信赵晋。 没多久,一位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龙行虎步,走了进来。 “臣,参见陛下!” “马彦,来了。” 赵乾也不多说,直接将战报给马彦看。 马彦常年征战,比赵行之更清楚,这是一件没有人胆敢想过的事。 他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激越的心情。 “陛下,这份战报。”说着,马彦声音哽了一瞬。 好一会,他才平复了情绪,“陛下,可是想要趁此机会,直接拿下北离?” “不错!” 赵乾抬了抬下颌,“马彦,有此武器,你要多少人?” 第二百三十四章 出兵 马彦沉吟半响后道:“倘若这份战报上的数据,没有任何作假,十万人!” 他看着赵乾,斩钉截铁道:“十万人,臣可以将北离端掉!” 有此武器,最重要的问题,反而不是有没有足够的人将北离端掉,而是能不能镇守。 十万将士,镇守一个战败的北离,足够了。 “好!”赵乾抚掌大笑。 两人细细商议了一番后,赵乾提起了另一件事。 “此次派遣你前去云州城,除了征战北离外,还有一事。” 赵乾的声音顿了一下,望着马彦,沉声道:“朕要你好好查查赵晋。” 赵晋? 马彦微微一怔,赵晋不正是云州的郡守? “梁王之事,你也知晓。”赵乾皱起眉头,神情凝重,“赵晋毕竟是梁王之子,朕不能全然放心。” 马彦是赵乾的心腹,所以这些事,赵乾基本会告知马彦。 “所以,朕要你查清楚,赵晋与梁王现在的关系,究竟如何。” 赵晋在梁王府时,赵乾知晓,他与梁王的关系不好,甚至称得上恶劣。 可是如今赵晋毕竟已经担任了将近一年的云州郡守,官场沉浮,往往以利益为重,那些恩怨反而被放在后面。 赵乾不能确定,赵晋没有朝梁王妥协,或者,没有为了利益,与梁王和缓关系。 须知,若是梁王谋反成功,赵晋便成为了皇子,一旦在其中立下汗马功劳,又有长子的身份,甚至能够去争一争上面的那个位置。 权财动人心,赵乾惯会用这些笼络人,自然也会对此有所防备。 马彦跟随赵乾多年,对赵乾的性子很清楚。 听闻此言,便知晓了赵乾打算,“臣明白,那,倘若云州郡守与梁王关系密切,可要动手?” “直接动手!”赵乾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辣,“如果赵晋站在梁王那边,绝对不能留!” 赵晋展现出来的才能,过于令人担忧,如果不能为己所用,赵乾必须要将其毁掉,否则,日后必然是心腹大患。 “臣明白。” 赵乾忽然话音一转,“但是,倘若赵晋与梁王的关系,一如既往地恶劣,马彦,你要尽力,将赵晋彻底拉拢过来。” 只要赵晋不站在梁王那边,赵乾便会尽力争取赵晋。 此等才俊,可遇而不可求,赵乾更加希望,赵晋能够为自己所用,更不用说,赵晋还可能…… 想到自己如今正在查的事,赵乾长长呼出一口气。 马彦有些错愕,以赵乾的性子,这般对待一个臣子,实属罕见。 不过能够捣鼓出炸药这种东西,想必赵晋的才能,的确惊为天人。 “还有,之后你要查清楚,赵晋如今手上的炸药有多少,他有没有,特意留出来。” 最后半句话,赵乾咬字特别重。 “臣领命!” 赵乾又细细交代了几句后,才放马彦离开。 翌日,马彦立刻点齐了十万人,浩浩荡荡地朝云州城奔去。 而云州城一日之内,歼灭北离九万大军的消息,立刻在赵国内传开,犹如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少人曾经听闻赵晋,但无论是他与梁王的恶劣关系,还是瘟疫之事,都不至于让朝臣过于重视。 前者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趣谈。 后者让他们有些惊叹,赵晋竟然还会医药,却也经此而已。 但是! 不费一兵一卒,眨眼间灭掉九万大军,这可是闻所未闻之事! 其中背后的意味,过于深长,令这些人不得不重新审视赵晋。 嗅觉敏锐些的,隐隐察觉到,兴许朝中的势力,会有所变化了。 消息传开后,本正在紧锣密鼓准备造反事宜的梁王听闻后,震怒不已! “那个所谓的武器,究竟是什么?”梁王大力拍着桌案,因为怒火,胸膛剧烈起伏着。 下方站着十多位官员,皆是梁王信任的属下。 “王爷,据闻此物为炸药,可以以火引燃,然后发出巨响声,便能造成极大的杀伤力。” 秦遵尹顿了顿,继续道:“大王子乃是以投石机将其投至北离军队中,故而云州城无一伤亡。” 一方无一伤亡,一方九万大军悉数被歼灭。 梁王的呼吸变得粗重。 “可有探知得知此物的弱点在何处?” 十多位官员面面相觑,无一人站出来。 显而易见,没有人知晓,这炸药,究竟可以如何应对。 梁王深吸一口气,企图压下胸腔里的怒火,然而未果,狠狠地踹了一脚桌脚,发出一声巨响。 这些人,早见识过梁王的怒火,听见响声,只是眉心跳了跳。 “必须要想办法。” 梁王最担忧的不是北离如今不能再为他们提供助力,而是担心赵晋站在了赵乾那边。 “倘若这炸药,赵晋将其给了赵乾……” 梁王话未说完,所有人都知晓他的意思。 一旦赵乾拿到炸药,他们的造反,几乎是毫无胜算可言。 北离十万大军,不过一个照面,就溃逃,他们又能多少个十万大军? “王爷,当务之急是要将大王子拉拢过来。” “不错,”不少官员纷纷附和道:“大王子与王爷毕竟是血脉相连,软语相劝,应当会听从王爷的。” 梁王的眼睛微微眯起,“此举可行。” 只要赵晋愿意站在他这边,将这炸药送给他们,区区赵乾有何惧?他们亦不需要北离的帮助。 孙卫平忽然站出来道:“王爷,倘若好言相劝不可用,我们还可以利用‘宁夫人’。” 乍然听闻“宁夫人”的众人有些疑惑,宁夫人不是已经死在了瘟疫中吗?怎么…… 不少人反应过来,王爷一直没有对外公布宁夫人的死讯,难道,赵晋至今仍未知晓? “王爷?宁夫人是如何一回事?”有官员忍不住问出声。 倘若大王子不知晓此事,其中的可行之处,便多了不少。 “此事一直瞒着赵晋,他仍然未知晓。”梁王沉声道。 “好!” 有官员喜道:“倘若这样,我们就不怕大王子不相助了!” 好言相劝,再加以威逼利诱,这炸药,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大军抵达 “孙卫平。”梁王沉着脸唤道:“先写一封信,劝赵晋将炸药牢牢把控,助本王一臂之力。” 孙卫平低头领命,“是。” “王府里,消息要死死瞒住,绝不能泄露出去。”梁王的鹰眸扫过十多位官员,声音发寒。 “一旦传出去了……”梁王屈指敲了敲桌案,言外之意溢于言表。 想到梁王的手段,十多位官员纷纷低下了头,连声应是。 “只要赵晋不知晓这个消息,于我们而言,此番未必是一件坏事。” 梁王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沉声说道。 赵乾想要趁此机会进攻北离,那么,他就趁此机会起兵,彼时赵乾面临内忧外患,定然会自顾不暇。 “还需要多久?”梁王沉声问道。 秦遵尹上前一步,“十日,十日即可。” “好!” 云州城。 赵晋扬眉看着手上的书信。 “大人也收到了四皇子的信?”戚筠澈一进来就看见了赵晋手中的信。 赵晋抬眼看去,“你也收到了?” “嗯。”戚筠澈应道:“殿下说他要过来。” “不错。” 赵晋沉吟半响问道:“你知道这马彦,是什么人吗?” “是陛下的心腹,他身上,军功卓卓,为人严肃较真,而且只一忠于陛下。” 戚筠澈简单地告诉了赵晋几句。 陛下派遣马彦前来,戚筠澈并不意外,马彦是最好的人选。 “大人叫下官前来,只是为了马彦的事?”戚筠澈抱着手臂问道。 赵晋摇摇头,“是另一件事。” “戚筠澈,你可否要随马彦一同征讨北离?”赵晋边将手上的书信折好,烧毁,边问道。 戚筠澈神情微怔,“大人何故此言?” 征讨北离,他自然想。 戚家多少儿郎死在北离手中,能够新手将北离攻破,是戚筠澈梦寐以求的事,可陛下不是已经派遣了殿下与马彦? 再者,他是云州城的郡尉,云州城内事务繁杂,未必能够前去,而且,按理他也不应该随同前往。 “倘若你想的话,本官有办法。”赵晋一眼看出戚筠澈眼底的渴望,知晓他只不过是有所顾虑才会如此说。 戚筠澈微微睁大了眼睛,“大人,当真可以……” “陛下不过只拨了十万人,他们此回前往北离,必然要带上炸药,炸药的危险性,你是知晓的。” 赵晋眼皮微掀,理所当然地道:“他们无一人熟悉炸药,本官特意派遣郡尉前去辅助,有何不可?” 其实,赵晋本想自己上战场的。 许久没有真正在战场上杀敌,也没有体会过那种苍凉又畅快地感觉了。 但是赵晋清楚,比起自己,戚筠澈更加合适。 戚家虽然算不得完全的皇帝一派,却也是比较亲近皇帝的,而戚筠澈前来云州城担任郡尉,本意,也是为了锻炼。 倘若赵晋亲自前往,只怕赵乾还要担心他身上的军功太多,更加猜忌。 “下官,多谢大人。” 赵晋摆了摆手,“你们尽快速战速决便好,此回四皇子与马彦等人,估计无法尽早返回都城的。” 闻言,戚筠澈眉目微动,“大人是说,梁王会……动手?” “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赵晋脸上挂着笑,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戚筠澈眉头微蹙,“若是如此,梁王恐怕会盯上云州城。” 此前他们与北离的一战,炸药的威名已经传出去,梁王定然会心动。 偏偏赵晋又是梁王的大王子,将主意打到云州城,打到赵晋头上,这是再正常不过之事了。 “我比较担心的是,梁王会亲自前来云州城。” 赵晋的眉目微沉,他查看过地图,梁王要攻打至赵国的都城,从云州城朝西攻打,也不失为一条不错的线路。 加之炸药的存在,以云州城作为基地,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戚筠澈也想到了这一茬,“从燕阳到云州城,哪怕是急行军,也需要七八日的时间。” “所以你们必须要速战速决。”有炸药,赵晋心中自然有把握可以阻挡住梁王,甚至可以将梁王击退。 不过,古代重视孝道,赵晋过于强硬,容易落人口实。 想到此处,赵晋眉头拧了拧,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不论哪一样,都容易落人口舌。 不过,梁王,他是一定要解决的。 哪怕他当真助梁王夺得了皇位,也不见得梁王会相信他。 数日后,马彦率领十万大军抵达云州城外。 他们提前给赵晋传了信。 赵晋站在城门口,身上披着黑色的裘衣,五官俊逸又锋利。 远远的,他就看见正朝这边行来的大军,黑压压的一大片。 待他们走近后,赵晋便望见了走在前面的赵行之,他身侧还有一位中年男子,身上穿着明光铠。 赵晋抬脚迎上去,身后跟着戚筠澈和宁策。 “四皇子殿下,马将军。” 骏马上的中年男人,阔肩挺腰,板着一张脸,方形脸上有着不少褶痕,显得更加严肃。 马彦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打量了赵晋几息方才从马背上下来,“云州郡守,久仰大名。” 他没有称呼赵晋为“大王子”,特意将其余梁王隔绝。 赵晋听出了马彦的称呼上的异样,神情不变,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相比大王子,他也更喜欢云州郡守这个称呼。 “马将军谬赞了。” 马彦接着看向赵晋身后的宁策,神情和缓了几分,“宁学士。” “好久不见了马将军。”宁策笑着上前。 赵晋有些许惊讶,他没有料到宁策与马彦,竟然是老相识。 “好了,莫要站在此处寒暄了。”四皇子出言道:“我们不若先进去再谈。” 赵晋侧开身,“殿下,马将军,请。” 十万大军的到来,并未引起云州城百姓的过多关注。 云州城临近北离,大军在云州城军营内驻扎,与北离交战,早已经不是一回两回的事了。 倘若这次赵晋并未能将北离击退,赵乾同样也会派遣大军前来。 云州城内的百姓,已经是习以为常。 四皇子、马彦与赵晋三人走在最前面,三人几乎是一直在寒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炸药库 “郡守大人的确是大才。”马彦四处观察云州城内的情况。 云州城的街道一派繁荣昌盛,百姓虽然有些好奇他们一行人,却没有人露出半分害怕的情绪。 可见,在云州城里,府衙与军队,从未有侵扰过百姓的情况,否则,寻常人看见这么多军队,早已经躲进家中了。 马彦曾经来过云州城,与现在的云州城相比,简直是天上与地下的区别。 他第一回看到这么繁荣的边境城池。 赵晋摇了摇头,“这算不得什么大才,但凡愿意对百姓多上些心,都能做到这般。” 只要府衙与军队,不鱼肉百姓,不抢夺百姓财物,愿意在他们需要时伸出援手,百姓自然会铭记在心。 至于现在云州城的繁荣,其中不过是因为他脑海中的现代知识罢了,也算不得是他大才。 “只有我一人,也办不成这事。” 马彦瞥了赵晋一眼,因着赵晋不骄不躁的模样,倒是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一行人来到府衙,还未寒暄两句,赵晋就听见马彦道:“赵大人,不若先去看看炸药。” 赵晋动作微顿,接着笑道:“好。” 赵晋与戚筠澈,领着四皇子和马彦去到炸药库。 炸药库在军营的角落,重兵把守,里里外外至少围了三层,当真是一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镇守的士兵,目不斜视,昂首挺胸,脊背坚挺,看见赵晋等人时,齐声道:“见过郡守大人、郡尉大人!” 赵晋微微颔首,介绍道:“这是四皇子殿下与神威将军。” 闻言,士兵们又是齐声行礼。 马彦打眼一瞧,心中就很是满意。 这些士兵神采奕奕,动作利索,声音铿锵有力,这才是真正的精锐。 他朝戚筠澈笑道:“你小子倒是进步了不少,能够将这些士兵调教得如此好。” 来云州城之前,戚筠澈可还是被调教的那个。 马彦与戚家的交情尚可,尤其是与戚筠澈不少长辈都是同袍。 听见马彦此话,戚筠澈的神情古怪了一瞬。 没有错过他神情变化马彦收起了笑容,沉声问道:“怎么,难道不是?” 戚筠澈飞快地撇了一下嘴,不甘不愿地道:“不是我,这些兵。” 他仰了仰下巴,“都是郡守大人调教的。” 镇守炸药的皆是特种兵,算得上是赵晋调教出来的。 反正无论如何,都算不到他头上。 对于自己几斤几两,戚筠澈还是清楚的。 “赵大人?”马彦惊讶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往日的严肃,只是眼底依旧残留着情绪。 “没料到郡守大人竟然还懂得练兵。”马彦望向赵晋。 赵晋只是笑了笑,抬脚先走入炸药库,“不是要看炸药吗?” 马彦微微眯了眯眼睛,跟在赵晋身后进了炸药库。 赵晋撩开帘子,一个个铁箱映入眼底。 一排排铁箱紧密排放,堆叠得整整齐齐,只留下了一条很小的路给人通行。 马彦的目光微凝,他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 虽然这些是为了北离而准备的,但是此前从未传出过北离准备进攻云州城的消息,赵晋为何要准备这么多炸药? 赵晋扫了一眼马彦,看出了他眼底掩着的情绪,解释道:“北离此前屡屡派遣探子前来,前段时间的各种动作尤其多。” “故而才判断,北离兴许准备进攻云州城,命人准备多了些。” 说着,赵晋伸手,将身侧的一个铁箱打开,露出里面叠起来的,一个个炸药包。 所有的炸药包都是纸包,用绳子绑好,还有一条引线露出来。 赵晋直接拿起其中两个分别递给马彦和四皇子。 “这些炸药的杀伤力极大,想必殿下和将军有所耳闻。” 赵晋指了指炸药包上的引线,“这是引线,只需要点燃后,立刻将其扔出去即可,不过……” 赵晋话音转,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一旦点燃,必须要尽快扔出去,否则,引线烧完后。” 修长的手指撩起炸药包旁边垂落的引线,“炸药就会直接爆炸,彼时所炸的,就不是敌军,而是自己人了。” 马彦皱起眉,拿过引线仔细瞧了瞧,没有看出什么门道,只能点头应是。“行。” “有了这些炸药,拿下北离,应当是没有问题。”马彦看向赵晋道:“待会我让人将这些炸药全部装好。” 赵晋却摇了摇头,直视马彦,“恐怕不行。” 乍然听闻此言,马彦神色一变,“赵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声音里已然带上了寒意,甚至右手搭在了佩刀的刀柄上。 戚筠澈眼神微凝,赵行之的神情也不大好看,身体绷紧。 赵晋却是眼眸一掀,谁也没有看准他什么时候动作的,只见残影闪过,下一瞬,赵晋的手已经按住了马彦的右手手背。 “马将军莫要心急,且先听本官说完。”赵晋特意咬重了“本官”两个字,意在告诉马彦,自己更重的,是郡守这个身份。 马彦心中大骇,面上不显,只紧紧盯着赵晋,眉头紧紧皱起。 赵晋笑道:“梁王之事,殿下与马将军想必有所耳闻,两位觉得,梁王趁此机会起兵的可能性有多大?” 在场的另外三人都不曾料到,赵晋竟然直接提起了此事。 虽然梁王的造反之心,早已经是朝堂上,众人默认的事,但赵晋身为梁王的大王子,直接在皇帝的人面前提起这事…… 马彦的目光稍顿,一时拿不准赵晋是什么意思,固没有说话。 一旁的戚筠澈则是有些不耐烦地道:“有这个机会,梁王自然不会放过,大人不妨有话直说,婆婆妈妈的作甚?” 赵行之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戚筠澈。 均澈与赵晋的关系,这么恶劣? 赵晋眉心一抽,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戚筠澈。 这小子,分明是报私仇,还记着上回他说他婆婆妈妈呢! “如果梁王造反。”赵晋松开手,指向周围的铁箱,“已经知道炸药的消息,梁王会选择哪条线路?” 马彦与赵行之的神情皆是一僵。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关系恶劣 云州城! 如此一来,梁王定然会选择云州城! 云州郡的郡守是自己的大儿子,手中又有如此利器,再者,从云州城出发,朝都城进军的话,路程较短不说。 所经过的城池,没有哪个是难啃的骨头。 马彦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是赵行之出声问道:“既然如此,赵大人打算如何?” “所以本官需要一些炸药。”赵晋有些不解地看赵行之,“不然,云州城这几万军队,怎么打得过梁王?” 马彦这时才注意到赵晋的称呼,心中念头百转。 “梁王是赵大人的父王,这般直言,倒是让我惊讶。” 赵晋扯着嘴角,“将军没有听说,本官与梁王的关系不好?” “再不好,也是父子。” “父子?”赵晋忽然笑了,笑容颇为讽刺,“有哪个父亲会对儿子不管不顾十多年,甚至将自己儿子赶去送死?” 来云州城时,赵晋不过刚刚及冠,又是冬季。 倘若没有瘟疫,上一年冬季,北离就已经南下云州城进行掠夺。 原主身上,可是没有半点武艺傍身,来到云州城,与送死何异? 马彦默然片刻,没有再出言。 “更何况,梁王此举,本就是不忠不义。”赵晋神情冷峻,目光带着几分冷锐。 “赵大人需要多少炸药?” 马彦没有再纠缠此事,转而问道。 “五箱。” 梁王起兵,从燕阳到此处需要一些时日,五箱炸药,应当足以抵挡梁王至他们率兵归来。 更何况,道观那边,还可以继续做。 “好。”马彦颔首同意了,他看着赵晋,黑色的瞳孔深邃,“赵大人可要记住今日这番话。” 赵晋笑道:“马将军放心,本官知晓,应当如何选择。” “不过,将军还是速战速决好,不然,彼时云州城不一定能支撑得住。” 马彦自然晓得此事,当即点头应下,“赵大人放心。” 赵晋忽然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本官想要让郡尉跟随将军一同前去。” 闻言,马彦侧头瞥了一眼戚筠澈,不确定地道:“大人说均澈?” “不错,我云州,可没有第二个郡尉了。” 赵晋解释道:“殿下与将军,终归没有用过炸药,所以派遣一名懂得此事的将领前去,无疑更为合适。” “但是如果将均澈派出,一旦梁王来袭,云州城只怕会更加危险。”赵行之蹙眉道。 戚筠澈抬眼盯着赵晋,“这样也挺好的,正好我也不想与他一同对上梁王,万一他临时反悔,我岂不是危险了?” “马革裹尸可以,这种遭人暗算而亡,太过憋屈,还是别了。” 赵晋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沉了下来。 赵行之未料到,戚筠澈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均澈!” “我又没有说错。”戚筠澈将头扭到一边,眼中颇为不以为意。 赵行之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没想到,均澈与赵晋的关系,会是这般恶劣,也不知道他们平日里是如何共事的。 “赵大人说得有理。”马彦连忙出声,转移了话题。 “如此,均澈便随我一同征战北离吧。” 戚筠澈却又不疼不痒地刺了赵晋一句,“可别到时候我们回来的时候,你没有投降梁王,反而我们得要给你收尸。” 赵晋眉心跳了跳,沉着脸直接朝戚筠澈走去,“郡尉大人这么闲,不如好好过几招。” 不待马彦与赵行之反应过来,两人就已经打作一团。 事情一下子变化得太快,两人完全没有料到。 等赵晋与戚筠澈被两人拉开时,他们已经过了十多招。 赵行之长长呼出一口气,问赵晋,“你们平日里,经常打……” 他声音顿了顿,换了一种说法,“经常比试?” 打架说出来实在是太不好听了些。 四人现在已经出了炸药库,周遭都有士兵,郡守与郡尉打架,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赵晋沉默片刻,“……还行。”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哪里还不明白。 戚筠澈则轻“啧”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赵晋给赵行之与马彦等人办了接风宴,宴会并不华丽,反而透着军营里大老爷们的粗糙。 大块肉,大碗的酒。 虽然并不华丽精致,却正好合了马彦的口味。 他们常年在军营里,比起那些精致的菜肴,更加喜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而赵行之第一回见到这样的接风宴,新奇之下,更是不会过多计较。 接风宴后,赵晋便遇见了前来寻他的赵行之。 “四皇子殿下。”赵晋朝赵行之见礼道。 赵行之却是挑眉笑骂道:“怎么,一年不见,赵兄这般见外了?” 闻言,赵晋笑了笑,从善如流地改了口,“行之兄。” 赵行之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一年不见,在云州城内可好?” “总归是要比梁王府内自在。” 赵行之低声道:“这也是。” 说着,他压低声音,“宁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宁夫人从梁王府中出来的消息,十九与二十告诉了他。 听闻这个消息时,赵行之还唏嘘了一阵。 梁王如此行径,委实是令人不耻。 与一个无辜女子计较至此,妄为男子汉大丈夫。 提起宁夫人,赵晋脸上的笑容深了些,“挺好的,娘现在每日绣绣花,或者侍花弄草的。” 再者,有褚蔚清陪着,两人都有个伴。 “那就好。”赵行之笑道,神情也放松了些许。 虽然宁夫人只是他叔叔的妾室,但她温婉的性子,的确让赵行之很有好感。 因为他娘,也是差不多的性子。 “不过,你和均澈的关系怎么……”赵行之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两人都不是好品性的人,怎么会关系这么恶劣? 赵晋却是摇头摆手,不愿意多说,“殿下,之后你就知晓了。” 见赵晋确实不想多说,赵行之只好按捺下心里的着急,问起了另一件事,“那梁王那边,彼时梁王若是兵临城下,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赵晋神情不变,目光却锐利了几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二百三十八章 深仇大恨 “他肯定会先打亲情牌。”赵晋神情带着几分讥讽,“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想到先前收到的梁王的信,里面利诱完,又特意提了一句宁夫人,言外之意无非是想要提醒赵晋,宁夫人还在他们手上罢了。 赵晋眼底隐约露出几分厌恶。 赵行之也忍不住蹙起了眉,梁王此番行径,实属令人不耻。 “总之,万事小心。”赵行之拍了拍赵晋的肩膀,“梁王常年征战,甚至算得上是军事奇才,你们二人对上,还是须得小心。” 赵晋笑了笑,“我晓得的。” 赵晋与赵行之谈话时,马彦也找到了戚筠澈。 “马将军。”戚筠澈唤道。 马彦打量着身量已经和他差不多的戚筠澈,严肃的脸缓和了许多,“许久不见,你小子倒是长这么大了。” 戚筠澈前往云州时,马彦尚且驻扎在边境,多年未曾回都城。 待他回到都城时,戚筠澈已经离开了。 “马将军倒是没有什么变化。”戚筠澈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 马彦浅叹了一声,“人老了。” 戚筠澈扯了扯嘴角,没再与马彦扯这些,而是道:“马将军前来找我,除了叙旧,应该还是想问些什么吧。” 闻言,马彦神情有些微僵。 戚筠澈这句话,着实是显得有些疏远了。 只是…… 马彦长长呼出一口气,颇为无奈,也不怪这小子心中有气。 有一年征战北离时,陛下御驾亲征,他留守营地,而陛下与当时游击将军,也就是戚筠澈的堂哥,兵分两路进攻。 谁知,当时的消息有误,游击将军中了埋伏,一个士兵冒死回来求援。 然而陛下却也遣人求援,军营里的将士根本不够,如果兵分两路,恐怕非但没能救援,反而会都搭了进去。 最后,马彦选择了先去救援陛下。 本来这是应该的,君与臣,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坏就坏在,陛下所中的埋伏,只是小埋伏,哪怕不救援,也只是伤亡大一些罢了。 而游击将军那里,则是北离太子亲自领队,人数几乎是他们的两倍。 马彦先去救了陛下,再去救援游击将军就慢了一步。 就这一步,游击将军再也没能救回来。 虽然事后戚家并未责怪马彦,也心知肚明,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两家却还是逐渐生疏了起来。 戚家心中始终有疙瘩,而马彦有愧于面对戚家人。 马彦摇摇头,抛去脑海中的纷杂思绪。 “我是想问你,赵晋与梁王的关系如何?” 此前马彦未能下定决心问戚筠澈。 戚筠澈身为郡尉,与赵晋应当有几分交情,而且少年人最是重义气,难免会有所隐瞒。 今日却意外发现,赵晋与戚筠澈的关系极为恶劣。 这么一来,戚筠澈的话,便较为可信了。 他断不会包庇赵晋。 至于污蔑赵晋,马彦相信戚家不会出这种人。 戚筠澈听见赵晋的名字,故意皱起眉头,神情露出几分不耐烦。 “就他和梁王的关系,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双手环臂,“啧”了一声,“他没有直接去梁王府刺杀梁王,就已经很冷静了。” 马彦神情有些惊异,“赵晋幼时梁王虽然对他不闻不问,应该也短不了他的吃食之类的,怎么会有如此深仇大恨?” 听见此话,戚筠澈看向马彦的目光有几分惊奇。 “马将军,你不知道?” “没有短吃穿?”戚筠澈讥笑了一声,“看来这梁王对外界的言论,还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虽然我看赵晋不顺眼,却也知晓,他能活下来,多得宁夫人相互。” 戚筠澈面色寒冷了几分,“连生病都要求着别人才能拿到一些药,平日里有口冷饭吃就不错了。” 马彦神色微僵,这才知晓自己方才那番话有多么无知。 “这梁王,未免也太不是东西了。”不论如何,当初那件事,宁欢都是无辜的,迁怒宁欢也就罢了。 赵晋好歹是他儿子。 “这算什么?” 戚筠澈放松了身体,靠着身后的柱子。 “赵晋已经把宁夫人带出来了。” 马彦从未听闻过此消息,神情微凛,“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瘟疫时候的事情了。”戚筠澈微微叹了口气,难得褪去了脸上的桀骜,“当时宁夫人感染了瘟疫。” “结果,那药被人动了手脚,存心想要宁夫人死。” “最后若不是赵晋赶回去,只怕现在宁夫人已经死了。” “后来赵晋干脆趁此机会,让宁夫人假死,然后将其带出来。” 戚筠澈忽然看向马彦,问道:“马将军,你知晓梁王做了什么事吗?” 马彦心中隐隐有个荒唐的预感,“在梁王眼中,宁夫人是已经死了的,但是至今外界都没有消息……” “梁王将宁夫人的死瞒了下来,他以为赵晋至今未知?” “不错。”戚筠澈的眉眼极冷,神情夹杂着厌恶。 “估计是怕宁夫人死在梁王府内,赵晋会彻底投向陛下吧。” 马彦心中微动,倘若如此,这意味着,赵晋与梁王,是不可能联合到一起的了。 他松了一口气,这一日下来,他能够看出赵晋的才能,如果因为一时拎不清而丧命,实在是可惜了些。 “这赵晋,倒是真的应验了,宝剑锋从磨砺出。” “嗤!” 戚筠澈嗤笑了一声,懒洋洋道:“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平平庸庸一辈子呢,不用平白受这些罪。” 马彦一噎,忽然有些明白了戚筠澈为何与赵晋的关系这么恶劣。 要不是自恃是长辈,只怕他也要忍不住与戚筠澈干上一架了。 “还有没有其他事?”戚筠澈抬眼问道。 马彦摇了摇头。 “那行。”戚筠澈站直了身子,伸手拍了拍身上的衣袍,转身离开,“那我就先走了。” 看着戚筠澈的背影,马彦摇头失笑,同时又颇为无奈。 良久,马彦的眸色变得有些深。 既然赵晋不可能投向梁王,那么他就得让赵晋,彻底站在陛下这边。 毕竟,赵晋手中所握的炸药,终归是太强大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叫骂 翌日卯时,马彦即开始点兵出征。 赵晋将人送到城门口。 在城门口时,马彦将赵晋拉到一个角落中,说是有事商议。 “马将军有何事?” 马彦出言道:“此回我会尽快赶回来,若是梁王兵临城下,我会看看,能不能先遣一部分士兵回云州城驰援。” 赵晋微怔,倒是没有料到马彦将他拉过来,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回过神来,赵晋点头,神情有几分感激,“我先在此,谢过马将军。” “赵大人不必多谢,之后万事要小心。” 赵晋笑道:“马将军也是,赵晋在此,祝马将军旗开得胜!” 言罢,赵晋猛地一抱拳,朝马彦行了一个武将礼。 “哈哈哈哈!”马彦大笑了几声,“那我便先谢过赵大人的祝贺了!” 马彦收敛了笑意后,似乎是不经意提起一般,“我来时,陛下还特意提及了赵大人几句,让我一定要看顾好赵大人。” “臣多谢陛下。”赵晋脸上的笑意一收,神情严肃地朝都城所在的位置摇摇一拜。 之后,赵晋侧头看向马彦,“不过,马将军放心,我并非是小孩了。” 马彦微微点头,他又道:“陛下其实很是看重赵大人,时常在朝臣面前提起赵大人的才能。” “陛下谬赞了。” 马彦摆了摆手,“不,是赵大人太过谦虚了。” 赵晋闻言,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等着马彦继续朝下说。 果然。 赵晋听见马彦有些低沉的声音,“赵大人想必知道该如何选择。” 言罢,马彦一甩身后的披风,直接上马离去。 赵晋的肩膀靠着城墙,看着马彦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 忽然笑了一声,“还真是,好算盘。” 马彦率领十万军队攻打北离。 北离收到消息时,人心惶惶。 无他,北离太子前不久才溃逃回来。 十万人,只剩下了一万人归来。 北离皇帝雷霆大怒,却也无济于事,只得派人暗中打听赵晋手中的究竟是什么。 岂料,没多久,马彦竟然就率领大军攻入北离,手中还有那所谓的炸药! 与此同时,梁王也收到了赵国进攻北离的消息。 “准备得如何?”梁王身上穿戴着王服,负手背对孙卫平与秦遵尹。 “已经全部准备完毕,只待王爷一声令下!” “好!”梁王转身看着两人,沉着脸问起另一件事,“赵晋那边,还是没有回信?” “没有。” 梁王狠狠一甩袖,神情阴鸷了几分,“岂有此理!真是翅膀硬了!” 秦遵尹沉声道:“王爷,我们还是可以走云州城这条路线。” “说说。” “现在马彦已经率领军队前往北离,无论如何,都无法太快回援。” “而且。”秦遵尹笑了笑,“马彦定然几近带走了全部的炸药,只要我们的速度足够快,彼时可以直接相逼。” “毕竟,宁夫人还在我们手中。” 梁王目光闪烁了几分,然后笑道:“说得有理,那计划不变,先前往云州城!” 就在马彦即将抵达北离时,梁王起兵的消息,也传了出来。 梁王以当今陛下“篡改先皇遗旨,名不正言不顺”为由,直接起兵! 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朝云州城奔赴而去。 得知梁王朝云州城去,不少人都看起了热闹。 谁人不知,云州郡守现在是赵晋,正是梁王的大王子。 但是听闻梁王极为不待见这个儿子,赵晋也对梁王颇有怨言,不知道这回,两人会如何。 梁王抵达云州城时,赵晋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大人!”杨旭快步走入,“梁王已经抵达了,现在正在让我们将他们放进城内。” 赵晋放下手上的文书,抬起头,神情未变,“不放。” “直接这样告诉他。” 杨旭低头应道:“是。” 杨旭前脚刚走,赵晋沉吟半响后,跟了上去。 赵晋来到城楼上时,能够清晰听见下方的叫骂声。 “云州郡守在何处?梁王在此,你们还不开门?” 一个五大三粗的将领操着一副粗粝的嗓子,大声叫喊着。 “怎么,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大王子呢?还不让大王子出来!” 城门处的守卫直接无视了梁王等人的叫喊,各个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理会他们,城门紧紧关闭着。 梁王从燕阳过来,抵达的是云州城的东城门。 而东城门,一般是处于关闭的状态。 见他们依然没有反应,那位将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孙卫平。 孙卫平点了点头后,他转过头,厉声呵斥道:“大王子莫不是想要做那等不孝之徒?!见到父王在此,竟然连城门都不开!” “何故如此着急?”赵晋站在城楼上方朝下面喊道:“府衙离这城门可有些距离,怎么这般着急?” 那位将领被噎了一下,紧接着大声道:“大王子,既然你来了,还不快快打开城门?” 闻言,赵晋看了一眼后面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梁王,笑道:“父王,儿子有罪,实在是不能为父王打开城门。” “毕竟,五十万大军,倘若进入城内,只怕会引起大乱,儿子既然身为云州郡守,自然要对城内的百姓负责。” “否则,岂非是辜负了当初父王的任命?” 梁王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赵晋在上面看不大清,却也能猜到,梁王的神情,断不会多好看。 他接着道:“不过,将自己的父王留在城门外,的确是不孝之举。” 就在他们以为赵晋同意打开城门时,赵晋却道:“所以,父王若是有事寻儿子可以自行进城。” “荒唐!”梁王怒斥了一声。 单枪匹马独自入城,岂非相当于将自己的性命,拱手送上? 梁王是断然不可能挡得住的。 “开城门!”梁王抬头,朝赵晋厉声呵斥道。 赵晋有些遗憾地摇头,“既然父王不同意,请恕儿子不能打开城门。” 梁王狠厉地扫了一眼原先在前面叫骂的大将。 对方会意,当即骂道》“这等不孝之徒,也配做云州郡守?” 第二百四十章 真相 “不孝?”赵晋低声重复了一遍,只觉得好笑至极。 下方的梁王等人,不能将赵晋的神情看得太清,叫骂的将领手中提着大刀,声音宛如锣鼓的响声。 “大王子,你当真要做那被万人唾弃的不孝之徒?!” 闻言,赵晋神情不变,只是提高了声音,“父王,自古忠孝难两全!” “倘若父王要儿子与你一同当这叛贼,儿子恕难从命!” 赵晋铿锵有力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梁王的耳中。 梁王的脸色黑沉一片,他抬头看着城楼上方的赵晋,“逆子!” “当今陛下,名不正言不顺,本王不过是顺应天命,拨乱反正!” “赵晋,你不敬父王,不敬天命!” 梁王声若洪钟,赵晋听得一清二楚。 赵晋扬眉,天命?梁王当真是敢说。 “父王,儿子未曾听过什么天命。”紧接着,赵晋话音一转,“至于当今陛下名不正言不顺,不知父王手中可有什么证据?” 不待梁王出声,赵晋又道:“凡事皆要讲求证据,若父王手中有证据,儿子可以陪父王一同去汴州讨个说法。” 汴州,正是赵国的都城所在。 梁王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证据?他们自然是没有证据的。 此番话,不过是为了给起兵冠以名号罢了。 梁王脸颊两侧的肌肉绷紧,却无言反驳。 见状,赵晋目光变得冷锐,“父王既然没有证据,此举无异于谋反。” “王爷。”孙卫平策马上前两步,走至梁王身侧,“大王子只怕是不愿意开城门了,如此一来,只怕炸药一事,也是……无疾而终。” 秦遵尹目光闪了一下,“大王子这是要不顾生养之恩?” 听见这话,莫要说赵晋,城楼上站着的,当初跟随赵晋一同从梁王府出来的几个人,哪里还忍得住? 武田直接嗤笑一声,从城楼上探头出去,“秦相,你不如问问王爷听见这话,好不好意思领?” “从来没有过问半句大人,将人丢在偏殿里,倘若没有夫人,大人能不能活下来还不定!” 云州城内的士兵,好一些只是听说过,郡守大人在王府内极为不受宠,却并未想到,日子竟然艰难至此。 赵晋听着身后的人,将王府内的龌龊事,一点点抖露,将梁王的罪名一项项披露出来。 本来梁王率领大军前来的消息,众人并未隐瞒,所以城内的百姓皆知晓此事。 此时,有不少百姓听说梁王到来的消息,纷纷来到城门处看热闹,想瞧瞧郡守大人怎么解决。 怎知竟然听见了这么骇人听闻的一番话。 梁王眉间阴鸷,偏生他们所说的,梁王无话反驳。 如此一来,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顿时一片哗然! 秦遵尹蹙眉扫了一眼身后神情各异的士兵,凑近梁王耳边道:“王爷,宁夫人。” 他们既然来了云州城,对炸药是势在必得的。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梁王的神情很难看,他瞥了一眼秦遵尹,沉声道:“去!” 得了命令后,秦遵尹当即骑马走上前,“大王子,宁夫人,可还在王府里等着您回去!” 宁夫人? 这明摆着是用郡守大人的娘威胁! 云州城的百姓一时对梁王等人更是不耻,同时也忍不住暗中观察赵晋。 恐怕,郡守大人这回当真是难做了。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君主。 赵晋闻言,神情却没有半分变化。 “王爷想用娘威胁我?”赵晋盯着下方高大的梁王,突然侧头看向了上城楼的阶梯。 一阵脚步声传来,朗千丘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中。 “千丘来了?” 赵晋笑道:“千丘不如让王爷看看,还认不认得你。” 梁王等人正奇怪赵晋为何忽然站得离城楼边缘远了些,紧接着就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这,这是……!”孙卫平大惊失色。 “那是何人?”梁王蹙眉看向孙卫平。 孙卫平嘴唇抖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王爷,那是当初前来给宁夫人治疗的,云州城的大夫。” “可是,当初明明是已经,已经杀死了。” 杀死了? 梁王神情错愕了一瞬,很快回想起来,他确实曾经下令,将人都清理干净,不能让消息传到云州城。 可如果人已经死了,那现在…… 赵晋与朗千丘都发现了下方的骚动。 “看来,王府的人,还记得草民。”朗千丘笑道。 梁王几人的神情变了又变,下一刻就听见赵晋的声音。 “王爷倒是告诉本官,我娘,现在怎么会在王府里等我?” 梁王抬头与赵晋对视,许是已经过于生气,梁王反而平静了下来,“你早就知道了。” 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我本来就该知道,不是吗?” 赵晋的目光越来越冷,声音仿佛从寒冰的缝隙中挤出来,比腊月的飞雪还要寒上几分。 “王爷为何要将人清理干净,不让半点消息传到云州城?” “呵!”赵晋扯了扯嘴角,索性一次性将事情挑明,“王爷是怕,本官投靠陛下?” 梁王攥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一股被人戳穿的恼怒从胸腔腾起! “赵晋!本王再说一次,开城门!” “然后再把炸药交出来?”赵晋双手撑在城楼的墙上,反问道。 这自然是梁王最重要的目的。 只不过,这个时间点,不适宜道出来。 赵晋脸色下沉,“四皇子与马将军正率领军队攻打北离,以还我赵国边境一片安宁,结果……” 他笑了一声,讽刺又厌恶,“王爷却趁此机会起兵谋反,甚至盯上了用以平定北离的炸药。” 现在府衙中剩下的炸药,并非是留着用以平定北离的。 只是不妨碍赵晋借题发挥。 “赵晋!你难道不想要你娘的尸首了?”梁王怒极,厉声喝道。 赵晋眼神微凝,他没有料到,梁王竟然还有这个打算! 宁夫人活着的时候,成为梁王与赵乾争斗的牺牲品,现在,“死”了,连尸首都要被梁王利用。 他顶了顶上颚,问出了一直很想问的问题。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你还是人吗? “赵毅,你还是人吗?” 赵晋冷着脸,“养条狗,狗死的时候,主人都会妥善安顿,结果你连她的尸首都要利用?” “哼!”已经豁出去,梁王反而无所顾忌,“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哈哈哈哈!真是好一个不拘小节。” 赵晋冷眼看着他,“不过,可惜要让梁王失望了。” 他松开了撑在城楼上的手,带着寒意的话语,彻底打碎了梁王期盼。 “娘现在好好的在府衙里,当初不过是假死罢了。” 赵晋这一番话,令梁王众人尽皆愣住。 什么意思? 假死? 那,那他们下葬的尸首…… 梁王渐渐回过神来,目眦欲裂,“赵晋!你们戏耍本王?!” 想到自己还曾经为宁欢去世而有所愧疚,甚至为此可惜,谁料,竟然是赵晋等人演的一场戏? 赵晋瞧着梁王暴怒的模样,面无表情,只是道:“看在这一丝血脉关系的份上,本官且放王爷一马。” “王爷还是速速离开吧,否则,休怪本官直接擒拿叛贼!” 梁王的呼吸声极重,死死攥着缰绳,眼内布满血丝,“进攻!” “将云州城,给本王攻下!” 秦遵尹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劝。 他们既然来了云州城,最好是能够控制住整个云州城。 现在赵晋不愿意配合,他们将云州城打下,占据整个云州城,夺取炸药的制作方法,彼时,剩下的那些城池,不过是如囊中取物罢了。 至于炸药…… “王爷。” 在准备驾驶攻城车前,秦遵尹低声道:“王爷,须得小心炸药。” 梁王眼神微凝,抬头扫了一眼云州城的城门,抬手制止住准备行动的攻城车。 “所有人,朝后撤退三十里地!” 这个距离,无论是投石机还是弩箭,都无法命中。 一众将士不明所以地朝后退了三十里地。 此时,梁王与赵晋皆已经无法看清彼此。 “攻城车与骑兵一同前去!” 梁王沉着脸,“速度一定要快!否则,便有可能会葬身在炸药之下!” “是!” 攻城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云州城的城门疾驰而去。 攻城车的两侧与后面,俱是英勇矫健的骑兵。 城楼上的赵晋看见这一幕,侧头扫了一眼早已经准备好的投石机与炸药。 “你们说,待会他们会是什么表情?”赵晋饶有兴致地问道。 梁仟挑眉笑道:“只怕是会吓傻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连杨旭的唇角也弯了一下。 云州城外,来势汹汹的骑兵和攻城车,突然之间! 攻城车陷了下去! 骑兵更是直接掉落下去! 是壕沟! 赵晋猜测梁王会来云州城,特意提前在东城门前挖了一条宽大的壕沟。 “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梁王等人脸色大变。 “前面有陷阱!”有将领骑着马,小心翼翼地朝前看了看,便发现攻城车与骑兵几乎都掉落进一条异常宽大的沟渠中。 梁王脸色阴沉,“那还不赶紧爬起来!” “王爷,他们,爬不起来。” 将领白着脸道:“那下面,都是长长的尖刺,掉下去的人,基本都直接被尖刺刺穿,哪怕没有死,也绝对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梁王的神色很是难看。 但是现在前面有陷阱,根本无法攻城。 军队也只能驻扎在里云州城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地方。 多年征战,从未如此憋屈的梁王,整张脸黑沉如铁,偏偏又无可奈何。 梁王重重地喘了两口气,良久才从口中挤出了两个字,“收兵!” 说是收兵,可是还能回来的,不过只有寥寥十数人罢了。 转眼间就损失了几千骑兵,还有两辆攻城车。 梁王怒气冲冲地回了刚刚扎好的营帐内。 云州城则是一片欢呼之声。 初时,更多人是好奇赵晋会如何抉择,听闻了梁王的事迹后,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偏向梁王。 赵国重孝,然而梁王此种做法,根本算不得父亲。 …… 梁王的营帐内。 此时营帐内一片沉寂,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 梁王不耐烦地踹了一脚桌案,“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没有一个人有办法?” 众位将领面面相觑,好一会,才有一个将领被推了出来。 “王爷,我们将壕沟填了?” 这话,将领说得也颇为没有底气。 梁王重重哼了一声,“填?然后在那里被炸药解决?” 众人顿时住声了。 的确,壕沟又深又宽,倘若要将这壕沟填平,势必需要不少时间。 但壕沟距离云州城的距离较近,赵晋完全可以从上面投掷炸药下来。 若是如此,只怕他们壕沟还未填完,人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了。 “王爷,撤退吧。” 安静的营帐内,一道颇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 “目前来看,我们短时间内无法奈何云州城,时间一旦拖长了,马彦等人回来,我们就会面临前后夹击的情况。” 秦遵尹无奈地道:“彼时情况,更加糟糕。” 所有人都暗中觑着梁王的神色。 不过方方出兵,一日就退兵,这对士气的打击极大。 但是正如秦遵尹所言,不退兵,他们又无法攻克云州城。 梁王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脸侧的肌肉微微抽动。 孙卫平站在秦遵尹身侧,沉默了半响后,站出来道:“王爷,秦相所言正是。” “云州城这条线路恐怕不行,我们不如尽快换一条线路。” “现在大王子手上的……” 孙卫平话未说完,就听见了梁王的一声厉喝! “赵晋怎配当本王的大王子!” 孙卫平微怔,连忙改口道:“现在赵晋手上的炸药,应当还未能递到赵乾手中,更不要说地方各地。” “我们可以趁此,另选一条线路,拿下了汴州,有的是机会收拾赵晋。” 秦遵尹也道:“不错,以陛下的猜忌,哪怕炸药到了他手中,也不会轻易放给地方。” 梁王的脸色变了又变。 刚出兵,则又重新选择线路,于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第二百四十二章 爆炸 然而秦遵尹等人所言不错,现在首要是拿下汴州,将那个被该属于他的位置夺过来! 梁王闭了闭眼,鹰眸锐利又戾气横生,“重新商议线路!” 秦遵尹等人松了口气,他们最怕便是王爷拎不清。 幸而,梁王虽然怒火正盛,却并未失去理智。 同时,云州城府衙。 赵晋的神情微沉,面前摊开一张巨大的地图。 “梁王兴许会重新转换线路。” 杨旭眉头微皱,“大人的意思是,梁王会放弃云州城?” “不错,云州城他自知暂时是攻打不下的,继续在此处僵持,于他而言,害大于利。”赵晋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一座座城池。 “这里。” 剑眉星目一片沉着冷静,赵晋指出了两条线路,“这两条路,于梁王而言是最有利的。” “一个朝东,一个朝南。” 赵晋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扫了一眼杨旭众人,“但是无论哪一条,前面一截的地势都算不得好走。” “所以,梁王今日不会出发,他会休整一日。” 赵晋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案,声音有些轻,“所以,今日将会是我们的机会。” “大人想要,擒拿梁王?”秦衡抱着手臂道。 “是。”星眸垂下,声音微沉,“我与梁王的帐,总归要算一算。” 赵晋笑了一声,眼底却是一片冰寒,“况且,早上我已经告诉他了,如果他不走,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既然梁王没有立刻走,那便给他留了借口。 赵晋轻轻舒出一口气,快了,原身与梁王,他与梁王,以及娘与梁王的恩怨,很快就可以了解了。 再者,他亲手擒拿梁王,赵乾此后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对他有所猜忌。 “吩咐下去,好好准备一下。” 赵晋目光凝住,“杨旭,你领两百特种兵,今夜潜入梁王所在的军营,埋下炸药。” “秦衡。”赵晋思路清晰,一道道指令下达,有条不紊,严密谨慎。 “杨旭埋好炸药后,你即刻率人,在壕沟往回一点的地方,架起大型弩车,准备好带火的弓弩!” “梁仟……” “唐一行……” 一个又一个领命而去。 赵晋最后站起身,看向宁策,“老师,府衙就交给你了。” 他的声音顿了顿,“如果梁王未死,我会将他带回府衙救治。” “好。”宁策明白赵晋此时的心情,伸手拍了拍赵晋的肩膀,“我会做好准备的,放心。” “嗯。” 赵晋忽然笑了笑,“终于要结束了,其实也挺好的。” 原主的执念,应该也可以散去了。 每回赵晋看见梁王,除了自身对梁王的怒火以及厌恶外,还夹杂着原身的愤怒。 所以,今日在城楼上,他没有阻止武田等人,将梁王所做的桩桩件件,悉数揭露出来,才会没有忍住,直接斥骂梁王配不配为人。 所幸,所有的恩怨,这一场战争结束后,都可以有个了断。 夜幕降临,杨旭与两百特种兵,身着黑色的长袖长裤。 是类似于赵晋特意设计的训练服,现代的装束,而非是古代的长袍。 长袍总归有一片片的衣服,行动起来,不如这类长袖长裤来得方便。 杨旭抬手指了几个方向,身后的人分成数批朝不同的方向而去。 梁王军营内,士兵们的巡逻较为紧密,杨旭等人寻找机会较难。 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准备的炸药,悉数埋进去。 “大人。”杨旭回来时,身上颇有些狼狈。 黑色的衣服上,沾了草叶和泥土,头发也有些凌乱。 “已经全部埋好了。” “好。”赵晋微微点头,提高了些声音唤道:“秦衡!” 云州城的城门打开,一架架大型的弩车被推了出来。 城门处的异动,很快被一直关注着这里的梁王知晓。 “城门开了?”梁王微微眯起眼睛,“谁从里面出来了。” “只有几百个士兵和一些弓箭手,但是他们推了大型弩车出来。” 梁王猛地站起,“全军戒严!” 照此看来,赵晋只怕是要朝他们下手! 梁王当即立刻走出了军营,抬眼望向云州城的方向,七架大型弩车,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上弦!”秦衡站在一侧,手中握着望远镜,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望远镜是赵晋在捣鼓出玻璃,解决洋商后,命人做出来的。 待看见梁王和梁王军营内的士兵都聚集起来后,秦衡高声道:“点火!” 一簇簇火光在弩车上的大型箭矢上亮起。 “放!” 与此同时,所有的弓箭手也点燃手中的箭,松开拉着弓弦的手。 “咻!” 一支支火箭朝梁王军营急射而去! 梁王看着火箭组成了一大片的火光,劈头盖脸地疾驰而来,瞳孔猛地收缩,“是火箭!准备好灭火!” 但是,太多了。 而军营内的营帐,都是些布料,一点就燃。 就在梁王军营内的众人忙着救火时,突然! 一声巨响响起! “轰!” 整个地面都震动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梁王朝响声的方向望去,只见伴随着响声,火光与烟雾大片升起,那一片地方,人仰马翻。 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声接一声的响声,仿佛噩梦一般响起。 一众士兵惊慌不已。 响声不知因何而起,却如影随形,每一次响起,都带走大量的士兵的性命。 梁王惊怒不已。 “嘭!” “轰!” 一声巨响,猛然在梁王附近炸起! 梁王朝侧边一躲,狼狈地趴在地上,身上被掀起的尘土盖了满身。 而响声处传来的一股热浪,烫得梁王后背一阵生疼。 只是,不待他站起,又是一声巨响炸起。 梁王身侧的一个亲卫,匆忙之下,用身体为梁王挡住。 待响声过去后,梁王推开背后已经没有了呼吸的亲卫,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抬头看去,军营却已经快要成为了一片废墟。 伤亡的士兵不计其数,还有许多趴伏在地上,不知生死。 不知何时,声音终于停下。 从云州城处行来一大支军队。 赵晋看见梁王军营的惨况时,目光微顿。 第二百四十三章 谋划破产 战争免不得会导致大量的伤亡。 赵晋早已经不是当初刚入战场的新兵蛋子了,现代的战场,比这更加残酷。 倘若不狠下心,死的就会是自己的人。 赵晋长长呼出一口气,“梁王。” 梁王几乎是半趴在地上,听见声音时,抬起头来,看见赵晋那一刻,鹰眸内一片狠厉,恨声道:“赵晋!” “给本王杀了他!” 此时,梁王军营内半数多的士兵。 毕竟,五十万大军,赵晋不可能当真直接炸死五十万人,不说旁的,至少尸体就没有办法处理。 士兵们听见梁王的话时,纷纷看向赵晋等人。 赵晋身后只有两万军队,他们是赵晋的十倍。 但是,没有人敢再招惹赵晋,没有一个人敢动。 梁王重重喘着气,声音沙哑,每说一次话,几乎都会扯得伤口生疼,“你们,你们想造反不成?!” 闻言,赵晋笑了,“梁王,难不成,你们现在不是在造反?” 言罢,赵晋看着这剩余的二十多万人,“投降者,一律不杀。” “你们应该清楚。”赵晋的手负在身后,眸光锐利且冰冷,“本官若要杀你们,不过是几个炸药的事。” 不少士兵面露犹豫,他们看了看赵晋,又低头看了看一身狼狈的梁王。 秦遵尹与孙卫平,已经死在方才的轰炸中了。 “哐当!”有一个士兵咬着牙,将兵器丢下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赵晋,“我只想可以活着回去,看看娘子,和我出生不久的孩子。” 这一句话,让场上不少士兵都红了眼眶。 “哐当”声接连响起,越来越多士兵扔下了武器,选择投降。 梁王目眦欲裂,他筹划了这么久,结果,这般儿戏地结束了。 甚至他还未能率领军队,走出自己的封地,最后折在了从来都看不上的儿子手上! “噗!” 急怒攻心,又加上身上的伤势颇重,梁王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张了张嘴,鲜血不断地涌出,却半个字音都发不出,最后眼睛一闭,瘫软在地上。 赵晋眉头拧起,走近了几步,蹲下身,将食指放在梁王的鼻下。 微弱的呼吸喷洒在赵晋的食指上。 只是昏迷过去了。 赵晋看了看这二十多万人,侧头对杨旭道:“找人先看管着,就留在此处。” 他的视线落在梁王的身上,沉默片刻后,才道:“将人带回府衙,找朗大夫好好医治。” 梁王被带走后,剩余的士兵,一直在小心地觑着赵晋。 “你们自己将这里都收拾干净,至于……” 望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赵晋的声音顿了一下,浅叹一声,“都烧了吧。” “大王子?”有士兵惊叫出声。 烧毁,这未免太过了…… 古人素来遵循入土为安,焚毁尸体,在他们看来是非常严重的事。 当初的瘟疫,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 赵晋扫了一眼惊叫出声的士兵,解释道:“如果不焚毁,很容易会导致瘟疫。” 众人顿时沉默了。 他们都是梁王封地上的将士,经历过当初那一场瘟疫劫难。 一旦瘟疫再次爆发,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赵晋没有再多言语,只留下一句,“我会替你们向陛下求情”后,转身回了云州城内。 两日后,梁王才终于转醒。 “大人,梁王醒了。” 赵晋手中的动作微顿,抬头望向朗千丘,“现在情况怎么样?” “王爷的身体底子很好,醒了之后好好静养伤口就无甚大碍了。” 赵晋了然地点头,“行。” 他将手上的笔朝桌案上一扔,“到时候伤好了,就押送去汴州。” 朗千丘微怔,“大人,若是如此,何必要救?” 梁王被押上汴州,最终结局不过也是一死罢了。 费了这么大心力救了一个很快就要被斩首的人,朗千丘很是心疼那些花费的珍贵药材。 赵晋笑了笑,“去府衙里支银子就好。” 朗千丘脸上的心疼立刻收了起来,彬彬有礼地拱手作揖,“草民先行谢过大人。” “本就应该由府衙支银子。” 赵晋站起身,“走,去看看梁王。” 朗千丘跟在赵晋身后,有些不解地道:“大人,草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救梁王?” 闻言,赵晋的脚步顿了一瞬,然后道:“比起死人,陛下更想要活人。” 赵晋刚刚走至梁王所在的房间门口,就听见了梁王中气十足的声音。 “滚!都给本王滚!让赵晋给本王滚过来!” 赵晋扬眉,看来这身体底子,的确挺好的。 他直接推门进去,里面侍候的侍从低头行礼,“大人。” “都下去吧,看样子,梁王应该也能自理了。”赵晋打量了一下半靠着床榻的梁王,摆了摆手道。 朗千丘眉心抽了一下,瞥了一眼梁王黑如锅底的脸色,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诚然,梁王现在自行喝药什么的都没有太大问题,不过旁的,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动作稍微大一些,都疼得要命,也容易让伤口的愈合变慢。 “赵晋!”一看见赵晋,梁王作势就要从床榻上下来。 赵晋就站在门口靠里一点的位置,冷眼看着,没有走过去,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见状,其余人更加不敢动手帮忙。 赵晋看着梁王刚刚动了一下,面容瞬间痛得扭曲了一下,却依然坚持想要下榻。 但是他才起身了一点,整个人就失去了力道一般,跌坐在床榻上。 “既然下不来,王爷还是不要逞强了吧!” 梁王狠狠锤了一下床榻,发出“咚!”的一声。 “赵晋!” 依然带着血丝的眼睛几乎睁到了最大,“本王当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白眼狼?”赵晋笑了笑,“王爷,以德报怨,不是白眼狼,是傻子。” 赵晋顶了顶牙齿,只问了梁王两个问题,“我娘,与当年的事何干?她从不知晓宁家的计划,也从未泄露过王爷的半点消息。” “我小时候有何辜?半点都不知晓。” 赵晋替原身,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两个问题。 梁王本还在挣扎的动作顿住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踟躇 赵晋从梁王的房间出来后,刚刚迈下阶梯,脚步就忍不住顿住了,面色带着几分犹疑。 “大人?”朗千丘跟在赵晋身后,见状,有些疑惑地喊了一声。 赵晋摇摇头,“无事,我去一趟内院。” 言罢,赵晋直接抬脚离开。 朗千丘这才明白,赵晋方才为何会有些犹豫。 只怕是为了宁夫人。 “哎。”朗千丘浅叹了口气,不知宁夫人对梁王还有没有余情,若是有,这下子可就麻烦了。 朗千丘摇了摇头,罢了,这件事,归根结底,也算得上是大人的家务事,还是得他们自己解决。 不仅是朗千丘如此想,赵晋方才也是猛然想起这一茬。 他只顾着为原身,为娘报仇,却忘了,娘以前应当是喜欢过梁王,经历了这些后,也不知会不会心中余情未了。 站在宁夫人的院子前,赵晋踌躇了许久,迟迟没有进去。 “阿晋。” 褚蔚清的声音从赵晋身后响起。 赵晋侧身,“阿清。”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来看娘,怎么不进去?”褚蔚清有些好笑地看着赵晋一脸难色,猜测道:“你该不会做了什么坏事,不敢去见娘吧。” 勉强算是被说中了赵晋,沉默了片刻,他压低声音道:“阿清,今日娘的心情怎么样?” 褚蔚清有些讶异地扬眉,“你当真是做了坏事?” 赵晋轻咳了两声,“你先进去帮我看看?” “行吧。”褚蔚清狐疑地打量了两眼赵晋,半响,看不出什么来,只好先转身进了院子。 褚蔚清一进去,就看见宁夫人正在绣花,唇角还挂着一抹笑。 看样子,心情应当是不错的。 “娘。” 宁夫人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见是褚蔚清,笑着将手上的绣品放到一边,“蔚清,来了?” 褚蔚清应了一声,探头看了一眼绣品,“娘的手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 “就你这丫头的嘴甜。”宁夫人掩唇笑骂道。 “娘今日的心情看起来好像挺不错,是有什么好事吗?” 褚蔚清试探地问道。 闻言,宁夫人回想起今日听到的消息,唇边的笑意更盛了一点,“是,今日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褚蔚清松了口气。 哪知正巧被宁夫人看个正着。 宁夫人顿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蔚清,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褚蔚清的脸色微僵,很快又恢复如常,“娘,我哪有。” “真的没有?”宁夫人以前在梁王的后院中,阅人无数,只消一眼,就能看出褚蔚清是在心虚。 她面色微沉了下来,不发一言地看着褚蔚清。 褚蔚清没一会就顶不住了,连忙告饶,“娘,是阿晋让我问的。” “他现在就在外面等着呢!” 宁夫人微怔,随即明白过来,摇头笑了几声,“我知晓了。” 她转身朝外走去。 赵晋正在院子外来回踱步,隐约透露出些许急躁。 乍然听见一阵脚步声靠近,赵晋以为是褚蔚清,有些急切地望过去,谁料却与宁夫人对上了视线。 “娘?” 赵晋整个人都僵住了。 阿清告诉娘了? 宁夫人走近赵晋,笑道:“怎么一个人在这外面?还让蔚清去试探我。” “娘,那你有没有生气?”赵晋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宁夫人拉着赵晋在院子外的石凳上坐下,伸手拍了拍赵晋的手背,“娘没有生气,甚至很高兴。” 赵晋这才松了口气。 一双温婉的美眸望着远处,目光有些飘忽,宁夫人半是回忆,半是解释地道:“你父王,以前常年在外征战。” “击退了不知多少外敌,生得又高大,气宇轩昂。” 说着,宁夫人笑了笑,“娘当初,是真的喜欢你父王,否则也不会在爹娘提起时,同意去给梁王做妾。” 现在宁夫人的确是性子温婉,但只有她自己知晓,年少时,自己是很心高气傲的。 宁家虽然在京城里,算不得一流的名门贵族,但是燕阳,可没几家能够比得上宁家。 所以,倘若不是因为她喜欢梁王,断不可能去与人为妾的,哪怕那个人是当朝王爷。 “之后,在梁王府的日子里,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娘受尽宠爱。” 那些时日,宁夫人是很高兴的。 “娘以为,虽然是妾,却嫁了一个良人。” 宁夫人的脸色逐渐冷了下来,“谁知,不过是个人面兽心之人。” 家里人拿她当棋子,将她隐瞒其中。 梁王当真是不知晓吗?不可能。 可哪怕他明明知道,她只是被牵累的,偏偏却还是如此对待她。 倘若梁王只是迁怒宁夫人自己,她也不会如此生气与憎恨梁王。 可是,晋儿有什么错? 就算晋儿可能是…… 宁夫人猛地闭上眼睛,阻止了自己继续朝下深想的念头。 “娘?”赵晋察觉出宁夫人的神情不太对,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 宁夫人摇摇头,“娘无事。” “总之,你莫要多想。”宁夫人握住赵晋的手,目光落在赵晋身上时,变得柔和。 “娘知晓,你是知道分寸的人,寻心去做就好,娘帮不了你多少,但是娘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赵晋张了张嘴,复又闭上,良久才从有些发堵的喉咙内挤出一个字音,“嗯。” 宁夫人的一番话,彻底打消了赵晋心中的迟疑,同时也放下心来。 此前,他是当真有些担忧宁夫人依旧放不下梁王。 梁王谋反,已经注定是会被斩杀的,倘若宁夫人一直放不下,心中记挂着,绝不是一件好事。 久了,难免会忧思成疾。 幸而,宁夫人没有在梁王这棵树上吊死。 “娘,之后我们不一定会继续留在云州城。”赵晋提起了另一件事。 宁夫人微怔,“是因为你这次立下的功劳吗?” 赵晋点头。 虽然不知道赵乾会将他调去哪里。 不过,他身为梁王的大王子,也是梁王唯一剩下的血脉,其余都在爆炸中被炸死了。 身份实在是有些微妙。 加之他又将梁王捉捕,平定了梁王的叛乱,也是大功一件。 第二百四十五章 返回 所以,一旦论功行赏,赵晋必然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郡守。 虽然郡守乃是正三品,但是地方官总归比不上中央官,更何况,还是云州郡这种稍显贫瘠的地方。 这个品阶,更是要打折扣。 “无碍。”宁夫人的声音顿了顿,复又道:“去哪里都没有关系。” 她没有说的是,她不愿去京城,不愿看见那个人。 直到现在,宁夫人也不敢确定,赵晋究竟是赵乾的儿子,还是赵毅的儿子。 回想起当初的那段经历,宁夫人忍不住收紧了手。 宁欢是有名的美人,当初赵乾先一步看上了宁欢。 可偏偏,宁欢更喜欢梁王,也不愿意进宫。 梁王的后院虽然同样勾心斗角,人心复杂,却要比皇宫要好上许多。 宁欢嫁与梁王不久,赵乾就曾经来看梁王,然后趁着她酒醉,行了不轨之事。 但是那几日,宁欢也有与梁王行房,以至于根本不知晓,赵晋究竟是谁人的孩子。 毕竟,梁王与赵乾是兄弟,本就长得比较相似,赵晋不论像谁,都会与另一个人有几分相像。 不过,于宁欢而言,都不打紧,晋儿都是她的孩子。 赵晋并不知晓宁夫人心中所想,与宁夫人低声聊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离开。 有了赵晋的炸药,马彦等人攻打北离,可谓是势如破竹! 短短十多日,就将北离打了下来! 北离是赵国的大患,四皇子与马彦以如此快的速度,将北离攻下,可谓是大功一件。 得此功劳,其中大半都要归功于赵晋,马彦心中对赵晋也多了一抹感激。 收到赵晋来信,知晓梁王已经抵达云州城外。 攻下北离后,马彦便与赵行之商议,他与戚筠澈先领一部分兵马回去,襄助赵晋,而赵行之则在此解决北离的整顿问题。 然而,当马彦与戚筠澈率领四万人,赶到云州城外时,却没有看见任何兵马驻扎在城外。 他怔愣了一瞬,从怀里取出信封看了又看,“上面盖着的,的确是云州郡守印,难道信件是有人伪装的?” 马彦心生警惕,盯着云州城的城门和城楼观察了许久,一时不敢随意靠近。 他低下头,发现脚下的土地有些许焦黑,这模样,有些像是炸药留下的痕迹。 戚筠澈也看见了,他扬了扬眉,心中有了计较,“马将军,兴许是已经解决了。” “可是……”马彦咽了口唾沫,不太敢相信。 他们在此处踟躇不前,云州城城楼上的将士,却注意到了这一支军队,顿时架起了大弩。 今日正巧是秦衡轮值,他皱着眉,梁王不是已经被击破了吗?这支君度是哪里来的? 他们看不清,只能看见飘扬着旗帜,的确是赵国的旗。 秦衡不敢掉以轻心,怕是敌军故意竖起赵国的旗,以混淆视线。 他取过望远镜,仔细一看。 马将军和郡尉? 秦衡大惊,“将弓弩都收起来!是自己人!” 马彦心中顾虑,没有直接上前。 而戚筠澈却懒得再跟他磨叽,直接一扬马鞭,驾马跑向云州城城门。 秦衡从城楼上下来,打开了城门,直接站在城门处候着。 “吁!” 跑至秦衡面前,戚筠澈勒住缰绳,从马背上下来。 “郡尉大人。”秦衡抱拳行了一礼。 戚筠澈微微颔首,扫了一眼上方的城楼,问道:“梁王已经解决了?” 远处的马彦看不大清晰,能够隐约看见戚筠澈与人正在交谈。 见似乎的确没有什么危险,马彦才挥手让众人跟上。 待马彦行至城门处,下马后,迫不及待地问道:“梁王的军队呢?” “大人嫌他们在这里挡路,将他们赶去了城东的郊区那里去了。” 马彦神情茫然,梁王的军队怎么会听从赵晋的命令?除非…… “梁王谋反已经被平定了,现在梁王已经被抓住了。” 听见这话,马彦一时甚至反应不过来。 据闻梁王足足有五十万大军,云州城内仅有三万大军,哪怕有炸药,应当也无法击退才是。 然而,事实却是,云州城的将士,的确将梁王的造反平定了。 戚筠澈对此并不惊讶。 他们只知晓,当初北离的军队进攻,第一日,就被歼灭九万大军。 却不知,乃是一个照面,北离的九万大军就没了。 梁王有五十万大军又如何?连城门都接近不了。 炸药攻城有奇效,守城更是有奇效。 …… 赵国,汴州。 赵乾将最后一份折子批阅完后,单手支着额,揉了揉眉心,问道:“现在梁王那里怎么样了?” 老太监微怔,“近日都没有梁王的消息传来。” “没有?” 赵乾松开手,侧过头,神情有些疑惑。 梁王造反距今,已经大半月有余了。 十多日前,他们收到消息,梁王已经抵达云州城外,怎么现在都还没有旁的消息传来? 云州城现在如何?梁王是否已经攻破了云州城,或者赵晋是否有投靠梁王? 赵乾现在尽皆不得知。 “那些人都是在做什么?”赵乾的语气很是不悦。 这些时日以来,他一直担心赵晋会投靠梁王,将炸药送到梁王手中。 在得知梁王直接朝云州城去时,这种担忧更是到达了顶点。 同时又怕,哪怕赵晋没有投靠梁王,云州城未必能抵挡住梁王,不知马彦能不能赶回云州城支援。 因而,他特意命人密切注意云州城的情况。 结果竟然十多日都没有消息! 赵乾正要发怒,外面却突然传来通传的声音。 “陛下,有战报。” 赵乾神情微顿,“传进来!” 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走入。 “陛下,这是云州城与梁王的最新消息。” 士兵将战报呈递上来,老太监将战报从士兵手上接过,再递给赵乾。 赵乾冷哼一声,接过战报。 因为急于知晓梁王与云州城的消息,故而并未向人发难,而是先看起了战报。 赵乾的眼睛微微睁大,他将战报拍在龙案上。 也顾不上发难了,急切地问道:“战报上所言,悉数属实?” 第二百四十六章 圣旨到 “句句属实!” “哈哈哈!好!”赵乾直接拍案站起,脸上的笑容完全抑制不住。 赵晋竟然将梁王直接抓了! 一直以来,梁王是赵乾最大的心腹大患。 北离纵使威胁不小,却也不在赵国境内,威胁有限。 赵乾最为忧虑的乃是赵毅。 梁王本就最受先帝宠爱,还是皇子时,势力就颇大。 最后,他因为年长于赵毅,而坐上了这个位置,有不少人依旧更为认可赵毅。 赵乾在位多年,也只敢书说,朝中大约三分之二的人,是支持他的,再多的,赵乾是不敢再说了。 而赵毅在朝中的势力尚且这么大,更遑论是封地上了。 从他此回造反,能够直接召集五十万大军,就可见一斑。 结果,赵毅筹划多年的造反,最后连自己的封地都出不去,便败在自己的儿子手中。 这下子,赵乾对赵晋的疑虑猜忌尽消。 倘若赵晋当真对梁王有半分感情,都不会如此干脆利落地将梁王擒拿。 既然赵晋放弃了梁王,那么毫无根基的赵晋,只能选择朕! 念及此处,赵乾心中更是高兴不已。 不仅解决了心腹大患,更是得了一名得力臣下。 “下去吧。” 得知如此喜讯,赵乾心情大好,便没有再责罚士兵。 老太监大约知晓了是什么事,笑着道:“老奴,先祝贺陛下,得偿所愿。” “哈哈哈!”赵乾在龙案后坐下,龙颜大悦,“赵毅他筹谋多年又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落到朕手中。” 老太监脸上堆着笑,挤出了一道道褶子,“这乃是因为,陛下是真龙天子,得上天庇护,梁王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 “惯会说话!”赵乾指着老太监,笑骂了一声。 老太监露出满脸被冤枉的神情,“陛下,老奴这可真的是冤枉,老奴所言,句句为真!” “行了!” 赵乾右手一挥,袖子搭在平直地垂落,眸光微敛。 赵晋立下如此功劳,不得不赏,而且他如今的身份过于微妙,这赏赐既要重,又不能太重,而且还要适当敲打。 虽然梁王造反已经被平定,可挡不住,梁王的旧党,会将目光盯在赵晋身上。 纵使是赵晋亲手擒了梁王,可他毕竟也是梁王唯一留下的血脉。 再者,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赵乾半阖着眼,指尖一下一下地点在龙案上。 他想亲眼见见赵晋。 “来人!拟旨!”赵乾猛地睁开眼,心中下了决定。 云州城。 赵晋正与马彦商议,让马彦先将梁王押送往汴州。 至于赵晋,赵乾那边还未曾出声,他自然也不好有所动作。 自从梁王造反乃是被其大王子赵晋平定后,朝野上下的眼睛都盯着云州城。 赵晋的一举一动都必须要小心,免得落人口实。 否则,一个不慎,只怕功劳反而成了罪名。 “好,那我便率领的大军,将梁王押送回京。” 第二日,马彦便率领大军离开。 赵晋开始处理云州郡内的事宜。 赵乾的圣旨,只怕很快就要到了,一旦他要离开,云州郡必然要安排好。 云州郡,尤其是云州城,是他花费了一年的时间整顿才有了现在的繁荣,赵晋自然不可能拱手让于人。 他必须要确保,即使他不在云州郡内,整个云州郡,依然是他的后盾。 果不其然。 数日后,赵乾的圣旨到了。 赵晋接过旨意,面前的太监笑得整张脸像花一样。 “恭喜大人,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此去汴州,必然会是飞黄腾达。” 赵晋笑了笑,“那就先谢过公公了。” 言罢,他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塞到对方手中。 太监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盛了几分。 “诶!大人真是太客气了!”边说,太监边将手中的银子塞到怀里。 “不过,可能要劳烦公公留多一两日,需要点时间收拾一下东西。” 太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好说好说,这些都是应该的。” 命人将太监带下去后,赵晋收敛了笑容。 书房内。 杨旭等人几乎悉数齐聚在此。 赵晋将圣旨放在桌案上。 他们已经听闻了消息,得知了赵晋此回,只怕是要离开云州郡了。 “卫良。”赵晋唤道。 卫良这会整个人还不怎么能回过神来。 赵晋离开后,云州郡守的位置就空了下来,而陛下竟然将这个位子,给了卫良。 接到圣旨时,卫良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以后云州郡就交给你了,老师也要离开,到时候,你要留意新来的郡丞。” 卫良勉强回过神来,“大人,下官知晓了。” 见状,赵晋笑了一声,“怎么,还回不过神来?” “太惊喜了。” 赵晋微微收敛了笑意,“你平日里要注意,府衙内,应当还有陛下的眼线。” 否则,赵乾不会知晓卫良。 赵乾任命卫良为郡守,必然是肯定了卫良的能力。 但是,卫良不过是一个司库,赵乾如何能够得知卫良的能力?只能是府衙中人传出去的。 而且,赵乾此举,分明是在朝赵晋示好,特意让赵晋的人,担任云州郡守。 杨旭等人也想到了,毕竟,赵乾现在,可以称得上,直接将这事告诉了他们。 “大人放心。”卫良深吸一口气,隐隐觉得肩上的担子的沉重。 云州郡在大人的治理下,越来越好,纵使他没有把握,能让云州郡更好,却也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大人回来时失望。 他得为大人守好云州郡。 卫良心头既紧张,又充满斗志。 才半年的时间,就已经从曾经一贫如洗的穷苦书生,成为了一郡之首。 一旁的宁策出言道:“陛下能做出此举,也意味着,陛下现下很是相信你。” 因着梁王的事,宁策不再唤赵晋为大王子。 “嗯。”赵晋点点头,“这于我们而言是一件好事。” 他抬头看向满脸不悦的戚筠澈,“均澈,之后,你与卫良要互相协助才成。” 戚筠澈顶了顶牙齿,有些不情愿,却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啧”了一声后还是应下了。 “行。” 第二百四十七章 进京 “至于炸药,配方是肯定要给陛下的,但是……” 赵晋话音一转,落在梁仟身上,“道观的炸药,你们依然要看顾好。” 他特意咬重了“炸药”两个字。 “是!”梁仟低头应下,目光有些许闪烁。 赵晋所指,不止是已经被赵乾等人所知晓的炸药,还有他们秘密研制的大炮和火铳。 “僧帆,武田……”赵晋一连点了五个人的名字,都是目前在军营内,没有职务绊身的,一直跟随他的几个士兵。 “你们五人,回去收拾好东西,随我一同前往汴州。” 武田等人都有些高兴。 汴州毕竟是京城,机遇多。 哪个男儿心中没有建功立业的野心? 赵晋仔细嘱咐了许久,也跟众人商议了一番后续的事宜。 将近两个时辰后,众人才从书房中离开。 “僧帆,你留下,我跟你商议一下上汴州的线路问题。”赵晋出声唤住僧帆。 戚筠澈回头瞥了一眼赵晋,见他神情自若,也没有多想,直接抬脚离开。 “大人。” “那群少年,现在训练得如何?” “已经初见成效了。” 赵晋屈指敲了几下桌案,“差不多了的话,可以建起来,然后陆续将他们放出去,好好历练,也是让我们在各处都有个耳目。” 僧帆微怔,“大人,你是计划……” “直接建一个组织。” “组织?”僧帆疑惑地问道:“这组织是什么?” 赵晋顿了顿,简要跟僧帆解释了几句。 “总之,倘若可以了,不用将人拘在院子里。” 赵晋轻舒出一口气,“之后你要随我一同去汴州,待会你去挑几个人出来。” “选几个比较机灵的,一起上汴州,然后将这些事情,悉数交给秦衡。” “是。” …… 赵晋忙碌了一整日,又是收拾东西,又是安排各种事务。 第二日一早,许七先行骑马前往汴州,买宅子等,办好这些琐事。 赵晋上汴州后,总不能一大家子都在皇宫歇脚,干脆直接在汴州买个宅子。 下午,赵晋一行人坐上马车离开。 百姓们此前收到了消息,待赵晋等人出了府衙后发现,街道两侧都是百姓。 好一些百姓手上甚至拿着些饭菜、鸡蛋等杂物。 一看见赵晋,纷纷围了上来。 “大人!” “大人这些都是家里的一些吃食,你收下吧。” 赵晋骑在马上,瞬间就被百姓围了起来,顿时进退两难。 “不用,真的……” 赵晋推拒的话,很快就被百姓的声音淹没了。 虽然赵晋骑在马上,比周遭的百姓高上许多,但此时却显得有几分无措。 面对一大群百姓,根本无从下手,但是不将他们赶走,又会影响他们的行程。 直到戚筠澈带着人过来,将赵晋与百姓们隔开,赵晋才终于得以脱身。 赵晋大松了一口气,他抬手朝街道两侧的百姓抱拳道:“多谢诸位的好意,只是行程紧张,须得尽快启程。” 马车内,传旨的太监掀起车帘看着眼前这一幕,笑道:“赵大人可当真是受百姓欢迎。” 车内除了太监,还有宁策。 闻言,宁策扫了一眼外面的盛况,“他的确是一位好郡守。” “宁学士的学生,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 宁策笑了笑,没有再多言。 虽然他不会歧视,但读书人大多自恃清高,不太愿意与阉人过多来往。 因为这一回,老老少少的,又有妇孺,所以赵晋等人并未赶路,遇城镇则休息,从不在野外露宿。 这一路上,倒是较为平稳,不像此前赵晋每次出去,总会遇上各种意外。 约莫十日后,众人抵达了汴州。 不得不说,汴州不愧是京城,繁荣热闹。 赵晋一进到城中,看着眼前热闹的街市,不由有些许讶异。 他本以为,古代的城市,再繁华,与现代相比,依然有所差距。 毕竟,这时候的大多称“城”或者“城池”,没有“市”一说,城内最为重要的是行政与军事。 所以,当看见汴州这般热闹的场景时,赵晋是当真惊异了。 人群摩肩擦踵,人声鼎沸,叫卖声,喧哗声,声声不绝于耳。 街道两侧的铺子,亦是建造得整齐又华美。 “大人这是第一回来汴州吧。”太监在旁边乐呵呵地问道。 “嗯,倒没想到汴州会这么繁华。” 与现代的街市相比,也不遑多让。 太监笑眯了眼睛,“待以后有机会,上元节这些时候呐,可更加热闹哩,连宫里的贵人,那时候都会出来走走。” 宁策下了马车,站在赵晋身侧,望着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一幕,不由微微怔愣。 这么多年,他总归是回来了。 而且,梁王被平定,封地收归朝廷管辖,宁策也算是,建功立业归来。 “宁学士,陛下有令,先让赵大人进宫,晚些时候再召见学士。” 宁策颔首,侧头朝赵晋道:“我先回去了,好久没有回去瞧瞧了。” “好,明日我再去老师府中拜访。” 宁策本为汴州人,在汴州里也有自己的宅子。 赵晋跟随太监先行进宫,而僧帆则带宁夫人等人,去许七所买下的宅子内安顿。 皇宫守卫森严,赵晋足足跨过了九道宫门。 太监侧头扫了两眼赵晋,心中有些惊讶。 赵大人应当是第一回进宫,竟然也不好奇。 皇宫建筑高大且华丽,令人见之心生震撼与敬畏。 然而赵大人却没有半分好奇,一路走来,几乎都是目不斜视,不像那些人,四处东张西望,活像是没有见过世面一般。 皇宫的确奢华,美轮美奂,但是赵晋在现代,早不知去过多少回故宫,现在见这皇宫,当然不会因此惊异。 太监微微侧头朝赵晋道:“赵大人,且先等一等,奴才进去通传一下。” “麻烦了。”赵晋微微点头。 御书房门口的侍卫与太监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赵晋。 一会后,太监略有些尖的声音响起,“宣赵晋,觐见!” 赵晋微微提起衣袍,抬脚迈了进去。 “草民,参见陛下!” 赵晋撩起衣袍,端正地朝上首的赵乾行了一个跪礼。 第二百四十八章 觐见 一身青色锦袍的青年,剑眉星目, 神情平静,举止有礼,不卑不亢, 脊背一如既往地挺直,仿佛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弯下骨头。 赵晋跪在地上,能够隐约察觉到上方有些灼热的视线, 他低着头,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赵乾是怎么回事? “快起来!快起来!”好一会,赵乾才回过神来,一手扶着龙椅,一手朝前伸,身体前倾,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赵晋利落地站起身,心中更是不解。 赵乾隐约也知晓自己方才有些失态。 他按捺下胸腔内的激动,视线却依然控制不住地带着热度,落在了赵晋身上。 昨夜,他遣人去调查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昨日深夜。 赵乾眉目微沉,坐在龙椅上,暗暗思索着,应当如何封赏赵晋。 忽然,殿内响起布料摩挲的声音。 赵乾蹙了蹙眉,却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一个黑衣人在赵乾面前单膝跪下,“陛下,已经查清楚了。” 直至听到这句话,赵乾的神情才有了几分变化,“结果如何?” 声音太过急切,赵乾却完全顾及不上。 “赵晋,的确是陛下的亲生儿。” 短短一句话,赵乾却仿佛被震懵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真的确定时,赵乾的头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嘴,复又闭上,一时竟然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赵晋,当真是他的儿子? 他与宁欢的儿子? 喜悦与酸涩,交错着占据了赵乾的心神。 当年,他没有想到,只是那么一次,居然就会留下了赵晋。 那时候,酒气上涌,加上多年的求而不得,贪欲、色欲,一下子占据了他的心神,赵乾没有多思,直接就做了。 事后,他只来得及帮宁欢清扫尾巴,没有让赵毅发现。 后来听闻宁欢有孕时,他也曾经奢望过,可是梁王府一直平静无波,渐渐的,赵乾就死了心。 毕竟,倘若当真是他的孩子,梁王估计会有所发觉,而不会半点动静都没有。 暗卫将自己调查得来的,悉数告知赵乾。 不待暗卫说完,赵乾忍不住打断问道:“既然之后不过两日,梁王就与宁欢行房,那如何确定赵晋是朕的孩子?” 暗卫解释道:“赵大人出生时,大夫曾经说,宁夫人这个胎儿,正好足月,一日不多,一日不少。” “只是这话,是当时的大夫,有些感慨地道出,无论是宁夫人还是梁王,都不曾知晓。” 所以,一直以来,知晓内情的宁夫人,不知道赵晋究竟是谁的孩儿,不知内情的梁王,也无从察觉。 赵乾由衷感激那位大夫没有让此话被梁王知晓。 如若梁王此前就知道,赵晋并非是他的儿子,恐怕…… 赵乾闭了闭眼,恐怕他根本没有机会再见到赵晋。 这可是他与宁欢,唯一的孩子。 想起宁欢,赵乾心中一痛。 他浅浅叹了口气,“朕让你去查清赵乾此前在梁王府的经历,调查得如何了?” “已经悉数查清。” 暗卫将其一一告知赵乾。 随着暗卫的话音落下,赵乾脸上的怒气越来越盛。 最后,赵乾狠狠一拍龙案,“岂有此理!” 这哪里是为人父亲?只怕是仇人吧? 赵毅分明不知晓赵晋的身世,却依然如此对待他,简直不配为人! 赵乾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同时心中对宁欢与赵晋的愧疚更加深了。 …… 望着下首的赵晋,赵乾将思绪拉回,他叹道:“这些年来,你辛苦了。” 一直等赵乾开声的赵晋,乍然听见这话,目光越发迷惑。 “陛下?” 赵乾没有解释自己的失态,只是道:“朕近些日子才知晓你在梁王府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说到此处,赵乾的声音顿了顿,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抬起头,让朕看看你。” 赵晋抬起头,被赵乾打量的同时,他也暗暗打量着赵乾。 不得不说,赵乾与赵毅两兄弟,长得既相似,却也不相似。 五官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过组合在一起,却成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 赵毅显得更加粗犷,身上常年带着戾气,神情也更加高大,打眼一瞧就知道是一个武夫。 而赵乾则要修长瘦弱许多,肤色也较之赵毅更加白,穿着龙袍既有帝王的威严,同时也无法掩盖他身上的文人气质。 赵晋听闻先皇也是马背上的帝王,说得好听些是骁勇善战,说得难听些,是穷兵黩武。 难怪先皇会更加喜欢赵毅,而非是赵乾。 赵毅显然要更加像先皇。 只是,赵晋心中忍不住嘀咕,赵乾怎么会这么亲和? 这可半点不像是之前接触的模样,难不成,没有当面接触,会容易判断失误? 心里思绪翻转,赵晋面上半分不显。 与这些人打交道多了,赵晋早就练成了面不改色的本事。 倘若凡事都摆在脸上,这些老狐狸只怕一眼就能瞧出你心中所想,到时候当真是被玩死都不知道。 坐在龙椅上的赵乾,越看赵晋越是满意,越是觉得他与自己相像。 不过,赵晋的确是不像是赵毅一般,五大三粗,不过也不像赵乾一般瘦弱。 “你在云州城的这一年怎么样?云州城那么冷,可有……” 赵乾直接站起身,走到赵晋面前,絮絮叨叨地念了许多关心的话。 听得赵晋愈渐怀疑起自己之前的判断。 赵乾看起来,当真要比他以为更加好相处。 但是对方的这种关心,让赵晋有种别扭的感觉,也颇为不适应。 “多谢陛下关心,臣的身体尚好,并未觉得冷。” 赵乾瞬间板起了脸,轻斥道:“你们这些人,就仗着自己年轻,总是胡来,现在不觉得冷,老了有你们好受的!” 这训斥,就像是长辈看见操心的晚辈,忍不住训几句。 赵晋不知赵乾葫芦里卖什么药,此前传信,信中,赵乾不仅未曾多半句关心之语,还会偶尔试探。 莫非是因为自己亲手除了梁王,赵乾现下信任自己,没有猜忌后,长辈的慈爱之心就冒头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册封 赵晋受了赵乾好一番关心后,对方才终于提起此次他进京的主要事宜——梁王造反被平定一事。 赵乾看着赵晋,目光中满是赞赏,“北离一战也好,赵毅谋反之事也好,还有那炸药,做得不错!” 赵晋的肩膀被赵乾大力拍了两下。 “陛下谬赞了。” 见赵晋并未因此得意,宠辱不惊的模样,赵乾更是老怀大慰! 不愧是他赵乾的儿子! “赵晋,”赵乾朝后退了两步,看着赵晋,“听旨。” 赵晋当即跪下,俯身低头。 一直在赵乾身后的老太监,站出来,手中捧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云州郡守赵晋……故封其为开国宣平侯,赐侯府一座,位于安兴坊。兼担任兵部侍郎一职,三日后即去兵部入职。” “臣,接旨。”赵晋接过圣旨后,又站起来。 赵乾会封他为侯,赵晋并不意外。 他本身为王子,哪怕梁王造反,且已经被擒拿, 赵乾若是不想落人诟病,理应封他爵位。 不过,册封为开国侯,是赵晋未曾料到的。 任何爵位,附上“开国”二字,皆意味着,在同等爵位中,最为显贵。 而这“宣平”,应该是封地的名称,只是不知道封地在何处。 赵晋本以为,此次觐见应当差不多结束,岂料赵乾又将他留了下来,谈了许久,都是一些家常事。 一直等到天色渐晚,赵乾才放赵晋出宫。 “朕让人带你去瞧瞧府宅。” 赵乾侧头朝老太监道:“寿全。” 老太监快步走出,“陛下。” “你带宣平侯去瞧一瞧。” 待赵晋到安兴坊的府宅时发现,这座府宅实在是太大了些。 他们足足逛了三个多时辰才终于将府宅逛完。 “侯爷,这个府宅您看着怎么样?”寿全脸上堆着笑容。 方才陛下对这位新鲜出炉的宣平侯的态度,他可是瞧在了眼里。 有哪个臣子能够得陛下这般喜爱和照顾?莫要说臣子,皇子里也没几位能得陛下这般对待。 这位,恐怕日后会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 赵晋笑了笑,“挺好的。” “那,侯爷哪日要搬进来?奴才可以让宫中侍卫过来帮忙,还有置办侍女侍从这些。” 寿全微微弯着腰,“若是有需要,侯爷不用客气,尽管吩咐!” 赵晋的眉心一抽,摇头拒绝了,“不用。” 哪怕赵乾此时待他的态度极好,赵晋却也无法完全相信赵乾。 寿全虽然是因着赵乾优待他,才会这般殷勤,却也难保,这是赵乾嘱咐的,要借此在侍从和侍女中安插人手。 见状,寿全也不勉强,依旧笑呵呵地道:“那行,侯爷有需要,直说变成。” “多谢公公了。” “不敢当不敢当!”寿全有些惊讶,连连摆手。 翌日,赵晋就与众人一同将东西搬到了赵乾所赐的府宅中,置办好侍女侍从。 这么一忙,就是一整日。 以至于赵晋没有注意到,他被封为开国宣平侯的消息,直接在汴州掀起了轩然大波! 早些日子,汴州的权贵朝臣就已经知晓,梁王的大王子,也是平定梁王叛乱的赵晋,即将要上汴州。 而他原本担任的云州郡守,已经由旁人担任。 虽然由太监亲自将其带上汴州,且先前又立下了汗马功劳,此回前来,必然是为了封赏一事。 可众人原先只以为,陛下会给赵晋一个闲职,或者空有爵位却无实权。 赵晋虽然立下的功劳颇大,可是他是梁王之子,而陛下对梁王,可谓是厌恶至极。 所以,赵晋难免会被牵连。 正是如此,众人知晓赵晋提出的炸药,很是强大,却也并未对赵晋上汴州一事,过多的关注。 谁能想到,陛下不仅封了赵晋为开国侯,将其封地定在汴州,还命其担任兵部侍郎一职! 这可是实权! 有实权的开国侯,在这汴州,虽然算不得能够横着走,众人却也是得卖个面子,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 又是一日,昨日赵晋忙碌了一天,今日起来,刚刚松了松筋骨,就听闻有人求见。 赵晋眉头微皱,起身朝门外走去,“可有说是何人?” “是礼部尚书家的管家。”赵晋昨日买回来的老管家小心翼翼地道。 宣平侯府中的侍从侍女都是奴隶,签下了契约。 赵晋也不必过于担心他们会背叛主家,至少要比外面那些雇佣的,安全得多。 “礼部尚书?”赵晋的神情有些茫然,他应当不认识礼部尚书? 赵晋来到门口时,一个中年男子正在门口等候,身后站着好几个护院,脚边还摆放着好几个红木箱子。 一见到赵晋,中年男子跨步迎了上来。 “侯爷,侯爷怎么亲自出来了?让府里的管家出来就足够了。” 中年男子的表情有些惶恐。 宣平侯亲自出来迎接,应当是他家大人前来才是。 中年男子生怕赵晋会因此生气,彼时不仅没能结个善缘,反而结了一个仇家。 “无碍。”赵晋的视线扫过中年男子身后的众人以及地上的红木箱子,最后将视线落在中年男子身上。 “不知诸所来何事?” 提起正事,中年男子反而笑道:“草民是奉大人之命,前来给侯爷送贺礼。” 贺礼? 赵晋明白过来。 这是收到他被封侯的消息,又知晓他之后须得留在汴州,特意前来试探或者示好。 “如此,本侯就多谢尚书大人了。”赵晋朝中年男子虚虚作了一礼道。 “侯爷言重了,言重了!” 礼部尚书送来的礼,仿佛只是一个开头。 接下来一整日,赵晋不是在接待客人,就是在收礼。 侯府内的库房,短短一日,就已经被填满了一半! 晚上,老管家递来一份册子,“侯爷,这上面都是今日收的礼。” 赵晋翻开看了一眼,厚厚的一本册子。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明日去库房支一些银子,给册子上的各家,都送一份回礼。” “还有,明日我去一趟宁学士那里。” “是。” 第二百五十章 拜访 其实白日里,赵晋已然不是很愿意继续接待这些客人。 跟这些人讲话,实在是太累了,一句话,非要拐个十八弯,生怕别人能听懂一般。 所以,这日一早,赵晋就提着准备好的礼物,直接去了宁策的府中。 “笃笃笃!” 许七抬手敲响了门。 “来了!”里面传来一声应答,由远及近。 很快,大门被打开,出现在赵晋与许七面前的是一个不大的青年人,身上穿着侍从的衣服。 “你们是什么人?” 他的双手还搭在门上,警惕地看着赵晋与许七。 “你大可放心,我们并无恶意,只是前来拜访罢了。” “拜访?” 赵晋朝前走了几步,与许七并肩,“不错,在下宣平侯赵晋,特意来拜访老师。” 一听见赵晋的名字,青年脸上的警惕之色就消散了不少,他让开身子,“老爷交代过了,若是宣平侯来拜访,直接进去即可。” “多谢了。”赵晋朝青年点了点头,抬脚迈入了宁府。 赵晋刚刚在待客的花厅内坐下,侍女奉了茶上来。 紧接着,一位身形窈窕,挽着妇人髻的女子走了进来。 “宣平侯。” 赵晋站起身,有些迟疑地道:“不知夫人是……?” 女子笑了笑,“宁策是我夫君。” 赵晋直接愣住了,呆呆地喊了一声,“师母?” “算是吧。” 赵晋看着面前的美貌女子,万万没有想到,宁策竟然已经娶妻? 他此前还奇怪,宁策已经是而立之年,古人未及冠就已经娶妻了,为何宁策反而是孤身一人住在府衙内? 却不曾想,宁策在汴州原来已经娶妻了。 宁夫人接待了赵晋片刻,宁策就赶过来了。 “老师。” 宁策先是朝赵晋点点头,再低头与宁夫人耳语了几句。 宁夫人对赵晋笑了笑,“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两个了。” “师母慢走。” 宁夫人与侍女走后,花厅内就只剩下了赵晋与宁策。 “老师。”赵晋问出了心中的疑虑,“为何你当初没有带夫人一同前去燕阳?” 据赵晋所知,宁策在燕阳多年,未曾回过汴州,这么一来,两人岂非是多年没有见过面? 宁策在主位上落座,伸手指向自己面前矮案对面的位置。 赵国有高脚桌案也有矮脚桌案,一般文人家中,以矮脚桌案为主,他们认为,隔着桌案交谈时,盘腿而坐,比坐在高椅子上,更为庄重。 待赵晋坐下后,才听见宁策的带着无奈的声音,“你应该也知晓,我本为陛下这边的人,去燕阳乃是奉了陛下之命。” 宁策抬手倒了两杯茶水,将一杯递给赵晋。 “多谢。”赵晋双手接过茶杯。 只听宁策继续道:“梁王此人心狠手辣,他心中也清楚,我背后之人为谁。” “虽然他不一定会对我下死手,可终究是难说。” “将家里人带上,平添了许多危险,还不如将他们留在汴州,更为安全。” 闻言,赵晋一时也沉默了下来。 良久,赵晋轻声道:“都过去了。” 宁策眼中露出笑意,“的确是都过去了。” 现在他恢复了内阁大学士的身份,且陛下如今对他颇为看重,昨日更是大肆赏赐。 念及此处,宁策望着赵晋,“不过,我倒是没有料到,陛下会对你这般信重。” 他本以为,无论是否信任赵晋,赵乾心中也应当是会有一丝芥蒂才是。 谁知,赵乾竟然会封赵晋为开国宣平侯。 “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晋不解地问道。 无论是封侯,还是一个正三品的兵部侍郎,显然都算不上太过信重。 宁策默然片刻,他看了看赵晋,发现赵晋是当真不觉得赵乾此举是对他很是信重。 “你知道宣平是什么地方吗?”宁策问道。 赵晋摇头,“我正想要问老师,这宣平是何处地方。” “是汴州。” “汴州?”赵晋的声音忍不住高了一些。 那岂不是京城? 哪怕不知晓赵国的爵位称号的意义,赵晋也知晓,封地在京城,绝对不寻常。 宁策意味不明地道:“现在可没有哪位国公爷或者侯爷,封地是在京城的。” “难怪。”赵晋喃喃自语道:“难怪这些时日以来,这么多人前来。”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在这里。 宁策忽然又开口道:“不仅如此。” “你知道上一个宣平侯是什么人吗?” “不清楚。” 赵晋不过是外来者,后来虽然有翻阅过一些史书,不过只是看了大概,了解一下他所处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罢了。 原身虽然能得宁策教导,可当时他总是被欺负,能学到的东西过于有限,自然也不会知道。 “上一个宣平侯,是赵国的开国将军,后被册封为宣平侯,之后成了赵国唯一一位异姓王。” 宁策的眼底忍不住流露出惊叹,“这样一个功劳颇高的异姓王,因为得当时帝王的信重,最后居然得以寿终正寝。” 权臣大多没有好下场,更遑论是开疆拓土的将军。 这位异姓王,想必颇为不简单。 然而,正是如此,宣平侯这个称号,更是显得意味深长。 “可是,陛下好端端地为何会突然……” 赵晋顶了顶上颚,神情满是不解。 “虽说我亲手擒了梁王,可我毕竟是梁王之子,陛下不该没有芥蒂。” 越说,赵晋越是困惑,“而且,那日我前去觐见陛下时,陛下仿佛是以长辈与我相处,还拉着我聊了半日的家常。” 听闻此言,宁策的神情有些许诧异。 按照陛下的性格,应当不会做到如此地步才是。 “或许是,陛下想要拉拢你。”宁策猜测道。 赵晋笑了笑,却是没有说话。 身为一国之君,想要拉拢一个人,多的是手段,没有必要故作关怀至如此地步。 宁策也知自己方才的话并不可靠,只略略提了一嘴,就没有再提了。 “也罢。”赵晋右手执起茶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论赵乾是有什么目的,他小心些提防就是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兵部尚书 三日的时间眨眼即过。 由于今日没有朝会,所以赵晋直接去兵部报道。 他刚刚走进兵部办公的地方,各色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 赵晋仿佛没有察觉众人在暗中打量他一般,径直去了兵部尚书所在的办公之处。 “来了?” 赵晋刚刚迈进去,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 兵部尚书坐在上首,面前的桌案上摆放了不少的文书。 “尚书大人。” 兵部尚书的须发已经有些发白,他捋着自己的白须,抬了抬下颌,“坐。”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赵晋许久后才道:“云州郡守的名声,本官亦有所耳闻。” “大人说笑了。”赵晋不知兵部尚书忽然提起此事是为何,但他并未从中感受到恶意。 “此前怎么样是一回事,还望宣平侯在兵部,能够脚踏实地地好好做,否则,本官可不会理会你是什么身份。” 这是明晃晃的敲打。 昨日,兵部尚书就被赵乾唤去好好聊了聊赵晋之事。 兵部尚书这才知晓,陛下并非只是想让赵晋担任一个兵部侍郎。 这个职位,不过是给赵晋的一个跳板罢了。 陛下真正的意图,是想要让赵晋接手他的位置。 兵部尚书已经年迈,再有一年就该退休了,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 如若半路杀出一个赵晋,只怕赵晋会成为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而,陛下才特意有此安排,让赵晋先当兵部侍郎,在兵部站稳脚跟。 陛下已经特意嘱咐过他,兵部尚书并不介意带赵晋,可前提是,赵晋得是能办实事之人,若是仗着身份胡作非为,他必会将赵晋赶出兵部! 赵晋站起身,朝兵部尚书拱手作揖道:“大人请放心,在兵部,下官只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而非是宣平侯。” “嗯。”兵部尚书满意地点点头。 正在此时,一个脸型瘦长的男子走了进来。 对方进来时,隐晦地打量了一眼赵晋,然后才朝兵部尚书行礼,“参加大人。” 赵晋拧了一下眉,看着男子脸上的笑容,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方才那一眼,虽然男子很隐晦,可赵晋素来较为敏锐,明显察觉到其中的恶意。 “苏青,这位是新来的兵部侍郎,赵晋,你先带他熟悉一下兵部内的事务。” 接着,兵部尚书朝赵晋介绍道:“这位也是兵部的侍郎,苏青。” “苏青在兵部内已经多年了,有什么不懂的,你都可以请教他。” 苏青的神情微僵,脸上闪过难堪之色。 在兵部多年却不曾升迁,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病。 现在被兵部尚书当着赵晋的面提起,他更是觉得心中不悦。 半响,才勉强将心中的恼意压了下去,重新露出笑容,“大人放心。” 他侧头望向赵晋,“早就听闻宣平侯的声名,今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兵部尚书听见这个称呼,皱了皱眉,“赵晋,之后若是有不会的地方,也可以问本官。” 苏青脸上的笑容直接僵住了。 “多谢大人。”赵晋朝兵部尚书拱手,并未理会苏青。 方才兵部尚书介绍时,特意没有只道了他在兵部的职称,就是有意将他的两个身份隔开。 苏青既然在官场多年,不可能连这点眼色都没有。 所以,只能是故意的。 兵部尚书又交代了两句,就将两人赶了出去。 期间,苏青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脸上一直笑呵呵的,不论是对赵晋还是对兵部尚书。 直到,两人到了兵部侍郎办公的地方,赵晋才见苏青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倒是没有料到,堂堂宣平侯,会来兵部当一个小小的侍郎。” 赵晋有些讶异地扬眉,“苏大人眼中,兵部的二把手,只是一个小官职?” 兵部尚书之下就是兵部侍郎,而且只有两位,的确算得上是兵部的二把手。 苏青没有料到赵晋会这么牙尖嘴利。 “呵,的确不是一个小官职,可侯爷毕竟此前可是梁王的大王子。” 说着,苏青上下打量了一下赵晋,眼中的不屑与鄙夷满溢而出,“原本有希望继承王位,现在却沦落为一个侯爵。” “不过,”苏青轻嗤一声,“侯爷毕竟是靠大义灭亲,剿灭自己的父王而得来的爵位,能有侯爵,已然是不错了。” 他特意咬重了“大义灭亲四个字”。 赵晋先是抬眼扫了一下房内的两张桌案,其中一张只有寻常的文房四宝和一些宣纸,另一张上堆满了文书。 他走到那张较为空荡的桌案后坐下,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苏青。 “苏大人,首先,本官原来虽然是所谓的大王子,可谁人不知,我并非是王府世子?所以,谈何沦落一词?” 赵晋笑了,“难道,苏大人觉得,一个没有实权的王子,胜过一个有实权的侯爷?” “再者。”赵晋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些苏青,压低声音,“苏大人还是慎言为好。” “梁王所行之事可是造反,按照苏大人的意思,若是有一日,苏大人的父亲造反了,苏大人是瞒而不报,欺君罔上,还是与父亲一同造反?” 苏青面色大骇,“赵晋!你可莫要胡说八道!” 此话要是传出去,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要是再连累到殿下…… 苏青打了一个寒颤,面色更是苍白了几分,望着赵晋的目光中甚至带着几分恨意。 赵晋有些疑惑,他不过是言语上回击了几句,怎么苏青恼恨至此? 这些话不是他先挑起的吗? “苏大人这话可真是好笑,本官还以为是苏大人要与本官开玩笑。” 赵晋嘴角扯出一个冷笑,“不然,怎么会提起这样的话?” “嗤,侯爷的嘴再利,也抹不去你现在的这一切,是踩着自己父亲的尸骨得来的。” 星眸内的冷意越来越盛,赵晋锐利的视线直直落在苏青身上,“苏大人这般为梁王说话,莫不是梁王一党的?” 苏青被赵晋眼中的冷意吓得朝后退了一步,意识到自己方才居然害怕至此,顿时羞恼不已。 “赵晋……”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兵册 “苏大人以后说话之前,还是先好生斟酌一番吧。”赵晋低头理了理袖子,然后摆弄了一下桌案上的文房四宝。 所摆放的位置,都是赵晋平日里摆放的位置,用起来也更加顺手。 赵晋边整理边提醒有些怔愣的苏青,“苏大人可别忘了,本侯乃是正一品的侯爷。” 而苏青只有官职在身,一个正三品的兵部侍郎,是万万比不过一个正一品的侯爷的。 更遑论,赵晋的封号,还是开国宣平侯,哪怕是对上其余的侯爵,都要对赵晋礼让三分,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个兵部侍郎。 苏青的脸色几经变化,最后一甩袖,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苏青在自己桌案上的文书里挑选了高高一沓出来,然后扔到了赵晋的桌案上。 突如其来的声响,让赵晋抬起了头。 这沓文书,足足已经快要与赵晋坐在桌案后的高度一致。 “麻烦宣平侯这两日,批阅完这些文书吧,好好熟悉一下兵部先,这可是尚书大人嘱咐的。”苏青故意咬重了其中几个字的话音。 赵晋的眸中冷意乍现,很快,又被他按捺下去,脸上的神情却是淡了几分。 他总归是初来乍到,对兵部不熟悉,更加未站稳脚跟,方才虽然能在言语上攻击苏青。 可是这会,苏青的理由正当,哪怕明知苏青是在针对自己,赵晋却也有些无可奈何。 不过不打紧,赵晋伸手拿起最上面的那本文书,翻阅起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他站稳脚跟后,只是一个苏青罢了。 苏青见赵晋乖乖地批阅起文书,这才觉得心气顺了些。 赵晋有条不紊地批阅着文书,始终神情浅淡,面对如此庞大的工作量,甚至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这些文书,都是兵部内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苏青也是故意拿这些东西来戏弄赵晋。 但是,这却正中赵晋下怀。 这些事,虽然都是一些小事,而且批阅起来甚至让人有些厌烦,但是这些恰恰涉及到兵部的方方面面。 赵晋能够通过这些文书,快速地熟悉起兵部。 赵晋足足批阅了大半日的文书,连午膳都是匆匆吃了几口。 两日的时间,要批阅完这些文书,哪怕赵晋的效率再高,也是有些勉强。 至于苏青,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不见踪影,不知去了何处。 赵晋扫了一眼不远处苏青空无一人的桌案,又收回了视线,随手拿起下一本文书。 文书一入手,赵晋便察觉有些不对,好像要更加厚一些,摸起来的材质也不太对。 他将文书拿到眼前,低头一看,手上的是一本厚厚的册子,表面写着城西军营兵册。 赵晋打开一看,发现是城西军营的统计士兵的册子,难怪会这般厚。 而他则是需要去一趟城西军营,确定上面的数量有没有误。 “啧”,赵晋顶了顶牙齿,若是去完城西军营,恐怕两日内处理完这些文书,更加难了。 倘若再来两份这样的册子,更是成了天方夜谭。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赵晋浅叹了一口气,“罢了,大不了,晚上加个班。” 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去一趟城西军营,核实上面的士兵数量。 赵晋起身,去点了一个主事和十来个小吏,一同朝城西军营去。 路上,有两个小吏的面色不大对劲,频频看向赵晋。 赵晋早已察觉到他们的目光,眉头拧了拧,没有点出来,身体却微微绷紧了。 没一会,那两个小吏忍不住出声道:“赵大人,这事,是苏大人让大人去办的吗?” 这话其实问得颇有些不客气了。 苏青与赵晋明明是同级,他们却张口问赵晋是不是受了苏青的吩咐。 其余人都皱起了眉头,主事正想要呵斥,赵晋抬手拦住了他,应道:“无事,的确是苏大人将此事交给本官的,有问题?” “本官”二字惊醒了有些焦虑的两个小吏,两人的脸色微微发白,“大人,小人,小人方才不是那个意思。” 赵晋侧头睨了他们一眼,淡声道:“本官说了无事。”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发现赵晋的确没有生气的迹象,这才又开口问道:“赵大人,您清楚怎么统计,和要注意些什么问题吗?” 主事听得拧起了眉头,他虽然已经有多年没有负责此事,却也是清楚要如何办的。 这两个小吏是怎么回事?竟然胆敢这么质问侍郎大人,更别说,赵晋另一个较为显赫的身份。 赵晋隐约察觉到不对劲,他在主事出声训斥前,抢过了话头,“苏大人已经交代清楚了。” 闻言,两个小吏彻底放松下来。 既然苏大人都交代清楚了,那应当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不过,赵大人与苏大人不是才相识吗?而且听闻赵大人与四皇子殿下走得近,怎么会…… 两个小吏想了一会,想不出缘由,只好将满腔疑虑压下。 这潭水,深得很,说不准两人私底下有什么交易之类的,他们还是不要太过探究了,知道太多可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赵晋一路上都在暗中观察两个小吏,发现他们自从自己说了,苏青已经交代清楚后,就再也没有偶尔流露出焦急的情绪。 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苏青有问题,甚至那本兵册,就有问题。 到了军营后,看见出来迎接的将军的神色,赵晋已经能够确定,这几人之间,私底下一定有不为人知的事,而且与这份兵册有关。 若是如此,恐怕这份兵册,不是苏青主动给自己的,而是不小心夹在里面的。 幸好他今日就看见了,并且决定先来城西军营解决此事。 否则,待苏青发现后,只怕他发现了端倪,也很难再继续深查到什么。 “这位是……”负责城西军营的将军有些迟疑地看着赵晋。 赵晋抬手作揖,“本官是兵部的侍郎,赵晋。” 赵晋这个名字,近来在汴州,可是无人不知。 第二百五十三章 端倪 这位将领自然也听说过,他有些不解地问道:“不知道赵大人来军营有何事?方才听下面的人说,有人前来核查兵册?” 兵册每年需要核查两次,年中一次,年末一次,其中年末的核查最为重要,需要悉数清点。 “此事正是本官负责。” 将领脸上的惊异之色更是明显,神情还带着几分不解和警惕。 赵晋笑了笑,走近对方,“是苏青让我来的,放心。” 短短一句话,打消了将领心头的顾虑。 他顿时笑道:“原来如此,几位里面请。” 赵晋与对方殷切地交谈,也成功套到,对方姓弋。 弋将军将赵晋等人带到自己的营帐内,命人奉茶。 “你们下去好好清点一下军营内士兵的数量。” 主事双手在身前拢起,“是。” 然后他领着人下去,营帐内只剩下了赵晋与弋将军两人。 “早就听闻了赵大人的声名,如今看来,当真是气宇轩昂。”弋将军举起一杯茶,笑道:“军中不能饮酒,本将军就以茶代酒,敬宣平侯一杯。” 赵晋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显得很是平易近人,“弋将军谬赞了,这些不过是陛下赏识而已。” “诶!宣平侯这就谦虚了,”弋将军凑近了赵晋,“北离一战,还有平定梁王叛乱,宣平侯在其中,功劳可是不少!” 说着,弋将军愈发凑近了赵晋,“不过,宣平侯,那个炸药的威力,当真如此厉害?” 赵晋也随之放轻了声音,“自然,只要距离足够,眨眼间歼灭几万军队,轻而易举。” 弋将军的眼睛猛地睁大,“这般厉害?!” 许是因为过于惊讶,弋将军的声音情不自禁地提高了不少。 赵晋将食指竖在唇间,“嘘,小声些。” 弋将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低下头来,恢复了极低的声音。 “侯爷,您看,末将有些想要见识一下。” “这……”赵晋神色有些为难。 弋将军有些急切,快速说到:“若是侯爷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我们一同想办法解决,末将,末将实在是有些想看。” “也不是不行。” 赵晋犹豫片刻,咬牙道:“既然弋将军这么想要见识一下,本侯就看在你我都是……便遂了弋将军的愿。” 中间那里,赵晋故意含糊不清。 弋将军没有放在心上,此事本就是不能随意说出来,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那可就遭了。 “那末将就多谢侯爷了!”弋将军很是高兴,直接站起身朝赵晋抱拳。 “弋将军言重了。”赵晋笑着扶起对方。 之后,他更是对赵晋极尽恭维之声。 赵晋应付弋将军,已经应付得有些厌烦,偏生他又只能继续对方虚与委蛇,免得被看出端倪。 约莫一个多时辰后,前去清查人数的主事与十多个小吏都悉数回来了。 赵晋取出兵册,将兵册放到桌子上。 弋将军扫了一眼,发现的确是城西的兵册,顿时更加放心了。 若非是自己人,苏青可不敢将这些册子交给赵晋。 不过,这赵晋不是才刚刚来汴州,又与赵行之走得近,怎么会…… 主事与小吏分别将自己清查得来的人数一一念与赵晋听。 赵晋核查下来,发现每类士兵的数量都没有问题,那么等明日再让他们前来,核查一下姓名与户籍这些有没有问题即可。 赵晋顺手将所有数量相加了一下,神情微微顿住。 总数不对,总数比兵册上各类士兵的数量要多上不少。 “弋将军,还有的那些士兵……”赵晋拖长了尾音,故意没有表明。 弋将军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个小一些的册子,“在这里呢。” 赵晋伸手接过册子,翻开一看,目光微微闪烁。 这本册子与刚才的城西军营的兵册有些相似,上面也记录了士兵们的户籍等信息。 赵晋算了算,发现加上这份册子的人数,刚好可以与总数对得上。 可是,这份册子,是什么册子?上面那些士兵呢?为何他们不在军营里? “弋将军,这个册子数量是不是有些不太对?”赵晋将册子合上,神情平静,又带着些许疑惑。 弋将军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加上了好一些在北离一战中战死的士兵。” 赵晋心中大惊。 在北离中战死的士兵,可为何要加在兵册的数量内? 这些兵册不过是统计现在军营内的士兵的数量,和战死的士兵有什么关系。 想到此处时,赵晋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份兵册,可不仅仅是统计士兵的数量,之后的发放军饷、军备这些,都是根据这份兵册上的数量。 倘若这上面的总数多了,包括了那些已经战死的士兵,意味着,发放军饷军备时,会将他们的数量算上。 可是这些人已经战死沙场,如何能够领到自己的份额? 而他们仍然被算在这里面,意味着阵亡名单上没有他们。 那阵亡抚恤金,他们的家属岂不是也无法领取? 赵晋的呼吸顿了一瞬,勉强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竭力维持住了面上的神情。 他淡声道:“以后要注意一些。” 弋将军也知道,这次的数量有些大,连忙应道:“赵大人放心,之后末将会注意的。” “嗯。”赵晋点了点头,自然地将两份册子放入怀中,“本官先回去好好处理一下。” “好好好!” 弋将军站了起来,准备送赵晋出去。 他的视线掠过主事和拿十多个小吏时,神情微顿,目光凝住了。 这些人都是生面孔也就罢了,却是各个面色苍白,还带着些许惊惶。 不对劲。 主事与十多名小吏,早在听见弋将军与赵晋的谈话时,便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稍稍深想了一下,心中更是惊骇无比。 不少人根本控制不住心头翻涌的思绪,面上就不由带了些异样。 注意到弋将军的视线时,他们更是紧张无比。 赵晋顺着弋将军的目光落在主事和那十多个小吏身上时。 暗道:不好! 第二百五十四章 直接解决掉 他一时竟然忘记了这些人。 “赵大人,这些人,怎么好像都不知晓内情?”弋将军的右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声音泛着寒意。 赵晋抬头,镇定自若地对上弋将军暗沉下来的双眼。 “弋将军不必担心,这些人,本官都会处理得很好的。”赵晋冷冷地扫过自己带来的那些人。 唯二知晓内情的两个小吏,总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弋将军并未因此就相信了赵晋,他眯了眯眼,“那以前的那些人呢?赵大人怎么不带他们前来?” “这样岂不是更加省事,何必多了这一道麻烦事。” 赵晋哂笑,“弋将军,我倒是也想带他们过来,不用我事后还得处理这些人。” 说着,赵晋“啧”了一声,“谁知道这么巧,今日那些人正好都有事,不是有事在忙,就是待会得要去办事。” 赵晋抬手指了那两个一开始就有些不对劲的小吏,“也就只有这两个是闲着的。” 被指着的小吏,使劲回想了一下,的确,其余人似乎手上的事情都不少,抽不出空来。 “那为何不先等一等,迟些时候再过来?” “弋将军。”赵晋的眉头已经拧起,有些不悦地道:“弋将军莫非以为本官不想,奈何尚书大人催得急,这兵册有还需要处理,倘若不早些过来解决了,拖下去,万一引起尚书大人的注意,可得怎么办?” 弋将军神情有几分动摇,犹豫不已,“既然这样,干脆直接在军营内将他们都解决掉。” “弋将军,你的军营是铁桶一个吗?” 赵晋厉声喝道:“这么多人进来,到时候只有本官一个人离开,被有心人看见,他们不会去查?这么一来,随时都有可能将事情捅开!” 弋将军被赵晋的严厉话语说得神情一僵。 这军营,自然不是铁桶一块,虽然他清理过不少探子出来,可总归不能完全清理干净。 这般一想,弋将军不由有些懊恼,还好赵晋提醒了他,不然到时候后果严重。 事情发展到这里,弋将军已经基本相信了赵晋。 他没有从赵晋的神情中,看出半分端倪。 赵晋瞥了一眼弋将军脸上和脖子上的肌肉,明显放松了下来。 赵晋走近对方几步,将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见。 “将军有所不知,虽然本侯明面上刚刚与苏青认识,实则我们已经认识多年了,在梁王府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联系上了。” “至于四皇子,其实是一样的。” 弋将军的眼睛一亮,原来如此! 他心中的疑虑顿消,朝赵晋抱拳,声音带着几分歉意,“方才是末将鲁莽了。” “弋将军客气了,此事的确是该谨慎些。” 弋将军赞同地点点头,但是,他的目光落在赵晋身后脸色的苍白的十多人身上时,寒意乍现。 “侯爷打算如任何处理这些人?” 赵晋侧头不甚在意地扫了他们一眼。 “待回兵部的路上,出些意外即可。” “可要末将遣人帮忙?” “不用,”赵晋笑了笑,“弋将军应该对本侯的身手有所耳闻,不过是十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 “哈哈哈!说得也是!日后有空,定要与侯爷好生切磋一番!” “一定!” 赵晋又与对方闲聊了片刻后,最后有惊无险地离开了军营。 待众人离军营比较远后,赵晋神情一肃,“将他们两个抓起来!” 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迅速反应过来,将去军营时,就显现出异常的两个小吏控制住了。 “大人?”被抓住的其中一个小吏惊恐地看着赵晋。 赵晋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地道:“这份兵册的确是苏青放到文书里给本官的,可却从未交代过本官什么。” 两个小吏大惊失色,所以方才赵晋都是在演戏?都是假的? 赵晋星眸一抬,看出了他们心中所想,扯了扯嘴角,“不错,方才都是诈你们的。” 其余人听闻此言,终于松了口气。 主事拍了拍胸膛,哭笑不得地道:“在军营的时候,下官以为大人当真要在路上解决下官等人。” “放心。”赵晋笑了一声,“到时候还要诸位当个证人呢。” 得知自己无事,而兵册一事又过于恶劣,众人纷纷道:“好,大人放心!” 赵晋摸了摸怀里的册子,望着众人道:“今日的事情,不能声张。” 沉默片刻后,赵晋又道:“你们莫要再回兵部了。” 待苏青找不到兵册,首先定然会怀疑到他身上。 他担心苏青与背后之人,会对这些人下狠手。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这种上位者,赵晋见过太多了。 “那,那我们去哪里?”一个小吏有些惊惶地道。 显然,他们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赵晋沉吟片刻,“去我府上。” “本官府上,武功高强之人不少,他们想要潜入侯府不是一件易事。” 虽然不是就此万无一失,却要比让他们回家要好上许多。 众人尽皆松了口气。 赵晋干脆先将他们带回府上,然后让武田和从云州城带来的十个训练有成的少年,尽皆守着他们,以免出现意外。 至于许七等人,赵晋命他们前往各地,按照此前在云州城买下少年人训练一般,从而建立起庞大的情报机构。 没有什么,比情报更加值钱、更加重要。 所以现在侯府内,除了那十个少年,就只有武田一人,以及赵晋特意雇佣的一些武功还算不错的护院。 将人都安排好后,赵晋才又回了兵部。 与此同时,苏青回来后,在自己的桌案上搜寻起城西军营的兵册。 他神情有些懊恼,方才被赵晋气到了,走时竟然忘记将那本兵册带走。 边想,苏青边翻查着自己桌案上的文书。 他特意将兵册藏在里面,应当不会被人发现。 然而,苏青将所有的文书都查了一遍,却依然没有找到那份兵册! 苏青的额角逐渐冒出了细汗,不知是房间内的碳火太旺,还是苏青过于惊慌。 第二百五十五章 揭露 怎么会没有? 苏青足足找了三遍,依然没有看见那份兵册。 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 今日早上,他从自己桌案上挑了好一些文书丢给赵晋处理,该不会,当时夹在里面了吧? 想到这,苏青更是慌张不已。 他不知道赵晋去了何处,但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后,他一刻都等不得,直接去了赵晋的桌案旁,翻找起赵晋桌案上的文书。 可是! 他全部翻找了一遍后,还是没有看到! 苏青不死心,又要翻找第二遍。 赵晋回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苏青神情着急地在赵晋的桌案上翻找文书,将赵晋的整个桌案都弄得乱糟糟的。 所有的文书都被胡乱地堆积在桌案上,赵晋批阅过与尚未批阅过的文书,全部都被弄混了。 “苏大人。”赵晋眸色沉了下来,“你这是在干什么?” 然后,赵晋就看着苏青整个人猛地一跳。 “赵晋?” 赵晋笑了笑,笑容却没有什么温度,他抬脚走了过去,“苏大人将本官的桌案弄成这副模样,是为何?” 苏青看着赵晋沉下来的脸色,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此时赵晋身上的压迫感太重了。 “本官,本官只是要找一样东西。” “找什么东西,要将本官的桌案翻成这个样子?” 赵晋抬手指着自己乱糟糟一片的桌案,声音冷沉,“苏大人多年来读的圣贤书,就是教苏大人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就能随意翻阅旁人的东西?” 这简直是在指着苏青的鼻子,骂他没有教养。 偏生此事又的确是苏青理亏。 苏青硬生生将升腾起的怒火压了下去,扯出了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赵晋不过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赵大人可有见过一份册子?” “什么册子?”赵晋整理着自己的桌案,听见苏青这话,眉头拧起,不解地看着苏青,“苏大人将本官的桌案翻找成这个样子,就是为了一个册子?” “那份册子很是重要,是我不小心混杂在里面了。” 赵晋皱眉想了一下,问道:“你说的,该不会是城西军营的兵册吧?” 赵晋并不打算否则自己去了城西军营内核查兵册一事,毕竟当时他并未掩饰,只要苏青待会去问一下,还在值班的那些主事或者小吏,就会知晓此事。 就算赵晋想要遮掩,此事也无法遮掩,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毕竟他手里现在人证、物证都有,赵晋也不怕他们暗中的动作。 现在跟随他去军营的人,都已经在侯府内,他们如果想要对那些人下手,可不是一件易事。 侯府内的护院,都是赵晋花了大价钱雇佣的,没有一个是武功差的。 “对!就是那份册子!”苏青的目光变得有些惊喜,声音很是急切。 “赵大人可是见过?还请赵大人将这份册子还给本官。” 赵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苏青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赵晋笑着道:“本官以为那是本官的差事,刚刚已经去城西军营清点过了,还与弋将军好好聊了一会。” 闻言,苏青脸色大变,“什么?!” “苏大人这是怎么了?”赵晋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说出的话,却让苏青骇然不已。 “本官前去清点城西军营的士兵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须得明日和尚书大人好生核实一番才行。” 不对劲的地方?城西军营里,与兵册有关的不对劲的地方还能有什么? 苏青的呼吸顿时变得有几分急促。 “你——” 赵晋眯了眯眼,问道:“苏大人该不会也与此事有关吧。” 苏青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承认了,“不错,赵晋,这背后之人可不是你一个小小侯爷能够招惹的。” 那份兵册,并非是真正交上去的那一份,而是他们私下的兵册,上面有他们的私印。 现在兵册在赵晋手中,哪怕他不承认也没有用。 赵晋或许还认不出来这是他的私印,可一旦呈递上去,苏青断然逃不过。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让赵晋放弃继续深究。 “小小侯爷?” 这么说来,这幕后之人,应当是王爵,或者是皇子,否则,断不会能够不将一个开国侯放在眼中。 不,不对。 普通的皇子,可也没有这般嚣张。 赵晋一开始,猜测幕后之人是某位皇子,所以在与弋将军交谈时,特意提及了一下四皇子。 果不其然,对方的反应印证了他的想法。 幕后之人极有可能是皇子,若不是普通的皇子,又不是正受宠爱的四皇子。 赵晋几乎是瞬间就怀疑到太子头上。 不过,这些只是他的猜测,是不是真的是太子,他目前手上并无证据,还得继续调查才行。 “赵晋,若是你不再调查此事,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苏青第一回露出这么真心的笑容,“我会在上面那位面前,好好为你美言几句。” 赵晋目光微微闪烁,“上面那位?不知是哪位,能够完全不将开国侯方才眼里?” 赵晋故意将此话说得有些傲慢,想要激苏青将幕后之人吐露出来。 可惜的是,苏青在此事上尤为谨慎,不论赵晋如何试探,都无法撬开半点。 “赵晋,你可得好好想清楚,虽然是阴差阳错,不过也算是你的机遇,只要你将这事压下,好处必然少补了你的。” 苏青压低了声音,“只是一个兵部侍郎,在这汴州,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赵晋淡淡地应了一声,“可是,本官还是更喜欢凭自己的实力。” “毕竟,升得越快,到时候摔得越狠,再说了,苏大人不过是在给本官画了一个大饼罢了。” 赵晋挑了挑眉,“彼时如果你们不认账,本官可如何是好?还不如直接拿这个功劳得了。” “赵晋!” 将赵晋根本不为所动,苏青磨着牙,“你以为,这个功劳一定是好事?” 他的声音发寒,甚至显得有些阴森,“你就不怕,自己没有命享受这个功劳吗?” “命没有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刺客 听见这威胁,赵晋顶了顶牙齿,侧头望向苏青,“苏大人威胁本官?” 苏青见状,以为赵晋害怕了,顿时笑道:“本官只不过是,提醒侯爷罢了。” 他特意咬重了“侯爷”两个字。 赵晋却是移开了视线,没有再看苏青,继续整理着自己的桌面,“那真是不巧,威胁于本官而言,没有任何用处,也不喜欢这种提醒。” 没有再理会苏青,任由苏青再如何放狠话,赵晋都似没有看到一般,自顾自地整理着自己的桌面。 他本来只是想回来看一眼情况,倒没想到,刚好能遇到苏青翻找自己的桌案。 可惜现下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否则,赵晋不介意先将此事告诉兵部尚书。 整理好桌面后,赵晋抬脚朝外走去。 苏青说得口干舌燥,偏生赵晋没有多少反应,心中更是急切不已。 这回让赵晋发现此事,责任完全在他,若是没能将此事拦下,被捅开了,到时候只怕…… 想到此处,苏青又急又慌,看着赵晋朝外走,来不及多思,直接朝赵晋扑了过去! “赵晋你——” “啪!” 赵晋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眉头皱起,迅速朝一侧躲去。 赵晋的动作太快,而苏青因为心急,朝赵晋扑去一下子没有控制住力道,以至于看见赵晋躲开时,他没能收住力。 结果就是,赵晋躲开了,而苏青直接摔在了地上。 赵晋看着地上的人,扬了扬眉,“苏大人何故行如此大礼。” “赵晋!”苏青气急败坏,“你可是要想清楚了!” 赵晋轻笑了一声,“我想得很清楚了,明日,我自会将此事禀报给尚书大人。” 望着赵晋的背影,苏青的眼中划过一抹狠戾。 “赵晋,这是你自己要找死的!” 待赵晋离开兵部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赵乾赐给赵晋的侯府,在安兴坊。 安兴坊内居住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廷重臣。 可以说,安兴坊内扔一块砖头,都可能会砸到一个贵族。 正因如此,寻常百姓大多会避开安兴坊,以免不小心惹事上身。 而从宫里回安兴坊的路上,有一条路,更是几乎没有行人路过。 赵晋是走路回的侯府,在走到这条路上时。 整条道上只有他一个人。 忽然,赵晋的脚步顿住了,目光微凝。 不对劲。 太安静了。 虽然已经是冬日,却不至于万物灭绝,半点声响都听不见。 “出来吧。” 赵晋淡声道。 一阵布料摩挲的声音响起,很快,一个又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 竟然有近三十个黑衣人! 转眼间,赵晋就被他们包围了起来! “挺敏锐的。”一个黑衣人转了转脖子,盯着赵晋,“不过,再敏锐也没有用,只不过,死得更早一点罢了。” 黑衣人的声音很是沙哑,仿佛是粗粝的沙子磨过一般。 赵晋的目光微动,要不就是特意被破坏了嗓子,要不就是练过声音。 但是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这意味着,眼前这些人,都是被人特意养着,或者训练出来的。 只怕是不好对付。 “那就看看,谁死得更快些。”赵晋松了一下肩膀,星眸锐利。 下一刻,所有的黑衣人迅速攻了过来! 赵晋原先的估计没有错,这些人,皆是训练有素的。 近三十个黑衣人,彼此间的配合颇为默契,竟然让赵晋一时没有办法。 赵晋乃是去兵部上班,身上自然没有带佩刀。 而且,他没有料到,只是第一天就撞破了这么大一件事。 近三十把刀,道道刀影几乎组成了一张细密的网,兜头朝赵晋盖下去。 不过,既然是几乎,就意味着有缺口。 越是危急,赵晋的头脑越是冷静清晰,星眸注视着那张刀网。 蓦然! 赵晋整个人的速度快到了极点! 他快速朝一个方向冲去,直接突破了整张刀网,冲破了黑衣人的包围。 似乎没有想到赵晋这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还成功逃离了出去。 黑衣人们的动作凝滞了半息。 赵晋抓住这半息时间,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朝其中一个黑衣人袭去。 强劲的拳风猛地砸向一个黑衣人的后背。 黑衣人察觉到身后的拳风时,迅速跃起侧身,企图躲开赵晋的袭击。 然而,赵晋比他的动作更快! 他早就预料到黑衣人会朝侧边躲开,方才的一拳,空有拳风,却没有实劲。 随着黑衣人的躲闪,赵晋的拳头直接在他躲闪的方向处等着他! “嘭!” 赵晋直接一拳击中了黑衣人的右下腹。 黑衣人的身形顿住半响,被赵晋抓住机会,直接用力攥住他的肩膀,一掰! 脚下也猛地用劲,将对方的腿踢弯,压着黑衣人半跪在地上。 黑衣人右手抬起,想要将刀朝后刺去。 赵晋一收腰腹,微躬起腰,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狠厉地朝黑衣人的手腕敲去! 趁对方因为这一击而手腕发麻时,直接将黑衣人手中的大刀抢夺了过去! 其余黑衣人想要支援,然而一切发生得太快,本来他们就因为赵晋突然冲破包围圈,动作凝滞了半息。 正是这半息,让他们无法第一时间去支援被赵晋袭击的黑衣人,以至于让赵晋得了手。 赵晋顶了一下右边的腮帮子,咧嘴笑了一下,锐利的眸子里徒然沾染上了些许煞气。 仿佛瞬间从一个举止有礼的公子哥,变成了一位刀客。 自从手上拿到刀后,赵晋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 原先黑衣人们就无法完全压制住赵晋,现在他们少了一个人,赵晋手中又有了武器,更是无法压制住赵晋。 他们想要再次将赵晋围在中间都无法实现。 方才的交手,赵晋已经将他们之间配合的窍门摸透了。 这会无论他们再怎么织起刀网,下一刻都会被赵晋给迅速攻破。 而且,黑衣人的人数越来越少,赵晋身上却只不过是带了一些轻伤。 似乎发现此举无法奈何赵晋,剩余的黑衣人发了疯一样朝赵晋进攻。 第二百五十七章 死士 赵晋的目光凝住了。 草! 这些人是死士! 原先赵晋以为他们只是暗卫之流,谁知道,竟然是死士! 这种以命换命的打法,只有死士才会如此做! 因为一旦任务失败,他们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拼死将赵晋留在这里! 赵晋手中的刀更是快了几分。 这条素来安静少人的小道,此时金属相撞的声音不断响起。 将近半个时辰后,黑衣人已然只剩下两个。 赵晋将两人刺伤后,迅速卸下他们的下巴,并且将他们口内的毒药给弄了出来。 他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犹豫了一瞬,决定将唯二两个还活着的黑衣人拎给大理寺。 明日他将此事告诉兵部尚书,他便只在这件事中做一个证人。 诚如苏青所说,这件事的背后之人只怕来头不小。 赵晋在汴州内并未站稳脚跟,倘若要自己亲手处理此事,只怕阻力甚大,不如将事情交出去。 正好…… 赵晋的目光闪烁了一瞬,他也能试试兵部尚书的人如何。 倘若兵部尚书不处理,赵乾也绝对无法忍受此事。 赵晋干脆利落地将两人打包到大理寺。 大理寺卿今日正好有些事务还未处理完,与下面的人商议到了此事,刚刚准备走,结果外面有人进来通传。 “大人!宣平侯来了!” “宣平侯?”大理寺卿一惊,大理寺与宣平侯无甚关系,大理寺卿更是连赵晋都未曾见过,好好的,赵晋怎么回来大理寺? 大理寺卿一边朝外走,一边问道:“宣平侯可有说前来所为何事?” 小吏摇了摇头,“不曾,但是宣平侯押着两个黑衣人。” “黑衣人?” 一听见此话,大理寺卿脑袋隐隐发疼。 能让宣平侯亲自跑这一趟,恐怕不是一件小事。 想到此处,大理寺卿的步伐快了几分。 赵晋被人带进大理寺后,等了一会,就看见一个胡子浓密的大汉快步朝这里走来。 “宣平侯。” 远远的,那个大汉就朝赵晋拱手作揖道:“让侯爷久等了。” 赵晋看着大汉,有些迟疑地道:“大理寺卿?” “正是。”大理寺卿笑道:“是不是看着不太像?” 赵晋笑了笑,“人不可貌相。” 他是挺意外的,不过也没人规定,长得五大三粗就不能当文官。 历史上不知多少诗人词人,不也是战场上的猛将? “哈哈哈哈!”大理寺卿倒是没有料到赵晋会这样说。 文官里就属他一个看起来像个武夫一样。 刚开始时,因为这个没少被人排挤,遭受了不少异样的眼神,若不是因为他为人圆滑,办事能力又不赖,还真坐不到这个位置。 此时见赵晋并未有半分异样的眼神,大理寺卿对赵晋的感官好了不少。 他望了一眼赵晋脚边被五花大绑的两个黑衣人,“不知侯爷前来是为了……” “我在回侯府的路上遇到了刺客。” 赵晋报了一个位置,正是他与这群黑衣人厮杀的地方。 “这会那里还有不少刺客的尸体,大人还是尽快遣人去处理一下,至于这两个。” 赵晋伸腿踢了踢脚边的两个人,“这是唯二的两个活口。” 大理寺卿一惊,听见赵晋的话后,他才注意到,方才他一过来就闻到的血腥味,不仅来自那两个黑衣人。 还有赵晋身上也传来了血腥味。 “侯爷受了伤?” 赵晋不太在意地道:“没事,死不了。” “大人要小心一点这两个人,他们是死士。” 听见此话,大理寺卿更是感到棘手。 “好,侯爷放心,本官会好生调查清楚的。” 赵晋点点头,将人交给大理寺卿后没有多留,直接转身回了侯府。 现在他在外面多停留一些时间,只怕越是不安全。 赵晋不知道的是,他一走,大理寺卿脸上的神情就垮了下来。 他望着地上的两个死士,只觉得额心一抽一抽地疼。 跟在大理寺卿身后的小吏,低声道:“大人,我们要怎么查?” “先不查。”大理寺卿弯下腰,检查了一下两个黑衣人身上的衣物。 干干净净,除了因为受伤染的血外,没有旁的半点痕迹留下。 “将人都关到牢里,好生看管好了,然后先去查查近日宣平侯与什么结下了仇。” 说着,大理寺卿忍不住嘀咕道:“宣平侯初来汴州还没几日,这么快就能与什么人结下了死仇?” 能够豢养死士,背后的人绝对不简单。 大理寺卿谨慎道:“先不要将消息走漏出去了,这两个暗卫也先不要查。” 万一背后的人是他惹不起的,恐怕会惹祸上身。 不如先查出这两个黑衣人背后可能是谁,再看看怎么处理。 赵晋回到侯府,因为赵晋身上的伤,整个侯府都着急忙慌起来,反倒是只有赵晋自己不甚在意身上的伤。 于赵晋而言,这些伤的确算不上重,上了药之后,过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大人,这好好的,怎么会遇到刺客?” 武田说完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有没有可能是梁王的余党?” 不然,他实在是不明白,侯爷刚来汴州,还有谁会想要置大人于死地? “不是。” 赵晋大致解释了一下今日之事。 “大人,你刚刚来汴州,为何要管这么一件事?” 能够在军队中动手脚,背后的人来头定然不小。 赵晋抬眼看了一下武田,“男子是家中的顶梁柱,若是战死的士兵的家属,没有拿到抚恤金,一大家子人,应该怎么办?” “武田。”赵晋闭了闭眼,“这些不是一个小数目。” “九千多人。”赵晋想起这个数目都觉得触目惊心。 或许与当初云州城内,徐勇申等人贪墨的军饷数额相比,九千多人的军饷算不得多大。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幕后之人的小心谨慎。 但是九千多个士兵,意味着这些九千多户人家领不到抚恤金。 赵晋只是想象了一下,这九千多户人家的状况,都觉得心惊肉跳。 “既然我能帮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召见 赵晋目光灼灼,“就绝没有坐视不理之说。” “更何况,”赵晋看了看已经包扎好的伤口,“这件事本就是兵部之事。” 他如今是兵部侍郎,这些也是他的分内之事。 所以,赵晋才明知此事会让自己在汴州更难行事,却依然选择去做。 第二日一早。 赵晋一踏进自己办公的地方,就对上了一道惊异的视线。 赵晋抬头一看,果然是苏青。 “怎么?以为本官已经死了?”赵晋咧嘴问道。 苏青脸色一变,他望了望外面,确定没有旁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赵晋,算你命大。” “但你能逃过一次,还能逃过第二次?” 赵晋笑了一声,语气带着些张狂肆意,“我能。” “你——” 苏青被赵晋这两个字气得不轻,“本官看你能够张狂到什么时候。” “这个你恐怕看不见了。”赵晋收回视线,直接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你什么意思?” 赵晋此话显然意有所指,苏青着急地问道:“你已经告诉了尚书大人?” 但是他昨日明明一直派人盯着尚书府,赵晋并未去过兵部尚书的府邸,所以昨日不可能告诉对方了。 而今日他一早就来了,若是…… 那就只能是赵晋方才去过了兵部尚书那里。 赵晋轻笑一声,“你猜?” 苏青自然是猜不出来的,偏偏赵晋又不肯说。 之后,任由苏青如何言语相激,赵晋都始终不发一言。 东宫。 “大理寺那边如何?”一个有些瘦弱的青年穿着太子常服,寒声问道。 站在下首的青年沉声道:“回禀殿下,宣平侯将人送去大理寺后,大理寺卿一直没有审理。” “他现在在查,赵晋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呵,”太子笑了一声,“老狐狸。” “不过,这大理寺卿这般,倒是正好。” 太子眯了眯眼,嘱咐道:“你去好生提醒一下他,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是!” 赵晋的事还没有调查出一个结果,大理寺卿刚刚来到大理寺,椅子还没坐热,就听见下面人说太子近侍来了! 大理寺卿猛地站起来,“这两日是怎么回事?” 昨日来了一个宣平侯,今日来了一个太子近侍。 再怎么抱怨,他也是不敢怠慢半分的。 大理寺卿正欲要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太子近侍就已经走了进来。 青年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太子近侍,其正式官名乃是“太子洗马”,掌管文书图籍,为太子撰写一些文书,同时也是太子的心腹。 太子洗马有两位,眼前的青年则是其中一位。 虽然这个官职,不过是正五品,而大理寺卿是正三品,更是朝中重臣。 可是大理寺卿去不敢怠慢半分。 因为太子近侍往往代表的是太子,万一他在太子身边说些你的坏话,惹了太子的生气,那当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是奉太子之命前来的。” 闻言,大理寺卿心中更是谨慎不已,小心地道:“不知太子殿下有什么指示?” 青年掀起眸子看了一眼大理寺卿,“听说昨日宣平侯送了两个刺客过来?” 大理寺卿一惊,此事他分明已经嘱咐下去,要封锁消息,太子怎么会…… 稍微往深处想了一下,大理寺卿的呼吸顿了一瞬。 除非,宣平侯惹到的人,就是太子殿下。 想到此处,大理寺卿的额角已经开始冒出了汗珠。 青年扫了一眼他的额头,“大人很热?” “是,”大理寺卿干笑了两声,抬手擦了一下额角的汗珠,“炭火烧得旺盛了一些。” 青年轻应了一声,也没说信不信,只是道:“太子殿下让我转告大人,好生想想,什么事应该做,什么事不应该做。” 大理寺卿干笑了两声,神情微僵。 “大人。”青年有些不悦地道:“这两名刺客,你应该知道怎么办了吧?” “我知道了。” 青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青年离开后,大理寺卿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脸色变了又变。 宣平侯究竟在哪里惹到了太子殿下,竟然令太子出动了死士。 “走!”大理寺卿咬咬牙,“去牢房里。” 半个时辰后,赵晋送来的两个刺客被大理寺卿定为寻仇的江湖侠客,直接杀了。 …… 一整日,苏青都提心吊胆的,每每低头处理文书,不过一刻钟就看一眼赵晋。 倘若赵晋那里有什么异动,更是会立刻看过去。 以至于苏青一日下来,几乎没能处理什么文书。 而赵晋则终于将苏青给他的那些文书悉数处理完了。 苏青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到他们可以离开的时间了,然而一直没有什么异动。 苏青松了口气,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看来早上赵晋不过是嘴硬罢了。 经过了昨天那一遭,他就不信赵晋会不害怕。 赵晋将所有文书整理好后,暗中瞥了一眼苏青,看见他的神情,心中哼笑一声。 突然。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苏青仿若惊弓之鸟地看向门口。 很快,两个身穿宫中侍卫服的人走了进来。 “宣平侯,苏侍郎,陛下有召!” 苏青当即惊疑不定地看向赵晋。 察觉到苏青的视线,赵晋不为所动,朝两个御前侍卫点了点头,当即起身随他们进宫。 不愿苏青愿不愿意,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随侍卫前去。 路上,苏青几次想要试探赵晋是否知道些什么,奈何每每他走近赵晋压低声音想要与他交谈,赵晋不是直接走开,就是装作没有听见。 赵晋是故意的,他知晓苏青断然不敢大声,让前面的两个御前侍卫察觉。 故而完全不搭理苏青。 既然他们胆敢犯下这等事,不好好受受惊,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一路上,苏青半点消息都探听不得,心中急切不已。 御前侍卫直接将两人带到了御书房。 赵晋抬脚迈进去,就看见御书房内,兵部尚书、大理寺卿,还有城西军营的弋将军。 走在最后的苏青,一看见这个架势,差点腿都软了! 完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御书房内对峙 “臣参见陛下!” 看见赵晋,赵乾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来了?起来吧。” 赵晋神情自若地站起身,苏青正想要跟着一起起身,却忽然听见赵乾冷哼了一声,“朕有让你起身吗?” 苏青吓得猛地又跪了下去。 这会,御书房内只有苏青与弋劲跪着。 “赵晋。”赵乾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兵部尚书说此事是你发现的,你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赵晋拱手作揖道:“启禀陛下,昨日苏大人不小心将一份兵册给了臣,臣以为是要去城西军营核查士兵的数量。” “所以带了一个主事,十多个小吏。” 赵晋的语气徒然变得严肃了许多,“可是到城西军营后,臣发现事情不太对。” “……弋将军取了另一份名册给臣,上面是阵亡士兵的名单,让臣将这些人一同加到兵册上。” 弋劲听到此处时,已经全然明白了。 昨日赵晋根本不是受了苏青的嘱咐,他全程都是在诈自己! 弋劲顿时心中又惊又怒!偏生这会陛下在上面看着,他又不敢有旁的举动。 赵晋的眼角余光都没有给弋劲,他继续道:“之后,臣为了以防万一,让主事与十多个小吏,暂且在臣的府宅中躲着。” “待臣回到兵部时,发现苏大人竟然在翻查臣的桌案,看见臣后,质问臣兵册之事,之后还威胁。” “宣平侯,你可莫要血口喷人!”苏青当即厉喝出声。 “闭嘴!” 赵乾听见赵晋所言,已经是脸色铁青,又见苏青在他面前都敢如此放肆,顿时怒火更盛。 “臣惶恐。”苏青连忙低下头告罪。 赵晋侧眼看着苏青,“苏大人,那份兵册,不是要交上去的兵册吧。” 苏青的脸色霎时白了。 “那份兵册上有两个私印,一个是弋将军的私印,一个……” “虽然上面并非是苏大人的姓名,不过……”赵晋看着苏青因为他的前半句话而松了口气,扬眉道:“不过,臣问了一下尚书大人,得知这是苏大人的雅号。” “只不过是知晓的人较少罢了。” 言罢,赵晋从怀里拿出了两本册子,呈递给赵乾。 赵乾接过来一看,果然如赵晋所言。 他看向兵部尚书,对方点了点头,肯定了赵晋方才的话。 “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赵乾直接将两份册子砸在了龙案上,怒声道。 苏青和弋劲呐呐无言。 人证、物证俱全,他们哪里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晋站在一旁,听着赵乾朝两人发作。 “大理寺卿。” “臣在!”大理寺卿连忙应道,这会他已经是惊骇不已。 倘若说此事是宣平侯发现的,那太子殿下为何刺杀宣平侯?是不是与此事有关?可是,这可是事关军饷军备…… “按照赵国的律法,应当如何处置他们?” 大理寺卿沉吟半响后应道:“应三族内的男丁尽诛,老幼妇孺发配边境。” “陛下!”苏青惊惶地抬起头,朝前爬了两步,“陛下,这都是臣一人犯下的,他们,他们都不知道此事,还请陛下放过他们!” 苏青不断地磕头求饶,他身侧的弋劲亦是如此。 赵晋在旁边看着,虽然为他们二人的家人觉得可惜,但并未打算为他们求情。 此时的律法如此,心软求情有没有用尚且不说,反而还会令人觉得他过于软弱。 再者,他们做此事时,难道不知晓一旦被发现,会落得如此下场吗? 归根结底,不过是利欲熏心罢了。 赵乾对二人的求饶不为所动,冷眼问道:“是谁人指使你们做下此事的?” 大理寺卿闻言,禁不住将头低得更低了些。 苏青与弋劲对视一眼,两人一时都收了声。 “陛下!”苏青咬紧牙根,“此事是我二人利欲熏心,想要占夺他们的军饷,没有什么背后之人。” 弋劲也是猛地磕了一个头,“臣等知错了!但是此事的确是我二人所为,不愿意牵扯他人!” 莫要说赵乾,赵晋也禁不住蹙起了眉,他站出来道:“你们若说只有你们二人所为,那昨日苏大人为何威胁本侯说幕后之人,本侯招惹不起?” “而且,昨日晚上,本侯回侯府时,遇到的死士,莫非也是苏大人与弋将军所豢养的?” 死士?! 赵乾猛地站起来,隔着桌案,低头逼近苏青二人,“什么死士?” 苏青两人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他摇着头,“臣,臣不知道宣平侯所言是什么,臣昨日更是没有威胁宣平侯。” “陛下!”苏青有些哀戚地喊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宣平侯乃是正一品侯爷,臣只不过一个三品的侍郎,岂敢威胁一个侯爷?” 赵晋轻笑了一声,他望向大理寺卿,“那死士呢?昨日唯二剩下的两个活口,本侯已经交给了大理寺卿。” 苏青等人的目光立刻落在大理寺卿身上。 对方藏在广袖下的手抖了一下,连忙道:“陛下,昨日宣平侯的确送了两个人过来,但宣平侯许是误会了,他们并非是什么死士。” 听闻此言,赵晋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是死士?” “正是。”大理寺卿不敢看向赵晋,而是朝赵乾道:“他们都是一些江湖中人,侯爷许是不记得了,路上不慎与他们结下仇恨,才有了昨夜那一出。” 赵晋的目光已经变得冷锐,“呵,照大理寺卿此话,昨夜本侯从他们嘴里弄出的毒药,也是假的?” “那,不知毒药现下在何处?”大理寺卿微微侧头朝赵晋道。 赵晋用舌尖顶了顶牙齿,沉默片刻后道:“被我扔了。” “宣平侯,没有证据之事,可不能妄言!”苏青当即大声喊道。 而大理寺卿也从怀里拿出了两张纸,递给赵乾,“陛下,这是臣连夜查出来的消息。” 赵乾接过纸张,却没有立刻看,而是拧着眉头望向赵晋,“有没有受伤?” “昨日你应该直接将人压进宫中交给朕处置。” 赵乾有些责怪的话语,却令在场的众人心中俱是一惊。 陛下,陛下竟然这般看重宣平侯? 第二百六十章 愧疚? 赵乾的语气,仿若是责怪自家不听讲,不爱惜身体的晚辈。 大理寺卿此时心中惊骇不已,如果陛下当真这般重视宣平侯…… 且不说陛下现在会不会信自己,他方才那般举动,只怕已经得罪了宣平侯! 大理寺卿此时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太子殿下招惹不得,宣平侯他也惹不起,两人对上,将他夹在中间,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连兵部尚书都有些诧异瞧了一眼赵晋。 难不成,经了梁王那桩事后,陛下依然将赵晋当成侄子? 赵晋亦是未曾料到赵乾会这般说,心下微暖,他站出来道:“多谢陛下关心,只是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 “轻伤?”赵乾的眉头顿时拧得更紧了,“待会让太医看过了再回去。” 赵晋神情微怔,“陛下,臣昨日已经包扎过,并无大碍。” 着实没有必要拆开再看一次御医,然后又重新包扎。 “朕不放心。” 赵乾态度坚决,赵晋只好松口,没必要为这种事闹得不愉快。 见状,赵乾这才低头看大理寺卿呈递上来的东西,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赵晋来汴州的路上,因为几句话惹恼了那群人。 这才有了之后的埋伏刺杀。 赵乾的眉头依然拧着,视线锐利地扫过大理寺卿,最后落在赵晋身上。 赵晋能够明显察觉到赵乾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时,柔和了许多。 太明显了。 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差别。 赵晋一时猜不透,赵乾究竟意欲何为。 是演戏,还是当真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侄子? 不是赵晋太过疑神疑鬼,而是因为赵乾前后态度的差距太大了。 莫非因为他平定了梁王的叛乱,赵乾的态度才转变如此快? “你可曾有说过这些话?” 赵乾将大理寺卿查出来的消息上面的几句话念出来,问道。 赵晋的眉头皱了皱,“有。” 可这些不过是一些寻常的话语,何至于此? 更何况,赵晋当日明明确确从两人的口中弄出了毒药,江湖侠客,怎么会在自己嘴里塞这种玩意? 但是,无论众人相不相信,大理寺卿已经在这上面做了十足的准备,让人挑不出错来。 如果不是赵晋自己知晓情况,恐怕这会都被大理寺卿弄得将将信疑了。 赵晋的眼睛微微眯起,瞥了一眼大理寺卿。 果真是好手段,难怪能够坐到这个位置。 赵晋将两张纸朝龙案上一摔,没说信还是不信,他看着大理寺卿,“朕命你彻查出幕后之人。” 苏青等人所言的,没有幕后之人,他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只是为了军饷,何必这般大费周折。 九千多士兵的军饷,数目太小,完全可以用其他办法,轻而易举地取到。 造假兵册,到时候兵部发下去的,可不仅是军饷,还有军备。 “是,臣立刻去办。”大理寺卿忙不迭地应下。 赵乾深吸一口气,厉声道:“将他们押下去,审出幕后之人再处斩!” “是!” 苏青与弋劲被押下去,兵部尚书、大理寺卿也陆续离开,御书房内只剩下了赵晋和赵乾。 寿全很有眼色地下去叫了御医过来。 待御医过来后,将赵晋包扎好的伤口悉数解开,露出里面狰狞的刀伤。 “这还是轻伤?”赵乾拧着眉头,赵晋的腰腹、手臂,腿上面都有刀伤,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看着狰狞可怖。 赵晋识趣地没有出声,毕竟,这些伤虽然看着多,实质并没有什么致命伤。 于他而言,没有致命伤,等于轻伤。 御医重新给赵晋上了药,包扎好伤口,然后朝赵乾道:“陛下放心,宣平侯身上都是些皮肉伤,好好休养上十天半个月,基本都能痊愈了。” 闻言,赵乾才松了口气,眉头舒展开了些。 “不若你先在府中休养些时日,待伤好之后再去兵部。” 赵晋摇头笑道:“陛下,这伤真的不打紧。” 赵乾还想要说什么,却忽然想起,赵晋在梁王府时,只怕受的苦更加多。 况且,他去云州郡上任之时,据闻路上遇到了好几回刺客,有一次更是跌落江中。 两番对比之下,如今赵晋身上的伤,的确算得上只是轻伤。 想到此处,赵乾心中更是愧疚,愈发想让赵晋等养好伤后再去兵部。 赵晋一抬头就看见了赵乾的神色,眉头一跳,“陛下,臣毕竟是初至兵部,突然请长假,只怕会不太好。” 愧疚? 赵晋微垂下的眼睑掩住了眸中的神色。 这里面,定然有什么是他不知晓的。 若是赵乾是因为他平定了梁王的叛乱,从而对他和颜悦色,信任有加,然后升起了长辈对晚辈的慈爱之心。 此尚且能够勉强说通。 但是,愧疚?赵乾为何要愧疚? 赵乾沉默片刻,浅叹了口气,走下阶梯,伸手拍了拍赵晋的肩膀。 “那平日里要小心些。”赵乾絮絮叨叨地念了赵晋好几句。 赵晋只是低声应着,心中却是再无波澜。 赵晋没有再多留,御医退下后没多久,他也离开了。 待赵晋走后,赵乾的脸色沉了下来。 “来人!”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御书房内,“陛下。” “去给朕好好查查,苏青和弋劲,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在动作!” 赵乾的胸膛起起伏伏,面容充满怒气。 倘若背后之人的目标是军备,他们拿这些军备做什么? 梁王之事刚刚过去,赵乾不得不思虑多些。 而且,赵晋身为开国宣平侯,“宣平”这个称号的意味,汴州无人不晓。 谁能够将一个开国侯不放在眼中? 赵乾的呼吸重了几分。 “是。” “等等。”赵乾叫住黑衣人,“再查查,昨晚袭击宣平侯的那群黑衣人,是什么身份。” 虽然大理寺卿所言,有证有据,但细究之下,根本说不过去。 若只是普通的江湖侠客寻仇,赵晋为何要称在他们口中发现的毒药? 赵乾自己有养死士,很是清楚,每个死士的牙齿内都藏有毒囊,一旦任务失败,就会咬破毒囊。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丑时 赵晋离开御书房后,在宫门口看见了正来回踱步的大理寺卿。 星眸微掀,赵晋扫了对方一眼,抬脚直接离开。 “侯爷!侯爷!”大理寺卿听见动静,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赵晋的背影。 他快步追上去,“侯爷!” 赵晋停下脚步,有些不耐地转身看着气喘吁吁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有何要事?” 对方干笑了两声,小声道:“侯爷,刺客那件事,实属是不好意思。” 赵晋的目光冷了下来,盯着大理寺卿,一言不发。 大理寺卿被看得颇为心虚,硬着头皮道:“不是下官想这么做,实在是,那幕后之人,下官招惹不起啊!” “所以你知道幕后之人是谁?”赵晋微微眯起眸子,捕捉到其中的字眼。 大理寺卿神情微僵,“这……” “呵,”赵晋嘴角扯出一个冷笑,“本侯倒是不要紧,大理寺卿还是好好想想,到时候怎么回复陛下吧。” 言罢,赵晋抬脚就要走。 “侯爷!”大理寺卿跟着走了两步,“下官只是有所猜测。” 奈何赵晋的步子跨得大,有心不让他追上时,大理寺卿根本毫无办法。 另一厢,太子很快就知晓了御书房的事。 “父皇知晓了?”太子猛地站起来,神情带着些惊惶。 “是。”那日去大理寺警告大理寺卿的太子洗马脸色更是难看。 太子从桌案后走出,着急地在原地徘徊,“父皇有暗卫,只怕会查到孤的身上。” 良久,太子顿住脚步,神色几经变幻,“你去将所有的尾巴全部砍断!” “那些,损失便损失了,绝对不能让父皇怀疑到孤的头上。” “另外,让人告诉弋劲和苏青,只要他们听话,他们家里人,孤会想办法保下来,否则……”太子眼中闪过狠色。 “否则,后果他们知道的。” “是!” …… 翌日。 赵国的早朝,乃是每逢一、三、六、九,才会上朝,其余时候,有事皆是上奏即可。 今日是十一月十六,也是赵晋第一回上早朝。 天色一片黑茫茫,赵晋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侯爷!侯爷!”侍女在外面有些焦急地敲着赵晋的房门,“侯爷,要上朝了。” 赵晋睡得正熟,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长时间养成的反应,让他在听见敲门声时,瞬间睁开了眼。 下一刻,他就听见了侍女的声音。 早朝? 早朝不是卯时吗? 赵晋一边揉着眉心一边起身。 安兴坊离皇宫较近,马车只需要小半个时辰,难道现在已经寅时了? 赵晋小声嘀咕了一声,然后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侍女松了口气,“侯爷,快,已经丑时中了!” 丑时? 赵晋整个人都懵了一瞬,“不是卯时正才上朝吗?” “是啊,但是朝臣要在寅时之前,就悉数在皇宫的宫门外列好队。” 寅时?寅时距离卯时足足一个时辰,也就是现代的两个小时。 赵晋不是很清楚古代的上朝制度,听见侍女这么着急,他也来不及多想,快速洗漱完,换上绯色罗袍裙,腰间束着黑色的大带,佩戴上玉佩,头上戴着进贤冠,脚下穿着白绫袜黑皮履。 换好朝服后,赵晋就钻进了马车里。 武田驾着马车,直接朝皇宫赶去。 赵晋背靠着马车的车壁,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倒不是因为困,而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上朝,竟然最迟两点就要起床。 这一刻,赵晋由衷觉得,现代的公务员,上班时间是当真良心,哪怕是大企业的九九六都没有这时候的黑心。 一路上,赵晋听见了不少的马车的轱辘碾压过雪的声音,想来应该都是和他一样,去皇宫上早朝的。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赵晋从车上下来时,引来了众臣的视线。 这会还没有到寅时,朝臣们虽然已经列好队,却几乎都在窃窃私语。 赵晋下马车后,低声嘱咐武田先回去。 “下朝后,我直接去兵部了,你先回去吧。” “是,大人,”武田挠了挠头,笑着改口,“又叫岔了,侯爷。” 赵晋笑了一声,没有和他计较。 待武田走后,赵晋转身看着眼前的文武百官,一时有些愣住了。 他不知道应该站在哪个位置。 “宣平侯。”一道压低了的声音从前面的位置上传来。 赵晋循声望去,是赵行之。 他松了口气,走过去,只见赵行之朝身后一个位置抬了抬下巴,“我后面的第二排。” 赵行之身后第二排,只有中间一个空位。 赵晋走了过去,他左右两侧的人,身上所穿朝服,与他一样是绯色罗袍裙,应当也是侯爵,只不过身上所绣花纹不太一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封号的原因。 “宣平侯。”赵晋左右两侧与前后的人纷纷朝他打招呼。 昨日之事,汴州内已经传遍了。 宣平侯刚来汴州不过几日,就立下了这么大一件功劳。 陛下更是极为关爱信重宣平侯。 赵晋脸上挂着笑,实则心中已经尴尬不已。 因为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幸而众臣也知晓赵晋初来,认不得人,故而自觉地介绍自己。 众人寒暄了片刻后,很快,寅时的钟声就敲响了。 文武百官纷纷住了声,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端端正正地站着。 赵晋初时还有些迷惘,眼角余光却发现,不知何时,文武百官的两侧,站着穿着官袍,手中拿着笔与册子的人。 赵晋恍然想起,这些应该是监察官,负责监察百官上朝时的仪态。 想到此处,赵晋收回了思绪,随百官一同端端正正地站着。 只是,站着无所事事,赵晋的思绪很快就开始飘忽,眼神也开始变得迷茫。 赵晋微微低垂着头,一动不动的。 一侧的监察官,原本重点盯梢的对象就是赵晋。 因为赵晋是第一回上朝,是众臣中,最容易出错的。 不仅监察官是如此认为,众臣皆是这样的想法。 每个刚刚上任的官员,都会经历这么一遭。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上朝 而监察官倘若记下了谁行为举止有不妥之处,便会当即唱出来。 然而,直到上朝的钟声响起,文武百官也没有听见监察官唱念到赵晋的名字。 “当!” 嘹亮的钟声震醒了赵晋。 赵晋猛地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跟随着众臣朝里走去。 方才等待的那一个时辰,他直接半闭着眼睡着了。 前世时,赵晋接过好一些任务都需要长时间在一个地方蹲守。 久而久之,赵晋已经可以睁着眼睛小寐,同时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这种休息,当然比不过直接睡觉。 但是有时候情势所逼,根本无法合眼休息,能这样歇一下,聊胜于无。 钟声响起时,皇宫的宫门打开,朝臣鱼贯而入。 大殿前面是广阔的广场。 朝臣们登上白石桥。 赵晋跟随众臣,刚刚过了白石桥,很快,众臣就停了下来,再次在原地等候。 这时,赵晋发现,文武百官中多了一个人。 是太子。 太子住于东宫,不在宫外,因而不需要在外面与众臣一同等待。 待朝臣进了宫门,抵达广场,太子再与众人一道,进入大殿即可。 忽然! 一道鞭声响起,紧接着,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上朝!” 文武百官缓缓迈入大殿。 随即,一道明黄的衣角在众人的视线中出现。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悉数跪下,连着山呼了三次。 “平身。”赵乾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 之后,文武百官有序地议事。 赵晋则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自己位置上,安然听着。 朝臣们蓦然提起了兵部空缺的侍郎一职。 “陛下,兵部侍郎一职颇为重要,现在兵部仅有的侍郎,宣平侯又是刚刚上任,诸多事宜尚且不清楚,还请陛下,尽早补足兵部侍郎这一空缺。” 提起此事的,正是兵部尚书。 现在,仅有赵晋一人,根本无法处理两个侍郎的工作。 赵乾眉头皱起,“兵部尚书所言有理,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推荐?” “陛下,臣以为……” 兵部侍郎虽然不是一个肥差,但是兵部的位置,素来重要,更何况侍郎一职,还是兵部的二把手。 待兵部尚书退休后,更是能够争一争,兵部尚书之位。 如此一来,朝中各派对这个位置近乎是趋之若鹜。 其中以太子一党和三皇子一党相争最为厉害。 事实上,如今的朝堂上,也是以太子与三皇子两党为主。 赵晋听得眉心一跳。 双方从一开始的竞争兵部侍郎一职,变成互相攻击,再变成竞争兵部侍郎一职。 这是赵晋第一回正面看见朝堂上的党派之争。 唇枪舌战,每一个字都得深思熟虑,否则就会变成了对方攻讦的对象。 而赵乾端坐在上首,面前的珠帘挡住了他的神色。 良久,赵乾才道:“兵部的另一位侍郎,乃是宣平侯,不如听听宣平侯的意见。” 赵乾此话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静默。 太子与三皇子皆是神情微变。 尤其是太子,脸色有一瞬间发青。 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仿佛赵乾的那一番话,对他并未有任何影响。 赵晋原本正在看戏,却突然被点名。 “陛下,”赵晋快步走至中央,朝赵乾躬腰一拜,“承蒙陛下看重,但臣初入朝堂,对诸位大臣的了解有限。” “还请陛下恕罪。” 言罢,赵晋又是一拜。 赵乾笑了几声,“无妨无妨,宣平侯日后多接触诸位卿家,自然就会了解了。” 众臣心中俱是一凛,纷纷猜测陛下此言乃是何意。 “臣谢过陛下。” 赵乾摆了摆手,示意赵晋回到自己的位置即可。 他本意并非是真的要赵晋选出一个人来担任兵部侍郎一职,不过是想告诉满朝的文武百官,他对赵晋的看重罢了。 最后,兵部侍郎一职定下为戚少卿。 赵晋听见这个名字时,目光微顿。 姓戚,莫非是戚家? 两个多时辰后,朝堂上渐渐没了声响。 赵乾依旧端坐在上面,侧头示意了一下寿全。 寿全当即站出来,高声道:“百官可还有本启奏?” “无。”朝臣们悉数拜道。 紧接着,又是一声鞭响,伴随着尖细的嗓音,“退朝!” 文武百官尽皆跪下,而赵乾起身离开大殿。 待赵乾离开后,第三声鞭声响起,大殿外,太监的声音再次响起,“百官退朝!” 随着这一道鞭声落下,朝臣们才仿佛松了口气一般,悉数放松了下来。 “宣平侯。” 赵行之快步走过来,笑着唤道。 赵晋朝赵行之一拱手,“四皇子殿下。” “你来汴州之后,一直忙前忙后的,我们都还没有时间聚一聚,待你休沐的时候,我们一同出去聚聚?” 赵行之半点不见外地搭着赵晋一侧的肩膀,语气熟稔又亲近。 “都行,到时候臣再与殿下约一个地点?” “好!” 赵行之脸上的笑意更盛了。 赵晋刚欲开口,就听见赵行之压低的声音,“晋兄,听闻迎客楼出了新酒,只不过,此酒乃是据说乃是限量出售。” 一听赵行之此话,赵晋哪里还不知赵行之想要表达什么。 当日梁仟等人便说过类似的话。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殿下,喝酒伤身。” 闻言,赵行之震惊地松开搭着赵晋肩膀的手。 朝臣们本就一直注意着赵晋与赵行之,为两人关系这般好而震惊。 忽然就看见正在咬耳朵的两个人乍然分开了,而四皇子满脸震惊。 众臣不由好奇,两人发生了什么。 结果,下一刻就听见四皇子道:“宣平侯,年纪轻轻的,你怎么就担心喝酒伤身了?” “此时正是应该尽兴的时候。” 有一些老臣,听见这话,再回想起四皇子整日风流的模样,顿时气得不轻,直接甩袖离开了! 赵晋脸色微沉,“那殿下可以一个人去喝。” 紧接着,朝臣就看见四皇子的面色一变,正经道:“宣平侯误会了,本殿是听说迎客楼有一种药酒,于身体有益,这才道我们好生去喝上一顿。”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戚少卿 “四弟,你就别缠着宣平侯去喝酒了。” 太子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像是在为两人解围,语气却仿佛在挑衅。 赵行之脸上的笑意几乎是瞬间就收敛了不少,淡淡地瞥了一眼太子,没有说话。 而赵晋拧了一下眉头,“太子殿下。” “听闻宣平侯昨日刚刚勘破了一个大案,当真是年少有为!”言罢,太子还伸手用力地拍了两下掌。 赵晋神情不变,语气谦逊,“太子殿下谬赞了,只是凑巧而已。” “哈哈哈,”太子大笑了几声,“宣平侯何必妄自菲薄?父皇都如此谬赞侯爷,自然不会有错,改日有时间,孤一定要好好向侯爷讨教讨教。” 太子言语间明明是在夸赞赵晋,而赵晋听着心中却颇为不舒服。 对方的语气不像是夸赞,反而更像是带着几缕讽意。 赵晋依旧只是道:“太子殿下谬赞了。” 赵晋不愿多谈之意已经溢于言表了。 见状,太子的神情彻底沉了下来,他有些森然道:“不过,汴州毕竟卧虎藏龙,宣平侯还是须得小心谨慎。” “皇兄此话多虑了。”赵行之笑着打断太子,“皇弟倒是觉得,宣平侯已然是十分谦逊,若是再退让些,只怕是会被一些不长眼的人欺辱。” “毕竟,苏青之事,也不过是昨日才发生的。” 谈及此处,赵行之叹道:“这苏青,也算得上是自作自受,如果他不是故意为难宣平侯,也不会这般疏忽大意,以至于事情败露。” 太子的脸色越来越沉,偏生赵行之像是没有看到一样,还问了太子一句,“皇兄,你说是不是?” 良久。 太子挤出了一个字后,直接甩袖离开,“是!”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赵晋,隐约察觉出几分不妥。 为何赵行之要在太子面前故意提起苏青一事? 而太子为何又这般生气? 而且…… 赵晋的目光微凝,太子对他的恶意从何而来? 方才,太子出言打断赵晋与赵行之的谈话,言谈间,赵晋敏锐地察觉到了太子对他的恶意。 只是赵晋不明白,他何时招惹过太子? 不是他自大,而是赵晋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虽然尴尬,但是因为赵乾的看重,却又能称得上炙手可热。 不论是太子一党,还是三皇子一党,应当都会想要拉拢他才是。 赵晋回想了一下,若是说,他可能会招惹到太子的地方,只有一处,那就是苏青一案。 “小心些太子。”不待赵晋问清楚,赵行之就凑到赵晋耳边,低声道,“苏青,是太子的人。” 赵晋心内微惊,方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只是,太子要这些军备做什么? 难怪太子这般不待见他。 刚来汴州几日,就坏掉了太子的一桩大事。 一旦此事被赵乾发现,恐怕这太子之位都难保。 “所以日后小心些。” 赵行之的视线冷锐了一瞬,他这个皇兄,素来睚眦必报,赵晋让他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绝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朝赵晋讨回来。 因着赵晋与赵行之一直在聊天,方才又有太子掺和了一脚。 众臣在旁边偷看得津津有味。 大半天了,愣是没有多少个朝臣离开大殿。 “怎么,诸位很喜欢上朝?”丞相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诸位大臣一惊,连忙朝丞相拱了拱手后,快步离开了大殿。 赵晋摸了摸鼻子,“殿下,我们先走吧。” 出了大殿后,赵行之朝赵晋告辞。 “侯爷可莫要忘记答应了我什么。” 赵晋失笑地摇摇头,抬脚朝兵部走去。 “侯爷!宣平侯!”赵晋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赵晋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是戚少卿。 “戚大人。”赵晋的礼数周全。 而戚少卿则被赵晋吓了一跳,连忙道:“侯爷言重了,言重了,直接唤下官名字即可。” 赵晋笑了笑,没有应答戚少卿此话,而是问道:“戚大人不知有何事?” 戚少卿摆了摆手,“只是想着与侯爷同路,也免得待会若是找不着路,还得朝小吏问路。” “那便一同走吧。” 两人一同朝兵部走去。 路上。 “不知均澈在云州如何?”戚少卿忽然问起了戚筠澈。 赵晋有些迟疑地道;“不知道均澈与戚大人是何关系?” 戚少卿笑了笑,“我是戚筠澈的兄长。” 不待赵晋惊讶自己与戚家人的缘分,就听见戚少卿道:“不过其实也算不得。” “何故这般说?” 赵晋拧起了眉头,戚少卿这句话,语气中满是自哀自怨。 而且刚刚自称是戚筠澈的兄长,转头又说应该算不得。 “哎,”戚少卿浅叹了口气,“侯爷有所不知,下官只是戚将军捡回来一个养子罢了。” “而均澈,才是真正的戚家之人。” 听见这话,赵晋猛然想起,之前他曾听老师提起,戚筠澈是戚家的嫡长子。 倘若戚少卿是戚筠澈的兄长,那断然不可能是亲生的。 “戚大人此言差矣。”赵晋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戚将军既然将大人带回了家中,便是认可了戚大人的身份。” 戚少卿闻言,神情微僵,这是他从来没有听见的。 他勉强地笑了笑,“侯爷所言极是。” 之后一路,两人几乎都是相顾无言。 因为赵晋也只是刚刚接手兵部侍郎一职,现下另一个侍郎,也是一无所知的新人。 两人只能一边处理事务,一边熟悉兵部的职务。 直到天色黑了下来,赵晋与戚少卿才勉强将今日的事务批阅完。 兵部尚书不放心地过来查了一下,拿起几人批阅过的文书,大致翻阅了几份后,兵部尚书放下心来。 “这几日,你们两个人要辛苦一些。” 戚少卿忙笑着应道:“这些是下官的分内之事。” 赵晋收拾了一下桌案,准备离开回侯府,突然听见身侧传来一道清亮的嗓音。 “今日下朝后,下官觉得侯爷所言有理,下官的确不必对出身一事耿耿于怀,戚家待下官这般好,下官实属不应该胡思乱想。” 第二百六十四章 赏梅宴 对此,赵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见状,戚少卿之后也不再多言,只是脸色明显阴沉不少。 第一次朝会后,宣平侯府收到了不少的请帖,尽皆是邀请赵晋去参加各种宴会的。 赵晋看着手上这一沓请帖,揉了揉眉心。 “侯爷,你要去吗?”金全朝桌案上的请帖抬了抬下巴,问道。 如果赵晋要去赴宴,他得提前做好准备才行。 赵晋缓缓吐出一口气,颇为无奈地翻开了几份请帖,“我自然是不想去,但是这明显,不去不成。” 他随手翻开三张请帖,上面的邀请人,不是侯爷、公爷,就是一品的朝廷重臣,根本不是现在的赵晋可以拒绝的。 只怕他前脚拒绝,后脚就将人得罪了。 赵晋揉了揉眉心,“准备一下吧,只怕年前都不得消停了。” 一连好几日,赵晋都是一回到侯府,就换上衣物前去赴宴。 赵晋不是很耐烦应对这些老狐狸,每次到宴会后,和众人寒暄一阵,待宴会开始,就端着盘子,低着头,喝酒吃菜,半点不吭声。 如果有人提起他,赵晋大多只是笑了一下,随意应付几句。 久而久之,众人也看出了赵晋并不喜欢这种宴会,侯府收到的请帖也逐渐少了些。 赵晋特意将休沐当日空出来,准备与赵行之一同去迎客楼。 当然,喝酒是其次,主要是为了商议之后的事宜。 近年汴州的事,赵行之显然要比宁策更加清楚,赵晋也想要问一下苏青与太子一事。 岂料,距离赵晋休沐还有两日的时候,太子就给赵晋来了信。 望着手上这份烫金的请帖,赵晋眯了眯眼,恐怕这个宴会,鸿门宴的可能性更大些。 但是太子的请帖,赵晋更加无法推拒,只能选择下一次再与赵行之相约。 休沐当日,赵晋换了一身黑色劲袍,外面的裘衣也是黑色的,打眼一看,便让人觉得此人是习武之人。 而太子举办的宴会乃是赏梅宴,所来尽皆是一些文人雅士,穿着宽袍,裘衣大多精细。 故而,赵晋一进来,所有的人看见赵晋的装扮时,神情顿了一下。 东宫的侍从将赵晋引到作为上,离开前,犹豫了一下问道:“侯爷要不要下去换身衣服?” 此话侍从问得颇为小心翼翼。 不论赵晋与太子之间的矛盾,现下是太子办宴会,礼数上若是有何不妥,丢的可是太子的面子,到时候他们这些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侍从原本是不欲问的,奈何赵晋这一身,实属是太过显眼。 仿佛是一群文人雅士里面,混进了一个武夫。 赏梅宴,他们本来要行的乃是风雅之事,结果赵晋这一身打扮,像是随时要去打杀一般。 赵晋闻言,抬头望向侍从,似笑非笑道:“太子殿下的宴会莫非还要求着装?” 赵晋此话并未收住声音,正巧方才因为看见赵晋,宴会中众人一时安静了下去。 因而众人都听见了此话。 宴会上不是一些朝廷重臣,就是一些世家贵族。 众人望着侍从的目光隐约有几分微妙。 他们惊讶赵晋依旧穿着一身劲袍便罢了,主人家这般说话,就显得仿佛有些不满赵晋穿劲袍前来。 侍从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反应过来,哪怕他问得再小心翼翼,这句话问出口,已然是不妥当。 “不必。”赵晋淡声道。 “是。”侍从忙不迭地下去了。 赵晋自然知晓太子所举办的是赏梅宴,但是正如他方才所说,这宴会并未有任何着装要求,赵晋也不愿前来参加宴会,还要穿那一身让自己难受的宽袍。 闹剧过后,很快大家又热闹起来。 赵晋打发了一批又一批前来寒暄的人,直到半个时辰后,太子前来。 太子的目光在赵晋身上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移开了视线。 “承蒙诸位赏脸,前来参加此次的赏梅宴。”太子脸上挂着笑,朝众人作揖道。 一众宾客起身,纷纷道:“殿下言重了。” 又是好一番寒暄,赏梅宴才正式开始。 此次宴会乃是直接在梅园中举办,各色梅花在雪中竞相绽放,成了一片白色中难得的艳色。 赵晋的位置算得上比较靠前,他惬意地坐在桌案后,手中执着酒杯,一手撑着脸,目光流连在各色梅花中。 耳边的交谈声似乎入了耳,似乎又没有。 他听着文人雅士点评梅花,以梅为主题,吟诗作唱。 赵晋始终都只是听着,未置一词。 但是太子将赵晋一同邀请来,可不是为了让赵晋这般惬意地渡过。 他眯了一下眼睛,笑道:“孤听闻宣平侯文采斐然,在燕阳时,所作诗词,更是令众人传唱。” 太子摇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宣平侯不如也以梅作一首诗词,让我们好生欣赏一下。” 听见此言,赵晋并不意外,倘若太子一直不发难,才是一件奇事。 好一些想要巴结太子的人,闻言,纷纷附和道:“是啊,早前就听见四皇子殿下屡屡称赞宣平侯的文采,不如让我们见识一下。” 有人嗤笑了一声,“四皇子殿下给宣平侯一个面子罢了。” 出言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带着文士方巾,只穿了一件不厚的外套,端得是风度翩翩,但是嘴唇却已经冷得有些发白。 “文兄,此言差矣,宣平侯的文采,兴许在燕阳,的确是数一数二,不过在汴州可就不一定了。” 附和之人,言语间满是嘲弄。 赵晋掀起眸子,看了两人一眼,又无趣地收回了视线。 两个蠢货。 太子的神情也僵了一瞬。 他虽然心中也不相信赵晋当真有什么才华,至于当初赵晋传出的美名,他更倾向于赵晋背后有人指点。 毕竟,一个废弃的王子,在诗词文学上,能有什么造诣? 但是,太子本意是想等赵晋作了诗后,再奚落一番。 被这两人这般一顿奚落,反倒成了他们歧视嘲讽刚刚立下大功的宣平侯。 “说够没有。”太子冷声道。 奚落赵晋的两人俱是一怔。 第二百六十五章 文才之名 他们这才发现,根本没有人附和他们。 两人呐呐住了嘴。 太子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两句,“就算是醉酒,也不能这般不注意仪态。” 此事往重了说,是藐视开国侯,往轻了说,是一时失言。 太子直接将此定为酒后失言,显而易见地偏向方才出言不逊的两人。 众人心思各异。 看来,太子与宣平侯关系不好,并非是谣言。 对此,赵晋只是笑了笑,淡声道:“两位大人日后还是稳重些好,明知酒后易失言,却依旧放任自己醉酒。” 赵晋将手中的酒杯放下,略显凌厉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这可是太子殿下的宴会,丢的,可不止两位大人的脸面。” 一众宾客面面相觑。 太子脸上的神情已经完全僵住了,良久,他咬牙道:“方才不少雅士已经作了好几首诗词,不知宣平侯可有什么好诗好词?” “我们可都等着呢。” 赵晋抬头扫了一眼太子,知晓太子不会善罢甘休。 “承蒙殿下看重。”赵晋站起身,抬眼望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株红梅,“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本还有在作壁上观的众人,听见这首诗时,尽皆怔愣了半响。 紧接着,好一些好诗词之人,忍不住直接拍案叫好! “好!分明未直接点出红梅,却三言两语就描绘红梅的傲雪之资。”一个较为年迈的老人抚掌大笑,连声赞叹。 赵晋虚虚朝众人一拱手,并未多言,直接坐下了。 而太子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看来,宣平侯果真是名不虚传。” 脸色最为难看的莫过于方才奚落赵晋的那两人。 赵晋所作的这一首诗,字字句句都仿若一个巴掌,直接打在他们脸上。 丞相诧异地望了一眼赵晋,眼中有惊异,又有惊艳。 宣平侯的功夫,他是有所耳闻的。 且不论在云州时,前些时候,那么多刺客都拿赵晋没有办法,可见赵晋的武艺绝对不弱。 文采斐然,武艺高强,不过还是太过年轻气盛了些。 丞相想到方才那一幕,忍不住摇了摇头,赵晋根基未稳,得罪了太子,之后的路,怕是不好走。 对此,赵晋并未放在心上。 那日赵行之的话,分明是提醒他,苏青与太子有关联。 赵晋琢磨了许久,觉得唯独有可能的,就是兵册一事招惹到太子。 既然如此,两人的仇怨已经结下,赵晋也不必再有所顾忌。 毕竟,单只这一样,足以让太子对他恨之入骨。 宁策则始终神神在在地赏梅,除了方才有两人奚落赵晋时,他分了一些心神瞧了几眼外,就再也没有注意过场内的动静。 此次宴会,本是太子想要特意以此刁难赵晋。 谁知道,出师不利。 宴会进行到一半,太子忽然道:“云州城比汴州更北,冬天也更冷,不知道云州城的梅花,是不是会开得更美。” 赵晋神情不变,只是道:“梅花开得美不美,与天气冷不冷无关。” “那不知是与什么有关?”太子状似不解地道。 “自然是与养分有关。”赵晋仰头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养分足了,花自然就开得好。” 有人听闻此言后,叹道:“那想必云州城的梅花,是不若汴州的梅花了。” 赵晋抬眼,似笑非笑地望着那个人,“的确不能相比,云州城的土地,都是浴血沙场的将士们的血浇灌的。” “只能勉强养活城内的百姓,哪里还顾得上梅花美不美?” 太子本想装模作样轻斥那人两句,再刺赵晋几句,谁知道,赵晋这番话,直接让他不好将后面的话道出。 太子屡次欲要赵晋出糗,却屡屡不得。 最后宴会草草收场,赵晋也乐得轻松。 离开东宫时,宁策与赵晋一同走。 “你得罪了太子?” “估计吧。”赵晋笑了笑,现下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赵晋心念一动,问道:“老师,你知道苏青与太子有联系吗?” “苏青?”兵册一案太大,宁策也有所听闻,但是他却没有想过,此事会与太子有关系。 “为何会这样问?” 看来老师是不知晓了。 赵晋长长呼出一口气,“第一回上朝时,太子对我就已经有意见了。” 闻言,宁策眉头拧了拧。 陛下体谅他离开汴州许久,特意许他休息半个月,好生陪陪家人。 所以那日他并未上朝。 “若是如此,你如何确定苏青与太子有关?” 满朝文武都知晓,苏青与弋劲背后,肯定还有旁人,奈何怎么查都查不出来。 对方的尾巴收拾得太干净,连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如果苏青是太子的人,那兵册一事,背后,恐怕就是太子指使。 “四皇子告诉我,苏青与太子有关系。” 赵晋压低了声音道。 宁策目光微凝,“四皇子?” 赵晋低应了一声,“我觉得是此事的可能性较大。” “我来汴州不过些许时日,以往与太子更是没有接触,除了此事,我想不出还有何处与太子结下了梁子。” “不论是与不是,现在你都要小心太子。” “我明白。” …… 赏梅宴上,赵晋所作之诗,很快就在汴州传开。 众人对赵晋有所改观,他们本以为,赵晋不过是蛮夷之地的人,却不曾想文采卓然。 尤其是那些文人雅士,提起赵晋,更是满口称赞。 赵乾哪怕在宫中,也对此事有所耳闻。 “……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赵乾反复念了好几回,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妙啊!” 赵乾本就是文人,平日里爱附庸风雅,吟诗作唱。 赵晋这首诗作得极好,本就颇得这些喜欢梅花风骨的文人雅士的心意。 更遑论,才华如此出色的,还是他的儿子。 此时寝宫中,只有赵乾一人,他吟了几遍后,忍不住道:“不愧是我赵乾的孩子!” 哪怕在梁王府中,几受磋磨,最后却依然如此出色耀眼。 想到此处,赵乾心中更是自豪。 第二百六十六章 国师 赵晋接连半个月都在忙碌着兵部事宜。 自从赵晋熟悉兵部,并且逐渐上手后,兵部尚书日渐将一些重要事宜都交给赵晋处理。 这使得赵晋更加忙碌。 连轴转了半个月后,逐渐摸清怎么能够迅速处理事务后,赵晋终于空了些下来。 随着时间逐渐逼近腊月,天气愈发寒冷起来。 今日更是雨夹雪,寒气直往人骨子里钻。 “赵大人可曾听说过国师的事?” 处理完事务后,还未到时辰,戚少卿干脆与赵晋闲聊起来。 两人初见时,赵晋因为戚少卿的话,有些不太喜。 不过相处下来之后却发现,戚少卿此人颇为不错。 进退有度,很会察言观色,除了第一回,之后赵晋与他交谈,从未试过有任何不适。 “陛下册封国师时,曾经在朝会上提过。” 赵晋也只有上朝之时才会见一见国师。 他回想了一下,“我只知道,这位国师在朝会上从未参与过任何政事,其余的便无从得知了。” 戚少卿干脆将椅子搬到赵晋身侧,压低声音说,“我听说,这位国师颇为灵验,他为陛下卜算了好几回,都应验了。” “正是如此,陛下近来越发信重他。” 说着,戚少卿有些好奇地问道:“大人,你信这些神鬼之事吗?” 赵晋愣了一下,若是以往,他定然是不信的。 人死如灯灭,世界上哪里来的鬼魂呢? 若是人死后,能够变成鬼,那么,那些恶人,为何总是没有及时受到报应? 最终,依然要由活着的人,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至于神佛,哪怕世上真的有神佛,又如何。 世间如此多苦难,他们却视而不闻,或是闻而不见。 漫天神佛都无法给人间一个美好,信这漫天神佛有何用处? 可是,自从赵晋穿越来到这里后,他却不敢直言,世上当真没有神鬼了。 毕竟,他现在站在这里,就是一件常理说不通的事。 “信则有,不信则无。”赵晋笑了笑。 似乎没有料到赵晋会这样回答,戚少卿讶异了半响,又问道:“那大人是信还是不信?” 言罢,戚少卿又笑道:“其实我是不信的,这等事情,终究是太过虚无缥缈。” “的确是太过虚无缥缈。”赵晋将自己的桌案上的文书整理好后,沏了两杯茶水,递了一杯给戚少卿。 “其实我是信的。”赵晋忽然道。 戚少卿怔愣半响,他方才听见赵晋那话,本以为赵晋是不信的。 “很惊讶?”赵晋侧头看见戚少卿讶异的模样,扬眉道。 “是有些。” 赵晋敛眉,手中拿着茶杯,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杯子,“我信世上有神佛,去从不寄希望于他们。” “正如你所说,太过虚无缥缈,我还不如凭靠我自己。” 戚少卿笑道:“正是此理。” “不过……”戚少卿浅叹了口气,“现在陛下太过信任国师,长此以往,恐怕于国事不利。” 赵晋拧起了眉,此事他倒是不知晓。 封建时期,帝王多以天命之说维护自己正统,因此,君臣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笃信天命神鬼之说。 但是正如戚少卿所言,太过信赖,佛道成风,未必是一件好事。 戚少卿窥见赵晋的神情,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 此时,皇宫内。 赵乾望着眼前的国师,忍不住道:“国师的本事,当真是大,说今日会尤为寒冷,出现雨夹雪的情况,当真如此。” 说着,赵乾瞧了一眼窗外依旧纷纷扬扬下着的雨雪。 国师穿着一身道袍,下颌处的长须隐约有些发白,看上去,好一个仙风道骨的仙长。 “不过是些小本事罢了。”国师微微一笑,谦逊道。 小本事? 赵乾目光微动,司天监那么多人,没有一个能够精准地预测气象,而这对国师而言,只不过是小本事。 赵乾更是满意自己当时册封许攸为国师。 更遑论,前两日,许攸为他卜了一卦,说他这两日,会有失足之祸,果不其然,昨日他不小心崴到了脚。 赵乾叹道:“国师谦虚了。” “自从梁王谋逆被平定后,许是梁王心中不甘,朕屡屡做噩梦,幸得国师那日给朕的符水,之后朕一次噩梦都没有做过。” 面对赵乾的盛赞,许攸依旧只是笑了笑。 过了一会,许攸忽然道:“陛下,昨夜臣观天象时发现了一颗异星。” “异星?”赵乾皱起眉头,“何为异星?” “本不该出现,却突然出现。”许攸微微皱眉道:“这还是臣第一回发现异星的存在,而且这颗异星在紫微星的旁边。” 紫微星可是帝星! 一听关乎帝星,赵乾紧张起来,“这异星可有危害?” 许攸摇了摇头,不等赵乾松口气,紧接着又听见许攸道:“不确定。” “不确定?”赵乾心头一紧,脑海中瞬间闪过数道思绪。 “如果不确定,可有办法将异星找出来,直接除去?” 国师的目光微闪,“将异星找出来,虽然有些困难,却也并非没有办法……” “不过,”国师抬头望着赵乾面露欣喜,问道:“陛下,这异星,也有可能会是陛下的一大助力。” “倘若异星为善,这颗前无古人的异星,或许能够让陛下名垂千古。” 赵乾刚欲要出口的话,因为国师这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名垂千古,这个诱惑太大了,可如果异星于紫微星有害…… 赵乾目光有些挣扎,良久,他问道:“国师,何时才能知晓此异星是利还是害?” 闻言,国师微微一笑,“这就要看陛下了。” “朕?” 赵乾微怔半响,“国师何出此言?” “陛下。”国师朝赵乾行了一个道家礼,“若是陛下待此异星好,那便是助力,但若是陛下待此异星差,便是阻力。” 赵乾的脸色明明暗暗,眉眼微垂,不发一言。 许攸也不催促,静静地等着赵乾做决定。 想必,这最后的决定,定会如他所愿。 “既然如此,那便先寻出此异星是何人。”良久,赵乾沉声道。 许攸笑了笑,“谨遵陛下令。” 第二百六十七章 道破 下一刻,许攸从怀里拿出一瓶丹药。 “这是臣前些时日炼制出来的延年益寿的丹药。”他将瓶子递给赵乾。 寿全觑了一眼赵乾的脸色,上前几步,将丹药接了过来,再呈递给赵乾。 赵乾侧头看着寿全手中的瓶子,良久才伸手接过,淡声道:“国师有心了。” 望着赵乾的神情变淡了几分,许攸暗道几声不好。 他高估了赵乾对自己信任,早知不该莽撞地将丹药拿出。 许攸心里慌乱了一瞬,面上却不显,顶着赵乾的视线,神情自若道:“陛下可以先找人试一试,臣服用着,效果还不错。” “嗯。”赵乾应了一声,转了转手中的瓶子。 许攸按捺下所有的心绪,直接道:“臣先告退了。” “下去吧。” 许攸走后,寿全小心地觑了一眼赵乾。 只见赵乾脸色冷淡,看不出是喜是怒,目光一直凝在手中的瓶子上。 良久。 “寿全。” “陛下,老奴在。” 赵乾将手中的丹药递给寿全,“去找人试一试。” 倘若真的能够延年益寿自然最好,可若是不是,许攸便很是可疑了。 “是。”寿全收好丹药,朝下走了几步,又顿住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这丹药,恐怕见效没有这么快。” 毕竟是延年益寿的丹药,得观察长时间才成。 赵乾摆了摆手,“无碍,将这一瓶药都用了无事。” 哪怕舍弃这一瓶延年益寿的丹药,总好过丹药有问题。 “是。” 一直到临近过年,服用了丹药的人,依旧没有什么问题,甚至愈发神采奕奕。 赵乾一直注意着试药之人,见状,忍不住有些心动。 看来,这药当真是没有问题。 而且,他特意让暗卫将许攸平日里服用的丹药盗了一颗,让御医进行对比,发现是一模一样的。 御医院处将许攸呈递上来的丹药取了一颗研究,发现里面所用,并未有危害身体之物。 赵乾的面前,此时正放着许攸的那瓶药。 里面丹药已经少了三分之一。 犹豫许久,赵乾从中倒出一颗放在掌心上,仰头将丹药吞了下去。 服用丹药之后的几日,赵乾感觉整个人仿佛年轻了不少,精力亦更加充沛。 赵乾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打消。 此前因为丹药一事,赵乾对许攸冷淡了不少,这会确定丹药没有问题后,顿时对许攸更是荣宠有加。 …… 赵晋被赵乾召进宫里议事,从御书房出来后,在宫道里遇到一位道长。 两人擦肩而过时,对方忽然唤道:“宣平侯。” “道长认识本侯?”赵晋的步伐顿住,侧头看向对方。 许攸笑了笑,“听说过宣平侯的大名。” “不知道长是……” “在下许攸。” 许攸? 赵晋面色闪过几分尴尬。 许攸不正是国师的名讳? 平日里上朝时,因为许攸站在前面,他又总是借此机会小憩,以至于未曾注意过国师长什么模样。 许攸将赵晋的神色收于眼底,微微一笑,面上并不在意此事。 然而,许攸心中却颇为恼怒。 因为他受陛下看重,所以朝臣对他莫不是恭敬有加。 赵晋竟然完全不认得他? “实属抱歉,近来太忙,神情有些恍惚,一时没有认出国师大人。”赵晋朝许攸拱手作揖。 许攸笑道:“无碍,侯爷不必放在心上。” 这副场景着实有些尴尬,赵晋连忙告辞,“国师若是无事,本侯就先出宫了。” “侯爷莫急。” 许攸略微凑近了一点赵晋,压低声音道:“侯爷不是这里的人吧?” 赵晋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脸上挂着笑容,“国师何处此言?” “侯爷,明人不说暗话。”许攸伸手捋了捋长须,笃定地道:“贫道所说的这里,乃是指此番世界。” 赵晋心头骇然,星眸暗沉下来,“本侯不知国师在说什么。” “哈哈哈,侯爷知道的。”许攸摇头笑了几声。 “不知侯爷此时可否有空?不妨去贫道那里坐一坐,这里可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这会宫道上只有赵晋与许攸两人,但随时都可能会遇到人。 赵晋声音冷沉,“好。” 许攸在前面带路,赵晋沉默地跟在后面。 待到了许攸在宫中的住处时,他回头瞧了赵晋一眼,却见人神情虽然冷了几分,却没有任何慌张。 赵晋则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许攸的住处。 一进去,鼻尖就嗅到了一股香火的味道,混杂着不知什么熏香,味道有些浓郁。 赵晋皱了皱鼻子,直到跟着许攸到了一个较为开阔之处。 “侯爷,坐吧。” 赵晋坐下后,很快就有道童前来奉茶。 垂眼看了一下眼前的茶水,赵晋并没有碰,眼皮掀起,问道:“国师要说什么?” “只是闲聊几句罢了。”许攸不急不缓地浅酌了几口茶水。 两人坐的乃是高脚桌与高脚椅子,赵晋伸了伸腿,直言道:“国师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侯爷在这里也有些时日了,觉得如何?” 赵晋笑了笑,迎上许攸的视线,“挺好的。” 这是直接承认了许攸此前在宫道上所言。 许攸的目光微闪,果然,他猜测得不错,赵晋与那人一样,都是异世来客。 “侯爷此时的确是形势一片大好。”许攸摸不准赵晋是何时前来,斟酌道:“从一个被放弃的王子,到成为云州郡守,再立下功劳,成为如今的宣平侯。” “侯爷如今的形势的确一片大好,且现在陛下信重。” 许攸话音一转,颇有些语重心长地道:“但盛极必衰,如此权势,能够维持多久?” “国师。”赵晋扬了一下眉,“本侯想,有一件事国师误会了。” 赵晋的指尖点了点茶案,“首先,区区一个开国侯,在汴州,兴许他们会卖本侯几分薄面,可也仅仅如此罢了。” “至于兵部侍郎一职。”赵晋笑了一声,“哪怕兵部侍郎是兵部的二把手,却也不过是一个三品官。” “国师大人,三品官,上朝时,不过是站在大殿末尾的小官罢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想 许攸顿时有些不好看。 而赵晋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继续道:“所以,谈何权势正盛呢?” 况且,赵晋亦不贪恋这些权势。 他想要往上爬,是因为他已经身在漩涡,如果不朝上走,他就无法在漩涡中,护住他身后的人。 哪怕他生出了谋逆的野心,究其原因,也是赵乾初时的猜忌。 “侯爷言下之意是……”许攸脸色微沉地望着赵晋,“并未有离开的想法?” 赵晋扬眉,“离开?国师所说的,莫非是回到我原来的地方?” “正是。”许攸微微凑近些赵晋,“难道侯爷,不想要回去?” “不想。”赵晋没有丝毫犹豫。 回去不过也是一个人,继续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罢了,还不如在这里,好歹勉强有个家。 望着许攸诧异的神色,赵晋笑了笑,却没有解释。 而且,他并不相信许攸。 他与许攸,此前没有任何交集,忽然称可以助自己回去,没有代价,赵晋是不信的。 许攸勉强笑了笑,“既然侯爷已经决定了,那贫道也不勉强。” “不过,”许攸话音一转,“倘若侯爷哪日改变了主意,可以前来寻贫道。” “毕竟,侯爷须得明白,此番世界有此番世界的道,侯爷作为外来之人,日后所受限制,甚至排斥,会越来越大。” 许攸语重心长地道:“难道侯爷不奇怪,怎么你才来汴州几日,就碰上了兵册这么一桩大案?” “国师大人何出此言?”赵晋笑了笑,“众人都道本侯好运气,初来乍到,就立下如此功劳。” 此话自然是那些看赵晋不顺眼,见赵晋立下大功,酸不溜秋的人所说。 许攸抿了一口清茶,摇头道:“侯爷明面上是立下了大功,却因此与太子殿下敌对上,这难道是一件好事?” “且不论其他,侯爷初来,就遇上了刺客,倘若不是侯爷武功高强,现在岂能安然坐在此处。” 星眸暗了一瞬,赵晋问道:“国师大人,为何要如此助本侯?” 赵晋所问的,是许攸为何愿意助他回去。 “贫道素来讲究一个缘字,而贫道与侯爷有缘。”许攸说得神秘莫测,赵晋却是半个字也不信。 缘? 世上两个偶然见了一面的人,都能称之为缘。 难道就值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无偿、无端是帮一个人? 赵晋可不信。 况且,他已经明确拒绝,而许攸却有些急切地想劝他回去。 哪怕许攸已经有所控制,没有明确劝说赵晋回去,话里话外,却依然透露出这股子急切之意。 赵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许攸,“那就等本侯,与回去有缘再说吧。” 言罢,赵晋直接转身离开。 坐在原地的许攸,看着赵晋的背影,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如果赵晋没有这份心思,他要对付赵晋,只怕还要费好大一番功夫,而且还不一定奏效。 “呵,还真是不好对付。” 许攸回想起他此前在赵乾心里埋下的种子,阴恻恻地笑了,彼时,他倒是要看看赵晋还有什么招。 赵晋离开皇宫后,脸色同样不太好。 国师能够知晓他的事,是能力,还是哪里察觉了什么? 亦或者…… 赵晋的目光暗沉了一瞬,还有其余与他一样的人? 如果是后者,赵晋必须要做好准备。 虽然来自同一个地方,但不知其品性目的,也不一定能为友。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刀。 不过,赵晋认为,这一种可能性太小了。 倘若真的有人也是穿越而来,不应当此前没有半点风声,他更是没有听见过,任何的与现代有关之物或者言论。 现在赵国的这些东西,也都是他带来的。 除非,对方不在赵国…… 赵晋长长呼出一口气,加快了回侯府的脚步。 一回到侯府,赵晋当即给僧帆传信,命他调查清楚国师的身世。 赵国朝堂中的众人对许攸的存在,心情极为复杂。 此前,赵国少有国师的存在,哪怕有,也皆是并不受宠。 而许攸,却是颇受赵乾的宠信。 所以,朝堂内的众臣,难免对许攸有所忌惮。 况且,许攸乃是道长,涉及的是神鬼之事。 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不论信不信神鬼之说,对于这些,众人总会抱着一种敬而远之的心态。 与此同时,许攸的出现,又破坏了如今朝堂上势力的平衡。 他们无法预料,许攸会倒向何处。 尤其是现在争抢得最为厉害的太子与三皇子两党。 一旦许攸倒向了其中一个,对另一方,必然是一个噩耗。 同时,他们又皆想将许攸拉拢至自己的阵营。 而朝臣们,还担心,会出现妖道乱国的局面。 这日朝堂上,众臣愈发认识到,许攸对陛下的影响。 “怎么,朕想要修建一座宫殿也不成?”赵乾的声音冷沉,面色发寒,已经是处于暴怒的前兆。 “还请陛下三思!” 丞相眉头紧皱,苦心劝道:“陛下,与北离一战结束,我们尚且没有恢复元气,此时不宜修建宫殿。” 大殿中央,跪倒了一大片朝臣,皆是劝说赵乾收回成命。 今日朝会,赵乾提出要修建一座宫殿,之后,朝臣们极力反对。 “北离一战,我赵国赢得轻松,如何就再承担不起修建一座宫殿了?”赵乾大力拍了两下龙椅的扶手,冷声问道。 户部尚书苦着脸道:“陛下,虽然北离一战,我们是赢得轻松,但是十万大军,来回整整一个月,军粮、军备这些,都是极大的消耗。” “而且,当初瘟疫,国库也被消耗了不少,如若修建宫殿,只怕是,”户部尚书声音越来越大,“只怕是,一旦有什么灾祸,国库里就再也拿不出半点银钱啊!” 赵乾脸色阴沉,“国师已然算过,未来一段日子,不会再有任何灾祸。” 闻言,赵晋拧了拧眉头,许攸当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再者,万事变幻莫测,卜卦出来的卦象,不一定会是一成不变。 第二百六十九章 劝谏 如果不留一手准备,一旦真的发生此事,该当如何? 任由那些百姓死去,尸横片野? 赵晋敛下眉目,眼底难免有些失望。 其余朝臣更是或明显,或暗中,惊惧地瞧了一眼许攸。 国师? 丞相的呼吸重了几分,他沉声道:“虽然国师素来卜卦极准,可此事毕竟尚且难言。” 许攸暗中觑了一眼丞相,目光沉沉。 任由赵乾如何说,朝臣们尽皆咬死了不松口。 哪怕赵乾下令责罚其中语气最为严厉的两个朝臣,众臣依旧没有松口。 实属是,如今的赵国,看似强盛,而国库却空虚。 一旦真的任由赵乾修建了宫殿,莫要说其他,每日的开销,只怕都要维持不住。 所以,众人中,反对最为激烈的,莫属于户部。 最后,整个大殿内,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只余许攸一个人站着。 赵乾已经满脸怒气,脸色涨红,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声粗重,哪怕是与他有一定距离的寿全,都能够明显听见。 “反了天了你们!” 赵乾一拍龙椅扶手,猛地从椅子上站起。 “陛下。”许攸忽然出声。 赵乾听见许攸的声音,勉强压了一下胸腔内的怒火,放缓了声音道:“国师有何要事?” “诸位朝臣所言,并无道理。”许攸朝赵乾行了一个道礼,“陛下,修建宫殿一事不急,迟些时候也不打紧。” 听见许攸的劝谏,朝臣们正等着赵乾发火。 岂料,赵乾沉默了片刻后道:“那便如国师所言。” 赵晋微微眯了眯眼睛。 朝堂上的朝臣面上不显,心中却惊讶不已。 他们在此劝谏了半日,结果抵不住许攸一句话。 朝会后,许攸直接去了赵乾的御书房。 而赵乾正站在里面等他,神情带着几分着急。 “国师,这宫殿迟些修建,当真没有问题?” 许攸浅叹了一声,“自然是越早修建越好,但是,如今朝臣反对,只怕是不成了。” “哼!”赵乾冷哼了一声,“一群老匹夫!半点事都不顶用。” 言罢,赵乾又有些着急地问道:“那,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过了这段时间,这宫殿壮大帝星,镇压异星的效果,便没有这么好了。” 赵乾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整个人都显得暴躁。 “陛下莫急,”许攸笑了笑,“到时候,臣会为陛下尽量消弭这些影响。” 闻言,赵乾的神情才好转了几分,“还是国师为朕着想。” 赵乾之所以这般着急,乃是因为许攸昨夜告知赵乾,异星的光芒越来越盛,需要壮大帝星,镇压异星。 这才提出了修建宫殿一事。 朝臣们听闻这个理由,哪里能接受? 为了此等虚无缥缈的缘由,掏空国库,哪里肯依? 许攸望着赵乾明显越来越暴躁,难以抑制脾气的样子,微微低下头,嘴角若隐若现地勾起。 经历了朝会这一遭,许攸在赵乾心中的地位,众人有了彻底的认识,不少人都因此心思浮动。 丞相手中拿着折子,却半点看不进去。 回想起今日朝会的情形,他心中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陛下太过信重许攸了,而许攸…… 丞相的眉头拧紧,他看不出许攸的心思,但是今日朝堂上,陛下的突然改口,应该不只是因为信重许攸。 恐怕修建宫殿一事,里面还有许攸的手笔。 他将手上的折子放下,重重叹了口气。 另一边,东宫。 太子的目光晦暗不明,“如果能够将许攸拉过来,想必会是一个不错的助力。” 在太子的一侧,站着一个人,身形瘦弱,因为他低着头,看不清模样,声音听起来却颇为清朗。 “现下朝堂上,新进的两股势力,一是宣平侯,二是国师。” 那道声音分析道:“苏青一事后,我们拉拢宣平侯已然是没有可能之事,所以,国师,我们必须要拉过来。” “不错。”太子赞同地点头,他放松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沉声道:“否则,老三如果将赵晋拉拢走了,我们又未能得到国师的助力,容易落入下风。” 他与老三本就是势均力敌,只不过他多了一个太子身份的优势罢了。 可是单论实力,两人是旗鼓相当的。 依他如今与赵晋的关系,赵晋极有可能会选择三皇子,如此一来,老三的势力就又上了一层。 “如今的问题是,许攸毕竟是道长,不一定会愿意掺和进这些事情中。” 太子身侧的人笑了一声,“但是他有野心。” 声音带着笃定的意味,“他能来做这个国师之位,就意味着,他并非是道观里,那些无欲无求的道士。” “人有所求,就有了弱点。” 太子先是一愣,紧接着拍手赞道:“所言甚是!所言甚是!只要他有所求,就不怕他不就范!” 太子显然很是高兴,仿佛已经看见了许攸站在他们这一边的模样。 “殿下。”那道清朗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你有没有觉得,近日陛下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太子猛地坐直了身子,努力回想了这几日父皇的情况。 “父皇近日,似乎脾气急躁了不少。” “正是,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殿下,最好查一查。” “好。”太子沉声应下。 如果赵乾出事,他这个太子,必然是受影响最大的。 而且,这背后如果有人…… 太子的呼吸一窒,他的目的是什么? 将这些思绪悉数压下,太子转而问道:“赵晋那边如何?” “初时我过于急切,被他察觉到不妥,现下他已经逐渐放下了防备。” “那便好。” 太子的眼底闪过一抹阴狠,“赵晋既然胆敢坏孤的好事,总得付出些代价。” 比起太子的恼恨,那道清朗的声音里则多了几分惋惜。 “赵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了。” “拎不清局势,才能再大又如何?” 太子眯了眯眼睛,笑道:“天才夭折的例子可并不少见。” “他赵晋既然执意要其中的一员,孤不介意成全他。” 那道声音沉默着没有说话。 第二百七十章 火炕 眨眼间,已经进入了腊月。 房间内,赵晋猛然睁开了眼睛,只觉得一阵阵寒意袭来。 他皱着眉,掀开被子起来。 被冷醒的赵晋的更是感受到了一股子逼人的寒冷。 “炭火息了?”赵晋有些疑惑地去瞧了一眼,发现炭火烧得正旺,但是整间屋子的温度,比之前的确要更低几分。 赵晋穿戴好衣物,披了一件更厚的裘衣后,一打开房门,冰冷的空气直接拍到他脸上! 他定睛一瞧,外面的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 “侯爷!”有侍从看见赵晋出来,连忙唤道:“侯爷今日休沐,若是无事还是尽量别出来吧,现在外面的雪太厚了!” 赵晋摆了摆手,“无事。” 且不说每日的训练,他今日还与赵行之约好了,要一同前去迎客楼。 虽然他也不太想出门,但是总不好毁约。 这般想着,赵晋抬脚迈了出去。 然后,泛着寒意和湿气的雪,直接淹过了赵晋的小腿肚,一股湿漉漉的寒气瞬间包裹住赵晋被雪埋住的腿。 赵晋低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将腿拔出来。 突然就想毁约。 不过,最后赵晋依然没有毁约成功。 他踩着厚厚雪去后面特意设的一个小校场训练完之后,赵行之亲自来了。 赵晋走至门外,看着在马车的车辕上的赵行之,默然片刻后问道:“这么厚的雪,你怎么还惦记着去喝酒?” 赵行之挑眉,理所当然的道:“天气冷,不正好适合去喝酒?” 昨晚下了一场大雪,此时是融雪的时候,更是冷得人骨子里都泛着寒意。 于赵行之而言,这更加应该喝酒。 “喝酒暖身,多合适,甭废话了,快上车。” 赵晋有些无奈,朝前快速跨了几步,基本是脚尖点在地面上,眨眼间就上了马车。 “没有车夫?” “没有。”赵行之一拉缰绳,“驾!自己驾车才更逍遥自在。” 赵晋望着赵行之一副潇洒侠客的模样,疑惑地问道:“殿下,下官记得,当初在燕阳时,你还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皇子。” 赵行之神情微僵,他挠了两下连,嘟囔道:“那时候我代表的可是父皇的脸面,自然不能恣意行事。” “但是在京城就不一样了,不需顾忌这么多。”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看着沿路的街道。 许是因为天气寒冷,赵晋一路上没有看到太多百姓,整条街道冷冷清清。 这些时日,他在兵部忙得昏头转向,每日马车出入时,都是在马车内小憩,以至于不曾好好看过汴州的街市。 太冷清了。 行人少,店铺少。 街道上摆着的小摊上,基本都是木炭、银丝炭等炭火。 同时,还有不少百姓拿着扫帚正在扫雪。 “那些都是官府雇佣的。”赵行之顺着赵晋的视线,扫了一眼,解释道。 赵晋有些许讶异,“官府雇佣?” “这法子倒是好。” 汴州虽然没有云州郡这般冷,冬季下的雪却也很多。 倘若只能由衙卫进行清扫,的确是不太可能的。 而街道不清扫又不成,所以府尹琢磨之下,干脆雇佣百姓来清扫。 能有银钱或者粮食领,不少百姓都比较愿意。 片刻后,赵行之浅叹了口气,“今年的冬季这般冷,不知得有多少人被冻死。” 赵晋神情微顿,“可是不是有炭火吗?” “按理说,木炭应该会比较便宜。” 话音刚落,赵晋却发现一个问题,这些卖炭火的摊子前,几乎没有什么百姓驻足。 停留下来买炭火的,不是衣着华贵之人,就是大户人家的侍从侍女。 赵晋拧起眉头,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他快步走到最近的一个摊子前,蹲下身来。 身上的裘衣和衣摆都垂落在雪地内,被打湿了一大片,赵晋也不在意,目光灼灼地问道:“老伯,这些木炭多少钱?” 老伯颤着声音报了一个数字。 赵晋的脸色微变,沉声问道:“怎么会这么贵?” 这个价格,倘若是普通百姓,定然是承担不起的。 只是偶尔点一点还好,一直点着炭火,是绝对无法负担的。 老伯闻言,摇头叹道:“不是我要故意叫高价,属实是,哪怕是木炭,也不好得啊!” 赵晋站起身,面色微沉。 赵行之也跟在赵晋身后下了车。 “这般下去,不是办法。”赵晋沉着声音道。 赵行之苦笑着,“可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由朝廷直接送给他们。” 怎么办? 赵晋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他怎么把这东西给忘记了? 赵行之没有错过赵晋眼中的亮光,狐疑地问道:“你该不会,有办法?” “有。” 赵晋弯起唇角,“走,不去喝酒了,去找匠工来,回侯府。” 赵行之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但是听见此话,他也没有多言,而是直接与赵晋一同回了宣平侯府。 回到侯府后,赵晋从角落里翻出了之前在云州郡捣鼓出来的火炕的图纸。 上一年的冬季也很是寒冷,为此他特意命人去试试能不能弄出现代的那种火炕。 直接在床下烧柴火,可以将整张床都烤得暖烘烘的,另一边还能温热食物。 只是,当初将火炕捣鼓出来后,天气却已经转暖,这火炕暂时也不适宜推下去,所以就搁置在一旁了。 后来天气转冷后,又是征讨北离,又是梁王叛乱,紧接着就被召来了汴州。 来了汴州没两日,就去兵部任职,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以至于,赵晋一下子都没有想起火炕这件事。 赵行之与赵晋,直接去找了汴州内最好的匠工。 赵晋取出的图纸,是已经完善过的图纸,他将纸张递给匠工,“你将上面的东西做出来。” 声音顿了一下,赵晋干脆道:“直接就做在本侯房间内吧。” 匠工看过图纸后,有些微愣,“侯爷,这是床?” “正是。” “那侯爷原先的床。” 赵晋不以为意地道:“直接砸了就是了。” 匠工愣了一下,呆呆地点点头,“是,草民这就去办。” 第二百七十一章 猜测 宣平侯府很快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 赵行之在旁边饶有趣味地看着,“这真的可以吗?不会将人烤熟?” 下面烧着柴火,上面躺人,怎么看都像是直接将人放在上面烤。 闻言,赵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殿下想烧多旺的柴火?留些木柴温着温度就成了,然后再在上面铺上厚褥子。” 赵行之一噎,这么一来,的确是不会烫伤人。 因为图纸很详细,匠工很快就将火炕做好了。 赵晋与赵行之试了一试,坐在上面都觉得下面一股暖意升腾起来,更遑论晚上睡觉了。 “晋兄,你去跟父皇说,让百姓们都用上这火炕,还有宫里,这可比烧炭火暖和多了。” 赵行之坐在火炕上,已经完全不想离开了。 太暖和了,完全感受不敢一点寒意。 赵晋望着赵行之,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惑,“殿下明明并非不是完全无意政事。” 在汴州这些时日,赵晋看见的赵行之,整日在外四处游荡,或者折腾些新奇玩意,不怎么参与政事。 甚至每次朝会,赵行之也是一言不发。 但是无论是在燕阳还是在云州郡,无一不表明,赵行之的能力不小。 可是,赵行之跟随平定北离的功劳,最终却依然淹没在他的纨绔名声下。 而且当初赵行之主动寻他合作,可见赵行之不是什么都不在意之人。 他当初,分明是在防范自己的那几个兄弟。 再者,方才赵行之所言,无论是不少百姓因寒冷而死,还是木炭的情况,都可以窥见,赵行之有在特意关注百姓的情况。 与其说赵行之是这种不羁的性子,只不过是偶尔因着皇子的脸面,所以才这般风度翩翩的样子。 不如说,这才是真正的赵行之,那些不羁才是演给旁人看的。 在燕阳也好,在云州郡也好,没有他那些兄弟,所以放松下来。 赵行之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 忽然,他又发出一声笑声,“宣平侯,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是,不过,”赵行之掀起眼皮,看着赵晋,“主要不是因为本殿那些兄弟或者父皇的猜忌。” 为了避免赵乾的猜忌,他不参与政务便是了,不必伪装成此种模样。 望着赵晋,赵行之目光微凝,“你说,我能相信你吗?” 赵晋笑了笑,伸了一下盘在床榻上的腿,从火炕上下去,“殿下之前不是已经作出了选择吗?” “也是。”赵行之浅叹了一声,“是我母妃。” 星眸中露出几分诧异,赵行之的母妃? 赵行之嘴角的笑,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是啊,她喜欢这种江湖侠客的模样。” 他闭了闭眼,眼前仿佛浮现出母妃有些狰狞的神情,死死攥住他的肩膀,质问他,“你怎么不像他?” “你为什么不像他?” “如果不是你……不是你,我就不用……” 不用什么,赵行之不知道。 母妃从来没有将后面半截话说出来。 “为……”赵晋刚想问,可抬头望见赵行之的神情,又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只有在我面前时,母妃才会偶尔这样。” 赵行之继续道:“她从未在父皇面前表现过,平日里母妃不会如此,性情比较温婉。” 只有…… 赵行之长长呼出一口气,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只有看见他时,才有可能会这样,像是发了疯病一样。 而且…… “赵晋。”赵行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坐在榻上,抬头盯着赵晋,“我最近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赵晋眉头蹙了一下,“什么?” 直觉上,此事与他有关。 果不其然,赵行之下一句道:“你有没有觉得,父皇对你的态度有问题?” “有。” 赵晋随意寻了张椅子坐下,“我已经奇怪很久了。” “陛下的态度,与我在云州郡时,判若两人。” 赵行之是知晓赵乾的性子的,也见过当初赵乾对赵晋的猜忌。 如果只是说,因为梁王之事,赵乾打消了这份猜忌,却也绝不会对赵晋有任何慈爱可言。 “父皇对我们这些亲儿子,尚且没有多少慈爱之心,更遑论是你?” 赵行之心中犹如明镜,一直清楚地很。 太子嫉妒父皇对他宠爱,实则不过是赵乾的一种手段罢了。 立下太子后,扶持起三皇子与之抗衡,以维持朝堂平衡。 赵乾还需要他,来展现他的慈爱。 赵行之的眼睑微垂,掩住眼内的嘲讽。 “所以,我至今不知赵乾是有何打算。”赵晋沉声道。 赵晋看着赵行之从床榻上下来,下一刻,对方道:“其实,我有一个猜测。” “说说?”赵晋扬了一下眉。 “晋兄,你不觉得,我们两个长得太像了些吗?” 听见此话,赵晋怔愣了一瞬。 他与赵行之的确是长得有些相像的,但是两人算起来,乃是堂兄弟,长得像,实属是再正常不过了。 “你是想说什么?”赵晋抬头,看着站在床榻边的赵行之,轻声道:“你莫非是怀疑,我是陛下的孩子?” 赵行之坦然承认了,“是。” “刚开始我没有察觉,但是,我近来才突然发现,宁夫人,与我母妃,有些像。” 赵晋拧起眉头,“长得像?” “从长相,到气质。” 赵晋脑海中冒出一个比较荒唐的念头,“替身梗?” 一个不留神,赵晋直接说了出来。 赵行之从未听说过这个词,但是音乐能够听出是什么意思。 “差不多吧。” 赵晋摇了摇头,“殿下,这并不能意味着什么。” 宁夫人与赵行之的母妃气质长相相似,的确有可能是替身,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可能是赵乾的儿子。 “除了这个缘由,你还能想出其他符合赵乾行为的缘由?” 赵晋默然片刻。 紧接着又听见了赵行之道:“不仅如此,之前我曾经在父皇面前提起过你与我长得像。” 赵行之眯了眯眼,“父皇当时的神情不太对。” 正是这样,他才会有这个荒唐的想法。 第二百七十二章 正是要你泄露出去 赵晋神情顿住,如若赵行之所言为真,只怕当真存在这个可能性。 那,娘知道吗? 赵晋深吸一口气,“此事,我自然会去查。” “我也会查。”赵行之脊背挺直,斩钉截铁地道:“此事涉及我母妃,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赵晋点点头,只是道:“彼时,我们的消息可以互通。” 提起这么一桩事,两人都没了什么兴致。 赵行之直接提出离开,而赵晋在赵行之走后,立刻唤来从云州郡跟随而来的一个少年郎。 “大人。”池一恭敬地朝赵晋行礼。 赵晋屈指敲了敲桌案,“去查查二十多年前,宁家嫡女宁欢与当今陛下赵乾之间的事。” 星眸一片暗沉,“事无巨细,悉数查清!” 池一心中微惊,同时又是紧张与激动交织。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任务,而且探查的对象,还是当今的陛下。 “是!” “万事小心。”赵晋不放心地叮嘱道:“一定不能被发现。” “属下明白。” 此事事关赵乾,一旦被发现,恐怕赵晋会立刻引来赵乾的猜忌。 甚至猜忌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最怕赵乾直接朝他动手。 赵晋心中竟然隐约有些懊悔,当初他为了打消赵乾的猜忌,让戚筠澈透露了宁夫人还活着的消息给马将军。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告知赵乾。 倘若赵乾与宁夫人之间当真有什么问题…… 赵晋长长吐出一口气,如果他们二人都是情投意合尚好,赵晋最怕的是,始终只是赵乾的一厢情愿。 如此一来,赵乾发现宁欢还活着,宁欢很有可能会受到伤害。 脑海中的思绪乱成一团,赵晋强行将其悉数按压下去。 现在想这么多也无用,赵乾对他的态度,以及,娘的态度也有些不对劲。 赵晋忽然回过味来,之前他曾经在宁欢面前提起过赵乾,当时宁欢知晓赵乾猜忌他,甚至有可能对付他时,神情是有些不对劲的。 只是当时他没有多留意,如今仔细一回想,越想越是觉得不妥。 赵晋揉了揉眉心,但他依然不能确定,这会不会是因为,他心中产生了怀疑,所以不由自主地将过往的事情都朝这上面靠。 池一暗暗觑了赵晋一眼,发现大人似乎没有什么要说的。 他正准备告退,就听见赵晋的声音。 “陛下身边,可能会有暗卫。”赵晋不放心地多嘱咐了一句。 这一个判断,仅仅只是直觉,赵晋没有任何的证据。 但是赵乾身为帝王,应当是有自己的势力才是。 “是。”池一心中更是一凛,退下后,几乎是拿出十二分精力探查此事。 “方才那个匠工,将人给本侯喊来。”池一退下后,赵晋对侍从道。 很快,匠工来了。 “侯爷。”匠工有些惶恐不安。 赵晋毕竟是堂堂侯爷,是他们平日里难以接触到的存在,方才传召他做一个什么火炕,他已经做好了。 这会又喊他前来,莫非是火炕有什么问题? 想到此处,匠工更是忐忑。 “火炕的用处,你方才应该看见了。” 匠工慌忙跪下,“是,草民一定不会将此技艺泄露出去的!” “不。”赵晋摇头笑道:“本侯正是要你泄露出去,而且还要你领着人去给那些百姓盘坑。” “啊?”匠工有些呆愣住了。 赵晋声音微沉,“怎么?你不愿意?” 听见赵晋微沉的声音,匠工猛地回过神来,他连忙道:“不是不是!草民乐意,高兴都还来不及!” 他这话并非是恭维。 方才他亲眼看见宣平侯与四皇子试用那个火炕,整张床榻都是暖烘烘的,冬天有了这个东西,哪里还怕冻? 所以,他不是没有动过心思,将这个拿去赚钱。 盘坑需要的材料,不过是一些土石,价格低廉得很,现在的需求一定很大。 匠工只要稍稍想想,都忍不住激动。 整个汴州城那么多人!而且只有他自己会这门手艺! 除了汴州,他还可以去其他地方给人盘坑。 但是,原先匠工也只敢想一想。 毕竟这是宣平侯想出来的,他要是直接拿这东西去挣钱,被宣平侯发现了,只怕是没有他好果子吃! 一个不小心,兴许连命都没有了! 匠工前段时间可是听说了,宣平侯来汴州不过几日的时间,就杀了好一些人,就在靠近安兴坊的那条巷子那里。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可见这宣平侯,不是什么好说话之人。 岂料,现在宣平侯竟然允许自己用这个手艺挣钱。 “侯爷,当真可以?” 赵晋笑了一声,“本侯还框你不成?” “侯爷顶天立定,怎么会拿这种事情框草民呢!”匠工当即笑着恭维道,脸上堆满了笑容,满脸都是褶子。 “不过,”赵晋微微收敛了笑意,“本侯有一个条件。” “本侯给你三日时间,这三日,你可以给汴州城内的人盘坑,但是三日之后,你必须将这项手艺教给汴州城内的其余工匠。” “而且,让他们必须要为百姓盘坑,价格也不能太高,必须是普通百姓能够承受的范围。” 星眸带着几分锐利,赵晋缓缓道:“这火炕所需要的材料都是比较廉价的,如果让本侯知晓,你们肆意对百姓抬高价格,本侯定然不会绕过你们。” 赵晋特意加重了最后半句话的语气。 匠工瞬间就明白了赵晋的用意,眼眶有些发红。 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朝赵晋扣了一个响头。 “草民多谢侯爷。” 侯爷此举,无非是希望老百姓能够不用再挨冻。 今年冬天太冷了,没有炭火,那些普通百姓根本熬不过来。 哪怕是他,也是因着有一门手艺傍身,又有些名气,这才勉强能够支撑起木炭的钱。 现下好了,有了这火炕,想必这个冬天,能够少死许多人。 “侯爷大义,草民等定然铭记在心。” 待匠工离开后,赵晋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当即进宫求见赵乾。 如今火炕虽然捣鼓出来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禀告赵乾 而且赵晋已经嘱咐匠工必须要将这个技艺在汴州内传开。 只有懂得盘坑的工匠越多,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让百姓们都能够享受火炕,也能少死一些人。 但是赵晋还得先告知一声赵乾。 这件事毕竟牵涉比较大,为了避免事后赵乾猜忌,事前告诉赵乾是最好的选择。 赵晋能够预估到,此次火炕之事过后,自己在汴州,算上正式站稳脚跟了,而且还会赢得汴州城内百姓的好感。 所以,赵晋才要做好准备,避免赵乾猜忌。 民心,是最敏感的东西。 统治者不会希望看见,自己的臣子,受到百姓的称赞,比自己要多。 赵晋一路进了宫。 之前赵乾就特许赵晋入宫,不需要经过一道道通传,可以直接进来。 “公公,本侯有事求见陛下。” 御书房外的太监,知晓赵晋如今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当即笑着道:“侯爷请稍等一下,奴才先进去通传。” “有劳了。”赵晋微微点头,温声道。 御书房外的几位太监对赵晋的观感更是好了几分。 当奴才的,整日侍奉主子,察言观色的本事最是厉害。 平日里那些大臣,虽然因着他们侍奉的乃是陛下而会待他们的态度好上一些。 如赵晋这般客气的并非没有,甚至有的人更加谄媚。 然而,他们每次都能见到,那些人表面待他们客客气气,实则眼中流露出来的却是不屑。 这些太监是,虽然有时候心中暗恼,却也明白,自己一个阉人,本就不完整,他们自己有时候都瞧不起自己,更别谈旁人了。 但是,屡屡与赵晋接触时,他们却从未在赵晋眼中看到过一丝鄙夷。 仿佛他们这些阉人,与寻常人并无二样。 而对于大多数的太监而言,他们也只是希望能够不受旁人异样的眼光罢了。 方才进去通传的太监很快就出来了,他朝赵晋道:“侯爷,陛下让您进去。” 赵晋朝他点点头,抬脚迈上台阶欲要走进去,正在这时,那个太监却压低了声音在他耳旁道:“侯爷,陛下近来脾气较为暴躁,反复无常……” 太监不好多说,毕竟他非议的乃是当今陛下,简要说了两句,提醒赵晋要注意,免得惹怒了陛下。 对方的好意,赵晋明显感觉到了,他低声道:“好,多谢。” 赵晋进去的时候,赵乾面色如常,看见他时,甚至还笑了笑,“你无事绝不会来寻朕。” 赵乾将手中的折子朝桌案上一扔,问道:“说吧,是什么事?” “参见陛下,臣今日本与四皇子殿下相约去饮酒,暖暖身子。”赵晋深吸了口气,“然而臣却发现,城中的百姓买不起炭火,更是有不少人直接被冻死。” 赵乾脸上的神情淡了几分,笑意也收敛起来。 “今年的冬日,的确是比往常都要冷。” 赵乾的视线落在方才扔在桌案上的折子上,沉默片刻后,将折子直接扔给了赵晋,“你看看这个。” 接过折子,赵晋打开一看,发现上面所写,赫然是关于此事。 这是汴州府尹呈上来的折子,上面详细统计了至今因为寒冷而冻死的百姓的数量。 一百多人…… 赵晋捏着折子的手不由收紧,这才刚刚入腊月没多久,已经被冻死了一百多人。 一般来说,此时还不是最冷的时候。 而且,连汴州都已经被冻死一百多人,其余地方呢? “现在朕也在烦扰这件事。”赵乾揉了揉眉心,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忧愁。 赵晋抬头望向赵乾时,发现他神情中还隐约夹杂着焦躁之色。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陛下。”赵晋将折子合上,恭敬地放回赵乾的龙案上后,朝赵乾拱手道:“此事,臣有法子。” 赵乾眼睛一亮,想起赵晋总是有不少不错的鬼点子,有些迫切地问道:“快快道来!” “上一年因为开春后,气温骤降,导致了瘟疫的爆发,为此,臣捣鼓出了一种名为火炕之物,能够驱除寒意。” 赵乾追问道:“此物若要制作,是否昂贵?效果如何?” “陛下放心。”赵晋的脸上露出笑容,“盘火炕,只需要一些土石罢了,至于效果,臣今日特意命匠工在臣的房间内试了一下,效果极好。” “哪怕再冷一些,只要百姓们待在床榻上,就不会受冻。” “榻上?” 赵乾眼内泛出些许迷茫,“宣平侯,这火炕,究竟是何物?” 赵晋大致与赵乾介绍了一下火炕。 直接可以在床榻下烧柴火? 赵乾的眉头皱起,“这样当真不会引起火患?” 在睡觉的床榻下烧火,怎么想都令人觉得心里慌张。 万一着火了如何是好? “陛下,放心,并非是要点燃多大的火,将柴火放进去后,用石头将那个洞口堵住,便不用怕被褥这些跌落下来,被点着了。” “但是这般烧法,需要的柴火只怕也是不少。” 赵乾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冬日柴火难得,恐怕这火炕也不是长久之计。” “不过。”赵乾话音一转,夸赞道:“宣平侯能够想出这个法子,也能一解现在的燃眉之急。” 虽然这个火炕不能长久为计,至少能够维持一段时日。 只要能够熬过最冷的那段时间,应该就不成大问题了。 如今已经被冻死了一百多人,这个数目虽然不小,于赵乾而言,却仍然是可以接受的范围。 往年的冬天,基本也会冻死几百个人。 不过,大多是集中在最冷的那些时日内。 赵晋出声道:“陛下,这个火炕不需要多少柴火。” “一晚上,一根柴火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白日。”赵晋笑了笑,“火炕能够与白日里百姓烧水做饭的炉灶连起来,他们烧水做饭时,那些热气就足够了。” 闻言,赵乾彻底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来,“当真?” “臣不敢有半句虚言。” 下一刻,赵晋就听见赵乾颇为激动的声音,“去宣平侯府,朕要亲眼见见这火炕!” 第二百七十四章 无惊无险 赵乾当即就去了宣平侯府。 一到侯府,赵晋直接带他前去自己的房间。 一打开房门,赵乾看清里面的布局后有些微怔愣。 虽然房间内所用的一切物品都是价值不菲之物,但实在是太过简陋了些。 一眼望去,看不见什么名贵的摆件。 一张桌案,两排架子,侧边一扇巨大的屏风。 房间的外间就只有这些东西,一旁的博古架上,拜访的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而是两盆植物。 赵乾看见最多的,就是各种书,或者是垒成一沓的纸张,还有好一些文书。 “宣平侯,”赵乾的声音有些迟疑,“侯府的开销是不是有些大?” 赵乾问得很委婉,赵晋却瞬间听明白了。 明面上,赵乾问的是侯府开销,实则是想问赵晋是不是缺钱。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房间,虽然东西是少了些,但是一眼看过去,正好较为舒适。 “陛下误会了,臣只是不太喜欢东西太多。” 于赵晋而言,房间只是一个歇息的地方,属实没有太大必要弄得多么的奢华,住得舒服就成。 闻言,赵乾的心情更是复杂。 只怕是以前在梁王府,赵晋过得太过凄苦,所以如今反而不太习惯。 赵乾微微叹了口气,心头对赵晋的愧疚又重了几分。 于是,赵晋一抬头,就看见了赵乾带着怜惜地望着他。 赵晋疑惑不已,赵乾这是怎么了? “陛下,火炕在里面。” 赵晋干脆直接将赵乾带进去看火炕。 早些看完,好早些送赵乾离开。 如今赵乾与娘的事,还没有查清楚,赵晋不愿意让两人见面。 没有弄清楚两人的瓜葛之前,赵晋不能保证,赵乾不会对娘造成威胁。 所以,赵乾提出要来侯府看火炕时,赵晋是不太情愿的,偏生他又没有什么法子拒绝。 赵乾跟在赵晋身后,进了里间。 里间如外面一般简陋。 一张高脚桌子上放着茶具,旁边放着三张椅子。 没有什么多余的摆件,更遑论是那些精美又华贵的装饰了。 赵乾视线随之落在了那张有些不太一样的床榻上。 床下面仿佛是一堵墙,还有一个洞口,只不过被东西堵住了。 “这就是火炕?” 赵晋点点头,“将东西挪开。” 跟在赵晋身边的一个侍从忙不迭地上前将洞口处的东西移开后,众人便看见,里面一股热气传出来。 微弱的火光袒露在众人眼前,里面只有一个较粗的木棍,已经烧了四分之一,上面红彤彤的一片。 赵晋望向赵乾,“陛下可要上去试试?” 赵乾前来,本就是为了看一看这火炕的效用,如今自然是要试一试的。 他干脆利落地坐到床榻上。 这么一坐,赵乾明显地感觉到,整张床榻都是暖烘烘的,热气一股股地从下面传上来。 从外面进来,本来赵乾身上还带着些许寒意,这会被床榻上的暖意直接驱散了周身的寒冷。 赵乾目露惊喜,这个火炕,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上许多。 赵晋没有半分夸大,在床榻上,哪怕是冷上几分,也不会感受到丝毫寒意。 而且,有了这火炕,夜间睡觉时,根本用不上炭火。 不! 赵乾被这暖意烘得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这火炕可比炭火好用多了。 哪怕是在宫中,用最好的银丝炭,赵乾都没有在冬日感受过这般暖意。 “陛下,如何?” 赵乾笑道:“极好!极好!朕都不想要起来了。” 话虽如此,赵乾拍了拍床榻,还是从上面站了起来。 “宣平侯此回,可是又解决了朕的烦扰。”赵乾望着赵晋的视线,又是满意,又是自豪。 赵晋已经如此出色,不知国师口中的异星,才能会如何? 见赵乾这般满意,赵晋道:“陛下,臣已经让那个匠工在汴州为百姓们盘坑,同时也将这个技艺教给其余的工匠。” “做得不错。”赵乾一手负在身后,沉声道:“如此一来,汴州很快就能让所有百姓都用上这火炕。” 而且,汴州的百姓的床榻都换成了火炕后,这些匠工,必然会朝外走。 之后,不仅汴州,其余各州各郡,都能解决掉冬季的严寒的问题。 解决了近日困扰已久的事情后,赵乾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紧接着,赵晋就听见赵乾道:“时间尚早,朕正好可以逛逛你的府邸。” 这座府宅,当初是赵乾直接寻了空的,最好的一座功勋之后的府宅,清扫干净后就赐给了赵晋。 甚至,府宅还是连夜清扫的。 原先赵乾并未打算册封赵晋为侯爷,更遑论是开国宣平侯。 他原本是想封赵晋一个伯的爵位。 岂料,就在赵晋抵达汴州的前一日晚上,他确定了赵晋的身份。 这是他与宁欢唯一的孩子,又因为,宁欢毕竟是梁王的夫人,赵晋名义上又是梁王的大王子。 所以,无论如何,赵乾都不能将此事公之于众。 但是赵乾也不愿意再委屈赵晋,故而才改成了侯爵,并且选了“宣平”这个封号。 更是亲自挑选了这栋宅子。 赵乾以前来过这个宅子,但是并未在宅子清扫后来这座侯府。 赵晋神情微僵,很快又恢复如常,“那臣便带陛下去逛逛。” 赵乾在前面先行一步,而赵晋则在后面压低声音,“你去让娘和阿清,万万不可以出来。” 侍从虽然不明所以,只能依言去办。 望着侍从离开的背影后,赵晋快步赶上赵乾,变成只落后赵乾一个肩膀。 “你这府邸啊,”赵乾在侯府中走了一刻钟,摇头笑道:“好好的一座府宅,硬是被你弄成这般怪异的模样。” 听闻此言,赵晋终于好好打量了一番府宅的模样。 赵乾方才那话倒是没有说错。 此处是一个小花园,园内的花有名贵如绿牡丹,又有一些虽然好看,却低廉的花草。 好几处地方都是如此。 府宅原本留下的华美装饰大多还在,如今再加上后来摆弄的一些物件。 只是,后来放进去的物品大多低廉,赵晋大多只追求好看,并不在意昂贵与否。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太子与丞相的心思 幸而赵乾没有闲逛太久,逛了一会,便准备回宫了。 毕竟现在天气寒冷,赵乾属实不愿意在室外多待。 之所以要逛这一会,也是为了昭示自己对赵晋的恩宠有加。 将赵乾送走后,赵晋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宁夫人也从后院里出来,她面色有些苍白,“方才是陛下来了?” 赵晋目光微凝,快步走过去,搀扶住宁夫人,“娘,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我发现了一种火炕,极为暖和,待会我就让人将娘和阿清的房间内的床榻都换成火炕。” 赵晋试图转移话题,然而宁夫人又问道:“晋儿。” 她伸手捉住赵晋搀扶她的手的手腕,“你告诉娘,方才陛下是不是来了?” 赵晋沉默片刻后,点头道:“方才的确是陛下。” 闻言,宁夫人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娘?”赵晋轻声唤道。 宁夫人的异样太明显了,哪怕赵晋想要装个瞎子都没有办法。 他张了张嘴,想要问宁夫人,为何听见赵乾时,反应这般大,他们之间有什么过往? 然而,最后赵晋又闭上了嘴巴。 赵晋仅仅是从对方的脸色上就能知晓,这恐怕不是一个愉快的经历。 “晋儿。”宁夫人的声音很低,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绞着帕子,目光有些飘忽,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有些事,娘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言罢,宁夫人的眼睛微微有了些许焦距,视线落在赵晋的脸上,“等娘好好想一想。” 赵晋嘴角扯出一抹笑,“娘,没关系的,不愿意说不说就是了。” 总归他会去调查清楚的,没有必要勉强宁夫人。 宁夫人的唇抖动了两下,道:“好。” …… 赵晋捣鼓出来的火炕,很快就被百姓们用上了。 匠工感念于赵晋惦记着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每与一户人家盘坑,都会特意说:“这是宣平侯忧心你们,特意命我们为你们盘坑呢!” 不仅是匠工自己这般说,他也叮嘱自己所教的徒弟,也必须要如此。 于是,宣平侯的名字,传遍了汴州城内所有的百姓中。 他们每每提起赵晋,无一不是热泪盈眶。 宣平侯此举,当真是救了他们的命啊! 汴州城内,那些世家大族,朝堂官员听闻后,心思各异。 太子在下面的人汇报这个消息时,当即砸了一套名贵的文房四宝。 “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太子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他尚且还未想出有什么好法子,能够好好治一治赵晋,出一口恶气。 结果,赵晋的声名反倒是更响亮了一些。 太子喘着气,看着下方的幕僚们,“先生们可有什么办法对付赵晋?” 太子咬牙道:“倘若继续让赵晋继续张扬下去,只怕他之后会越来越嚣张。” 不过刚来汴州,就敢坏他这么一件大事。 如果继续将赵晋留在汴州,或者继续让他壮大,之后,还不知会坏他多少事! “殿下。”其中一个幕僚站出来道:“我们动手,目标太明显了。” 虽然太子一党的人,不是所有人都在明面上,但是一旦他们有所动作,很容易被陛下发现。“现在陛下信重宣平侯,可如果宣平侯出事,陛下定然会彻查此事。” 闻言,太子的脸色沉了下来。 一旦父皇知晓了这件事,肯定会彻查,而父皇手中的那些暗卫,没有一个是善茬。 “我们不妨,寻其他人下手。” 太子的眼睛微微眯起,“说清楚。” “国师。”幕僚抬起头,胸有成竹地道:“只要我们联合了国师,可以让国师那边对宣平侯动手。” 太子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国师可不好拉拢。”太子屈指敲了敲桌案,“但是这也不乏为一个好法子。” 另一边,丞相府。 丞相刚刚知晓了赵晋的火炕的消息。 “这宣平侯,当真是鬼点子多。”丞相笑着道。 他叹道:“不过宣平侯这些点子,用处颇大。” 不论是此前的炸药,还是现在的火炕,于赵国都是一件好事。 “相爷很看好宣平侯。”站在丞相旁边的老管家一眼看透。 “是。”丞相没有含糊,直接承认了,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赵晋的欣赏,“宣平侯的能力出众,只要他不像梁王一般谋反。” “我敢肯定,赵晋将来定然会是赵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丞相的语气带着笃定。 不过,他没有说的是,前提是陛下不会猜忌赵晋。 老管家有些讶异于丞相对赵晋的评价,“好久没有见过相爷对一个人的赞誉这么高了。” 丞相笑道:“有能力,心性又好,这样的人,可不能折在半路了。” 管家带着几分迟疑道:“但是我听闻,宣平侯招惹了太子殿下,这般一来,只怕是,难以善了啊。” 太子那是什么人? 赵国的储君,也是未来的帝王。 赵晋得罪了未来的帝王,待日后太子登基,哪里有赵晋好果子吃。 闻言,丞相的脸色沉了下去,“本相怎么都想不明白,宣平侯究竟是何处得罪了太子殿下。” 难不成是因为宣平侯与四皇子走得近? 太子与四皇子的不对付,他们这些人早有耳闻。 丞相拧起眉头,但是太子应当不至于因为这种事,而这般不待见赵晋。 相反,他反而会是想办法将赵晋拉拢至自己阵营。 丞相摇摇头,也罢,无论如何,此事已经成了定局,不如他好生帮赵晋看着。 待赵晋的羽翼丰满起来后,哪怕太子殿下想要针对赵晋,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至于再以后的事,便以后再说。 丞相的目光闪烁了一瞬,他可不一定,能够一直坐稳太子这个位置。 太子与丞相等人的心思,赵晋不得而知。 他最近有些烦,因为他总是时不时就能够遇到许攸,然后对方话里话外,都是劝他回原来的世界。 几次下来,赵晋心中也颇为恼怒。 来到赵国并非他所愿,待他在此处定居下来后,却也又张口让回去。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不识好歹 “国师,太子来了。”一个穿着道袍的青年在许攸耳边轻声道。 许攸正在沏茶的动作一顿,紧接着道:“嗯,你先下去吧。” 青年道士退了下去,很快,太子就被道童带来了此处。 “国师大人,好闲情。”太子大步走来笑道。 许攸站起身,朝太子行了一个道礼,“不知太子殿下前来,有失远迎。” 太子摆摆手道:“是孤不请自来。” 言罢,太子直接在许攸对面落座。 许攸跟着坐下后,给太子倒了一杯茶水。 “好茶。”太子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忍不住赞道。 身为太子,他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许攸所沏的茶叶,虽然珍贵,但是太子手中便有不少,然而,没有人能够沏得这般好。 许攸微微一笑,“殿下谬赞了。” 之后,两人一直东扯西扯,许攸半点都不问太子为何前来。 最后,还是太子按捺不住,出声问道:“国师大人应该知晓,现在朝堂中形势复杂,国师大人颇受父皇宠爱,更是难以独善其身。” “既然入了朝堂,贫道便不曾以为,可以独善其身。”许攸不急不缓地道。 明明口中所言,乃是与自身的前程相关,而许攸的语气,却仿佛在谈论他人。 太子的目光闪了闪,“那国师大人可曾想过,一个人,总是要吃亏一些的。” 白瓷茶杯被放置在桌案上,而太子的手,正好搭在上面,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花纹。 “朝堂上,盘根错节,国师又是初来,很容易不慎就开罪了人而不自知,不如寻一助力,双方能够相辅相成。” 许攸笑了一声,“殿下所言有理,只是正如殿下所言,下官不过初来乍到,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 “哈哈哈哈!”太子大笑起来,目中满是愉悦。 他正是要等许攸这句话。 “国师不甚了解,不打紧,孤可以帮国师,”太子笑着望向许攸,“以国师的聪明,应该知晓,孤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吧?” 许攸的目光落在杯中沉浮的茶叶上,“略知一二。” “既然国师知晓,那孤就不拐弯抹角了。” 太子抿了一口茶润润嗓子,然后“啪”的一声,将茶杯置于桌案上。 “国师以为,孤这个助力如何?”太子压低了声音,眼帘掀起,紧紧盯着许攸。 许攸神情不变,只是嘴角扯出了一个弧度,“太子乃是赵国的储君,下官想,没有人能够拒绝太子此话。” 太子的眼睛微亮,他未曾想到,此行竟然会如此顺利。 本以为,应该需要好生与许攸磨一磨,才能成事。 许攸毕竟是一位道士,对政事不一定有兴趣,很有可能也不会愿意掺和进这些争斗中,甚至太子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却不曾想,许攸会如此爽快地答应了。 太子眯了眯眼,越看许攸越是满意。 他能够答应得如此爽快,无疑是表明,许攸野心不小。 最容易控制的,反而是这些,野心勃勃之人。 因为他们有欲望,有欲望有贪念,就会有所求,有所求,才能以此控制住对方。 “国师当真是爽快!” 许攸笑了笑,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太子方才所说开罪人而不自知,说的是宣平侯吧?” 太子的眸色暗了一瞬,“国师与宣平侯有交情?” 如果许攸与赵晋有交情,他想要借许攸对付赵晋,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来往过一二。”许攸似乎没有发现太子有些晦暗的目光,摇头道:“只可惜,宣平侯太过不识好歹。” 太子的左手搭在大腿上,听见许攸的话后,微微蜷缩了一下。 “看来国师与赵晋,也闹了些不愉快。”太子特意加重了“也”字。 “贫道的猜测果然没有错。”许攸脸上挂着笑,凑近了太子,几乎是用气音问道:“下官猜,宣平侯是因为兵册一事,而与殿下闹了不愉快吧?” 兵册之事,知道他与苏青的联系的并不多,只有他的一些心腹。 许攸,是从何处得知? 太子端起茶杯,“国师这是从何处得知的消息?” “不需要从他人处得知。” 许攸淡声提醒道:“殿下可别忘了,下官乃是道士,最擅长卜算。” “连这,国师都能卜算出来?”太子的声音里带着质疑。 “若是殿下说,直接算出幕后之人,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闻言,太子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如果身边的人,什么都能算出来,是好事,却难免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卜算出什么。 许攸抬眼一瞧,看出了太子的担心,“卜卦是算不到这般具体的。” “下官只是算出了殿下与苏青有联系,紧接着发现,殿下对宣平侯颇有敌意。” 太子的眉眼冷了下来,“宣平侯坏了孤的好事,孤自然不能放过他。” “方才,”太子心念一动,“孤听国师之言,似乎对宣平侯也颇有意见?” “是。” 许攸的严重闪过一抹冷意,“下官本是见宣平侯面相有异,好心劝他,谁知宣平侯半点不领情。” 说着,许攸忍不住摇头叹道:“不识好歹。” “取得一些成绩,便骄傲自大。” 太子煽风点火,“宣平侯此种人,是半点听不进去劝的,说不准,还会在心里恼你。” 紧接着,太子话音一转,“孤欲要给宣平侯一些教训,不知国师可有什么法子?” “办法自然是有的。”许攸抬眼与太子对视,轻声道:“不过,需要殿下的配合。” 太子眼睛一亮,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许攸,“国师有何办法,还请速速道来,至于配合,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许攸敛下的眼中有几分讥诮,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待他抬头时,一切又恢复如常,他压低声音道:“殿下可以……” 待许攸说完后,太子抚掌大笑,“哈哈哈,国师这主意甚好!如此一来,赵晋既失了圣宠,还得丢了性命。” “殿下,此事必须小心谨慎。” 第二百七十七章 满月宴 “倘若叫陛下发现,你们都自身难保。”许攸提醒道。 太子收敛了笑意,“国师放心。” 太子拉拢许攸时,三皇子也在想办法拉拢赵晋。 “满月酒?”赵晋拿着一张请帖,来回看了看。 武田道:“是,三皇子的女儿的满月酒,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被邀请了。” 闻言,赵晋颔首,“我知晓了。” 那么这应该只是一同邀请而已。 赵晋将请帖随手放在一边,“让金全准备一下带给小县主的礼物。” 赵国中,太子的女儿被称为郡主,而其余皇子的女儿则被称为县主,一旦皇子被封王,赐予封号后,便被称为王女。 如今朝中,皇子虽然已经出宫建府,却无一人被封为王爷。 满月宴当日,赵晋换了一身浅色的锦袍。 三皇子府中极为热闹,不仅是三品官员,汴州城内叫得上名号的世家贵族众人,悉数被请了过来。 赵晋到时,还能听见有人说,“三皇子殿下对这个小县主可真是宠爱。” “这可是殿下的第一个女儿,能不疼宠吗?” 整场宴会被布置得极为奢华,一片热闹。 赵晋进了宴会后,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没有像其余人一样,互相攀谈。 没多久,太子与四皇子也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来。 众人知晓两人进来后,纷纷起身迎接。 而赵晋则隐匿在人群中,跟随一众官员拜见。 “诸位不必多礼,此乃三弟的宴会,孤只是前来参加侄女的满月宴罢了,诸位只管放开吃喝便是。” 太子笑吟吟地道,一句话说得,仿佛自己才是此间的主人。 三皇子的脸色黑了一瞬,站出来道:“太子来参加宴会,怎好让殿下干站在这里?来人,还不请太子殿下入座!” 闻言,太子冷哼了一声,甩了一下袖子,朝自己的座位上走去。 而四皇子早在看见三皇子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溜去了自己的位置。 赵晋眉心一跳,本以为以太子与三皇子的关系,应该明面上祝贺一下,很快就用旁的借口离开了。 谁知,太子却一直没有走。 这般一来,整场宴会上,三皇子与太子,一直言语交锋,暗潮汹涌。 赵晋低头饮酒用膳,权当没有听见。 但赵行之则惨了,他的位置靠近三皇子与太子,耳边不断听着两人明里暗里的嘲讽,头疼不已。 赵行之的视线在场内巡了一圈,在落到赵晋身上时,心念一动。 赵晋正仰头饮完一杯酒,颇有几分舒适地单手支额,看起来,很是惬意。 突然,他察觉到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赵晋不以为意,每次参加宴会都是如此。 明里暗里,打量他的视线,从来没有少过,赵晋往往都是无视。 紧接着,赵晋听见一阵脚步声朝他走来。 正拿着筷子夹菜的赵晋,动作一顿,抬起头来,正巧与四皇子的目光相接触。 “宣平侯。”赵行之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下一刻。 整个人直接在赵晋的桌案前面盘腿坐下。 “四皇子殿下这是?”赵晋的眉头一抽一抽的。 旁边的侍从也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去找了一个软垫,让赵行之坐在软垫上。 “上一回说好去迎客楼喝酒,结果没喝成,正巧这会有机会。” 对于赵行之的话,赵晋只信了一半,他觑了一眼正笑吟吟,互相挖苦讽刺的太子与三皇子,收回视线,望着赵行之。 赵行之摸了摸鼻子,轻咳两声,将脑袋往赵晋那里凑了凑,“这不是,顺便躲躲。” 赵晋笑了一声,朝赵行之举起酒杯,“下回我们可以再去迎客楼喝过。” “再过一段时间,迎客楼就要出新的酒了。” 赵行之是知晓赵晋与迎客楼的关系的,所以,赵晋此话应该是不虚的。 而三皇子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正在喝酒的赵晋与赵行之。 他举办满月宴,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赵晋。 赵晋的才能,众人有目共睹,再加之如今赵晋不知为何,得罪了太子。 如此一来,三皇子更是要将赵晋拉拢入自己的阵营。 太子并未一直留到宴会结束,宴会中途就离开了。 待太子离开后,众人明显感觉,三皇子的心情好了几分。 “他们二人的争斗,已经是全部摆在了明面上。”赵晋瞥了一眼嘴角的笑意完全下不去的三皇子。 赵行之嗤笑一声,“这不正是父皇乐见其成的?” “你的意思是?”赵晋心念一动,望着赵行之。 赵行之猛地饮了一杯酒,“都不是傻子,父皇什么心思,哪里看不出来?” 闻言,赵晋敛下眉目。 宴会将将结束时,众人都开始陆续告辞离开。 赵晋站起身,拍了拍沾染了些许酒渍的锦袍,“我先回去了。” “我也走了。”赵行之起身,还伸了伸腰。 赵晋前去与三皇子告辞,岂料。 三皇子笑着道:“宣平侯不如留下来再玩一玩。” 言罢,三皇子凑近赵晋耳边,低声道:“本殿待会有事想要与宣平侯商议。” 赵晋的目光为微凝,很快又恢复如常,“既然这样,下官就多叨扰一会了。” 赵行之正想要叫上赵晋一同离去,一侧头就看见这一幕。 这会,三皇子已经忙着去送那些身份较为贵重的宾客。 “怎么回事?”赵行之快步走过来,“三皇兄让你留下?” 赵晋点了点头,“说是有事相商。” 赵行之拧起眉头,嘟囔了一句,“这能有什么事?” 言罢,赵行之叹了口气,“那我就先走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所有宾客都离开了,三皇子匆匆忙忙走进来。 “宣平侯,久等了。” 赵晋站起身,笑道:“殿下客气了,不知殿下所指是何事?” “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宣平侯先随本殿过来。” 赵晋跟在三皇子身后,进了一间房间。 他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应该是一间书房,不过看模样,不像是经常用的。 桌案上太过整洁,除了文房四宝,只有几张纸垫在桌案上。 第二百七十八章 招揽 “宣平侯应该心中亦有所猜测,本殿请侯爷前来,所为何事吧?”三皇子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赵晋笑了笑,“下官实在不知。” 三皇子眯了眯眼,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起来,“宣平侯现在得罪了太子,若是不寻一个靠山。” “一个开国侯,太子想要对付你,也不是一件难事。” “但也不是一件易事。”赵晋漫不经心地道。 “宣平侯,若是你投靠本殿,本殿可以保你无恙。”三皇子不喜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地道出自己的目的。 赵晋心道:果然如此。 三皇子留他下来,是想要拉拢他。 赵晋朝三皇子拱手道:“下官多谢殿下的美意,也谢过殿下对下官关心,不过……” 顶着三皇子逐渐锐利的视线,赵晋抬眼与对方对视,“太子也好,殿下也好,下官也好,不过都是为陛下办事罢了。” “何来投靠一说?” “这么说,”三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晋,“宣平侯是要拒绝本殿了?” 赵晋浅叹一声,“三皇子殿下,下官并非是拒绝殿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下官身份尴尬,且也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刑部侍郎罢了,哪里值得殿下费这些心思?” 三皇子的脸色沉了下来,“所以,宣平侯不愿意。” 赵晋沉默不语。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投靠任何一方。 他身为梁王的大王子,如今身份尴尬。 赵乾看重他,其中未必没有他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的原因。 没有站队,虽然得罪了太子与三皇子两方,但是总好过得罪了陛下。 “承蒙殿下看重,是下官没有这个荣幸。” 赵晋望着三皇子暗沉的脸色,拱手作揖,“下官不再叨扰,先行离开了。” 言罢,赵晋直接转身离开。 出了三皇子府后,赵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长长呼出一口白气。 “侯爷,你出来了?” 一直没有看见赵晋出来,急得团团转的武田终于松了口气,“快上马车,这天气冷死了。” 赵晋直接跃上车辕,钻进马车内。 “驾!” 武田一边驾马车,一边身体微微后倾,朝赵晋问道:“大人,你怎么这么迟才出来?” “三皇子殿下留我下来问话。”赵晋揉了揉眉心。 “这,我们有什么事情是与三皇子有牵扯的吗?” 赵晋面上露出一个苦笑,“有,三皇子想要拉拢我。” 武田睁大了眼睛,“侯爷,那你……” “当然不可能。”赵晋靠着车壁,情绪缓缓平复了下来。 “若是我当真投靠了哪一个阵营,第一个要我性命的就是陛下。” 星眸掀起,赵晋眯了眯眼,“我弄出了炸药,赵乾明面上只是将配方要了去,和监察着云州城内的那个道观。” 赵晋的手随意地放在座位上,“实际上,他不可能心中没有忌惮。” 因为,赵晋能做出此等炸药,就能做出威力更加巨大的。 哪怕赵乾现在信重他,但帝王的信任,素来浅薄得很,更遑论,赵乾还是一个多疑的人。 武田反应过来,“如果侯爷你投靠了任何一方,陛下都会猜忌你将炸药泄露出去。” “不是猜忌。”赵晋神情冷静,语气淡淡,“如果我投靠了三皇子或者太子,他们一定会让我交出炸药。” 赵晋清楚,自己身上最大的价值,就是炸药。 武田低骂了一声,这样一来,横竖都是得罪人。 “之后侯府要小心行事,你和金全,好生约束一下府里的人。”赵晋半阖着眼休息,边嘱咐道。 “属下明白。” 此时,三皇子的书房内,赵晋离开后,没多久,有人敲响了房门。 三皇子一直坐在椅子上,听见声音,眼睛未抬,直接道:“进来。”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人,“殿下,宣平侯那边怎么说?” 三皇子笑了一声,抬眼看着他,“还能怎么说?” 说着,三皇子移开视线,目光落在桌案上空白的纸张上,“赵晋不会同意,理所应当。” “可是……” “如果赵晋同意了,本殿反而要低看他几眼。” 连自身处境都看不透,本事再大又怎么样? ……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越来越冷,甚至一连下了三天的雪。 望着空中纷纷扬扬的大雪,赵国各地,人人忧愁不已。 三天,雪依然没有停,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雪。 人走在上面,雪能够直接淹没整条小腿,直至膝盖处。 整条街道上,小摊贩已经完全消失,连店铺也少了好一些。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因为雪一直没有停,汴州地势又偏低,城中的人扫雪的速度,根本赶不上下雪的速度。 汴州城四周的路被封了,外面进不来,里面也出不去。 一大家子窝在火炕上取暖,“这鬼天气,啥子时候能够过去?” “唉,也不知道田里怎么样了。” 类似的场景与对话,在各家各户中上演。 官府曾派人想要疏通出一条出城的路,但是当士兵们站在路口,看着完全被雪铺满的路,无从下手。 他们清扫完前面后,待他们清扫完后面的路,前面的路又被大雪覆盖。 朝堂上。 “各地雪灾严重,汴州城外的路被封,诸位可有什么建议?”赵乾面色发沉。 丞相岑谦颐站了出来,“陛下,现下有火炕,不用担忧百姓会因为严寒而冷死,但是,粮食与封城的问题,必须要尽快解决。” “须得清点现在汴州城内的粮食,以及尽快清扫出一条可以出入城的路。” 岑谦颐的话音刚落,有人叹道:“今年尚且算是丰收之年,而且百姓也已经将田地内的粮食收割完毕,粮食方面暂时不用担忧。” “可是如何清扫出一条路,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莫要说出城,他们平日里上下朝,城内出入都已经有些困难。 这雪如果再不停,恐怕也只能休朝了。 朝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但是众臣始终拿不出一个好法子。 最终只能是雇佣更多的人前去扫雪,尽量让道路畅通。 第二百七十九章 活人为祭 赵晋在书房内,抬眼望向窗外时,眉头紧皱。 外面的雪依然没有停,虽然不是一直下鹅毛大雪,却始终没有停过。 但是,哪怕是在现代,也无法控制下雪,更何况是古代。 “侯爷!”武田和池一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赵晋眉心一抽,“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听见这话,武田不以为意,他已经不是第一回被赵晋说了。 池一则明显拘谨了起来,收敛不少。 “侯爷,国师跟陛下提出要朝天地祷告,祈求停雪。” 赵晋掀了掀眼皮,“所以呢?” 古人迷信,如今雪灾越来越严重,他们难免会将希望寄托给上天。 所以祷告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武田急得嘴上都要长燎泡了,“但是他们要以活人祭祀,陛下已经同意了!现在他们抓了人朝城西的台山去了!” 台山是汴州城内最高的山。 赵晋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他们现在已经过去?” “是!” 赵晋用舌尖顶了一下上颚,骂道:“糊涂!” 以活人为祭品,祷告天地,亏得这群人想得出来! 赵晋伸手扯过搭在一边的披风,手一扬,利落地披上披风,抬脚朝外赶去。 “你们随我一起去!” 如今最为重要的,是要先将人救下。 赵晋快步走到府门外,武田和池一紧紧跟在赵晋身后。 骑在马上,赵晋回头朝他们道:“你们带人,先去将无辜的百姓救下来,本侯入宫觐见陛下,劝陛下收回成命!” 言罢,赵晋不再耽搁,直接扬起马鞭,策马朝皇宫中走去。 清扫出来,勉强能够走的路并不多。 通向皇宫的路,如今也只剩下一条。 而且,地面上也铺着白雪,只是相对而言没有这么多。 赵晋朝皇宫走了一半的路程,忽然在一个角落,看见了丞相岑谦颐。 “吁!丞相大人!” 两匹马差点撞在一起,赵晋迅速勒住缰绳,控制住马头。 丞相也吓了一跳,“宣平侯!” “丞相这也是要进宫?”赵晋看了一下,其余路都已经被雪封了,只剩下一个方向,那就是朝皇宫去的。 “是,”岑谦颐后知后觉地发现,“侯爷也是?” “嗯。” 赵晋低应了一声,语速很快地问道:“丞相是不是为了国师提出的活人祭祀?” 再次被提起此事,岑谦颐脸上当即浮现出愤怒的神色,“不错!正是此事!简直是胡闹!以活人为祭……” 岑谦颐握着缰绳的手都被气得发抖,“这种事,怎么能做得出来!” “我们先进宫,让陛下收回成命,”赵晋深吸一口气,“本侯已经让属下去城西阻拦了。” “好!” 岑谦颐应下后,两人走了没两步,他就改变了主意。 “不行,侯爷,他们不一定能够拦得住。”岑谦颐紧紧拧着眉,“我进宫劝阻陛下,还请侯爷前去城西,先将百姓救下。” 言罢,岑谦颐朝赵晋深深一躬身。 赵晋连忙将人扶起,“丞相言重了。” 他沉吟半响后道:“好,本侯现在立刻赶过去,陛下那边,麻烦丞相了。” 两人当即分开,赵晋掉头朝城西奔去。 幸而现在街上没有什么人,所以赵晋能够直接疾驰赶往城西。 待赵晋赶至城西时,武田等人与许攸正在对峙。 祭台上两对年轻的男女被绑在一起,他们的四周全是捆成一捆捆的木柴,赵晋甚至看见,那些木柴上有些湿润。 既然要放火烧他们,这上面不可能是水,那就只能是火油之类的易燃物。 围观的百姓距离被绑的四个人有相当一段距离,周围还有士兵把手。 武田等人则与许攸面对面站着。 站着武田一边的,除了池一和侯府的护卫外,还有衙卫和其余几家的护院护卫。 赵晋赶到时,不知道许攸和武田说了些什么,两边突然打了起来! 许攸朝旁边拿着火把的士兵使了一个眼色,对方会意,趁武田等人在打架,无暇他顾,悄悄地靠近被绑起来的四个人。 赵晋的瞳孔猛地一缩,他骑着马,绕开围观的百姓,从一个缺口冲了进去。 “吁!” 勒住缰绳,赵晋利索地翻身下马。 就在火把将要被士兵扔下,点燃柴火时,赵晋跑了过去,直接一脚将火把踢飞了。 “什么人!”士兵厉喝一声,却在看见赵晋的面容时,顿时哑了声音,“宣平侯。” 赵晋到来的动静太大了些,众人都发现了赵晋,两边的打架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武田和池一,以及侯府的护卫,立刻赶到了赵晋身边,“侯爷!” 其余的衙卫等人也纷纷松了口气。 原先只有他们,实在是没有底气与国师叫板。 “宣平侯来此处,可是要一观祭礼?”许攸直接无视了刚才赵晋踢掉火把一事,反而询问赵晋是否要看祭礼。 赵晋扯了扯嘴角,“这种祭礼,本侯没有兴趣,本侯只问一句,放不放人。” 许攸的脸色冷了下去,“他们是祭品,谈何放人?” “以活人为祭?”赵晋只觉得荒唐至极。 “如今大雪纷扬,须得祭祀祷告天地,才能寻得一线生机,宣平侯,你方才闹事,好生朝天地道歉,或许还能祈求原谅。” 赵晋的面色极冷,眸光锋利,嘴角一扯,“你放也好,不放也好,这四个人,本侯今日是一定要救下!” “怎么,侯爷莫非是想要这场大雪,害死更多人的性命?”许攸厉声喝道:“以四个人的性命,换汴州城内,甚至赵国境内更多百姓的性命。” “他们死得其所!” “对!”旁边的百姓顿时义愤填膺。 “宣平侯,你这样破坏祭祀,万一到时候天地降罪,这可怎么办啊!” “你们这些达官显贵,不是你们死,你们当然不害怕!” “这些是祷告天地的祭品,绝对不能被放走!” 赵晋抬眼,看着义愤填膺讨伐他们的百姓,心头有一阵荒凉和迷茫。 这些百姓,所有人都同意牺牲祭品。 赵晋猛然看向被绑着的两对男女,他们脸上有害怕,有不知所措,望向他时,却唯独没有求救的意味。 第二百八十章 双方对峙 世人多愚昧。 赵晋在看见被活祭的两对男女的神态时,脑海中首先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们不认为这是残忍,而觉得是理所应当的。 哪怕是被活祭的祭品,有害怕,心中却也觉得,他们的死是应该的。 许攸顺着赵晋的视线望过去,笑了一声,“宣平侯,你想要救他们,可是你问问这里的百姓,想不想你救?” 许攸的话,一字一句敲击在赵晋心中,“你问问他们,想不想你救?” 闻言,赵晋闭了闭眼,“你们想活下去吗?” 赵晋只问了这么一句。 两对男女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只要他们被活祭了,雪停下,那就能救下整个汴州城的人。 但是,谁救他们呢? 良久,一个女子小声道:“我,我想活下去。” “好。”赵晋沉声应下,目光灼灼地盯着许攸。 其实,无论他们想不想活下去,愿不愿意被救,赵晋都会将他们救下。 不是赵晋多管闲事,善心大发。 而是活祭,有一就会有二,一旦开了这个头,这种风气就会逐渐蔓延。 人走投无路时,难免会寄希望于鬼神。 但是,活祭的头不能开,打开了这个缺口,再想堵回去,就难了。 许攸沉下了脸色,“宣平侯,你何苦多管闲事?” “你且看看这些百姓。”许攸抬眼,伸手指向一侧围观的百姓,“他们正等着这次的祭祀,等着雪停!” “所以,你们祈求雪停的办法,就是以活人祭祀天地?”赵晋冷着脸,高声问道。 百姓们被赵晋这一声喊得一懵,紧接着,不少人道: “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 “是啊!这可是国师大人为了我们,特意与天地沟通,以活人祭祀,宣平侯,你这般做,未免太过分了吧!” 百姓中,声讨赵晋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人群也越来越躁动。 武田等人身体紧绷,“侯爷。” 甚至有部分衙卫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侯爷,”宣平侯望着赵晋,咧嘴笑道:“现在你可是已经犯了众怒,还要继续?” 说着,许攸一步步朝赵晋走去,有恃无恐。 “国师的变化,还真是大。”赵晋嗤笑道。 从许攸现在的神情态度,当日他的预感果然没有错。 许攸执着于让他选择回家,背后果然有别的目的。 许攸笑了笑,“人总是复杂的,不是吗?” “说吧,怎么样才肯放了这四个人。”赵晋在许攸停在他面前三尺的地方时,抬脚走了过去。 待靠近许攸后,赵晋道:“你心里清楚,这活祭,不一定能够让雪停下。” “这自然不是肯定的。” 许攸摇头叹道:“得要先看看神明同不同意。” 赵晋扯了扯嘴角,“你当真能沟通神明?” 虽然赵晋如今,并不似以往,直接否认神明的存在,但是,对于许攸口中所谓的能沟通神明,赵晋半点都不会相信。 “你之前所说,可以送我回去,也是假的吧?” “侯爷,”许攸扬眉,“说话是要凭证据的,而且,侯爷信不信不打紧,只要这些百姓相信就行。” 听见此话,赵晋面色更是冷了几分。 许攸紧接着高声道:“侯爷想要救下这四个祭品,应该问一问这些汴州城的百姓!” “如果不祭祀天地,彼时恐怕这场雪更是不知何时才能停下来。” 百姓们瞬间被点燃了心中的惶恐和怒火,原先只是责骂宣平侯的百姓,已经欲要直接冲上来拦住赵晋。 许攸朝拦着百姓的士兵使了一个眼色,那些士兵有些犹豫,半响后,还是侧开了身体,让百姓们朝赵晋等人奔去。 “武田,拦住他们。”赵晋盯着许攸,面色却是忽然平静了下来。 许攸唯一的办法,无非是借助百姓的愚昧无知,以及陛下的撑腰罢了。 他只要将这两样都拔了,任许攸再如何蹦跶,也无济于事。 赵晋转身,看着激愤的百姓,高声道:“你们觉得,什么神明会生啖百姓的血肉?” 这句令人悚然的话,成功让所有百姓怔愣了一瞬。 只能死死拦着百姓的武田大松了口气。 他们太过激愤,加之人数众多,武田等人又不敢伤了他们,如果时间再久一点,他们不一定还能拦住这些百姓。 “本侯从未听过,神佛需要以活人祭祀,需要活人的血肉。” “反倒是邪神才会行此种事,但是……” 赵晋的语气蓦然变得凌厉,“难道你们能指望邪神,听你们的祷告?” 百姓们竟然一时无言反驳,隐隐觉得赵晋此话未必没有理。 邪神,会在意他们的死活吗? 所有百姓逐渐安静了下来,赵晋心底微微松了口气,有用! 既然这些百姓是因为希望神佛能够停下这场雪,那么,赵晋就借此,动摇他们以活人祭祀的观念! 许攸的神色现在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而赵晋才不会理会他,继续道:“难道你们就不怕,以活人祭祀,反而招致邪神吗?” 百姓们悚然一惊,彻底没有人再讨伐赵晋。 “宣平侯,”许攸咬牙切齿道:“贫道乃是奉了陛下之命,负责此次祭祀,难道宣平侯要抗旨不遵吗?” 抗旨不遵,死罪。 许攸直接一定大帽子扣在赵晋的头上。 “呵,”赵晋微微侧头,“国师,既然是陛下的命令,我们去见陛下便是。” 许攸眯了眯眼睛,“好,侯爷还是好生想想,怎么跟陛下解释吧。” 对此,赵晋根本不理会许攸,他朝武田道:“将他们都放下来。” “然后,”赵晋沉吟片刻,然后看向那些衙卫,“先将他们送至府衙吧,送回家中怕是不安全。” 为首的衙卫站出来,朝赵晋一抱拳,“侯爷放心,我们一定会将他们安然带回府衙中。” 他犹豫了一下,走近赵晋,压低声音道:“侯爷自己要小心,陛下身为宠信国师,而且……国师估计不是什么善茬。” 方才国师与赵晋的对话,他看在眼里。 对方分明是故意挑唆百姓,后又以陛下相压。 第二百八十一章 仙人子弟 赵晋笑了笑,“放心。” 言罢,赵晋翻身上马,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天,视线垂下时,不着痕迹地落在自己身上,被风吹起的长袍。 “国师大人,走吧。” 话音落下,赵晋直接策马朝皇宫中赶去。 许攸面色阴沉,也朝皇宫赶去。 两个主心骨离开后,士兵们看着解救人的武田等人,踟躇不定。 “我们要不要拦下他们?” 一个士兵望着武田等人,皱了皱眉,“不用,国师已经默认了,我们只管在这里守着,等皇宫那边出结果就成。” 百姓中,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去阻拦武田等人,他们顺利将四人救下。 许攸跟在赵晋身后,看着赵晋急急忙忙的背影,忽然笑了一声,脸上哪里还有方才的半点阴沉。 “蠢货。”许攸轻声吐出两个字。 一切都按照他计划中的进行着。 只是许攸没有发现,他说出那两个字时,赵晋的身形顿了顿。 星眸沉沉一片,赵晋掀了掀眼皮,耳中隐约捕捉到了两个字。 待赵晋赶到皇宫时,一进去就看见御书房内跪倒了一大片,而赵乾满脸怒容。 跪在最前面的是赵行之和丞相岑谦颐,他们后面是十多个大臣,皆是朝中重臣。 而众人之中,还有一个人站着,正是太子。 “国师?你不是在举行祭祀吗?怎么回宫了?”赵乾皱着眉,见国师与赵晋一同前来,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赵晋朝赵乾行了一礼后,沉声道:“陛下,以活人祭祀,有所不妥。” 许攸则浅叹了一声,“宣平侯突然大闹祭祀,不依不饶,臣只好先与侯爷回宫。” “宣平侯?”赵乾脸上的神情更是沉了几分,“你去大闹了祭祀?” 赵乾的声音里能够明显听出其中压抑着的怒火,所有人都为赵晋捏了一把汗。 不过,岑谦颐等人听到,赵晋已经阻止了祭祀,纷纷松了口气。 赵晋仿佛没有发现赵乾声音里的怒火,对赵乾一拜,“是,活人祭祀的……” 他的话尚且没有说完,赵乾就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 “赵晋!” “嘭!”赵乾狠狠一拍龙案,直接站了起来,伸手指着赵晋,“你知道现在外面的雪下了多久了吗?” 赵晋刚刚从外面进来,不仅衣服、披风上,连头发上都沾了雪花。 “臣知道,七天。” “七天,你也知道是七天!” 赵乾在龙案后来回踱步,气得胸膛不断起伏,心中还有止不住的失望。 赵行之如此,赵晋也是如此。 难道他就很想以活人祭祀吗?但是事已至此,让雪停下来,才是最为紧要的! 偏生这两人,都不理解他! 赵乾越想越气,他猛地停下脚步,怒瞪着赵晋,“赵晋,你可知罪?!” “臣不知,阻止国师以活人祭祀有何罪。”赵晋始终挺直腰背,星眸内没有半分退缩。 “陛下,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后果不堪设想!” 赵晋丝毫不惧地与赵乾对视,“陛下应该知道,如果史书上记下活人祭祀这一事件,后人会如何评判?” 这是赵乾心中最为担忧的。 他一直想要名垂千古,可是如果史书上被记下这一笔,将会成为他抹不去的污点。 但如果不这样做,雪一直没有停,长此以往,百姓造反是迟早的事,甚至会有人以此攻击他,责骂他政治不清明,才会惹来上天惩罚、示警! “赵晋!若非是为了使雪能够停下,你以为朕为何要行活人祭祀之事?” 许攸在旁也重重叹了口气,“宣平侯,虽然有火炕,如今的百姓尚且没有因此丧命,但是现在整个汴州城都被封起来,再不解决,后果不堪设想。” 赵晋掀起眼皮,微微侧头望向许攸,“所以,国师当真能够沟通鬼神?是鬼神点名要活人祭祀?” 许攸的神情微僵,“侯爷,贫道不能与鬼神沟通,莫非侯爷可以?” “宣平侯,孤知你觉得活人祭祀残忍,但为了那四个人,将其余百姓的性命置之不顾,难道就不残忍了?” 太子有些无奈地道:“侯爷还是莫要为了赌气,而质疑国师大人能够沟通鬼神的能力。” “国师大人的卜算之术多么精准,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你这番话,倘若惹怒了神明,彼时就……” 太子说着,摇了摇头,没有将后半截说完。 但其中的意思,在场的人尽皆知晓。 赵晋神情不变。 来时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法子。 “陛下所忧心的,应当只是雪没有停之事。”赵晋平静地与赵乾对视,直接无视了太子。 太子的脸色瞬时变得极为难看。 赵乾皱着眉,“正是如此,宣平侯,有其他办法?” “国师是否真的能与鬼神沟通,臣不知,但是臣可以。”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连岑谦颐都惊讶地转头看向赵晋。 太子先是一愣,紧接着嗤笑道:“侯爷可莫要为了区区四个百姓,犯下欺君罔上之罪啊!” 太子特意咬重了“欺君罔上”四个字。 而许攸眯了眯眼,心里突然有些慌。 “你所言为真?”赵乾直接迈下了两级阶梯,目光灼热地盯着赵晋。 “臣不敢有所欺瞒。”赵晋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许攸沉默不言,而太子却沉不住气,高声问道:“宣平侯口口声声能够沟通鬼神,如何证明?” “总不能,侯爷凭空一句话,父皇与孤就得相信?” 赵晋忽而笑了笑,“陛下难道不好奇,为何臣在梁王府中,不受重视,只是一个弃子,却能习得这一身武艺与才学?” “陛下不好奇,为何臣能够做出炸药此等神物?” 赵晋一连两个问题,道出了众人心中长久以来的困惑。 赵乾单手负在身后,目光沉沉,“为何?” “臣在幼时,曾经遇到过仙师,有幸被他收为弟子,此后在梦中教授。” 赵乾没说信还是不信,背在身后的手,两根手指摩挲着,但是他的脸色,却已经微微变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所有罪责,臣一力承担 有惊异,有疑虑。 太子的神情变了又变,最后咬死了一点,“侯爷如今空口无凭,此种话,何人都可以说。” “呵,”赵晋笑了笑,“殿下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惹恼了仙师,降罪赵国,那可真是一桩祸事了。” 赵晋自然不可能是什么仙人子弟。 不过,既然他们以神鬼为借口,非要用活人祭祀,赵晋不妨借用这个名头,从而使他们无可奈何。 若说之前赵晋对许攸存了三分疑虑,如今,基本可以肯定,许攸并不是真的能够沟通神鬼。 甚至,今日这一场,就是为了他设下的局。 目的是为了,让赵乾对他,失去信重。 太子一噎,这是方才他们责骂赵晋所说的话,如今,被赵晋直接还了回来。 他正想要说些什么,却蓦然被赵乾的视线一扫,顿时不敢再多言半句。 赵晋笑了笑,“仙师虽然并未教会我什么术法,却有幸被仙师带上过仙界一游。” 望着众人惊疑不定的神色,赵晋淡声吟道: “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只见那南天门碧沉沉,……这天上有三十三座天宫,乃遣云宫……正中间,琉璃盘内。” 赵晋以词的形式,将整个仙界一一描绘。 众人骇然,如果没有见过仙界,如何能够描绘得如此清晰? 赵乾直接从阶梯上下来,快步走至赵晋面前,颇有几分急切地问道:“宣平侯,你当真去过仙界?” “去过。” “哈哈哈哈!好!”赵乾抚掌大笑,高兴不已。 他的儿子,竟然是仙人子弟! 许攸的嘴唇抖了抖,死死盯着赵晋。 他知道,这不可能,赵晋明明是与那人一样,来自异世。 赵晋能够作出这样的词,只能是他所在异世中,有类似的场景。 但是,什么异世能够有这样的场景? 许攸面颊上的肌肉绷紧,甚至不敢再深想。 他只见过一个与赵晋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但是对方能够描绘出玻璃、炸药,却做不出来。 而赵晋,能够将这些做出来,难不成,赵晋是那个世界的仙人子弟? 许攸企图在赵晋脸上看出半点端倪却不得。 若是赵晋知晓许攸心中所想,恐怕得大笑不已。 那人不知道,实属正常,只不过他前世是特种兵,才会知晓这么多。 “宣平侯既然是仙人子弟,那不知这场雪,何时才能够停下?”太子的神情明灭不定,心中颇为不甘心。 如果,赵晋当真是仙人子弟,他只怕是出不了这口气了。 赵晋微微一笑,语气笃定,“两日内,雪一定会停!” 最先出声的是岑谦颐,“宣平侯此言可是真的?” “当然。” 赵晋朝赵乾拱手躬腰,“若是两日内雪不能停,所有罪责,臣一力承担。” “但是,陛下,臣从未听过,也从未见过,神佛需要活人祭祀。” “这种活人祭祀,只会徒增杀孽。” 对于赵晋所言,许攸无言反驳。 从赵晋描绘出仙界情况,他就已经落入了下风。 他们现在唯一的倚仗,便是看两日内,这场雪能不能停。 只要雪没有停,赵晋此回,定然无法再翻身! 赵乾盯着赵晋,良久才道:“好。” …… 赵晋等人踏出御书房后,忍不住齐齐长呼了一口气。 方才在御书房内跪着的朝臣,纷纷朝赵晋躬腰,“多得宣平侯相助,不然,这四个人,我们当真是没有把握救下。” “诸位客气了。”赵晋将其中最为年老的一位老臣扶起,“这是本侯应该做的。” 与一众朝臣告辞后,岑谦颐快走两步追上并肩朝外走去的赵晋和四皇子。 “宣平侯。” 赵晋转头看向追上来的岑谦颐,“丞相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有些事想要与宣平侯商议。”岑谦颐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赵行之。 赵行之识趣地道:“本殿就先离开了,府中还有些要事。” “殿下慢走。” 岑谦颐凑近赵晋,压低声音道:“宣平侯若是不介意,不如去我府上谈?” “好。” 丞相府。 下人为岑谦颐和赵晋上了茶后,安静地退了下去。 “丞相大人有何事,不妨直说。”赵晋开门见山地问道。 岑谦颐笑道:“宣平侯果真是个爽快的性子。” 岑谦颐深吸了一口气,复又呼出,“两日内停雪,侯爷有几分把握?” 一旦两日内,雪无法停,不仅这场祭祀会继续进行,连赵晋,也会自身难保。 其实,岑谦颐更想要问,赵晋方才称自己是仙师子弟,是真是假。 “九成。”赵晋的语气依然笃定。 岑谦颐眼睛一亮,凑近了赵晋几分,低声问道:“这可是,仙师告诉侯爷的?” 赵晋垂下长睫,目光微敛,沉默不语。 这在岑谦颐看来,就是默认了,只是不好开口。 顿时,岑谦颐放下心来。 如果是仙师所言,那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岑谦颐长叹一声,“今日真的多亏了侯爷。” “我与一众朝臣去劝谏陛下时,刚刚开口,太子殿下就来了。” “短短几句话,陛下龙颜大怒,任由我们如何劝谏,陛下都丝毫不松口。” 赵晋想起方才御书房内,只有太子一人站着,“太子同意活人祭祀。” “是啊。”岑谦颐提及此事,忍不住摇头,“我万万没有想到,太子竟然会同意这等荒唐事!” “这哪里是一场祭祀的问题?糊涂,糊涂至极!”岑谦颐斥责出声。 “当真让他们开了这个头,之后再想要止住,那就难了!” 赵晋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良久才道:“丞相觉得,太子当真只是糊涂?” 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坐稳,太子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他同意活人祭祀,不少朝臣对太子的好感,必然会有所下降。 尤其是,御书房内,一干重臣面前,太子同意活人祭祀…… 只能是,太子从活人祭祀中获益,比少了这些朝臣的好感,更为重要。 岑谦颐听闻此言,微微怔愣住。 如果不是…… 第二百八十三章 雪停 “谶纬!”岑谦颐瞪大了眼睛。 赵晋低应了一声。 只能是这一点了。 活人祭祀,乃是寄希望于神佛。 一旦有效,日后再有此事,百姓们定然会再次求神拜佛。 长而久之,谶纬神学便会愈渐兴盛。 而谶纬神学,这种东西,是最容易做手脚的。 赵国素来敬鬼神而远之,谶纬神学的兴起,绝不是什么好事。 赵晋抿了一口茶,淡声道:“不过如今,他们的打算只能落空了。” 活人祭祀已经被阻止,赵晋编造了一个仙师子弟的身份,许攸在赵乾心中的地位,必然有所动摇。 只要两日内能够停雪,许攸与太子,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赵晋能够笃定两日内可以停雪,并非是因为什么仙师告诉了他。 下雪的云,色泽均匀,且有些偏红。 但是赵晋那日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云颜色已经变回了蓝白,而且也算不上均匀。 所以,这场雪,很快就会停了。 加之赵晋在马上时根据自己衣袍被吹起的方向,简单判断了一下风向。 风向已经变了。 岑谦颐望向赵晋,笑道:“侯爷当真是大义。” 赵晋拿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住,掀起眼皮,“丞相谬赞了。” 不过,经此一遭,赵晋对朝中的众臣心中有了计较。 至少,阻止活人祭祀的这些朝臣,顶着赵乾的怒火也不松口,算是可交之人。 …… 赵晋在岑谦颐的府上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赵晋离开丞相府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拎着的食盒。 他第一回发现,原来看起来总是板着脸的岑谦颐,居然这么热情? 待赵晋回到侯府后,武田磨蹭到赵晋身边,低声道:“侯爷,宁学士来了。” 赵晋面色一僵。 今日在御书房内,不仅赵行之和岑谦颐在,宁策也在。 离开御书房的时候,宁策瞪了赵晋一眼,紧接着就甩袖离开了。 赵晋将食盒递给武田,先拿下去放着,待会晚膳的时候一起热了。 言罢,赵晋深吸一口气,抬脚朝侯府的花厅走去。 一进去,宁策正慢悠悠地饮着茶。 “老师。” 宁策看都没有看一眼赵晋。 赵晋摸了摸鼻子,乖乖地站着。 良久,赵晋才听见茶托重重嗑在实木桌案上的声音。 “你今日,当真是莽撞至极!”宁策厉声斥道:“我不管你是不是仙人子弟,我且只问你,若是陛下要降罪于你,你那仙师,能救下你吗?” 当然不能,那只是他虚构出来的。 不过,这话赵晋是万万不敢此时道出的,“老师放心,我去台山阻止此事时,已经想好怎么应对陛下的怒火了。” “抗旨不遵虽然严重,但是如今最为紧要的,乃是让这场雪停下。” 赵晋胸有成竹地道:“我再以仙人子弟为由,只要雪能够停下,那便只是我担忧错误的祭祀不仅没有祈福,反倒是为赵国招致祸患。” 赵晋笑了,看着宁策,“老师,试问我何罪之有?” 听了赵晋的解释,宁策哼笑一声,“滑头。” 片刻后,宁策看着还柱着的赵晋,没好气地道:“还站着做什么?” 闻言。 赵晋毫不客气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真的有把握两日内停雪?” 这话,从御书房内到现在,赵晋已经听了不止一遍了。 “有把握。” 宁策长长舒出一口气,“有把握就行,日后行事,还是莫要如此莽撞,倘若太子与国师揪住你抗旨这一点,陛下再有心怀半分疑虑,绝对没有你好果子吃。” 赵晋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应下。 有时候,恰恰需要“莽撞”。 否则,等他瞻前顾后,考虑各方各面,再布下计划,待那时,恐怕一切都晚了。 宁策一抬头,看见赵晋这副神色,便知道他不会听自己,气得冷哼一声,“你自己以后看着来吧!” 言罢,直接气得甩袖离开。 与此同时,赵晋离开御书房后没多久。 宣平侯称两日内雪能够停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汴州城! 赵晋知晓消息时,不用多想,定然是太子与许攸所做。 他们在赌,赌两天内不能停雪。 可惜,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就在汴州城内众人翘首以盼,纷纷猜测这场雪能不能停下时。 当天晚上,纷纷扬扬的大雪变小了,只剩下一些细细小小的雪花,还在悠然飘荡着。 翌日一早。 赵晋拉开房门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武田一早就守在房门外,一听见动静,立刻高兴地朝刚刚出来的赵晋道:“大人!雪停了!寅时的时候雪就停了!” “停了就好。”俊逸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赵晋也彻底松了口气。 这场雪,总算是停了。 今日没有朝会,赵晋只需要直接去兵部。 然而,今日赵晋一来到兵部,众人很是热情地与他打招呼。 待他走入办公的地方时,戚少卿也笑着道:“恭喜侯爷,雪停了。” 赵晋摇头笑道:“怎么一个个都恭喜我。” “御书房那日之事,现在已经传遍了,如今雪当真停了,大家都很是感谢侯爷。” “雪停了,也不是我的功劳。” 戚少卿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只是,待他低下头批阅文书时,眼底却骤然掀起一片阴霾。 像是终于按压不住了一般。 对此,赵晋毫无所觉。 帝王寝宫。 赵乾透过窗棂看着外面,眼睛微微眯起,“雪停了。” “可不是!”寿全咧着嘴,很是高兴,“这下子陛下总算是不用再为此发愁了。” 赵乾哼了一声,“后面事情还多着呢!” 言罢,赵乾转身离开窗边。 忽然,他问身后的寿全,“你说,宣平侯,真的是仙人子弟吗?” 寿全有些迟疑,“这……” 赵乾瞥了他一眼,“有话就说,朕恕你无罪便是。” 寿全这才道:“老奴觉得,不论是不是,宣平侯能够如此清晰地描绘出仙界的场景,只怕是当真去过。” “是啊,朕也这么觉得。”赵乾浅叹了一声。 如果赵晋是仙人子弟,这于赵国而言,无疑是好事一桩。 第二百八十四章 雪停后续 只是…… 赵乾的目光微微闪烁。 大雪当真如赵晋所言,两天内停了。 百姓们欢呼雀跃! 一大早就能看到各家各户都在自家门前扫雪。 与此同时,赵晋仙人子弟的消息也在汴州城内传遍了。 “听说宣平侯可是仙人子弟!难怪这般文武双全!” “嗐!文武双全算什么?宣平侯说两天内雪会停,这雪当真就停了!听说宣平侯还去过仙界呢!” 旁边的人不大相信,质疑道:“宣平侯要是上过仙界,这会应该都得道成仙了,怎么还在这里?” “那是因为宣平侯放不下我们这些百姓!” “听说云州郡现在可是变得极好,云州城的百姓对宣平侯也是称赞有加!” …… 东宫。 太子绷着脸,盯着许攸,“国师,赵晋是仙家子弟,你没有看出来?” 面对太子的质问,许攸面色不变,“太子真的以为,陆尘是什么仙家子弟?” “不然呢?” 太子的脸色微沉,“否则,怎么可能他说两天内能停雪就能停?” “那日御书房内,赵晋口中所描述的仙界,详尽至极。” 太子一字一句,仿佛隐藏着极大的怒气,“如果赵晋没有去过仙界,他又怎么能描述得这么详细?” 许攸缓缓呼出一口气, “下官始终认为,陆尘不可能是仙家子弟。” 他咬重了“不可能”三个字,不知道是想说服太子,还是想说服自己。 但是,如果赵晋是仙家子弟…… 不!不可能! 赵晋能够知晓这些,只不过是因为赵晋来自异世。 若是赵晋当真能够……他断不至于,自己无法回去。 “国师如此笃定?”太子眯了眯眼,狐疑地问道。 许攸抬眼,与太子对视,“下官自然笃定。” “毕竟,我们也不知,宣平侯口中的仙界是真是假。” 太子闭了闭眼,脸上的肌肉绷紧,扯了扯嘴角,“行,但是,这一招,对付赵晋,已经不成了。” 苏青一案,太子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国师,”太子沉声道:“如今你我二人都已经与赵晋站在对立面,倘若不除去他,待日后赵晋的翅膀硬了,我们更加难以下手。” 许攸目光阴郁一片,“太子放心,本来此招,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赵晋丧失陛下的信任罢了。” 他忽然笑了一下,“虽然如今未能让赵晋栽一个跟头,但是也不妨碍之后的事。” “殿下觉得,”许攸的眼睛眯起,“如果赵晋威胁到了陛下,陛下会不会舍弃赵晋?” 此言一出,太子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知父莫若子,赵乾的性格,太子相当清楚。 一旦有这么一日,赵乾不仅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赵晋,还会将事情做绝。 最多只是有些愧疚罢了。 不过,彼时赵晋已经没有翻身之力,愧疚又能什么用? “国师说得有理。” 太子笑了起来,“那之后,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没有下雪后,汴州城内的衙卫、士兵和百姓,齐心协力,很快就清出了道路。 赵国境内,并非只有汴州遭遇了雪灾,所以,雪停后,依旧有一大堆事情烦扰着朝臣。 朝会上。 “陛下,户部近日去各地查看了一下田内的粮食,不少粮食都已经被冻坏了。”户部尚书的眉头紧紧皱起。 汴州的粮食,并非是在春日播种,而是收割之后播种。 待冬季的雪落下,能够为土壤内的种子保温,不至于冻坏。 春季一来,地上的雪融化,雪水浸入土壤,正好为种子提供了水分。 然而,今年的雪灾,雪太厚了,连土壤都已经被冻住,更遑论里面的种子。 赵乾拧着眉头,“待春季再播种,应当也来得及。” 户部尚书长叹一口气,“陛下,时间上是来得及,可是,百姓们的粮种都已经被冻坏了,来年开春,去哪里寻种子?” 此言一出,大家顿时都有些一筹莫展。 从别处调?像汴州城这种做法,并不少见,还不知道有多少城池都是如此。 待来年开春,赵国境内的粮种缺口定然会颇大。 赵晋站在一侧,回想起当初云州郡不够粮种时的情况。 赵乾伸手揉了揉眉心,头疼不已,“先查查各地的粮种情况,从粮种较为充足之地,掉一些粮食过来。” “然后今年的粮食,尽量囤积多一些。” 这样,待到来年歉收,官府的粮仓内至少有粮食能够开仓放粮。 岑谦颐手中执着芴板,小步走至殿中央,“陛下,还需要小心一些商人囤货居奇。” 丞相的话提醒了众人。 那些商人嗅到味道,只怕会趁机会,囤积粮食,哄抬粮价,从而牟取暴利。 “陛下,臣听闻云州郡内曾经尝试,直接限制粮价,而且效果不错,臣以为,可以用此法,避免那些富商借此大发灾难财。” 云州郡。 众人的视线顿时落在赵晋的身上。 赵乾也朝赵晋问道:“宣平侯,云州郡当初是你负责,限制粮价,效果如何?” 无奈,赵晋只能站了出来,“回禀陛下,此举效果极好,至少不用再担心粮商会哄抬或者压低粮食价格。” 压低收购价格,哄抬粮食价格,这是那些奸商,一贯的伎俩。 不待众人高兴,赵晋又道:“但是,此举必然会惹来那些粮商的反对,若要成事,得用强硬手段。” 不少人都是心头一跳。 “陛下!此举不妥,那些粮商手上有不少粮食,各地粮食的流通,也需要他们,若是将他们惹恼了,各家联合起来,恐怕会引起震荡。” 朝堂中不少世家贵族都经营了一些铺子。 粮商素来赚钱,自然有部分人家中有经营此业。 若是按照陆尘此举,他们必然会受到极大的损失。 太子瞥了一眼赵晋,然后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后面的几个朝臣。 很快,那几个朝臣都站了出来,齐声反对赵晋此举。 不过,同样也有人支持。 双方直接在朝堂上吵了起来。 “那百姓该当如何?任由粮商剥削?然后遍地饿殍?” 第二百八十五章 过年 “今年乃是丰收之年,哪怕明年歉收,今年的存粮,他们紧巴巴点就能渡过,再者还有朝廷的赈济,如何就会饿殍遍地了?” “彼时若是无粮商协助,我们如何将粮食运往各地?” 赵晋冷了眉眼,掀起眼皮嘲讽道:“怎么,在诸位大人眼里,运送粮食,就只能靠粮商的漕运?莫不是朝廷就无能为力运送粮食了?” “以至于诸位还得看粮商的脸色,将百姓的血,送上去给他们吸?” 那些反对的人,言论简直荒唐至极! 赵晋平日里在朝堂上虽然甚少说话,大多都是沉默不语,但是这会与他们争吵时,牙尖嘴利得很。 将那些世家贵族出身的朝臣堵得几近哑口无言。 而同意李式所提出的建议的朝臣,很快便隐隐以赵晋为中心,在朝堂上与那些人吵架。 赵乾在上面,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 “够了!”帝王带着怒火的一声呵斥,让双方都住了嘴。 朝堂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各自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赵乾狠狠一拍龙椅扶手,“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将人狠狠训斥了一顿后,赵乾才道:“丞相所言有理,必须要防止粮商因此囤货居奇,宣平侯在云州郡实行的价格限制便很好,下去后,宣平侯拟一份详细的章程给朕。” “是。” 赵晋应下后,后知后觉地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方才那种话,那些老狐狸,怎么可能会这样说? 任哪一个帝王听见这些话,都得要生气。 赵乾的目光冷冷地扫过朝臣,“朕不想要再听见,害怕惹恼粮商这种话!” 随着赵乾这一声厉喝,方才那些口口声声说莫要惹恼粮商的朝臣,顿时白了脸色。 他们刚刚怎么会…… 站在前面的许攸目光微凝,神色间有些懊悔。 将朝臣们都安安静静地听训,赵乾这才觉得心气顺了些,“粮种一事,的确是个问题,诸位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倘若能够解决粮种的问题,粮食的问题,便也能解决了。 赵晋拧了拧眉,站了出来,“陛下,臣之前在云州郡发现了一种作物,名为土豆,一亩地的土豆,所产粮食足足有十石。” “今年收成的土豆,臣已经嘱咐他们悉数留下作为粮种,虽然能够匀出来的不一定够,但是粮食方面应当是可以勉强解决。” “十石?!”赵乾直接失态地站了起来! 一亩地,十石粮食,这可是寻常粮食的好几倍! 赵乾的呼吸重了几分,连声追问:“宣平侯,此时可有半分夸大?” “臣不敢。”赵晋抬头与赵乾对视,“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一众朝臣已经完全怔愣在场。 岑谦颐回过神来后,神情激动,“陛下,这是天佑我赵国啊!” “有了如此神物,粮食问题迎刃而解!而且以后,我赵国,将会少有饥荒!” 众臣们皆是激动不已。 哪怕待朝会结束后,不少人纷纷来寻赵晋,皆是好一番恭维。 下朝后,赵晋立刻传信给卫良和戚筠澈,让他们匀出一批土豆,运送至汴州。 收到赵晋的来信后,卫良与戚筠澈在确保了各家各户的粮种足够后,将剩余的那部分土豆,立刻运送至汴州城。 直至现在,赵乾才是完全相信了赵晋所说的,一亩地能有十石以上的粮食。 …… 时间一点点逼近年关,坊间与集市的百姓越来越热闹,红色、喜庆,以及一些过年要用的摆件等物,越来越多。 赵晋每回上街市上,都能感受到年节的意味越来越浓。 整个侯府也忙碌了起来。 赵晋来赵国后,第一次过年乃是在云州的府衙内,彼时所在的地方,虽然是居住的地方,却也是办公之地。 因而算不得家,虽然过年的时候,依旧喜庆,却少了些味道。 如今,侯府依然是赵晋的家,这会看着侯府张灯结彩,赵晋抿着唇,笑了一下,倒是不一样的感觉。 除夕当日,宫中按照惯例,大摆筵席,君与臣同乐。 赵晋身为三品大员,又是正一品的开国侯,所以赵晋必须要去参加宴会。 这种宫中宴会,是可以带家眷一同参加的。 但是一来,赵晋并不愿意让褚蔚清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他尚且未站稳脚跟,而且这段时日,树敌太多。 太子等人一旦盯上了阿清,那便真的糟糕了。 至于宁夫人,如今赵晋怀疑赵乾与娘之间的关系,在没有确定之前,也不能让赵乾知晓,娘仍然在世。 最后,赵晋倒是自己一个人进宫。 马车在皇宫的第二道门停了下来,之后只能自己徒步进去。 最近赵晋圣眷正隆,太监看见赵晋时,当即热情地给赵晋带路。 今晚的宫宴是在宫中的一处宫殿内举行的。 赵晋到时,里面有不少朝臣已经到了。 “侯爷,您的位置在这里。” “多谢。” 太监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 不少朝臣已经开始攀谈了起来,赵晋进来的动静,惹来了不少人的视线。 “宣平侯。” 不少朝臣都过来跟赵晋打招呼。 赵晋好不容易将人打发离开,他抬头看见一位明显是武将的人走了过来。 “宣平侯,久仰大名。” 赵晋起身拱手作揖,略带着几分迟疑道:“不知将军是……” 他望着对方的面容,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我是均澈的父亲,之前,麻烦宣平侯照料均澈了。”戚嘉韩朝赵晋抱拳道。 赵晋这才知晓,为何他会觉得对方的长相熟悉,原来是戚筠澈的父亲,戚嘉韩将军。 “戚将军言重了,均澈在云州帮了我不少。” 戚嘉韩摆了摆手,“那小子,我再清楚不过了,能力是有,但是那性子,还需得再多磨练磨练。” “均澈已经比许多人都要好许多,当真是虎父无犬子。” 虽然戚嘉韩口中嫌弃戚筠澈的脾气,但是自家儿子被人夸赞,当父亲的,哪里有不高兴的? 交谈之下,赵晋发现,戚嘉韩的性子很是不错。 第二百八十六章 家宴 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向来不拐弯抹角。 赵晋素来喜欢与这种人相处,不用费尽心思去猜测对方一句话,有多少种意思。 也不用小心翼翼地深思熟虑,免得一个不慎就中了旁人设下的陷阱。 宴会开始后,戚嘉韩才意犹未尽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赵晋望过去,发现戚少卿坐在戚嘉韩的不远处。 那一块地方,坐的应该都是戚家人。 只是,戚少卿很少与戚家人攀谈,神色也有些浅淡,完全不似平日里在兵部的模样。 赵晋收回视线,星眸却凝住了。 半响后,赵乾也过来了。 “哈哈哈,今日乃是除夕,诸位不用太多拘谨!” 赵乾今日甚是随和,脸上的笑容下都下不去。 见状,朝臣们也纷纷放松了些。 宴会正式开始,歌姬舞姬鱼贯而入。 很快,宴会上嘈杂的声音被乐器的声音覆盖,所有人说话时,也不由发放低了音量。 赵晋抬头望着眼前的正在跳舞的宫女,周遭都是喝彩声,然而赵晋的兴致不高。 毕竟,古代的歌舞虽然好看,但是来来去去都是这些舞蹈,久了,难免会觉得无趣,尤其是赵晋见识过现代五花八门的表演。 若是现代的春节这个样子,恐怕看的人更加少了,赵晋心想。 赵乾的视线偶尔落在赵晋身上。 “陛下。” 宴会过半后,朝臣们已经有了些醉意。 寿全凑近赵乾的耳边低声道:“陛下,时间到了。” 年宴上,帝王一共会赏赐十道菜给臣子,以示恩宠。 赵乾的目光扫过群臣,“第一道,赏给太子。” 赵乾的话音刚落,很快就有人托着一盘菜递给赵行宇。 “儿臣,多谢父皇。”赵行宇站起身,对赵乾行礼。 太子乃是储君,往年的第一道菜,一般皆是给太子,这也是宫中不成文的规定。 确切而言,十道菜的前三道菜,通常都会给皇子,后面才是宗室朝臣。 所以,当赵乾念了第三道菜时,宴会上的众人都愣住了。 “第三道菜,”赵乾的视线扫了一圈整场宴会,最后落在赵晋的身上,“宣平侯。” 早在赵乾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赵晋就已经感受到了,也有所预感。 不过,赵晋并不知晓往年的三道菜都是赐予皇子。 他坦然地站起身,朝赵乾谢恩。“臣,谢过陛下。” 众人的视线在赵晋和赵行之之间徘徊。 以往,第一道菜是给太子,第二道菜是给三皇子,第三道菜是给四皇子。 而如今,第三道菜给了赵晋…… 众人忍不住猜测,是不是四皇子失去了圣宠? 虽然,第三道菜没有给老四,这应当是如了太子的愿,但是他的脸色却又难看了两分。 不论是赵行之还是赵晋,与他之间都有仇怨,给哪一个于他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待赵晋坐下后,便听见赵乾将第四道菜赐予赵行之,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前四个中,只有他不是皇子。 回想起此前赵行之的猜测,赵晋低着头,面色变了又变,好不容易才按压下胸中翻涌的情绪。 赵行之说得不错,太不对劲了。 倘若他是第四个,尚且正常,可是他在赵行之前面…… 赵晋深吸一口气,抬眼暗中观察众臣的神情。 戚嘉韩和宁策都有是惊讶又有些忧心地看着他。 周围的朝臣,视线落在他身上时,也大多是惊异连连。 果然是不对劲。 赵行之对此,并无太大感觉,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如今的场面,属实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他甚至猜想,父皇有可能是想将第二道菜赐给赵晋的,只是担心这般会太过明显。 因为赵乾赏赐第二道菜时,口中念出的是赵行止的名字,目光却是落在了赵晋的身上。 之后的宴会,赵晋颇有几分味同嚼蜡。 宴会一结束,赵晋就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赵晋刚刚离开宫殿,还未朝外走几步,就被喊住了。 “宣平侯!宣平侯请留步!” 赵晋顿住脚步,回头看过去,只见寿全正小跑着朝这边来。 跑至赵晋的眼前,寿全笑道:“还好赶上了。” “公公可是有什么事?” 方才寿全喊赵晋的声音并不小,不少朝臣都纷纷望向这边。 寿全笑着道:“陛下让宣平侯留下呢!还请宣平侯跟老奴过来。” 赵晋顶了顶上颚,其实他并不是很愿意过去。 比起与赵乾虚与委蛇,除夕之夜,他更希望回侯府中与侯府中人渡过。 但是,显然,他不可能直接回绝赵乾。 赵晋缓缓吐出一口气,“麻烦公公了,还请公公带路。” “侯爷客气了。”言罢,寿全在前面带路。 跟在寿全身后,赵晋一路进了另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刚刚踏入门口,男男女女的谈话声、笑闹声就传了过来。 赵晋抬头一瞧,赵乾与另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坐在圆桌的主位,往下是太子等人,还有好一些他不认识的。 看样子,这应该是赵乾的家宴。 “赵晋来了?”赵乾看见赵晋,高兴地朝他招手,“还不快过来!” 赵晋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快步走过去,朝赵乾行礼,“臣参见陛下。” 赵乾摆了摆手,“如今是家宴,不必多礼,在这里,唤朕皇叔即可。” 紧接着,赵乾又道:“你父王当时糊涂,但是你却是无辜的,所以,你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都是一家人,就不用说两家话了。” 赵乾的话音刚刚落下,赵行宇的脸色就蓦然沉了下来,很快又恢复如常。 而三皇子则是有些诧异地瞧了一眼赵晋。 坐在三皇子对面的赵行之,握着杯子的手不由紧了紧。 赵晋隐约有些头皮发麻,这个场景着实是过于尴尬了。 偏生赵乾像是没有察觉,还连声让赵晋不用太过恭谨,而皇后也笑着让赵晋入座。 “行之旁边的位置恰好是空的,不如就坐在那里吧。” 整张圆桌,也只有赵行之旁边还有位置了。 赵晋只好坐到赵行之的下手。 第二百八十七章 告知 其余皇子公主则好奇地看着这个突然加入他们的人。 赵晋看见,这里还有两位,看起来只有几岁的皇子。 “父皇,”小豆丁说话还不是很准,“这也是皇兄吗?” 认真算来,赵晋乃是他的堂兄。 但是小豆丁年纪小,虽然隐约觉得有区别,却偏偏说不出来,于是就变成了“皇兄”。 太子正想要纠正小弟,顺便暗中嘲讽赵晋一通,岂料赵乾很是高兴地道:“不错!” 这回,连皇后的神情都暗了一瞬。 于是,小豆丁很高兴地朝赵晋喊了一声“皇兄!” 赵晋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被这一声喊得头皮发麻。 一顿家宴下来,赵乾热情至极,不断地叫赵晋放松,还亲自给赵晋夹了菜,端得是一位好长辈。 赵晋却是浑身不自在极了,吃一顿饭吃得难受至极。 他的视线偶尔落在皇后身上时,不知为何,总有种违和感。 皇后看起来端庄娴雅,然而赵晋望着,却觉得,隐约有点违和,偏生又说不上来。 待这场家宴结束后,赵晋走出宫殿时,大大地松了口气。 与赵晋一同出宫的赵行之看见,觉得有些好笑,“这么难捱?” “太诡异了。”赵晋摇了摇头,又补充道:“又尴尬,又诡异。” 这下,不用赵行之给他分析,赵晋都能明显察觉出赵乾对他不正常。 因为他是梁王之子,所以才让他参加家宴? 赵乾可还有这么多的宗室子弟,怎么都不让他们参加,反而让他一个谋反王爷之子参加。 怎么看,都不对劲。 待赵晋回到侯府,已经过了子时了。 他一进去,武田立刻迎了上来,“侯爷,你可算回来了。” “宫中宴会举办了这么久吗?” 赵晋叹了口气,“陛下让我去参加了家宴。” “家宴?”武田呆愣了一瞬,然后问道:“是因为侯爷是梁王之子?” 话音刚落,武田就将方才所言否定了,“不对,陛下对梁王可没有半点兄弟情,怎么可能会因为梁王而让侯爷参加什么家宴?” 武田猜测道:“侯爷,是不是陛下想以此展示对你的荣宠?” 赵晋轻“呵”了一声,没有将自己的猜测道出来,毕竟是过于震撼了。 他一进到大堂内,褚蔚清等人都迎了上来。 宁欢柳眉轻蹙,“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宫中宴会不是会在子时前结束吗?” “陛下将我留下来用了家宴。” “家宴?”宁欢睁大了眼睛,失声叫道。 赵晋正想要接过侍女的茶水,便听见宁欢的声音,手中的动作微顿。 褚蔚清等人也有些惊讶地看着宁欢。 “娘,这是有什么不妥吗?”褚蔚清不清楚这些,但是宁欢的反应,着实是大了一些。 宁欢闭了闭眼,望向赵晋,“陛下可有说什么?” 赵晋饮了杯茶漱口,闻言,摇头道:“未曾,只道是因为梁王。” 这个借口,宁欢与赵晋都知道不可能。 宁欢心知方才自己失态了,但是此时她却已经完全顾及不上了。 赵乾如此待赵晋,是因为她的缘故,还是赵乾知道了些什么?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晋儿,你跟娘过来。” 大堂内原本有些热烈的气氛,顿时消弭了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好。”赵晋放下茶杯,跟在宁欢的身后,到了后院,又进了宁欢的房间。 宁欢望着周遭的侍女,“你们先下去。” 很快,房间内,就只剩下宁欢和赵晋。 宁欢捏着帕子的手忍不住收紧,她抬头看着赵晋,“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赵晋沉默不语,只是与宁欢对视。 两人一时静默无言。 良久,赵晋似妥协一般,道:“娘,我只是有所猜想。” 至于是什么猜想,不必赵晋说,宁欢也猜到了。 赵晋看着宁欢,浅叹了口气,“娘,你若是不愿意说,不用勉强,本来儿子也不打算问你。” 如果猜想是真的,不论当初是什么原因,这些年来,宁欢对原身,对赵晋,都是极好的。 所以,赵晋从未想过,用此事质问宁欢什么。 再者,他也不是原身,没有立场。 宁欢抿了抿唇,忽然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闻言,赵晋有些微愣。 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不知道原身究竟是不是赵乾的儿子? 宁欢缓缓呼出一口气,眉眼间显露出些许郁结,“当初,当初赵乾以来燕阳探望弟弟的名义,强行……” 后面半句话,宁欢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赵晋连忙握住宁欢有些发抖的手腕,“娘,这些都不打紧,你别想了,都过去了。” 宁欢摇了摇头,继续道:“后来,没过两日,赵毅又……所以,娘也不清楚。” 终于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宁欢只觉得一直郁郁的心里,都舒畅了几分。 赵晋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他顶了顶上颚,咬牙切齿地道:“赵乾他当真是……他们两个不愧是两兄弟!” 都是一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罢了。 “娘,都过去了。”赵晋轻轻拍了拍宁欢的后背。 “你不怪娘吗?” 宁欢的声音有些轻,她一直不敢告诉赵晋此事,就是怕他责怪她。 任谁都无法接受,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晓。 简直是,荒唐至极。 “娘,”赵晋皱起了眉头,“禽兽的是赵乾赵毅两兄弟,关你什么事?” “娘,这件事,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宁欢最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她不禁笑了笑。 “你不怪娘就行。” “娘整日胡思乱想。” 此时,皇宫中。 家宴上,端庄娴雅的皇后此时沉着一张脸,“赵晋是宁欢那个贱人的孩子?” “是。”太子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母后。 他还是第一回看见母后如此阴郁的模样。 皇后闭了一下眼睛,复又再睁开,“赵晋一定不能留!” “宁欢都已经死了,还要留下一个杂种膈应本宫!” “宇儿,你听见没有!赵晋一定不能留下!” 第二百八十八章 闹诡 年关刚过,帝王的寝宫内。 明黄色的帐帘挡住了龙床上的景象。 赵乾闭着眼,躺在床上,眼皮子底下的眼珠子却不断地乱动,像是想要睁开眼睛,偏生又挣不开。 起了褶子的皮肤上,不断有细密的冷汗冒出,赵乾的嘴唇微张,呓语不断。 忽然! 赵乾猛地睁开了眼睛,从龙床上坐起,大口喘着气! 浑浊的眼睛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慌。 正在守夜的小太监听见声响,连忙走近唤道,“陛下?” 听见人声后,赵乾才逐渐回过神来。 “朕没事。”赵乾伸手撩开床帐,从龙床上下来,“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小太监松了口气,连忙去倒了一杯水递给赵乾,“陛下,先喝杯水,缓缓神。” 赵乾接过杯子,他已经不大回想得起方才的噩梦是什么了,但是那种惊惧感一直没有消去。 喝过水后,赵乾缓了口气。 他抬头正想要说什么,却忽然看见旁边的窗户上,出现了一个黑影! 那道黑影明显是一个女子,长发披散。 赵乾顿时被惊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那是什么?”他抖着手,指向黑影处。 小太监不明所以地看过去,然后就看见那个黑影猛地伸手破开了窗户! 这一下,赵乾与小太监看清了那个黑影的模样。 黑色的长发披散而下,遮住了女子大半的样貌,影子抬起头时,露出的眼睛,眼角处一片通红,嘴唇的颜色也是无比艳丽。 她看着赵乾和小太监,咧开嘴笑了。 牙齿上,也是红色的,像是沾着血一样。 “鬼啊!”小太监瞬间就被吓得尖叫起来! 紧接着,两眼一翻,小太监直接晕了过去。 似乎是被小太监方才的尖叫吓到了,女人很快就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那速度,不像是走的,也不像是跑的。 赵乾被吓得半个字都发不出,手中的杯子猛地摔在了地上。 外面的侍卫听见动静,闯了进来,“陛下!陛下发生了何事?” 赵乾差点一口气没有上来,“快,快去追!” 一定是有人装神弄鬼! 侍卫们留下几个护驾,其余的皆出去追人了。 半个时辰后,侍卫们回来,却是没有追到人。 “没有看到人?”赵乾的手还发着抖,“怎么会没有看见人?” 为首的侍卫咽了咽口水,还有些后怕,“其实,其实是看到了,我们追到树那边,就看见一个黑影。” “但是那女人转过身来……”侍卫的声音有些发颤,“那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人。” “而且,转眼间就消失了。” 赵乾猛地跌坐在床榻上,有些张慌地扫了一圈寝宫内。 突然觉得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 “不是人,那是什么?”赵乾喃喃自语道,几乎是瞬间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还能是什么? 一个侍卫看了一眼窗户那边,咽了口唾沫。 能够直接用手破开窗户,根本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国师呢?”赵乾猛然想起许攸,连忙喊道:“快!快将国师叫来!” “陛下,国师,前几日说要回南边祭祀师父。” 赵乾这才想起这事。 所以年宴的时候,许攸也没有出席。 恐怕还得要一个多月,许攸才能回来。 赵乾的呼吸粗重了几分,目光有些涣散无神,脑海中的思绪一片混乱。 许攸不在,那谁还能抓鬼? 还有……钦天监! “快去将钦天监的人叫来!”赵乾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急切不已。 为首的侍卫忙不迭地应下,然后出去叫人。 其余侍卫被迫留在寝宫内护驾。 片刻后,钦天监的人匆匆忙忙地过来了。 一共来了五个人,其中一个人手上还托着一个罗盘。 几乎是在刚刚踏入赵乾的寝宫内时,罗盘的指针就疯狂地转动了起来。 钦天监的五个人顿时面色大变。 赵乾急切地问道:“如何?” “陛下,这,怕是一个厉鬼。”五人中最为年老的一个人道。 赵乾的脸色瞬间就白了,“那,那有没有办法?” “还请陛下放心,交给我们便是了。” 钦天监的五个人,拿出了一沓符纸,先是烧了几张符纸,混着茶水弄了一碗符水,然后将符水洒在赵乾寝宫内的各处。 紧接着,又在门窗各地,贴了数张符纸,尤其是赵乾的龙床上。 五人捣鼓了好一会后,朝赵乾道:“陛下放心,这厉鬼,无法再作恶了。” 赵乾望了一圈那些符纸,心里安定了不少。 “你们今夜莫要离得太远,就在外间休息。” 虽然钦天监说已经无事,赵乾心中依然有些不太安稳。 “是。” 不知是不是符纸真的生效了,后半夜,赵乾的确再没有听见什么动静,也没有再做噩梦。 赵乾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虽然后半夜没有什么事,但是赵乾提心吊胆了一整夜,没有休息好,第二日精神不佳。 所以,朝臣前来寻赵乾时,都是直接来寝宫。 赵晋被寿全直接带入了赵乾的寝宫内。 “臣,参见陛下。” 赵晋一进来,就看见了寝宫内各处贴着的符纸。 坐在榻上的赵乾,眼底泛着青黑,人看着也不大精神。 宫中昨夜闹鬼的事,赵晋在兵部时就已经听说了,不过听说后半夜已经无事了。 而且…… 赵晋皱了皱鼻子,嗅到一股香味,不太像熏香的味道,反倒像是,掺杂了一些药香味。 “怎么了?”赵乾一抬眼,就看见了赵晋皱着鼻子,眉头也皱起。 “臣参见陛下。”赵晋先是朝赵乾行了一礼,然后才道:“臣方才闻到了股香味,是熏香的味道?” 赵乾看向寿全。 “是熏香,陛下昨夜没有休息好,所以龙涎香里掺杂了点安眠香。” 闻言,赵晋便没有再多言,与赵乾商讨起国事。 只是,赵晋心中依旧有些疑虑。 那不太像是寻常安眠香的味道,而是一种药香。 因为褚蔚清天天捣鼓药,久而久之,赵晋对药味则有些敏感。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东宫出事 但是,赵晋毕竟只是懂得一些基本的药理,所以不大能分辨出,这其中夹杂着的药味,究竟是什么。 当日晚上,赵乾入睡前尚且很是提心吊胆。 他特意命比往日多了一倍有余的御前侍卫守着寝宫。 幸而,当日晚上,他既没有做噩梦,寝宫内也没有再出现什么鬼影。 赵乾松了口气,“看来,这厉鬼,应当是被钦天监镇压下去了。” 旁边的寿全小心地道:“陛下福寿天齐,这些鬼怪是伤不了陛下半分的。” “希望如……”赵乾的话还未说完,就有小太监匆匆忙忙地冲了进去。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赵乾的脸色蓦然沉了下去。 寿全心中一惊,连忙站出来,大声呵斥道!“匆匆忙忙,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小太监正想要说什么,抬头不经意一瞥,却看见陛下黑沉的脸色,悚然一惊。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小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赵乾冷冷地瞧着他,直把人盯得大冷天的,满头大汗,战战兢兢,这才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额角的汗,“是东宫,东宫来人说,太子殿下昨夜起夜,撞见了鬼,还,还被厉鬼所伤,如今卧床不起。” “什么?!”赵乾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满脸惊惧。 不是说,厉鬼已经被镇压了吗?为何东宫也会出现厉鬼?! “太医呢!还有钦天监的人,去了没有?!” 赵乾直接抬脚就朝东宫走去。 一国储君,遭厉鬼所害,消息传出去,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立刻封锁消息!” 小太监跟在赵乾身后,声音发着抖,“太医已经前去东宫了,也已经遣人去钦天监了。” 赵乾坐上轿子,一手搭在大腿上,一手撑着轿子边缘,神情急切。 抬轿子的人知晓是东宫出了事,几乎是一路小跑至东宫。 很快,轿子在东宫停下。 东宫众人看见帝辇,惊惶不已,纷纷跪下迎接圣驾。 赵乾顾不得他们,直接朝里面走去,脸色阴沉。 赵乾一路走进去,东宫众人便跪了一路。 太子出事,事态严重,尤其是如今太子依旧昏迷不醒。 东宫所有人都逃不了这份指责。 帝王盛怒之下,他们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两说。 赵乾进去时,太医已经在为赵行宇把脉了。 足足半个太医院的人都在此处了。 正在把脉的,乃是太医院的院判,随着时间的推移,眉头皱得越发厉害。 院判松开手后,和太医院众人低声商议了好一会,院判才对赵乾道:“陛下,太子殿下的脉象很是奇怪。” 闻言,赵乾的脸色更是沉了几分,仿佛能够滴出黑水一般。 “太子殿下的脉象凌乱不堪,但是除此之外,又瞧不出其他问题。” 院判心道:何止是瞧不出其他问题,连点内伤都没有。 偏生太子殿下的脉象又很是凌乱,一众太医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如此奇异的脉象? “所以,你们没有办法?”赵乾寒声道,语气中的怒意和威严,愈发明显。 殿内,顿时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只剩下赵乾负手站立,一片怒容。 院判有些紧张地道:“还请陛下恕罪,实在是太子殿下的脉象过于奇特,臣等先想办法让太子殿下醒过来。” 太医院的众人,明显是束手无策。 赵乾闭了一下眼睛,复又睁开眼,“若是太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尔等都须得给太子陪葬!” 帝王身上的怒意太过明显,所有人都忍不住瑟瑟发抖,同时清晰地认识到。 陛下所言,没有半句虚言。 一旦太子殿下救不回来,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活路。 殿内的两个太子近侍,互相对视了一眼,目光微微闪烁。 正在此时,钦天监的人来了! 钦天监的几个老头,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参见陛下!” “你们是不是该给朕解释一下,为何这厉鬼被镇压了,却还能来伤了太子!”赵乾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半句几乎是直接吼了出来! “这……”其中一个人硬着头皮道:“或许不是同一个厉鬼。” 赵乾冷哼一声,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怒道:“还不快去给太子看看!” 一个老头上前查看了一下太子的神色,又掀开太子的衣物,露出胸前一个黑色的手掌印。 手掌并不宽大,但是极为修长,这种长度,显然已经超过正常人的手掌长度,更何况这个掌印还有不详的黑色。 检查了一番后,老头离太子的床榻远了一些,仔细察看,还将手中的罗盘四处比对。 几个钦天监人手中的罗盘的指针,无一不是乱转乱跑,东宫内的整个磁场都是混乱的。 这和赵乾寝宫那日的情况一模一样。 几个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难道这厉鬼,当真如此厉害? 可是,他们除了用些符纸,并不知晓还能如何除鬼。 老头们商议了一番后,决定还是像之前处理寝宫一事一样,在东宫内各处,按照八卦方位,贴上符纸。 至于依旧昏迷不醒的太子,他们直接烧了三张符纸,和温水混合在一起,弄了一碗符水递给其中一位太子近侍。 正好是太子洗马。 “将这符水喂给殿下服下,晚些时候应当就能看见效果。”说出这话的人,心底也发着虚,没有半点底。 但是赵乾在身后目光灼灼地看着,若是他们如今不能给出一个章程,只怕这项上人头,都不能好好顶在脖子上,走出这东宫。 太子洗马接过符水,低着头,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只是众人的心神都在符水和赵行宇身上,反倒是忽略了太子洗马的异样。 太子洗马和一个小太监,合力喂赵行宇喝下了一整碗符水。 赵乾这才松了口气,心神放松了些。 如果储君出事,纵使他能够再另立储君,但是整个朝堂势必会因此震荡不安, 而且,他还得额外扶持势力与老三抗衡。 第二百九十章 昏迷? 现在,便是看晚些时候,太子能不能醒过来。 “昨夜东宫内,是谁值夜?”赵行宇的情况暂且稳定了下来,赵乾开始发难。 来了! 众人知晓,此回太子出事,陛下断不可能只有方才那番威胁。 几个宫人站了出来,没多久,外面也走进来好一些侍卫,悉数跪倒在地。 没有一个人胆敢站起。 昨夜负责东宫巡逻的中郎战战巍巍地出言道:“启禀陛下,昨夜是,是臣等值夜。” “可有看见厉鬼?”赵乾低头盯着中郎。 “未,未曾。” 赵乾沉声继续问道:“何时发现太子的?为何今早才寻太医与钦天监中人?” 此话一出,东宫众人更是噤若寒蝉。 “是,是今日丑时。” 丑时。 赵乾猛地一脚踹在中郎的身上! “丑时?”赵乾怒不可遏,“太子半夜巡逻遇险,你们丑时才发现太子?!” “东宫的侍卫,就是这样巡逻的吗!” 中郎被踹得身上生疼,却不敢吭声,连躲都不敢躲,低着头不断的求饶,“是臣等失职,还请陛下恕罪,恳请陛下恕罪!” 赵乾的目光扫了一圈瑟瑟发抖的众人,寒声道:“昨夜东宫值夜的所有侍卫、太监、宫女,悉数处斩!” “陛下饶命啊!” 殿内一片惶恐求饶的声音响起。 “陛下。”另一位太子近侍,也是东宫的长史,冷静道:“太子殿下至今为厉鬼所害,昏迷不醒,如再造杀业,只怕对殿下不利。” “不如,饶过这些宫人,让他们戴罪立功,也能为殿下积福德。” 闻言,赵乾的视线落在这位东宫长史身上。 对方却依旧挺直腰杆,虽然身体紧绷,却没有因为赵乾的盛怒而露出明显的惊慌。 赵乾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良久,在东宫长史的身体愈发僵硬时,才道:“所言有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昨夜值夜的东宫侍卫、太监,杖责八十,宫女杖责三十!” 虽然,这个杖责数量,已然算是重了,之后没有十天半个月,他们都养不好伤,但是总比丢掉性命强多了。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赵乾没有理会一众谢恩的宫人,他抬脚走到床榻边,伸手扯开了一点赵行宇的衣服,看着胸口的那个黑手印。 只觉得脊背处冒出一股子寒意。 “递信给国师,让他速速赶回!” 赵乾根本无法相信钦天监的人。 前夜信誓旦旦称厉鬼已经被镇压,那昨夜闹事又是什么?这黑色的手印,明显不是人的手印。 赵乾在东宫待了一会后,没多久就离开了。 东宫长史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床榻上的赵行宇,朝宫人道:“你们都去外面守着吧,里面有我和张大人。” 东宫长史口中的张大人,正是太子洗马。 “是。” 方才若非东宫长史救了他们,如今众人只怕已经死于非命。 对于东宫长史,他们现在感激不已。 待宫人悉数离开后,太子的床榻上忽然有了动静。 赵行宇撑着床坐了起来,眉头紧紧拧着。 “殿下。” 东宫长史与太子洗马快步走到赵行宇身边,低声唤道。 “嗯。”赵行宇揉了揉眉心,面色有几分扭曲,“那符水也太难喝了点。” 纸灰、烧焦和朱砂的味道混合在一处,味道简直是难以言喻,赵行宇简直对这个东西有了心理阴影。 “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赵行宇强行吞咽了好几回,才勉强压下胸腔的呕吐感,低声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陛下已经相信了有厉鬼作祟,寝宫和御书房的熏香,都掺杂了东西进去了,殿下放心,等国师大人回来之日,就是赵晋的死期。”东宫长史压低声音道。 赵行宇哼笑了一声,“父皇再看重赵晋,甚至让他参加家宴又如何?杂种就是杂种。” 五官尚且算得上端正的面容,如今却带着一抹阴狠之意,“孤要让他看清楚,于父皇而言,他随时都可以被舍弃。” “还有,”赵行宇眯起眼睛,狠声道:“让戚少卿那边注意,尽量收集赵晋的罪证,哪怕无中生有也行。” “孤要让父皇舍弃赵晋之后,连愧疚也不会有!” 赵行宇本只是恼怒于赵晋揭发了苏青一案,让他损失这般大。 岂料,父皇竟然让赵晋参加家宴! 赵行宇闭了闭眼,回想起那晚母后的失态,赵晋…… 此时,宣平侯府。 “侯爷,这陛下和太子,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武田摸着下巴道。 “不然,怎么宫中这么多人不找,偏生只是找上他们两个?” 赵晋瞥了一眼武田,“慎言。” 武田笑嘻嘻地道:“侯爷放心,属下有分寸,只是在侯府,在侯爷面前才说这些话。” “不过……”武田探头凑近了一些赵晋,“侯爷,你说,真的是厉鬼吗?” “听说,太子的胸口上都有一个黑色的手印,那瞧着,不像是人的手!” 赵晋笑了一声,看向武田,“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在你胸口画上一个。” “啊?”武田听闻此言,一时有些结巴。 “侯爷的意思是,这是画上去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 赵晋其实不大相信,当真是闹鬼。 而且,他微微拧起了眉头,那日他在赵乾寝宫中嗅到的药味,直觉告诉他,此事绝对不简单。 “一个黑色手印说明不了什么。”赵晋屈指敲了敲,神情冷静。 “更何况,怎么会这般凑巧,前一日晚上去了陛下的寝宫,第二个晚上去了太子的东宫?” “而且,东宫的巡逻,万不可能松懈到此种程度。” 赵晋笑道:“太子晚上遇险,将近两个时辰后才被发现,你说可能吗?” 武田挠了挠头,“会不会,太子是被厉鬼拖到了比较偏僻的地方?” “值夜的宫人说是,他当时睡熟了,故而没有发现太子出去。”赵晋微微眯起眼睛。 “还是太巧了。” 赵晋沉吟半响,“不论如何,涉及了陛下和太子,人为也好,当真是闹鬼也好,事情必然不会小。” 第二百九十一章 摔倒 “武田,”赵晋嘱咐道:“你们去查查东宫。” 虽然赵晋最为怀疑的乃是赵乾寝宫内的熏香,但是,以他目前的能力,直接调查皇宫,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既然如此,不如从东宫查起。 “查一下,东宫近来有没有什么人出入。”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 …… 当晚,东宫传出消息,太子殿下呕吐后,再次昏迷。 帝王大怒,直接责罚了当日前往钦天监的所有人。 之后,赵乾寝宫内并未再发生闹鬼事件,东宫除了太子依旧昏迷不醒外,其余风平浪静。 仿佛闹鬼之事已经过去一般。 然而,三日后,赵乾再次在寝宫内看见了鬼影。 赵乾跌坐在床榻上,粗喘着气,而钦天监的众人在做法。 但是,之后,赵乾寝宫,依旧不得安宁。 每夜赵乾都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看见鬼影。 不过,像上一回,厉鬼直接撕破窗户的情况没有再度发生。 “还请陛下恕罪!厉鬼是被削弱了的,但是我们道行不足,无法直接将厉鬼除去。” 钦天监的人瑟瑟发抖,一是因为赵乾,二是因为厉鬼。 赵乾想尽了一切办法,请和尚进宫念经,请道长做法,最后情况依旧没有半点改善。 “陛下。”寿全有些担忧地看着赵乾。 陛下的眼底已经泛着明显的青黑,这些时日几乎没有休息好,朝堂事务又繁忙。 “无事。”赵乾揉了揉眉心,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今夜在御书房歇息。” 虽然赵乾不在,但是寝宫依旧点着烛火。 帝王寝宫的宫人害怕不已,生怕从哪里就窜出那个厉鬼。 只是,虽然赵乾已经转移至御书房,那厉鬼却仿佛如影随形一般。 半夜,赵乾从噩梦中惊醒,一睁开眼,果然又看见了鬼影。 “护驾!”赵乾失声道,声音沙哑。 翌日乃是朝会。 朝臣们近来也听闻了宫中的消息,这会瞧见赵乾眼下浓重的青黑色,顿时明白,消息都是真的,而且可能情况更加严重。 因为连日无法好好歇息,赵乾面上的疲惫,显而易见。 这次的朝会,一个时辰不到就已经结束了。 寿全眉头微皱,满脸担忧地跟在赵乾身后。 他本来是想搀扶赵乾,但是赵乾却不让。 传闻越是甚嚣尘土,他越是不能有半点示弱。 只是,兴许是太过疲惫,嗅闻着大殿内的熏香,赵乾眼前一个恍惚,脚下的帝阶在他面前出现了重影。 再踏出一步时,脚下直接踩空! 赵乾直接摔了下去! 寿全看到赵乾脚步踉跄的时候,心头一抖,快步飞奔过去,想要扶住赵乾。 奈何距离赵乾最近的寿全,年龄已大,腿脚不灵活,来不及搀扶住赵乾。 赵乾直接从帝阶上摔了下去! 满朝文武震惊! 朝臣们连忙跑了上去,将赵乾围了起来。 “快!快传太医!”寿全惊惶地叫道。 他快步走至赵乾身边,正想要将陛下扶起。 “慢着。”赵晋拧着眉头,拦住了寿全的动作。 “陛下现在情况不明,不能直接搬动,不然很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二次伤害? 朝臣们第一回听闻这个词。 不过,也隐约能够听出是什么意思。 “这,那,那先等太医?” 众臣知晓诗书礼乐,治国理政,对医药那是半点都不懂。 赵晋从外面挤了进去,在赵乾身边蹲下。 赵乾摔下来,额头上直接被磕破了一个口子,鲜血不断地从伤口涌出。 将扶住赵乾的寿全的手,几乎要全部染红。 寿全何曾见过这番场景,双手都在发抖。 这,这可是陛下! 赵晋面色平静,星眸沉静,“都先冷静下来,着急也没有用。” 他迅速从身上的官袍上,撕下一根布条,手脚利索地用布条绑住赵乾额头上的伤口,用力收紧。 很快,伤口的血勉强被止住。 然后赵晋先是检查了一遍赵乾的手,没有问题。 他再将视线移到赵乾的腿上。 赵乾的左小腿,脚裸处已经肿了起来。 赵晋的眉头拧了起来,伸手摸了一下那处的骨头,沉声道:“骨头断了。” “这,这可怎么办?”寿全更是慌乱。 “太医还要多久才能来到?” “已经遣人去叫了,估计差不多要一刻钟。”寿全对此较为清楚,快速道。 “一刻钟……” 赵晋顶了顶上颚,“先去找两块木板过来。” “好好!”大殿内侍候的一个小太监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很快拿了两块薄木板过来。 赵晋直接又撕了一根布条下来,用木板给赵乾固定住脚裸后,才道:“将陛下扶去寝宫休息。” 总不能让太医在大殿内给赵乾诊治。 太监和侍卫一同将赵乾抬进了寝宫内。 朝臣们则依旧留在大殿内,同时也有人去后宫通知皇宫等人。 星眸的眸色沉了许多,赵晋的眉头一直拧着。 赵乾身上的熏香味道不对。 和上回赵晋在赵乾寝宫内的情形一样,但是…… 赵晋的鼻子皱了皱,夹杂着的药味不一样。 “哎!这可如何是好?” 朝臣们忧心忡忡,陛下这一摔,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方才可是直接晕了过去,而且皇宫内还有厉鬼闹事。 如今太子又昏迷不醒。 太医诊治后,虽然赵乾已经醒了过来,但仍然是昏睡的时间较多。 而且,太医特意嘱咐,一定要赵乾好生歇息。 赵乾靠着床头,白着脸,因为摔到脑袋的原因,他现在依旧有些发晕。 “朝政让三皇子处理,丞相、太傅、沈老将军和马将军辅助。”赵乾闭上眼,疲惫地嘱咐道。 太子至今依旧没有醒,朝中的一众皇子,只有三皇子较为合适。 皇后的面色阴沉了一瞬,而旁边的兰贵妃已经笑着应下了。 朝臣们对赵乾这个决定没有什么异议。 毕竟,皇帝需要静养,太子昏迷不醒,皇子中,除了三皇子和四皇子,其余皇子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是四皇子素来又是不理会朝政的主,故而也只能暂且让三皇子主持朝政。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太傅 三皇子府。 能够监国,于三皇子而言,是莫大的好处。 但是此时的赵行止,面色却没有太多的喜悦。 “你说,”赵行止目中满是疑惑,“宫中当真是闹鬼?” 站在赵行止前面的罗书玮,也是三皇子的心腹,同样是百思不得其解,“可若说是闹鬼,宫中却也只有陛下与太子殿下受伤。” 难道,这厉鬼还是专门盯着人来伤? “不论是真是假,如今本殿倒是成了最大的受益人。”赵行止目光微沉,半点没有收益的喜悦。 “殿下是担心……” 赵行止扯了扯嘴角,“不是担心,而是他们已经开始怀疑本殿了。” 这几日,不断有朝臣明里暗里地试探他,府内的探子都多了不少。 而且,“本殿觉得,此事乃人为的可能性较大。” 罗书玮深吸了一口气,“殿下,不管是真是假,这回殿下得以监国,依旧是利大于弊。” “是,”赵行之单手负在身后,“本殿担心的是,此事若是人为,背后之人,还有什么后手。” 说着,他有些焦虑地来回走动,“再者,若是人为,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 罗书玮顿时明白了赵行之最大的担忧是什么。 “殿下担心,此事是有人设局,而且设局之人的目的是殿下?” “现在,所有人眼中,父皇和太子出事,本殿是最大的获利者,而且……”赵行止停下脚步,眉头也皱了起来。 “除了本殿,偏生此事没有旁人收益。” 父皇与太子都受伤,老四因为无心朝政,朝堂上再怎么变化,大家也不会想到他。 那么谁会来这么一出? 还是说,只是他自己疑神疑鬼,实则当真是厉鬼闹事? 赵行止捏了捏鼻梁,“你们行事小心些,总之,莫要中了别人的圈套。” 罗书玮拱手应道:“下官明白。” 他看着赵行止愁眉不展的模样,安慰道:“殿下且放宽心,不是人为自然是最好,若是人为,我们等着接招便是了。” 赵行止点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看看后续如何,才能判断是不是人为。 “你们去民间找些德高望重,道行身后的高僧或者道长,让他们前来皇宫驱鬼。” “下官这就去。” 不论是不是厉鬼,赵行止的姿态是要做出来的。 哪怕他实则并不想太子醒来,明面上,也得装出来。 待罗书玮离开后,赵行止依旧在想此事。 忽然,赵行止动作一顿,目光凝住。 方才他只想着赵行之不关心朝政,哪怕父皇和太子出事,赵行之也难以插手朝政之事。 可是,如果他也出事了呢? 倘若这是一场针对他的局,最后将所有矛头指向他。 父皇受伤,太子没有醒过来,而他又牵扯进这些事情里。 与其余皇子相比,赵行之虽然平日里不理会朝政,才能却也是有目共睹的。 况且,赵行之身上,可还有覆灭北离的军功。 赵行之当真是半点都不在意朝政,对权势半点兴趣都没有吗? 再者,赵行之与赵晋的关系也极好。 赵行止目光闪了闪,当即快步走出去,拉开房门,沉声道:“去将长史叫来。” 门口守着的侍卫立刻领命下去。 三皇子府的长史很快进来,“殿下。” 赵行之坐在桌案后,“去查一查赵行之和赵晋,尤其是最近二人有没有什么异动。” 不仅三皇子因为赵乾与赵行宇出事而有所动作。 这几日,汴州城内的世家贵族,几乎悉数都在暗中动作。 整个汴州城,各家各派,无一不心思浮动。 丞相府。 夜幕垂落后,街道上静悄悄的。 一辆马车在丞相府门前停下。 半响,一个穿着宽袍大袖的老头从马车内走出。 “去敲门。”老头站稳后,侧头对身旁的小厮道。 “笃!笃!笃!” 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很快,府内就传来了应答声,“来了!” 相府的小厮打开一道门缝,探出脑袋,“你们是……” 话还未说完,他就看见了正迈过阶梯,徐徐走来的老头。 “许大人?” 小厮神情微惊,连忙将门打开,侧开身,“许大人快快请进。” 许梓豪微微点头,只领着一个小厮,被相府的人领着到了一个小院内。 岑谦颐正站在门前,捋着长须。 “太傅。”看见许梓豪,双手朝前一拱。 “相爷,打扰了。”许梓豪回了一礼。 岑谦颐笑了笑,“太傅言重了,里面请。” 言罢,岑谦颐先一步进了屋子里,许梓豪紧跟其后。 两人落座后,侍从奉茶。 许梓豪先端起一杯茶润了润嗓子,这才叹了口气道:“深夜打扰,实在是老夫这心里啊!” 他伸手在自己胸口点了点,“颇为不安稳啊!” “太傅可是为了宫中闹鬼一事?” “正是此事。” 岑谦颐禁不住拧起了眉头,“这事,老夫也烦扰了许久。” “万幸的是,陛下如今已经醒了,只需要修养即可。” “可是,”许梓豪身体微微前倾,“相爷觉得,这真是厉鬼闹事吗?” 岑谦颐沉默不语。 见状,许梓豪便知晓了岑谦颐也是不信,他双手搭在大腿上,微侧着头,神情凝重,“只怕,这是背后有人捣鬼!” “可我们如今,一来不知背后之人是谁,二来也不知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想做什么,会不会还有后手。” 许梓豪的右手手背用力拍着左手的手心,声音也忍不住高了些,“这件事,一团乱麻,我们却连个线头都理不出来!” “太傅莫急。”岑谦颐抿了口茶水,劝慰了两句,“如今陛下已经无大碍了,我们不妨先看看这幕后之人,还有什么招。” 许梓豪却是摇了摇头,“相爷,上一回钦天监在陛下寝宫内贴了符纸后,也以为无事了,结果,不过一日。” “东宫就出事了,几日后,陛下接着出事。” “相爷,老夫是担心,幕后之人,还会对陛下下手啊!” 一旦陛下出事,对赵国的江山社稷,无疑是一番动荡。 第二百九十三章 二皇子 “太傅如今急也是没有用。” 岑谦颐微微皱眉,“能够潜入宫中装神弄鬼,只能是宫中之人,而且,本事不小。” 皇宫的守卫及其森严,能够在御前侍卫的巡逻下,装神弄鬼,绝对不是常人。 “御前侍卫都拦不住,我们能有什么法子?” “但是……” 许梓豪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岑谦颐打断了。 “太傅,老夫知晓你担忧,但是我们首要的,得是稳住朝堂。” 许梓豪张了张嘴,复又闭上,良久才道:“相爷所言有理。” 话虽如此,许梓豪面上的忧虑之色却依旧没有消散半分。 “太傅。”岑谦颐犹豫片刻,出声问道:“你说,此事有没有可能是三皇子?” 岑谦颐与许梓豪的私交不错,许多事都会私下商议。 否则,许梓豪也不会深夜还来寻岑谦颐。 因而,两人谈话,便也少了几分顾忌。 “实不相瞒,老夫也有此种怀疑。”许梓豪压低了声音。 “陛下与太子出事,获益最大的,无疑是三皇子。” “但是……” 许梓豪话音一转,神情带着几分不解,“老夫又认为,三皇子不是此种人。” “是这些皇子的可能性较大。”岑谦颐“啪”的一声将茶杯搁在桌子上。 “哪怕是太子,也有可能。” 许梓豪是太子的老师,自然是属于太子一党。 许梓豪捋着长须,笑道:“你啊,你还真是不怕我将此话告诉太子?” 岑谦颐哼笑一声,“我还不知道你?如果太子真的做了此事,第一个跳出来骂太子的肯定是你。” “若是当真是太子,”许梓豪冷哼了一声,“老夫就当没有这个学生!” 许梓豪素来眼里容不下沙子,算计长辈,简直是大逆不道之事。 岑谦颐长长呼出一口气,“也不知此事是当真厉鬼作祟好,还是背后有人捣鬼好。” “但是,不是说,请的道长高僧都没有办法?”许梓豪皱着眉。 如此一来,倒是真的不知道是哪个好了。 “那便等国师回来看看吧。” 岑谦颐声音微沉,“是不是厉鬼作祟,能不能收服,等国师回来如何说。” “这个许攸,老夫其实不大信得过。” 许梓豪拧着眉,“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一个道长,而且,陛下太过宠信他了。” “如果他是个好的,倒也没有多大关系,”岑谦颐垂下眼睑,嘴角拉平,“可能干出活人祭祀的事,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件事,宣平侯可有眉目?”许梓豪低声问道。 岑谦颐摇了摇头,“老夫不知晓。” “你没有……”许梓豪话说至一半,猛然回过神来。 其实,厉鬼一事,若是人为,不仅那些皇子逃不掉嫌疑,宣平侯同样也有嫌疑。 虽说梁王叛乱乃是宣平侯平定,可是谁晓得背后有没有内幕? 宣平侯身为梁王的大王子,而且,梁王在朝中可是有不少残部。 所以,宣平侯同样有动机行此事。 许梓豪颇为头疼,“这,当真是没有半点头绪。” “且先瞧瞧,幕后之人究竟有何打算。” 岑谦颐虽然也忧虑,却也看得开。 如今他们既摸不着头绪,也看不清看不透,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不如先等等,看他们还有什么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许梓豪叹道:“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了。” 此时的二皇子府内,颇有些人心惶惶。 赵行曲坐在贵妃榻上,还抱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只是,他整个人却是有一半都被美人挡在后面,搂着美人腰肢的手也有些颤抖。 细看之下便能发现,美人的神情也带着些僵硬。 整个房间都被侍卫包围了起来,屋内也守着七八个侍卫,还坐着一个文士。 “殿下,府内的警戒也需要加强。”文士四处张望了一下,虽然他坐得极为端正,但是眼内有掩盖不住的惶恐。 “本,本殿知晓。”二皇子惶恐地道。 另外七八个侍卫,忍不住低下头,不然,他们害怕被二皇子发现自己眼底的鄙夷。 不过是皇宫内闹鬼,竟然让堂堂一个皇子害怕至此。 “此事,厉鬼作祟也好,人为也好,下一个目标,怕是几个皇子之一。”文士强自镇定下来,分析道。 “若是厉鬼作祟,在侵扰陛下未果后,便去寻了太子殿下,而殿下是陛下之子,太子之弟,难保这厉鬼不会迁怒于殿下。” 说到此处,文士的声音禁不住抖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却也依然被人捕捉到。 二皇子咽了咽口水,道:“继续,如果不是厉鬼作祟呢?” 二皇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希冀。 “不是厉鬼作祟,”文士舔了一下嘴,缓解了一下紧张,“如果是人为,对方接连害了陛下和太子殿下。” “目标怕是赵国的皇室,如此一来,殿下也……” “好了!”二皇子直接高声打断了文士的声音。 “本殿,本殿已经知晓了,你不必再说了!” 当夜,二皇子府的守卫,又增加了一倍。 今夜,各府的异动赵晋并不知晓。 他坐在卧房的桌案后,眼前铺开的纸张上写着几个名字。 分别是:赵乾、赵行宇、赵行止和赵行之。 “赵乾已经出事。”赵晋低着头,喃喃自语道。 紧接着,他提笔在纸上写下“摔到”二字。 鼻尖顿了顿,赵晋复又在旁边加上,“奇怪的药味”。 “赵行宇……” 赵晋在赵行宇的名字下面,写着“昏迷不醒,原因疑似为厉鬼”。 当赵晋的目光落在赵行止的名字时,微微凝住,他在旁边写上:“明面上最大的获利者”。 至于赵行之,赵晋则留了一行字:“游离在外之人”。 赵晋将心中有所猜测的四个人的名字,纷纷写在纸上。 他将毛笔放在笔架上,双目凝视着四个名字,脑海中思绪万千。 此四人,都有可能是幕后之人。 不错,赵晋根本不信,此事只是单纯的厉鬼作祟。 厉鬼是真是假,赵晋还无法确定,但是背后一定有人推波助澜。 第二百九十四章 许攸回汴州 赵晋的指尖落在赵乾的名字上。 此事虽然有可能是赵乾自导自演,但赵乾在大殿内,从阶梯上摔下来,脑袋上磕了一个口子,脚裸的骨断了。 当时的情况,一个不慎,直接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赵晋重新拿起笔,将赵乾的名字划掉。 若是之前,此事的幕后之人还可能是赵乾,导演了这么一出戏,试探一众皇子和朝臣。 但是,经过朝堂上那一出意外后,赵晋基本可以确定,此事不会是赵乾。 赵晋的指尖从赵乾的名字,移到旁边赵行止的位置。 三皇子…… 如今看来,三皇子是受益最大的。 太子依旧在时,能以皇子之位监国,可是绝无仅有之事。 不过,赵晋点了点纸张,眼神微凝。 看似三皇子受益最大,实则隐患无穷。 如今人人都怀疑三皇子,盯着三皇子的一举一动。 不过,虽然如此,三皇子的嫌疑,的确是很大。 想到此处,赵晋手中的笔微动,将“赵行止”的名字圈出来。 只要此事能够解决,加之此次监国,三皇子表现出色,又没有证据指向他。 于赵行止而言,利大于弊。 至于…… 赵晋的目光落在“赵行宇”的身上,轻轻点了点。 其实,赵晋最怀疑的,乃是赵行宇。 赵行宇如今依旧昏迷不醒,太医看不出问题,束手无策。 据说赵行宇的胸口还留有一个黑色的手印,无论如何都消不去。 不过,赵晋笑了笑,“真昏迷,还是假昏迷,谁知道呢?” 而且,赵乾出事,只要赵行宇醒过来,监国也好,旁的也罢,赵行宇都可以顺理成章拿到手。 哪怕是上面那张椅子,同样如此,毕竟,赵行宇是储君。 至于赵行止,众人对他有所怀疑,只要再动动手脚,将赵行止完全打压下去,亦不是不行。 赵晋毫不犹豫地将“赵行宇”的名字圈了起来。 能够盗用已经阵亡的将士的军饷与军备,赵行宇就算做出此等事情,也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赵行之。”赵晋的视线移至最后一个名字上。 赵晋不大相信,以赵行之的性格,会做出此事。 犹豫许久,赵晋用笔在赵行之的名字下,划了一道线。 他不相信归不相信,赵行之的确有动机。 赵晋放下毛笔,拎起这张纸。 如今最大嫌疑的,一是赵行止,二是赵行宇。 “来人。” “侯爷?”外面的侍从应了一声。 赵晋提高了声音,“将白五叫过来。” 当初那么多少年郎,赵晋总不能一个个起名,所以将他们分成几组,然后每组冠以一个字,再从一排到十。 半响后,一个面容还带着稚嫩,目光却凌锐刺人。 “侯爷。”白五利索地单膝跪下。 “查一查三皇子。” 池一已经在查东宫,至于赵行之。 赵晋犹豫许久,还是没有开口。 数日过去后。 皇宫内人人自危。 因为,有人在夜间又再次看见了鬼影。 虽然没有再出现厉鬼伤人事件,但是一天不除去厉鬼,众人一天都无法安心。 尤其是赵乾,偶尔夜间他便会做噩梦,每次噩梦醒来都能看见鬼影。 距离汴州城两日距离的一座小城内,许攸正优哉游哉地品着当地的小吃。 忽然,一只鸽子落在了窗棂上,扑腾着翅膀发出声音。 许攸置若罔闻,半点视线都没有分过去。 鸽子扑腾了一会,见许攸没有理会它,歪了歪头,用尖喙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 然后一展翅膀,直接飞到许攸的桌案上。 许攸终于分了一点视线给他,有些不满地道:“急什么急?” 直到将桌案上的吃食悉数解决后,许攸才伸手抓住鸽子,从它的腿上取下一张纸条。 纸条被卷成了一个短小的圆。 许攸将纸条打开后,定睛一看。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许攸直接从怀里拿出一个火折子,然后将纸条点燃。 火光快要烧到许攸的手指时,他松开手,纸条掉落在桌案上,很快就被火烧成了灰。 火舌舔到桌案,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痕迹。 许攸盯着那道痕迹,笑道:“时机已经到了,赵晋,我倒是要看看,这回你怎么逃得掉。” 言罢,许攸站起来,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畅快。 “赵晋,当初如果不是你的炸药,北离便不会灭国!” 想到如今赵乾如此信任他,许攸就忍不住发笑。 他与赵国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出戏总算是落幕了。” 许攸迫不及待想知道,当赵乾除去赵晋后,再知晓,此事乃是赵行宇所为,会是何等令人愉快的表情。 …… 国师回来了! 皇宫内的消息,虽然众人千防万防,但还是有不少风声传到了民间。 而且,皇帝受伤,太子昏迷,朝局动荡。 整个汴州城难免有些惊慌失措。 故而许攸回来的消息一出,汴州城内的百姓纷纷松了口气。 “国师回来了,这厉鬼应该能够被解决了吧?” “可得赶紧解决!宫中的那些贵人,还有侍卫保护,一旦厉鬼跑出来,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得这么办?”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子尖声道。 旁边有人瞥了她一眼,“这厉鬼暂时跑不出来,不过,国师回来,总归是好事一桩。” “也不知道,国师能不能收服这厉鬼,听说好多高僧和道行身后的道长都拿这厉鬼没有办法。” “现在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民间议论纷纷,朝堂上,所有人的视线也悉数集中在许攸的身上。 赵乾午睡醒来,听闻许攸回来了。 当即激动得要从床榻上下来。 “陛下!小心腿脚!”寿全吓了一跳,连忙扶住赵乾,不让赵乾下床。 赵乾缓过神来,也没有坚持要下床榻,他攥住寿全的手,神情激动,“快!快将国师召来!” “好好!老奴这就去!” 寿全让一个小太监看好赵乾,忙不迭地下去传召许攸。 他方才跑了一半路,就看见了许攸。 寿全顿时眉开眼笑,“国师大人!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啊!” 第二百九十五章 作法 许攸的脸上并无笑意,还带着些许着急。 “贫道听闻近来宫中闹鬼,今日一入宫,便看见宫内煞气冲天,陛下如今如何了?”许攸的步伐极快。 寿全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国师,国师瞧出了厉鬼?”寿全张着口喘气,“陛下前不久从帝阶上摔了下来,现在还在修养呢!” “但是,太子殿下至今还没有醒来!而且,每每夜间,总是能够看到鬼影!”说着,寿全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国师,这,是厉鬼作祟吗?”寿全带着几分踟躇地问道。 许攸沉着脸,“不错。” 两人交谈间,许攸已经抬脚迈入了赵乾的寝宫。 “国师!”赵乾不停地探头望向寝宫门口,乍一看到许攸的身影,顿时喜笑颜开。 “臣参见陛下。”许攸朝赵乾行了一个道礼。 赵乾想要起身,奈何脚裸处一动就传来一阵剧痛,只能坐在床榻上,“国师不必多礼,快快起身!” “国师,厉鬼一事,你可有听说了?”赵乾迫不及待地问道。 许攸点点头,“臣正是为此事,提早赶回来。” 言罢,许攸抬头扫了一圈赵乾的寝宫。 见状,赵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问道:“国师,如何?可有看出什么?” “陛下且等等。” “好好好!” 许攸直接在赵乾的寝宫内逛了起来,所有角落都仔细查看了一番,偶尔掐着手指,半阖着眼,似乎正在卜算什么。 帝王寝宫内的宫人,悉数屏气凝神,或明显,或隐晦地看着许攸的动作。 也有不少人暗自嘀咕:这国师连罗盘都没有用,当真能够看出什么吗? 半响后,许攸走回赵乾的床榻边,正要说话,外面却传来了通传声。 “陛下,宣平侯求见。” “宣。” 赵晋走入宫殿内,鼻子皱了皱,眉头也忍不住拧了起来。 这药香味,怎么又变了? 还不待赵晋深思,他抬头就看见了站在赵乾床榻边的许攸。 “臣参加陛下。” “不必多礼。”赵乾摆了摆手,神色带着疲惫。 赵晋直起腰,朝许攸点点头,“国师大人,许久不见。” 许攸回来的消息,他适才就已经知晓,倒是没有料到,这么快就在宫中遇见了他。 “宣平侯。”许攸虚虚回了一礼。 “宣平侯求见,可是有何要事?”赵乾本不欲宣召赵晋。 但是,他深知,若是无事,赵晋不会贸然前来,此时求见,定然是有要事。 而且,太子已经出事,赵乾担心,他的儿子女儿,也会受到影响。 于是便让赵晋进来,恰好国师在此,能够看一看。 赵晋将手上的折子呈递给赵乾。 “启禀陛下,这是汴州四大军营整顿的章程,须得陛下过目,之后再施行。” 寿全上前将赵晋手中的折子接过,再递给赵乾。 接过折子后,赵乾翻开,粗略看了几眼,便将折子放在一边,“朕知晓了,你下去先吧。” “是。”赵晋行了一礼后退下。 离开之前,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许攸,正好,许攸也看了过来,两人四目对视。 许攸朝赵晋微微一笑。 赵晋直接移开了视线,抬脚走出了赵乾的寝宫。 待赵晋离开后,赵乾迫不及待地道:“国师,如何?” “陛下的寝宫中,的确有厉鬼。” 许攸的话音落下后,赵乾面色顿时白了不少。 “这,国师可有什么办法?”赵乾声音急切,这些时日,他已经被噩梦和鬼影折腾得没有太多心力了。 许攸微微一笑,“陛下且放宽心,虽然这厉鬼甚是凶煞,却也并非没有办法。” 听闻此言,赵乾终于松了口气。 不仅仅是赵乾,寝宫内其余宫人也纷纷放松下来。 “臣须得先回去取些东西过来,还请陛下稍等片刻。” 一直萦绕在头上的阴影即将要被拨开,赵乾眉开眼笑,“好,国师有何需要,尽管开口即可。” 许攸回了自己在宫中的住所,领着两个青年道士,他们直接扛了一张长案到赵乾的寝宫内。 上面摆满了各种道家的物品,桃木剑,符纸等等。 许攸穿着宽大的道袍,面色严肃,目光凌厉,走至长案后面,伸手拿起桃木剑,左手拿着一个酒碗。 先是饮了一口酒,然后举起桃木剑。 “噗!” 一大口酒被喷在桃木剑上。 许攸拧着眉,握着桃木剑,直接凌空挥舞起来,仿佛正在与什么打斗一般! 一侧站着的赵乾咽了咽口水,眼睛紧紧盯着许攸,隐隐透出些许恐惧。 国师,国师这是在与何人斗法? 是那厉鬼?厉鬼现在就在这里? 想到这里,赵乾几乎不敢再深思,浑身寒毛直立。 那厢,许攸依然挥舞着手中的桃木剑。 突然,许攸收剑,迅速从长案上取了两张符纸,咬破手指,将指尖血沾在符纸上,然后朝空中一洒! 符纸飘荡在火烛的上方,没有沾到火烛,却突然自燃起来! 众人皆被吓了一跳! 许攸神情冷静,桃木剑猛地穿过符纸被燃烧后,飘散的灰烬中。 若是赵晋在此看见这一幕,估计会忍不住腹诽,这简直与现代的骗子的作法一模一样。 然而,赵乾与一众宫人,已经别符纸自燃震慑到了。 片刻后,许攸放下桃木剑,两个青年道士上前收拾东西。 许攸长长呼出一口气,走至赵乾的面前,行了一个道礼,“陛下,已经无事了。” “好,”赵乾咽了咽口水,“国师,还有东宫……” 许攸微微一笑,“陛下放心,臣这就去东宫。” 闻言,赵乾彻底放松下来,脸上有了明显的笑意,“幸亏有国师在,否则,仅凭钦天监那群酒囊饭袋。” 赵乾狠狠一甩袖,满脸怒容,明显被钦天监的众人气得不行。 当初钦天监口口声声道,厉鬼已经被镇压,最终事态却是越来越严重。 “若是道行不够,恐怕反而会激怒厉鬼。”许攸浅叹了一声。 言罢,他不再多留,直接道:“陛下,臣先行去东宫,此事拖不得。” 第二百九十六章 赵行宇醒来 赵乾自然无不应。 许攸领着两个青年道士来到东宫。 他们尚未知晓帝王寝宫的事,但是无人敢拦这位国师。 如今东宫因为厉鬼一事,死气沉沉,国师前来,无疑是一桩好事。 更何况,两个太子近侍,太子洗马与东宫长史,听闻许攸到访后,殷勤地将他迎了进来。 这么一来,众人自然明白,这位国师,乃是东宫的贵客。 许攸在东宫,装模作样地也作了一场道法。 “殿下。” 宫殿内只剩下许攸、太子,以及两位太子近侍。 听见声音,赵行宇睁开双眼,目中一片清明,没有半点昏迷之人应该有了迷离。 赵行宇利索地从床上爬起,脸上笑容正盛,“国师,如今如何了?” “今晚可以让她不必再去陛下的寝宫了。” “那赵晋……”赵行宇迟疑地问道:“父皇当真会相信同意?” 许攸笑了笑,“会。” “只要今夜,陛下安稳地渡过一日,明日殿下再清醒过来,陛下一定会相信。” “只要陛下相信了厉鬼作祟一事,便肯定会同意。” 赵行宇抚掌笑道:“国师真是好计谋,不错,只要父皇信了此事,待国师提出,他一定会牺牲赵晋。” “对了。” 赵行宇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上回孤请国师卜算一番,看看父皇与赵晋之间有何关系,不知国师可有算出来?” 闻言,许攸的眉头拧了起来。 之前他称,知晓苏青一事,乃是因为算出苏青与赵行宇有关系。 可这实则是北离的残部查探得知的。 许攸并没有这番能耐可以卜算出赵乾与赵晋的关系。 实际上,他虽然是道士,却不过入门才三个多月。 在北离,他身为贵族,上有兄长继承爵位,故而他一时兴起,干脆拜了国师为师,入了道门。 谁知道,不过三个月,赵国的铁骑就攻破了北离的城门。 乍然想起此事,许攸的心情徒然变得有些糟糕。 他拧着眉头道:“陛下与赵晋之间,只是普通的伯父与侄子的关系。” “怎么了?” 赵行宇的脸色好了一些,“无事。” 既然赵晋和父皇并没有父子关系,那么他还能让赵晋走得痛快些。 许攸微微眯起眼睛,赵行宇明显有事情隐瞒他。 “殿下。”东宫长史出声问道:“我们还需得防范宣平侯。” “不错,宣平侯素来诡计颇多。”太子洗马附和道。 许攸笑了笑,“宣平侯的确心眼不少,但是,如此情况下,他能够如何翻盘?” “他什么都没有做错,”许攸的神情带着几分嘲讽,又夹杂着阴狠,“只不过是恰好,只有赵晋可以镇压厉鬼罢了。” 许攸面上的阴狠神情,转瞬即逝。 正好抬头看见的东宫长史目光微凝。 翌日一早。 赵乾难得这般神清气爽,昨夜既没有做噩梦,更没有鬼影。 “陛下!”寿全乐呵呵地跑进来。 赵乾睨了他一眼,道:“怎么,有什么喜事,这般高兴。” 寿全两手一拍,笑道:“可不正是大好事!太子殿下醒了!” “何事醒的?”赵乾面露惊喜,连忙追问道:“现在感觉如何了?” “东宫那里遣人来传消息,是卯时醒了一回,然后又睡了过去,不过刚刚啊,已经彻底清醒了!” “哈哈哈!好!”赵乾喜不自胜。 不过一觉醒来,两件最为忧心之事都已经被解决。 随即,他有些可惜地摇摇头,“朕这腿脚还不太便利,不然就去东宫看看太子了。” “陛下,你如今可得好好休养,这赵国江山,还得靠着陛下呢!” 赵乾摆了摆手,“这赵国江山,没有了朕,难道就不会转了?” 话虽如此,赵乾面上却很是高兴,对方才寿全的话,颇为受用。 寿全侍候赵乾多年,当然能够看得出来,对此只是堆着笑脸道:“老奴所说,可是句句属实!” “油嘴滑舌。”赵乾睨着寿全,笑骂了一声。 话音落下,赵乾沉吟片刻,然后道:“让太子先好好静养,不用急着来请安,身体要紧。” “是,老奴这就去。”寿全福了福身,微弯着腰退了下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 “陛下,国师大人求见。” “国师?”赵乾正靠着床榻看手中折子,闻声将折子放到一边,“宣。” 许攸缓步走进来,徐徐行了一礼。 他还未行完礼,赵乾便道:“国师不必多礼。” 许攸也顺着赵乾的话,直起腰,在赵乾出声询问前,他率先开口道:“陛下,此事有关厉鬼一事。” 赵乾面色一变,“厉鬼不是已经解决了?” 但是他话还未说出口,便听见了许攸的声音,“陛下,此事不宜太多人知晓。” 赵乾深吸一口气,“你们先下去。” “是。” 殿内的宫人陆续退了下去,连寿全也不例外,殿内只剩下赵乾与许攸。 “国师,如今可以说了?” 许攸点点头,面色凝重,“陛下,厉鬼只是暂时被镇压,昨日人多眼杂,所以臣没有直言。” “只是暂时被镇压?”赵乾瞬间便觉得整个殿内的空气都冷了不少。 “这厉鬼,道行这般深厚?” 许攸浅叹了一声,“是,也是臣的道行不够。” “这厉鬼,已经存在了数百年,所以,臣暂时只能将其镇压,撑不了多久。” “其实,”许攸拧起眉,“原本皇宫内龙气旺盛,这些妖魔鬼怪都无法侵入皇宫才是。” “但是,臣发现,近来赵国的龙脉出现了问题。” 赵乾扶着床榻旁边的柱子,下了床榻,瞪大了眼睛,“国师,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龙脉怎么会出问题?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龙脉出事,可比厉鬼作祟要严重许多。 赵乾声音急切,一连问了许攸三个问题。 “陛下先莫急,虽然听起来情况严重,却不是没有解决之法。”许攸宽慰道。 有解决之法。 赵乾深吸了一口气,“还请国师告诉朕,有何解决之法,需要什么,朕一定满足。” 第二百九十七章 活葬 “陛下,”许攸的神情有几分犹豫,几次张嘴复又闭上。 “国师有什么顾虑,不妨直接说出来。” 赵乾逐渐冷静了下来,缓缓在床榻上坐下,抬头看见许攸的神情,沉声道。 许攸又叹了口气,“其实解决之法并不复杂,但是此事,却颇为对不住宣平侯。” “宣平侯?”赵乾拧着眉,“这件事,与宣平侯何关?” “因为宣平侯的八字独特,乃是阳年阳月阳日所生,若要彻底镇压住此厉鬼,并且解决龙脉的问题。” 许攸的声音顿了顿,“需要献祭宣平侯。” 赵乾微微睁大了眼睛,神色惊讶。 “献祭?”赵乾抓紧了手边的褥子,问道:“国师此话可是何意?” 许攸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微沉,“便是,需要活葬宣平侯,以宣平侯的阳气镇压厉鬼和稳定龙脉。” “但是,如此一来,宣平侯定然保不住性命。” “活葬。”赵乾低声喃喃道。 自从知晓赵晋乃是他与宁欢之子后,赵乾心中一直很是愧疚。 尤其是,当暗卫查探到,这些年,宁欢与赵晋在梁王府中几经生死,艰难度日的消息,赵乾更是愧疚不安。 因为,当年之事,宁欢并不知情。 说到底,宁欢也是被他与宁家利用了。 偏生如今宁欢又已经去世,他想要补偿,只能翻倍补偿赵晋。 但是如今,想要镇压厉鬼,便需要将赵晋活葬。 坐在帝王这个位置多年,赵乾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心,如今却依旧颇为心痛。 “龙脉,出了什么问题?” 许攸将赵乾的犹豫与挣扎收归眼底,微微低下头,扯出了一抹笑。 正在挣扎的赵乾并没有注意到。 “陛下,龙脉不知为何,缺了一块,需要用宣平侯的阳气修补上去。” “否则,”许攸摇头叹道:“否则,赵国的国祚不稳,十年内,江山必定易主。” 赵乾面色大变,“江山易主?” “正是。” 赵乾的呼吸粗重了几分,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没有,没有旁的办法了吗?” 很快,赵乾反应过来,急切地问道:“是不是只要是阳年阳月阳日所生的人都可以?” 早在来之前,许攸就已经猜测过赵乾会有如此打算。 “可以。” 不待赵乾高兴,许攸就打断了赵乾,“但是陛下,修补龙脉,须得与皇室有血脉联系之人才可以。” “而且,”他看了一眼赵乾,目光有些无奈,“阳年阳月阳日出生之人,太少了,这么多年从,臣只见过宣平侯一个。” 与皇室有血脉联系,还得是阳年阳月阳日出生,想要找一个能够替代赵晋的人,无疑很是困难。 但是,如果不能修补龙脉…… 十年。 赵乾的嘴唇抖了两下。 不行。 赵国的江山绝对不能亡在他手里。 “陛下,此事拖不得,这两日,必须要下决定。”许攸又加了一把火。 赵乾沉默不语。 良久。 赵乾沉声道:“朕先查一查,宗室内有没有合适之人。” 闻言,许攸没有再出声。 如果再相逼,只怕赵乾会察觉到不妥。 “是。”许攸只是低声应道。 紧接着,许攸又抛下一块巨石。 “陛下,其实,不论是厉鬼,还是龙脉之事,皆是人为。” “人为?!”赵乾本就因为或许需要献祭赵晋而愧疚,乍然听闻,这件事乃是人为,一股怒火从胸口冒出。 许攸抿了一下唇,点点头,“龙脉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缺口,而且,臣昨夜发现,其中有人破坏过的痕迹。” “再者,此厉鬼,也是被人引来的。” 赵乾狠狠地一拍身侧的被褥。 因为有厚厚的被褥缓冲,声音并不大,显得较为沉闷。 “可有办法找出此人?” 许攸摇了摇头,“他做得很干净,臣险些没有发现其中的人为痕迹。” 赵乾用力地喘着气。 会是什么人? 对赵国的龙脉动手,难道是北离的残党?亦或是其余窥伺赵国之人? 良久。 赵乾摆了摆手,面容疲惫,“你先下去吧。” 许攸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了赵乾的寝宫。 待走出一段距离后,许攸眼中流露出几分嘲讽和恶意。 这赵国的国君,竟然蠢笨至此。 本来许攸还准备了一番解释,以证实自己可以窥见赵国的龙脉。 岂料,赵乾听见龙脉出事后,已经是方寸大乱,完全忘记了此事。 不过,如此,他倒是更好行事了。 宣平侯府。 “侯爷。”池一与白五齐声唤道。 赵晋抬头,扬眉道:“查到了?” “嗯。” “池一,你先说。” 池一神情有些犹豫,几次抬头看向赵晋。 赵晋之前让池一去查当年赵乾与宁欢之事。 如今,见池一如此神情,赵晋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直说便是。” 池一深吸一口气,将自己查探到的内容一一道来。 “侯爷,属下查探到,二十年前,陛下尚未登基为帝时,曾经前往燕阳拜访梁王。” “当夜,众人已经喝醉了……” “此事本侯已经知晓,说说其他的。”赵晋直接出声打断了池一。 后面所发生的时,前些日子娘已经告诉了他。 赵晋也不想再将此事听第二遍。 “是。”池一转而道:“属下去寻了当初为宁夫人接生的产婆和大夫。” 池一瞥了一眼赵晋,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然后,那位大夫说,侯爷出生时正好足月,一日不多,一日不少。” 一日不多,一日不少。 赵晋半阖着眼,指尖轻点桌案,令人看不出情绪。 他在回想,原主的生辰究竟是什么时候。 从角落里翻出这段时间,再朝回推算…… 赵晋的呼吸重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相差了四日。 比那时候,梁王宠幸宁夫人的时间早了四日。 而四日前,正好是梁王设宴,赵乾饮醉…… 赵晋心里仿佛被打翻了五味瓶,连他自己也道不清是何种滋味。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本侯知晓了。” 池一屡屡瞥向赵晋,又不敢明目张胆,只敢暗中觑了几眼。 第二百九十八章 补偿? 赵晋没有再说什么,将视线移到白五身上,“东宫那里情况如何?” 池一没能从赵晋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好像这件事对他有所冲击,却又好像没有这么大的冲击。 听着池一与赵晋的对话,不知晓情况的白五,云里雾里的。 不过,他对此也并不好奇。 “属下这几日一直盯着东宫。” 白五沉着脸,“太子昏迷时,东宫上下的确惶恐不安。” “昨日,许攸回来,前去东宫做了一场法事。” “但是宫殿的门口关着,只有许攸、太子和两位太子近侍在里面,故而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传出来的消息,乃是许攸正在做法事。” 赵晋目光微凝,“所以,除了两个太子近侍,没有任何人看见?” “没有。” 赵晋点了点桌案,“继续。” “今日卯时,太子便清醒过来,很快又睡了过去,现在已经彻底清醒了。” 白五沉声继续道:“但是属下发现,在宫中闹鬼之前,太子曾经去过许攸在宫中的住处。” “好,本侯知晓了。”赵晋手掌朝外挥了挥,“你们先下去吧。” 池一与白五朝赵晋行了一礼,退出了书房。 当日,赵晋一个人在书房干坐了许久。 …… 一个黑衣人倏然出现在殿内。 哪怕寿全已经不是第一回遇见这种场景,依然被吓了一跳。 还不待他缓过神来,就听见了赵乾的声音,“寿全,你带他们下去。” 寿全微微一怔,不敢多问,连忙应道:“是。” 所有人尽皆离开后,赵乾坐在床榻上,靠着墙壁,沉声道:“如何?” “启禀陛下,属下查了整个宗室,除了宣平侯,无人是阳年阳月阳日出生。” 赵乾神情怔住,这无疑意味着,只能选择以赵晋活葬献祭。 一边是自己心怀愧疚的儿子,一边是江山社稷和自己的身家性命。 赵乾长长呼出一口气,“来人!” 寿全并未走远,一直站在殿外候着,这会听见赵乾的声音,立刻推门进去。 “陛下?” “宣国师觐见。”赵乾右手攥住被褥,沉声道。 “是。” 寿全过来时,并没有看见许攸。 “这位道长,不知国师大人在何处?陛下宣召国师大人觐见。” 被寿全拦下的青年道长,正是那日随许攸前去赵乾寝宫作法的人之一。 “国师正在炼丹房,公公稍等片刻,贫道这就去告知国师。” 寿全笑眯着眼睛,“好,麻烦道长了。” 青年道士微微点头,转身进了一个房间。 “国师,陛下宣召。” 正低头不知在看什么的许攸闻言,抬起头来,大笑道:“哈哈哈,看来我们的陛下,已经想通了。” 青年道士也挂着笑容道:“看来我们的计谋,很快就成功了,到时候,赵国一团乱,正是我们出手的好时候!” “嗯,”许攸脸上挂着笑,“你们都好好准备一下。” “明白。” 许攸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又收敛起笑容,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国师大人。”寿全抬头看见许攸,恭敬地行礼。 有这种神鬼本事的人,是万勿不能得罪。 “有劳公公了。”许攸虽然心底瞧不起阉人,但是明面上对寿全颇为客气。 寿全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国师言重了。” 两人一同朝赵乾的寝宫行去。 许攸走进赵乾的寝宫时,抬眼就看见赵乾脸色很差。 想来做出这个决定,赵乾心里也不好受。 不过…… 许攸心中冷笑一声,但是无论怎么样,赵乾依然会选择江山社稷,选择自己的性命。 与此同时,许攸一直想不明白,赵乾为何会如此挣扎和难受? 赵晋不过是梁王之子,赵乾与梁王素来不对付,可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断没有什么兄弟情义可言。 牺牲区区一个宣平侯,会让赵乾这种人,露出这么挣扎犹豫的神色吗? 许攸不相信。 赵晋很有才华,哪怕许攸再不待见赵晋,也必须承认这一点。 但是,失去赵晋这么一位能臣,赵乾会惜才,无可厚非。 可是许攸却感觉,赵乾不仅仅是惋惜,还有愧疚。 愧疚什么?因为以赵晋为活祭的祭品? 思绪翻飞间,许攸已经走至赵乾的面前。 “臣,参见陛下。” 赵乾有些疲惫地道:“起来吧。” 言罢,他又朝外轻轻摆了摆手。 寿全会意,立刻领着所有宫人退下去,直至确保听不见里面的谈话才停了下来。 “朕决定好了。”赵乾缓缓吐出一口气,“此事虽然对不住宣平侯,但是为了赵国的江山社稷,只能牺牲宣平侯了。” “朕再问国师一件事。” 赵乾目光灼灼地盯着许攸,一字一句地问道:“用宣平侯活祭后,可以镇压厉鬼多久?又可以保龙脉无恙多久?” “永绝后患。”许攸咬字清晰,徐徐说道。 赵乾喃喃自语,“永绝后患……” 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最后只道了一个“好”。 能够永绝后患,赵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至于对赵晋的亏欠,赵乾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擦着被褥,目光微凝。 他听闻赵晋有一个喜欢的女子,名唤褚蔚清。 既然如此,干脆追加赵晋的封号,再赐褚蔚清诰命,善待赵晋的那些手下,让他们得以衣食无忧。 这也算是对赵晋的补偿了。 想到此处,赵乾心中的愧疚终于消散了些许。 归根结底,他也只不过是想要稳定赵国的江山社稷罢了,必要时候,少不得牺牲一些人。 赵乾缓缓吐出一口气,“国师可有什么计划?需要如何做?” “臣会布下阵法,陛下将宣平侯唤来,引入阵法中,然后只需要使宣平侯在阵法中待上半个时辰即可。” “之后,直接在阵法中将宣平侯敲晕,再在臣所选定的地方,将宣平侯活埋。” 许攸提醒道:“所用棺木必须要是黑檀木,而且在下葬前,需要在宣平侯的四肢处,各划上一道伤口。” “什么时候适宜?”赵乾拧着眉头问道。 第二百九十九章 唯一的人选 “明日。” 赵乾眉心一跳,脱口而出道:“这么快?” “陛下,多拖一日,便多一分危险,这两日,此厉鬼不知何时就会再次冲破符纸,继续出来为祸。” 许攸朝赵乾一拜,“臣知晓陛下心中不忍,但是牺牲一人,免除更多人受难,此乃宣平侯的一件大功德,” 赵乾叹了口气,“那就按照你所说的去做吧。” “是。”许攸低着头应道,唇边勾起一抹笑。 翌日一早,赵晋就被赵乾宣召进宫。 只是他刚刚走至宫门口,不知为何,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看见寿全时,赵晋试探性地问道:“公公可知,陛下召本侯前来,所为何事?” 寿全干笑了两声,神情不要自然地道:“此事,奴才实在不知晓。” “无碍。”赵晋笑了笑。 待寿全转身的时候,赵晋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方才寿全分明是在撒谎,他知道赵乾宣召他所为何事,而且他不能说。 有什么事情,是寿全半点不能透漏的? 赵晋心头多了警惕,他走进赵乾寝宫后,首先发现了一个事情。 熏香的味道变得正常了,他再也没有在其中闻到任何的药香味。 这反而更加说明一个问题。 此药香味并不寻常,所以此时才会没有。 赵晋想起许攸回来后,宫中传出的消息称,厉鬼已经被解决。 会这么凑巧吗?刚刚解决掉厉鬼,紧接着熏香的味道就变得正常了。 赵晋边沉思边朝里面走。 寿全自称赵乾要单独召见他,故而没有跟随着一同进来。 只是赵晋走进赵乾的寝宫后,蓦然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没有人? 整个寝宫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 赵晋立刻转头朝外走去! 但是,他一拉门,门被关起来了! “寿全公公!公公!”赵晋大力拍着门,高声喊道:“寿全!” 然而,外面依旧静悄悄,没有丝毫的声音。 外面不可能没有人。 帝王寝宫,无时无刻都有人在外面守着,更遑论,寿全刚刚才将他带过来。 那么,只能是,他们听见了他的喊声,却故意没有应答。 赵晋深吸一口气,抬脚大力踹在门上! “嘭!” 巨大的响声在帝王寝宫内响起! 寿全在外面听着这声音,只觉得心头直跳。 “这,宣平侯不会直接将门踹开吧?”寿全急得团团转,“要不,我们现在就冲进去?” 站在寿全旁边的,是禁军统领,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还不行,赵晋武艺高强,此时打开门,他一定会趁机冲出陛下的寝宫。” “一旦他离开寝宫,那便糟了。” 禁军统领的视线落在赵乾寝宫的门上,肯定道:“放心,赵晋手上没有武器,无论如何都踹不开这扇门的。” 毕竟是帝王寝宫的大门,哪里能这么轻易就别踢开? 赵晋踹了一轮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仅凭这样用力踹,根本不是办法。 沉吟片刻,赵晋不再踹门,而是朝里走去,将赵乾的寝宫找了一圈。 无果后,赵晋干脆席地而坐,等着看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此事一定是赵乾授意的,但是…… 赵晋屈指敲着自己的膝盖,星眸沉静。 赵乾为什么要这么做?将他困在寝宫里有什么用处? 赵晋长长呼出一口气。 正在此时! 寝宫的殿门被打开了! 听见声响的那一刻,赵晋立刻从地上起来,转身看过去。 只见禁军统领直接率领大量禁军冲了进来,并且将赵晋围得紧紧的。 “楚大人这是何意?”赵晋眯了眯眼睛,沉声问道。 楚大人,即禁军统领楚燕昇。 “我只是奉陛下之命,要将宣平侯留在寝宫内罢了。” 不待赵晋试探更多的,寝宫内也传来了动静。 赵晋循声看去,只见其中一面墙从中间被拉开。 那竟然是一面假墙,实则是一道暗门。 赵乾与许攸从那里走了出来。 “臣参见陛下。”赵晋朝赵乾徐徐行了一礼,不等赵乾出声,便直接问道:“不知陛下这是何意?” 赵乾没有看赵晋,反而对楚燕昇道:“先将人带下去吧,将朕的寝宫围起来,暂时禁止宣平侯离开。” “是!” 楚燕昇带着人哗啦啦地退了出去。 “陛下?”赵晋的语气已经变得有几分冷锐。 赵乾这才看向赵晋,浅叹了一声,几次张嘴,又屡屡闭上。 “国师,你来说吧。” 赵晋拧起了眉,将视线投向许攸。 究竟是什么事,要将他强行留在帝王寝宫,赵乾又张口难言? 许攸朝前走了一步,“宣平侯,宫中厉鬼之事,你可有听说?” 赵晋神情微顿,“自然是有。” “只是本侯想不明白,这与将本侯强行留在此处有何关联?” “自然是有的。” 许攸解释道:“此厉鬼道行深,若想要彻底镇压此厉鬼,还得要另辟蹊径。” “而且,贫道还发现,赵国的龙脉有所破损,急需修补。” “所以,此事与本侯有何关系?”赵晋又问了一遍,语气颇为不悦。 许攸微微一笑,“因为无论是镇压厉鬼,还是修补龙脉,都需要活祭阳年阳月阳日出生,且与皇室有血脉关系之人。” 听闻此言,赵晋心中浮现了一个极为荒唐的猜测。 果然, 许攸接着道:“而宣平侯,则是唯一的人选。” “活祭?”赵晋气笑了,反问了一句,“国师大人怎么这么喜欢活祭?” 先是活祭百姓,如今又是活祭他。 若非赵乾还在此处,赵晋只怕已经忍不住,直接揍许攸一顿了。 许攸浅叹道:“侯爷当真是误会贫道了,若非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贫道断不会选择活祭这个法子。” “宣平侯,”赵乾终于出声,“之后,朕会善待你身边的人,让他们享尽荣华富贵,这也是对你的补偿。” 荒唐! 赵晋此时脑海中几乎只剩下了这两个字。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听见这么荒谬的话。 将他活祭之后,关照他身边的人以补偿他?赵晋已经被气乐了。 赵乾怎么有脸面,说出这种话? 第三百章 目的昭然若揭 直至现在,赵晋才知晓,这一场所谓厉鬼作祟的局,针对的不是任何一个皇子,而是他。 此前所有的事情,不过是为了今日铺垫罢了。 而仅凭许攸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在皇宫内装神弄鬼。 能够直接潜至赵乾的寝宫周围,而且不被人发现,极有可能就是宫中的人。 加之先前池一探查到,太子曾经前去寻过许攸。 赵晋如今几乎可以肯定,许攸与太子联手布了这一场局。 只是,若说太子是因为苏青之事而要与他算账,为何许攸非要至他于死地? 从他第一回见许攸时,对方就怀着其他的目的。 赵晋合上眼睛,脊背挺直,将胸腔的怒火一点点按压下去。 纵使他再生气,此时却不是他发泄怒火的时候。 如今赵乾极为信任许攸,连如此荒唐的举动都能做出,赵晋必须要想办法,化解这一次的危机。 “陛下。”赵晋睁开眼,星眸重新变得平静,“陛下以为,此事当真是厉鬼作祟吗?” 听见赵晋的反问,赵乾怔愣片刻,紧接着拧起了眉头,“何出此言?” 莫非,赵晋是为了逃过活祭才这般说? 不待赵晋开口,许攸抢先道:“此事的确有人为的因素,之前,臣已经告知陛下了。” 赵晋有些讶异地扬眉,问道:“不知国师所说的人为因素是何?” 赵乾也想起来了,干脆结果赵晋的话茬。 “国师曾告诉朕,之所以会有厉鬼闯入皇宫,甚至伤了朕和太子,乃是因为有人对龙脉动了手脚,并且特意引了厉鬼前来。”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不对。 如果许攸与太子的目的是为了对付他,那么,只需要称是厉鬼作祟,然后需要他活祭以镇压厉鬼和修补龙脉就够了。 何必再多此一举,称背后是人为? 这盆脏水,是想要泼到他身上,还是泼给别人? 眨眼间,思绪百转,赵晋的耳边再次响起赵乾的声音。 “朕知晓,此事的确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赵乾重重叹了口气,眉眼间的愧疚清晰可见。 “但是此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会毁掉赵国的基业,所以朕……” 赵晋直接出声打断了赵乾,“陛下,臣所说的人为,并非是国师所言。” “莫非,侯爷是发现了什么,故而有此说法?”许攸眯了眯眼睛问道。 赵晋瞥了对方一眼,笑道:“的确如此,而且本侯一直有些地方想不明白。” 放在平时,直接被人打断,赵乾必然会恼怒至极,但是这回兴许是对赵晋心怀愧疚,所以赵乾并未因此生气。 他温声问道:“有什么发现,只管道来便是。” 闻言,赵晋朝赵乾拱手道:“陛下,臣不相信此乃厉鬼作祟,而且臣发现了一些端倪。” “臣并未去过东宫,所以东宫的情况臣并不知晓,但是陛下的寝宫。” 赵晋的声音顿了顿,继续道:“第一回臣前来,乃是陛下遇到鬼影的第二日,臣当时还询问了,寝宫内所用熏香是何熏香。” 赵乾点头,“此事朕记得。” 他有些迟疑地道:“莫非,是香不对?” “正是。”赵晋目光锐利,“臣当时之所以询问,乃是觉得这熏香味道中,夹杂着药香。” “药香?”赵乾惊疑不定地道:“你确定?” 赵晋颔首,“臣不敢有所欺瞒。” “陛下知晓,臣的心上人,褚蔚清,素来喜欢捣鼓药材,故而臣也接触了不少药材,对药味也比较敏感。” 许攸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他近乎质问道:“既然这样,当时宣平侯为何不说?” “当时本侯并未想到会与厉鬼有联系,况且,也不能确定,这药香有问题。” 赵晋抬眼看向赵乾,敏锐地发现了赵乾眼底的惊疑,继续道:“第二回,臣是在陛下身上闻到了药香。” “朕在大殿内摔下来那一次?”赵乾拧着眉头问道。 “不错,臣为陛下包扎和处理伤口时,就嗅到了陛下身上有一股药香味,不弄,与衣服的熏香混杂在一起。” “而且,”赵晋的神情愈发凝重,“这一次的药香味,与上一次在陛下寝宫中所闻到的,有所不同。” 不待许攸和赵乾出声,赵晋语速极快地接着说了下去。 “第三回,则是陛下摔到腿后,臣前来陛下寝宫,这一回,陛下寝宫内的药香味,与第二回是一样的。” 赵晋话音一转,“但是,在国师回来那一日,臣再闻到的药香味,却是与第一回时,陛下寝宫的一致。” “再到后来,陛下寝宫内,便没有了这些药香味。” 药香味几次变化,若是赵晋所言为真,无疑是很有问题。 “兴许是贫道对所谓的药香并不敏感,倒是没有闻到过宣平侯所言的药香味。” 许攸适当露出几分困惑的神情,“不过,陛下,不知这熏香,乃是何人负责?” “是寿全,朕的寝宫,所有事情乃是由他统管。” 赵乾的神情完全沉了下去。 如果熏香有问题,那么,他日日噩梦,是因为厉鬼作祟还是因为熏香? 如果是因为熏香,那么,所谓的鬼影,会不会也是人为? 赵乾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寿全!给朕滚进来!” 寿全一直守在殿门外,听到这一声爆喝,他连忙跑了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 “朕问你,你可有发现熏香有问题?” “熏香?”寿全愣住了,神情茫然,“熏香有什么问题吗?” 寿全脸上的困惑太过真切,半点也不像是作伪。 许攸提议道:“不如将剩下的熏香拿来检查一番,便能知道是不是有问题了。” “国师莫不是以为,幕后之人会将熏香留到现在?”赵晋掀起眼皮,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许攸一噎,神情明明灭灭,呼吸粗重了一瞬,半响后,才勉强让声音变得平静,“那不知宣平侯有什么法子查探?” 赵晋笃定地道:“香炉,药香味消失没有多久,倘若熏香内参杂了药物,足足烧了这么久,必然会有气味残留。” 第三百零一章 拆香炉 许攸面色微变,而一旁的赵乾却是一拍大腿! “这个法子好!” 赵乾的沉着脸对寿全道:“寿全,先去将香炉灭了。” “陛下,可以在太医院寻一个鼻子灵敏之人前来。”赵晋笑了笑,视线扫了一下许攸。 “臣担心待会国师不相信。” 赵晋此话说得颇为意味深长,直接将其中的矛盾一言挑明。 闻言,赵乾的目光深了一些,有意无意地看向一旁的许攸。 若是香炉真的有问题,药香味是人为,那厉鬼,是确有其事,还是有人装神弄鬼? 倘若厉鬼是假的,许攸的那一番话,显然很有问题。 许攸扯了一下嘴角,“宣平侯这话,贫道实在是不懂,贫道只不过是将心中的疑虑道出来罢了。” “再者,当日,贫道也确实是看见了厉鬼,不然,符纸也不会自燃。” 赵乾猛然回想起,许攸作法当日,符纸的确是不点而燃,心中更是犹疑。 “自燃?” 赵晋突然笑出声,“国师大人,可这符纸自燃,与有无厉鬼有何关系?” 他的神情带着几分不解,“没有厉鬼,也能做到符纸自燃,这又不是什么难事,若是国师大人想看,本侯也可以给国师表演一个符纸自燃。” 话音刚落,赵晋又道:“不,不仅仅是符纸,这家具,本侯也可以让他自燃。” 赵乾拧着眉,看向许攸,声音沉沉,听不出喜怒,但赵晋知晓,现在赵乾的心情,绝对算不得愉快。 “国师,宣平侯所言,可是真的?” 许攸心里暗骂了一声,面上却镇定地道:“此事贫道并不清楚,但是,一直以来,贫道所学所见,皆是符纸因厉鬼、阴气以及道法才会无火自燃。” 他不确定赵晋是真的知晓了这个法子,还是只是诈他,所以许攸不敢一口否定赵晋的说法。 “无事,”赵晋摆了摆手,笑道:“待此间事了,本侯可以表演给国师看,到时候,国师就有所见有所闻了。” 许攸的呼吸沉了一瞬,半响后才咬着牙道:“那贫道,就多谢侯爷了!” “不必客气。” 望着许攸憋屈,又只能死死压制着的模样,赵晋顿时畅快了不少。 寿全将香炉灭了之后,就去太医院寻了人前来。 “陛下,人来了。” 跟在寿全身后的,是一个中年太医,板着一张脸,打眼一瞧,就知道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许攸见到来人后,神情微变,目光有些闪烁。 一直注意着许攸的赵晋将这一切收归眼底。 看来,这个太医不是许攸,或者太子的人,不然,许攸不会神情这般凝重。 许攸如今,心中甚至有些慌乱,他不确定香炉内是不是真的还会残留着药香味,并且能够判断出什么药。 但是,一旦坐实赵乾的噩梦可能来源于香炉而非厉鬼,无疑会动摇赵乾对他的信任。 偏偏,他又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阻止赵晋,只能暗恼自己大意了。 只是,纵使许攸真的想到了香炉内可能残存药味,他也难以处理。 他总不能直接换一个香炉。 帝王使用的香炉,上刻有金龙金凤,这些都是除帝王外,无人能够使用的,也没有任何一个匠人胆敢给他打制这样的香炉。 再者,皇宫内的物什,有专门的官匠负责,精美绝伦,工艺复杂,旁人想要打制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太难。 退一万步来说,纵使许攸当真能够打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香炉,如何替换? 任凭许攸脑中思绪万千,另一边,赵晋已经与太医走至香炉旁边。 赵晋直接伸手,暴力将香炉拆开,里面的香灰洒了一地。 香炉内的香灰会定期清理,故而检查香灰没甚作用,赵晋直接拎起其中一块香炉的碎片,放在鼻间嗅闻。 “寿全,过来扶朕。” 寿全连忙走至赵乾身边,将赵乾扶至香炉旁边。 一股子极淡的药味,混杂着龙涎香的味道涌入了赵晋的鼻子中。 这股药味不像是此前他闻到的那两种药味,反而更像是,两种药味融合在一起后的味道。 赵晋对面是太医,他也拿了一块香炉碎片嗅闻。 他闻了许久,赵晋将香炉碎片拿开时,他还在嗅闻,甚至特意拿开香炉碎片,掩住鼻子,缓一缓后,又再次将香炉碎片放到自己鼻间。 太医的眉头越皱越紧,几乎快要纠结成一团了。 赵乾在旁边看得心急,忍不住问道:“如何?” “臣在里面的确闻到了药味,而且像是之前两种药味的混合。”赵晋沉声道。 应该是此前他们为了达到目的,将两种药交替使用,故而才让香炉内留下了两种药味,并且混合在一起。 “宣平侯所言甚是。”太医放下香炉碎片,肯定了赵晋的说辞。 “太医可能判断,这是什么药?” 赵晋抬眼朝对面的太医望去,沉声问道。 许攸面色沉冷地看着两人,心里思绪百转。 事已至此,赵乾必然已经产生了怀疑,今日想要除去赵晋,只怕是不可行了。 他必须要想办法先稳定赵乾,不能让赵乾怀疑到他身上。 许攸半阖着眼,忽然道:“陛下,香炉有问题,可是,陛下寝宫内的确有厉鬼,此不能不解决。” 一旁的太医从来不信这些神鬼之说,甚至因为常有人以符水治病,对这些道士厌恶至极。 当即嘲讽道:“国师大人,既然香炉的有问题,何不先顺腾摸瓜,将幕后之人找出来?” “毕竟,有时候,人心可比厉鬼恐怖多了。” 许攸却是掀起眼皮,目光锐利,“倘若厉鬼之祸不尽快解决,时间久了,此鬼愈发强劲,彼时恐怕就无法解决了。” 赵乾面色沉沉,听见许攸的话,沉默不语。 “陛下,”许攸加了一把火,“这药,总不可能能够让陛下看见鬼影。” 许攸此话,直接戳破了赵乾最为困惑之处。 这世上,难道有药物可以气味就让他看见鬼影? 太医本想要驳斥许攸,听见这最后一句话,刚欲出口的驳斥之言就被堵住了。 第三百零二章 药性相反 正如许攸所说,他所见过的药物里,没有任何药物有如此功效,香炉内曾经燃烧过的两味药物,也没有如此效果。 赵晋瞬间知晓了许攸的意图,只要能够咬紧的确有厉鬼作祟,许攸就能避过一劫。 因为,许攸本来也只是看出厉鬼作祟与龙脉受损一事,坐实了这两件事,许攸与欺君,自然也就没有了关系。 “可能够判断出是什么药的味道?”赵乾没有应答许攸,而是沉声询问太医。 “是铁甲草和钟柏子。” 太医将两味草药的药性徐徐道来,“铁甲草乃是旺肝血之物,而人入睡后,若是肝血旺盛,则会失眠、多梦,还容易引起噩梦。” “至于这钟柏子,恰好相反,乃是安神的草药,应对长期噩梦,有奇效。” 香炉内两种药性完全相反的药。 星眸内眸光微亮,若是如此,则能够表明,对方在熏香内参杂这两种药物的用意了。 赵晋甚至忍不住赞叹一句幕后之人的聪慧狡诈。 用铁甲草引起赵乾屡屡做噩梦,使得赵乾半夜惊醒,再安排所谓的“厉鬼”,如此一来,就能够让赵乾以为,寝宫内有厉鬼作祟。 当赵乾命人做法解决厉鬼,尤其是许攸回来后,开坛做法后,再换成钟柏子。 赵乾不再噩梦连连,再加之没有看见所谓的鬼影,无疑就更加相信此乃厉鬼作祟,从而对许攸更为信任。 赵乾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这幕后之人,简直将他当成傻子一般耍! “查!一定要给朕查出是何人所为!” 许攸咽了咽口水,看见赵乾一脸怒容,没敢再提厉鬼之事。 现在赵乾无疑已经怀疑所谓的鬼影是假的,他必须要让赵乾相信,厉鬼一事并非捏造,否则,之后赵乾势必不会再信任他。 到时候他们的计划,兴许便会全盘崩毁。 不如,干脆连着连夜让那人扮作厉鬼在赵乾寝宫内兴风作浪,以她的武艺,避开御前侍卫的追捕,绝对不是问题。 赵晋的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许攸,心里冷笑一声。 许攸想要坐实厉鬼一事,他偏不让他如愿。 算计到他头上来,赵晋不可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陛下,”顶着赵乾的怒火,赵晋朝赵乾走近了一步,面容沉冷,“香炉有问题,陛下此前连连噩梦极可能是这铁甲草引起,而非是什么厉鬼。” “那么,所谓的厉鬼,便有待商榷了。” 赵晋只差指着许攸的鼻子说他诓骗赵乾了。 赵乾对此未置一词,视线落在了许攸的身上,“国师,你可有什么话说?” “贫道无话可说。” 许攸面色平静,“还请陛下恕罪,贫道只擅长道法一途,对草药实属不清楚,所以也未能发现香炉的异样。” “但是,贫道所见厉鬼,并非虚言,也不敢欺瞒陛下。” 的确,单单只是香炉内的药味,并不能说明,厉鬼也是假的。 而且,熏香内被参杂了草药,最大的罪责,其实寿全。 寿全脸色苍白,他负责陛下的寝宫一切事宜,这既是帝王的恩宠,同时,一旦寝宫内出现这些事,他也是第一个被问责之人。 “陛下,老奴,老奴实在是没有发现,还请陛下恕罪!” 寿全跪倒在地,双手趴伏,额头大力地磕在地面上,连声求饶。 看着这个侍候了他大半辈子的老太监,赵乾对他还是信任的,虽然气恼他如此疏忽大意,却不至于真的因此要了他的命。 “哼!你真是年老了,眼昏耳聋!” 赵乾单手负在身后,深吸一口气,“朕给你一个机会,将此事给朕查清楚!不然,这总管之位,你也不必再做了!” “老奴一定细查!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答复。”寿全逃过了一劫,大大松了口气。 哪怕丢了这个位置,也总好过死于非命。 赵乾越看寿全越是生气,又是一声冷哼,踢了踢趴伏在地上的人,“起来!还趴着作甚?!” 寿全堆着笑脸,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待赵乾处置完寿全后,赵晋才出声。 他并未对赵乾出言,而是看向许攸,“国师大人,本侯有一事想问。” “侯爷请说。”许攸暗暗警惕。 “国师称,此前的做法,只能暂时镇压住厉鬼,那不知这厉鬼,何时会再次现身?” 许攸目光微闪,沉吟片刻后方道:“这两日内,必然会再次现身。” “这样啊。”赵晋勾了一下嘴角,很快又将嘴角拉平。 “陛下,厉鬼之事,想要知晓真假,臣有一个法子。” 赵乾眯了眯眼睛,“宣平侯只管说来。” “既然国师称,这两日厉鬼会现身,我们何不试试将这所谓的厉鬼拿下,看看究竟是不是厉鬼作祟。” “宫中的侍卫也曾试过想要捉捕此鬼,但是没有一次能够抓住,常常根本寻不着这厉鬼的身影。” 赵晋微微一笑,朝赵乾利索地一抱拳,双手碰撞在一起,发出“啪”的一声,“陛下,臣愿意一试。” 迎着赵乾的目光,赵晋一字一句道:“这两日晚上,臣可以守在陛下寝宫内,会一会这所谓的厉鬼。” 赵乾神情微愣,“你要亲自对付这厉鬼?” “是,臣也想知道,这需要臣活祭的厉鬼,究竟有多么凶煞。” 活祭的字眼一出,寿全等人心中俱是一惊,纷纷低下头,掩住自己的神色。 赵乾与许攸的面色都微微变了。 虽然他们打着将赵晋活祭的心思,但却万万不敢将此事泄露出去的。 否则,那些老古董绝不会善罢甘休。 赵晋紧接着道:“国师既然提出了这个建议,想必,也能理解本侯的心情吧?” 他并未直接道出赵乾同意了此事,而是将这顶帽子,直接扣在了许攸的头上。 赵晋心中失望归失望,却也不至于被怒火吞噬了脑子。 如今赵乾对他愧疚不安,只要渡过了这一劫,之后,这份愧疚不安,于他而言,则是一件好事。 但是,如果他将此事捅了出去。 第三百零三章 反击 赵乾这般自私自利的性子,恐怕非但所有的愧疚烟消云散,还会恼恨他让此事被他人知晓。 一听这是国师提议的,太医与寿全顿时想起上一回雪灾时,国师也曾提议用活人祭祀上天。 太医对许攸顿时更是厌恶。 赵乾的神情缓和了许多,觑了一眼赵晋,心里更加愧疚。 他本以为,赵晋是恼怒之下,才将此事道了出来。 毕竟,此事的确对赵晋不公平。 却不曾想,赵晋只是说了许攸提议此事。 赵乾缓缓叹了口气,“只是,倘若厉鬼为真,你守在朕的寝宫内,无疑会很危险。” “陛下放心,臣有把握。”赵晋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许攸阴沉着脸,他知道,今日之后,他欲让宣平侯活祭镇压厉鬼的事,必将会传遍整个皇宫。 赵乾被摘了出来,这盆脏水便只会悉数泼在他的身上。 事已至此,索性许攸也不再遮掩,干脆道:“贫道知道侯爷怀疑此事的真假,毕竟,这厉鬼需要侯爷活祭才能镇压。” “但是,若是等这厉鬼再度出来,彼时哪怕再以侯爷活祭,只怕也会有后患。” 言外之意,则是坚持要今日将赵晋活祭了。 赵晋笑了笑,星眸内却没有丝毫笑意,“本侯岂知,这是不是国师一手策划?毕竟,药香一事,属实太过巧合了。” “再者,不知是不是本侯的错觉,国师似乎急于将本侯活祭。”赵晋看着许攸,眉眼间带着困惑,声音有些轻。 一口气被堵在胸口,许攸控制不住,脸色几经变幻,半响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只是这厉鬼太过凶煞,贫道担忧罢了。” “够了!”赵乾喝斥了一声,扫了一眼许攸,“宣平侯所言不是没有道理,便先看看能不能抓住这厉鬼!” “这两日,便如宣平侯所说,准许宣平侯在朕的寝宫守着,另外,麻烦国师到时候也一同留下吧。” 赵晋抱拳应道:“是。” 而许攸面颊的肌肉抽动,几乎是从齿根挤出来的一个字,“是。” 闹了这么一场,赵乾有些疲惫地挥挥手,“都下去吧。” 寿全醒目地扶着赵乾,低声道:“陛下先休息一会吧。” 赵乾点点头,寿全扶着赵乾在床榻上躺下。 没有再多留,赵晋转身离开赵乾的寝宫。 许攸走在赵晋身后,待走至宫道上,周围没有旁的宫人后,许攸阴恻恻地道:“宣平侯,还真是牙尖嘴利,厉害得很。” 闻言,赵晋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许攸,脸上没有半点笑意,目光冰冷刺骨,“不及国师,与太子联手策划了这么一场局。” “不过,可惜,”赵晋微抬下颌,“只怕是要让国师和太子失望了。” 许攸心里暗惊,赵晋竟然已经猜测到这场局乃是他与太子联手设下。 不过,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没有什么意思,他们彼皆是心知肚明。 许攸当即冷笑一声,“希望宣平侯看见厉鬼时,莫要被吓得屁滚尿流。” 这么多御前侍卫之所以一次都无法抓住这所谓的厉鬼,其中有一个缘故,便是因为恐惧,根本不敢真的靠近。 人哪里敢和鬼神斗? 赵晋闻言笑了一声,“国师不如到时候好好瞧一瞧便知晓了。” “不过,国师还是好好担忧一下自己为好!” “这就不劳宣平侯费心了!” 赵晋笑了笑,眼见许攸准备抬脚离开,忽然有些困惑地问道:“太子知道国师在背后的小动作吗?” 许攸神情微凝,“宣平侯这是什么意思?” “本侯只是奇怪,国师为何要多此一举,称厉鬼之事背后还有人为?” 赵晋与许攸对视,似乎当真只是说出自己的不解之处罢了。 半响,许攸直接甩袖离开,一言不发。 看着许攸的背影,赵晋笑了一声,“既然算计到我头上来,我可不会这般善罢甘休。” 太子与国师要置他于死地,赵晋只能先发制人。 …… 赵晋回到侯府中,面色沉冷一片,将武田等人立刻唤来。 “侯爷,发生什么事了?” 赵晋揉了揉眉心,将宫中发生的事,简单说了说。 “陛下这是疯了不成?”武田失声道:“上一回活祭之事过去了才多久?” 池一和白五也是满脸不可置信。 “你们,去查查许攸。”赵晋沉声嘱咐。 “许攸背后的身份估计不简单。” 赵晋始终想不明白,许攸针对他的目的是什么? 其中必然有哪里他们不知晓的地方,他得罪了许攸,或者,许攸要做什么事,必须要除去他才行。 “好!”武田直接应了下来,有些担忧地道:“那,今夜侯爷就要去陛下的寝宫?” “嗯,一直等到所谓的厉鬼出来。” 池一有些迟疑地道:“侯爷需不需要做些准备,这种事,毕竟不太说得准,万一真的是厉鬼……” “鬼怕人。”赵晋只淡淡说道,“人心远比厉鬼可怖。” “你们先去查清楚此事,挖地三尺也要将许攸查个底朝天。” “是!” 另一边,许攸回了自己的住处后,很快,又暗中前往东宫。 “国师,如何?”一听闻许攸来了,赵行宇直接快步上前去迎接。 许攸沉着脸,“出事了,殿下必须要立刻扫清所有的尾巴。” 赵行宇面色一变,“怎么回事?不是说今日便要活祭赵晋吗?怎么……” “那个药,你们没有处理干净。” “熏香内的药,孤让人每日扔进香炉内的,香料上绝对看不出问题。” 许攸闭了闭眼,“香炉。” “香炉怎么……”赵行宇猛地回过神来,“药味?!” 许攸低应了一声,语气恼恨,“也不知道赵晋的鼻子怎么灵,他之前就闻到了赵乾寝宫内的熏香的味道不对劲。” “今日拆开香炉,太医确定了里面曾经烧过铁甲草和钟柏子。” 听闻此言,赵行宇便知,他们此计,已经失败了。 以父皇的疑心,肯定会怀疑许攸,如果赵晋再在一旁煽风点火…… 赵行宇长长呼出一口气,沉着眉眼。 第三百零四章 今夜就要让她现身 “现在情况如何?”赵行宇沉声问道。 “陛下准了赵晋这两日夜间守在寝宫内,等厉鬼现身,然后捉捕厉鬼。” 太子拧着眉,“那孤让她这两日不要现身。” “不,”许攸摇头否决了,“今夜就要让她现身。” “陛下如今已经怀疑厉鬼是真是假,我们须得坐实厉鬼的存在,才有可能,逼赵晋活祭。” 赵行宇沉默片刻,“国师,如果这厉鬼被抓住了呢?” 他盯着许攸,单手负在身后,质问道:“彼时,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言罢,赵行宇在房内踱步,眉头紧紧皱着,双手皆负在身后。 许攸站在一旁,看着赵行宇来回走动,淡声道:“太子殿下不必如此着急,纵使赵晋看破了我们的计谋,甚至扬言要亲自抓鬼。” “可是,那么多御前侍卫,之前不也说要捉拿厉鬼?如今,可有一个抓到?” 赵行宇停下脚步,侧头看向许攸,“国师的意思是,赵晋不敢?” “呵,”许攸笑出声来,“那些御前侍卫,可有一个敢?” 赵行宇垂下长睫,负在身后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国师所言有理。” 话虽如此,赵行宇眉间的褶皱却是半点没有舒展开,视线落在虚空,令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片刻后,赵行宇松开负在身后的双手,朝厅堂的门口走去,高声对门口的侍卫道:“去将戚少卿唤来,小心一些,莫要被人发现了。” “殿下这是有主意了?”许攸目光微动,转过身看向背对着他的赵行宇。 他看不清赵行宇的面色,只能听见对方的声音,“国师方才所言,不是没有道理。” 赵行宇转过身,抬眼看向许攸,神情虽然还能看见些许残留的焦虑,更多的却是平静。 “但是,国师莫要忘记了,当初赵晋面对赵瀛派遣的杀手,没有半点退缩。” 说着,他的目光垂落,轻声道:“赵晋是一个狠角色,还真不一定会害怕。” 许攸的神情蓦然沉了下去。 如果赵晋不怕,真的将厉鬼抓住了…… 赵行宇扫了一眼许攸,淡声道:“国师,我们当务之急,是必须要将此事撇清关系。” “再说了,”赵行宇笑了一声,“虽然不能将赵晋除掉,是有些遗憾,但是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总不能让这些努力都白费。” “殿下有何办法?” 赵行宇踱步至主位旁,徐徐坐下,一手搭在黑色的桌案上,“赵晋猜到了幕后之人是我们吗?” 声称需要活祭以镇压厉鬼的乃是许攸,而赵晋既然揭穿了此乃人为,而非是厉鬼作祟,自然知道了这件事有许攸的身影。 如今赵行宇这般问,不过是想知道,赵晋知不知道里面有他的手笔。 许攸目光沉沉,直直盯着赵行宇。 如果赵行宇知晓,赵晋不知道里面有他的手笔,可不一定会管他。 想起宫道上,赵晋道出他与太子勾结时,他并没有反驳的场景,许攸轻“呵”了一声。 赵行宇被许攸盯得有些许不自在,仿佛自己那些心思全部被许攸看透了一般。 虽然当初他寻许攸合作,但是这么久,他似乎从来没能看透许攸的真正想法。 “赵晋,已经知道了。”许攸缓声道,字字清晰地传入赵行宇耳中。 赵行宇神情扭曲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忍了又忍,赵行宇还是忍不住问道:“赵晋是如何知道孤也参与了的?” 他甚至怀疑,是许攸出卖了他。 否则,他从未在明面上参与此事,甚至还是“受害者”,赵晋怎么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殿下,贫道在宫中这么短的时日,根本不可能能够遣人在御前侍卫的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 许攸朝赵行宇走去,直接在旁边的太师椅上落座,“再者,殿下虽然受伤了,除了一个黑手印外,再无其他问题。” “赵晋有所怀疑,再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他将这怀疑,坐实了罢了。 赵行宇的呼吸重了几分,嘴唇挪动了几下,最后伸手握住了茶杯,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孤会嘱咐好她,如果今夜赵晋抓住了她,就让她担下所有的罪责。” “殿下以为,陛下和赵晋会相信?” 赵行宇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自然不会信,但是孤要的就是他们的不信!” “只有不信,我们才能做后面的事情。” 许攸眯了眯眼睛,“殿下想将这个罪名,扣在别人身上。” “不错。” 赵行宇冷静了一些,握着茶杯的手也卸了一些力道,端起茶杯,抿了口热茶。 “查不出来,只会叫父皇愈发忌惮和恼怒,以及不罢休。” “哪怕我们收拾得再干净,也难免会有所痕迹,倘若父皇查得太深,难保不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赵行宇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计划一一道来,“既然如此,我们完全可以将这幕后之人,送到父皇的手中。” “那殿下,打算怎么送?” 许攸右手握拳,轻咳了一声,然后放松身体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不待赵行宇说话,就继续道:“三皇子?四皇子?” “正是。” “但是,若想要有直接令他们下台的铁证,恐怕很难。” “不需要铁证,”赵行宇将茶杯放在桌案上,喟叹一声,“铁证如山,固然可以让这两人,彻底无法翻身,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身为太子,赵国的储君,理应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赵行止不仅不是嫡出,而且还不是长子,根本没有资格与他抗衡。 父皇是依靠嫡长子,才得到了这个位置,为了让自己的皇位更加名正言顺,只要他活着,没有犯下大错,父皇绝不会另立储君。 然而,父皇却依然要培养起老三。 无非是为了朝堂的平衡。 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于他而言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但是,他却可以恶心恶心赵行止与赵行之,让父皇对他们失去信任。 免得赵行止手上的势力越来越大。 第三百零五章 挑拨离间 第三百零五章挑拨离间“我记得,她曾经在兰贵妃宫中办事,后来又被调去了淑妃的宫中。” 这个宫女,是赵行宇安插进兰贵妃宫中的,后来被调走后,他心中还有些不悦。 虽然赵行宇讨厌赵行之,但也明白,赵行之能力再强,也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一来,赵行之根本无心于政事,二来,淑妃也不会让赵行之太多接触政事。 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正好。 许攸微微眯起眼,“殿下可是想,挑拨三皇子和四皇子?” 赵行宇笑了笑,默认了许攸的说法。 “单凭她那一张嘴,自然无法定罪三皇子和四皇子,可是,却能够让三皇子与四皇子互相怀疑此事乃是对方所为。” “并且将罪名扣在自己头上。”许攸接话道。 赵行宇双掌一拍,笑道:“正是如此。” “而且,父皇心中对两人肯定也有所怀疑。” 赵行宇浅叹了一声,“虽然未能直接除掉赵晋,反倒是还让父皇对赵晋如此愧疚,实在是令人可惜。” “不过,赵晋可不是次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来日方长。” 最后四个字,赵行宇的语气里依然带着几分恼意。 可见,赵行宇虽然迅速想到了应对之策,却依旧对让赵晋逃过一劫而耿耿于怀。 许攸听见此话,眼中更是划过一抹杀意。 若实在不行,只能直接派人下杀手了。 赵晋绝对不能再留下来,让赵晋留下来的危害,太大了。 许攸没有在赵行宇的宫中待太久,商议完之后就暗暗离开了东宫。 事情发生变化,他也得重新部署后续的计划。 比如,他不能失去赵乾的信任,那么,就算证实了是有人装神弄鬼,也要为他看成是厉鬼,找一个借口。 许攸离开后不久,戚少卿就赶到了东宫。 为了躲避众人,不被人发现他与东宫有联系,戚少卿费了不少功夫。 “殿下。” 赵行宇正闭眼躺在贵妃榻,脑袋枕着右手,“来了。” 他睁开眼,便见戚少卿恭敬地站在面前。 赵行宇并未坐起身,而是继续躺着与戚少卿谈话,“你去嘱咐她,如果事情败露,父皇对她用刑,就称乃是四皇子和淑妃命她做的。” “但是,”赵行宇左手搭在腿上,不自觉地点了点腿侧,“之后再改口,说是三皇子命她污蔑四皇子。” 赵行宇没有过多解释,以戚少卿的聪慧,能够明白他的意图。 果然。 戚少卿没有再问,只是应道:“是。” “还有,扫干净点,我们与她接触,还有东宫里的痕迹,全部清除干净,半点都不能留下。” 戚少卿点点头,“殿下,事情是不是快捂不住了。”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此时赵晋应该已经命丧皇宫,被用以活祭了。 但是他赶来东宫时,却看见赵晋回府。 赵晋明明早上已经被召入宫中,但是最后却安然离开,无疑是其中发生了什么意外。 能够让赵乾放弃原来的计划,只能是因为,怀疑活祭是否当真如许攸所说,甚至,对于厉鬼作祟的说法产生了怀疑,而且赵晋还拿出了实质性的证据。 再次被提起此事,赵行宇心头依旧不畅快,“赵晋发现了熏香里的药味。” “呵,还真是狗鼻子。”赵行宇一手撑着贵妃榻,从榻上坐起身,面容沉冷。 “现在父皇已经怀疑此事的真假,这两日,赵晋会守在父皇寝宫内捉鬼。” 戚少卿皱起眉头,“她保不住了。” “所以,你必须要清扫干净所有痕迹,她保不住是小事,若是牵扯到东宫……” 赵行宇没有说完,但是戚少卿明白其中的后果。 如果赵乾知晓,此事是太子殿下所为,只怕储君之位也保不住。 …… 天色越来越暗,赵晋透过窗棂,瞧了一眼外面暗下来的天色,站起身,踱步到侧边的墙前。 面前挂着一把刀,刀鞘细长,赵晋伸手将其取下。 握住刀柄,朝外一拉,长刀被抽出一半,寒芒迸射。 “锵!”赵晋将长刀收回刀鞘中,低头看着黑色的刀鞘,神情带着几分迟疑。 他要不要带刀入宫? 指尖点了点刀鞘,最后,赵晋还是将长刀挂到墙上。 “笃!笃!笃!” “进来。”赵晋扫了一眼墙上的刀,转身看向门口。 武田推门进来,“侯爷,时间差不多了。” “好,你带着这柄刀守在宫门口,若是可以,一个时辰内我会出来取。” 赵晋手朝后面一伸,直接取下长刀递给武田,“一个时辰后,倘若我没有出来,你驾车回侯府即可。” “侯爷,不然属下在宫门外等你吧。”武田的目光中是掩不住的担忧。 虽然侯爷信誓旦旦,认为这所谓的厉鬼,只是人为,但是,万一是真的呢?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是假的,能够在御前侍卫的眼皮子底下“自由出入”帝王的寝宫,定然不简单。 更别说,还有一个许攸虎视眈眈。 “你想去牢房里走一圈?” 赵国有宵禁,过了时辰,如果还在街上游荡,可是要被抓入汴州府衙,在牢房里待上三天。 猛然想起这件事的武田噎住。 “行了。”赵晋失声笑道:“放心,本侯命大得很,没那么容易出事。” “拿着刀出去,我换身衣服入宫。”赵晋直接将武田赶了出去。 武田被赶到门口,小声嘀咕了一句,“都是男的,有什么关系?” 赵晋正准备关房门,听闻此言,呵笑一声,“现在这院子里也没有旁人,你直接在这里换衣服?” 言罢,赵晋直接“啪”的一声将门关上。 武田摸了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子,正准备转身离开,然后就听见了房门打开的声音。 赵晋捏了捏鼻梁,有些尴尬地从书房走出来。 “侯爷?”武田有些疑惑地看着赵晋,“你不是说要换衣服?” 赵晋有些尴尬,含糊道:“嗯,现在便去。” 他竟然是忘了,自己是在书房,而书房里没有备用的衣服。 武田看着赵晋的背影,忽然想起来,方才他们是在书房。 第三百零六章 蹲守 赵晋入宫时,赵乾用完晚膳不久。 赵晋朝赵乾行了一礼后,淡声道:“臣在外间守着即可。” 看着赵晋,赵乾心里复杂难言,愧疚不已。 “书架上有些杂书,无聊的话可以自己挑来看看。”赵乾温声道。 站在赵乾身后的寿全眉心一抽,他很少能见到陛下这么温声对一个臣子。 赵晋也没有推让,“多谢陛下。” 虽然赵晋并非不能干坐着等,只是属实有些无聊。 没多久,许攸也过来了。 赵乾在内间批阅奏折,赵晋则在外间的榻上坐着,手中执着一本游记。 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一眼许攸,只淡淡地唤了一声,“国师。” “宣平侯。”许攸微微一笑,正想与赵晋寒暄几句。 然而,赵晋已经与许攸撕破脸皮,没有兴趣再与他虚与委蛇。 许攸既然提出了要将他活祭,哪怕明面上,赵晋也不可能再给他好脸色,也不需要维持表面的和平。 相反,倘若赵晋明面上许攸关系好,反而会惹人怀疑。 许攸面上的笑意一僵,神情阴沉了下来。 赵晋坐了贵妃榻,以目前两人的关系,许攸自然是不可能去和赵晋一同坐在榻上。 他心里隔不膈应不说,万一赵晋再说些什么,难堪的只会是他。 旁边的宫人见许攸站着,连忙去搬了一张椅子过来。 “国师大人,请坐。” 许攸低头一看,是一张实木的圆凳,没有靠背,也没有地方可以搭手,坐久了,肯定浑身不舒服,更别说,他可能要坐大半个晚上。 许攸瞥向给他搬来凳子的宫人,是一个小太监。 对方笑了笑,不太好意思地道:“太师椅的话,离陛下寝宫比较远,奴才不能走开太久。” 此话当然是托词,他完全可以让旁人帮忙去搬一张太师椅过来。 白日里,许攸提议将宣平侯活祭镇压所谓的厉鬼,紧接着宣平侯发现香炉里面有药香味,查出乃是有人在香炉内放了草药。 如此一来,是不是真的厉鬼作祟,就难说了。 哪怕当真是有厉鬼,众人对提议活祭的国师,实属没有什么好感。 雪灾一事,用活人祭祀上天,此事也是国师提出的。 现在,国师竟然要用宣平侯作为祭品? 宣平侯是什么人? 发明了神器,使得赵国一举击退了常年骚扰边境的北离,直捣北离老巢。 一日之间平定了梁王的叛乱。 瘟疫爆发时,若非是宣平侯所在的云州,找出了对付瘟疫的方子,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而且他们听说,这个方子还是宣平侯给的! 不久前的雪灾,宣平侯竟然能够预言大雪何时能够停下,连雪灾后,百姓们重新播种的粮种,不少也是从云州运来的。 据闻,那还是新鲜东西,叫土豆,亩产能够高大十石! 这样一个仙人子弟,国师竟然要将其活祭! 宫中许多人心中都愤怒不已,只是碍于许攸的身份,不敢明言罢了。 但是,如今能够给国师添一下堵,小太监自然是乐意至极。 许攸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头窜起的怒火,不发一言地在圆凳上坐下。 赵晋看了一会手上的书后,便放下书,走进内间寻赵乾。 “陛下。” “宣平侯,可是有何事?” 赵晋拱手行了一礼,“陛下,捉捕厉鬼,可能还需要禁军帮忙。” “禁军此时便守在寝宫外,已经将整座宫殿围困起来。”赵乾放下手中的折子,沉声道。 “臣有些想法,想与禁军统领商议。”赵晋眉目微敛,将自己的打算一一道来。 “此前御前侍卫也好,禁军也好,应该也候过多次厉鬼,却始终一无所获。” 赵乾沉着脸,颔首。 正是如此,赵乾才会没有往人为方面考虑。 “臣以为,可以试试围多两圈,只是围困一圈,再严实,也容易让对方找到缺口出去。” 赵晋扬眉,“但是,倘若是两圈,三圈,甚至四圈你呢?” 赵乾眸光微亮,“好!你速去与禁军统领商议此事!” “是。” 赵晋朝外走至外间,便看见许攸已经站了起来。 方才他在里面与赵乾商议,并未收着声音,而内间与外间只隔了一扇巨大的屏风,许攸能够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宣平侯,”许攸脸上挂着淡笑,“贫道与侯爷一同去吧。” 赵晋笑了笑,直接拒绝道:“不必了,国师更擅长道法一途,于排兵布阵,应当是一窍不通的,还是不劳烦国师了。” 言罢,赵晋没有管许攸及其难看的脸色,直接走出宫殿。 禁军统领正是白日将赵晋围在赵乾寝宫内的魁梧男子,对方正抱着手臂站岗。 赵晋直接朝禁军统领走去。 听见声响,禁军统领转身望过去,见是赵晋,尴尬的神色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赵晋当作没有看到一般,直接抱拳道:“禁军统领,本侯是想与你商议一下今夜捉捕厉鬼之事。” 闻言,禁军统领脸色一肃,“侯爷这边请。” 赵晋与对方走至较为安静的一个角落,两人足足商谈了半个时辰,赵晋才回到寝宫。 夜色愈深,赵乾批阅完奏折后便歇下了。 赵晋放下手上已经看完的游记,站起来松了松筋骨,抬头瞥了一眼许攸。 坐在圆凳上的许攸,一直挺直着肩背,如今已经有些僵硬,而且逐渐开始困顿,脑袋一下一下地点着,肩背也垮了下来。 赵晋移开视线,在寝宫的外间四处走着。 “侯爷,可有什么需要?”方才的小太监走了过来,低声问道。 态度与对许攸,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赵晋笑着摇摇头,“只是随便走走,你们自己小心些。” “好。”小太监笑眯了眼睛,“侯爷有什么需要,只管叫我们即可。” 被两人的交谈声吵醒的许攸正巧听见这句话,顿时心中更是怄火。 整个寝宫,静悄悄的,宫人们走动时落脚极轻。 忽然! 赵晋脚步滞住,目光冷锐地射向其中一扇窗。 因为天冷,夜间的窗户是被关着的,此时那里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第三百零七章 现身 赵晋盯着那扇窗户,并没有走近过去,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 很快,动静越来越大,宫人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众人情不自禁地远离了那扇窗户。 “侯爷。”方才的小太监咽了咽口水,朝赵晋的位置走近了两步,“那,那东西是不是要来了?” “应该吧。” 赵晋的话音刚刚落下,窗户上就出现了一道黑影! 听见动静,许攸睁开眼,首先撞入眼中的就是一道黑影。 从影子可以看出,应当是一个女子,黑色的长发飘着。 哪怕许攸早知来人是谁,有了心理准备,也被这一幕吓了一大跳。 他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了?!” 因为惊惶,许攸一下子没有收住声音。 赵乾躺在龙床上,根本没有睡着。 任谁知晓这两日会有厉鬼前来,只怕也是睡不着。 外面的动静传入赵乾的耳中,瞬间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赵乾攥着明黄色的被子,犹豫许久,还是从床榻上起来了。 撩开帘帐,下了龙床。 “陛下?”里间侍候的宫人看见赵乾下了床榻,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搀扶着赵乾。 “去外间。” 赵乾的声音还有些发抖,却不容置疑。 “是。” 宫人们哪怕心里害怕,听闻此言也不敢不从。 赵晋扫了一眼许攸,很快移开视线,目光凝视着那个所谓的鬼影。 旁边的人都忍不住心道:这宣平侯可真是大胆,难不成因为是仙家子弟,所以不怕这些魑魅魍魉? “如何了?”赵乾瞥了一眼窗户上的鬼影,摇了摇头。 忽然! 鬼影开始动了起来,不断地走动,似乎在考虑如何下手。 赵晋眯了眯眼,越发笃定这不是鬼。 “刀。” 赵晋转头,无声地朝赵乾道。 赵乾会意,示意宫人去取他的佩刀过来。 帝王在寝宫内是会放着佩刀的。 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地去取了赵乾的佩刀递给赵晋。 低头接过刀时,赵晋一时默然。 刀还未出鞘,整个刀鞘乃是黄金打造,上面镶嵌着珍贵的宝石,还雕龙刻凤。 赵晋还是第一回看见这般花里胡哨的长刀。 不过,现在倒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握住刀柄,侧头盯着那道黑影。 “锵!” 赵晋右手一用力,瞬间! 长刀出鞘!发出一声嗡鸣! 外面的黑影似乎被这一声嗡鸣吓到了,当即消失不见。 下一瞬,赵晋挥刀将窗户劈开! 紧跟着,手中握着刀,从窗户翻了出去! 不过一息的时间,寝宫内就没了赵晋的身影。 赵晋翻窗而出后,黑影还未跑远,却也已经跑出相当一段距离。 此人的步法飘忽不定,速度极快,难怪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脱禁卫军的围捕。 赵乾寝宫的动静响起时,禁军统领已经看见了那道鬼影。 对方披散着长发,身上穿着一条红裙,因为背对着他们,所以看不清面容。 此前禁军统领已经与赵晋商议好,看见人时,先不要动作,等他出来后,只管围困住对方即可。 只要这所谓的鬼影逃不出去,便一切都好办。 所以,赵晋一从窗户中闯出来,禁军统领脸色一沉,“所有人,守好了自己的位置!” 他按照赵晋的计策,足足包围了三圈!最外围还暗中埋伏了一圈。 赵晋追在鬼影后面,两人速度不相上下,但是对方毕竟比赵晋跑早一些。 鬼影靠近禁军时,只稍稍露出了三分之一的面容,眼睛下面还流着血泪,不少人都被吓得发抖。 “所有人!都给老子稳住了!”禁军统领也看清了鬼影的样子,呼吸一窒,很快就强行冷静下来,大声厉喝道! 禁军们纷纷稳定下心神,握着兵器的手收得紧紧的,但是依然站在原来的位置上,半点不移开。 哪怕是鬼影到了近前,也依然一动不动,既没有怕得后退,同时也没有动手捉捕鬼影。 禁军统领也只是一直盯着鬼影的对方,却没有上前。 数个时辰前。 赵晋单手负在身后,“今晚鬼影若是出现,禁军只需要围,不需要出手。” “不出手?”禁军统领紧紧拧着眉头,“侯爷打算自己单独捉捕?” 声音里满是质疑。 毕竟,这道鬼影,如今不知道是人是鬼,而他们禁军忙活了这么些日子,始终没有半点收获。 这宣平侯欲要自己一个人解决对方,未免太过张狂和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赵晋扬眉,“怎么算是本侯单独捉捕?” “本侯要你们死死围住,绝对不能给对方半点可乘之机。” 赵晋缓声道:“统领不妨仔细想想,若真是鬼,我们谁来都没有办法,不如试着围起来,交给国师解决。” “可若不是鬼呢?”赵晋笑了笑,反问道:“那不是只要让她无法离开我们的包围即可?” 禁军统领眼睛微亮,“侯爷所言极是!” 他们往日只是顾着抓捕,虽然也有围困,但是常常看见鬼影时,就追了上去。 如此一来,这所谓的为围困,其实留下了不少缺口。 禁军统领收回心神,他看着鬼影越来越暴躁,开始与禁军动手。 而与鬼影交手的禁军,却没有这么害怕了。 因为对方动起手来,虽然挺厉害,而且那双手的指甲特别长,还是红色的。 可是却没有发现有什么非人之处的地方。 赵晋很快就来到了鬼影身后。 手中的长刀悍然朝鬼影挥去! 只是对方的步法太过诡异,身形一扭,直接避开了赵晋的长刀。 赵晋微微眯了眯眼睛,干脆将长刀扔到一旁,徒手捉了上去! 然而鬼影根本不与赵晋正面交手!她直接朝旁边躲去,然后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赵晋紧紧地跟着她。 而禁军围困得及其严实,鬼影根本找不到机会和缺口跑出去。 “你不是所谓的厉鬼,你是人。”赵晋跟在对方身后,悠悠开口。 鬼影的身形一滞! 就是此时! 赵晋步伐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趁机迅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下一刻,赵晋伸手探上前,直接扣住了对方的肩膀! 第三百零八章 抓住 鬼影尖叫一声,想要挣脱赵晋的束缚。 但是赵晋的力度极大,她根本无力挣脱。 紧接着,赵晋另一只手扣住了鬼影的另一边的手臂,让对方无法动弹。 鬼影几次用巧劲,想要从赵晋的手下逃脱都不得。 而赵晋直接手上使劲将人转了过来,同时长腿用力一踹对方的膝盖窝。 顿时鬼影就跌在地上,赵晋的双手转向压向对方的胸腹。 忽然,一团柔软的触感从手心传来,赵晋神情微怔,这是…… 鬼影揪住时机,直接朝头顶上面一滑! 赵晋眼疾手快地再次把人按住,这回他一手捉住对方的两个手,一手按住对方的腿。 鬼影几次挣扎,头发散开覆在地上,露出藏着的面容。 忽略掉上面的血泪和鲜艳如血的红唇,对方的长相出奇的清秀。 待赵晋捉捕住鬼影后,禁军统领才带着人走过来。 看清人时,禁军统领拧着眉,忍不住道:“就是这个小娘们将我们一众兄弟当猴耍?” 闻言,赵晋笑了一声,“统领大人,这禁军应该加强训练了。” 这件事,传出去都惹人笑话。 只是一个武艺还不赖的女子,就将这些禁军耍得团团转。 这都多少时日了,惹得人心惶惶,几百上千名禁军,连一个人都抓不到。 禁军统领羞得满脸涨红,却又无言反驳。 他转头给了身后的禁军一脚,“听见没有?回去就加训!” 一众禁军又是难堪,又是为之后加训的日子哭丧着脸。 “将人绑起来吧。” 禁军前来接手后,赵晋就松开了手。 方才属实是太过尴尬,赵晋看见这女子便有几分不太自在。 他略略一低头,就对上了对方带着几分怨毒的眼神。 眉间皱起,赵晋问道:“我何时惹过你?”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被抓?”女子心知肚明,从她被抓起,她就被太子放弃了。 若是可以,谁不想活? 但是现在显然,她肯定是活不成了。 想到此处,女子更是怨恨赵晋,若不是这人搅局,事情顺利,她自然也能相安无事。 只是她却不想,他们的目的是除掉赵晋,难不成得要赵晋站着给他们砍才成吗? 赵晋不知对方心里的想法,盯着这张脸,搜刮了一下自己的记忆,着实是没有什么印象。 于是,赵晋也不再纠结了。 “已经抓住人了?”许攸的声音响起。 方才许攸被赵乾留了好一会,才能出来。 只是,谁知道,就是这么一会的功夫,结果赵晋已经将人抓住了? 许攸眯了眯眼,看来赵晋的武艺,比他以为的要更加厉害。 上一回,他遇见的外世来的人,可没有赵晋这般厉害。 对方甚至能够称得上孱弱,虽然有不少新奇的点子,却没有什么太大用处,而且还天真得紧。 可赵晋明显要难对付许多。 赵晋勾起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笑,“正是,不过这不是什么厉鬼,怕是要让国师失望了。” 周遭的禁军看向许攸的目光也带着异样。 这位国师回宫后,可是信誓旦旦称厉鬼作祟,结果,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子! 许攸却是神情不变,直接上前几步,站在女子的身边。 他仔细观察了片刻,然后摇头道:“不对,她身上的阴气很盛。” “阴气盛?”赵晋猜测,许攸这是要为自己此前的厉鬼一说圆谎。 倘若许攸直言此事是自己看走了眼,那么,赵乾就会愈发不信任他。 以后,许攸再卜算出什么,任何人都要留几分怀疑的态度。 如此一来,许攸这些时日的努力,便可谓是悉数白费掉了。 赵晋也不说话,抱着手臂站在一边,他倒要看看,许攸要怎么圆回来。 “正是。”许攸点了点头,“而且,她的长相,与贫道那日所看见的厉鬼并不相似。” 禁军统领粗着嗓音道:“国师大人的意思是,厉鬼另有其人,而不是这个鬼影?” 他朝被绑着的女子抬了抬下颌,还特意加重了“鬼影”二字。 简直只差明着嘲讽许攸,他口口声声的鬼影只是一个女子,那所谓的厉鬼,是不是也是被夸大其词? “这畏畏缩缩,连出来都不敢,也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 这“胆小鬼”二字,也不知道说得是厉鬼,还是许攸。 众人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怪异。 许攸也不恼,只是望向禁军统领的目光带着几丝怜悯。 “统领大人,她们二人可不一定没有联系,若是对方听见了,一旦恼了……” 许攸只是笑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然而这样说一半留一半,反而更加令人发咻。 “草!”禁军统领摸了摸脖子上泛起的鸡皮疙瘩,低骂了一声。 许攸也不再言语,低头从女子的身上摸索出一块手帕。 赵晋望着这块手帕,瞳孔微微紧缩。 旁人更是惊骇不安。 这块手帕,不是普通的手帕,而是一条红帕子。 若是普通人,可能就以为这就是一块红布做成的帕子。 但是在场的人,除了许攸,其余人都是见过血的,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人血染红的,而非是红布。 “她怎么带了一条这么渗人的帕子?”一个禁军小声嘀咕道。 赵晋的目光微凝,他几乎能够猜测到许攸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果然。 “这红帕子,上面的乃是人血,阴气极盛,而且这阴气,与贫道那日看见的厉鬼,极为相似。” 赵晋慢吞吞地问道:“所以,国师大人的意思是,这厉鬼还在,若要镇压,还是得要活祭?” 许攸抬头,与赵晋对视,微微一笑,却只是道:“贫道认为,厉鬼的确还在。” 他分毫没有再提活祭之事。 方才赵晋不过是提了一嘴,许攸就能够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刺人。 显然,众人对于他白日要将赵晋活祭的提议非常不满。 禁军统领当时虽然协助他们,将赵晋困在帝王寝宫内。 但那是因为应了陛下的命令,丝毫不知晓,他们困住宣平侯,竟然是打着这种算盘。 第三百零九章 信任 赵晋冷笑了一声,放下手臂,转身离开,只丢下一句话,“既然人已经抓到了,国师大人又还有旁的想法,不如先禀报陛下吧。” 看着赵晋的背影,许攸面色有些阴沉,扯了扯嘴角,跟了上去。 赵乾在寝宫内,等得着急不已,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赵晋一踏入宫殿中,赵乾当即走了过来,忙问道:“情况如何?抓到了?” “抓到了。”赵晋侧开身子,身后跟着进来的是禁军统领和被押着的女子,许攸跟在一旁。 女子如今的模样还是带着几分可怖,但是如今被绑着,赵乾当即明白过来,此事哪里是什么厉鬼作祟,分明是有人捣鬼! 怒火顿时蹭蹭蹭地往上涨! “何人指使你行此事?”赵乾快步走至女子的面前,厉声质问道。 女子梗着脖子不愿意出声,旁边的许攸拿出了帕子,将方才那番话又说给赵乾听。 赵乾盯着许攸手上的红帕子,目光晦暗不明。 “国师大人,”若是平常,赵晋不会掺和进这些事情。 许攸要如何将这些事情牵扯到神鬼之说上,他不感兴趣。 但是,一则许攸要以活人献祭,二则,对方还是要捉拿他献祭。 若是让许攸轻飘飘地从这件事中抽身而出,赵晋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他素来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许攸既然对他动手了,那就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若是还有旁的厉鬼,可为何从未见过它兴风作浪?” 赵晋歪了一下脑袋,困惑地问道:“鬼影是这个女子假扮,陛下屡屡噩梦是因为香料,那么,那日国师看见的厉鬼。” “还与之斗法的厉鬼,可是有做下什么事?”赵晋拧着眉头,目光注视着许攸,“倘若还是厉鬼,应该不会这般安静吧?” 许攸面色微僵,深吸了一口气道:“臣并不知晓对方是何想法。” “不知道?” 赵晋笑了几声,“国师大人之前的神态,本侯还以为,国师大人可以与这些鬼交流呢。” “宣平侯,这是怀疑贫道所言?”许攸压抑着怒火问道。 “是又如何。”赵晋毫不避讳地直接承认了。 他当着赵乾的面,直接将自己与许攸势不两立的关系挑明。 “够了!”赵乾揉了揉眉心,“现在还谈什么厉鬼!这鬼影就在眼前!” 此话之意,则是不相信许攸了。 许攸的脸色霎时变得非常难看,他没有再说什么,站在一侧,沉默不语。 现下说再多也已经没有用,赵乾不相信他。 一直站在赵乾身后的寿全,视线一直落在女子的身上。 赵晋注意到这一幕,问道:“寿全公公可是认出了这个人?” “是。”寿全有些迟疑地朝前走了一步,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 赵乾皱起眉,侧头瞥了一眼寿全,沉声道:“你走近些,好好看看,这人是哪里的。” 闻言,寿全直接走至女子的旁边,打量着对方的外貌。 好一会,寿全肯定地点头,“陛下,老奴可以肯定,这是兰贵妃宫中的宫女。” 寿全弯着腰,继续道:“老奴今日去查了查香炉一事,然后发现,这些时日的熏香和香炉,这个人都有接触过。” “她不是兰贵妃宫中的人吗?怎么会接触到陛下的寝宫?”赵晋有些不解。 宫中应当不能够随意调用人才是。 赵晋此话一出,赵乾与寿全的面色都有几分怪异。 见状,赵晋不明所以。 寿全只好小声道:“兰贵妃这些时日,一直在照料着陛下。” 闻言,赵晋明白过来。 兰贵妃过来照料赵乾,只要这女子跟在兰贵妃身后一同过来,就有了下手的机会。 但是,帝王病重,应当是一国之母,即皇后负责照料才是,怎么日日过来照料的反而是兰贵妃? 看来,这兰贵妃在宫中颇为受宠,难怪三皇子有底气与太子分庭抗礼。 只是,如此一来,此事反倒是与三皇子扯上了关系。 赵乾的面色及其阴沉,“将此女子押下去!严刑审问,务必要问出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 “朕倒要看看,谁人这么大胆!” “还有,今夜之事,任何人都不得传出去,违令者砍!” 赵乾特意瞥了一眼许攸。 无论许攸背后是与人勾结,参与设下这样一场局,还是想要借此装神弄鬼,巩固自己的地位,此人都不能再信了。 赵乾收回目光,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是。” 赵晋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赵乾的寝宫。 只是,赵晋走至一半,忽然想起来,他这会出宫,不但要面对宵禁问题,还有宫门如今已经下钥了。 无奈之下,赵晋只能折返回去寻赵乾。 他才走至半道,就遇到了赶过来气喘吁吁的寿全。 “诶!侯爷你,你走得,也,太快了些。” “公公?”赵晋扬眉,“本侯正想要回去。” 不待赵晋道明,寿全就了然道:“方才陛下一下子忘记了,这宫门已经下钥,侯爷出不去,所以陛下已经命人收拾了偏殿出来给侯爷。” 赵晋这才松了口气,他朝寿全拱手道:“有劳公公了。” 寿全眉开眼笑道:“侯爷这真是客气了。” 两人一同折返回去,赵晋先行去赵乾处谢恩。 赵乾望着赵晋,笑道:“你这走得可还真是快。” 赵晋摸了摸鼻子,“臣也是一下子忘记了,宫门下钥之事。” “哦?只是宫门下钥?”赵乾故意问道。 赵晋哑然,干笑了两声,“这,臣……臣想着,今晚特殊,特意避开城中巡逻的卫兵即可。” 赵乾冷哼一声,“所以,宣平侯便打算违反宵禁?” 虽然赵乾在质问赵晋,但是他未能从赵乾的话中听出任何怒火。 赵晋放下心来,看来赵乾并非是真的要拿他问罪。 赵晋的猜测没有出错,赵乾之所以如此说,一来是为了敲打赵晋,二来,也是以此宽待赵晋,作为活祭之事的补偿。 毕竟,任何人倘若犯了宵禁,都不可能免逃责罚,哪怕是一品大员也没有例外的。 第三百一十章 审讯 赵晋干笑两声,“还请陛下恕罪。” 赵乾瞥了他一眼,语气和缓,“这回朕就不跟你计较了,毕竟今夜情况特殊。” “很晚了,你先下去好好歇息歇息吧。” “是。”赵晋朝赵乾施了一礼后,便跟着宫中小太监去了偏殿内歇息。 望着赵晋的背影消失在寝宫内,赵乾仿佛泄了口气,靠着榻,瘫坐在贵妃榻上,疲惫至极。 “寿全。”赵乾忽然唤道。 寿全将脑袋稍稍往前凑近,“陛下。” “你说,”赵乾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眼神没有焦点,“许攸说的,会是真的吗?” 寿全微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陛下所指的是什么。 没有听见声音,赵乾微微起身,扭头看了一眼,道:“许攸说,这厉鬼并非是鬼影。” 虽然,赵乾方才听见许攸如此说时,直接喝令对方闭嘴,却不意味着,他当真完全不相信。 万一,当真还有厉鬼存在…… 赵乾长长呼出一口气,一时间只觉得寝宫内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寿全犹豫片刻,低声道:“陛下,老奴以为,平日不言鬼神,老奴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什么鬼神。” 赵乾沉默不语,良久才道:“朕也没有真的看见过,言之有理。” …… 国师所住的宫殿内,氛围沉重。 许攸面色冷沉,直接将桌案上的物件悉数扫落在地。 他面前站着七八个道人,有年纪较大的,也有青年人。 “如今,赵晋没有死,我们的计划,全部都作废了!” 一个年纪较长的老道人,手背拍着手心,满脸痛心疾首,“如今可如何是好?” 如今赵国势大,他们想尽办法,好不容易才混了进来,取得了赵乾的信任,如今倒好,全部都毁在了赵晋手中。 “赵晋此人,一定不能留!”离墙壁较近的一个青年道人,猛地一掌拍到墙上,怒气冲冲地道:“每次都是这个赵晋坏我们好事!” 提起赵晋,所有人都面露愤慨之色。 若不是赵晋捣鼓出什么炸药,北离也不至于眨眼间就被毁在赵国的马下。 而今,他们费尽力气,千辛万苦才将计划推进到这里,谁曾想,眼见着就要成功了,又被赵晋给搅黄了! “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连赵乾暗卫的调查都躲过了,绝不能败在这最后一步!” 这人话刚刚说完,旁边就有人压低声音斥道:“那你说现在还能怎么办?!继续下去,说不好,我们都得暴露!” 对方也是个暴脾气,当即怒喝道:“难道你要就此放弃?!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那些死在炸药下的儿郎?!” “我当然记得,但是现在……” 两个人直接吵了起来,越来越多人掺和进来,直接演变成两方吵架。 本就因为计划失败而怄火的许攸,听见这激烈的吵架声,额头一抽一抽地跳动。 “嘭!” 他大力拍了一下桌案,“都吵够了没有?!” 一声爆喝直接镇住了所有人。 众人纷纷安静下来,没敢再出声。 许攸拧着眉,“如今这个计划已然行不通了。” 赵乾不再信任他,想要借所谓的鬼神之事,给赵晋下绊子,除去赵晋,这是不成了。 但若是没有除去赵晋…… 许攸烦扰地皱着眉头,赵晋这个变数太大了。 “先躲过这一劫。”许攸沉声道:“只要我们没有暴露,旁的以后都还有机会。” “北离就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了,如果我们也暴露了出去,便当真没有人为北离报仇了。” 众人纷纷同意了。 翌日,赵乾寝宫内发生的事情,顿时传遍了汴州城。 几乎所有人都知晓了,所谓的厉鬼和鬼影,实则不过有人在装神弄鬼罢了。 再想到之前国师信誓旦旦的厉鬼之说,一时间,众人心中都有了计较。 许攸在朝堂和汴州城内的名声,彻底毁于一旦。 赵乾将厉鬼一事,直接交给了赵晋和大理寺处理,并且特许赵晋在查探厉鬼之事时,可以暂且不用去兵部。 所以,兵部侍郎办公的小房间里,只剩下了戚少卿一人。 戚少卿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眸色暗沉,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点温润儒雅? 待赵晋到大理寺时,大理寺卿已经在诏狱内提审宫女。 不错,昨夜的厉鬼,实则是兰贵妃宫中的宫女。 宫女被直接绑在刑架上,赵晋迈步进去,抬眼一看,就瞧见了女子身上不少的鞭伤。 “宣平侯。”大理寺卿看见赵晋,当即赔着笑脸走了过来。 赵晋瞥了一眼宫女,问道:“不肯招?” 大理寺卿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不肯招,骨头有点硬。” 宫女阴恻恻地盯着赵晋,在赵晋走近时,甚至朝赵晋啐了一口,“奸贼!” 赵晋躲开宫女的唾沫,闻言讶异地扬眉,“奸贼?本侯倒是不是,何时还有这么一个绰号。” 他也不曾做过什么祸国害民之事,结果转眼竟然被人叫奸贼。 “呸!” 旁边的小吏当即变了脸色,手上的鞭子直接朝宫女身上挥去! “大胆!竟然敢对宣平侯无礼!” 鞭子落在身上,宫女发出几声闷哼,依旧怨毒地盯着赵晋。 赵晋抬手,示意小吏住手。 “本侯认识你?”赵晋有些不解地问道。 宫女眼中的怨毒之色太宗,难不成,他什么时候见过对方? 听闻此言,宫女当即挣扎了两下,尖声道:“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被抓?!” 她不想受这刑罚,但是她更害怕将事情说出来后,那些人会让她生不如死。 想到此处,宫女直接打了一个寒颤。 赵晋的面色冷了下来,单手负在身后,眼中带着讥讽的笑意,“所以,只许你们算计本侯,却不许本侯反击?” “可真是,强盗逻辑。” 周围的人不知道“逻辑”是什么,却能察觉出,宣平侯生气了。 赵晋冷声问道:“本侯问你,说不说是何人指使你的?” 宫女依旧梗着脖子,“你们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够损 “好。”赵晋嘴边甚至笑了笑,“有骨气。” 他朝后退了几步,目光盯着宫女,晦暗不明,让对方越来越紧张。 大理寺卿皱着眉,低声对赵晋道:“侯爷,待再大多几轮,她就开口了。” 说着,大理寺卿就欲要让小吏继续挥鞭。 “不用。”赵晋直接阻拦住了他们。 众人不解地看着赵晋,连宫女也不知道赵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只见赵晋笑了笑,“何需这么费力气,去拿多些水来。”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两个小吏麻溜地去提了两桶水回来,他们拿不准赵晋是用来做什么的,故而里面还放了一个瓢。 赵晋的视线一直落在宫女身上,让她越来越紧张,甚至心底隐隐生出了害怕。 人最怕的,不是已知的恐怖之物,而是未知。 她不知道赵晋会怎样对付她。 赵晋扫了一眼那两大桶水,露出了些许笑意,“灌她喝水。” 灌她喝水? 不仅仅是大理寺卿等人,连宫女自己也愣住了。 这算什么刑罚? 大理寺卿有些茫然地问道:“宣平侯,这有什么用处吗?” 赵晋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人喝多了水,就会想做什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正所谓人有三急,喝水多了,还能想做什么?自然是想要去茅厕。 众人暗中打量着赵晋,心道:这招也太损了,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如果直接失禁了…… 他们想想都觉得赵晋这个点子,实在是太狠了。 宫女几乎要疯了!面目狰狞地瞪着赵晋。 受再多刑罚,也只不过是身上疼罢了,如果,如果要她…… 赵晋却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意思,“动手。” 旁边的小吏立刻拎起那个瓢子,打了一瓢水,就朝宫女的口中灌去。 宫女拼命挣扎,虽然四肢被绑住,但是她头部可以动作,不断地躲闪着小吏怼过来的水瓢。 几次都没有塞中宫女的嘴巴,小吏恼火之下,直接伸手掐住宫女的下巴,将一整瓢的水灌了进去。 不过灌了两瓢水,宫女就受不住了。 这种水瓢本来就大,两大瓢水下去,连一个成年男子都会觉得撑,更何况是女子? 赵晋半抬起手,小吏停下了继续灌第三瓢的动作。 他望着宫女,只问了一句,“招不招?” 宫女犹豫踟躇了片刻。 赵晋见状,直接朝小吏道:“继续。” “我招!”听见赵晋此话,宫女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当即尖声叫了起来。 “我,我都说。” 宫女畏惧地瞧了一眼小吏手上的水瓢,缩了缩脖子,快速地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生怕说慢一步,赵晋还有按着她灌水。 “我其实知道的不多,我们被人收养后,就被教了武艺和训练,前两年,我被安排入宫,然后就去了兰贵妃宫中当差。” “但是,收养我们的人是谁,我们是都不知道的。” 生怕赵晋不相信一般,宫女连忙道:“我们都是,上面给了任务,我们就照做。” “如果不做呢?”赵晋拧起了眉头。 宫女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不做的人,都被带走了,最多七日,就会被扔到乱葬岗去。” “给你任务的人是谁。” 宫女的眼神有些躲闪,“我不知道,我们都是,直接去约定的地方拿纸条……” “动手。”赵晋懒得跟她周旋,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直接动手,最后总归是会说的。 “我说!” 宫女没有料到赵晋会这么狠,没敢再隐瞒半分,老老实实地交代,“是淑妃宫中的大宫女月婉姑姑。” 赵晋沉着眉眼,朝大理寺卿使了一个眼色,对方当即会意,让小吏立刻前去抓拿月婉。 淑妃宫中。 月婉正在为淑妃梳发。 铜镜内,坐着的人漂亮温婉,眉眼间俱是一片清柔。 “娘娘真是好看。”月婉为淑妃插上一支金步摇,夸赞道。 淑妃面上带着笑意,伸手摸了摸那支金步摇,“也是你手艺好,比旁的宫女挽的发髻都要好看。”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淑妃柳眉微蹙,站起身来,“这是出什么事了?” 一双美眸内,显而易见的惊慌和害怕。 “娘娘莫要担心。”月婉正扶着淑妃的手,此时伸手轻轻拍了拍,“奴婢出去看看。” “嗯,小心些。” 月婉大步朝外走,看见外面闹成一团的局面,横眉冷对,“你们在做什么?惊到淑妃,可是你等能担责的?!” 外面尽是一些穿着官服的小吏,正是受了大理寺卿前来捉拿月婉的小吏,为首的,乃是大理寺少卿。 “冒犯了,我等是来寻月婉姑姑的。” 旁边的宫女满脸着急之色,“姑姑,咱们还是去叫娘娘吧?这些人一来就说要捉拿你,来者不善啊!” 月婉的脸色白了几分,她早已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当时当大理寺的人当真来了时,她还是有些心慌。 “我就是月婉。”月婉强行镇定下来,朝大理寺少卿等人问道:“不知道诸位寻我有何事?” 大理寺少卿眯了眯眼,“你就是月婉?给本官将她拿下!” “你们!这里可是后宫!岂能是你们想捉拿谁就捉拿谁的?”月婉高声斥责道:“诸位大人还是莫要在此处放肆!” “外男进到后宫,若是禀报上去,可是能够将你们治死罪的!” 大理寺少卿笑了笑,“那你们就试试吧,来人!拿下!” 大理寺少卿身后的小吏顿时涌了上去。 宫中的侍卫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阻拦,可是,对方毕竟是大理寺中人。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道轻柔又温婉的声音的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淑妃在里面见外面的动静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来越大,心里不放心,故而跟了出来。 自己的大宫女直接被一群外男盯着,对方还要将她带走,这简直是不将她放在眼内。 淑妃心中气恼,朝前走了两步,“你们在此处,是何意?” 第三百一十二章 见面 “前来捉拿月婉。”大理寺少卿一板一眼地答道。 淑妃有一瞬间的错愕,“为何?” “娘娘,此事事关重大,请恕下官不能告知。” 大理寺少卿朝淑妃一拱手,然后高声道:“将人拿下!” “娘娘,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究竟是什么事,你们要捉拿我?”月婉面露惊惶和茫然。 月婉在淑妃身边已经侍候了五年多,一直颇得淑妃信任和喜爱。 “你们可有何证据?”淑妃沉下脸,“再者,外男可不能进后宫。” 大理寺少卿笑了笑,“娘娘,我等既然胆敢进来,自然是获得了陛下的首肯。” 淑妃的脸色蓦然变得有些难看,没有再说旁的。 “带走吧。” 月婉直接被小吏押了下去,她回头看了一眼淑妃,目光有些哀戚和祈求。 淑妃双手紧紧绞着帕子,盯着大理寺少卿一行人的背影。 “娘娘,这可怎么办啊?” 月婉平日里在宫中,对这些宫女都较好,故而大家与她关系都比较好。 这会见人被带走,着急不已。 “本宫去求求陛下。”淑妃抿了抿唇,转身回了宫殿。 听见这话,众人都有些傻眼。 虽然他们的确也为月婉焦急,但是方才那可是大理寺的人,对方也说了,月姑姑和一个案件有关,娘娘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去求陛下…… 一个宫女“诶呀!”一声,连忙进去劝阻淑妃。 但是淑妃却一意孤行,眼中还带着明显的恼怒。 大理寺的人,也要给她脸色看? 她在陛下心目中比不上宁欢那个贱人就罢了,毕竟人都死了。 可大理寺的人,也敢给她脸色瞧? 虽说前朝和后宫分开,但是淑妃一直觉得,后宫中的妃子,自然要比前朝那些朝臣要更为尊贵。 毕竟,她们可是陛下的枕边人。 淑妃换了一身素色的衣服,脸上特意也化得苍白了一些,然后去求见赵乾。 “淑妃?” “是。”寿全小心地道:“淑妃娘娘说有事想求见您。” 赵乾本来想拒绝,但是蓦然想起了赵晋,从而想起了宁欢,他揉了揉眉心,然后道:“让她进来吧。” 淑妃袅袅婷婷地走进来,若是赵晋在此,就会发现,淑妃的神态与举止,与宁夫人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那张脸庞,也有五六分相似。 赵乾看着淑妃,有一阵的恍惚。 “臣妾,参见陛下。”淑妃朝赵乾福了福身。 赵乾猛然回过神来。 这不是宁欢,宁欢不会这样对他行礼。 回过神来后,赵乾心中一阵失落。 淑妃将赵乾的神情收归眼底,心中更是暗恨。 她面上不显,只是脸色苍白地动了动朱唇,“陛下,方才大理寺前去捉拿了臣妾宫中的月婉,不知她是犯了何事?” 闻言,赵乾眯了眯眼睛,“你问这个作甚?” 淑妃面上带着愁色,“月婉是臣妾宫中的大宫女,臣妾习惯了月婉侍候,所以想请陛下,饶月婉一命。” “呵,”赵乾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淑妃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本以为月婉只是犯了些小事,这才被捉拿,可是,陛下的神情…… 这一瞬,淑妃隐隐有些后悔,但是又咽不下这口气。 她抿了抿朱唇,“而且,大理寺前来拿人时,嚣张至极,直接在臣妾的宫殿门口大闹。” 说着,淑妃浅叹了一声,“臣妾知晓案情要紧,只是月婉素来贴身侍候臣妾。” “担心其他人接手,可能会侍候不好,就想交代宫人几句。” “谁知,”淑妃脸上闪过难堪的神色,“谁知,当着大理寺众人的面,他们也不肯。” “直接将人粗暴的拉走了。” 赵乾听着,神情不明,也不置一词。 淑妃的声音越来越小声,想了想,淑妃正欲双膝跪下,想要将这张脸的用处发挥出来。 然而她却听见了赵乾辨不出喜怒的声音,“所以,你是想朕为你做主,还是要为月婉求情?” 淑妃一时呐住了。 她,她自然是两个都想,可这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寿全站在赵乾身后,看着淑妃,忍不住摇了摇头。 明明这一张脸为她赢尽了帝王宠爱,偏偏蠢笨至极。 “还是说都想要?” 不等淑妃想出应对之法,她就再次听见了赵乾的声音。 这下子,哪怕她再蠢,也知道赵乾生气了。 “陛下。”淑妃慌慌张张地跪下,“臣妾,臣妾只是,只是想问问。” “问问。” 赵乾站起身,盯着她,“你知道月婉犯了什么事吗?” 淑妃呐呐,“臣妾不知。” “不知?”赵乾气笑了。 “不知道你也敢来为她求情?” 赵乾如今看着淑妃这张脸,非但没有心软,反而愈发恼怒,“不知道你也敢来为她求情?!” 宁欢不会像她一样这般蠢笨。 他前些年,真是迷了心窍,居然会觉得这个女人像宁欢。 “她能够留下全尸,你就该为她庆幸了。” 言罢,赵乾摆了摆手,“来人,将淑妃送回去,无事就不要再出来了。” 淑妃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目光怔愣,怎么会这样? 这分明是变相的软禁…… “陛下!”淑妃猛地回过神来,跪在地上,朝赵乾膝行而去。 然而,赵乾根本不理会她。 淑妃被带走时,赵晋正好前来寻赵乾。 一走进御书房,就听见了女子的叫喊声。 赵晋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脸色蓦然沉了下来。 而淑妃也看见了赵晋。 赵晋与宁夫人的面容是有几分相似的,淑妃一眼看了出来。 她目光顿时变了,也不再叫喊,而是用怨毒的眼神盯着赵晋。 赵晋拧了一下眉头,对方的眼神让他感觉很不舒服,而且,这明显是宫妃的装扮,但是这张脸…… 赵晋闭了闭眼,移开视线,没有再管淑妃,抬脚走入御书房。 但是,淑妃从赵晋的神态上就已经看出了端倪,大声笑道:“赵晋,你看出来了!” 旁边押着淑妃的宫人有些惶恐。 淑妃如今的模样,竟然是有些癫狂。 赵晋的脚步只顿了顿,接着又恢复如常。 他一进去,就与站起身的赵乾对视。 第三百一十三章 招供 赵乾看起来明显有些紧张,“方才撞见了?” “还请陛下恕罪,不知那是……”赵晋双手一拱,问道。 其实,赵晋知晓,那应当是淑妃,赵行之的母妃。 他本以为两人只是长得有些像,却不曾想,会相似至这般地步,几乎是明目张胆地寻找替身。 难怪赵行之会有如此怀疑,甚至忍不住直接告知了他。 若是换作是他,在赵行之看见宁夫人前,先看见了淑妃,只怕也会有这般疑惑。 赵晋虽然知晓,却是万万不能够让赵乾知道的。 赵乾沉默片刻,“她是淑妃,也是老四的母妃。” 他一直紧紧盯着赵晋的神色,企图从中看出什么。 “原来如此,”赵晋低声喃喃,随即笑道:“淑妃与臣的娘亲,瞧起来有几分相像,臣当时还恍惚了一瞬。” 赵乾双手猛地握成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赵晋此话,便只是勉强扯开话题,“嗯,宣平侯觐见,可是有何要事?” 闻言,赵晋一拍脑袋,“险些给忘记了。” “月婉招了。” 赵乾的眼睛微微眯起,“招了?” 他缓缓坐下,沉声道:“将人带上来!” “是。” 赵晋先下去,与大理寺卿一同,将月婉从大理寺提到御书房。 待三人再到御书房时,却在里面看见了太子。 “见过太子殿下。”赵晋面不改色地行了一礼。 赵行宇笑道:“不必多礼。” 赵晋与大理寺卿身后跟着的,是被大理寺两个小吏押着的月婉。 此时的月婉,哪里还有在淑妃宫中时,大宫女的威风? 浑身狼狈,身上犹带着鞭痕,头发凌乱,脸颊有指印还有不少脏污。 “奴婢,奴婢参见陛下。” 月婉几乎是跪趴在地上行礼,极其狼狈不堪。 赵乾阴沉着脸,盯着她,“说!究竟是何人指使你做下此事!” “是,是兰贵妃。”月婉抖着声音道,显然害怕至极。 赵晋神情不变,早在大理寺中,月婉就已经招过了。 兰贵妃? 除了已经知晓的赵晋和大理寺卿外,所有人都露出惊愕的神色。 月婉乃是淑妃宫中的大宫女,他们本以为此事应当是与淑妃有关,怎的这宫女最后供出来的人,竟然是兰贵妃? 赵乾猛地一拍龙案,怒声道:“大胆!你身为淑妃宫中的大宫女,岂会为兰贵妃办事?!” “欺君罔上,罪加一等!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 在月婉没有招供之前,赵乾首先怀疑的也是淑妃。 所以方才淑妃前来为月婉求情,给大理寺上眼药时,赵乾才会如此生气,而且半点情面也不留给淑妃。 众人对月婉供出来的人都持怀疑的态度。 月婉猛地在地面上磕头,“陛下!奴婢所言,句句为真,不敢有丝毫欺瞒啊!” 声音哀切尖锐,伴随着沉闷的磕头声响,听得人心中有些不忍。 “奴婢以前是在兰贵妃宫中办事,后来,”月婉哽了一声,“后来虽然被调去了淑妃宫中,可一直仍然为兰贵妃办事。” 听闻此言,众人面色各异。 赵乾侧头朝寿全使了一个眼色。 寿全会意,悄然无声地离开了御书房。 “你说这件事是兰贵妃指使,可有证据?” “有的!”月婉忙不迭地道:“在奴婢的枕头里,藏有一只翡翠镯子,是兰贵妃奖赏奴婢做成了此事的。” “来人!去搜!” 侍卫当即前去月婉的住处搜寻。 所有人都在等搜寻结果,一时无人出声。 赵乾稍稍放松了身体,靠着身后的椅背,半阖着眼,只有起伏剧烈的胸膛昭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一个厉鬼之事,先是牵扯至国师,如今又牵扯入兰贵妃。 而且…… 兰贵妃何苦要行此事? 后宫妃子的种种举动,不是为了保住地位,就是为了赢得他的恩宠。 但是厉鬼此事,分明将他陷入危险的境地,断不可能是为了他的恩宠,那就唯有保住地位了。 兰贵妃身为赵国内唯一的贵妃,仅次于皇后,地位尊崇,想要保住地位…… 老三! 赵乾放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死死握住龙椅扶手。 上首的帝王怒气太过明显,众人噤若寒蝉,无人胆敢出声。 连太子也默默地站在一旁,作壁上观。 而将月婉带来的赵晋,同样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接下来的审讯显然会有赵乾亲自进行,并不需要他动手。 如此,他只需要在旁边看着这一出戏即可。 最先回来乃是侍卫,一个身形高大的侍卫直接将搜寻出来之物递给赵乾。 那是一个翡翠镯子,色泽通透,晶莹玉润,显然是一块上好的翡翠。 赵乾接过镯子,手中把玩着这只翡翠镯子,神情晦暗不明。 “回禀陛下,是在枕头内发现的。” 月婉连忙道:“陛下!奴婢不敢欺瞒陛下,此镯子正是奴婢做成此事后,贵妃娘娘赏赐于奴婢的。” “但是因为贵妃娘娘以前带过这个玉镯,所以奴婢不敢拿出来,生怕被有心人发现,这才将玉镯藏进了枕头内。” 月婉所言,句句都能合上,更何况如今还找到了这个玉镯。 赵行宇忍不住问道:“父皇,这个玉镯当真是……” 赵乾一把握住玉镯,脸色黑沉,“是兰贵妃的。” 前些日子,他去兰贵妃的宫中时还看见了这个镯子。 当时他顺口问了一嘴,兰贵妃便道是兰家人送过来的。 赵乾并未听闻兰贵妃宫中有任何失窃之事,如今这个镯子却在月婉手上,不得不令人怀疑。 一阵脚步声从大殿外传入,紧跟着,寿全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何?”赵乾的眼睛盯着手中的玉镯,语气内的怒火却已经快要压抑不住。 寿全朝赵乾弯腰行礼,“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月婉本是兰贵妃宫中贴身侍候的宫女,后被调去了淑妃宫中。” 寿全的声音顿了顿,扫了一眼月婉,继续道:“而且,月婉私下里有去过兰贵妃宫中。” “最,最晚一次,是五日前。” 五日前?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这个时间太过与微妙了。 这正好是许攸回来,处理厉鬼一事的时间。 难不成,许攸回来,处理厉鬼,就是他们的收网,或者结束之时? 赵乾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直接将手上的玉镯砸了下去! 玉质顶好的翡翠镯子,直接被砸得四分五裂。 其中一块碎片,正好落在月婉跪着的膝盖边。 月婉低头看着已经碎掉的镯子,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和不舍。 “将兰贵妃请过来!”赵乾沉声喝道! 寿全忙不迭地让站在角落里的小太监前去传人。 小太监刚刚朝外走了几步,突然就被赵乾叫住了。 “慢着!将淑妃也叫过来,教她好好看看,她想要求情的奴婢是什么货色!” 小太监连忙领命。 赵晋垂着脑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月婉。 月婉的供词没有问题,所有的一切都能合得上。 唯独有一样,就是那个翡翠镯子。 翡翠镯子是兰贵妃之物,只能确定月婉有替兰贵妃办事,所办之事,不一定是厉鬼这件事。 可如果是旁的事…… 赵晋心中一时纠结住了。 最近宫中,除了这么一件大事,委实是没有再听闻有何大事了。 小太监很快将兰贵妃和淑妃请了过来。 两人过来时,俱是什么都不知晓。 她们甚至特意换上了华美的衣物,纤细的腰肢被腰带勒出婀娜的身姿。 在门口遇见对方时,两人还互相折损了一顿。 旁边的小太监瞧着着急不已,陛下都已经大发雷霆了,她们怎么敢还不进去? 小太监小心地道:“两位娘娘,陛下还在里面等着呢,而且,陛下心情不太好。” 起止是不大好,都赶上震怒了。 闻言,兰贵妃与淑妃这才走了进去。 只是,两人一进去,就怔愣住了,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提起心神。 “臣妾参见陛下。” “臣妾参见陛下。” 兰贵妃行礼时,头朝地上一扫,顿时浑身僵住了。 那,那不是她的玉镯吗? 方才进来时,兰贵妃没有发现跪趴在地上形容不堪的女子,竟然是月婉。 这会发现之后,心头涌现出几分害怕。 陛下召见,恐怕不是一件好事,而是一件祸事。 淑妃在看见地上的人月婉时,就忍不住抿平了唇角,可因为不久前才因为替月婉求情被责罚,所以淑妃这会,完全不敢为月婉说话。 “兰贵妃。”最先开口的是赵乾。 他盯着兰贵妃语气森然地道:“地上这玉镯,你可认识?” 兰贵妃的嘴唇惨白,她知晓,赵乾曾经见过她手上戴这只玉镯,万万不能承认,这玉镯不是她的。 兰贵妃的美眸暗中瞪了一眼月婉,然后勉强地装作惊讶的模样,“这玉镯,的确是臣妾,但是前不久便失窃了。” “这,这玉镯怎么会在这?”说着,兰贵妃露出心疼的神色,“这可是娘托人带给臣妾的。” 她弯下要,意欲要将地上碎掉的翡翠镯子悉数捡起来。 只是,兰贵妃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她等着赵乾出言阻止。 然而,赵乾居高临下的看着,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 兰贵妃神情微僵,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蹲在地上将翡翠玉镯的碎片一点点捡起,还得置若珍宝地将其放在手心上。 待兰贵妃将翡翠玉镯悉数捡起来后,赵乾才道:“月婉说,这是你赏赐给她的。” 短短一句话,其中的信息太过庞大了。 淑妃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低头一看,自家的大宫女脸色惨白,却没有反驳,顿时什么都明白过来。 陛下方才说的,是真的。 淑妃面色扭曲了一瞬,“吃里扒外的东西!” 她还想要辱骂月婉。 毕竟,若非是为了月婉,她也不会被赵乾责罚。 如今知晓月婉只不过是一个吃里扒外的叛徒,还为兰贵妃那个贱人办事! 淑妃气得几近呕血,“枉我待你这般好,这么信你,你这个……” 最后半句,淑妃依靠最后的理智,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在赵乾面前的形象,素来是温婉动人,刚才骂那一句已经是极限了,倘若再……赵乾一定会厌弃了她。 赵晋站在旁边看戏,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今天这御书房,怕是够热闹了。 紧接着,赵晋就看见,方才还面目狰狞的淑妃,转眼就眼眶泛红,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变脸之快,简直让赵晋叹服。 “陛下,臣妾,臣妾万万没有想到……” 一旁的兰贵妃神情晦暗不明,变了又变,最后也哭诉道:“陛下明鉴啊!臣妾不知此事,这翡翠玉镯,分明是数日前失踪,臣妾,臣妾怎么会将玉镯赏赐给她?” “臣妾连她是何人都不知晓!” 赵乾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淡淡道:“是吗?” 这般模糊两可的态度,更是让两个妃子使劲浑身解数,想要让赵乾偏向于自己。 赵晋不知晓其余人是什么感受,尤其是赵乾,他听见两道略显尖锐的女生在耳边不断响起,交织,只觉得头都疼了。 果然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要是让他整日都处在这种环境中,怕是命都要少几年。 寿全低声道:“奴才方才顺手翻查了一下,并未听闻贵妃娘娘宫中这几日有失窃之事。” 兰贵妃直接被噎住了,一时呐呐无言。 而淑妃则像是抓住了兰贵妃的把柄,一下子成了占尽上风的那人。 “陛下!这贵妃姐姐怎么在臣妾宫中安插人手。” 淑妃神情中带着几分凄婉,“难道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好……” 兰贵妃看见淑妃这副模样,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陛下,这,臣妾不知啊!” 兰贵妃一口咬死了是失窃,甚至攀咬到淑妃的身上。 “这宫女,听起来是淑妃妹妹宫中的,好端端地怎么会指责臣妾。” 淑妃猛地瞪大了眼睛,正想要伸手指着兰贵妃破口大骂,手刚刚抬起,又回过神来,硬生生转了一个弯,转而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水。 哪怕是赵乾早已经习惯了宫妃争吵起来的模样,这会也被闹得头疼。 第三百一十五章 陷害? “够了!” 赵乾大喝呵斥,终于让两人安静了下来。 赵晋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清静不少。 “你方才说,此事乃是兰贵妃指使你所为?”赵乾再次询问月婉。 自从兰贵妃和淑妃来了之后,月婉一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好像此事与自己无关一样。 这会听见赵乾的问话,才抖着声音道:“是,此事是贵妃娘娘让奴婢指使晴柔做的。” 晴柔正是在赵乾寝宫内装神弄鬼的那名宫女。 原本兰贵妃并不知晓月婉究竟是犯了什么事,以至于让赵乾大发雷霆,甚至将她寻来对质。 初时兰贵妃以为是自己前几日,命月婉在淑妃碗里滴了一滴芒果汁,导致淑妃过敏之事,但是很快就被她自己推翻了。 这么一件小事,不至于让太子、宣平侯和大理寺卿,这么多人皆在此处。 现在一听,顿时明白过来!是因为厉鬼那件事! 偏偏,她从来没有嘱咐过月婉去办过此事! 晴柔被抓的时候,兰贵妃就派人去探听清楚了事情的始末,那时兰贵妃心中就颇为骇然,生怕此事会连累到她。 谁曾想,最后竟然会是因为月婉,而让她被指控。 “贱人!”兰贵妃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伸手指着月婉,厉声骂道:“谁给你的胆子任意攀咬本宫?!” 厉鬼一事可不同平常的小事,正中踩在赵乾的底线上。 如果不能洗脱这个罪名,她连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问题! 月婉缩了缩身子,慌忙抬头看向赵乾,“陛下!奴婢不敢有所欺瞒啊!” 说着,月婉又“砰砰砰”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再抬起头来时,额头上一片通红。 淑妃听见晴柔的名字时,就悚然一惊,这晴柔,听说不是因为在陛下寝宫装神弄鬼,谋害陛下而被捉了起来吗? 随即一阵喜悦涌上淑妃心头,这下可好了!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兰贵妃这个贱人做的,现在被月婉一指控,她跳进黄河可都洗不清了。 更别说,晴柔就是兰贵妃宫中的。 “你这个贱人!你在本宫宫中时,本宫待你不薄,何故要这般陷害本宫?!”兰贵妃被气得浑身发抖。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厉声责问月婉,“你可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要陷害于本宫?” 月婉缩了缩脖子,一言不发。 “你说话!”兰贵妃伸出葱葱玉指,无名指与尾指上还带着长长的指套,直接大力戳了一下月婉。 “说话啊!欺君罔上,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月婉依然一言不发,直接跪伏在地上,整个人都发着抖。 淑妃以手掩唇,似是有些不忍地道:“贵妃姐姐,你还是莫要威胁她了。” 威胁? 兰贵妃几乎被这两人气疯了,同时心里更是肯定,这肯定是淑妃与月婉联手,想要借此事陷害她! 说不准,这件事就是淑妃和四皇子做的。 “陛下!”兰贵妃的美眸中蓄满了泪水,满脸委屈地看向赵乾,“如果月婉真的是臣妾的人,晴柔也在臣妾宫中,臣妾何苦要让月婉指使晴柔去做这件事?” 兰贵妃继续道:“月婉如今已经是淑妃宫中的大宫女,臣妾,哪里敢啊!” 说至“淑妃”二字时,她特意咬重了话音。 淑妃的脸色猛地变了。 赵乾微微眯起眼睛,兰贵妃所言有理,如果真的如月婉所说,她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月婉,你可有什么解释?” 月婉抖着声音,依旧是道:“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既然这样,兰贵妃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此事月婉的确回答不上来,她干脆低着头,一眼不发。 见状,兰贵妃的气焰顿时嚣张起来。 “陛下,还请陛下一定要明察啊!” 方才那可真是一出好戏。 赵晋站在旁边,将这三个女人的争执、攀咬,悉数停在耳内。 星眸不由沉了沉,月婉的说辞,漏洞正是在这里。 她不可能会想不到,或者说,策划整件事情的人,不可能会想不到。 如果不是他五感敏锐,察觉到熏香内那微不可闻的药味,任由他再如何不忿,也没有把握让赵乾放弃活祭。 所以,厉鬼一事,可谓是严密至极,幕后之人定然心思缜密。 那么,什么情况下,明知是漏洞,却偏偏还要如此说? 不待赵晋想明白,月婉忽然改了口供! “陛下。”月婉忽然抬起头道:“奴婢,奴婢愿意将真相告诉陛下。” “真相?什么真相?”赵乾眯了眯眼睛问道。 月婉磕了两下头,道:“奴婢方才所言,都是假的。”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在月婉的身上。 月婉仿佛没有察觉一般,继续低声道:“其实,这些俱是淑妃娘娘指使奴婢这样说的。” “晴柔其实也是淑妃娘娘的人,娘娘故意要将这盆脏水泼到兰贵妃的身上。” 她抿了抿唇,“贵妃娘娘所言不错,当初娘娘待我极好,我不能忘恩负义。” 赵晋眉心一抽,隐约明白了幕后之人的意图。 这回,轮到淑妃疯了! 然而,不等淑妃辩解,赵行宇像是看不过眼了,站出来道:“父皇,这般攀咬下去,也不是哥办法。” “不若将三弟和四弟召来,看看他们知不知道什么。” 赵乾瞥了一眼赵行宇,抬手揉了揉眉心,被这两个女人吵得头疼。 “去宣吧。” 赵行止与赵行之一来,看见御书房内这般景象,顿时眉心一跳。 待知晓了御书房内发生的事后,赵行止更是直接怒视赵行之。 “四弟!此事你是不是应该给个交代?!” 赵行止监国之时,就一直被人怀疑,这件事是他在背后捣鬼。 当宣平侯揭露了装神弄鬼之事后,众人更是将怀疑的目光投在他身上,害得赵行止这些日子都是谨言慎行。 生怕哪里被抓住了把柄,然后被人攻讦。 彼时赵行止就有怀疑赵行之。 因为当时赵行宇昏迷不醒,如果他也出事,那么能够撑起大局的就只剩下赵行之。 现在,一个小小宫女,竟然污蔑他母妃! 第三百一十六章 献策 赵行之皱了一下眉头,抬头看向淑妃。 淑妃眼中俱是惊怒,没有半点心虚。 见此,赵行之的眉头顿时松开了,没有理会三皇子的指控,而是冷静地朝赵乾道:“父皇,此宫女的口供反复,令人生疑。” 赵乾眯着眼睛,目内闪过一抹赞赏,“继续。” 赵行之跪在地上,脊背挺直,拱手道:“月婉先是指认兰贵妃娘娘是幕后黑手,所谓的证据,除了她的一面之词,便只有一个玉镯。” 说着,赵行之瞥了一眼地上的翡翠玉镯的碎片,继续道:“仅凭月婉的一己之言,当然不能信,而至于这玉镯……” 赵行之望向兰贵妃。 兰贵妃勉强冷静了下来,也听出赵行之并非在一味为淑妃开脱,遂道:“玉镯的确是本宫的,但是本宫没有将玉镯赏赐过给她,而是失窃了。” 无论如何,兰贵妃都一口咬死这翡翠玉镯是失窃了。 这个玉镯是她为了奖赏月婉让淑妃过敏,顶着一脸红点过了两三日而给了月婉。 可是如今却万万不能让月婉与她牵扯上关系,不说容易让人疑心此事与她有关。 若是让陛下知晓,她在其他宫殿安插了人,只怕是转眼就会厌弃了她。 谁人不知陛下喜欢温婉识大体的,这般举动,可是与识大体扯不上半文钱的关系。 赵行之微微点头,也不说信与不信,只是道:“且不论这玉镯是否当真是贵妃娘娘赏赐于她。”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玉镯当真是贵妃娘娘赏赐,也不一定意味着与此事有关。” “再者,”赵行之转头看向月婉,语气愈发严厉,“你口口声声称是淑妃娘娘指使你污蔑贵妃娘娘,可有证据?!” 月婉呐呐无言,显而易见是没有了。 “父皇!” 赵行之朝赵乾拱手弯腰,“儿臣怀疑,这是有人在蓄意挑拨两位娘娘,以及儿臣与三皇兄之间的感情。” 站在一侧的赵行宇目光晦暗不明,视线偶尔落在月婉身上时,宛若刀子一般。 赵乾更是狠狠一拍桌案,“岂有此理!这幕后之人,一定要将他查出来!” 只是,月婉不愿意说,如今众人也是毫无办法。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从别处下手,但是奈何对方心思太过缜密,赵晋等人竟然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赵乾身边的暗卫同样一无所获。 越是如此,赵乾越是惊惧。 赵晋站出来,“陛下,现下看来,一时也没有结果,不若先将人押回大理寺,再另寻办法。” 淑妃直接冷笑一声,“听闻此事乃是宣平侯负责?素闻宣平侯才能卓越,却不曾想是这般卓越法。” “至今仍然无法调查出幕后黑手也就罢了,还让月婉四处攀咬。” 殿内的人每个都是敏锐又精明之人,淑妃几乎已经将不满摆到明面上,众人自然听出来了。 兰贵妃等人万分奇怪,不是说赵晋与四皇子交好,感情甚笃吗? 怎么现下看来,淑妃对赵晋敌意满满。 赵晋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淑妃,不卑不亢地道:“娘娘可能不知,这个案件复杂,难免需要一些时间。” “再者,此案除了本侯,还有大理寺一同负责。” “最后,”赵晋一条条,有条不紊地驳斥淑妃,“月婉四处攀咬是幕后黑手所为,可不是本侯指使的。” “你!” “够了!”赵乾爆喝一声,“丢人现眼!” 淑妃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赵乾说此话时,是看着她的。 有了赵乾这一句话,之后她在后宫中,怕是寸步难行。 宫中的人向来踩高捧低,淑妃几乎可以看见那些小人的恶毒嘴脸。 她僧很地瞪了一眼赵晋,却终究是不敢再说什么。 赵行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喉间像是被梗住了一般。 如今御书房内众多人在此处,他不好直接与母妃说什么,只能等到待会。 赵乾被闹了这么一通,已然是疲惫不堪,他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月婉被重新押入牢中,众人也依次退下。 太子的脸色在出了御书房后,一直不大好。 赵行之那一番话,虽然不至于彻底打消彼此心中的怀疑,却也比他预计的效果,相差甚远。 不过,无论如何,如今众人都没有怀疑到他头上。 众人离开后,赵晋却又折返了回去。 寿全有些惊讶地看着赵晋,“宣平侯怎么又回来了?” “有事想要禀告陛下。” 寿全虽然感到有些奇怪,却也仍然进去通传了。 “宣平侯?”赵乾皱了皱眉,然后道:“让宣平侯进来吧。” 赵晋快步走入,“参见陛下。” “说吧。”赵乾疲惫地揉了一下眉心。 见状,赵晋开门见山道:“陛下,厉鬼的案子,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臣有一个法子,兴许能够让背后的人自己暴露。” 赵乾微微眯起眼睛,“自己暴露?宣平侯一一道来。” 赵乾甚至身体稍稍前倾,紧紧盯着赵晋。 “想要撬开月婉的嘴,现下看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我们不如直接引蛇出洞。” “待过几日后,就说月婉松嘴了,再加一把劲,就能逼月婉吐露出幕后之人。” 赵晋微微一笑,“这般一来,幕后之人定然是坐立不安。” “哈哈哈!”赵乾一扫方才的疲惫,赞赏道:“宣平侯此计甚妙啊!甚妙!” “我们只需要派人在牢房中等着他们钻入渔网即可!” “正是。”赵晋的眼中也带着笑意。 直接算计到他头上,赵晋断然不可能让他们轻易抽身而出。 他非得给幕后的人抽下一层皮不可。 “朕给你令牌,你去寻禁军统领,你们两个负责此事,从今夜起,必须要有人时刻在暗中盯着牢房。” 赵晋当即应了下来,“是,臣遵旨。” 赵乾将一块金色的令牌递给赵晋。 赵晋弯下腰,双手高举过头顶,两手并拢摊开。 略显沉重的令牌被放在赵晋的手中。 “凭此令牌你不仅可以去寻禁军统领,以后也可以自由出入宫中。” 第三百一十七章 花老爷子 从赵乾处讨得令牌后,赵晋立刻去寻了禁军统领花文彦。 赵晋刚刚知晓这个名字时,惊异了许久。 禁军统领生得高大,谁知道名字竟然这么文秀。 “侯爷要找花统领?”禁军副统领挠了挠头,神情有些为难。 将对方的为难收归眼底,赵晋问道:“花统领不在吗?本侯有些急事,耽误不得,不然陛下怪罪下来就不好了。” “花统领他今日休沐,所以不在。” 副统领想到赵晋方才的话,猜想兴许是陛下有差事交代,若是耽误了的确得出大事。 于是又道:“如果事情紧急,侯爷不如直接去花统领家中寻他?” 赵晋眼睛一亮,“好,不知副统领可知花统领家中的地址?” 副统领直接报了一个地址。 “多谢。” “侯爷客气了。” 赵晋直接去花文彦家中寻他。 此事越早解决越好,而且他担心月婉这一番攀咬,已经让众人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幕后之人的目的已经实现。 现在牢房内的月婉,反而成了一桩麻烦。 难保他们今晚就会动手,所以赵晋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 花家门前的守卫看着赵晋一人一马,有些警惕地上前,“何人前来花府?” 赵晋动作利索地从马上下来,牵着马走近,“在下宣平侯赵晋,前来寻花统领有要事相商。” 宣平侯?! 现下宣平侯的大明,在汴州,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守卫的态度当即变得恭敬起来,“宣平侯里面请,小人去请少爷。” 赵晋被守卫请到花厅。 赵晋一路走进来,花府全然不像一个武将的府宅。 处处亭台楼阁,反而尽显文人的雅致。 想到方才守卫称花文彦为“少爷”,看来这花府,许是书香世家。 赵晋没有在花厅等候太久,很快花文彦就大步走了进来。 “宣平侯。” 人未至,声先到。 听见声音,赵晋抬头望去,只见花文彦正大步朝这边走来。 他站起身,迎上前,“花统领。” “哈哈哈!宣平侯来寻我,可是有何事?” 自从上回一同捉拿厉鬼后,花文彦对赵晋的感官颇好。 赵晋点头,“还是为了厉鬼的案件。” 闻言,花文彦脸色一肃,“国师说的是真的?当真是还有厉鬼?” 赵晋颇有些哭笑不得,连忙道:“不是不是。” “上次的‘女鬼’供出了淑妃宫中的月婉大姑姑,今日月婉终于松口,却是御前四处攀咬。” 赵晋说着,也忍不住拧起眉头,“先是指认此事是兰贵妃所为,紧接着又称是淑妃让她污蔑兰贵妃。” “此女是故意的?”花文彦立刻听出了其中的不妥之处。 赵晋点了点头,“幕后之人想要让三皇子与四皇子互相怀疑。” 听闻此言,花文彦禁不住“嘶”了一声,连连摇头,他最是烦这些尔虞我诈。 “不知这件事,下官能够帮上什么忙?” 赵晋沉声道:“月婉对与幕后之人而言,几乎没有了什么用处。” “所以,本侯想要放出风声,就称月婉已经开始松口,估计这两日就能撬开她的嘴,得知真正的幕后之人是谁。” 说着,赵晋朝花文彦拱手道:“本侯需要花统领带人,与本侯一同埋伏在大理寺的牢房内。” “大理寺不是也有官吏?”花文彦有些奇怪地问道。 赵晋的眉心一抽,“那些狱卒和小吏,如果对方是武功高强之徒,怕是连有人进去了都不知道。” 不怪赵晋这么看低大理寺的官吏,都是些只会三脚猫功夫的战五渣,真的遇上什么事,根本抵挡不住。 而且,大理寺卿此前的所作所为,让赵晋无法再相信大理寺。 所以,比起将此事交给大理寺的人负责,赵晋更相信花文彦。 禁军统领素来是皇帝的心腹,花文彦听命与赵乾,而在此案件上,赵乾比任何人都更想要知晓真相。 故而禁军一定会尽心尽力,不会在背后使绊子。 花文彦眉眼微敛,“这没有问题,早日将人找出来,我们也能早日安心。” 幕后之人没有解决,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一次厉鬼事件? 皇宫的守卫是禁军负责,出现这等事情,首先被追责的,便是禁军! “但是,”花文彦有些为难,“要出动禁军,得要陛下同意才成。” 除了皇帝,没有任何人能够调动禁军。 赵晋笑了笑,“花统领不必担忧,本侯已经寻陛下拿得了许可。” 言罢,赵晋将令牌从怀里亮了出来。 花文彦定睛一看,这的确是能够调动禁军的御赐令牌。 “好!”花文彦抚掌大笑,“有了这个令牌,咱们今晚就动身!” 赵晋与花文彦商议了一番后,正欲要离开,却被人拦住了。 “这位想必就是宣平侯吧?” 站在赵晋面前的是一位留着长长白须的老头,脸上满是褶皱,但是穿着一身文士衫,周身气度儒雅。 赵晋不知道对方是谁,只好拱手道:“正是,不知老先生是……” “爹?!”花文彦惊异的声音从赵晋背后传来。 爹? 赵晋暗道:难怪会给花统领取一个这么文雅的名字。 对方明显是文人出身,看见花文彦咋咋呼呼的样子,当即训斥道:“大惊小怪,还有客人在此,丢不丢人?” 花文彦挠了一下脸,识趣地没有辩驳。 不然,待会估计只会被骂得更惨。 训斥往花文彦后,花老爷子目光又落在赵晋身上,柔和不知道多少。 仿佛一个长辈在看自己很是欣赏满意的晚辈一般。 花文彦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太过玄乎了,他老爹这种眼神,他只在老爹看大哥时见过。 “诶,好!早闻宣平侯文采斐然,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度惊人。” 面前的老者太过热情,尤其是那目光,热切得仿佛在看什么稀罕物件一般,让赵晋无所适从。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老先生谬赞了。” “诶!青年人,不用太过谦虚。” 花文彦在旁边提醒道:“爹,这样堵在门口不太好吧?” 第三百一十八章 准备 花老爷子狠狠地瞪了一眼花文彦,然后转头对赵晋笑道:“现在也已经快午时了,侯爷不若留下来一同用膳吧?” 言罢,生怕赵晋拒绝,连忙道:“老夫知晓侯爷前来时,已经嘱咐厨房那边,准备了侯爷的饭菜了。” 对方已经这么说了,赵晋哪里还好拒绝,只好应下。 花老爷子顿时欢天喜地地将人带至用膳的堂内。 赵晋走进去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了。 一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小豆丁,另外两个则是与花文彦岁数相近的男子。 “爹,侯爷。” 听见动静,三人都起身朝赵晋等人道。 小豆丁不认识赵晋,他是跟着两位兄长叫的。 赵晋点点头,粗略地扫过面前的两个男子。 一个笑容和煦,身姿修长挺拔,温润如玉,一个则眼神有些畏缩躲闪。 花老爷子给赵晋介绍三人,“这是老夫大儿子,花文熙,这是花文然,排行第四,这是老夫的小儿子,花文斌。” “都入座吧。” 花老爷子是场上唯一的长者,且为官时,也是一品大员,所以并不因赵晋的侯爷身份而束手束脚。 众人落座后,全场鸦雀无声。 花家向来讲究食无言寝无语,花家子孙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而赵晋也不好突兀出声。 直至用完膳后,下人将桌案悉数收拾干净,花老爷子才激动地拉着赵晋聊起了诗词歌赋。 花老爷子是个文人,尤为钟爱诗词歌赋。 “老夫日前得了一个对子,却怎么都想不出下句,不如请侯爷看看?” 赵晋忙道:“老先生不妨道出来,让我等都好好想一想。” “哼!” 谁知,花老爷子却突然冷哼了一声,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让他们想?除了文熙,其余的愚钝不堪,哪里能够想出这么绝妙的对子的下联?” 花文斌还是豆丁大小,虽然听出了花老爷子话中的贬谪之意,但是他也清楚自己贪玩,连爹都对不上来的对子,他的确是不能会。 然而花文然却忍不住眼神扭曲了一瞬。 赵晋不经意瞥了一眼,恰好将之收归眼底,不由微眯起眼睛,看来,这个花文熙,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只是这样一句话,就让他恼怒至此。 这时,花老爷子已经将对子念了出来,“天近山头行到山腰天更远。” 他浅叹了一声,“老夫想了很久,怎么都不能对出满意的对子。” 要是等明日,他还想不出来,见到那群老家伙,恐怕得要笑话他了! 花老爷子的声音落下后,众人都敛眉沉思。 当然,这个众人里面不包括花文彦和小豆丁。 他们一个只知打打杀杀,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一个只有十岁大,显然都不可能将对子的下联想出来。 两人干脆发起呆来。 花老爷子的目光扫到花文彦有些涣散的眼神,顿时明白他又在发呆! 每次都是如此! 怒火猛地窜上心头,花老爷子正要呵斥,赵晋出声拯救了花文彦。 “月浮水面捞到水底月还沉。” 带着青年人清朗的嗓音响起,一下子就将花老爷子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好!,妙啊!”花老爷子当即抚掌大笑,赞不绝口! 花文熙也忍不住笑着摇头,“侯爷的文采,实在令草民敬佩。” 花文然本想出出风头,但是他想了许久都没有半点头绪,这会一听赵晋对出的下联,心里不甘极了。 偏生他又想不出更好的对子。 之后,花老爷子拉着赵晋谈了足足大半个时辰的诗词,最后还是花文彦解救了赵晋。 花文彦看着赵晋,有些歉意地道:“我爹他就是一遇到诗词歌赋这类东西就走不动道。” 赵晋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道:“无事。” “那今夜我直接带着人前去大理寺。” “好,麻烦花统领了。” “应该的。” 赵晋与花文彦寒暄了两句后,就先行回了府。 一回到府中,赵晋立刻将武田等人叫来。 “侯爷。” 赵晋直接道:“你们现在立刻将一个消息散播出去。” “就说月婉已经松口,这两日就能将幕后之人找出来。” 武田等人先应下,然后问道:“侯爷,这月婉是何人?” 赵晋将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武田与池一俱是瞠目结舌,而白五也蹙起了眉头。 “既然这月婉故意攀咬两位皇子,三皇子与四皇子身上的嫌疑,应该是洗清了。” 赵晋扯了一下嘴角,“本来也不是他们二人。” “至于洗清嫌疑,不尽然。” 武田有些不解,皱着眉头,“但是,月婉这前后反复,太令人生疑了,幕后之人既然针对了他们两个,陛下他们应该不会怀疑他们了才是。” 赵晋却摇了摇头,“若是想得多些,许会怀疑他们故意来这么一出,好洗去自己身上的嫌疑。” 而赵乾,素来是想得比较多的。 更何况,赵晋眼神冷了几分。 “只要一直查不出幕后之人,时间长了,众人的目光,还是难免会放在他们二人身上。” 太子和许攸,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了。 武田咽了咽口水,如果换做他是局中人,现在恐怕渣滓都不剩下了吧。 当日下午,消息就开始在汴州城内传开。 并非是人人周知,而是只在权贵中间传开。 若是百姓人尽皆知,反而显得虚假。 这件事赵乾压得很好,百姓们至今都不知道这两日,皇宫内发生此等荒唐之事。 世家大族则略有耳闻。 夜幕垂落,赵晋悄然出了宣平侯府,直往大理寺前去。 大理寺此时大门紧闭,赵晋敲了敲门,很快里面就传出了一道声音。 “谁?”声音很低。 “是我,宣平侯。”赵晋同样压低声音回道。 大理寺的大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赵晋挤了进去。 开门的人迅速将门关上。 “侯爷,已经准备妥当了。” 大理寺卿和花文彦都在院中等着,看见赵晋过来,快步迎了上来。 “侯爷,不如你与本官一同在大堂内等候?”大理寺卿赔着笑脸道。 第三百一十九章 埋伏 虽然有禁军埋伏,但是前来的贼人武功如何,还不知晓。 一个不慎,宣平侯受伤了,这可如何是好? 宣平侯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大理寺卿生怕到时候宣平侯受伤,陛下问罪于他。 赵晋斜睨了他一眼,很快移开了视线,“在大堂里等着长草?” 许攸等人设下这一场局,最后的目的可是他,赵晋无论如何都要借此机会,将他们扳倒。 哪怕不能完全扳倒,也要叫他们掉一层皮肉。 “走吧。”赵晋率先朝牢房的位置走去,“免得待会贼人闯入,结果看见我们这一大群人在这里。” 大理寺卿见劝不动赵晋也只好作罢。 各方都做好准备,等贼人入瓮。 牢房内。 花文彦与赵晋等人走进牢房,几乎在最深处才停下脚步。 此时两人能够看见,旁边的一间牢房里,一个女子粗大的铁链牢牢绑住四肢,动弹不得。 花文彦方才在牢房内布下埋伏时,就看见了一次这等场景,如今再看见,依然觉得有些心惊。 “侯爷,为何要将人这样绑起来?” 绑得牢牢的,对方几乎没有任何的动弹能力。 赵晋扫了一眼月婉的惨状,目光却没有半点波动。 不过是将人绑起来罢了,在御书房那一遭后,连审讯都没有给她用过,如何能算得上残忍? 现代他见过太多更加残忍的手段了。 “为了不让她自杀。”赵晋沉声道。 于幕后之人而言,月婉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 其实无论赵晋放不放出这个消息,幕后之人都不会放过月婉。 但是赵晋不能确定,对方是准备亲自动手,还是早已经嘱咐过月婉,让月婉自己动手。 所以,赵晋放出了这样一个消息,既是告诉对方,月婉已经有了供出他之心,也是为了告诉幕后之人,月婉已经不愿意死了。 赵晋要逼幕后之人,无论如何,冒再大的风险,也必须要来查这一遭。 听见动静,月婉抬起了头,在看清赵晋的那一霎那,面目徒然变得狰狞,不断地挣扎。 只是,这番挣扎除了让她自己的手腕和脚腕都被铁链磨得更狠外,没有任何的用处。 “赵晋。”她的嘴唇张张合合,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只能从唇形上判断,她在叫赵晋。 赵晋的视线有些凉薄,落在月婉身上更是冷得惊人。 扫了月婉几眼后,赵晋的目光没有再看向月婉,他瞥向神情有些不忍的花文彦道:“你试试给她一分仁慈。” 花文彦听见赵晋的声音,有些不明所以,紧接着他就听见了赵晋后面的话。 “她会比我们现在,更狠十倍。” 赵晋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冷淡,却硬是让花文彦起了一身的冷汗。 他干笑了两声,突然发现自己刚才的心软很可笑,岔开话题道:“我们先埋伏起来吧。” 所有人在昏暗的角落处藏好。 整个牢房恢复了寂静,仿佛方才没有任何人到来一般。 时间一点点流逝,牢房内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花文彦有些诧异地瞟了一眼身旁的赵晋,从藏身到现在,赵晋几乎没有动弹过,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 虽然赵晋的武艺不错,但是能够耐心地潜藏着,可与武艺没有关系。 在花文彦看来,赵晋以前是大王子,就算再怎么不受重视,也是身份尊贵的王子,应当受不了这种潜伏。 谁知道,对方不仅适应良好,而且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潜伏得好。 他想起坊间的传闻。 坊间传闻称赵晋乃是梁王的弃子,从小在梁王府里自生自灭,饱受折磨。 花文彦一直以为这种传闻有所夸大,现在看来,恐怕是真的。 他没有过多地将视线放在赵晋身上。 两人接触不多,但是他能察觉出赵晋的五感异常敏锐,定然能够察觉到他在看他。 众人一直等到子时将过,也依然没有看见任何人前来。 赵晋目光微敛,就在他以为今夜不会有人前来时,耳边忽然捕捉到一抹细微的声响。 他当即竖起一根食指在唇边,警告身旁埋伏的众人。 所有人顿时打起精神来。 来了! 一个人影越来越清晰,对方很谨慎,几乎走走停停,一直在四处张望。 赵晋的呼吸放得更轻了一些。 牢房内昏暗,他们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能判断出一个身形瘦长的男子。 他直接走到月婉的牢房前,看见月婉的模样时,不满地皱了皱眉。 然后,男子拿出从狱卒那里顺来的钥匙,走了进去。 这番动静,终于将睡着的月婉吵醒了过来。 男子直接伸手撩开了月婉的头发,确定是不是她。 月婉却是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她抬起头,看清男子的面容时,嘴唇不断地张合。 男子听不见半点声音,偏偏晚上的牢房尤为昏暗,只有几缕月光射进来。 他接着月光,勉强看清楚了月婉的唇形。 对方在说:“快走。”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月婉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男子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转身离开! 暗处的赵晋在看见男子转身的那一刻,立刻冲了出去!犹如离弦的长箭一般,速度极快。 一个人影闪现,男子被迫收回了踏出的脚步,挡住直冲面门而来的拳头。 但赵晋本就只是虚晃一招,下一刻,长腿横扫,双臂直接朝男子的脖颈袭去! 脖颈是每个人的致命之处,在感受到此处传来的威胁时,男子身体后仰,险而又险地躲开赵晋的攻击。 一击落空,赵晋接着又是一击。 赵晋的速度太快,不过几息之间,已经出手了不知道多少招。 仅仅一个赵晋,男子已经是疲于应对,紧接着,又涌出了大量的禁军! 几个来往后,男子被擒住。 赵晋的眉眼还带着几分桀骜的神色,“本以为会是什么难对付的货色,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派这么一个……” 赵晋想了想,好不容易才想到一个合适的词,“三脚猫功夫的人。” 第三百二十章 认出 男子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所幸牢房内昏暗,没有人能够看见。 大堂内,大理寺卿一群人等得昏昏欲睡,大理寺卿坐在正中的主位上,脑袋一下一下地朝下点着,眼见着就要趴到桌案上去。 赵晋等人押着人进到大堂处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大理寺卿。” 最先听到脚步声,循声望去看见赵晋等人的是大理寺少卿,他有心提醒大理寺卿,奈何赵晋已经提前出声。 大理寺卿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整个人从座椅上跳了起来,“谁叫本官?” 他话音刚刚落下,就看见了朝这里走来的赵晋。 大理寺卿脸色一变,立刻堆满了笑容,“宣平侯,你们回来了?” 他探头朝赵晋后面张望了一下,看见身后被押着的人时,恭维道:“不愧是侯爷出手!这就把人给抓住了。” 花文彦最是看不惯大理寺卿这种谄媚的嘴脸,微微瞥开了视线,眼中还带着些不屑。 “嗯,直接审讯吧。”赵晋边道边朝上首走去。 大理寺卿连忙让开了位置,自从见识过一次赵晋的审讯后,大理寺卿对赵晋可谓是心服口服, 简直比他这个大理寺卿更狠。 而且,之前因为苏青一案,大理寺卿已经得罪过一回赵晋,现下赵晋如日中天,大理寺卿对待赵晋更是小心翼翼。 生怕惹恼了赵晋,让他前后一起算账。 赵晋一挥袖袍,直接在主位上落座,目光锐利地盯着下方被禁军押着跪下的男子。 对方的神情有些瘦弱,脸颊瘦长,正微垂着脑袋。 “啪!”赵晋一拍惊木堂,厉声道:“是何人指使你闯入牢房内对月婉下手?” 男子垂着头,一言不发。 赵晋拧着眉,又问了一遍,对方依然沉默不语,显然是不愿意交代。 “抬起头来。”男子一直低垂着脑袋,像是害怕被人看见他的长相一般。 赵晋眯了眯眼睛,望着无动于衷的男子,又说了一遍,“抬起头来。” 男子依然一动不动,只当没有听见赵晋的话。 “来人。”赵晋用舌尖顶了顶上颚,有些不耐烦地道:“将他的头,抬起来。” 不用等一旁的小吏动手,禁军只是扣住男子的后脑勺,几乎是扯着人的头发逼对方将抬头抬起。 露出的面容竟然显得有几分清秀。 赵晋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旁边的大理寺少卿却忽然道:“我见过他。” 言罢,大理寺少卿盯着男子,缓步走近。 在听见大理寺少卿此话时,男子终于有了反应,拼命地挣扎,想要挣脱禁军的扣在他后脑勺上的手。 赵晋目光微凝,“少卿大人可能认出这是何人?” 大理寺少卿盯着男子看了好一会,然后道:“下官可以确定,他是国师那边的一个道士。” 道士? 大堂内的众人听见,心思各异。 他们回想起,当初国师提议将宣平侯活祭,如果厉鬼之事本就是国师指使的,那这针对的人…… 不少人都明里暗里地打量着赵晋,想要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赵晋脸色冷了一两分,却没有太大的异常我,微微眯起眼睛,“国师,呵。” 大理寺卿离赵晋比较近,隐约听见了赵晋似乎冷笑了一声,但因为赵晋的声音很低,他并不太能确定。 “他只是负责洒扫工作,所以可能大多人都没有注意过。”大理寺少卿转身,朝赵晋拱手道:“但是臣之前有公务寻国师时,曾经见过几次他,就记了下来。” 这其实也是他多年侦查案件留下的潜意识的反应。 赵晋的眼角眉梢都露出笑意,“少卿大人这回立下大功了。” 闻言,大理寺少卿连忙道:“侯爷谬赞了,这些是下官应该做的,不敢居功。” 对此,赵晋不置可否。 已经知道了男子是谁,赵晋对撬开对方的嘴,已经不执着了。 单凭此,国师就已经逃不了干系,有他好受的! 之后,赵晋没有再审讯,而是等到朝会结束后,直接押着人去见赵乾。 赵晋下朝后,刚刚回到寝宫,就有太监来报,“陛下,宣平侯求见。” 赵乾的目光微凝,“让人进来吧。” 很快,赵晋带着被禁军押解的道士走了进来,而花文彦已经去执勤了。 “臣参见陛下。” 赵乾的视线落在赵晋身后,被押着的男子身上,“起来吧,人已经抓到了?” “正是。”赵晋微微侧开身,露出身后的男子。 “昨夜子时刚过,此人就闯入大理寺的大牢中,而且进了月婉的牢房。” 赵晋侧头瞥了一眼仿佛哑巴了一样的男子,继续道:“大理寺少卿认出了他,他是国师那里的道士。” 原本还在打量着男子,觉得对方有些眼熟的赵乾,脸色蓦然冷了下来。 大理寺少卿去寻过国师几回,就将人记下了。 赵乾虽然没有大理寺少卿这般眼力,但是他去寻许攸的次数,多得多,如今再被赵晋提醒了一下,顿时想了起来。 他在许攸那,也看见过此人。 “来人!传国师过来!”赵乾双目欲要喷火,他虽然有所怀疑国师想要借此事稳固自己的地位。 兴许还与赵晋不知何时有了嫌隙,想要借此除掉赵晋。 他却没有料到,许攸很有可能是整件事的主谋! 若是厉鬼是许攸设计的,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简直是将朕当成傻子糊弄! “朕问你,这件事,是不是许攸指使的?”赵乾眯起眼,目光仿佛刀子一般,直接落在男子身上。 男子仰头看了赵乾一眼,却依然没有说话。 赵晋觉得有些奇怪,赵乾已经认出了他,无论他承不承认,这件事都已经与许攸扯上了关系。 哪怕是辩解,对方也不应该不出声。 可是,从捉拿人到现在,赵晋没有听见对方发出过一道声音。 “说话。”赵晋盯着对方,没有错过对方的任何面部表情。 然后,赵晋看见,男子虽然依然没有出声,嘴唇却是动了几下。 “陛下,”赵晋朝赵乾道,眉头紧皱,“他好像不会说话。” 第三百二十一章 面皮 闻言,赵乾的神情不大好,抬了抬下颌,“你会不会写字?” 这次男子有了反应,他摇了摇头。 赵晋深吸一口气,许攸派出一个不会写字的哑巴,当真是好手段。 就算对方被抓,也无法供出他的半点消息。 如果不是大理寺少卿和赵乾都认出了这个男子,恐怕当真没办法揪出国师。 许攸住在宫中,而且离赵乾的寝宫近,来得很快。 “臣参见陛下。”许攸依然朝赵乾行了一个道礼。 以往的赵乾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经这一遭后,他看许攸哪哪都不顺眼。 现下看见许攸行的乃是道礼,而非君臣之礼,心中更是不满。 许攸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地上跪着的人,他目光微顿,神情却没有变化。 赵乾的怒火,他自然感受到了,虽然不知晓赵乾将他唤来是为何,可许攸并不担心。 他笃定赵晋等人没有证据。 被抓的人,也只不过是不会写字的哑巴罢了,平日里更是只做一些洒扫工作,除了他的人,没有谁会记得此人。 故而许攸可谓是有恃无恐。 “许攸,”赵乾按捺下怒火,现在不是计较一个道礼的时候,寒声问道:“你可认得此人?” 赵乾伸手指向跪在地上的男子,对方自从许攸进来后,就缩着脖子低下了头。 赵乾的话音落下后,男子身后的禁军,当即伸手迫使他抬起头来。 许攸依言侧头瞧了一眼,随即摇了摇头,“臣并不认识。” “这可是抓拿到的和厉鬼有关的贼人?” 赵晋并不意外许攸的回答,许攸既然做了这些准备,肯定不打算承认。 他略带嘲讽地道:“国师未卜先知,当真是让本侯佩服,一个照面就知晓了此人与厉鬼一案有关。” 听闻此言,许攸的神情微僵,因为太过得意,竟然一时失言。 “侯爷说笑了。”许攸扯了一下嘴角,“贫道只不过看见侯爷在此,而侯爷如今又负责厉鬼案件,才有这么一问罢了。” 赵晋笑了笑,也没说信不信。 “国师,你不认识此人,朕倒是认识。”赵乾泛着寒意的声音响起。 许攸心里一突,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紧接着听见赵乾道:“朕可是在你的住处,见过此人好多回。” 糟了! 许攸没有料到,赵乾竟然有遇到过陈羌。 他思绪飞转,面上分毫不显,“许是臣平日里并未怎么注意到。” 赵晋抱着手臂,掀了掀眼皮,“看来国师住处的道士还挺多。” 他不可能让许攸这次得以逃脱,下次可不一定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许攸一噎,他住处的道士一共只有十来个。 “再者,此人既然是从国师处出来,国师是不是应该好好解释一下?” 许攸脸色一肃,目光与赵晋对视,“宣平侯,贫道对此事并不知晓。” “一句轻飘飘的不知晓,便想揭过此事?”赵晋并不罢休,句句紧逼。 “这的确是贫道御下不严,有失责之罪。”许攸没有再与赵晋纠缠,而是拱手朝赵乾道:“还请陛下恕罪。” 赵晋闻言,扯了一下嘴角,当他的视线落在许攸的脸后某处时,目光微凝。 原本环着的手臂也放了下来,整个人都站直了。 对于许攸的说辞,赵乾当然不信,但是没有证据,若是他直接处置了许攸,必然会落得一个暴君的恶名。 赵乾死死握紧了龙椅的扶手,目光锐利又充满怒火。 许攸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大不了日后换个身份再接近赵乾,当务之急是他要从这件事中,安然而退。 “陛下,臣有一事想要请教国师。”赵晋忽然出声道。 “准。” 赵乾话音落下的一刻,赵晋直接快步上前,直接朝许攸的脸伸手。 许攸大骇! 近乎本能地躲开了赵晋的动作。 下一刻,许攸就僵住了。 因为他一直自称是不会武艺的,但是以赵晋方才的速度,不会武艺之人,根本躲不过去。 赵晋似笑非笑地看着许攸,“国师会武艺?” 赵乾更是怒火中烧,当即拍案而起,“许攸!你不是告诉朕,你不会武艺吗?!” 不等许攸说话,赵晋迎着许攸仿佛淬着毒的目光,再次出手。 他依然是直接朝许攸的脸上袭去,却并不是面门,而是侧脸。 许攸顾不得暴露,直接与赵晋交手。 一旦被发现了真实身份,哪怕许攸事后逃走,也会艰难许多。 赵晋躲开许攸的攻击,目标明确,就是许攸的脸。 面对赵晋再次探过来的手,许攸身体后仰,躲过一击后,伸手欲要直接扣住赵晋的双手, 却不料,这正中赵晋下怀! 赵晋一把将许攸伸过来的手按住,然后另一只手迅速朝许攸的侧脸袭去。 他的手其实已经碰到了许攸的侧脸,但是许攸反应极快,迅速睁开赵晋按住他双手的手,朝后一躲,右手握拳直接砸向赵晋。 赵晋无法,只能侧身闪避,紧接着整个人贴着许攸的后背,从后面朝许攸的侧脸探去,却依然以失败告终。 一连几次,都没有得手,赵晋拧起眉头,手上的攻势越来越快。 许攸的呼吸有几分急促,虽然他有武艺傍身,且在北离的一众贵族中,他的武艺算得上数一数二。 但是赵晋的武艺毕竟是从生死之间一点点被炼出来的,与人交战的经验比许攸丰富得多。 赵晋出招的速度不断加快,许攸渐渐有些力有不逮。 “赵晋!”许攸寻了一个空子,怒声道:“好好的,你为何无缘无故攻击我?” 盛怒之下,许攸连“贫道”也不再自称了。 赵晋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无缘无故?很快你就知道是不是无缘无故了。” 赵晋趁许攸不备,长腿狠狠提向许攸的膝盖窝,手上用力将人一贯! 他直接将许攸压制在地面上,用左手和双腿死死压制住许攸,右手直接朝许攸的侧脸,或者说是耳后摸索而去。 好一会,赵晋终于碰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 右手一用力,赵晋直接撕了一张面皮下来! 第三百二十二章 结束 许攸终于知晓,赵晋所言的“不是无缘无故”是什么意思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赵晋,哪里还有昔日的仙风道骨的道长模样?仿佛一个被逼至绝路的困兽,双目通红,神情狰狞。 殿内众人惊异不已。 赵晋将许攸的面皮扯下后,许攸完完全全换了一个模样。 瞧起来,比原来的样貌要年轻许多,看起来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最为重要的是,许攸五官深邃,根本不是赵国人的面貌,而是典型的北离人的面貌。 赵晋有些诧异地瞥了一眼手上的面皮,甚至拿起来研究了一下。 没曾想,居然还真的有这种带上直接换一个容貌的面皮,他还以为这些只存在与上。 不过,连穿越这种事都有了,不过一个面皮,倒也正常。 食指和中指摩挲了一下手上的面皮,像是树胶的质感。 “纳兰圩!”赵乾死死盯着许攸的那张脸,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听见赵乾出声,赵晋循声看去。 纳兰圩? 如果他没有记错,纳兰是北离的一个大贵族的姓氏。 许攸,或者说纳兰圩,他侧头看向赵乾,阴恻恻地笑了,“没想到陛下还记得我。” 纳兰圩早几年曾经跟随兄长一同前来赵国,故而曾经与赵乾见过。 否则,他也不用每日都佩戴这个树胶面皮。 赵乾又惊又惧,“你,你是不是想要报仇?” 他身边竟然藏着一个北离中人,不仅没有一个人察觉,还,还让对方成为了赵国的国师! 越想,赵乾心中越是恼怒,恨不能将纳兰圩直接格杀在此处。 若是此事传出去,只怕他颜面丧尽,成为各国的笑柄。 居然被人耍得团团转,还将仇人任命为国师。 甚至,差点,他差点就因为纳兰圩的一番话,将赵晋杀了。 “来人!”赵乾气得手都在发抖,“将这个刺客拿下!” 禁军很快就冲了进来,看见殿内的情况时,茫然了一瞬后,迅速将看起来像是刺客的纳兰圩控制起来。 只是,他们忍不住心里嘀咕,国师去哪里了? 他们分明有看见国师应召而来,怎么一会功夫,人就不见了? 赵晋手上捏着面皮,一直一言不发。 从赵乾喊出“纳兰圩”的名字后,赵晋就看着对方的脸色几经变幻,又青又红又白,仿佛直接成了一个调色盘一般。 赵晋心底冷嗤一声,赵乾为何这么恼怒,他能够猜出一二。 无非是面子和被欺骗的愤怒。 纳兰圩没有反抗,直接被禁军反手压制住,他的目光落在赵晋身上,“你是怎么发现的?” “只是偶然罢了。”赵晋低头瞧了一眼这张面皮,抬头看见纳兰圩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赵晋笑了笑,道:“你自己今日早上没有处理好这个面皮,它升起了一个小角,很不明显,不过……” 赵晋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窗棂,“阳光直射进来的时候,有点反光。” 纳兰圩猛地瞪大了眼睛,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原来自己这次失败,根本不是因为赵晋何时发现了什么端倪,而是他自己不小心。 一股血腥味涌至纳兰圩的喉间,他硬生生咽了下去。 “将人押至诏狱!”赵乾厉声道。 “是!” 纳兰圩被禁军赶着朝殿门口走去,走至一半时,纳兰圩停下了脚步,不顾禁军的驱赶,转头朝赵乾吼道: “赵乾!你想不想知道异星是谁?!” 赵乾撑在龙案上的手微微蜷缩,嘴上却道:“朕没有兴趣?” “没有兴趣?”纳兰圩已经眼尖地看见了赵乾微微蜷起的手,顿时大笑起来,“赵乾,可我偏要告诉你。” “异星就是赵晋!你没有想到吧?或者说,你想到了,却不敢相信。” 纳兰圩的声音充满了恶意。 赵晋有些诧异地抬头望向赵乾,然而对方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在纳兰圩道出赵晋的名字时,赵乾脸上又是惊愕,又是愤怒,可谓极其精彩。 禁军发现陛下的面色越来越差,手上加大了力度,厉声斥道:“赶紧走!” 被身后传来的力道和推搡弄得脚下踉踉跄跄,狼狈不已。 偏生纳兰圩像是很高兴一样,一直在笑。 待纳兰圩别押走后,昨夜捉捕到的道士,也被押解下去。 “陛下。”赵晋沉声道:“不知许,纳兰圩所说的异星是什么意思?” 赵乾低头揉了揉眉心,始终避开赵晋的视线,“他不过是在胡说八道罢了,宣平侯不用放在心上。” 赵晋的目光微凝,他看出赵乾并不愿意与他解释。 “陛下,厉鬼案件如今已经水落石出了。” 其实,幕后还有太子,但是这个案件能够查到许攸身上,已经算得上圆满了,更遑论还揭露了许攸的惊天秘密。 至于太子,赵晋不得不承认,太子的能耐不小。 调查了这么久,他没能捕捉到任何与太子有关的蛛丝马迹,再继续追查下去,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收获,不如直接让案件终结在许攸上。 赵乾低低应了一声,扶着龙案缓缓坐下,“这次的案件,辛苦你了。” “陛下言重了。” 赵晋拱手行礼道:“这是臣的职责所在,且此案件还涉及到了臣。” 赵乾神情有些不大自然,毕竟是他听信了许攸的谎言,下了要将赵晋活祭的命令。 “这件事,朕会为你朝纳兰圩讨回一个公道,绝不会轻饶纳兰圩!” 帝王语气中的怒火犹存,“竟然如此欺骗朕,害得宣平侯差点身死,这一桩桩一件件,朕都会与纳兰圩,算得清清楚楚!” 赵晋低下头,掩下了眼底的嘲讽,“臣多谢陛下。” 一个巴掌拍不响,若非赵乾自己意动了,任由许攸再怎么花言巧语又怎么样? “你先下去吧,昨夜没有睡应当也是累了。”赵乾挥了挥手,让赵晋好生下去歇息。 “是,臣告退。” 赵晋缓步退出了宫殿。 走出宫殿后,赵晋长长吐出一口气,不论如何,这件事,算是有了个了结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决堤 赵晋出了宫后,径直朝侯府走去。 一路上,街道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 赵晋却没有将半分注意力放在喧闹的街市上。 异星? 赵乾和纳兰圩的反应都说明,这不可能只是纳兰圩胡言乱语。 “异”字引起了赵晋百倍注意和小心。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于这个世界而言,他是一个闯入的外来者,一个异客。 再加上,纳兰圩当时大笑着告诉赵乾,他就是异星…… 赵晋忍不住“啧”了一声,不论纳兰圩是不是真的通过观星,看到了所谓的异星,从而才知晓了他来自异世,亦或者是通过了旁的办法。 至少,赵晋可以确定一点,纳兰圩定然在赵乾面前编诽了不少异星的言论。 对方的目的也很明显,想要借赵乾之手除去他。 以往赵晋想不明白,纳兰圩为何对他敌意这么重,第一回见面就开始给他设局。 现在赵晋终于明白过来,是因为北离,因为炸药。 赵国之所以突然攻打北离,一是因为北离的一再挑衅和劫掠,二是因为他研制出了炸药。 有了炸药,赵乾心中有底气,这才命马彦将军领兵征战北离。 而且,如果不是炸药打了北离一个措手不及,赵国也没有这么轻易拿下北离。 难怪纳兰圩会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只是…… 赵乾与赵毅并无二样,两人都是多疑之人,纳兰圩过往的那一番话,兴许如今赵乾不会再贸贸然相信,但是心里难免会留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日后他行事,须得更加小心,而且要留多一些后手。 不然,赵乾当真要拿他的命时,恐怕他连反抗都做不到。 赵晋走后,赵乾在殿内枯坐了许久,将寿全等人悉数打发了出去。 他一手支着额,神情带着几分苦恼。 昔日纳兰圩的话犹在耳边回响,他不知道,赵晋会是哪种情况,依目前看来,赵晋似乎是第二种。 能够助他青史留名,能够令赵国日益强大。 但是,赵乾不敢保证,有一日,赵晋不会变成颠覆赵国的人。 赵乾重重地叹了口气,最为重要的是,他不能确定当日纳兰圩的话,是真的,还是编造出来,只为了针对赵晋。 脑海里的思绪几乎乱成了一团,错综复杂,搅得赵乾隐约有些头疼。 罢了,赵乾自认为,赵晋来到汴州后,他待赵晋已然算得上是极好了。 …… 厉鬼的案件的结果,在整个朝堂掀起的轩然大波。 赵乾只透露出,整个案件乃是国师许攸一手策划,企图陷害宣平侯。 他并未将许攸的真实身份公布,一则太过丢人,二则,怕让那些藏在暗处的北离残部,更为警惕。 如今知道许攸乃是北离人的,只有赵晋、赵乾和寿全。 哪怕是那日的禁军,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从宫中带走的北离人,竟然是国师许攸。 他们只以为,国师许攸与北离人有所勾结。 之后赵晋上朝,屡屡收到同僚的慰问和同情的视线。 来汴州不过如此短的时间,接连卷入两个案件,先是得罪了太子,又被国师设计谋害。 众人觉得宣平侯简直是倒霉透了。 厉鬼案件后,整个汴州城都平静了许多。 严冬一点点过去,气温一点点升高,百姓们纷纷忙着播种。 与此同时,随着气温的升高,河面的冰也逐渐融化,雨水开始多了起来。 转眼间就进入春夏交接,雷雨、暴雨,徒然增多。 南边的一座城。 “轰隆!” 一声惊雷猛地炸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珠倾盆而下。 街道上的行人匆匆忙忙地赶回家或者在路上躲雨, 然而,这场暴雨,足足下了三天三夜。 河水的水位一点点升高,逐渐没过了往年的水位线,而暴雨不停歇,水位也在一点点的上涨。 府衙内,县令看着外面没有止歇的大雨,急得在府衙内来回踱步,再这样下去,堤坝根本撑不住啊!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县令眼睛一亮,连忙推开门,顾不得外面的大雨,直接快步走了出去。 迎面跑来的是一名衙卫,他看见眼前就是县令,连忙停下脚步,“大人!” “现在堤坝怎么样?水位到哪里了?” 衙卫喘着气,“已经,已经过了往年的,最高,水位。” “还有十寸。”衙卫面上带着忧虑之色,“还有十寸,就淹没堤坝了!” 十寸! 县令猛地瞪大了眼睛,只要这暴雨再下两三个时辰,水位就足以上涨十寸了! “快!立刻让所有百姓去城西的山上躲避洪水!” 这雨,两三个时辰不一定能够停,如果没有做准备,等堤坝决堤的那一刻,就已经来不及了! 整个府衙都动了起来,几乎所有衙卫都出动了,有去城西山上查看情况的,有去通知各家各户百姓的。 百姓们一听,这雨如果再下两三个时辰,可能就会决堤,顿时慌乱不已。 但是也有不少人,根本不愿意离开。 “不是还有两三个时辰吗?再等一个多时辰,说不准,这雨就会停了呢?!” 这些人,大多是害怕到时候他们去了山上,雨停了,但是家里的东西被人趁乱偷了。 衙卫们焦躁不已,这样百姓并不在少数。 而且,不少百姓看见有人没有走,于是也不愿意离开。 “草!”不少衙卫低声骂道:“命都要没了,守着这些破烂东西还有什么用?” 无法,他们只能先组织那些愿意上山的百姓上山,然后再半强迫地让那些赖着不走的百姓也随之上山。 但是,暴雨越来越大,不到两个时辰,河水就已经满了。 水流一点点从堤坝上蔓延出来,汹涌的河水不断地冲击这堤坝。 河边的地面越来越湿,水越来越多,而堤坝也逐渐变得摇摇欲坠。 “嘭!” 堤坝轰然倒塌! 汹涌的河水,直接从堤坝的却空处涌出! 当初建城,为了选平坦的地面,故而城池的地势偏低,在河水决堤而出的刹那,直接朝城池汹涌奔腾而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 灾银 撤退的百姓还未走至城西的城门,河水已经汹涌地冲入了城内。 “水来了!” 百姓们顿时慌张不已,原本井然有序的撤退队伍,瞬间变得凌乱。 原本还死死守着家中的财产,不情不愿上山的百姓,此时纷纷慌乱地朝城西的山上逃去。 但是人的速度,如何能够与水流的速度相比? 更遑论,如今一片慌乱的境况下,人堵人,更加难以撤退。 河水几乎是转瞬即至,瞬间就将众人卷入洪水中。 一刻钟的时间,整座城池变成一片汪洋,而且洪水还在不断地增多。 县令在衙卫的不断劝说下,和第一批百姓一同上了山。 他们站在高处,虽然未能看见洪水将众人卷走的模样,却清晰看见了整座城池变成了一片汪洋。 县令的腿顿时一软,若不是旁边的衙卫手快,立刻扶住了他,只怕整个人都跌倒在地上。 这一整片地带,几乎都遭遇了洪灾。 消息很快从这些地方传入了汴州。 朝会。 整个朝堂的氛围都有几分沉闷。 赵乾刚刚将各地洪灾的消息道出,“户部立刻拨灾银一百万两,运送至河东郡。” 遭遇洪灾的正是河东郡。 河东郡位于赵国最大的河流,长河的下游。 素来是洪灾的高发地区。 但是没有哪一年的洪灾,有今年眼中。 整个河东郡,三分之二的县丞都糟了灾患。 河东郡是燕王的封地所在,而燕王虽然是藩王,但却是赵乾一派的,也是赵乾难得的,能够信任的藩王。 于情于理,赵乾都要给河东郡送去灾银。 户部尚书以抠门出名,然而这一回,赵晋却没有看见他有任何的推脱,直接爽快地应下了。 赵晋眉心一跳,几乎要认不出这个每回兵部找户部要钱时,对方连两文钱都要计较清楚,不愿意多给的铁公鸡,是刚才那个爽快的户部尚书。 “除了灾银,堤坝必须要尽早修缮。”赵乾皱着眉,“诸位爱卿可有推荐人选?” 朝臣们面面相觑,这修建堤坝,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不过,倒也算得上是一个肥差。 赵行宇的目光扫过其中一个朝臣。 对方立刻站了出来,“陛下,臣不才,自请负责修缮堤坝一事。” 站出来的是工部侍郎。 赵乾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的确是不才。” 这位工部侍郎向来有些贪污受贿的行径,只不过因为数额不大,皆在赵乾的接受范围内,赵乾这才从未处置他。 水至清则无鱼,赵乾从不要求所有朝臣洁身自好,清廉奉公,只要在他能够容忍的范围内,都不会与他们计较。 但是如今修缮堤坝不同以往,容不得半点的投机取巧。 现在夏季刚刚开始,如果堤坝出了问题,洪灾之事,恐怕还会发生。 工部侍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连连告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之后也有不少人站出来自荐或者推荐他人,赵乾一个都没有同意。 且不说这些人大多不是太子一党就是三皇子一派,或者是为官清廉,在治理河水上却能力不足。 或者是有能力,却有贪污受贿的行径。 朝堂上,为了此事已经僵持了大半个时辰,赵乾的手指摩挲着龙椅扶手,眼帘半阖。 最后,赵乾定了工部的一个中郎,是工部尚书推荐的。 赵晋一直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他有自知之明,对水利一事,他并不了解。 唯一知道的,也只有秦朝时的都江堰。 但是都江堰的建设是需要合适的地理环境。 赵晋未曾看过河东郡的长河情况,自然无法下定论。 一旦他揽下了这件差事,然后河东郡不适合建都江堰,那就完蛋了。 因为洪灾,这次的朝会结束得很晚,赵晋朝外走去时,经过户部尚书身边,诧异地听见了对方的碎碎念。 “这一百万两白银拨出去后,国库都得空掉大半啊。” 户部尚书的声音充满了心疼,显然拨了这百万两白银,他并非不心痛。 赵国的税收,依然以农业的赋税为主,国库根本充盈不起来。 看来,等这次洪灾过后,可以跟赵乾提议一下商税之事。 定下人选后,运送灾银队伍,带上负责修缮地板的几个官员,当日便从汴州城出发。 车队在经过河东郡外的一个山坳时,大量的盗匪从四周涌了出来! 士兵们顿时警觉起来,为首的校尉厉声叱喝:“尔等是何人?!竟然胆敢拦劫官府的人?” 盗匪中走出一个手上握着大刀,刀背抵着肩膀的魁梧大汉。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校尉,嗤笑道:“打劫的就是你们!” 大汉将手中的大刀从肩膀上移开,刀尖指着运送灾银的车辆,“兄弟们,上!这可是一只肥羊!” 随着大汉一声令下,盗匪们顿时一拥而上。 “嘭!” “哐当!” 双方打起来后,校尉发现,这些盗匪丝毫不逊色于他们这些士兵! 其中一辆马车内,工部的中郎躲在里面瑟瑟发抖。 他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方才他悄悄从车帘里偷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一个盗匪将一个士兵的胸膛直接洞穿! 马车内,还有两个官员,都是为了前去修缮堤坝,治理河道的。 一个盗匪注意到了这辆马车,提着滴血的大刀,直接朝马车走来。 盗匪拧着眉,小心翼翼地用刀撩开一点车帘。 工部中郎等人忽然看见车帘被撩开了一点,紧接着,一张粗狂狰狞的面容出现在他们眼前。 “哈哈哈!原来这里还藏着三个缩头乌龟。” 三个文官被吓得几乎心脏骤停,他们想要下马车,但是盗匪拎着刀在马车的车门守着。 工部中郎趁盗匪大笑的时候,直接从挨着的窗户里跳了下去! 盗匪一怔,将脑袋探过去一瞧,对方摔在地上后,立刻站了起来,胡乱朝一个方向逃走。 工部中郎根本不知道自己选了哪个方向,只知道一直朝前跑。 突然,他的脚步滞住了,锋利的刀尖从他的腹部刺出。 第三百二十五章 灾银被劫 “陛下!” 寿全踉踉跄跄地跑进御书房,神情带着几分慌张。 赵乾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眉头紧皱,“何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帝王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悦,寿全连忙稳住脚步,喘着气道:“河东郡递来消息,灾银,灾银被劫了!” “嘭!”赵乾拍案而起,双目怒火涌动,“你说什么?” 寿全磕磕巴巴地又重复了一遍。 “那些士兵都是干什么吃的?!”赵乾粗喘着气,大声怒斥。 寿全呐呐无言。 无论赵乾再如何生气,事情已经发生。 他接过寿全递上来的折子,仔细看了一遍后,猛地将折子拍在龙案上。 除了唯一的幸存者,其余人尽皆全军覆没! 赵国精锐的士兵,竟然连一群匪盗都打不过! 因为这件事没有刻意隐瞒,河东郡灾银被劫的消息,很快就在朝堂众臣之间传遍了。 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百万两灾银,数额如此庞大,什么盗匪胆敢劫持官府这么大的银两? 若说其中没有点旁的猫腻,没有人相信。 翌日朝会。 赵乾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可见灾银被劫之事,赵乾有多么震怒。 “河东郡灾银之事,诸位应当已经听说了。”赵乾沉声道。 略显凌厉的目光扫过众臣,“诸位爱卿有什么想法,不妨一一道来。” 赵晋拧着眉头,他其实不大相信这些是盗匪所为。 整件事情,疑点太多。 太傅首先站出来道:“陛下,河东郡的灾情拖延不得,当务之急是再遣人运送一趟灾银,不然,恐生民变。” “太傅大人此言差矣。”一个官员站出来驳斥道:“盗匪尚未解决,若是送去的灾银再次被劫,该当如何?” “国库里的钱,可不是大风刮来的。” 赵晋扫了一眼对方,方才说话的官员,乃是三皇子一党的人。 太傅与那名官员的相争,像是开了一个头。 太子一党与三皇子一党,直接在朝堂上争执起来,其中还夹杂着几名中立的朝臣。 从应当先运送灾银前往河东郡,缓解灾情,还是应当先剿匪,争执至应当由何人负责调查此次灾银之事。 河东郡的灾银被劫可是一桩大案,不仅油水多,案子办成后,必然会得到陛下的青眼,太子一党与三皇子一党为了争夺这桩案子,争得面红耳赤。 赵晋站在旁边,老神在在地听着。 他几乎可以肯定,赵乾最后,两派的人都不会选。 赵晋抬头瞥了一眼赵乾及其难看的神色,心里想到。 “够了!” 听见下方的争执声越来越大,赵乾的脸色黑如锅底。 这些人,只看得见自己的利益,根本不顾及灾民!将他们派遣去,能不能解决这件事另说,很有可能会引起民变。 朝臣们意识到赵乾是真的发怒了,纷纷安静下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赵乾的目光在朝臣中逡巡一遍,落在始终未置一词的赵晋和赵行之身上时,微微凝住。 “宣平侯。”赵乾沉声唤道:“你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 文武百官的或明或暗地打量着被叫到的赵晋,心思各异。 赵晋垂首站出来,朝赵乾拱手道:“灾情严重,刻不容缓,再拨灾银赈灾之事不能再耽搁。” 不等太子一党露出得意的神色,赵晋又道:“不过,盗匪的确是一个大问题。” 如果灾银再次被劫,国库恐怕真的凑不出银子赈灾了。 “臣以为,可以遣人运送灾银至河东郡后,在河东郡进行剿匪和追回被劫的百万两灾银。” 简而言之,这两件事可以同时进行,没必要争得面红耳赤。 赵乾微微眯眼,“那便需要派遣一个既能查案又能上山剿匪之人才可。” 赵晋先是点头,紧接着又摇头,“不一定。” “陛下可以派遣两人同时出发,一人负责赈灾,一人负责追回灾银。” 闻言,赵乾没有立刻说好或者驳斥,他的指尖不断地点着龙椅扶手,默然不语。 太子一党和三皇子一党皆蠢蠢欲动,想要将自己的人塞进去。 半响后,赵乾道:“宣平侯所言有理,此事,便交给宣平侯负责吧。” 话音刚落,赵乾的视线又落在了赵行之身上,“老四,你也去,这件事由你和宣平侯一同负责。” 赵行之微怔,回过神来后,快步走出,“是。” 赵晋对此并不意外,太子与三皇子两党相争太过激烈,赵乾心中必然不喜,也会顾虑太多。 所以,找一个与既非太子一党,也非三皇子一党的人负责此事,再好不过了。 方才赵乾唤他,便是有意让他负责此事。 三皇子拧了一下眉头,倒没有太大反应。 赵行宇在听见赵晋负责此事时,目光顿时沉了下来。 又是赵晋! “户部尚书,如今可还能凑多少灾银出来?”人选定下来后,赵乾问起了另一件事。 户部尚书重重叹了口气,“陛下,现下的国库并不充盈,臣尽量再凑七十万两白银出来吧。” “好,那此次便先拨款七十万两白银。” 朝会结束后,赵晋与赵行之被赵乾叫去了御书房。 若说对于赵晋负责河东郡灾银一事不满的,除了太子外,就属兵部尚书了。 赵晋是个好苗子,他也是将人当成下一任兵部尚书培养,谁知道,三番两次被调去负责案子。 御书房内。 赵晋听到上首的赵乾道:“你们二人对于此案,有什么想法?” “陛下,”赵晋率先道:“臣请陛下莫要将我等运送灾银前往河东郡之事传出去。” 赵乾微微眯起眼睛,“你要秘密运送灾银?” “正是,灾银被劫一案,疑点重重,盗匪究竟如何得知运送灾银的队伍的消息,臣等不得而知,但其中必然有人通风报信。” 赵晋将自己的猜测一一道来,“现下首先要让灾银平稳到达河东郡,缓解河东的灾情,不若秘密行事,让他们无从探听消息。” “倒是个好法子。”赵乾道。 第三百二十六章 陈枭 赵行之也道:“父皇,儿臣亦赞成宣平侯的做法。” 赵乾沉吟片刻,然后道:“好,那便依你们二人所说。” 他屈指敲了敲龙案,“朕再派五千将士,随你们一同前往河东郡。” “是!” “你们打算何时出发?” 赵晋与赵行之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 “明日一早。” “明日一早。” 赵乾拍板答应了,“那便明日一早,对内朕会隐瞒下你们已经出发的消息。” 赵乾又仔细嘱咐了几句后,才将两人放回去。 回到侯府,赵晋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东西和安排好侯府的事宜。 金全、武田等人被唤来时,赵晋正在书房内收拾东西。 武田挠了一下头,“侯爷,你这是要出远门?” 不怪武田这么问,属实是,如果不出远门,赵晋没有必要将书房收拾这么彻底。 “嗯。”赵晋应了一声,将最后的东西收拾放好后,抬头望向站着的几人。 “陛下让我去调查河东郡灾银案件,明日一早出发。” “啊?”金全愣了一下,嘀咕道:“侯爷你不是兵部的吗?案件这种东西,不应当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怎么每次都要你来处理。” “刑部是三皇子的人,太子那边肯定不会让刑部动手的。” “那,大理寺呢?” 寿全对宫中的这些党派之争不太了解,只知道粗略。 “大理寺。”赵晋眉眼间带着些嘲讽,“大理寺卿是个窝囊的,哪个都不敢得罪。” “大理寺少卿能力倒是不错,不过,是太子的人。” 赵晋回想起当初大理寺少卿看见他时,隐藏极好的敌意。 演技挺好,他当时差点没有发现。 白五沉声问道:“侯爷一人负责此事?” “还有四皇子。”赵晋神情透出几分尴尬,自从知晓自己当真是赵乾的儿子,而赵行之的母妃,是娘的替身后,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赵行之。 赵晋收回心神,正色道:“武田和池一跟我一同前去,侯府的事情,金全,你负责侯府内的事,白五,你负责侯府外的事。” “本侯不在时,侯府关门谢客。” 赵晋担心太子会趁此机会对侯府下手,尤其是侯府内还藏着一个秘密,宁夫人。 虽然他有理有据,且也是迫不得已,但却也是犯了欺君之罪,倘若被太子一党发现,难保他们不会以此做文章。 “如果遇到什么事解决不了,可以去寻丞相。” 丞相屡次朝他释放好意,显然是有意拉拢他,而且丞相乃是赵乾的纯臣,赵乾较为信赖他。 “好了,都下去吧。”嘱咐完后,赵晋开始赶人,“武田和池一,你们二人也干净回去收拾东西。” “还有,明日一早出发的消息,不能透露出去。” “是。” 赵晋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将所有东西收拾好。 因着明日一早就要离开,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赈灾一事尚且好说,追回灾银,恐怕没有这么好办。 故而赵晋午膳和晚膳都是与宁欢和褚蔚清一同用膳。 翌日清早,卯时。 五千军队已经在汴州城门外集合,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的游击校尉。 赵晋只带了武田和池一两人,从城内策马而来。 “吁!” 他与那名年轻将领打了一个照面。 “宣平侯。” “陈校尉。” 两人都在细细打量对方。 陈枭年纪轻轻,赵晋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戾气,看起来整个人死气沉沉的,脸紧紧绷着,没有半点青年人的朝气。 陈枭看见赵晋只带了两个人,且身后竟然没有马车。 神情好了几分,至少这位宣平侯,没有带一堆乱七八糟的侍从,也没有矫情兮兮地拉着一辆马车。 很快,赵行之也赶来了,同样只是带了三个侍卫,骑马前来。 最后,他们一行人,倒是没有一个人坐马车的。 “人齐了,那就走吧。”赵晋牵着缰绳,一夹马肚,直接走在了最前面。 现在城门刚开,没有人出入城门。 待到再晚一点,有人出入城了,他们一行人太过显眼,被人看见后,难免会有消息传出去。 “驾!” 五千多人,纷纷扬鞭疾行,一路紧赶慢赶。 十多日后,一行人终于进入了河东郡的地界。 一路上,他们倒是没有遇上盗匪,赵晋倒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侯爷,本殿觉得,这灾银,或许会有官府中人所为。” 赵行之骑马走在中间,赵晋在他的右侧,而陈枭在他左侧。 听见赵行之提起灾银一事,陈枭也侧耳听着。 “如果没有官府中人,盗匪哪里能够知晓灾银的押送路线。” 赵晋拧着眉头,寻常盗匪,可不会这般凶狠。 “我们到府衙后,先不要声张,让他们以为我们只认为灾银被劫一事是盗匪所为。” 说着,赵晋扭头看向陈枭,“陈校尉,到时候麻烦你佯装只盯着盗匪,剿匪的时候,顺带看看有没有那百万两白银的下落。” 话虽如此,赵晋却觉得,陈枭十有八九,是寻不到那批灾银的。 “宣平侯所言有理。”赵行之颔首道:“我们初来乍到,对河东郡没有当地的府衙熟悉,行事有诸多不便。” “如果对方刻意隐瞒,我们要发现端倪也不容易。” “成。”陈枭对这个决定没有什么意见,言简意赅地应下了。 他的职责,本来也只是负责剿匪,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不适合他,他也不想管。 “殿下,我们赈灾时,可以好生试探一番这个郡守。”赵晋低声道道。 赵行之目光微凝,“你怀疑是郡守?” 赵晋扯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能够有胆子犯下此等事情的,职位定然不会低。” “而且,我们赶了十多天的路,他们查探了十多天,却没有半点消息,只能意味着,幕后之人在河东郡足以一手遮天。” 赵晋等人赶路时,河东郡不断有急报送往汴州。 赵乾曾经允许他们查看河东郡的急报,而这些时日,他们看见的急报,无一不是灾情越来越严重。 第三百二十七章 被拦 或者是,剿匪失败,灾银也没有半点下落。 甚至,连唯一的幸存者,几日前的急报称,对方被人寻仇,满门皆亡。 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赵行之拧着眉,“如果真的与河东郡的郡守有关,我们此去行事更要小心。” 陈枭有些诧异地瞥了一眼赵晋,他沉声提醒赵晋,“宣平侯,河东郡的郡守,在河东郡内声望极高。” “河东郡的百姓谁人提起方正山皆是赞不绝口,甚至称他为大善人。” 陈枭握着缰绳的手收紧了许多,目光沉沉地盯着赵晋,“方正山在河东郡担任郡守多年,从未做过半点搜刮民脂民膏之事。” “反倒是屡屡行善事,修桥修路,开仓放粮,宣平侯还是莫要仅凭一己猜想就随意给一个清廉之官扣上这等帽子。” 赵晋扬眉问道:“陈校尉对方正山似乎很熟悉?” 这些消息,赵晋是知晓的,然而,无法否认的是,方正山的确是嫌疑最大的。 “末将的老家,就是在河东郡。”陈枭收回视线,目视前方道。 赵晋与赵行之都有些讶异。 不过转念一想,百万两灾银,这么大一桩事,赵乾只派遣了一个正六品的游击校尉负责,其必然是有过人之处。 如果陈枭老家在河东郡,那便说得通了。 他比其余武将,更清楚河东郡的地形。 “看来,这方正山在河东郡的确很得人心。”赵晋微微一笑道,连陈枭这等煞气冲天之人都为方正山辩解。 “不过……”赵晋话音一转,“方正山的嫌疑最大,这是毋庸置疑的,且披着一层大善人的皮,底下做着坑脏勾当的人,本侯见得多了。” 现代多少那些明面上,年年捐赠大量钱财到慈善机构的富豪,私底下,开轰趴,桃税,拐卖诱骗,等等,不知道凡几。 “什么都没有证据有说服力。” 星眸一片沉静,赵晋沉声道:“待到时候调查清楚,便知这方正山,究竟当真是一个好官,还是只是道貌岸然之徒。” 陈枭深深看了赵晋一眼,没有再说话。 进入河东地界后,再有两个时辰,就能抵达河东郡内的府衙。 忽然,走在最前面的三人目光微凝,前面一阵哭声传来。 一个妇女正抱着一个孩童嚎啕大哭,两人俱是衣衫褴褛,看模样像是河东郡内的灾民。 妇女不断地摇晃着怀中孩童,哭着喊着孩童的名字。 赵晋握着缰绳的手猛地收紧,双目紧紧盯着距离众人越来越近的母子二人。 他们身后有不少士兵都面露不忍之色。 赵行之抿了一下唇,声音有些哑,“我们先救救人吧,还有两个时辰就能到府衙,也不差这么些时间。” 说着,赵行之便想策马上前救人。 “且慢!”赵晋一把拉住赵行之,视线打量了一圈周围。 两侧都是山坳和密林,这简直是最佳的设伏之地,至于那对母子…… “呵!”陈枭讥讽地瞥了一眼赵行之,“四皇子殿下若是善心大发,自行上去救人就是,可别连累了我们。” 赵行之的眉头立刻皱起,“陈校尉这是何意?” 堂堂一国皇子,却被一个正六品的校尉出言讥讽。 如果不是时机不适宜,赵行之脾气再好,也定会大发雷霆。 “殿下,冲过去,不对劲。” “所有人!不要停下!直接冲过去!” 赵晋一扬马鞭,没有任何停歇,直接策马朝那对母子奔去。 那名妇女见赵晋没有丝毫缓下来的意思,目露凶狠和不甘,却也不敢赌,连忙从道路中间退到了一边。 赵晋没有理会突然退开的妇女,他一拉手中的缰绳,马头高高扬起,前蹄半屈,整匹马直接跨过了孩童。 紧接着是陈枭,如赵晋一般,在靠近孩童时,迅速勒住缰绳,从孩童的身上跨过,避免了马蹄踩踏在孩童身上。 见状,赵行之咬咬牙,没有停下来救人,而是如赵晋等人一般,勒紧缰绳,迅速从孩童身上越过。 他们身后的五千人,并非人人都有赵晋等人的骑术,马蹄直接踩在了孩童身上,而孩童却没有半点反应。 待五千人全数跑过后,赵晋回头瞥了一眼。 孩童的尸体已经被马蹄踩踏得看不出原样,但是却没有什么血流出。 而他们刚刚跑过的,两边的密林里涌现出密密麻麻的人,手上拿着各种武器,棍子,大刀,甚至菜刀。 无一不是面露凶恶和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 所有人都冷冷地盯着逐渐远去的赵晋一行人,没有人关心地上的孩童。 连方才抱着孩子哭的妇女,也是满脸的冷漠之色。 赵晋平静地收回视线,而赵行之正巧与其中一人的目光对上,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这些都是灾民?” “以前是,”赵晋默然片刻,“如今,应当是暴民。” 这些人,已经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灾民了。 赵晋勒紧了缰绳,“我们抵达府衙前,应当还会遇到类似的事情,大家都要小心些!” 那五千士兵也是心有余悸,如果方才被那些人困住了,他们想要脱身,恐怕很难。 这些暴民已经被逼上了绝路,正所谓,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 他们方才遇到的那些暴民,显然是属于不要命的。 赵行之抿了抿唇,心里情绪复杂难言,舌尖泛起的滋味,又苦又涩。 “殿下不必介怀。”赵晋瞥了一眼赵行之的神情,宽慰了两句。 “他们虽然是灾民,但是如今落草为寇,如果遇到手中有口米粮的灾民,他们同样会一拥而上。” “殿下看着他们可怜,可谁知道他们手中沾了多少可怜人的性命。” 陈枭扯了一下嘴角,“四皇子殿下还真是宅心仁厚。” 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几乎要满溢而出。 赵晋神情微顿,陈枭似乎和赵行之有过节? 这一路上,陈枭都有意无意地针对赵行之。 赵行之的胸膛起伏了两下,脸色冷了下来,“陈校尉,本殿何时得罪了你吗?” 第三百二十八章 灾民袭击 闻言,陈枭的神情更冷了几分,扯了一下嘴角,“四皇子殿下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也实属正常。” 言罢,陈枭握紧了缰绳,一夹马肚,超过了赵晋与赵行之两人。 赵晋与赵行之面面相觑,他还能看见赵行之脸上的惊愕之色。 “本殿以前当真见过他?”赵行之伸手指着自己,目光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赵行之不知晓,赵晋更加不清楚,他来汴州,才几个月的时间。 赵晋轻咳一声,“殿下,我们先走吧。” 之后,赵行之与陈枭两人相看两厌,仿佛随时都能打起来。 随着他们逐渐深入河东郡地界,见到的灾民也越来越多。 道路两侧,不是饿殍,就是奄奄一息的灾民,或者是,坐在路边,骨瘦如柴的灾民。 饶是赵晋见过不少人间惨剧,此时也忍不住稍稍瞥过头。 同时,众人见到最多的,是人性劣根。 当灾难发生,人走到绝路上时,道德变成了最脆弱的东西。 赵晋见到,有人易子而食,有人因为一口已经馊了馒头,争得头破血流,甚至杀人害命。 众人经过时,所有的灾民,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仿佛冒着绿光的饿狼,只要他们胆敢停下,就会立刻扑上来。 哪怕赵晋三人中,看见此情景最为心软不忍的赵行之,也不敢贸然停下。 对于这些灾民而言,纵使他们祭出官府的身份,亦没有任何用处。 只要能活下去,他们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赵晋拧着眉,命令道:“全军加速前行!” 再这样下去,这些灾民,说不准会不顾他们骑着马,直接冲上来。 只是,在距离河东郡郡治之所,还有半个时辰的距离时,赵晋他们不得不停了下来。 这是入城的唯一一条路,而众人面前,此时被灾民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赵晋握紧了缰绳,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身后也全是衣衫褴褛的灾民。 “怎么办。”赵行之强行冷静下来,喃喃道。 “冲出去。” “冲出去。” 赵晋与陈枭异口同声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打算。 赵晋扬起马鞭,微微俯下身,握着缰绳的手不由收紧,“待会哪怕直接踩踏到灾民的身体,也不能停下!” 这句话,赵晋是对赵行之说的。 赵行之毕竟是在深宫长大的,虽然上过一次战场,可当时他面对的是敌人,而如今面对的是可怜的灾民。 万一心软之下,有了些许迟疑,便当真能够被这些灾民生吞了。 物理意义上的生吞。 一路走来,赵晋已经见过不止一起,食人肉的事件了。 赵行之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本殿知道轻重,宣平侯放心。” 闻言,陈枭侧头瞥了一眼赵行之略有些苍白的脸色,轻“啧”了一声,倒是没有再嘲讽赵行之。 他早该知道,这个人看着冷静理智,其实心软得厉害。 “众将士听令!”陈枭举高手臂,目光锐利,“无论发生什么,全速冲过这一段路!” “是!” 众人做好准备时,灾民们已经按捺不住,一前一后朝众人围了上来。 星眸凌锐,目光冷凛,赵晋看着越来越靠近的灾民,高声道:“冲!” 手中的马鞭立刻被甩在马屁股上,赵晋夹着马肚,以最快的速度朝灾民冲过去。 这支五千人的军队,仿佛离弦之箭一般,锐不可当地朝前疾驰而去。 灾民们原本还觉得他们不会当真直接冲过来,一定会在他们面前勒住缰绳停下来。 但是,当看见赵晋等人的马,完全没有任何缓下速度的意思,不少灾民还是慌乱了起来,纷纷朝两侧躲去。 他们是想要从这群人里抢夺粮食以活下去,而不是要将性命交代在这里。 依然有一部分灾民坚信赵晋会停下来。 可惜,让他们失望了,赵晋没有停。 马匹撞倒了一个灾民,马蹄子踩踏在灾民的身上,马背上的赵晋也跟着被颠簸了一下。 赵晋没有任何的停滞,骑着马继续朝前跑,那些还企图拦着赵晋的灾民纷纷吓破了胆子,朝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路。 赵晋等人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这一群灾民。 赵行之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在远离了那一群灾民后,他想要放缓一点速度,好喘口气。 “不要停下!”陈枭的声音响起,“之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这样的情况。” “只剩下半个时辰了,我们尽快入城。” 城外再没有秩序,入城后便不会再遇到这种情况。 能够生存在城内的百姓,大多是还有一线生机的。 许是因为离城门越来越近,灾民越来越多的缘故。 短短半个时辰内,赵晋等人足足遇到了三拨灾民。 幸运的是,因为一行人人数太多,且气势汹汹,那些灾民面对疾驰而来的赵晋等人,没有人再敢做出拦路的举动。 待赵晋等人抵达城门时,城门口驻守的士兵立刻警惕地看了过来。 当看清五千人俱是士兵时,他们的眼睛一亮,紧接着,赵晋边看到一个穿着校尉将领的军袍的人快步走来。 “诸位是……” 赵晋三人里,赵行之最大,故而由赵行之出面,“本殿是四皇子,奉陛下圣命前来负责赈灾事宜!” “这位是宣平侯赵晋,与本殿一同负责赈灾,这位是陈枭校尉,负责剿匪一事。” 守城的校尉更是面露惊喜,“见过殿下和两位大人!” “快!殿下和大人们快进城。” 赵行之微微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众人进城。 而赵晋三人则下马从城门口步行至府衙。 一走进城内,赵晋就隐约能够嗅到一股腐朽的味道,不重,却也不容忽视。 “城内这是什么味道?”赵晋皱了一下鼻子问道。 负责给三人带路的是一个士兵,他重重叹了口气,“洪水直接将整座城都给淹了,现在虽然水退了,但是那气味,还残留了一点。” 毕竟洪水脏污,又泡了这么久,气味没有那么轻易散掉。 第三百二十九章 郡守 赵晋环顾了一圈四周,房屋倒塌,四处都是残垣,能够看到一些临时搭建的茅草屋,不知多少灾民挤在那里。 赵晋在外面,从门口看进去,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衣衫褴褛的灾民。 还有不少灾民正在清理残垣,旁边还放着一堆茅草。 “他们搭建茅草屋,是自发的还是府衙安排的?”赵晋问道。 士兵瞥了一眼,“自发的,府衙现在都忙得焦头烂额了,哪里还有空管这个。” “不过,”士兵脸上露出笑意,“这些茅草,是郡守大人买回来的!” 若是放在以往,茅草这种东西,自然是不需要买的。 可偏生现在,整座城池,能够找到干的茅草,可不容易。 提起郡守,士兵赞不绝口道:“郡守大人可真是一个好官,他在任这么多年,我们河东郡的老百姓就没有一个不敬佩他的!” 听闻此言,赵晋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道:“哦?想来河东郡的郡守应当是做了许多利民之事才让你们这般敬佩他。” “那当然!”士兵带着些自豪地道:“洪灾爆发后,朝廷的赈灾银两被盗匪劫去后,郡守大人变卖了自己的家产,买了粮食每日施粥给灾民。” “如若不然,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变卖家产…… 就目前看来,这位郡守大人的确是位好官,可他依然是嫌疑最大的。 “本侯想问一下,现下灾银被劫一案,你们可有查到什么消息了?” 士兵挠了一下头,“这小人就不清楚,但是有胆子与官府对着干,劫掠那么大一批官银,也就只有那两伙匪盗了。” “他们在这里盘踞了很久?”赵晋笑了笑,“灾银被劫一事,事关重大,本侯实在忧心,所以就问得多了一些。” “应该的,应该的,不过这个还是郡守大人会清楚一些。” 赵晋微微颔首,又试探了几句,确定对方的确不知道这些事情后才作罢。 陈枭在旁边环着手臂,冷眼看着赵晋试探士兵,而赵行之则仔细听着寻找其中的漏洞之处。 三人抵达府衙时,方正山不在。 郡丞热切地迎了上来,“殿下,侯爷,陈校尉,里面请里面请!” 赵行之走在最前面,微拧了一下眉问道:“方大人呢?” “呃,”郡丞神情有些为难,“方大人这会正在给百姓施粥,所以没有前来迎接几位,还请殿下恕罪。” 赵晋弯唇笑道:“郡丞言重了,方大人是在为民办事,我等岂会怪罪。” “诶!”郡丞看起来很是高兴。 赵晋等人跟着郡丞到了花厅处,很快就有侍女前来奉茶。 赵行之正欲要询问一番现在河东郡的情况如何,却见一个衙卫走了进来,在郡丞耳旁小声说了几句话。 郡丞面露难色,见状,赵行之握着茶杯,淡声道:“郡丞大人若是有事,只管去忙即可。” “这……”郡丞犹豫片刻,朝赵行之等人拱手道:“那,下官就失陪了。” 待郡丞离开后,赵行之望向赵晋,“宣平侯,你有何看法?” “就目前来看,瞧不出端倪。”赵晋摇了摇头,视线打量着府衙的花厅。 单看府衙,那位士兵的话,倒是不假。 整个府衙,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外,几乎没有其余的东西。 墙上连一副字画都没有,也没有任何花瓶等珍贵摆件。 唯一一个花瓶,赵晋看了一眼,是外面一两银子都不用的廉价花瓶。 陈枭语气有些尖锐地道:“现在,宣平侯可还怀疑方正山?” “陈校尉。”赵晋侧头与陈枭对视,“只要劫掠灾银的幕后之人一日没有找到,方正山就有嫌疑。” “不仅仅方正山,河东郡大大小小的官员,都逃不掉嫌疑。” 陈枭沉默片刻,扯了一下嘴角,“嫌疑归嫌疑,可如果宣平侯搞屈打成招那一套,下官也不会善罢甘休。” 听见此言,赵晋终于知晓为何陈枭一直这么反感他怀疑方正山,但是直到现在为止,却也没有太大的实际行动阻挠他继续怀疑方正山。 陈枭虽然相信方正山,却也明白,方正山身上的确暂时洗不清嫌疑,他只是顾虑赵晋最后会屈打成招。 赵晋轻笑了一声,“陈校尉,有话就好好说,本侯也并非没有办过案件,除非已经确定,何曾试过屈打成招?” 知晓与自己同行之人是谁后,特意前去了解过赵晋与赵行之。 他回想了一下,的确没有相关传言。 “最好如此。”陈枭梗着脖子道。 言罢,他直接起身朝外走去。 “陈枭。” 这是赵晋第一回直呼陈枭的名字,语气里带着警告。 “本侯明白,河东郡是你家乡,方正山又颇得民心,你偏向方正山,也是人之常情,但是……” 赵晋屈指敲了一下桌案,声音有些沉闷,“如果你将消息透漏给方正山,陈枭,本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优柔寡断之人。” 陈枭嗤笑了一声,“下官又不是傻子。” 丢下一句话后,陈枭直接抬脚离开。 赵行之有些郁闷地嘀咕,“这陈枭,也太过嚣张了一些。” “被打得少了。”赵晋神情平静,甚至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茶,“当初均澈刚来云州的时候,可不也是这个样子。” 想起戚筠澈那个性子,再与陈枭比对一番,赵行之点头赞同道:“两人都是一样。” “欠打。” “欠打。” 赵晋与赵行之异口同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笑了出来。 “宣平侯,你打算如何?”赵行之先将自己的想法道了出来,“方正山在民间的声望太高了,我们不能贸然动他。” “再者,河东郡内大大小小官员太多,一个个查也不实际。” “不如我们先按兵不动,暗中调查目前的情况,然后再看看能不能发现端倪。” “只要做过,就不会没有痕迹。”赵晋微微眯起眼睛,“我们可以观察几日,然后再进行排查。” 赵晋将手中的茶杯搁在桌案上,也没有了喝茶的心思。 第三百三十章 得意 “还有灾银,这么一大笔灾银,如果不在盗匪手上,在幕后之人手上的话,必然会留下踪迹。” 一百万两白银,可不是什么随便就能往衣兜上藏起来的东西。 将这批灾银运送到相应的地方藏起来,必然动静不会小。 …… 两人就灾银之事商议了许久。 约莫半个时辰后,陈枭与一位身材肥胖,肚子仿佛怀胎五月的孕妇一般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一踏入花厅的门槛,立刻朝赵行之与赵晋行礼,“下官河东郡郡守,方正山,参见殿下,见过宣平侯。” “不必多礼。”赵行之微肃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他抬了抬下颌,朝方正山道:“方大人坐吧。” “是。”方正山在下首的位置坐下,而陈枭则坐在方正山旁边。 “方大人,不知道现在河东郡的情况如何?” 赵行之接过了问话的任务,而赵晋则在旁边听着。 方正山重重叹了口气,脸上的忧愁之色显而易见,“殿下,实不相瞒,河东郡的情况不容小觑。” “遭受洪灾的地方太多了,粮仓内的粮食,大多都被水淹了,根本不能食用。” “想必殿下来时,应该也看到了沿路的灾民,下官,也只能尽力救援。” 赵行之抿了一下唇,浅叹道:“辛苦方大人了。” 方正山连连摆手,“殿下言重了,下官既然是河东郡的郡守,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那灾银之事呢?”赵行之问道:“百万两灾银不是一件小事,方大人可有追查灾银的下落?” 闻言,方正山的眉头拧起,“这么大一件事,下官自然是有追查的。” “目前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就是城西山上的那两窝匪盗。” 赵晋扬眉,问道:“确定了?可是找到了什么证据?” “能够犯下如此穷凶极恶之事的,除了那些草菅人命的盗匪外,还能有谁?”方正山的声音里,毫不掩饰他对盗匪的厌恶。 “更何况,那日唯一存活下来的将士,也亲眼看见,为首的人,正是那些盗匪的二当家!” 赵晋与赵行之对视一眼,紧接着,赵晋趁方正山犹陷在愤怒中,朝陈枭使了一个眼色。 陈枭有些不情不愿地道:“方大人。” 方正山将视线移到陈枭身上。 他对陈枭的态度与面对赵晋和赵行之时有所不同。 方正山对赵行之和赵晋,有着隐晦的戒备和显而易见的拘谨,反倒是对陈枭,则要亲近许多。 “这些盗匪是早就在了吗?” “是啊。”方正山知晓陈枭的任务便是剿匪,故而也没有半点隐瞒,“早就在了,府衙剿匪了好几回,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他们平日里一般不会侵扰百姓,所以,府衙和这些匪盗,就一直僵持着,谁知道,他们竟然闹出了这么大一件事。” 陈枭的目光微顿,“那,那名看见盗匪的将士呢?我们日前收到河东郡的急报,称他被灭门了,可有什么线索?” 方正山放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面上不动神色地道:“是啊,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具那些盗匪的尸体。” “应当是他们反抗时,杀死的盗匪。” 陈枭微微点头,没有再说话。 方正山却凑近了一点陈枭,担忧地道:“陈校尉,你去剿匪时万勿要小心,这些盗匪穷凶极恶,可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角色。” 闻言,陈枭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方大人放心,我会小心的。” 赵晋将两人的交谈收归眼底,若有所思。 良久,赵晋道:“方大人,明日可还要施粥?” “灾银都已经运来了,河东郡的情况应该可以缓解不少。” 方正山也放松了些,他站起身道:“自然还是要前去施粥的。” 他朝赵晋和赵行之拱手弯腰,“还得多谢殿下、侯爷和陈校尉将灾银送来,下官替河东郡的百姓,多谢诸位。” 赵行之走近方正山,将人搀扶起来,笑道:“方大人言重了,这些也是我们应当做的。” 只是,在靠近方正山时,赵行之忍不住皱了一下鼻子。 方正山没有注意到,口中一直言谢。 赵晋等人没有与方正山寒暄太久,赶了这么多日路,众人都难免有些疲惫。 翌日,赵晋看了一下时间,就去叫上赵行之。 “殿下,我们去看看他们施粥。” “本殿正有此意。” 赵晋与赵行之一同粥棚走去。 两人快要到粥棚时,发现陈枭和方正山以及郡丞都在粥棚里。 方正山站在众人背后监看着,而陈枭和郡丞则在帮忙。 “殿下,等等。”赵晋一把拉住赵行之,不让他出去。 “我们先看看。”赵晋压低声音道。 闻言,赵行之收回了准备迈出去的脚步,点点头。 赵晋清晰地看见,站在后面的方正山,看到那些灾民时,与当日在府衙花厅里表现出来的忧虑和同情截然不同。 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得意。 得意? 他为什么要得意? 赵晋与赵行之对视一眼,俱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疑惑。 而郡丞,在舀粥给灾民时,手握着勺子的顶端,每每一盛给灾民后,手立刻往回缩,不小心碰到了灾民,整张脸都绿了。 这两人,分明和昨日的表现不一样。 陈枭忙着给灾民分粥,没怎么注意到方正山和郡丞的异样。 忽然,他猛地抬头,朝赵晋和赵行之所在的位置看去。 赵晋也没有躲避,大大方方地告诉陈枭,他们的确是在暗中看着。 甚至赵晋还朝陈枭的后面抬了一下下颌,示意他看后面。 陈枭拧着眉,朝后扫了一眼。 他身后只有方正山,故而第一眼就看见了方正山。 陈枭突然回头的动作太过突然,方正山心中一惊,迅速收敛起眼底的得意,露出疑惑的神情,“怎么了?” “没事,”陈枭平静地道:“总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 方正山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笑道:“应该是灾民,他们饿了,盯着这粥也是正常。” 陈枭点点头,没再说什么,继续为灾民分粥。 第三百三十一章 再次 方正山没有看到的是,陈枭握着勺子的手猛地收紧。 因为陈枭转头突然,哪怕方正山立刻就收敛起得意的神情,也被陈枭敏锐地捕捉到了。 赵晋基本已经确定了方正山和郡丞,皆是有问题的。 他和赵行之没有再躲在一旁,而是直接走了出去。 “四皇子殿下,宣平侯?”方正山看见忽然出现的两人,眼里闪过一抹怀疑。 他们二人是何时来的? 赵行之笑了笑,“府衙里闲着无事,听说大人在这里施粥,故而过来瞧瞧。” 赵晋的目光落在周遭的灾民身上。 他们对突然出现的赵晋等人有些好奇,但也只是看了两眼,并没有太多好奇。 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粥,一眨不眨的。 对于灾民而言,什么殿下侯爷都是假的,能够填饱肚子才是真的。 这些灾民在看向方正山等人时,目露感激,接过粥碗也不断地道谢。 赵晋收回视线,朝陈枭处走了两步,“本侯也来帮忙吧。” 方正山目光晦暗不明地看着前来帮忙的赵晋和赵行之。 “郡守大人,怎么了?”赵晋侧头,直接与方正山的目光对上。 “无事。”方正山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只是有些诧异,殿下和侯爷也会来帮忙。” 赵晋扭回头,“郡守大人说笑了,且不说我们本来就是为了赈灾而来。” 赵晋笑了一声,有些意味不明地道:“郡守大人都能变卖家产以换粮拯救灾民,本侯与殿下,只不过过来帮一下忙罢了。” “这可算不得什么。” 伸手接过赵晋手中的粥碗时,有些迟疑地问道:“大人,你们是来赈灾的吗?” 赵晋笑着点头,“正是,我们奉陛下之命前来赈灾。” “那,那就是说,我们不用饿肚子了?”灾民急迫地问道。 赵晋抬眼,发现所有灾民的目光都投向这里,眼里的希冀几乎要化为实质。 “不用饿肚子了,朝廷拨了赈灾银两过来,现下已经到了郡守大人手中,不日就会换成粮食。” “不用饿肚子了,不用饿肚子了!” 灾民的欢呼声越来越高。 他们知道朝廷运了赈灾银两过来,但是还未到河东郡就已经被劫了。 灾民们知晓这个消息时,近乎是绝望的。 所以不知道多少灾民因此离开了河东郡,希望能够在外面找到活路。 “我们,我们还以为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等到朝廷再次将赈灾银两送过来。” 接过赵晋手中粥碗的灾民眼眶湿润,像是要哭的模样,但是眼睛却很亮。 赵晋敏锐地发现了灾民话中的字眼,“再次?” 赵晋拧起眉头,沉声问道:“为何会说再次?” “这,”灾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赵晋明显不悦的神情,“可是之前朝廷的灾银,不是被劫了吗?” 听见此话的陈枭和赵行之,面色蓦然沉了下来。 赵行之直接看向方正山,“方大人,此事是不是应该给本殿一个解释?” “这,这,当时一不小心,走漏了消息。”方正山脸色白了一些,有些结巴地道。 心中却忍不住暗骂:真是吃里扒外的东西,给他们白喝了这么多粥,最后还坑了我一把! 灾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方才的话,似乎为郡守大人惹来了麻烦。 “大人!郡守大人对我们极好的!” 灾民生怕郡守会因此受罚,连忙道:“若不是郡守大人,我们都,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这时候。” “老伯放心,我们只是问清楚一点罢了。” “真的?” 赵晋笑了笑,“自然,郡守大人没有做亏心事,没有违反赵国的律法,自然不会有事。” 闻言,灾民放下心来,笑着道:“诶!郡守大人人可好着哩,定然不会做这些事!” 赵晋侧头瞥了一眼脸都要绿了的方正山,扯了一下嘴角,“这当然是最好的。” 方正山已经几乎要笑不出来了,越发怀疑赵晋和赵行之,方才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之后的施粥,倒是一切顺利,没有再发生什么。 待施完粥后,方正山正想要找借口离开,回府问一下,赵晋和赵行之,究竟是何时离开的。 赵晋一横眼,就看透了方正山的意图,淡声道:“郡守大人。” “侯爷有什么事?” 赵晋的目光扫过同样想离开的郡丞,最后落在方正山身上,“除了赈灾一事外,还有堤坝的问题也得解决。” “郡守大人不若先带我们去堤坝那处瞧瞧吧。” 不待郡守与郡丞说话,赵晋又道:“郡丞大人也一同前去吧。” “这……” 郡丞接到方正山隐晦的眼色,有心想要拒绝,但是,赵晋等人怎么会给他拒绝的机会? “就这么定下了,走吧。”赵行之直接拍板道。 方正山与郡丞根本无法拒绝。 一行人去到堤坝那边后,赵晋等人的神情都颇为凝重。 堤坝倒塌得太严重了,几乎整段长长的堤坝都已经要塌掉。 现在河水暂时平缓下来,不至于一下子冲下来,但是依然有河水不断地流淌而出,只是量不大。 但是,如果再来一场暴雨,只怕河水又会再一次直接淹入城中,造成洪灾。 “必须要尽快修复。”赵晋拧着眉头,近乎质问道:“难道你们就不派人修复一下堤坝吗?” 方正山神情有些迟疑,“这些时日一直忙着灾民的事,以至于顾不上这堤坝。” “再者,朝廷那边传来的消息是,会有人前来负责堤坝的修复。” 陈枭脸上黑沉,第一回用这种语气与方正山说话,“为什么不先将缺口堵起来?” 黝黑的眼珠子直直盯着方正山,对上那双眼睛时,方正山没由来地觉得心底发咻。 “这几日没有雨水,情况也算平……” “方大人,你说,这也是情况平稳?” 赵晋伸手指着正缓缓流淌而出的河水,声音像是淬了寒冰。 方正山一时无言驳斥,这些时日为了灾银之事,他一下子也没有想起堤坝。 倒是有衙卫跟他提起过。 第三百三十二章 修补堤坝 只不过,他瞧着这几日又没有雨水,故而就先将这件事扔到一边去了。 陈枭闭了一下眼睛,没有再管方正山,而是对赵行之道:“殿下,需要先组织人将这堤坝堵起来。” “嗯。”赵行之点头,“你准备何时去剿匪?若是没这么快,将你手下的兵一起叫来,这样也能快一些。” 这堤坝越早堵上越好,谁也不知道这雨水何时就会下下来。 “好,待堤坝堵上后,末将再去剿匪。”陈枭没有半分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若是河水再次冲入城中,造成的影响太大了,而前一批灾银还未找到,朝廷也没有银钱再拨款赈灾了。 到时候,河东郡,便只能变成人间炼狱。 “把灾民一起叫来。”赵晋不顾堤坝旁边积起来的河水,直接走了过去,靴子和衣摆都被打湿了些许。 他弯腰查看了一下堤坝的情况。 这些堤坝都是用土石垒成的,河水容易渗进去,时间长了,堤坝也会变得不稳,再到夏季河水暴涨。 堤坝崩毁,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让灾民一同前来修建堤坝。”赵晋转身看着众人,“而且,不能再用土来砌堤坝了。” “不用土,那用什么?”赵行之面带疑惑地问道。 陈枭正准备离开,听见此言也停下了脚步,侧头盯着赵晋。 而方正山因为赵晋等人的几次搅局和质问,心中本就恼怒,一听到这话,怒火上涌之下,直接讥讽出声。 “宣平侯,修建堤坝用土,便是因为只有土石结合,才比较坚固且花费较少。” “如果全部用石头,且不说要先这些石头开采至合适大小须得多少时间,花费也比较昂贵。” “这些灾银,如今主要还是要用在粮食在。” “侯爷还是莫要胡闹了。” 字字句句皆指赵晋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贵公子。 赵晋似笑非笑地看着方正山,“本侯何时要是全部用石头了?” 方正山微怔,不用石头,那用什么? 除了土块,不久只剩下石头可以砌堤坝? 难道…… 方正山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侯爷该不会是想用青砖吧?” 对上众人震惊的视线,赵晋一时竟然梗住了。 “方大人胡言些什么?” 赵晋直接道:“是水泥。” “现在用来修路的那些水泥?”陈枭反应极快,立刻问道。 “不错。” 赵晋在云州将水泥捣鼓出来,并用以修路后,便给赵乾上了折子,开始用水泥路替代原来的泥路。 赵行之也想起来了,“水泥还能用来砌成堤坝?” 赵晋扬眉道:“云州郡的城墙,如今便是水泥加砖石砌成的。” 他侧头看了一眼需要修补的长长的堤坝,“只是,砖石的话,如今定然是来不及了。” 他们现在首要的是将这些堤坝修补起来,并不追求修补得多好,主要是能够阻挡这一段时日的河水即可。 毕竟,整条河道都需要治理。 之所以没有治水的官员与赵晋等人一同前来,乃是因为赵乾还没有定下人选,便先嘱咐赵晋与赵行之,先将堤坝修补好。 赵行之眼中透出惊喜,他曾经去瞧过水泥修建出来的路面,干净整洁,而且不容易渗水,若是可行,的确要比用土石堆砌堤坝要好上许多。 “那现在便让人准备水泥。” 方正山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他听闻过水泥这个名字,但河东郡毕竟离得远,并未修上水泥路,故而他只闻其名,却并未见过。 “水泥一事交给我。” 言罢,赵晋看向陈枭。 陈枭会意地点头,“我去将那些士兵全部组织起来。” 赵行之笑道:“灾民那边交给本殿。” “好。” 三人不约而同地遗忘了方正山。 赵晋走最后,他经过方正山旁边时,压低声音道了一句话,“方大人,本侯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是。” 星眸抬起,视线锐利寒冷,“如果时隔多日,因为没有及时修补堤坝,再次爆发水灾,我们谁都讨不着好。” 言罢,赵晋直接抬脚离开,没有理会方正山几度变幻的脸色。 方正山勉强算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选,不会在他们修补堤坝一事上捣乱。 至于旁的,赵晋弯唇笑了笑,他早就让武田和池一去查了。 从进入河东郡起,赵晋身边就没有跟着武田和池一,因为赵晋让他们悄悄潜入了城中,暗中调查灾银一事。 明面上虽然能够发现端倪,暗地里可以发现的东西,却更加多。 赵晋也并未告诉赵行之等人,武田与池一在暗中调查,而是称有事须得让他们离开。 赵晋离开后,方正山神情阴沉地盯着三人消失的方向。 “大人,”郡丞神情有些急切,“我们,要不要做……” “不用。” 方正山沉着声音道:“让他们先将堤坝好好修建好。” 赵晋所言并没有错,修建好堤坝,于他而言,有利无害。 …… 水泥的炼制对炉子的要求很低,赵晋找人将沙子的比例调配好之后,直接用了城内冶炼铁矿的炉子。 待天色暗下来时,烧制出来的水泥,已经足够修补完一整条堤坝了。 翌日一早,堤坝处各类人群夹杂在一起用水泥修补堤坝。 有士兵,有灾民,有衙卫,能够调来修补堤坝的,已经悉数调了过来。 为的,就是用两天的时间,将堤坝修补好。 此时,赵晋站在离人们修补堤坝稍远一些的地方观察着河流。 越看他越是兴奋,“有没有什么比较高的地方,可以一眼看清整条河道?” 被问到的衙卫先是一怔,紧接着快速道:“有有有,侯爷请跟小人过来。” 衙卫带赵晋到的,是一处凸起的山坡,从这里刚好能够将整条河收归眼底。 赵晋一边仔细察看眼前的河流,一边将河流与记忆中的岷江进行对比。 再试着将都江堰疏浚河道河道的方式与这条河流结合起来,在脑海中演练了一遍。 赵晋猛然发现,二者竟然是可行的! 第三百三十三章 名副其实的青楼 如此一来,都江堰就可以用在这条河上。 赵晋面容上的喜悦太过明显,带赵晋前来看河流的衙卫有些摸不着头脑。 “侯爷,可是发现了什么?” “嗯。”赵晋应了一声后,迫不及待地回了府衙。 他直接将记忆中都江堰的设计画了下来。 赵晋在房间里闷了两个时辰,画了一沓图纸。 他看着详细的都江堰的图纸,伸了一个懒腰。 这倒是不着急,毕竟都江堰的工程比较浩大,不是一时能够完成的。 有一些更是需要在非河流的汛期才能进行,急不来。 赵晋屈指敲了敲桌案,现在最重要的,除了修补堤坝,还是赈灾和追查灾银的下落。 这么大一笔灾银,假使真的是方正山,他一个人能够吃得下吗? 方正山又会将灾银放在哪里? 突然,窗户被敲击了两下。 赵晋目光微闪,屈指敲了三下桌案作为回应。 紧接着,窗户被从外面打开,一个人影灵活地钻了进来,是池一。 池一毕竟还是少年,身形小,更加不容易被发现,故而武田就让他回来与赵晋汇报。 “侯爷。” 赵晋抬眼看着池一,问道:“情况如何?” “我们没有查到灾银的下落,但是我们查到了方正山的不妥之处。” 又是方正山。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说。” “方正山的管家黄然,经常留连花丛,虽然他每次进入青楼都极为低调,没有太多人知晓。” 池一皱着眉道:“但是他出手极为大方,每回前去都会给一大笔银子老鸨和一个叫青莲的青楼女子。” “只给这两个人?”赵晋敏锐地问道。 “对,”池一有些惊讶地道:“还真看不出来这个黄然,勉强算是痴情种。” “每回去青楼都只见这个青莲。” 池一特意去见了一面这个青莲,长得虽然秀美,但也只不过是小家碧玉,算不得什么倾国倾城的顶好美人。 “青莲。”赵晋喃喃重复了一遍。 “他一般什么时候过去?” “大多时候是隔两日,算算时间,他应当明日晚上会去。” 明日晚上啊,那还来得及。 赵晋将桌案上的图纸收拾好之后,直接起身道:“走!去青楼!” 池一有些傻眼,“啊?侯爷?” 赵晋朝外走了几步,目光扫过池一,想起池一在现代,可还是未成年。 “你不用去了,让武田在青楼门口等我。” “这,侯爷,你去青楼可是要寻青莲?”池一神情有些古怪地问道。 “当然。” 黄然是方正山的管家,知晓的东西定然不少。 以方正山在河东郡的名望,他不能贸然捉捕方正山,那不如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黄然明显是有些喜欢这个青莲,只是不知道这喜欢,能有多深。 不过,不打紧,只要能够借此机会将黄然弄出来即可。 “你去查查,这个黄然比较关心什么。”赵晋单手负在身后,人如果有弱点,盘问起来,可就容易许多了。 “是。”池一应下后,却没有直接离开,有些踟躇地站在原地。 “怎么了?” 池一瞥了赵晋一眼,然后道:“侯爷,你可别忘记了,夫人还在家中呢。” 话音落下,池一立刻从开着的窗户溜了出去。 赵晋气乐了,他去青楼不过是为了抓黄然,怎么会去寻那些事? 他直接上前几步,将敞开的窗户一把关上,心里想道:池一丢三落四的,离开连窗都忘记关了,待回去后,应当让他加强训练才行。 因为赵晋在,所以懒得关窗的池一打了一个喷嚏,嘟囔道:“谁在念叨我?” 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将消息传递给武田后,池一又去调查黄然。 府衙里,赵晋特意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出门。 赵晋离开府衙后,走了十来步路,目光微凝,目光稍稍朝一边侧去。 有人跟踪。 看来,方正山对他们真的狠不放心。 赵晋扯了一下嘴角,步伐如常。 一刻钟后,赵晋直接走入了一条巷子里。 背后跟踪的人一下子失去了赵晋的踪影,连忙加快脚步跟着走进了巷子。 只是,他进去后却没有看到赵晋的踪影。 巷子内并没有分岔路,只有一条道朝里延伸。 这条巷子的房屋并不整齐,所以巷子也歪歪扭扭的。 跟踪的人看不见前面的那截巷子,来不及多想,连忙跟了上去。 待看不到跟踪的人的踪迹后,赵晋从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出来,朝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 等跟踪的人发现自己上当后,早已经找不着赵晋的身影了。 赵晋七拐八拐地来到青楼门口,抬头看着上面“青楼”二字,一时无语凝噎。 这可还真是直白。 “少爷!” 武田看见赵晋的神情,连忙喊道。 为了避免坏事,武田特意改了称呼。 赵晋寻声望去,看见武田这一身装扮时,神情微僵。 无他,武田实在是打扮得,不像是去逛青楼,反而像是要去打架一般。 一身灰色的短打,头发虽然束起,却明显有些散乱,活像起床没有仔细梳头,随意抓了两把,然后用发带绑住一般。 “池一没有告诉你我们是要去青楼吗?” “有啊。”武田挠了一下脸,神情带着些不解,“怎么了吗?” 赵晋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靛蓝色的锦袍,头戴玉冠,脚踩登云靴。 本来他想要与武田装作友人进去青楼的,现在看来,还是主仆比较合适,赵晋冷漠地想。 “没事,走吧。” 赵晋率先走了进去。 刚刚踏进去,不少人姑娘的视线立刻落在赵晋的,脸上。 然后,赵晋清晰地看见,她们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位公子,”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来这里可有相好了?公子觉得奴家怎么样?” 说着,粉衣女子朝赵晋抛了一个媚眼。 来这里寻欢作乐的男子很多,但是长得这般俊帅的则少见。 “诶呦,不是我说,姐姐,你看起来,可比这位公子的年纪更大。” 一个蓝衣女子扭着腰走了过来。 第三百三十四章 青莲 粉色衣裙的女子面色大变,怒意爬上面容,“你——” “姐姐,妹妹可没有说错。”蓝衣女子略带着几分得意地道。 怼完粉色衣裙的女子后,蓝衣女子整个人都朝赵晋身上靠,娇滴滴地道:“公子,你看奴家……” 赵晋脚步一移,直接朝旁边闪去。 蓝衣女子整个人都愣住了,看着赵晋,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哈哈哈,”粉色衣裙的女子见状,掩唇笑道:“看来,公子并不喜欢妹妹呢。” 粉色衣裙的女子特意咬重了“妹妹”两个字。 听得蓝衣女子脸色微变,将近失态。 “我找青莲姑娘。”赵晋揉了揉眉心,连忙表明自己的来意。 一直在旁边的老鸨一听这话,当即站了出来,“公子找青莲姑娘?这青莲姑娘可是……” 老鸨扭着腰,目光不断地瞥向赵晋,话说一半留一半。 赵晋没有再与她啰嗦,这里的脂粉味太重了些,实在有些呛鼻,他直接朝武田抬了抬下巴。 对方顿时会意,拿出一锭银两,朝老鸨一抛,“这些够了没?” 这一锭银两,可足足有五十两! 老鸨眼疾手快地将银两接住,眉开眼笑地道:“够了够了!” 说着,她张嘴咬了一口银锭。 的确是真的。 老鸨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将银两收了起来,连忙道:“三位公子跟奴家过来,奴家这就带你们去见青莲姑娘。” “劳烦了。”赵晋单身负在身后,跟在老鸨身后,而武田和池一也紧跟其后。 旁边一溜圈姑娘更是酸得不行。 蓝衣女子一双杏眸中露出几分嫉妒,“怎么又是找青莲。” 不少姑娘也嘟囔着抱怨了几句。 赵晋跟着老鸨上楼,听见对方压低了声音道:“公子可真是识货,这青莲姑娘啊,可是我们这青楼的头牌!” 对此,赵晋未置一词。 只是对老鸨话中隐隐透出的意思感到一丝厌恶。 虽然赵晋知晓,青楼此等地方,女子就犹如货物,任凭客人待价而沽。 但是被老鸨这样直接说出来,依然让赵晋有些不适。 赵晋跟着老鸨上到二楼,又转过一个拐角,来到一间房前。 老鸨直接推门进去,里面的女子吓了一跳,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妈妈?” 她有些惊疑不定地道。 若是以往,老鸨定然是要好好训斥青莲一番,但是今日有客人在,她怕坏了客人的兴致,便只是瞪了青莲一眼。 “这三位公子,可是点名要你,好好侍候。”老鸨板着脸对青莲道。 然后,赵晋便见对方面对他们时,瞬间变了脸色,堆满笑容,“三位公子玩得尽兴。” 言罢,老鸨还朝赵晋抛了一个媚眼。 看着那张涂了不知道多少层脂粉的脸,赵晋侧过头道:“麻烦了,之后这里不用旁人侍候了。” “诶!好!”老鸨看出赵晋是不满自己在这里,也不以为意,扭着腰走了出去。 总有些客人不喜欢有旁人在旁边侍候的,更何况,他们可是三个人。 想到这,老鸨将房门关上后,还掩嘴笑了一下。 若是赵晋知道老鸨的想法,恐怕会恶心得不行。 青莲只轻施粉黛,面容姣美,的确不愧是头牌。 一眼看去,瞧不出是一个青楼女子。 老鸨离开后,青莲已经恢复了镇定,她袅袅婷婷地朝赵晋等人施了一礼,“三位公子好。” 武田摆了一下手,“我就是一个粗人,可算不得什么公子。” 青莲在青楼这几年,再已经学会了察言悦色,她一早看出来了武田和池一的身份应当没有赵晋高。 不过,再如何,也比她们这些青楼女子高。 故而面对武田此言,青莲只是笑了笑。 赵晋在一旁的桌案后面坐下,打量了一下整间房间。 房间内的装修很是典雅,大多是浅色的帐幔,摆弄有一些花草。 室内的图案也大多以花鸟虫鱼等图案为主。 赵晋一言未发,只一手搭在桌案上,静静地坐着。 而赵晋不出声,武田和池一便一左一右站在赵晋身后,同样不出一言。 青莲有些紧张起来,试探地问道:“公子,不若奴家给你弹一曲?” “可。”赵晋屈指扣了一下桌案。 青莲松了口气,走至一处纱幔后面。 片刻后,琴声响起,十分悦耳。 听见是古琴声时,赵晋有些诧异地扬眉,他还以为青莲会弹奏古筝。 古琴的音调偏低沉,虽然悦耳,却并不悦人。 而古筝的音调高昂,乃是悦人之音。 所以青楼也好,卖艺的女子也好,大多都是弹奏古筝。 一曲终了,赵晋毫不吝啬地道:“好曲!” 青莲袅袅婷婷地从纱幔后面走出来,“公子喜欢就好。” 青莲的面容上带了些许笑容,方才弹奏时,她有观察了一下赵晋的神情,对方的确是懂琴的。 “公子既然喜欢,不若青莲再弹奏一曲。” 言罢,青莲福了福身,正想要再走回纱幔后。 “且慢。”赵晋抬眸看着青莲,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起来,“青莲姑娘的曲子弹得好,但是我今日前来,却并不是为了听曲子。” 听见这话,青莲的目光中闪过失望。 来青楼,不听曲子,那还能为什么? 青莲本以为这等位公子是风雅之辈,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急色之徒而已。 “那公子有何想法,不妨说来。”青莲勉强笑了一下。 赵晋并未错过青莲的神色,当即明白对方误会了,“青莲姑娘误会了,我寻青莲姑娘,是另有事相求。” 青莲神情微怔,“有事相求?可青莲不过一个青楼女子,能帮公子什么?” “青莲姑娘可知黄然?”赵晋的目光紧紧锁住青莲,没有放过她半点神情的变化。 所以当青莲的脸色微变时,赵晋敏锐地捕捉到了。 “看来,青莲姑娘是知晓了。” “他是奴家的一个恩客罢了。”青莲的神情已经带上了警惕。 赵晋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他的确是姑娘的恩客,所以,我需要你帮一旦忙。” 第三百三十五章 诱惑 “公子不妨先说,”青莲没有满口应承下来,“青莲不一定能够帮上忙。” 赵晋笑了笑,“不,青莲姑娘一定能够帮上忙。” “我需要青莲姑娘帮忙,抓住黄然。” 青莲顿时明白,自己恐怕卷入了什么斗争中。 黄然的身份,她是知晓的,这些人要抓黄然,可能是为了黄然背后的郡守大人。 她扯了一下唇角,“大人说笑了,奴家只是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够抓住黄管家。” “你可以。”赵晋摇了摇头,单手执起茶杯,先凑近嗅了一下,确定没有添加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才抿了口茶润润嗓子。 “因为黄然对你有意。” “而且,”赵晋嘴边的笑容已经带上了冷意,“河东郡才遭了水灾有多久?四处是流民灾民,结果,转头这些秦楼楚馆就恢复了营生。” “青莲姑娘说,这背后是谁在相助?” 青莲的脸色微变,“这些都是妈妈管,奴家并不清楚。” “你的确是不知情,但是我想,你应该也有所猜测,是吗?” 赵晋紧接着问道:“青莲,你想离开青楼吗?”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青莲的呼吸顿住一瞬,声音变得急切了两分。 她无时无刻不想离开此处,可是,她身为头牌,赎身费实在是太贵了。 哪怕她攒了这些年,依然还是差许多。 “如果姑娘能帮本官抓住黄然,本官可以帮姑娘赎身。”赵晋故意以“本官”自称。 果然。 青莲的注意力顿时被赵晋的自称吸引住,“你,你是?” 青莲的神情有些惊疑不定,上下打量着赵晋。 要寻黄然,或者说郡守大人的麻烦…… 青莲几乎瞬间就猜测出了眼前的人是谁,“您是四皇子殿下,还是宣平侯,亦或者是陈校尉?” 赵晋等人前来赈灾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整个河东郡。 所以,青莲猜出自己的身份,赵晋并不意外,他站起身,朝青莲拱了拱手,“宣平侯赵晋。” 听闻此言,青莲连忙跪了下去,“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见过宣平侯。” “起来吧。”赵晋朝前走了两步,将人扶了起来,“青莲姑娘这般聪慧,应当是猜到我抓黄然是与灾银一事有关。” 青莲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本官说话算话,只要姑娘愿意配合,本官可以为姑娘赎身,而且之后不会约束姑娘,姑娘要去哪里都是姑娘的自由。” “侯爷的意思是,只要草民助大人抓住黄然,就可以获得自由身?” “正是。” 赵晋并不怕青莲会不答应,这个诱惑太大了,对方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 果真如赵晋所料,青莲直接答应了赵晋。 武田挠了一下头,有些不解,“青莲姑娘,你为何不叫黄然赎你出去?” 黄然明显很喜欢这位青莲姑娘,而他身为方正山的管家。 如果劫掠赈灾银两一事是方正山所为,平日里,方正山私下恐怕还做了更加多的事,而黄然身为方正山的管家,得到的利益绝对不会小。 退一万步而言,哪怕黄然害怕将青莲赎出去会让人怀疑方正山是否当真如此清廉,也可以在外面暗中养着青莲。 怎么会将人继续留在青楼中接客? 闻言,青莲苦笑了一声,没有言语。 赵晋扫了一眼武田,淡声道:“喜欢,可不一定就要赎回去。” “侯爷说得不错。”青莲的眉尖蹙着,附和了一声。 人对一个玩物的喜欢也是喜欢,但是没有必要为玩物冒险,也没有必要,一定要将玩物据为己有。 毕竟,只要在需要的时候,能够玩一玩,就足够了。 武田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那就是没有那么喜欢。 见状,赵晋浅叹了一声,这些青楼女子,大多都是一些可怜人。 无论那些人再如何喜欢,在世人眼中,青楼女子,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 “姑娘到时候只需要将这包药下在黄然喝的酒或者茶水里即可。”赵晋从怀里取出一个药包,递给青莲。 青莲咬了一下唇,“好!” “侯爷放心。”青莲接过药包后又多说了一句。 “今晚黄然应当就会过来,本侯会先假装出去,然后再在附近潜伏,所以青莲姑娘不用担心。” 赵晋离开之前宽慰了几句,“而且,这药的药性很强。” 青莲浅浅地呼出一口气,“草民知晓了。” 闻言,赵晋朝她微微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老鸨看见赵晋出来时,神情微怔,“公子,这么快?” 说着,她神情有些诡异地打量着赵晋。 赵晋脸色一黑,“家里有些事,需要先回去。” “家中有事要紧,那公子慢走。”老鸨的眼里依然带着怀疑,但是她当然不可能直接问客人是不是阳痿之类的。 最后,赵晋黑沉着脸色离开了青楼。 …… 晚上,黄然果然来了。 藏在暗处的赵晋看见黄然的神情,目光中闪过一抹厉色。 这些人,不知道多少百姓还在忍饥挨饿,他们却用民脂民膏,流连声色。 黄然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大难临头,想到房间中的青莲,嘴边顿时露出带着些许淫邪的笑容。 “诶呦!黄老爷来了!”老鸨连忙扭着腰迎了上来。 黄然心里惦记着青莲,随意应付了两句,就急急忙忙地上楼朝青莲的房间走去。 看着黄然的背影,老鸨大大松了口气,她怎么忘记了黄然今晚可能会过来,还好那三位公子走了,不然,到时候可有得闹了。 黄然进门的时候,青莲正梳着满头的青丝。 看到青莲,黄然越发心痒难耐,他直接伸手过去,企图搂住青莲。 听见开门与关门的声音,青莲大约知晓是谁来了。 正当黄然的手要碰到黄然时,青莲站起身来,巧妙地避开了黄然的手。 没有得逞,黄然的脸色有些不悦,正欲要说话,青莲却将玉手搭上了黄然的手臂。 “黄老爷,”青莲面上笑意连连,“他们刚刚送来了吃食,奴家可还没有用晚膳呢。” 第三百三十六章 带走 美人带着几分娇意的声音让黄然瞬间软了骨头,“诶!那先吃饭,先吃饭!” 言罢,黄然直接握住了青莲的手,转而走入了内室。 青莲的面色微变,强忍着不适,任由黄然牵着自己进入了内室。 桌案上摆着几道尚散发着热气的吃食,证明了青莲的话不曾有假。 青莲被黄然牵着坐下,她右手夹起一根青菜,笑盈盈地递到黄然的嘴边,“黄老爷,尝尝?” 黄然对于青楼里的饭菜自然是没有兴趣的,谁来青楼是为了用饭? 但是,如果这个菜是美人递过来,那又另当别论了。 黄然当即咬住了那一口菜,眼睛眯起,手上更是连连吃了不少豆腐。 待黄然将青菜咽下后,青莲松了一口气。 黄然每每来她这里,很少会喝酒,如果她贸然给黄然递酒或者递茶,反而容易引起黄然的注意。 然而,因为目的达成,青莲松的那口气,太过明显了。 一直注意着青莲的黄然立刻发现了青莲不对劲的地方。 方才被美色迷昏了脑袋,他一时没有注意到。 平日的青莲虽然对他并不冷淡,却也没有这般热情,像这种主动喂菜,可还是第一回。 “青莲。”黄然的声音沉了下来,“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青莲面上的笑容微僵,“黄老爷说笑了,青莲哪里敢有什么瞒着老爷?青莲整个人都是老爷的。” “是吗?”黄然迷了眯眼睛,并未相信,反而夹起了一筷子青菜,正是方才青莲夹给他的那一盘。 “既然如此,不如你就将这个吃了。” 青莲看着那青菜,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后仰了仰。 黄然本就怀疑青莲,见她这副模样,更是肯定了这青菜有问题,顿时露出凶恶的目光。 他面目狰狞地将伸手钳住青莲的下巴,作势硬要将手上的青菜塞到青莲的嘴内。 青莲用手大力拍打着黄然钳住她下巴的手,但是二人力量悬殊,黄然根本不将青莲的这些力道放在眼里。 “你不敢吃?这青菜,是不是有问题,你是不是在里面下了东西!贱人!” 黄然的动作越发强硬粗鲁,眼见着这青菜就要被塞入口中,青莲的目光渐渐露出了绝望。 赵晋的身影出现在黄然身后,以手为刀,狠狠地砍在黄然的后颈上。 后颈一痛,黄然直接晕了过去。 黄然手上的力道一松,青莲连忙后退,站起身来。 “还好吗?”赵晋低声问道。 青莲缓了缓神,摇摇头,“没事。” 赵晋来得及时,青莲只是下巴被黄然掐出了一圈痕迹。 赵晋看了一下那一片青紫,从怀里拿出一瓶伤药递给青莲,“这伤药比较好,拿去用用吧。” “好,多谢侯爷。”青莲没有与赵晋客气,直接接过药瓶。 赵晋侧头看了一眼地面上犹如一只死猪的黄然,眉眼满是厌恶,抬脚踢了一下,对一旁的武田道:“将人弄走。” “好。” 武田的力气很大,直接拖着黄然悄然离开了。 “池一,你待会带青莲姑娘去安置。” 池一瞥了青莲一眼,点头应道:“好。” 赵晋从窗户翻出去,然后从青楼大门进去。 老鸨看到赵晋时,可没有了一开始的高兴,为难道:“公子若是找青莲,恐怕不行,青莲正在接客呢。” 边说,老鸨边看赵晋,却发现赵晋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公子知道?” “嗯,”赵晋应了一声,“我看到黄然离开了。” 闻言老鸨怔了一下,倒也没有太过怀疑,毕竟黄然素来都是悄悄来,悄悄离开。 不过,今日怎么一个两个都走得这么快。 老鸨心里嘀咕了两句,面上丝毫不显,笑着朝赵晋道:“那公子是打算……” “我要给青莲赎身。” 本就一直注意着赵晋的那些姑娘,一听见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位公子才第一回见青莲,这就要给人赎身? 老鸨也惊讶不已,她用帕子掩住唇,“公子此言当真?” 赵晋掀了掀眼皮,“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 见赵晋面上没有半分笑意,老鸨干笑了几声,“那自然是不像。” 她舔了一下唇,“不过公子,这青莲可是我们青楼的摇钱树,您若要赎走她,这钱……” “多少,报上来即可。” 赵晋一直与林青松合作,手上半点都不缺银钱。 甚至,如果这回国库掏不出银子赈灾,赵晋也会将自己的银子拿出来救急。 一听见这话,老鸨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她缓缓伸出了五个手指,“公子,如果要赎青莲,得要这个数。” 赵晋扫了一眼,淡声道:“五百两?” 老鸨笑着摇了摇头,“五千两。” 老鸨话音落下,赵晋的眼神凝住,“五千两?你还真是敢开口。” 闻言,老鸨心里虚了一下,这个价格的确很高了。 纵然是青楼头牌,一般也只是几百两银子,她这可直接翻了十倍。 “这五千两银子,青莲姑娘这几年可就能够赚回来了。”老鸨强撑着,睁眼说瞎话。 赵晋忽然笑了一声,也没有与老鸨讨价还价,“好,那就五千两。” 言罢赵晋直接从怀里取出了五千两的银票。 这是他潜伏在青莲房间附近时,让武田回去取的。 五千两银子虽然多,可待他审问完黄然,解决了方正山,将这青楼抄了,最后这五千两,不还是回到他自己的手上。 这么一想,赵晋给银子给得特别爽快。 老鸨高兴了,青楼内的姑娘对青莲更是嫉妒。 赵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池一带着青莲离开。 赵晋从青楼离开,并未回府衙,他必须要赶在天亮前,将黄然的嘴撬开。 今夜黄然来青楼寻欢作乐,在此处留夜尚且算得上正常,黄然以往也做过此事。 然而,如果明日早上,黄然还未回去,方正山必然会有所察觉。 彼时,他们再想突破,可就更难了。 因为洪灾,破旧的、空荡荡的房屋并不少,武田直接寻了一个空屋子将黄然塞了进去。 第三百三十七章 招供 赵晋进去时,武田已经将人绑在了椅子上,自己则随意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着。 “侯爷。” 看见赵晋,武田当即站起身,也没有掩饰,直接称呼赵晋为“侯爷”。 黄然的瞳孔微缩,“宣平侯?” 他认出了赵晋。 赵晋挑了一下眉,“黄管家。” “宣平侯这是什么意思?”黄然挣扎了一下,奈何绳子绑得太紧,他根本无法动弹半分。 武田眉头一皱,上前踢了他一脚,“老实点。” “黄管家当真不知道?” 赵晋斜靠着一张缺了腿的桌子,沉声问道:“听闻方大人变卖家产以赈灾,而黄管家,竟然还有这么多银钱逛青楼?” 黄然原本气势汹汹,一听闻此言,顿时浑身气势泄了大半。 “草民,草民只是忍不住,用些存银来放松一下。” “存银?”赵晋勾出一抹嘲讽的笑,“看来你的存银还挺多。” 黄然勉强扯了一下嘴角,“草民,草民只是……” 不待黄然将话说完,赵晋的脸色蓦然沉了下去,“黄然,你真当本侯是傻子?” “本侯既然直接将你捉拿,那便是手中已经有了证据。”赵晋站直身,一步步朝黄然走近。 随着赵晋的靠近,黄然不由咽了一下口水,神情显而易见地紧张。 “草民,草民不明白侯爷在说什么。” “不明白?” 赵晋连声质问道:“黄然,你哪里来的银钱每隔两日就去一次青楼?” “本侯问你,灾银被劫一事,与你们有没有关系?!” “那些灾银,都藏在了哪里?” 黄然被绑住手臂的手,骤然握紧,“草民不知道侯爷说什么。” “灾银被劫,郡守大人也很着急,可这匪盗不除,实在无法找到这灾银在何处。” “匪盗?” 赵晋嘲讽一笑,“黄然,那名士兵,也是被匪盗灭门?” “是啊。”黄然的双手越握越紧,面上丝毫不显。 赵晋的目光隐晦地扫过他握紧的手,笑了笑,“可是,本官在那里,发现了府衙和方正山的东西。” “你说,如果是匪盗灭门,为何会有证据指向方正山?” 赵晋的的视线,一直牢牢锁住黄然,没有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当赵晋话音落下时,黄然的神情微微变了。 这一丝变化,清晰地映入赵晋眼底。 “这,这草民实在是不清楚。”黄然面容僵硬,嘴角扯了一下。 赵晋继续逼问,“再者,这些匪盗是如何得知朝廷运送灾银的路线?然后提前埋伏?” 看着黄然的面色越来越差,赵晋笑了一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说吧,账册在哪里。” 黄然的脸色彻底变了。 下一瞬,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露了端倪。 赵晋与抬起头来的黄然对视,心中已然确定,果然有账册。 方才赵晋所说的证据与账册,不过都是诈黄然的罢了。 他们尚未去过被灭门的士兵的家中,自然无法发现所谓的证据。 至于账册,灾银数目庞大,且方正山不可能一个人办完所有事情。 所以,灾银需要分赃,如此一来,便须得有账本,否则容易出乱子。 “将账本交出来,本侯兴许还能对你从轻发落。” 黄然死咬着牙,“草民不知道什么账本!” “敬酒不吃吃罚酒。”赵晋的神情沉了下来,弯腰凑近黄然,“你说,本侯如果将你直接结果在这里,方正山能不能寻到端倪?” 黄然打了一个寒颤,对上赵晋那双眼眸。 里面一片冰寒。 宣平侯没有在开玩笑,他是真的可能会将他直接杀了。 “武田。”赵晋盯着黄然,淡声道:“刀。” 武田当即将自己的刀递给赵晋。 接过刀,赵晋直接抬手朝黄然刺去! 锐利的刀风直接划破了黄然脸侧的皮肤。 黄然几乎以为赵晋这是要直接砍了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侧脸传来一阵疼痛。 好一会,他才睁开眼,一口气还没吐出,就看见了插在旁边的大刀。 赵晋并未直接一刀将黄然砍了,而是将刀贴着黄然的脸插入了椅子中。 在黄然睁开眼时,猛然将大刀抽出,刀锋再一次划破黄然的脸。 黄然直接看着大刀从他眼旁划过,瞳孔猛缩。 “现在可以说了吗?”赵晋手里提着刀,再次问道,“账册在哪里?” 黄然嘴唇抖了抖,几次张合,最后道:“我说。” 赵晋哼笑了一声,退开几步,将手上的刀朝远处一扔,“说吧。” “那个账册,在郡守大人的书房里。” 黄然满脸颓败,“书房内,放着书架的那一面墙上有一个暗格,账册就在那里。” “要移开正面书架?”武田有些诧异地道。 这搬移正面书架,且不说多么麻烦,这动静得立刻将人招惹过来吧。 赵晋无言地看了一眼武田,干脆利落地道:“机关在哪里?” “是桌子上的砚台。” 已经将账册的位置说出来,黄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干脆破罐子破摔,将方正山的事抖落个干净。 “押送灾银的人里,有郡守大人的同乡,乃是河东郡人士,郡守大人与他联系,说服了他干这件事,将灾银的运送路线告知了郡守大人。” 赵晋面色冰冷,“然后你们就与盗匪联系,将灾银劫走。” “是。”黄然将所有事情说出来后,反而觉得轻松不少,“所以才会有那唯一的幸存者。” “但是后来,郡守大人怕消息泄露,一不做二不休,将唯一存活下来的士兵也给灭门了。” 武田忍不住低骂了一声,“这方正山,真他娘的狠。” 黄然咽了咽口水,“侯爷,草民什么都交代了,能不能,能不能饶了草民一命?” 星眸沉冷,赵晋低头看着黄然,问道:“你知道因为灾银迟的这些日子,有多少百姓因此而死吗?” 黄然抖了一下,面色闪过一抹惊惧。 然而,赵晋却并未放过他,继续道:“你说,那些人会不会找你们索命?” “不,不是我,不关我的事。”黄然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第三百三十八章 盗账册 “是方正山,对,是方正山,他们要找,也应该找方正山。” 黄然此话不知道是想说服赵晋,还是想要说服自己。 赵晋冷眼看着黄然惊惧不安的样子,“留你一条命?那谁偿还那些死去的百姓的命?” 无数灾民流离失所,饥肠辘辘,遍地饿殍。 而他们的父母官,却在算计着他们的救命钱。 赵晋转身走出去时,觉得胸口仿佛堵了一团布,让人几乎要呼吸不上来。 现代再如何残酷,大多也只是他们这些刀尖上行走的人。 基本不会出现遍地饿殍的情况,像方正山这类人,或许有,但极少。 在古代,人命要更加不值钱,平民百姓的性命,更是一文不值。 赵晋第一回,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这一点。 武田跟在赵晋身后进来,有些担忧地道:“侯爷。” “我没事。”赵晋半阖着眼。 方正山做下的这一切,他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吃进去多少,他会让一点点,全部吐出来。 “侯爷!” 在赵晋思绪翻飞,杀意四溢时,池一安顿好青莲后,赶了过来。 “侯爷?怎么了?”池一一靠近赵晋,就察觉到赵晋的异常,声音变得有些紧张。 侯爷怎么一副随时要提刀去杀人的模样? 赵晋睁开眼,淡声道:“方正山的书房内有账册,你去将它取来。” “在书房内书架靠着的墙上,有一个暗格,机关是桌案上的砚台。” 池一不敢多问,连忙应下后就走了。 此时,方正山正在书房内,旁边站着的是他的一个心腹,一个文士。 “黄然还没有回来?” “没有。”文士皱着眉,目光中带着些许厌恶,“应当是留宿在青楼了,他今夜去了青楼。” “哼!” 方正山冷哼一声,“这种时候,竟然还去青楼,他这是生怕四皇子他们不知道我们有问题?” “去将他叫回来!” 文士却摇头道:“大人,不妥。” “这时候黄然突然回来,反而容易引起注意,不如让他明日早上再回来。” 方正山的神情不大好看,可文士所言的确有理,低声骂了两句黄然便没有再管他。 “宣平侯呢?听说宣平侯今日出去后,至今还未归来。” “说是宣平侯遇到了故人,所以今夜不再回来了。” “故人?”方正山拧着眉,“他在这里能够有什么故人?跟踪他的人可知他去何处?这故人又是什么故人?” 文士面露难色,“大人,他们跟丢了。” 方正山猛地一拍桌案,“这么一个大活人也能够跟丢?” “宣平侯太敏锐了。”文士回想了一下白日里下面人的禀告,面色带着几分凝重。 “离开府衙没多久,宣平侯就发现了有人跟踪。” 方正山也露出讶异的神色,“这么快?” “嗯。” “明日一早,若是宣平侯还未归来,立刻派人出去找。” 方正山皱着眉,心里总觉得有些慌乱,偏生又说不上来。 他在心里仔细回想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什么端倪。 劫掠灾银时,他不是亲自与盗匪联系,那些盗匪也不知道幕后之人是他。 其余知晓消息的那个士兵,又已经被他灭了满门。 至于其余的知情人,莫不是他的心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断不会揭发他。 唯一的账册,他又藏得隐秘,应当不会有人能够发现。 至于灾银,四皇子和宣平侯等人,恐怕万万想不到这灾银会在什么地方。 方正山略略放下心来,应当没有什么疏漏之处。 “这些时日,盯紧四皇子他们,万不能让他们发现端倪,等过了这段日子,他们剿匪之后查不到这些灾银,自然就会变成无头之案。” 文士露出了笑容,“大人所言甚是。” 方正山又与文士商议了几句,两人一同离开书房,各自回房间中歇息。 只是他们没有发现,在他们离开后,一个人影紧跟着进入书房。 池一抬头扫了一眼书房内的布局。 书房并不大,只有一张桌案,几张椅子,一些摆件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最多的则是各种书。 在桌案后面,整整一面墙都是书架。 因为光线昏暗,池一勉强只能将书房看个大概,看不清上面究竟是什么书。 在桌案上摸索到砚台后,池一将砚台一转。 正面书架忽然从中间分开,然后缓缓朝两侧移动,露出了雪白的墙。 池一摸索了好一会,是不是屈指轻扣墙面,侧耳听着声响。 一刻多钟后,池一目光微凝,手上触碰到一处异常的凸起。 凸起很细微,单凭肉眼是无法发现的,只能靠手一点点地摸索才能发现。 池一按住凸起,朝下一按,然后发现手下的墙面有些松动,试探性地朝一边推去。 竟然直接被他推开了一小块墙,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确切而言,这是一道暗门。 池一当即将里面放着的册子取出来,看了一下册子的封面,目光心念一动。 将近半个时辰后,池一将所有的一切恢复原状,怀里揣着账册悄悄离开了府衙。 而池一离开不久,不放心的方正山去而复返。 他走进书房后,移动机关,打开暗门,看见里面依然稳妥放着的账册,松了口气。 方正山重新将暗门关上,让书架回归原位,回到房间内睡了一个好觉。 池一带着账册,迅速赶到赵晋所在之处,将账册递给赵晋,“侯爷,就是这本账册。” 接过账册,赵晋粗略翻了一下,里面竟然不仅仅只有灾银的记录,还有方正山以前的一些勾当。 包括排除异己,收受贿赂等等。 “啪!” 赵晋猛地将账册合上,神情明明灭灭,“将四皇子和陈校尉秘密叫出来。” 他们二人皆有武艺在身,赵晋并不担心他们偷溜不出来。 池一领命而去后,半个时辰后,就将两人带了过来。 “宣平侯?”赵行之皱着眉,在赵晋旁边坐下,“怎么大半夜的不回去歇息,反而将我们喊出来?” “有一件事,不能再拖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动手 赵晋朝陈枭抬了抬下颌,“校尉坐吧。” 陈枭默然片刻,然后在赵晋的另一侧坐下。 “两位看看吧。”赵晋先将账册递了过去。 待两人都看过后,赵晋才将方才黄然所言,悉数告诉他们。 陈枭是最后一个看账册的人,他猛地捏紧了手中账册的一角,目光沉沉。 “这账册,侯爷是在何处发现的?” 陈枭并非质疑赵晋手中账册的真假,上面的字迹,他认得,的确是方正山的字迹。 “池一在方正山的书房发现的。” 陈枭的脸色更是沉了几分。 “我们必须要尽快动手。”赵行之沉声道。 赵晋颔首同意,“不错,待到明日早上,黄然再不回去,方正山一定会有所察觉。” “虽然池一伪造了一本账册放回去,却也瞒不了多久,一旦方正山拿起账册瞧两眼,便能发现账册是假的。” 方正山毕竟是河东郡的地头蛇,情急之下,谁也说不准他会做些什么事情出来。 “殿下,陈校尉,本侯打算,明日一早,直接将方正山拿下。” 赵晋伸手点了点那本账册,“有这本账册在,方正山也赖不掉。” 虽然灾银还未找到,但是这本账册,就足以让他们将方正山锁在牢中。 “好。”赵行之同意了,侧头看向陈枭,“陈校尉,明日须得你及时将府衙围起来,以免方正山逃出去。” 其实,赵行之并不大相信陈枭。 陈枭与方正山的关系,这几日来,众人有目共睹,赵行之难免担忧,紧急关头,陈枭会不会心软,放方正山一马? 但是,这些士兵皆是陈枭的麾下,没有人比陈枭更适合掌控这支军队。 陈枭没有任何犹豫,“好。” 他将账册直接递还给赵晋,“你们打算明早如何捉拿方正山?” “我一早回去,然后寻方正山商议事情,四皇子殿下,彼时你将整个府衙控制起来,而陈校尉,则务必要将整个府衙围得水泄不通。” 这其实有些难度,但是陈枭依然二话不说,直接应承了下来。 最后,赵行之与陈枭再次悄悄潜回了府衙中。 方正山对此毫不知情。 翌日一早。 方正山正想要询问黄然归来没有,赵晋就回府了。 “宣平侯。”方正山正好在大堂,顾不得许多,连忙迎了上去。 赵晋只是微微颔首,“郡守大人。” “诶,不知侯爷昨日遇到了什么友人,兴许下官刚好认识。” 赵晋摆了摆手,“只不过一个老相识罢了,不用劳烦郡守大人,如今万事还得要以赈灾为主。” 方正山识趣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赵晋走入大堂,旁边的侍女连忙上前奉茶。 他浅抿了一口茶,有些好奇地问道:“今日怎么不见黄管家?” 提起黄然,方正山的脸色暗沉了一瞬。 现在黄然还未归来,方正山心里恼怒异常。 正在方正山准备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时,府衙的一个衙卫有些莽撞地跑了进来,“大人!” 在对方开口前,方正山连忙道:“何事这么莽莽撞撞的,没看到宣平侯在此处?” 方正山的语气尤为严厉,“万一冲撞到侯爷如何是好?” 闻言,赵晋手中执着茶杯,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 衙卫这才注意到赵晋在此,忙不迭告罪道:“小人失了仪态,还请侯爷恕罪。” “无事。”赵晋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衙卫这才松了口气,凑近方正山,在方正山耳边低语了几句。 因着赵晋在此,故而衙卫的声音压得很低,赵晋只能隐约听见“黄然”、“不见了”等等字眼。 他抬手抿了一口茶,借袖袍挡住了略有些晦涩的眼神。 方正山先是面色一边,紧接着勉强压抑住难看的神色。 而赵晋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带着几分好奇问道:“郡守大人,可是出什么事了?” 方正山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黄管家说是家中临时有事,需要出一趟远门。” “原来是这样。”赵晋了然地点点头,没再多问,起身朝方正山道:“郡守大人,本侯先下去歇息一会,昨夜并未休息好。” “好,侯爷慢走。” 赵晋施施然地离开了大堂。 赵晋一走,方正山脸上的神色彻底绷不住了。 “怎么回事?”他低声斥责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 “都找过没有?” “都已经找过了。” 衙卫的脸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这个节骨眼上,黄然突然失踪,于他们而言,恐怕是一件祸事。 黄然身为方正山的管家,知晓的事情太多了。 “黄然昨夜失踪,而赵晋昨夜彻夜未归……” 方正山眯着眼睛,手指极快地摩挲着手上的书页,“若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本官是万万不可能相信的。” 太巧了。 “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 方正山面上浮现了一抹阴狠的神色,“既然这样,将人留在这里,任凭赵晋知晓再多,也没有办法道出。” “那,我们现在动手?”衙卫半点没有因为要对一位开国侯斩首在此处而慌乱,反而带着点跃跃欲试。 “你们这就让人围住赵晋的房间!” 方正山双手负在身后,“还有四皇子殿下和陈枭。” “既然我们已经要对宣平侯动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他们一起解决。” 衙卫咬了咬牙,最后狠声道:“好!” 房间内的赵晋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目光微微闪烁。 方正山倒是比他想象中还要更加沉不住气。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赵晋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睡着。 待外面的衙卫小心翼翼推开门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赵晋闭眼歇息的模样。 其中一个衙卫小心地抽出腰间的刀,一步步朝赵晋走近。 赵晋放在被子下面的手,正握着一把刀。 就在衙卫提起刀,准备对他动手时,赵晋猛然暴起,在衙卫动手前,干脆利落地将衙卫斩落。 后面的衙卫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赵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第三百四十章 抓捕 不待衙卫反应过来,赵晋迅速掠至房门门口,抬脚直接将挡在门口的衙卫踢倒。 站在外面的方正山睁大了眼睛,呼吸重了两分,“快!将他拿下!” 他没有料到,赵晋竟然这么敏锐,明明在歇息,还能迅速反击。 赵晋抬眼,寒声道:“刺杀宣平侯,你们难不成都不要性命了?” 衙卫和府衙的士兵互相对视一眼,然后蜂拥而上。 手中细长的长刀不再客气,刀刀见血,凌厉的刀风近乎逼退一众衙卫和士兵,几乎无人可以近身。 方正山的脸色越来越差。 他特意来盯着赵晋,便是害怕赵晋这边出意外。 “大人!” 一小队衙卫急匆匆地跑过来,“没有看到陈校尉。” 方正山脸色微变,陈枭不在房间里? 他一早就出了大堂,并未看见陈枭出去。 “你们早上可有看见陈枭离开府衙?” 旁边的衙卫尽皆摇了摇头。 赵晋注意到方正山这边的动静,刺伤一个衙卫,将人踢到一边后,笑道:“方大人可是好奇陈校尉去了何处?” 闻言,方正山心头一紧,“宣平侯,你此话是什么意思?” “方正山。” 陈枭的声音响起。 赵晋扬了扬眉,“如今,方大人应当知晓陈校尉在何处了。” 陈枭率领军队,直接将整个府衙包围了。 发现这个情况后,方正山的沉下脸,“你们早就知道了?” 赵晋一边应对围攻的衙卫,一边道:“不早,昨晚。” “黄然在你们手上。”方正山肯定道。 赵晋笑了笑,没有否认,反而道:“黄然不仅在我们手上,本侯手上还有方大人的账册。” 方正山猛地睁大眼睛,瞳孔收缩。 “不可能!” 昨夜半夜,他明明特意去瞧过,账册依然在暗格中。 之后,他让人严密守着书房,他们不可能还能将账册盗走。 “方正山。”陈枭的声音由远及近,再次响起。 “你已经没有得逃了。” 陈枭从外面一步步走入,神情冷沉,目光紧紧锁住方正山。 “陈枭,我曾经救过你一命,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方正山目眦欲裂,死死瞪着陈枭。 陈枭的眸色更沉了一分,“这是两回事。” 他分毫不为所动,直接抽刀而出,“将方正山拿下!” 府衙外的士兵冲入,直接将方正山等人团团围住。 局势骤然改变,方正山落入下风。 赵晋手中长刀微动,挡住一个衙卫的大刀,反手在对方身上留下一道伤口,厉声问道:“怎么,你们还要负隅顽抗?” 衙卫和府衙的士兵面面相觑。 多年的安逸生活早已经让他们懈怠,手中的刀锋极少饮血,如何能是陈枭的士兵的对手? 众人犹豫许久。 “哐当。” 兵器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 有了第一声,紧接着一声声“哐当”声响起。 所有的衙卫和府衙的士兵先后放下了武器,选择了投降。 陈枭的士兵直接将方正山扣押起来。 与此同时,赵行之沉着脸从另一个院子走了过来。 “殿下,没事吧。”赵晋沉声问道。 “无事。” 方正山阴沉地盯着赵晋和赵行之,“抓了我又如何?你们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灾银是本官所劫。” 听闻此言,赵晋笑了一声,直接从怀里拿出一本账册,在方正山面前晃悠了一下,“方大人,你说这本账册,可否能作为证据?” “你——”方正山不顾扣住他手臂的士兵,硬生生朝前挪了两步,“你怎么会有这本账册?” “那自然是在方大人书房的暗格中找到的。” 方正山明白过来,“黄然招了。” 不然,赵晋他们哪怕猜得到账册,也没有办法找到账册在何处。 赵晋沉声笑了一下,“带下去。” 方正山被士兵强行押了下去。 离开前,方正山忽然抛下一句,“你们永远也别想知道灾银放在哪里。” “哈哈哈哈!”被逼至穷途末路,方正山干脆破罐子破摔,不再有任何顾忌。 “赵晋,若是你们没有将灾银带回去,你说,他们会不会上奏参你们私吞灾银?” “那就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刑具更硬。”赵晋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也没有任何担忧。 没有如愿看到赵晋惊慌忧虑的模样,方正山冷哼了一声。 他没有再反抗,如今赵晋手上有账册,且陈枭的士兵虎视眈眈,他已然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 赵行之皱着眉,“宣平侯,灾银如何解决?” “放心,他会招的。” 赵晋话音落下,武田和池一从外面走了进来。 陈枭的士兵都见过武田和池一,知晓他们是赵晋的人,故而没有阻拦。 “侯爷,我们找了一圈,没有发现灾银。” 赵晋沉吟片刻,“你们二人去审讯方正山,用之前在云州郡的法子。” 武田眼睛一亮,“好,侯爷放心,交给属下。” 言罢,武田拉着池一下去了,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赵行之等人不明所以,“侯爷有法子逼方正山道出灾银所在地?” “有。”赵晋胸有成竹地道,“不用三日,方正山一定会交代。” 事实上,第二日傍晚,方正山已经撑不住了。 赵晋与赵行之和陈枭正在商讨,何处地方可能藏着灾银。 武田兴冲冲地进来,“侯爷!方正山答应招了。” 赵行之与陈枭都有些难以置信,方正山竟然这么快就招了?他们已经做好了与方正山磨上许久的打算。 “走吧,去看看。” 赵晋率先走在前面,赵行之与陈枭对视一眼,也跟在后面,一同前去牢房内瞧瞧,武田究竟用了何种手段,竟然让方正山如此迅速招出灾银所在地。 陈枭本以为赵晋用了严刑,岂料,待他们看到方正山时,对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不对。 陈枭的目光落在方正山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很浅的伤口。 看着拿到伤口,陈枭的神情颇为冷漠。 这么一道小伤口,放到他身上,甚至不能称之为伤。 总不成,方正山因为这道伤口招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灾银 赵晋来到牢房时,方正山依然没有回神。 双眼没有焦距,耳边仿佛还能听见自己手腕的血滴落的声音,像是阎王在一步步朝他靠近。 “方正山。”赵晋走至对方面前,微微低下头,“说吧,灾银在哪里。” “我想,你应当不会再想体会一次,是不是?” 方正山听见声音,抬头看向赵晋,在看清赵晋的面容时,整个人抖了一下,“我,我说。” 哪里还有昨日的硬气? 漆黑的房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鲜血滴落的声音,双眼看不到任何东西。 明明只是一日多的时间,方正山却觉得自己已经被关在里面一年多了。 “灾银,灾银被埋在府衙的一个院子里。”方正山彻底胆怯了,再来一次,他定然会崩溃。 赵晋诧异地扬了一下眉,“哪一个院子?” “你住的那个院子。” 这可还真是灯下黑。 他们皆没有想到,方正山会如此大大咧咧地将灾银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但不得不说,如果不是方正山自己供出灾银在何处,他们估计不会想到搜查赵晋居住的院子,更遑论掘地了。 赵晋抬头看向陈枭,对方立刻会意,转身离开,带人去赵晋院子里挖灾银。 半个时辰后,赵晋住的院子里堆了十万两雪白的银子。 “枉河东郡的百姓如此爱戴他,方正山竟然将他们的救命银子藏在地下。” 赵晋沉着眉眼,“他做的,可远不止这些。” 想到账册上记录的桩桩件件,赵晋的神情更是冷了几分。 “方正山,只会燕王一声,便带回汴州交给父皇处置。” 河东郡是燕王的属地,方正山一案过于恶劣,而且牵扯到朝廷的赈灾银两,故而须得交由大理寺或者赵乾处置。 只是,他毕竟算是燕王的属官,他们要将人带走,至少得要知会燕王一声。 赵晋点点头,“让人给燕王传封信吧。” 灾银一案解决,河堤也已经修复,众人的视线投注在剿匪一事上。 劫掠灾银的乃是河东郡山上的土匪,须得将他们一同押解进京。 再者,匪患的存在,总归会影响到河东郡百姓的生活。 能够杀掉押送灾银的这么多人,这些土匪,可不是什么善茬。 “剿匪一事,交给我。”陈枭抬眼沉声道。 “本侯也去。” “本殿也去。” 赵晋与赵行之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三人六目对视。 赵晋先发制人,“本侯武艺尚可,且上过战场,陈校尉不必担心。” 赵行之一挑眉,不甘落后,“本殿亦上过战场,区区剿匪罢了。” 听见两人的话,陈枭:“……若是出事,下官不负责。” “放心。”赵晋扬起嘴角笑道。 翌日一早,陈枭点齐兵马,与赵晋和赵行之,三人一同前往盗匪的山寨所在处。 盗匪的山寨建在城郊的一座山上,这座山的地形并不复杂。 陈枭为了避免有人逃走,兵分四路。 赵晋与赵行之各领一路人马。 赵晋凭靠敏锐的侦查能力,率领士兵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山寨。 因为知晓了方正山落网的消息,这些盗匪颇有些惊慌失措。 山寨的防守极为严密,赵晋藏在暗处,可以清晰看见守着寨门的盗匪神情带着几分紧张。 仿佛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拨动他们敏感的神经。 陈枭的信号弹在空中炸开,顿时引起了盗匪们的注意。 “那是什么东西?信号弹?”一个盗匪惊呼出声。 镇守寨门的盗匪有些慌乱起来,他们看到了信号弹,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赵晋眼睛紧紧盯着山寨,在心里默念了十个数。 一字落下后,赵晋领着人,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另外三面亦各有一支军队朝山寨冲杀而去。 这群匪盗虽然穷凶极恶,可在面对危机之时,所有人手忙脚乱,自乱阵脚,赵晋等人轻而易举便将人悉数控制起来。 不愿意投降的,陈枭没有任何手软,直接斩杀在寨中。 这场剿匪结束得非常快。 之后几日,陈枭领着人,将河东郡周遭所有的匪盗悉数清剿干净。 而方正山的罪证,赵晋直接贴了布告,将方正山所犯之罪,一一写出。 河东郡的百姓这才知晓,他们素来敬重的郡守大人,背地里,竟然是这等恶徒。 整个河东郡一片哗然。 数日后,赵晋等人没有等来燕王的回信,而是等来了燕王本人。 “燕王?” 赵晋面露诧异地道。 他话音刚刚落下,燕王已经走了进来。 “哈哈哈,辛苦几位了。” “燕王爷。”赵行之朝燕王微微颔首。 “见过燕王。” 燕王双手朝前一拢,“四皇子殿下。” 赵行之身为赵乾之子,虽然燕王乃是赵行之的长辈,可他的身份要比燕王这位藩王更为贵重。 “不知宣平侯是何人?”燕王看着赵晋和陈枭,一时有些分不清两人。 赵晋心下有些疑惑,面上不显,只是道:“下官正是。” 闻言,燕王眼睛一亮,直接朝赵晋深深一拜。 赵晋大惊,连忙扶起燕王,“王爷这是何故?” 燕王重重叹了口气,“一年前,若非是宣平侯找到了治疗瘟疫的药方,本王属地内的百姓,还不知道要死去多少人。” “本王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当面谢过宣平侯。”燕王爽朗地笑道:“这不,一听闻宣平侯在此,本王立刻就过来了。” “侯爷的大恩大德,本王与本王属地的百姓,没齿难忘。” 赵晋没有料到,竟然是这个缘故。 而且燕王还将此事记了一年。 “燕王言重了。” 赵晋微摇了摇头,“当时云州郡的疫情极为严重,下官主要也是为了云州郡的百姓。” 将药方送出去,归根结底,只是顺手罢了。 燕王笑了笑,没有再与赵晋纠结此事。 赵晋不愿意应下,他将这份恩情记在心上即可。 于赵晋而言,将这份方子送到各地,只是举手之劳。 于这些地方而言,这方子,乃是救命的良药。 “方正山之事,是本王御下不严。” 第三百四十二章 回汴州 燕王正色道:“本王随你们一同前往汴州。” “好。” 赵晋等人没有拒绝的理由。 几日后,他们启程回汴州,同时将灾银悉数运送回汴州。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入汴州。 赵晋四人一回到汴州,直接朝皇宫走去。 “老四他们回来了?” 赵乾眉开眼笑,“快,将他们召进来。” 赵晋等人启程前,已然给赵乾递了折子,告知了赵乾河东郡的情况。 “儿臣参见父皇。” “臣等参见陛下!” “快快起来!”赵乾脸上的笑意完全抑制不住,他走下帝阶,伸手拍了拍离他最近的赵晋的肩膀。 “哈哈哈,此行辛苦你们了。” 赵晋只是微微笑道:“这是臣等应当做的。” 燕王单膝跪下,“臣御下不严,以至于酿成大祸,还请陛下降罪。” “此事怎能怪罪你?”赵乾眉头一拧,上前扶起燕王,“方正山惯会伪装,民间声望极高,你一时不察,情有可原。” “臣,谢主隆恩。” 燕王顺着赵乾的力度,站了起来。 十万灾银被追回,赵乾高兴不已,大手一挥,大肆奖赏了一番赵晋等人。 赵晋与赵行之将灾银追回的消息,在他们回到汴州当日,便传遍了整个汴州。 东宫听闻消息后,赵行宇直接将房间内所有能砸的东西悉数砸光! “真是便宜他了。” 赵行宇的声音阴沉寒冷,不知是在说赵行之还是赵晋,亦或者二者皆有。 殿内侍候的宫人噤若寒蝉,行为举止皆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本就处于盛怒之中的太子。 连两位太子近侍亦不敢多加开口。 殿下与四皇子和宣平侯的矛盾,他们是知晓。 而且,自从宣平侯来了汴州后,殿下屡屡在他身上跌跟头,这会,河东郡追查灾银之事被宣平侯与四皇子殿下抢走,两人还将灾银追回,赢得陛下大加赞赏。 赵行宇的脑海里,一面是父皇对赵行之和赵晋的奖赏,一面是这些日子以来,父皇对他的屡屡斥责。 一双眼睛变得通红,愤恨与嫉妒交织。 偏生如今赵晋等人隆宠正盛,他不能贸然对他们出手。 此前厉鬼之事,虽然没有牵扯到他身上,却也给他敲醒了警钟。 赵行宇清晰认识到,赵晋比他想象中要更加难以对付。 撑在桌案上的双手猛地握成拳,赵行宇双目圆瞪,从齿间挤出一句话,“我们,来日方才。” 三皇子亦是灯火通明。 “你们说,老四是不是也想争那个位置?”赵行止目光明明灭灭,晦暗不明。 下方坐着赵行止的几个心腹。 “属下以为,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其中一人沉声道:“那个位置太过诱人,四皇子殿下难免也会有些想法。” 谁能坐上那个位置,就能享有无上的权力。 他不信,如果有机会,四皇子会不心动。 “四皇子如今动作频频,先是拿下北离,再是追回灾银一案。” 另一个幕僚面色有些凝重,“殿下,现下不少朝臣对四皇子已经有所改观,甚至颇为欣赏。” 以前朝臣们对赵行之的尊敬,大多只是因为他身为皇子。 如今,只怕不少朝臣都会将目光放在四皇子身上。 三皇子闭了闭眼,“老四最近的表现,的确很是亮眼。” 赵行止因为厉鬼案件监国时,表现可圈可点,赢得了不少朝臣的支持,现在偶尔还能压赵行宇一头。 可如果又加入一个赵行之…… 赵行止握紧了拳头,“老四向来得父皇喜爱,如果也要争夺那个位置,对本殿的危害极大,现在的平衡,也必然会被打破。” “殿下,我们须得早做准备。” 出言的乃是一位蓄着山羊胡,眼中精光闪烁的谋士,“哪怕四皇子现在无意这个位置,以后呢?” “淑妃虽然不让四皇子相争,可淑妃,毕竟只是一介女流之辈,而且……” 谋士抬头看向神情沉下去的赵行止,“殿下,之前在御书房内,淑妃可是攀咬了殿下。” “此事的幕后主使乃是许攸,月婉不过是故意攀咬罢了。”赵行止沉声道。 谋士笑了一声,“殿下,可许攸,挑拨殿下与四皇子的矛盾有什么用?” 赵行止神情微顿,缄默不言。 这也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 “幕后主使虽然是许攸,可也耐不住有人浑水摸鱼。” 谋士站起身,朝赵行止拱手道:“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件事,背后许是有四皇子或者太子的身影。” 不然,月婉没有必要攀咬这一通,这于许攸没有任何好处。 赵行止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有松。 见赵行止没有说话,众人一时也拿不准他的意思。 渐渐的,幕僚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余一片静默。 良久,赵行止沉声道:“诸位所言有理,先试一试,看看老四如今有没有这个心思。” …… 与太子和赵行止的心生忌惮不同,户部尚书嘴巴都要咧到耳朵处了。 他看着一箱箱的银子搬入国库的库房内,笑得见牙不见眼。 原本空荡荡的国库,瞬间被这十万两白银填上。 户部尚书在库房内,来来回回清点了好几回,终于心满意足地走出库房。 赵晋回到侯府时,侯府内众人喜不自胜。 宁夫人更是亲自下厨,做了极为丰盛的晚膳。 当夜,赵晋还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侯爷,僧帆的消息。” 赵晋接过密报,展开一看,忍不住笑道:“好!” “僧帆那边,现下如何了?” “他们已经初步建起了情报站。” 虽然距离赵晋所想要的情报系统尚有不少的差距,但是如今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之后想必会顺利不少。 “待情报系统建起,我们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两眼一黑,什么事情都需要等发生时才能知晓,然后前去调查。” 倒不是查不出来,只是总归太过被动。 赵晋从来不是等着旁人主动出击,然后自己被动接招之人。 倘若手上有情报系统,类似之前厉鬼一案,便没有那么容易再发生。 第三百四十三章 国公 方正山伏法后,为了避免河东郡群龙无首,无人主持赈灾事宜,赵乾与燕王商议过后,迅速派遣了官员前去接任。 然而,灾银解决后,赈灾有序进行,可是河流治理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赵晋等人前去河东郡,命他们所修建的,仅仅只是修复堤坝,远谈不上治理。 赵乾一直未能找到合适之人治理河东郡的闽江,群臣束手无策。 这日,赵乾召集了所有有治水经验的朝臣,以及燕王在御书房内,共同商议对策。 赵晋本在兵部办公,一个太监突然寻了过来。 “宣平侯。”太监恭敬地朝赵晋行了一礼。 赵晋从一堆文书中抬起头来,“公公可是有何事?” “陛下宣召宣平侯觐见。” 旁边的戚少卿侧头瞥了一眼赵晋,视线又落在前来请赵晋的太监身上。 或许赵晋认不得对方,戚少卿却认得。 这名太监,常年在御书房中办事,是赵乾信任之人之一。 戚少卿很快收回视线,目光微闪。 赵晋将手中的文书盖上,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应道:“本侯这就来。” 匆匆赶至御书房,赵晋才发现,御书房内,约莫有十多位朝臣,众人正在激烈争吵。 赵晋朝赵乾行礼,“臣参见陛下。” 朝臣们纷纷住了口,视线投到赵晋身上。 赵晋抬头,有些疑惑地与众人对视。 “宣平侯,”赵乾出声打破这一局面,“你去河东郡可有注意过河东郡的闽江,现今是什么情况?” “河东郡位于闽江中下游的位置,泥沙淤积严重……” 赵晋每说一条,众人的脸色便难看了一分。 闽江的情况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更加严重。 “诸位可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闽江的问题?”赵乾双手的手掌扣在扶手上,眉头紧皱。 下面的朝臣面面相觑,无一人出言。 赵晋这才知晓,原来众人方才是在争论如何治理闽江。 他正欲将之前的想法道出,便有一位较为年轻的官员站出来,“陛下,臣以为,为今之计,唯有拓宽河道,增高堤坝,清理河道内淤积的泥沙。” 对于年轻官员此言,无人发表意见。 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够想到的,可是,难度很大。 燕王拧着眉道:“闽江的河道已经很宽,再拓宽河道难度很大,至于增高堤坝,尚且容易,清理河道里淤积的泥沙,更是难上加难。” “哪怕是枯水期,闽江的河水水量亦很大,河道两侧的淤泥或许还有办法,可河道中央的淤泥,如何清理?” 年轻官员哑口无言。 人根本无法在河道中央站立,至于将水排干。 可正如燕王所言,闽江的水量太大,他们如何能够迅速将河水排掉,这些河水,又能够排放到何处? 这些都是难以解决的问题。 “陛下,”赵晋沉声打断了众人的沉思,“臣其实有一个法子治理闽江的水患。” 赵晋此话一出,众人反应各异。 有人惊喜,也有人不相信。 “宣平侯,此事非同小可,可莫要儿戏。”一位老臣瞥了赵晋一眼,略带警告地道。 不愿意相信赵晋的,大多是一些老臣。 自视甚高,认为赵晋年纪轻轻,更是未曾听闻他接触过治水之事,哪里能够有什么好建议。 赵晋仿佛没有听见这些人的话,抬头与神情略有些激动的赵乾对视一眼,“陛下,此法乃是臣在一本古籍上看来的。” 听闻此言,燕王眉心一跳,心头有些激动,若是他没有记错,上一回宣平侯弄出的解决瘟疫的方子,也是从古籍中看来的。 赵乾身体前倾,右手紧紧扣住扶手,略带几分急迫,“宣平侯,快快道来!” 方才挤兑赵晋的一些老臣,面子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赵乾与燕王都没有理会他们,办法想不出,倚老卖老倒是颇有一套。 赵晋朝赵乾一拱手,“臣这些日子,基本完善了相关的图纸,不如臣回府中将图纸取来,陛下与诸位朝臣,看图纸比臣讲述要更加清晰明了。” “好!”赵乾一口答应下来,“你速去!” 赵晋略略行了一礼后,转身快步走出御书房,离开宫门后,翻身上马,挑了小路,一路疾跑回了侯府。 “侯爷?”侯府门口的守卫刚刚唤了一声名字,赵晋直接快步从他们面前掠过。 在书房内寻到图纸后,赵晋赶回宫中。 待他赶回御书房时,甚至微微喘着气,“陛下,图纸,在这。” 寿全将图纸呈递上去给赵乾,赵乾眉头不展,看见赵晋有些气急的模样,“来人,给宣平侯赐座,再赐一杯茶水。” 御书房内的宫女太监立刻下去搬了一套桌椅上来,摆放在一侧。 赵晋也不客气,直接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朝臣中不乏爱茶之人,见状,忍不住露出了痛心的神色。 折腾的这段时间里,赵乾粗略看了一遍赵晋的图纸。 厚厚一沓图纸,每一处地方不仅画得清晰,旁边还附有文字,简要解释了一番。 赵乾的神情越来越欣喜,面露痛心的朝臣直接被赵乾的大笑声打断。 “哈哈哈!好!妙啊!” 燕王在下面听着,心里直痒痒,“陛下,这图纸……” 赵乾将手中的图纸递给寿全,“让诸位爱卿都好好瞧一瞧,看看宣平侯的建议是不是儿戏。” 帝王口中所语,意有所指。 方才挤兑赵晋的几个老臣脸色变得苍白。 当他们看了一遍图纸后,苍白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羞愧。 宣平侯的这个法子,几乎解决了现在闽江的所有难题。 河东郡是燕王的属地,而且,他的属地,有大半都是闽江流经之地。 故而朝臣中,除却曾经在闽江治理河水的两个官员与赵晋外,当属燕王对闽江最为熟悉。 燕王可以肯定,若是能够按照赵晋的法子治理闽江,很长时间内,闽江都不会再有水患。 “陛下,臣请宣平侯前往河东郡治理闽江水患!” 第三百四十四章 弱点 燕王心情激动,当即朝赵乾请命。 端着茶杯欣赏众人各异的神情的赵晋动作一顿,紧接着,赵晋将茶杯放在桌案上,起身道:“陛下,这图纸是臣在古籍所看。” “此前去河东郡追查灾银一事时,干脆将其与闽江结合,这才有了诸位手中的图纸,可若是真刀实枪修建,臣是没有半点经验,且也不懂的。” 赵晋清楚自己有多少斤两,若是当真让他负责治理水患的工作,反而可能会弄成一团糟,或者干脆当一个甩手掌柜。 “嗯,宣平侯所言有理。” 赵乾并不愿意让赵晋前往河东郡治理闽江,赵晋此番话,正合他意,便直接拒绝了燕王。 未能得偿所愿,燕王难免有些情绪低落,但当他目光落在图纸上时,整个人都变得振奋。 有了这份图纸,闽江的水患便有了解决之法。 虽然从图纸上来看,此工程耗时长,也有不少困难,但建成后,其价值可观。 “本王替百姓们,多谢宣平侯大义。”言罢,燕王直接朝赵晋弯腰。 赵晋心中微讶,抬手将燕王扶起,同时心中对燕王多了几分好感。 “燕王言重了。” 赵乾眉开眼笑,笑道:“宣平侯立下如此大的功劳,岂能不奖赏!” “来人!拟旨!” “宣平侯性情笃厚……追查灾银,解决闽江水患,劳苦功高,特擢赵晋为宣平国公!” 御书房内的众人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赵晋亦没有料到赵乾会给他这么丰厚的赏赐,本以为会与从河东郡回来时一般,只是一些金银珠宝的赏赐。 心念微转间,赵晋跪下谢恩,“臣多谢陛下赏赐!” 虽然意外,但擢升为国公,于他而言乃是好事。 御书房内的朝臣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人反对,连一开始挤兑赵晋的几位老臣,都没有出言反对。 赵晋来汴州后,立下的功劳,众人皆有目共睹。 短短时日内,追回灾银,又解决了众人苦恼的闽江水患,擢升为国公,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众人最为意外的则是赵晋的封号,竟然依然是“宣平”。 赵乾从上面走下,站在赵晋身边,抬手拍了拍赵晋的肩膀,目光中流露出欣慰。 像是长辈看见出息的晚辈的目光。 燕王发现后,心里更是将赵晋的地位放得更重了一些。 然而,赵晋察觉到赵乾的视线后,强忍着皱眉的冲动。 他可没有忘记,之前赵乾为了所谓的厉鬼,欲要将他活祭。 任凭赵乾再如何优待他,那也是在赵晋并未触碰到赵乾的利益的前提下。 …… 赵晋献上的图纸,很快就传遍了朝堂,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是无论如何,于百姓而言,这是一桩好事。 赵晋在民间的声名越来越响亮,甚至还有说书人讲述赵晋的经历。 燕王拿了赵晋的图纸,带着几个颇有经验的官员前往河东郡进行治水。 在闽江水患有序治理之时,三年一回的都察司巡查亦开始了。 每三年,赵乾会任命都察司中的官员为巡抚,巡查赵国各地。 每次巡查,各地的官员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对自己管辖之地好一番整顿,生怕被巡抚揪出什么错处来。 在这一轮的巡抚之人定下后,各地的官员更是头疼不已。 此次巡抚乃是都察司的都察指挥副使,孔文。 人所周知,孔文素来是眼里容不下沙子,忠厚耿直的纯臣。 若只是前者,众人兴许不会如此苦恼,使些手段,总有办法逼他就范,或者直接除去孔文便是。 然而,孔文偏偏是纯臣,乃是帝王的心腹。 如此一来,众人动孔文前,就得好好掂量。 毕竟,孔文身后站着的,乃是赵乾。 赵晋知晓消息后,立刻传信给杨旭等人,让他们先停下制作火铳和大炮,免得被孔文发现端倪。 而七皇子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他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最终咬咬牙,换了一身衣服出门。 “殿下要去哪里?” 七皇子摆了摆手,快步朝外走,“不必跟过来。” 他直接去了东宫。 “七弟前来,所为何事?”赵行宇佯装什么都不知晓。 “皇兄。”七皇子神情焦灼急切,逼近赵行宇眼前,“这次的巡抚,乃是孔文,这,这可如何是好?” 不待赵行宇说话,七皇子像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心中的担忧害怕一股脑地倒个干净。 “孔文可是油盐不进,我们想要贿赂或者糊弄他,不追查关陇郡之事,几乎是没有可能。” “可如果关陇郡的事情被捅出来,一旦追查到我身上……” 七皇子的焦灼之色更重了两分,想到此事被发现的后果,他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皇兄,这回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七弟稍安勿躁。”赵行宇不急不缓地道:“此事孤亦有所听闻,七弟再着急也无法解决,不如先冷静下来。” 许是因为赵行宇的态度太过平缓,亦或是七皇子已经被目前的困境吓得情绪有几分失控,他近乎厉声呵斥地朝赵乾道: “皇兄!你可莫要忘记了,当初可是皇兄怂恿我去做这件事的。” 七皇子话语中的威胁之意太过明显,赵行宇平静的面色瞬间被打破。 “七弟,孤并未说过不管你。”赵行宇寒声道。 七皇子勉强冷静下来,事已至此,他也不再为自己方才的话挽救,直言道:“皇兄,现下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赵行宇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七弟,孔文并非没有弱点,他不贪慕钱财权势,油盐不进,却与家中妻儿的感情甚笃。” 闻言,七皇子眼睛一亮,“皇兄,你的意思是,从……下手?” “不错。” 赵行宇狠声道:“孔文如果不识相,就莫要怪我们了。” “孔家素来清贫,家中没有护院之类的,想要对付孔家轻而易举。”赵行宇望向七皇子,“七弟,这件事,应当没有问题吧?” 难题得以解决,七皇子面露喜色,“没有问题!” 第三百四十五章 盐引 都察司巡查,于汴州城的朝臣,影响并不大,至少明面上风平浪静。 赵晋依旧每日在皇宫、兵部与侯府中徘徊。 不对,如今应当是国公府。 赵乾亲自赐了府门的牌匾下来。 半个多月后,赵晋收到了云州郡中卫良的来信。 炸药一事,赵晋离开云州郡时,便已经让卫良知晓。 “孔巡抚已经离开云州郡,目前在关陇郡内,一切安好。” 赵晋的目光在看见信的下半部分时,微微凝住。 求救? “怎么回事?”赵晋看向送信过来的秦衡,沉声问道。 秦衡拧着眉,“具体情况其实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属下来汴州的前一日晚上,有人从关陇郡送来了一封信。” 言罢,秦衡从怀里取出一张有些皱巴巴的纸递给赵晋。 赵晋接过,展开一看,上面的墨迹已经有些晕染开了,应当是不小心沾到了水。 “当夜下雨,应当是对方急着赶路,所以不小心被雨水打湿了。”秦衡解释了两句。 赵晋低头看着手上的纸张,只有寥寥数语。 “关陇郡郡守……盐引,求国公爷,救一下下官的家人。” 盐引前面的两个字因为雨水的晕染,已经看不大清楚了,但是与盐引牵扯上,自古都不会是简单的事。 “那人将东西送来时,还送来了一张盐引。” 秦衡将一张更加皱巴的纸递给赵晋。 赵晋对盐引不算陌生,因为各郡的盐引,都需要由郡守开造,然后再递交给户部。 虽然盐引已经有些皱,但是赵晋还是发现了其中有些不妥之处。 私造盐引? 赵晋的瞳孔微微收缩。 私造盐引的利益极大,虽然一旦被发现,便是抄家甚至灭九族的罪名,可耐不住依然有人受不住诱惑,前仆后继地去做。 “这个消息,在没有查清楚前,一定要捂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私造盐引的巨大利益和严重后果,难免会迫使对方为了避免被发现,不择手段处理掉所有知情人。 赵晋语速极快,“秦衡,你立刻回去,必须要抹去孔文与云州郡的任何联系。” 关陇郡与云州郡挨得近,对方想要下手简直轻而易举。 “国公爷,那盐引此事……”秦衡有些迟疑地道。 孔文与赵晋没有任何交情,却将求救信送到云州郡,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无法将信送至太远的地方。 而只有他刚刚巡查过的云州郡能够勉强信任。 这才将求救信递给了云州郡,或者说递给赵晋。 赵晋垂下眼睑,将盐引摊平放在桌案上,“这件事交给本公即可。你们小心注意关陇郡传出来的消息。” “其余的,先莫要插手,如果需要你们帮忙,本公会传信给你们。” “是!” 秦衡抬头瞥了一眼赵晋,“国公爷,送信的人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他也从云州郡来了?” 秦衡“嗯”了一声,“属下想着,与其让他留在云州郡,不如一同带来汴州。” “只是因为他受了伤,便先让他好生养伤,属下前日便已经收到了消息,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行,我知道了。” “等等。”赵晋唤住准备转身离开的秦衡,“让云州郡遣多一些人手过来。” 赵晋揉了揉眉心,颇有些无奈,随着在汴州扎根越深,他越是觉得人手不够用。 虽然国公府的护院并不少,但是毕竟无法完全信任,很多事情不能让他们知晓,既不方便,也不能让他们帮忙去办事。 秦衡微愣,“那,送多些当初训练的少年郎过来?” “嗯。”赵晋点了点头。 秦衡不敢耽搁,当日便启程回云州郡。 赵晋紧接着将武田和池一以及白五均召来。 “国公爷。”武田笑嘻嘻地问:“公爷可是有什么事嘱咐?” “关陇郡出事了。”他们三人一来,赵晋便沉声道。 关陇郡?三人神情有些怔愣,关陇郡与他们八竿子打不着。 但是赵晋既然已经出声,想必关陇郡此事不是太过严重便是与他们有关。 赵晋深吸一口气,“孔文送信过来求救,并称关陇郡的郡守私造盐引。” 三人猛地瞪大了眼睛,白五的脸上亦难掩惊愕之色。 池一皱着眉,问道:“国公爷,这求救信是真的吗?” 突如其来的求救信,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 倘若有人故意做下这个局,为了引赵晋入局,一旦赵晋插手此事,只怕会沾上一身腥。 “国公爷与孔大人没有任何关系,孔大人何故会将求救信递到国公爷的手上?” “所以此事要先查清楚。” 赵晋的指尖点了点桌案上的盐引,“哪怕真的是局,孔文亦应该是无辜的。” 赵晋与孔文的交集不多,却也算不得少。 都察司毕竟监督地方,亦监督朝堂。 孔文是都察司的副指挥使,而赵晋是兵部的侍郎,且兵部尚书有意将兵部的事情逐步交给赵晋。 故而兵部与都察司的接触,大多是两人打交道。 孔文不是那等奸猾之人,反而过于耿直,一根筋,撞了南墙也不一定会回头。 哪怕真的有人借此引他入局,孔文应当也只是其中的棋子。 “你们三人,尽快将此事调查清楚。” 赵晋眼神锐利,星眸沉沉,“探查清楚,现在关陇郡究竟是何等境况,孔文的情况如何。” “还有,”赵晋用舌尖顶了顶上颚,“关陇郡的盐引情况如何,孔文家里人情况如何。” “倘若孔文家里人当真有危险,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孔文忠厚耿直,若是为了揭发私造盐引,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实在是可惜。 能够伸出援手,救下几条性命,赵晋并不介意出手。 武田等人明白事情的紧急,只是…… “国公爷,单凭现在国公府的这些人,只怕人手不够。”武田的声音有些为难。 这件事不能张扬,捂得越严实越好,只有由可信之人去调查此事。 偏生国公府内,能够信任的,不过武田三人。 单凭他们三人,探查汴州城内的情况尚没有太大问题,可关陇郡的情况,短时间内探查清楚,太过艰难,甚至不可能。 赵晋这才想起,这会国公府中可用之人只有三个。 “你们联系僧帆,既然已经初步建立了情报站,现在正好验一验。” 第三百四十六章 不速之客 赵晋很快便下了决策,“关陇郡的情况交给僧帆他们探查,你们立刻查清楚孔文家中的情况,还有……”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看看现在何人比较紧张。” “是!” 宣平国公府明面上没有任何动静,赵晋一如既往地每日在三个地方来回走动。 暗地里,国公府内的武田、池一和白五,皆在暗中调查。 数日后,国公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让他进来。”赵晋轻吸了一口气,右手手臂随意地搭在扶手上。 很快,一位神情有些憔悴的男子大步走进来,步伐有些急促。 他一看见赵晋,当即跪下道:“还请宣平国公救一救孔大人。” 赵晋一改方才的忧虑,沉声问道:“既然如今你已经来了汴州,本公可以送你安全进宫觐见陛下。” “与其让本侯出手,不如直接将此事告诉陛下。” “不可!”男子咽了咽口水,声音近乎带着哀求。 “国公爷,这件事现在不能告知陛下。” 赵晋的指尖摩挲着扶手,半阖着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理由。” 见状,男子心里更加没底,可是他好不容易从关陇郡中跑出来,如果他没能说服宣平国公帮忙,只怕孔大人,当真没有人能够救下他了。 他咬了一下舌尖,强逼自己镇定下来,“国公爷,现在孔大人的家里人都在对方的控制中。” “而且,皇宫中也有他们的耳目,现在贸然告诉陛下,可能人还没有救下,他们就已经毁灭证据了。” 闻言,赵晋沉默不语。 书房内,一片静默,男子跪在地上,心里焦灼又无措,方才说那么长一段话,已然是他的极限。 如何劝说赵晋相助? 男子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句话,可他一向嘴拙,满腔话语堵在喉咙里。 良久,赵晋站起身,俯视着男子,“说吧,将你知道的情况一一说来。” 理智上,赵晋知晓,既然孔文的人已经来了汴州,将人护送入宫即可,对方所顾虑的这些,与他无关。 感情上,赵晋却无法看着这些人命因为幕后之人的贪婪而丢失,甚至最后这桩案子,也只能成为无头悬案。 赵晋忍不住摇头,来了这里后,倒是愈发心软了。 男子喜形于色,赵晋这便是,答应相助了。 “孔大人发现关陇郡郡守私造盐引后,本想先悄悄上折子给陛下,然后自己私下收集证据,岂料对方一直盯着孔大人。” 男子的语速很快,生怕自己说慢一点,赵晋便改了主意。 “孔大人第二日便被发现了,对方将孔大人控制住,利诱不成,便以孔大人的家人威逼。” “无法,孔大人只能暂时与之虚与委蛇,然后暗中让小人递消息给云州郡,再借由云州郡之手,告诉国公爷。” 男子破天荒地一口气说完如此多话,紧接着伏下身,额头用力磕在地面上,“还请国公爷出手相救!” “为什么选我?”赵晋对此心中有些猜测,却想要得知确切的答案。 男子苦笑道:“因为我们已经没有得选择了。” “小人无法在关陇郡郡守的眼皮子底下跑太远,周遭的郡城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幕后之人能够做下这等事,背后利益纠葛定然很深。” “我等无法断定,究竟谁人与此事是没有关系的,又有可能愿意出手相助的。” “所以,你们觉得此事与本公定然没有关系。”赵晋扬了扬眉,肯定道。 男子舔了一下唇,摸不准赵晋的情绪,硬着头皮道:“是,因为私造盐引并非是最近才存在,而国公爷入汴州时间短,和各方势力都没有太多的牵扯。” 赵晋轻叹了口气,“这件事,本公帮了,但是你们必须得要配合我。” “是!小人单凭国公爷差遣!”男子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忙不迭地应道。 七皇子府。 “你说孔文身边的一个侍卫不见了?” 站在七皇子身边的乃是七皇子之前的伴读,汴州曹家三公子,曹翔俊。 “是,关陇郡适才传回的消息,因为那个侍卫平日里大多沉默,以至于一时没有发现。”曹翔俊的神情不大好看。 “一时没有发现?”七皇子粗重地喘着气,怒不可遏,“所以一个人失踪了七八日你们才发现?!” 曹翔俊的嘴唇抖了抖,没敢说话。 七皇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才阴沉着脸厉声问道:“人往哪里跑了?” 对方悄悄离开,定然是前去帮救兵。 曹翔俊咽了一下口水,眼神有些游离,“没有查到。” 七皇子直接抓起手边的茶杯,狠狠朝曹翔俊的脚边一扔! “人你们没有看住,跑了还查不到踪迹。” 七皇子瞪着曹翔俊,“本殿养你们来有什么用?” 瓷杯在曹翔俊脚边碎开,他分毫不敢躲闪。 曹家如今依靠七皇子,惹怒了七皇子,不仅他,曹家也落不着好。 “还请殿下恕罪。”七皇子连忙请罪,并且将自己的猜测道出。 “至少那名侍卫定然没有将此事捅到陛下的面前。” 侍卫已经失踪了七八日,算时间,足以赶到汴州,但是至今都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七皇子这些时日,的确亦未曾听闻父皇大发雷霆。 如果父皇知道了盐引一事,绝不会如此平静。 只是,这算什么线索? “他没有捅到父皇跟前,便只能是找旁人的帮助!” 七皇子目光暗沉,“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本殿找出来!” 私造盐引的事,一旦传出去,极难再堵住这些人的嘴。 “孔文那里,让他们再加多一倍的人手看守,另外……” 七皇子犹带着怒火的面容闪过一抹阴狠,“斩一小节孔文妻子的指头下来,送给孔文。”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三批人 曹翔俊也随之笑起来,“殿下好手段,如此一来,孔文再有什么小心思,都得要好好掂量掂量。” “哼!”七皇子冷哼一声,不满地道:“既然他执意要管这件事,总得要付出一些代价。” 当日,宣平国公府。 许久不见的僧帆当早上赶回了国公府。 他在府前勒住马匹,抬头看着上面的牌匾,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此前他已经收到了消息,得知侯爷已经擢升为国公爷,但是总归与亲眼看见这牌匾的感觉有所不同。 “僧帆?” 赵晋今日休沐,方才有事去了一趟兵部,刚回到府中就看见了僧帆。 僧帆猛地回过神来,转头看去,见赵晋从马背上下来。 “国公爷。”僧帆连忙下马,朝赵晋拱手行礼。 “起来吧,进府再说。” 赵晋将马匹交给府门的守卫,与僧帆一前一后进了府。 两人进了书房,将人全部遣走后问道:“关陇郡的情况如何?” “郡守的确私造盐引,而且数量巨大。”说着,僧帆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 僧帆摇摇头,“每年五百万。” 赵晋刚刚坐下,又被这个数字惊得站了起来,“五百万?” “私造这么多盐引,他能全部发出去?” 僧帆轻“啧”了一声,“这就是奇怪之处,五百万的盐引,每回都能处理得干干净净。” “可是,食盐虽然暴利,仅仅一个关陇郡五百万盐引根本无法解决。” 偏生又每年都解决了。 那么,多余的这些盐,都去了哪里? 赵晋从僧帆的脸上看出了同样的疑惑,想来是还没有查出这这盐的去向。 “孔大人现在情况如何了?”赵晋沉声问道。 案子重要,可将人救出来同样重要。 “被郡守控制住了,无法与外界联系,我们尝试了几回,只成功联系上一回。” 赵晋望见僧帆目光中泄露出的情绪,扬眉问道:“孔大人说什么了?” “他让我们保住他在汴州的家人,至于他,不用顾忌他在这些人手中。” 赵晋神情微顿,旋即摇头叹道:“这官场,就是一个大染缸,好的好,坏的坏。” 有的人能够牺牲自己,只为了黎民百姓,为了让案子能够水落石出。 有的人为了一己之私,能够枉顾百姓性命,任由尸横遍野,甚至不惜毁尸灭迹。 “关陇郡的其余官员呢?”赵晋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孔文被控制住,其余人不可能没有察觉。” 巡抚多日没有出现,又没有前往别郡,时间一长,关陇郡内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会发现问题。 但是时至今日,若非孔文身边的人逃出来告知他此事,兼之他特意遣人前去查探外,恐怕赵晋也不会知晓关陇郡内之事。 半点风声都没有从关陇郡内传出。 僧帆继续道:“国公爷,关陇郡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几乎都参与了此事。” 赵晋目光微凝,“大多数?” “嗯,”僧帆点了点头,“不仅仅是关陇郡的官员,连当地的豪绅,都是知晓的。” 赵晋的脸色沉了下来,这般一来,难怪整个关陇郡都没有半点风声传出。 关陇郡中较为雄厚的势力均参与了此事,整个关陇郡铁桶一块,想要从内部递消息出去,太难。 “你们暗中查探一下,有哪些官员是没有参与的,以及谁想要将消息递出去,却苦于没有办法。”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关陇郡的情况,想要突破,需要从内部入手。 从内部瓦解他们,让这个铁桶出现裂缝,才能更好地从外部将其击破。 “是!” 正在此时,池一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国公爷!” 推开房门后,池一才发现,僧帆也在书房内,他连忙道:“僧先生。” 他们不知道如何称呼僧帆为好,可僧帆又是训练他们之人,想来想去,这批少年人干脆称僧帆为先生。 虽然不太符合,可总比直呼其名来得好。 僧帆点了点头,轻斥道:“风风火火的,有什么事?” 提起正事,池一顾不得许多,连忙道:“国公爷,孔府一直有人盯梢,今日我们埋伏在周围,听见他们说今夜要对孔府动手。” “据说是因为上面的人不满孔文的举动,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赵晋轻拍桌案,当即从后面走出,“让武田他们都过来,今夜我们便动手,将人救出来!” 言罢,赵晋的目光看向僧帆,“人都带来了吗?” 赵晋所指乃是此前他让秦衡拨一部分人手过来,而僧帆等人前去关陇郡调查,便揽下了这个活,将人一同带来汴州。 “已经到汴州了。”僧帆笑了笑,“属下担心人太多会引人注目,便让他们分批暗中进入国公府,现在应该差不多到齐了。” “人来了便好。”赵晋松了口气。 如果仅凭他们几人,虽然不一定不能将人救出,但是很有可能会暴露了身份。 至于国公府内的护院,是万不能让他们去处理此事的。 谁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 这些人都是有户籍在身,与赵晋也只不过是雇佣关系。 “你们下去准备一下,天色一旦黑下来,立刻救人!” “是!” 赵晋来回走了几步,又顿住,朝池一道:“让两个人继续盯着,一旦发现他们有所动作,立刻动手救人!” “好。”池一应下后,立刻大步朝外走去。 日光逐渐西斜。 孔府。 孔文虽然身为都察司副指挥使,官至正二品,却一生清廉。 孔府也只不过是一个二进的小宅子,府中的下人只有一个管家,两个侍女和两个小厮,一共五人。 且他与夫人的感情深厚,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后院,只有孔夫人一人,两人育有一儿一女。 这会,他们还不知道孔文已经深陷他人的控制中。 孔夫人正低头绣着手中的绣品,旁边是一对正在玩耍的儿女。 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自己的孩儿,嘴角挂着笑容。 而孔府周围,埋伏着三批人,俱在等天色暗下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浑水摸鱼 夜幕渐渐落下,赵晋与僧帆等人屏息静气地看着孔府中的情况。 烛火被点燃,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赵晋侧头问道:“那一批盯梢的人呢?” “还没有动手。”应答的是僧帆。 赵晋的目光望向暗处,那里正是潜伏着欲要对孔府下手的人。 “暗中将人包围,然后准备动手。” “是。”僧帆应了一声,悄悄朝后退去。 片刻后,一名少年悄无声息地走至赵晋身旁,在赵晋耳边低声道:“国公爷,他们的人变多了。” 变多了? 赵晋有些疑惑地抬头望过去。 他的眼力极好,影影倬倬间能够看到那边的黑影的确多了一些。 难不成是因为他们计划今晚动手,所以叫多了一些人? “有多少?” 少年压低嗓音,“比我们多了十多个。” 闻言,赵晋放下心来,只是多十多个不成问题,他们的目的主要是救人,而非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准备动手。”赵晋目光微凝,低沉的嗓音响起,“一半人扰乱他们的视线,另一半人,将孔府中的人悉数带走。” 赵晋的声音顿了顿,又道:“先不要立刻带回国公府,先随意找一间客栈,将人带过去,然后暗中转移走。” “是。” 在赵晋等人正欲要动手时,孔府内异变突生! 二十多名黑衣人,从暗处出来,直接朝孔夫人与其儿女所在的房间而去。 “国公爷!”僧帆匆匆赶来,面色微变,“这批人,与我们先前发现的盯梢的人不是一伙的。” 武田紧随而来,挠了挠头道:“应当是第三批人。” 第三批人? “所以,他们不一定是一伙的。” 赵晋思绪迅速转动,当机立断地道:“让他们互相打!” 不管他们背后是谁的人,这于赵晋而言,皆是一件好事。 僧帆明白了赵晋的意思,可问题是,怎么让他们互相打? 他将自己的疑惑道出来,便见赵晋微微一笑。 “放心,我有办法。” 言罢,赵晋猫着腰,小心地走向如今已经愣住的那七八个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些人是谁?”为首的是一位络腮胡子的大汉,呆愣地看着那群朝孔夫人等人逼近黑衣人。 若说他们是前来救人,却是满身杀气,怎么瞧都不像是来救人的。 可若不是前来救人,还会有谁想要这些人的命?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悄无声息地靠近躲在最后面的一个人,伸手直接握住了对方的脚裸,压着嗓音道:“你们为什么要来害我的家人。” 因为赵晋压着嗓子,特意放轻了声音。 带着沙哑,有些轻忽的声音乍然在耳后响起,脚裸还突然被抓住。 男子浑身寒毛直立,鸡皮疙瘩瞬间立起,失声尖叫,“什么东西!” 他腿上用力,想要将脚裸上的东西甩掉。 目的达成后,赵晋立刻松开手。 男子松了一口气,抬头却对上络腮胡子恶狠狠的目光。 方才男子那一声,成功将那群黑衣人的视线吸引过来。 其中一名黑衣人循声瞥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不用理会,先将人给杀了。” 七皇子派了人守着孔府的几人,他是知晓的。 只是殿下不放心,知道孔文身边有人溜出来,还不知对方去了何处后,便决定直接将人杀了,以绝后患。 然而,男子那一声尖叫,将孔夫人等人吸引了出来。 一个侍从跑了过来,看见二十多个黑衣人,顿时瞪圆了眼睛,“你,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他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这二十多人身上的杀气太重,显然是来者不善。 孔夫人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连忙将正在玩耍的儿女叫过来。 “舒舒,郯儿,娘出去看看,你们在这里面,不要出声。” 一大一小两个小孩乖巧地点点头。 稍大一点的女孩软声道:“娘亲小心。” 孔夫人笑了笑,“好,你们乖乖留在这里。”她抬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夫人,要不我出去吧?” 房间内两个侍女,其中一个侍女强忍着害怕,小声道:“奴婢去吧。” 孔夫人沉吟片刻,“一起吧,然后你留下看着舒舒他们。” 孔夫人与方才说话的侍女一同出去看情况,房门刚刚打开,她就看见外面不远处的黑衣人。 双方目光对视,孔夫人吓得“啪”的一声将门关上,快步朝屋里走去。 “快!你们快藏起来!”孔夫人接连抱起两个孩子,将他们分别塞到两个侍女怀里,“你们带着他们赶紧躲起来。” 孔夫人眼中虽然有慌乱和害怕,却条理清晰。 “好。”原本惊慌失措的侍女受了孔夫人的感染,也镇定了一些,开始四处找地方躲藏。 外面的黑衣人正想要直接闯入,一支冷箭直接射了过来! 靠后面的一名黑衣人迅速抽刀将长箭挡掉。 他们怎么直接动起手来了? 僧帆收起随身携带的小型弓弩,侧头与赵晋对视一眼。 紧接着,赵晋等人立刻朝那群黑衣人涌去。 他们脸上带着面具,不怕会因此暴露。 而七皇子遣来负责盯梢的人本便在赵晋等人的包围中,他们一旦朝前,将那七八名负责盯梢的人也拥着他们朝前走。 情况顿时混乱起来,赵晋等人与黑衣人战成一团,而七皇子的人也被带着被动与黑衣人打斗起来。 三方混战。 赵晋朝武田等人使了一个眼色,他们点点头。 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赵晋等人逐渐脱离,朝房间内潜入。 赵晋小心地推开门,房内只剩下孔夫人一人,她冷着眼盯着赵晋,“你们是何人,有什么目的?” 赵晋将手指放到唇边,“嘘,夫人小声一些。” 闻言,孔夫人有些疑惑地看着赵晋,她这才发现,赵晋等人似乎与方才她看到的黑衣人不是一伙的。 至少,她没有在他们身上感受到敌意。 “你们是什么人?”虽然如此,孔夫人依然警惕。 贸然闯入他们家中,定然有所图。 第三百四十九章 救人 “孔夫人。”赵晋取下面具,压低了声音,“本公乃是宣平国公赵晋,此番前来,是为了救夫人和孩子离开的。” 担心孔夫人不相信,赵晋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正是孔文遣人送出来的那张纸,上面是孔文亲笔所书。 宣平国公之名,孔夫人自然是听说过的,她夫君偶尔也有提及,只是她从未见过对方,不能确定赵晋便是宣平国公。 她将信将疑地接过赵晋手中的纸张。 这张纸有些薄,不大,甚至皱巴巴的,摊开一瞧,孔夫人目光微凝,手有些发抖,“这,这是夫君的字迹。” 她单手掩住唇,勉强压抑下惊呼,将纸张收起,抬头看向赵晋时,带着些许希冀,“妾身相信国公爷,还请国公爷救救我们一家。” 孔夫人口中所言,乃是孔家一家,她想要赵晋,救救孔文。 赵晋并未直接应下,而是道:“夫人,我们先出去吧,营救孔大人之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但是你们现在是孔大人的软肋,不能落入他们手中。” “好。”孔夫人收拾好心情,稍稍提高了一些声音,“都出来吧。” 好一会,两个侍女各自抱着一个小孩,从角落里走出。 小孩很乖,似乎知道现在他们正面临危险,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没有说话。 赵晋侧耳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低声对武田道:“你们留五个人下来,其余人出去,将水搅浑,不要让他们察觉。” “是。” 赵晋望向孔夫人,“夫人,我们赶紧走吧。” “好。”孔夫人知道现在情况紧急,也不多问,接过一个孩子,直接朝窗边走去。 她单手打开窗,对赵晋道:“从这里出去,前面不远处就是后门。” 赵晋点点头,从另一个侍女手中接过女孩,然后对僧帆道:“僧帆,你先出去探探情况。” 闻言,僧帆灵活地从窗户中翻出去。 片刻后,僧帆的声音传来,“外面没有危险。” “夫人。” 孔夫人会意,抱着孩子小心地从窗户翻了出去,紧接着是两名侍女。 待她们都出去后,赵晋抱着女孩轻巧地越过窗户。 剩余的几个人断后。 所有人都被困在前面的困局中,没有发现人已经从后面跑了。 赵晋等人一路顺利地从后门离开孔府,然后坐上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僧帆等人带着孔夫人前往客栈,而赵晋则迅速回国公府,免得被人发现端倪。 一颗信号弹在空中炸响。 武田抬头看了一眼,少年们纷纷撤退。 为首的黑衣人这才发现不妥,看向依然紧闭的房门,厉声喝道:“不要恋战,赶紧进去瞧瞧!” 匆匆抵挡了几下,黑衣人纷纷冲入房间中,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大开的窗户。 “他娘的!中计了!”为首的黑衣人低骂一声。 紧接着,他快步走出去,只能看见武田等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追吗?” “追什么追?”为首的黑衣人恶狠狠地道:“若是闹大了,被旁人知道,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七皇子的人握紧了手中的刀,厉声质问道。 “蠢货!” 莫名其妙被骂的七八个人更是不服气。 络腮胡子正要大声吼,却听到对方道:“我们是太子的人,方才他们分明是将你们当枪使!” “现在,我们谁都无法交代!” 盯梢的对象失踪,刺杀的对象被人救走。 两拨人回去都免不得受罚。 络腮胡子顿时噎住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竟然是太子殿下的人。 “立刻去找!他们肯定还没有走远!记住,动静小点!” …… 僧帆等人先是带孔夫人去了客栈,然后从客栈的后门悄然离开,转而小心翼翼进了国公府中。 府内的地方很大,赵晋直接划了一个院子给孔夫人几人。 孔夫人牵着两个孩子,“扑通”一声朝赵晋跪下,“国公爷,今夜妾身感激不尽。” “可,妾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赵晋望着孔夫人带着湿意的眼睛,浅叹了一口气,“本公也只能尽量。” 听见此话,孔夫人眼眶里的泪水忍不住滚落下来,“妾身谢谢国公爷,谢谢!” 说着,孔夫人弯下腰,作势要朝赵晋磕头。 宣平国公愿意答应她帮忙,孔夫人已然感激不尽。 “夫人!”赵晋眼疾手快地将人扶起,“孔大人为民鞠躬尽瘁,本公只是力所能及地帮忙罢了。” “不过,之后孔夫人最好留在院子中,不要去任何地方。” 孔夫人缓了缓心神,勉强露出一抹笑容,“国公爷放心,妾身会让他们不踏出这个院子的。” “好,夫人先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赵晋朝孔夫人略略拱手。 言罢,直接转身离开。 一直乖乖听话的小孩,在赵晋走后,身边只剩下熟悉的人时,终于忍不住了。 小女孩拉了拉孔夫人的袖子,仰着头问道:“娘,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啊?” 女孩已经八九岁了,懂了一些事情,她隐约能够听出,家里出事了。 “爹爹呢?爹爹去哪里了?”小女孩的声音里泄露出几分恐惧。 孔夫人眼眶微红,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柔声道:“爹爹在抓坏人,舒舒和郯儿要乖乖听话,我们不能给爹爹添麻烦。” “娘亲,抓坏蛋是不是会很危险啊。”男孩稚嫩的面庞上带着忧虑。 孔夫人伸手抚了抚他的侧脸,“是啊,所以郯儿要乖乖的,这段时间都不许出院子。” “好。” 两个小孩郑重地点点头,“爹爹抓坏人去了,舒舒/郯儿会乖乖的,不会给爹爹捣乱的。” “好,乖。”孔夫人勉强压抑下喉咙中的涩意。 书房内,赵晋坐在椅子上,眉目微沉。 “这件事,太子有参与其中。” “太子?”僧帆睁大了眼睛,“孔文有怀疑过此事有皇子参与,可是太子……” 私造盐引之事太过重大,而且那些私盐的流向,至今未明。 盐铁常常会让人忍不住想到造反之事,太子用这些盐,有什么用? 第三百五十章 嫌隙 “那些黑衣人,本公之前遇到过。”方才赵晋与黑衣人交了一会手,认出是当初他初来汴州时,遇到的那些死士。 当初的死士,正是太子的手笔。 “僧帆,你现在立刻去关陇郡,务必要将孔大人救出来。”赵晋站起身,沉声嘱咐道。 僧帆点点头,“是!属下立刻去!” 另一边,太子与七皇子的人,纷纷在汴州内追查。 此时城门已经关闭,所以孔夫人等人一定还在城中。 面容凶煞的男子手上拎着画卷,来到一家客栈,正是不久前,僧帆来过的客栈。 “你们有没有看见这个人?”男子将画卷摊在掌柜面前。 因为男子太过凶神恶煞,掌柜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后,失声道:“这不是一刻钟多点前来的人吗?” 男子目光微亮,“人在哪里?” “这……”掌柜有些迟疑和为难,“客官,这,我若是带你去了,万一惹恼了他们,我这生意也不用做了。” “废话少说!”男子厉喝一声,直接抽刀而出。 “立刻带我前去!” 掌柜的目光接触到锋利的刀刃,整个人抖了一下,连忙改口,“他们在这边!” 不敢再多言,掌柜立刻带着男子上楼。 “就是这,”掌柜指了指面前的房间,又指向两侧的两个房间。 “一共三个房间。” 男子看着面前的房间,直接抬脚踹开房门,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掌柜猛地瞪大了眼睛,“这,他们明明定的就是这个房间!” 没有理会掌柜的惊呼声,男子的视线扫了一圈,确定房间内无人,立刻去查看另外两个房间。 依然一无所获。 掌柜额角的汗珠不停地滚落,语无伦次地道:“我看见他们进了这个房间,我带他们来的,他们在房间,不对,他们应该在房间里才是。” “行了!闭嘴!”男子受不了掌柜啰里啰嗦地念叨,直接厉声斥了一句,然后伸手碰了一下面前桌案上的茶杯。 里面是满满一杯茶水,一口未曾饮用过。 杯壁是温热的,人刚走没有多久。 “你们这里的后门在哪里?” 掌柜如梦初醒,连忙带着人来到后面的小门。 男子推开后门,这里是一条巷子,平日里人烟较少,然而巷子四通八达,根本不知道人朝哪个方向去了。 男子低骂一声,右手狠狠砸在门上。 七皇子知道消息后,又惊又怒,“连人都看不好?” 被骂的络腮胡子支吾着道:“我们实在没有料到,那些黑衣人是太子殿下的人,以至于被人钻了空子。” 七皇子神情晦暗,“皇兄派人去孔府,为何没有知会本殿一声?” 如果不是太子的人搅入,何至于让人跑了,而且还没有发现是什么人所为。 听闻此言,络腮胡子精神一震,连忙道:“殿下,这件事太子殿下的确不厚道。” “如果提前告诉我们一声,也不会闹这么一出乌龙。” 络腮胡子绝口不提,哪怕没有黑衣人,单凭他们七八个人,也不是赵晋等人的对手,甚至他们可能会全军覆没。 “而且,”络腮胡子粗着嗓子道:“当时那些人,是想要将孔府的人杀掉。” 七皇子猛地睁大了眼睛,“杀掉?这些人不是要留着牵制……” 不对! 如果不留下孔文,根本不需要孔夫人他们牵制孔文! 太子是想要对孔文下手! 可是,巡抚死在关陇郡,无论如何,父皇定然会有所怀疑,彻查关陇郡。 彼时想要遮掩私造盐引一事,只怕也不容易,除非,舍弃关陇郡的郡守。 可是,郡守是他好不容易在地方安插的人手。 七皇子焦灼不安,不行,他要去找赵行宇问清楚他这是什么意思! 七皇子刚刚朝外走了两步,府中的长史快步走入,“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他话音刚刚落下,赵行宇的身影已经闯了进来。 “皇兄?” 赵行宇一脸怒容,用最后的理智压抑住欲要脱口而出的质问,他扫了一眼四周。 七皇子会意,当即道:“这些人都是信得过的。” “你的人,当真是愚蠢至极!”赵行宇狠狠一甩袖子,“现在人被救走了,赵行贞!如今如何是好?” 他们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已经知道了什么。 孔文的人是不是身上还带着什么证据,将孔夫人等人救走的幕后之人是不是手上已经有了证据? 赵行宇与赵行贞,皆不能确定。 “皇兄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解释?”赵行贞的脸色蓦然沉了下来。 “皇兄遣人刺杀孔夫人等人,却半点消息都没有递给我。” 赵行宇冷哼一声,“难道不是因为你狠不下心?” “赵行贞,再不斩断关陇郡这一臂,被人查到你头上来,可别怪孤没有提醒你。” 紧接着,不等赵行贞出声,赵行宇接着道:“孤已经让人去刺杀孔文,他不能再留下了。” “孔文的骨头硬得很,哪怕你们用他家人威胁,也一直不肯完全妥协,等他寻到解救的法子。” “不对。” 赵行宇嘴边的笑容愈发讽刺,“现在孔夫人等人已经被救走,只要他收到消息,不再有所顾虑。” “赵行贞,你能保证,这件事不会闹到父皇跟前吗?” 赵行贞张了张嘴,无言以对,他当然没有把握。 “既然这样,你便听孤的!” 数日后,关陇郡。 孔文刚刚打发了关陇郡的郡守,伸手揉了一下眉心。 他知道现在周遭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连神情的表露都需要控制。 消息送出去了,可也不知道赵晋有没有将他们救出来了。 “唉。”孔文浅叹了口气,终究是他连累到了她们。 希望赵晋将人救出了吧,他拖延不了太久了。 一声细微的动静响起,孔文没有听见。 而恰好从汴州赶过来,寻法子救出孔文的僧帆,却听见了。 僧帆目光微凝,抬眼望去,发现又是黑衣人,与当日在孔府见到的黑衣人及其相似。 又是太子的人?他们想要将孔文灭口? 第三百五十一章 回汴州 僧帆小心地靠近孔文,选了一个位置,确保能够第一时间将孔文带走。 孔文暗处潜伏的人太多,僧帆不能确保,只有这一个人想要对孔文下杀手。 毕竟国公爷已经救出了孔文的家人,幕后之人应当收到了消息。 没有可以胁迫孔文的人,难免他们会为了一了百了,不惜直接将人杀掉。 暗处的黑衣人拿出一个小型的弓弩,弩箭的尖端泛着幽光。 有毒! 僧帆目光微凝,不再犹豫,迅速朝孔文处掠去,在黑衣人反应过来前,僧帆直接将人掠走。 孔文一惊,正欲要大声叫喊,忽然听到耳边响起对方的声音,“我是宣平国公的人。” 闻言,孔文立刻闭上了嘴。 暗处的黑衣人与盯梢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待回过神来,黑衣人立刻将手中的弩箭对准僧帆。 “咻!” 僧帆身形一闪,躲开弩箭,脚下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孔文被关陇郡的郡守直接扣押在府衙内,这会僧帆将人带出府衙后,立刻策马奔走。 “前面有可以买马匹的地方。”孔文连声道。 闻言,僧帆勒住缰绳。 “吁!” 两人迅速买了一匹马,朝城外奔去。 身后的黑衣人和盯梢的人紧追不舍,一直出了城门,依旧紧紧咬在他们身后。 僧帆侧头对孔文道:“走左边!” 右边是官道,而左边是一片密集的树林,此时天色昏暗,里面一片漆黑。 “好!”孔文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应了下来。 两人骑着马,直接进入了昏暗的密林。 身后追击两人的黑衣人低声咒骂了一句,紧跟着进去了。 然而,密林内一片漆黑,僧帆与孔文两人艰难辨认着同行,只能勉强看见对方。 黑衣人一旦被拉开距离后,完全看不清僧帆二人的身影。 很快,僧帆与孔文将身后的追兵甩掉。 之后,两人稍作伪装后,马不停蹄地朝汴州赶去。 路上,孔文拧着眉,对僧帆道:“还不知道如何称呼?” “僧帆。” 已经甩掉追兵,虽然仍然要赶路,却不必仿佛逃命一般。 僧帆借此机会问道:“孔大人,你可有收集到什么证据?” 闻言,孔文苦笑了一声,“说来见笑了,我此前查到的一些证据,已经全部被他们毁掉了。” “至于其余的,都是我所见所闻,片面之词,当不得公堂上的证据。” 僧帆禁不住也拧起了眉头,如此一来,这件案子实在太过难办。 他们也查了许多时日,不至于半点证据没有收集到,可不足以找出幕后之人,也不足以完全将关陇郡郡守的罪名定死。 “那孔大人如何看待这桩案子?国公爷也在尽力搜集证据,可结果不大理想。” 孔文浅叹了一口气,“我实话与你说吧,在我看来,这个案子几乎无从下手。” 回想起自己在关陇郡看见的一切,孔文眉间的忧愁愈发深。 整个关陇郡铁板一块,收集不到证据,上下众口一词,其余一些官员,不敢开口。 孔文在关陇郡这些时日,甚至找不到一星半点的突破口。 僧帆抬手揉了一下眉心,“孔大人对幕后之人可有猜测?” “之前孔大人曾递消息说,怀疑是皇子所为,不知道可有具体的怀疑对象?我们兴许可以从此处下手。” “有,”孔文沉声道:“我怀疑此事与七皇子有关。” 七皇子? 僧帆只知道有七皇子,却从未听说过七皇子任何相关的事。 孔文侧头瞥了一眼僧帆,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七皇子在朝堂上素来没有什么存在感,也不受陛下宠爱,我也没有想到,此事会与七皇子有关联。” “先将此事告诉国公爷吧。” 听闻此言,孔文的喉结动了动,问道:“不知道,我夫人孩子他们……” “放心,国公爷已经将他们救出来了,现在孔夫人他们在国公府上。” 孔文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心头的巨石轰然落下,他在马上,朝僧帆弯腰拱手,“多谢诸位。” 僧帆摆摆手,“不必,我们只是听命行事。” 待两人赶到汴州时,已经是数日后。 僧帆带着孔文悄悄进入国公府。 赵晋已然提前收到僧帆的来信,特意嘱咐了武田,“孔大人来了后,先带他去院子里看看孔夫人。” 因此,孔文刚刚从马上下来,武田就走了过来,待孔文前去孔夫人所在的院子。 两个孩童正在院子里玩耍,突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舒舒好奇地抬头,发现是孔文! “爹爹!” 舒舒惊喜地睁大了圆溜溜的双眼,“爹爹,你回来了!” 男孩也跟在自己姐姐后面,猛地扑到孔文身上,嘴里一直喊着,“爹爹!爹爹!” “嗯,爹爹回来了。”孔文眼眶微红,一把抱起两个孩子,一手一个。 孔夫人听见声响,连忙快步走了出来,一看见孔文,她用帕子掩住唇,眸子里水光莹润,“夫君。” 孔夫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对不起”孔文看着自己的妻子,满心愧疚,如果不是他执着于调查私造盐引一事,就不会将他们置于危险之中。 孔文并不后悔这个选择,却难免愧对自己的妻儿。 “没事,”孔夫人猛地摇头,朝孔文走近了两步,勉强平复下心情,“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把他们放下来吧。” 孔夫人上前想要将两个孩子接过来,“一路风尘仆仆的,本来就累了,他们两个现在可重了。” 孔文笑着掂了一下怀里的小孩,“不重。” 他一边温声与孔夫人交谈,偶尔逗逗怀里的孩子。 若是让关陇郡郡守他们看见孔文这副模样,定然不敢相信,那个言辞犀利,疾言厉色的巡抚,还会有这等温柔的模样。 与家人温存了一会后,孔文浅叹了一口气,“这些时日,你们好好待在这里,我先去找一下宣平国公。” “好,”孔夫人握着孔文的手,“当日有人想要刺杀我们。” 第三百五十二章 交谈 “是宣平国公将我们救了下来,夫君,你一定好好谢谢国公爷。” “我知晓的。” 书房内,赵晋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站起身,正欲要前往孔夫人等人所在的院子,与孔文商议一番案件。 他刚刚朝外走了两步,房门被敲响。 “笃笃笃!” 赵晋扬了扬眉,“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风尘仆仆的孔文。 “孔大人不先下去洗漱一番吗?”赵晋有些纳闷地道。 从关陇郡赶到汴州这些日子,孔文一直在赶路,基本没有怎么洗漱过,先洗漱一番,人也舒服一下。 “不用不用。”孔文摆摆手,毫不在意地道:“待会下官再去洗漱即可。” 闻言,赵晋也不强求,直接问道:“孔大人能否详细与本公说说私造盐引之事?” 孔文前来,本也是为了此事,颔首道:“下官在关陇郡视察时,发现关陇郡的盐商交易有些不对,心生怀疑,就私下查探了一番。” 提起此事,孔文的脸上抑制不住地浮现了怒容。 “这一查,便发现了问题,关陇郡的盐税不对。” 赵晋了然地点头,真正官府所发的盐引,盐商需要缴纳的税银是十两,而私造的盐引,需要交纳的税银是二十两。 “下官往深处追查,但是很快就被他们发现了下官的动作,之后,下官就被关起来,严密盯着。” 赵晋拧起眉头,沉吟片刻后问道:“僧帆说,孔大人认为私造盐引一事与七皇子有关系?” “是,”孔文脸色微沉,“下官在那里,有一次偶然的机会,看见了七皇子身边的人。” 闻言,赵晋在书房内来回走了几步,长睫半垂。 赵晋回想起在朝堂上看到的,寡言沉默,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七皇子,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他竟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 半响,赵晋顿住脚步,抬头望向孔文,“孔大人,既然我们无处下手,不如破罐子破摔,说不准,能够摔出一条路来。” 孔文微怔,“国公爷的意思是……?” “将此事告诉陛下。”赵晋微微一笑道。 “现在关陇郡铁板一块,我们找不到缝隙和薄弱之处击破,也难以私下查探,不如直接将此事交给陛下。” 孔文忍不住皱着眉,犹豫地道:“但是陛下知晓后,雷霆大怒之下,事情被闹大,他们知晓后,难免会毁灭证据。” “这不是正合我们的意?” 赵晋笑了一声,对上孔文有些困惑的双眼道:“他们要毁灭证据,就得先要将证据找出来,我们苦寻不到证据,彼时,他们不是直接帮我们找出来了?” 随着赵晋话音的落下,孔文的眼睛越来越亮。 赵晋接着道:“慌乱之下,是最容易出现差错的,如此反而是我们的机会。” “好!”孔文顿时不再犹豫,直接同意了赵晋的决定。 不告诉陛下,他们私下暗查,也无从下手,不知该如何动手,告诉陛下,他们尚且有机会突破。 “下官这就洗漱一番,与国公爷一同入宫。” 赵晋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道:“孔大人,入宫后,莫要告诉陛下是本公私下救了你和孔府中的人。” 孔文笑了笑,“这是当然的。” 言罢,他朝赵晋弯腰拱手,“此事,下官万分感激。” 赵晋快步朝前走了两步,伸手扶起孔文,“孔大人言重了。” 东宫。 赵行贞与赵行宇皆在此处,两人脸色发黑。 关陇郡适才传来消息,孔文被人救走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赵行宇瞥了一眼地面上跪着的几个人,寒声道。 负责盯着和刺杀孔文的几人不敢作声,俯身跪趴在地上。 赵行贞的手抖了一下,颤着声音问道:“皇兄,如今该如何?” 他心里忧虑不已,没有注意到赵行宇厌烦的眼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赵行宇转身朝外走了两步。 见状,赵行贞的情绪蓦然破了一个缺口,“皇兄!我出事了,你也逃不掉。” “你说,父皇如果知道,你怂恿皇弟私造盐引,会是什么反应?” 赵行宇的脚步顿住,面色青黑,深吸了一口气,换上笑容,转身对赵行贞道:“七弟,你急什么?” “我怎么不急?”赵行贞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地来回走动,像是脚下的地面烫脚一般。 “孔文跑了!一旦被父皇知道,遣人调查,彼时查到我身上,我就完了。” 赵行贞的双眼有些空洞,声音越来越低,语气里的惶然却越来越明显。 赵行宇勾了一下嘴角,“前提是,他们能够查到你身上。” 许是赵行宇的姿态太淡然,没有半点焦急,赵行贞禁不住也随之缓了一下心情,“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孔文在关陇郡这么久,可有查到什么证据?”赵行宇反问道。 赵行贞先是微怔,紧接着目露狂喜,“没有!有的也被我们毁掉了!” 是了! 只要他们查不到证据,就算怀疑到他身上,没有证据,就无法指控他,只要他一口咬死没有此事,甚至还能反称他们诬陷。 “好!”赵行贞抚掌仰头大笑了两声。 “孔文将这件事捅到父皇面前又能如何?他们手上没有任何证据。” 赵行宇看着赵行贞得意洋洋的模样,心里的鄙夷更甚。 若非怕赵行贞将事情告诉父皇,他半点都不会理会赵行贞的死活。 “先让人将所有证据悉数销毁。”赵行宇眼底神色发沉,“然后警告一下关陇郡那群人。” “参与了的,睁大点眼睛,打起精神,不要让任何找到钻空子的机会,不然,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那些没有参与的。”赵行宇微微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狠意。 “盯紧了,一旦有什么动作,控制不住,直接杀了,免得留下祸患。” 赵行贞连声道:“是,皇兄放心。” 有了解决法子后,赵行贞放松了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只要事情扯不到他身上就好。 第三百五十三章 告知 翌日傍晚,一架马车从国公府驶出,前往皇宫。 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赵晋与孔文从马车中走出。 两人一路朝御书房走去,路上认得孔文的人都心生诧异。 赵晋与孔文素来没有什么联系,现在怎么两个人同行,而且,孔文不是在地方巡查吗?怎么回宫了? 赵乾听见外面的通报声时,也心生诧异,“让他们进来。” “臣,参见陛下。”赵晋与孔文的声音交叠响起。 “起来吧,”赵乾有些不解地道:“孔文,你怎么回来了?” 孔文直接“扑通”一声跪下,“陛下,臣有事启奏!” 赵乾隐隐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说。” “臣在关陇郡,发现关陇郡的郡守私造盐引。” 一石惊起千层浪! 周遭的宫女太监立刻将脑袋低得更低,连呼吸都放轻了。 赵乾直接拍案而起,“孔文,你所言,可有证据?” 私造盐引是大案,轻则抄家,重则灭族。 孔文从怀里取出那张皱巴巴的盐引,呈递给赵乾。 “陛下,这是臣发现的,关陇郡的盐引。” “关陇郡郡守发现臣知晓此事后,立刻将臣控制了起来,还用臣的家人威胁臣。” 随着孔文的话音落下,赵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拿过盐引仔细翻看。 赵晋亦朝赵乾拱手道:“臣前些日子值夜班,回来时经过孔府,看见有黑衣人翻墙进去,故而前去看了一下。” “正巧撞见有人想要取孔夫人与两个孩子的命。” “将人救下后,孔夫人一直让臣救一下孔大人,臣觉得其中事情有些不对,有意让人去查探一番,这才救下了逃出来的孔大人。” 赵乾眼神晦暗地看着手中的盐引,“此盐引何处有问题?” 这些事情,都是户部在处理,赵乾实在没有发现盐引何处有问题。 “是印章。”赵晋沉声道:“盐引上盖的印章缺了一个小口。” 闻言,赵乾的视线落在印章上,仔细找寻了一番,终于发现赵晋所称的缺了一个小口的地方在何处。 赵乾将盐引拍在桌案上,怒不可遏,“岂有此理!今日胆敢私造盐引,明日岂非胆敢直接造反?” 望着怒气冲冲的赵乾,赵晋没有说话。 此时,他们只需要等赵乾下决定,然后在关陇郡那群人手忙脚乱的时候钻空子即可。 赵乾好一通斥责后,朝孔文道:“孔文,明日朝堂上,你直接将此事当众说出,朕要让他们看看,这就是他们日日盛赞的盛世!” “是。” 赵晋与孔文没有再多留,告退离开。 赵乾坐在龙案前,胸腔里的怒火无法抑制。 “来人!”赵乾沉声道:“将此事给朕查得一清二楚!” “是。” 翌日,朝堂上。 朝臣们看见孔文时,难掩惊讶。 昨夜孔文入宫,赵乾大发雷霆之事,众人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七皇子隐晦地扫了一眼孔文和赵晋,眼里的愤恨几乎快要满溢出来。 赵晋似有所觉,抬起头看过去,只见七皇子迅速转头。 然而,赵晋捕捉到了方才那一抹恶意。 七皇子? 赵晋心中笑了一声,真是不打自招。 朝会正式开始,赵乾黑着脸坐在龙椅上。 不等朝臣们奏告朝中各种事宜,赵乾寒声道:“孔文,你说说关陇郡的情况。” 太子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孔文,紧接着视线又落在赵晋身上。 屡屡坏他好事的人都是赵晋。 孔文快步走至大殿中央,将当日在御书房所说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言辞激昂,铿锵有力。 满朝哗然! 难怪昨日陛下大发雷霆! “陛下!”率先站出来的乃是丞相,他沉着脸,厉声道:“此事必须严惩!私造盐引,有一则有二,倘若不严惩,便会有无数人效仿。” “彼时,若四处都是私造的盐引,盐市一乱,国必乱!” 不仅仅丞相,一个又一个官员站出来,要求赵乾必须严惩私造盐引之人。 太子拧着眉头站出来,沉声道:“父皇,儿臣以为,不重惩,不足以让众人引以为戒!” 人群中的七皇子也连忙站出来道:“儿臣附议!” 只是,道出这句话,七皇子心中难免有些心虚。 听见七皇子的声音,赵晋与孔文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赵晋心内冷笑一声,倒是没有想到,这七皇子还有胆子说出这种话,不过,如今满朝皆请赵乾重惩幕后黑手,如果七皇子没有站出来,太过显眼,引人注目。 不过…… 赵晋不着痕迹地觑向太子。 七皇子紧跟在太子身后站出来,还特意看了一眼太子,只是巧合吗? 赵乾沉声道:“刑部侍郎何在!” 两位刑部侍郎闻言,朝前走了两步,拱手道:“臣在!” “左侍郎明日立刻前往关陇郡!查清楚此事!朕准你先斩后奏!” 左侍郎当即领命,“臣,遵旨!” 私造盐引一案,当日便从朝堂传至民间,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 而七皇子自从知道将孔文救走的人乃是赵晋,既愤恨赵晋多管闲事,又禁不住心慌意乱。 赵晋自从来了汴州后,破获了不止一个案子。 “皇兄。” 一下朝,七皇子耐不住,快步走到赵行宇身边,压低嗓音,正欲要开口,赵行宇低声斥道:“怎么,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赵行宇忍不住在心中咒骂一声蠢货。 他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孔文在后面拧着眉,“国公爷,七皇子与太子殿下关系这般好?” 赵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他从未见过赵行宇与赵行贞走得近,而且刚刚…… 回想起方才那一幕,再加之当初的黑衣人,赵晋不得不怀疑,此事和赵行宇有关。 “孔大人,小心太子殿下。” 孔文睁大了眼睛,“太子殿下?国公爷是怀疑……” 虽然心中惊异,孔文没有失了分寸,将声音压得极低。 “是。”赵晋没有否认,“本公以为,这关系,定然不小。” 否则,也不需要特意遣死士解决孔夫人等人。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下马威 孔文几次张嘴,又凑近了一下赵晋,“国公爷,为何你会……太子殿下一直仁爱宽厚,关心百姓,应当不会做出此事。” 想起之前赵行宇做得桩桩件件,赵晋一时有些无言,“孔大人,那日潜入孔府的杀手,是死士。” “本公曾与太子殿下的死士交过手,他们是一批人。” “这……”孔文怔愣住,此事他并不知晓。 那些是太子的人?太子为何要对他的家人动手? 从未表现出与太子关系多亲厚的七皇子,下朝后却破天荒地立刻走至太子身边。 孔文深吸一口气,欲要说话,却发现喉咙被堵住了一般,一个字都无法发出。 他是纯臣,可也一直对太子赞赏有加。 忽然之间发现,自己之前可能瞎了眼。 “国公爷。”戚少卿的身影忽然响起。 赵晋循声望去,对方正朝这边走来。 戚少卿先是关切地看了一眼孔文,“听闻有杀手刺杀孔大人,不知孔大人可有受伤?” “本官无事,多谢戚大人关心。”孔文的神色变得有些淡。 见状,戚少卿也收敛了脸上的关切之色。 赵晋心中一动,戚少卿与孔文有矛盾? 下一刻,赵晋听见戚少卿的声音响起,“国公爷,尚书大人昨日说今日有些事情需要找你。” 赵晋一拍脑袋,轻吸了一口气,“我给忘记了。” 孔文识趣地道:“这样,下官就不打扰国公爷。” “好,孔大人平日须得小心。” 赵晋转身走了之后,戚少卿跟在后面。 走了几步,戚少卿回头看了一眼孔文,目光有些暗沉。 孔文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戚少卿的背影,他有些厌恶地拧了一下眉。 赵晋从兵部回到国公府后,刑部左侍郎上门拜访。 左侍郎是一位不太高的中年男子,慈眉善目,半点看不出来是掌管刑狱。 “宣平国公。”左侍郎远远看见赵晋,双手朝前一拢,笑着行礼。 “左侍郎大人。” 赵晋笑了笑,问道:“左侍郎前来,是为了私造盐引一案?” “正是,下官已经寻过孔大人了。”左侍郎浅叹了一口气,“不过孔大人说,下官最好再来寻一下国公爷。” 赵晋点点头,“本公的确查到了一些东西,先进去吧。” 大堂内。 “不知道国公爷查到了什么?” 左侍郎苦笑了一声,“说实话,下官至今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听孔大人说完后,下官简直是无从下手。” “其实,本公也没能查探到太多东西。” 赵晋浅叹了一声,“关陇郡上下的官员参与太多,众口一词,无处突破,想必左侍郎已经知晓了。” “是。”左侍郎愁眉苦脸地应了一声。 “但是……” 赵晋微微一笑,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案上写下“小”字。 左侍郎沉吟半响,“国公爷可是说,从那些没有参与的人下手?” “正是。”赵晋沉声道:“如此情况下,他们没有同流合污,已经足以说明这些人心性不错,只是顾虑太多不敢出声。” “左侍郎若能打消他们的顾虑,想必会是一个不错的突破点。” 或者说,这是如今唯一的突破点。 “好,多谢国公爷。”左侍郎感激地道。 如果不是赵晋提点,他贸然对关陇郡动手,还不知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 赵晋默然片刻,又道:“左侍郎,你要当心七皇子和太子殿下。” 孔文跟左侍郎提及了七皇子,却没有提太子。 左侍郎与当日孔文一般,震惊地道:“太子殿下也参与了此事?” “嗯,本公有所怀疑。”赵晋将黑衣人与七皇子和太子的异常告诉左侍郎。 左侍郎拧着眉,头疼不已。 一个七皇子,这件事便已经足够严重了。 倘若再加上一个太子…… 左侍郎缓缓吐出一口气,“下官知晓了,多谢国公爷告知。” 赵晋摇了摇头,“应该的,左侍郎注意自身安全。” 如果能够将赵行宇扳倒,于赵晋而言,也是好事一桩。 有一国太子在暗处,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实属麻烦。 第二日,左侍郎带着赵乾所拨的五百人,从汴州朝关陇郡而去。 与此同时,七皇子与太子皆朝关陇郡递了口信。 “国公爷,”池一站在赵晋身后,“这左侍郎能够找到证据吗?” 赵晋看着窗外,良久才道:“难。” 关陇郡背后有七皇子和太子,左侍郎并非是做事果决狠厉之人。 可面对这一群如狼似虎的人,倘若他不狠,遭殃的就会是他自己。 “你们寻找他们破绽时,尽量保住左侍郎的性命吧。” 赵晋昨日提醒了对方,赵乾也拨了五百精兵,然而对于一个郡而言,五百人根本不够看。 关陇郡郡守但凡心狠手辣一些,这五百人,只怕没有一个人可以走出关陇郡。 “是。” 关陇郡。 左侍郎刚刚进入关陇郡的地界,郡守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所以,当左侍郎抵达府衙时,郡守已经领着人在府衙门口迎接。 “左侍郎大人。”郡守笑眯眯地对左侍郎拱手。 左侍郎的脸色蓦然沉了下来,连一丝笑容都挤不出来。 这是对方在给他下马威。 他前来关陇郡的消息,虽然已经从汴州传出,但是路线,何时进入关陇郡,何时抵达郡治、府衙,尽皆没有透露。 左侍郎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五百精兵。 这些人,他不敢再相信了。 郡守仿佛没有看到左侍郎难看的神色,反而道:“知道侍郎大人到了之后,下官可是一早就在此处等候了。” 他特意咬重了“一早”二字。 提醒左侍郎,只要在关陇郡内,所有的动静都逃不掉他的视线。 站在郡守身后的几个官员低下了头。 左侍郎沉着脸应了一声,“走吧,先进去。” “好,侍郎大人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辛苦了,里面请!”言罢,郡守在前面带路。 而在左侍郎没有看到的地方,郡守的目光变得晦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失踪 刑部左侍郎前往关陇郡大半个月,半点没有消息传回。 又过了数日,赵晋终于收到了刑部左侍郎的相关消息,但是并非是左侍郎传回的消息,而是僧帆传回的消息。 刑部左侍郎失踪了。 “国公爷,这,关陇郡的郡守胆子这般大?”武田听到消息,摸了一下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震惊之色。 星眸里一片冷然,赵晋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胆敢做下私造盐引这等事,可见胆子本就大。” 旁边的池一也冷声道:“当初孔大人前往关陇郡巡查,他们亦直接将孔大人控制起来,现在陛下已经知道此事,关陇郡众人更要避免被前去的官员发现任何证据。”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恐怕只能再派遣官员前去了。”武田抿了抿唇道。 赵晋颔首,“应当不是刑部,就是大理寺,也可能是御史台的人,左右不过这三个。” 唯独是,不知道刑部左侍郎的失踪,是当真只是失去了踪迹,还是遭遇了不测。 本有人跟在刑部左侍郎的身边,但是对方遭遇刺杀,逃走时,与赵晋的人失散了,故而赵晋如今也无法确认刑部左侍郎的情况。 三人正交谈着,白五敲门进来。 “国公爷,是关陇郡的探查结果。” 赵晋目光微顿,当即道:“递上来。” 接过白五手中的纸张,上面清晰写了现在关陇郡的情况。 所有未曾参与私造盐引的官员,因为关陇郡郡守用各种手段,或诱骗,或强迫,他们已经悉数被动参与到此事中。 赵晋呼吸微顿,不得不承认,这个郡守,当真是好手段。 所有官员悉数参与进来,便不用再担心里面有人泄露此事。 目光下移,赵晋一点点看完了一整份奏报,关陇郡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且他们已经在销毁所能想得到的证据。 僧帆等人抢夺下来了一些,但是依然不足以将关陇郡守定罪。 这些书信往来,哪怕是账册,亦记载得很隐晦。 依靠这些证据,只能断定关陇郡守收受贿赂,贪墨了一些盐引的税银,但是数额较小,按照律法,也不过是革职罢了。 在最后,僧帆终于提到了,现在关陇郡唯一的突破点。 明家。 关陇郡的明家,是关陇郡内的一大豪绅。 财力与势力,在关陇郡内皆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明家曾经拒绝过关陇郡郡守的提议?”赵晋的指尖落在这句话上,低声喃喃道。 白五也有调查过此事,因为明家在关陇郡内的名声很响亮,因而他也曾听说过。 “私造盐引一事上,明家也有与关陇郡郡守合作。”白五沉声道。 赵晋点点头,此事他知晓。 早在之前的探查中,他们便发现,与关陇郡郡守合作最为紧密的,乃是明家。 但是,僧帆现在说,明家此前曾经拒绝过关陇郡郡守,那么,是什么让明家后来改变了主意? 赵晋直觉上,这里面的隐情,绝对不小。 具体的缘由,僧帆还在调查。 因为刑部左侍郎的失踪,他担心赵晋着急关陇郡的情况,故而先将查探到的情报悉数传回。 “白五,告诉僧帆,率先调查明家。”赵晋眉头微敛,沉声嘱咐道:“既然明家曾经动过拒绝的念头,至少表明。” “明家内部有人是不同意此事的。” 倘若能够令那人作为内应,定然能够从中获得足够多的证据,让关陇郡郡守再无翻身之地。 “是!” 因为事情紧急,白五领命后直接离开。 赵晋的长睫垂下,心中思绪翻飞。 什么情况下,明家会做出截然相反的决定? 有没有可能,拒绝关陇郡郡守的人,与如今明家同意私造盐引一事的人,并非是同一个人? 限制整个明家都已经踏入这个泥潭中,如果他的猜想没有错。 那么,就是在明家改变主意的这段时间,明家的话事人,出现了变故。 过去明家的掌权者,不同意此事,而现在明家的掌权者,同意了此事。 星眸一片暗沉,如今,唯有先等僧帆将明家的事情查探清楚。 只是,不知道赵乾那边如何打算。 他应当也快收到刑部左侍郎失踪的消息。 不论刑部左侍郎是生是死,现在人已经失踪,他必须要及时上奏告知赵乾。 否则,赵乾现下心情不爽利,更是在等着寻关陇郡郡守的错处,他稍微有点差错,赵乾都会借题发挥。 恰如赵晋所料,赵乾已经收到了刑部左侍郎的消息。 赵乾正在与丞相、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商议关陇郡一事,外面的人便递进了关陇郡郡守的急奏。 “啪!” 百里加急的急奏,被赵乾直接摔到了地上。 丞相三人微怔,这是传来了什么消息?陛下如此生气。 “目无法纪!他们这些人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赵乾大力一拍龙案,怒声呵斥! 丞相弯腰将地上的折子拾起来,目光落在上面,霎时顿住了。 “左侍郎失踪了?”丞相失声道。 因为太过震惊,他没有收敛住声音。 刑部尚书先是一愣,紧接着立刻将脑袋凑过去,仔细一瞧。 这是关陇郡郡守的奏报,上面说刑部左侍郎大人在调查案件时,因为穿着锦衣华服,遭遇了劫匪。 左侍郎在逃亡过程中,失去了踪迹。 郡守更是声称,当时左侍郎不让他的人随同前往,以至于如今,他并不知晓左侍郎的踪迹。 因为当时左侍郎身边的人,同样失去了踪迹。 “一派胡言!”刑部尚书怒斥出声。 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而且一个人都没有回来,分明是关陇郡私造盐引的这群人心虚,以至于杀人灭口! 丞相拿着折子的手微微发着抖,被气的。 “简直岂有此理!”丞相厉声呵斥道:“陛下,此等恶徒,绝对不能放过!” 大理寺卿心中同样生气,同时又觉得惧怕不已。 一旦前往关陇郡调查此案的官员查探,寻得证据,等待关陇郡郡守的,唯有死路一条。 第三百五十六章 商议 如此一来,关陇郡郡守,必然会不顾一切阻拦前去查探的官员,甚至不惜下死手。 只要陛下手中没有证据,最多也只能罢免他的官职,却不能将他诛杀。 半响,赵乾才勉强冷静下来,看着下方同样怒气冲冲的臣子,“几位卿家,可有什么好法子?” 赵乾此言一出,反而让丞相与刑部尚书冷静下来。 时至今日,依旧没有寻到任何可以突破之处,前去关陇郡查探的两名官员,皆被人追杀。 孔文逃了出来,左侍郎失去了踪迹,那再去一位,等来的会不会是死讯? “陛下,”刑部尚书拧着眉,眼底还残留着失去一位得力部下的痛惜,“前去查探此案的人,务必要有较好的身手,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危。” 另外几人沉默了下来。 大理寺卿摇摇头道:“这桩案子极为麻烦,前去查探案件之人,必须要擅长查案,否则,根本找不到入手的地方。” 哪怕是审查过不知道多少案件的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在看见这桩案子时,都觉得头疼和棘手。 放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堵墙,还是无缝的墙。 根本寻不到任何一个薄弱的地方,撬开这堵强。 然而,擅长查探案件的,基本皆是文臣。 他们这些人,大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在大理寺卿话音落下时,丞相、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三个文弱书生的脸色颇有些精彩。 赵乾脸色阴沉,“难道就没有旁的办法了?” 大理寺卿忽然道:“或者,可以直接派遣重兵,将整个关陇郡控制起来,直接逼问。” “不可!” 几乎是大理寺卿话音刚刚落下时,丞相便黑着脸打断了他。 “陛下!严刑逼供,一旦传出去,极有可能会引起百姓的怀疑。” 丞相朝赵乾拱手,言辞灼灼,“彼时,于百姓而言,关陇郡那群人,便不是恶徒,而是被冤枉之人!” “丞相大人,”大理寺卿摇着头,“此事的弊端,下官亦清楚,但是现在,哪里还有旁的办法?” 私造盐引不将幕后之人揪出,将其严惩,便会让更多的人心动。 此般一来,造成的影响将会更大。 刑部尚书重重叹了口气,他亦不赞同大理寺卿的做法,可是正如对方所说,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赵乾脸色阴沉,没有出言。 丞相生怕赵乾当真同意了大理寺卿的提议,只得拼命地想,还有谁可以前去查探,实在不行,大不了他亲自…… 丞相脑海中灵光一闪,他蓦然想起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陛下,臣以为,有一个人兴许可以破现在的困局。” 赵乾的目光微凝,“速速道来。” “宣平国公!”丞相快速道。 这个名字一出,众人皆愣了一下。 是啊。 若论擅长查案,赵晋的本事并不低,厉鬼一案,赈灾银两一案,这两个案件,都是棘手的难事,但是最后赵晋皆将其完美解决。 至于身手,赵晋能够上战场,当然不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况且,赵晋的身手,应当是极好。 在场的人都是消息灵通之人,当初赵晋从燕阳前往云州郡上任时,路上不知道遇见多少回杀手暗杀。 但是最后赵晋屡屡从杀手的刀下逃离,并且让梁王世子折损了不少的人手。 赵乾同样想到了这点,也想到了,丞相等人不知道之事。 赵晋是他的儿子,上一回淑妃之事,赵乾几乎可以肯定,赵晋定然发现了端倪,故而比起旁的臣子,赵乾更为相信赵晋。 皇帝的手指搭在龙案上,赵乾目光微闪,“好!立刻传宣平国公前来!” 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皆未曾反对。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赵晋的确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唯独是…… 刑部尚书的面色有几分古怪,赵晋身为兵部侍郎,却总是帮忙做着刑部的事,兵部尚书那个老头知道后,恐怕是要被气坏了。 此时,已经在兵部忙活的赵晋,在御书房的小太监前来寻赵晋时,他正巧与兵部尚书交谈。 兵部尚书本是前来欲要嘱咐赵晋去办些事,但是他话还未出口,就被御书房来人截胡了。 “宣平国公,陛下有请。” 赵晋神情微愣,下意识抬头去看兵部尚书。 果然,在听到小太监的话时,兵部尚书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赵晋摸了摸鼻子,应了小太监一声,“本公知晓了,这就过去。” “咳咳,”紧接着,赵晋轻咳两声,看向兵部尚书,“大人,那下官先行过去?” 按理赵晋有国公的爵位,不应该在兵部尚书面前自称下官,反而应该是兵部尚书对他毕恭毕敬。 但是既然如今他在兵部办公,而兵部尚书乃是兵部的头头,加之对方还是长辈。 所以,赵晋在兵部尚书面前,一直自称“下官”。 兵部尚书黑着脸,但又不能不让赵晋前去,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去去去!赶紧去!” 言罢,冷哼一声,直接甩袖离开了。 赵晋起身,抬脚跟在小太监的身后前往御书房。 赵晋离开兵部后,没有看到戚少卿徒然暗沉下来的神情。 这个时候,赵乾将赵晋召去所为何事? 戚少卿首先想到的,便是关陇郡之事。 如果赵乾是欲要将此事交给赵晋负责…… 戚少卿冷笑了一声,那当真是冤家路窄,也不知道这一回,赵晋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赵晋来到御书房时,发现丞相、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皆在此处。 “臣参见陛下。” “快快起来。”看见赵晋时,赵乾脸上顿时漾开了笑意。 赵晋站直身后,也没有询问赵乾召他前来所为何事。 事情尽皆,赵乾也没有绕弯子,而是直言道:“前去关陇郡查探消息的左侍郎,失踪了。” “失踪了?”赵晋佯装刚刚知晓,面上惊异,禁不住抬高了声音。 赵乾浅叹了一声,“正是如此,所以,朕与丞相几人商议,认为将你派遣去查探这个案子,是最好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 出发 赵晋这次是当真愣住了。 他进来是看见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皆在,便猜测是为了关陇郡之事。 赵乾应当已经收到了消息,知晓了刑部左侍郎失踪。 他不可能放弃解决这个案件,只能再另行商议。 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商议的结果,是让他前去查探案件。 赵晋本以为,他们只是想要询问一番,当初他救下孔文后,那些追杀之人的情况。 他现在忍不住怀疑,他就是兵部侍郎,还是刑部侍郎。 刑部尚书稍稍扭头,看见赵晋诧异和怀疑的神情,心里有些发虚。 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是他手下的人不顶用,才屡屡要赵晋一个兵部侍郎出手相助。 赵乾轻咳一声,“关陇郡的郡守心狠手辣,现在左侍郎是失踪,朕担心再派遣一位文官前去,怕就是死于非命了。” 失踪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闻言,赵晋默然了片刻,脑海里快速闪过一张张面孔,这些都是朝中刑部与大理寺的官员。 然后,赵晋神情微僵,这些人无一例外,皆是书生,一旦被人追杀,身边没有人护着,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赵晋浅浅吐出一口气,抬眼对上赵乾的视线,颇有些无奈地道:“臣遵旨。” 事已至此,他总不能抗旨不遵,或者拒绝赵乾后,让那些文官前去送死。 至少,他前去查探该案件,有把握保证自己的安危。 刑部尚书大大松了口气,朝赵晋深深拱手,“下官,多谢宣平国公深明大义。” 赵乾虽然心知赵晋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却也难免有些担忧。 “此番前去,切莫心急,一切以自身安危最为重要。”赵乾不厌其烦地淳淳嘱咐。 如果赵晋只知赵乾是自己的生父,不知赵乾做下的那些恶心事,现下心里恐怕会很感动。 然而知晓了赵乾所做的事情后,现在赵晋只觉得有些恶心。 现下再来关心,又有何用? 一旦出事,赵乾绝对会舍弃他,一如当年舍弃宁欢一样。 在之后,更是寻找所谓的替身,毁了不知道多少个无辜之人。 因着赵晋要前去关陇郡查探这个案件,赵乾将知道的所有消息,悉数递给了赵晋。 赵晋谢恩后,直接回了国公府。 兵部那边,赵乾会遣人前去解释。 不过…… 兵部尚书听到这个消息,怕是会气得跳脚。 国公府门口的护院看见赵晋的身影时,有些诧异地道:“国公爷,今日怎么突然回来了?” “有些事情要处理。”赵晋并未多说,快步走入国公府。 武田、池一和白五三人闻讯而来。 武田素来比较咋咋呼呼,性子又急,一迈过大堂的门槛,声音立刻便响起了,“国公爷,怎么突然让你接这个案子?” 赵晋摇了摇头,“他们寻不到合适的人选。” “你们三个,留两个人守着国公府,另外一个人随我一同前往关陇郡。” 池一当即皱起眉,少年略显清秀的脸上,立刻变得皱巴巴的,“国公爷,只有一个人跟着您,这如何能行?” “这关陇郡的郡守心狠手辣,还是得小心谨慎一点好。” 被一个少年郎教训了,赵晋不由失笑,“放心,僧帆他们在关陇郡,且关陇郡挨着云州郡,所以不必担心。” 赵晋沉吟片刻后道:“白五,你随我一同前去。” 紧接着,赵晋迅速嘱咐了池一与武田一些事宜。 一刻钟后,白五抬头看着赵晋,“时间很赶?” 赵晋点点头,“我们须得要在他们反应过来前,抵达关陇郡。” “好。” “白五,你准备一下,立刻出发。” 白五微微颔首,而武田则下去帮忙收拾赵晋的东西。 池一踟躇了一会,问道:“国公爷,只有你与白五一同前去吗?陛下没有给你拨人?” 赵晋笑了一声,“自然是给了人的。” 赵乾给了他两千精锐,这两千精锐皆听从他指挥,且这两千人中的将领,乃是陈枭。 “他们也现在去?” “不是,”赵晋摇了摇头,“本公与白五先出发。” 池一闷闷地应了一声,“哦。” 赵晋终于察觉了池一的不对劲,“怎么了?” “属下想随国公爷一同前去关陇郡。” 池一其实是那群少年郎里年纪较小的那一批,所以大家都把他当成弟弟照顾。 可是池一却更想要在前面冲锋陷阵。 闻言,赵晋笑出声来,“池一,国公府同样重要,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必须要将国公府变成一个铁桶,绝对不能让任何人趁此机会渗入国公府。” 正是如此,赵晋才会选择留两个人下来。 “本公可不想,等我查完案子回来,国公府变成一个筛子。”赵晋挑了一下眉头。 池一的眼睛微亮,“所以国公爷不是因为我年纪小,觉得一同前往帮不上忙吗?” 赵晋抬脚走下去,忍不住直接踹了一脚池一,用的力度不大,笑骂道:“我何曾因为你年纪小而不用你?” “你这些日子,难道不也是一直在查探关陇郡的消息?” “池一,你应该清楚,为何你的名字是‘一’,我素来用人只看能力和品性,而非年纪。” 这世上本就总有一些天才少年,是无法用年龄衡量的,赵晋不会做这种事。 池一顿时高兴起来,一扫原先的失落,“是!” 见状,赵晋心底笑叹:少年人果然是少年人,情绪来得快,消失得也快,总是这般活力。 当日下午,赵晋便与白五两人离开了汴州。 此时,兵部尚书才得知了消息,气得立刻去了刑部大闹了一场。 刑部尚书理亏,只好由着兵部尚书大闹,还赔了不少好话和东西,才终于将兵部尚书安抚下来。 太子与七皇子收到消息时,赵晋已经离开了汴州,且他们根本不知晓赵晋的行踪。 “每次都是赵晋。”太子阴恻恻地道:“既然你非要趟这趟浑水,孤正好借此机会解决了你!” 七皇子则惶惶不安地道:“皇兄,赵晋不会查出什么东西吧?” 第三百五十八章 来不及 太子嫌恶地瞥了一眼七皇子,“怕什么?只要将他的性命留在关陇郡,任由他查探到什么东西,都没有任何用处。” 七皇子转念一想,的确也是。 但是…… “可是父皇给赵晋所拨的乃是两千精锐,我们想要像对付孔文和左侍郎一样对付赵晋,怕是行不通。” 赵行宇眉头皱起,看向身旁的近侍,“有没有将探子安插进去了?” 近侍摇了摇头,“那两千精锐,都是陈枭麾下的,和陈枭一样的驴脾气。” “而且,殿下也清楚,”近侍神情为难,“在陈枭麾下安插探子,太难了。” 确切而言,他们从未成功过。 陈枭颇得陛下信任,故而赵行宇早早便想在陈枭麾下安插探子,或者拉拢陈枭。 谁知,陈枭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不仅没有拉拢成功,反而还将人得罪了,赵行宇差点在陈枭身上栽了跟头。 现在赵晋与陈枭凑到一起,赵行宇想要将人一起解决的念头越长越大,直接在脑海里扎根。 “安插不进去,那就传信给关陇郡的郡守,想办法将这两个人分开。” 赵行宇微微眯起眼睛,“孤不信,还解决不了他们两个。” “你们立刻去查赵晋的行踪,他只有两个人。” 近侍立刻领命下去。 另一边,赵晋与白五已经离开汴州相当一段距离。 天色渐暗,赵晋一扬马鞭,沉声道:“我们先在前面休息。” 两人入城后,随意选了一间客栈休息。 晚上。 赵晋所在的房间内,突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响声。 几乎在声音刚刚响起的瞬间,赵晋便醒了过来。 他闭着眼,心里想道:这与上一回在驿站的情况可真像。 传至赵晋耳边的脚步声几不可闻,来人身手应当不错。 在对方靠近床边时,赵晋猛然暴起,身形一闪,灵活地躲开袭来的长剑。 赵晋定睛一看,是黑衣人。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之前遇见的死士。 “太子派你来的?”赵晋躲避攻击的同时,厉声问道。 黑衣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手中的长剑招招凌厉! 赵晋朝后一躲,伸手握住挂在床边的长刀。 “锵!” 一刀一剑相交。 两人打斗间,动静越来越大。 赵晋的目光微凝,这人的身手,比之前遇见的死士都要好,难怪只来了一个人。 想到此处,赵晋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 黑衣人的面具下,神情越发难看,他不是赵晋的对手。 不再犹豫,黑衣人收回长剑,转身欲要离去。 细长的长刀随着赵晋手中的动作,裹挟着凌厉的气劲,直接朝黑衣人袭去! 房门刚刚被打开,听见动静的白五赶来,正巧在门口。 黑衣人迎面与白五对上! 白五迅速抽出长剑,朝黑衣人的面门袭去! 黑衣人低骂一声,被迫与白五对上,与此同时,赵晋从黑衣人身后袭来。 两相夹击之下,黑衣人完全不是两人的对手。 与赵晋相比,白五的武艺更弱一些,也更好对付,黑衣人重点朝白五攻击,企图破开一个口子离开。 白五死死咬着牙,虎口处几乎要被长剑上传回的力道崩裂,然而他却依旧死死拦在黑衣人身前。 赵晋拧着眉,手中攻势更猛了几分。 半响后,黑衣人愈发乏力,却依旧寻不到机会逃离。 忽然,黑衣人收了攻势,动作停住。 赵晋瞳孔猛地收缩,及时收回长刀,迅速上前抓住黑衣人。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泛着黑色的血从黑衣人唇角流下,对方几乎瞬间暴毙。 白五的脸色很难看,从齿间挤出一句话,“是死士。” “恐怕是太子。”赵晋沉着脸看着地上的人。 “国公爷,现在怎么办?” 人死在他们的房间内,需要联系官府的人前来,只是这么一来,免不得要暴露身份。 彼时,他们的行踪彻底被泄露,再者,还不知道要在此处耽误多长时间。 赵晋长长呼出一口气,“我留下一封信,然后我们明天一早离开。” 在这里耽误了时间,关陇郡那边的情况则会越来越严峻。 赵晋没有收拾尸体,而是让他继续躺在那里,提笔写下一封信,放在尸体上方。 第二日一早,赵晋与白五早早离开。 而客栈的店小二上去收拾东西时,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地上的尸体,失声尖叫,“死人了!” …… 赵晋与白五,一路紧赶慢赶,遇了多次刺杀,都有惊无险地躲开了。 七日后,两人踏入了关陇郡的地界。 赵晋与白五皆在脸上稍作伪装,然后才入城。 “国公爷,我们要直接去府衙吗?”白五压低声音问道。 “先联系僧帆。” 赵晋一边注意着四周,一边应道。 忽然,他看到了僧帆留下的记号,侧头朝白五抬了抬下颌,对方会意。 两人循着标记来到一处简陋的房屋。 当真是,字面意义上的简陋。 木头搭建的小屋子,上面盖着茅草,赵晋扫了一眼,估计和他在国公府中的房间差不多大。 两人没有故意收敛起脚步声,所以在赵晋靠近时,面前的门立刻被打开。 僧帆的身影出现在赵晋眼前,“谁……!” 刚刚吐出一个字音,僧帆就看见了赵晋。 “国公爷!” 赵晋微微颔首,“进去说。” 抬脚走进去,赵晋眉心一跳,里面只有一张木床和两张椅子,唯一一张桌子,还是缺了一条腿的。 见状,僧帆不大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让国公爷见笑了。” “你住在这里?” 僧帆点点头,无奈地道:“只有这些地方才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辛苦了。”赵晋随意挑了一张椅子坐下。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僧帆面色有些兴奋,“国公爷,前日属下发现了一件事。” “他们烧毁的那些证据,里面有账册,属下截胡了下来,但是只是一些无关紧要,或者记录隐晦的账册。” 赵晋点头,这个消息,之前僧帆已经告诉他了。 “但是!”僧帆在椅子上坐下,眼睛发亮,“属下前日发现,他们手上,其实还有账册。” 第三百五十九章 明府的龌龊 白五立刻看向僧帆,视线有些灼热。 赵晋目光微凝,沉声确认道:“僧帆,此消息可确定?” “确定。”僧帆点点头,有些不忿地道:“我们之前着了他们的道了。” 闻言,赵晋心念一转,明白了僧帆的意思,“你们之前截胡的证据,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 僧帆用力点头,眼角眉梢都带着些许郁闷。 初时截胡时,虽然后来发现,他们所拿到的证据无足轻重,却以为只是他们谨慎。 且因着手上已经拿到了一些证据,僧帆等人的目光反而愈发聚集在他们烧毁证据一事上。 若非是赵晋让他们前去调查明家,时至今日,僧帆怕是依旧难以发现这一问题。 想到此处,僧帆略有些高兴地道:“多亏了国公爷让属下调查明家。” “明家现在的情况如何?”赵晋问道,他先来寻僧帆,主要便是为了确认,是否可以从明家下手。 “国公爷,明家的确是有问题。” 赵晋看见僧帆拧着眉,目光中还闪过一丝厌恶。 “明家现在的掌权者是孙瑞杰。” “孙瑞杰?”赵晋扬了扬眉,“外姓人?上门女婿?” 能够控制明家,对外却依旧声称是明家,唯有有资格接触明家产业之人才有可能成为明家的掌权者。 而世家大族,地方豪绅,尤为重视血脉亲缘,非同姓之人,又能接触权力中心,唯有上门女婿了。 僧帆肯定地点头,“国公爷料事如神,孙瑞杰是上一任明家掌权者的上门夫婿。” “一年多前,明家的家主,也就是孙瑞杰的前妻去世,孙瑞杰便接过了明家的担子。” “前妻?”赵晋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字眼,“孙瑞杰现在已经再娶了?” “是,一年前他就重新娶了一个妻子。” 一年前…… 赵晋算了一下时间,明家家主去世不到一年,孙瑞杰便再娶? “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不好?”赵晋只能选到这个原因,否则,孙瑞杰此种行为,简直对妻子没有半点留念。 僧帆却摇了摇头,“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孙瑞杰夫妻两个很恩爱,孙瑞杰很心疼和照顾妻子。” 恩爱? 赵晋闻言,对此嗤之以鼻。 但凡孙瑞杰待对方多几分真心,都不会如此快就重新娶妻。 “他们二人有没有儿子?”赵晋的手搭在膝盖上,左手手指不断地敲着膝盖。 “有,”僧帆咧嘴笑道:“国公爷,属下以为,我们可以从明家少爷身上下手。” “孙瑞杰和现在妻子又剩下一个儿子,对明家大少爷几乎是放任和不管的状态,眼里心里都只有小儿子,这番变故,明家大少爷不可能心里没有疙瘩。” 心里有疙瘩,他们才有下手的机会。 明家大少爷再不受宠,也是明家的少爷,想要从孙瑞杰手上取得一些证据,要比他们更加容易了一点。 “而且,现在明睿,也就是明家大少爷,应该恨死孙瑞杰了。”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哪怕孙瑞杰对明睿再不管不顾,终究是他父亲,明家家主还在世时,两人如此恩爱。 且不论这份恩爱有几分几分假,但是对明睿应当是宠爱有加的。 不然,孙瑞杰作为一个外姓人,可没有那么容易接手明家,只能是明家家主此前太过信任他。 其中定然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明睿憎恨他。 赵晋微微敛下眉目,一旦看人看不准,便及其容易留下隐患。 “说说,孙瑞杰做了什么?” 僧帆说得有些累了,伸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杯茶,直接灌了一大口,“孙瑞杰啊,明家家主的死,属下发现应当与孙瑞杰有关系。” 星眸定定注视着僧帆,示意他继续朝下讲。 “明睿在调查孙瑞杰的事,属下跟着探查了一番,发现竟然是与明家家主的死相关。” 赵晋收回目光,“这只能说明明睿怀疑孙瑞杰,找到什么证据了?” 僧帆笑了笑,“是,属下的确发现了一些证据。” “明家家主对外称是病死,但实则是孙瑞杰长期给明家家主下慢性毒药,日积月累之下,,明家家主的身体才被折腾得越来越差。” 赵晋的脸色冷了下来,“孙瑞杰给明家家主下毒?” “是,明家家主对孙瑞杰可不差。”谁知道最后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禽兽不如的东西,自然没有良心可言。”赵晋冷冷地嘲道、 赵晋低骂了孙瑞杰几句,极为尖锐。 僧帆带着愤慨家丁声音却并未停下,继续道:“两个月前,明睿骑马摔断了腿。” “你怀疑也是孙瑞杰做的?”赵晋问道。 “是,”僧帆沉声道:“太巧合了。” “那批马,原先没有什么问题,一直好端端的,偏生明睿刚刚一上马,马匹立刻就发狂。” 僧帆满面嘲讽,“孙瑞杰对外称,是因为明睿骑术不好,上马时,不小心惹怒了马匹,才酿成了这等灾祸。” “但是属下却发现,马匹背上的伤口,乃是尖锐之物造成的。” 赵晋半阖着眼,半响后道:“在马鞍底下。” “不错,马鞍底下藏着细长的铁丝,明睿一旦上马,尖锐的铁丝顿时刺破了马匹,以至于马匹发狂。” “孙瑞杰也有参与。” 赵晋笃定道。 这么明显的问题,只要孙瑞杰愿意查一下,便不至于对外是此种说法。 “将这些消息递给明睿。”低沉的声线微冷,可以听出其中残余的怒火。 “国公爷想要将明睿拉拢至我们的阵营?” 赵晋掀起眼皮,视线凌厉,抬起右手搭在桌子上,“明睿想要报仇,我们想要账册,可以做一个交易。” 孤身一人的前妻之子,想要扳倒现在与郡守合作的明家掌权者,太难,或者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 这时,他们将橄榄枝递到明睿面前,对方一定会接下。 “属下去与明睿接触。” 赵晋点点头,“可以直接表明身份,降低他的戒心,只要他能够将账册或者相关的证据拿到手,交给我们,本公可以帮他报仇。” “是!” 第三百六十章 下马威 赵晋忽然想起一件事,“所以,当初拒绝郡守的,乃是明睿的母亲,之前的明家家主?” “是,怎么了?”僧帆正欲要离开,闻言顿住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赵晋。 赵晋沉吟片刻,然后道:“告诉明睿,他的母亲致死依然拒绝郡守,问他是否要看着明家的名声,毁在孙瑞杰的身上。” 而赵晋没有说的是,他怀疑明睿母亲身死的事,郡守也有参与。 仅凭一个孙瑞杰,能够如此短时间内将整个明家控制在手中? 赵晋与白五没有再多待,嘱咐完僧帆后,赵晋起身离开。 之后,他们有一场硬仗。 两个时辰后,赵晋与白五站在关陇郡的府衙门口。 门前的衙卫当即厉声呵斥道:“哪里来的刁民!这里可是府衙!还不速速离开!” 一听此言,赵晋的脸色蓦然冷了下来,锐利冷冽的视线落在方才出声呵斥的衙卫身上,硬生生让对方禁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方方后退一步,衙卫回过神来,恼羞成怒,正欲要抽刀而出,给这两人一个好看时,一块令牌直接怼在他们面前。 这是赵乾赐下的,持此令牌者,可以先斩后奏,甚至有权直接斩杀王公贵族。 方才还言辞令色的衙卫,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赵晋面前。 白五朝前走了两步,走至赵晋前面,“放肆!此乃宣平国公,奉陛下之命,前来调查私造盐引一案!” 白五素来面无表情,与杨旭相比,还多了一份冷沉,如今脸再一板,看着更是令人生畏。 另一个衙卫咽了咽口水,站出来道:“小人不知是国公爷,还请国公爷恕罪。” 赵晋对于这些仗势欺人的衙卫没有什么好脸色,寒声道:“让开。” “是是是!”这些衙卫哪里还有方才的半点嚣张之色。 他们悉数退开,露出府衙的大门,在赵晋准备抬脚走进去时,后来出声的衙卫赔着笑脸问道:“国公爷,小人带你进去吧?” 赵晋瞥了他一眼,并未拒绝。 衙卫松了口气,快步走至最前面,为赵晋带路。 他踏入门槛时,朝侧边的衙卫使了一个眼色,对方会意地点点头。 紧接着,衙卫又侧头笑着对赵晋道:“国公爷,这边请,这边请。” 赵晋龙行虎步,步伐迈得大,走得又快,衙卫几乎要小跑着才能为赵晋带路。 而赵晋等人一离开,立刻有衙卫从另一条路,朝府衙深处走去。 赵晋被人带到府衙待客的花厅处,他没有客气,直接在主位上落座。 身为国公爷,哪怕这里是郡守的府衙,赵晋也理应坐在主位。 衙卫看着,愣是不敢吭声,旁边的侍女不知赵晋是何人,正欲要询问时,衙卫瞪了她一眼。 “还不快去奉茶!这可是宣平国公!怠慢了,你有九条命都赔不起!” 赵晋拧了一下眉头,对于衙卫此番话有些不喜,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侍女心中一惊,顾不得许多,连忙为赵晋奉茶。 府衙后院,王熙康正眯着眼睛欣赏手上的一个摆件。 是一匹金光灿灿的马,上面镶嵌着各色的玛瑙石。 “大人!大人!大人不好了!”衙卫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 王熙康脸色沉了下去,将手中的金马放下,斥道:“你家大人我好着很呢!” 被斥责了的衙卫顾不得许多,连忙道:“宣平国公来了!” “什么?!”王熙康尖声叫道,吓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朝前走了两步。 因为起得急,没有注意,王熙康的袖袍挥到桌案上的金马。 “哐当!” 金马被袖袍带着掉落在地,王熙康顿时“诶呦”叫着蹲下身,将金马捡起来。 但是纯金的马匹,质地有些柔软,这么一摔,直接摔出了一个凹陷,看得王熙康心疼不已。 他将金马放在桌案上,顾不上心疼太久这匹金马,问道:“宣平国公进入关陇地界了?” “不是,”衙卫嘴唇嚅动了两下,有些嗫喏地道:“宣平国公现在在花厅等候。” 王熙康差点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他,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了?” “你们半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衙卫摇了摇头,苦着脸,“小人等也被吓了一跳。” 王熙康轻吸了一口气,赵晋来到府衙,途中他没有收到半点消息,连赵晋何时到关陇郡,已经在关陇郡多久,一丝一毫都不知情。 看来,这个宣平国公,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难以对付。 回想起从汴州传来的书信,王熙康抬手扶了一下脑袋上的士帽,抬脚朝外面走去。 “你,;立刻帮本官收拾好这些东西。” 王熙康抬手指了指那匹金马,视线落在上面的凹陷上时,脸上又浮现出肉疼的表现。 若是以往,他肯定要抱着那匹金马心疼许久,现下可没有这个时间。 赵晋等了约莫一刻钟多一些,王熙康终于来了。 “不知宣平国公已经到了关陇,下官有失远迎,还请国公爷恕罪!” 王熙康刚刚踏入花厅的门口,远远就一边走一边朝赵晋拱手道。 闻言,赵晋神情没有半点波澜,眼角余光都未曾落在王熙康身上,仿佛没有听见,亦没有看见王熙康这么大一个活人。 赵晋低头啜饮着清茶,心里叹道:主要是这王熙康身形也太胖了些,以至于他明明连半点眼神都未曾分给王熙康,却不可避免地被他挺着的大肚子撞入视线。 王熙康神情微僵,他正弯腰拱手,赵晋如此态度,弄得他一时间也不敢直起身。 一刻钟过去后,王熙康从肩膀到腰,一片酸痛,肌肉僵硬。 王熙康小心翼翼地松了一下肩膀和手,站直了腰,正要将手放下。 “啪。”赵晋将茶杯搁在桌案上,发出一声脆响。 王熙康心头几乎随着这一声脆响,紧跟着一跳。 “本官说,郡守大人可能起来了吗?” 赵晋抬眸盯着王熙康,声音微寒,“这就是王大人见本公的仪礼?” 第三百六十一章 打猎 王熙康整张脸都僵住了。 赵晋扫了他一眼,淡声道:“郡守大人可还真是让本公大开眼界。” 听闻此言,王熙康顿时整个都有些僵硬,他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国公爷舟车劳顿,想必已经累了,不如先下去歇息?” 赵晋的手指此时正搭在杯壁上,听见王熙康此言,没有什么反应,而是淡声道:“本公奉陛下之命,前来查探私造盐引一案。” 赵晋的话音刚刚落下,王熙康顿时哀声叫道:“国公爷,冤枉啊!” “下官哪里有这等胆子?还请国公爷还下官一个清白啊!” 赵晋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本公自然会明察秋毫,大人若是没有做过,本公必然会还你一个清白。” 王熙康顿时松了口气,眉开眼笑道:“下官多谢国公爷,多谢国公爷!” 一时间,仿佛赵晋已经为他洗脱了罪名一般。 赵晋扫了他一眼,捋了捋袖袍,站起身,“本公也有些乏了,就先行去歇息。” “好好好,”王熙康随手指了一个衙卫,“你带国公爷下去歇息。” 那名衙卫隐晦地看了一眼赵晋,然后应声道:“是。” 赵晋跟在衙卫的身后,一边观察着府衙的布局。 白五屡屡抬头看了一眼衙卫,又扫过赵晋。 “你给我们指一下房间的位置即可,剩下的,本公自己走便行。” 走在前面的衙卫神情微僵,“国公爷,这……大人让小人带国公爷前往房间。” “怎么?” 赵晋盯着衙卫,声音冷了几分,“本公所说的话,算不得数?” “不是不是!”衙卫连忙摆手。 无奈之下,他只好给赵晋指了一下方向,然后就退下了。 白五隐晦地扫了一圈周围,走近赵晋两步,压低声音道:“有人呢盯着我们。” “再正常不过了。”赵晋神情自然。 从他们进入府衙起,暗中盯着他们的人,便不止一个。 “大人,我们之后怎么做?”白五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之后,我们只需要好好游玩即可。” 白五猛地瞪大了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游玩?” “是啊。”赵晋双手负在身后,悠悠哉哉地道:“不要担心,本公自然有考虑。” 闻言,白五只好硬生生压下胸腔的疑惑,不再言语。 赵晋之后几日,当真游玩起来,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前来,可是为了私造盐引一案。 身后跟着白五和府衙中的人,赵晋饶有兴趣地看着街道两边的摊子,上面摆着不少挺有趣的小玩意。 赵晋左看一眼,右边瞧一眼,短短半个时辰,衙卫和武田的手上已经堆满了东西。 “国公爷,”白五瞥了一眼自己满满当当的手,劝道:“不如,我们改日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赵晋拧着眉头,目光落在白五近乎僵硬的面容上。 “行吧。”赵晋终于松了口气,众人浩浩荡荡地走入酒楼。 赵晋偶尔会带着人,前往关陇郡的郊外进行打猎。 此时,赵晋带着白五,身后跟着十多个衙卫,众人正在城郊的密林中打猎。 赵晋手中挽着大弓,拉开弓弦,羽箭的箭簇对着不远处一头梅花鹿。 “咻!” 羽箭破空而去,梅花鹿听到声响,受到惊吓,朝前跑开。 “噗嗤!” 长箭准确无误地没入梅花鹿的腿上,瞬间让它失去了行动能力。 紧接着,赵晋又是一箭,梅花鹿彻底没了声息。 赵晋身后的衙卫顿时恭维道:“国公爷当真是箭无虚发!” “好箭法啊!” 赵晋眉梢没有半点异动,收回长弓,继续搜寻下一个猎物。 看着赵晋的背影,十多个衙卫互相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严重看到了困惑。 难道,宣平国公这些时日,当真只是单纯的游玩? 与此同时,陈枭率领两千精兵,从汴州赶至关陇郡。 因为赵晋前来时,王熙康没有收到半点消息,故而此时破罐子破摔,没有再去探听陈枭前来的时间。 陈枭在府衙门口下马,身后是煞气惊人的军队。 府衙门口的衙卫,连血都没怎么见过,自然不敢阻拦凶神恶煞的陈枭。 “你,你们是什么人?”衙卫不敢阻拦,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问道。 陈枭淡淡瞥了他一眼,“奉陛下之命,前来查案。” 听到动静的王熙康快步走出,一看这场景,便知是赵乾所派遣的军队抵达关陇郡了。 “想必这位便是陈校尉了吧。”王熙康并未朝陈枭行礼,陈枭官职没有王熙康高。 陈枭淡淡应了一声,问道:“宣平国公呢?” 一听闻此言,王熙康顿时露出为难的神色,“这……” 陈枭目光微凝,“宣平国公如何了?” 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温度更低了几分。 总不能是,他迟来了几天,赵晋就已经栽在了王熙康手中吧? 王熙康见状,连忙道:“陈校尉误会了,宣平国公正在城郊处打猎呢!” 打猎? 陈枭微微睁大了眼睛。 “宣平国公这几日,喜欢在街上闲逛和……” 不等王熙康的话说完,陈枭已经转头朝自己的马匹走去,利索地翻身上马,陈枭直接朝着城郊疾驰而去! 赵晋对陈枭的到来,半点不知情,他猎了好一些猎物,正想要回去,一转身,就看见朝这里疾驰而来的陈枭。 “陈校尉,好久不见。”赵晋笑着跟陈枭打招呼道。 陈枭脸色阴沉,扫了一眼那些衙卫提着的猎物,“宣平国公刚刚打猎完?” 赵晋似乎没有看见陈枭难看的脸色,点了点头,“是啊,陈校尉今夜可有口福了,本公刚刚猎了一头鹿。” “宣平国公!”陈枭咬着牙,厉声道:“你可还记得你前来关陇郡,所为何事?” 赵晋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陈校尉,本公自然知道,可这与在此处打猎,有什么关系?” “难道宣平国公不应该好好调查案件吗?!” 紧跟而来了王熙康正好听见陈枭此话,目光微闪。 赵晋却笑了一声,“调查什么?” 第三百六十二章 争执 王熙康等人前来时,刚好听到赵晋此话,顿时面色各异。 宣平国公此话,是什么意思? 不等他们猜测,赵晋直言道:“如果当真有问题,岂会一点破绽都没有?” “孔大人与左侍郎大人,半点蛛丝马迹都未曾查到,而且,本公发现,关陇郡的百姓,安居乐业。” 赵晋与陈枭对视,慢悠悠地将这些话一句句道出来。 王熙康顿时哭诉道:“宣平国公!还是您最为明察秋毫啊!下官,下官哪里有胆子犯下这些事啊!” “王大人放心,本公自然会还你一个清白。” 说着,赵晋浅浅打了一个哈欠,看向陈枭,“本公正好打完猎,陈校尉可要一起来尝尝鲜?” 陈枭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没有理会赵晋此话,又追问道:“宣平国公,当初可是你将孔文救下的,如今左侍郎又失踪,倘若没有问题,怎么会这么巧?” 王熙康脸色微变,赵晋张开嘴,正欲要反驳陈枭,便被王熙康抢了话头。 “陈校尉这话就不对了。”王熙康苦着脸,唉声叹气,“本官也不知道,怎么所有事情都这么巧?” “明明本官没有做过此事,偏生最后所有证据都指向本官。” 王熙康言外之意尽是自己乃是被冤枉的,有人针对自己。 陈枭面色沉沉,显然没有相信,一双眸子,尖利地盯着赵晋,赫然是要赵晋回答自己。 对面人锐利的目光,赵晋似乎看不见一般,先是安慰了一句王熙康,“王大人不必担心,清者自清。” 接着,赵晋才对陈枭道:“陈校尉啊,正是因为太巧了,反而更加令人生疑。” “从关陇郡的百姓的衣食住行上可见,王大人可是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怎么会好端端地,变成那等私造盐引的贪官污吏?” 说着,赵晋便忍不住摇了摇头,满脸不行王熙康是那等贪官。 陈枭敏锐地捕捉到赵晋话中的字眼,愈发笃定,赵晋是故意如此。 为了降低王熙康的警惕?还是赵晋有旁的计划? 陈枭心念百转,却没有流露出一丁半点,反而怒瞪了一眼赵晋,“荒唐!一派胡言!” 怒声抛下两句话后,陈枭握紧缰绳,调转马头,直接离去。 王熙康目光微闪,骑着马朝赵晋靠近两步,“国公爷愿意为下官说话,下官实在是感激不尽!” 言罢,王熙康朝赵晋深深一拜。 “王大人不用客气,”赵晋摆了摆手,表明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本公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然而,王熙康却面露歉意,“国公爷之前与陈校尉一同调查河东郡,想来关系应当不错,如今因为下官,闹成这样。” 王熙康说着,又叹出一口气,“实在是下官的不是。” 赵晋笑了几声,“王大人,何必将所有错责都朝自己身上揽?那是陈校尉自己没有想明白罢了。” “正所谓清者自清,王大人不必担忧。”赵晋骑在马上,比对面同样骑在马上的王熙康高了一截,睨着王熙康,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走了!”赵晋收回视线,朝白五道。 看着赵晋的背影,王熙康目光幽深。 旁边的衙卫策马上前,在王熙康耳边低声问道:“大人,这,这宣平国公是何意?” 明明赵晋是被遣来调查他们的,现下倒是叫他们分不清,赵晋究竟是站在哪一边? “回去再说。”王熙康淡淡地丢下一句,便策马跟在赵晋后面。 晚上,府衙。 王熙康坐在最上面,下面坐着孙瑞杰一等人,皆是关陇郡内的豪绅。 “大人,这宣平国公,是什么意思?”孙瑞杰皱着眉,手指不自觉地摩擦。 “是啊。”旁边有一个豪绅也禁不住道:“我们可是都准备好了,结果这宣平国公来了这么些天,尽是在游玩。” “这对我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坐在孙瑞杰对面一位华服男子,单手撑着下巴,悠悠道:“他不调查,岂不是更加不容易发现端倪?” “也不用我们花费这等精力。” 孙瑞杰冷笑一声,“谁知道赵晋是不是装的,实际上在暗地里调查?” 显然,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这也是众人担忧的。 他们不怕赵晋明着来,主要怕赵晋暗着来。 “怕什么?”华服男子驳斥道:“难道孔文和左侍郎没有暗中调查?他们又能调查出什么?” 与其他人相比,华服男子面上没有半点担忧之色,似乎此事与自己关系不大一般。 “行了!”王熙康用力一拍椅子扶手,声音染上些许愠怒。 “不管赵晋有没有调查的意思,陈枭也不是好应付的!” 众人顿时沉默了下来,有时候,武将反而比文官更难应付。 因为文官大多还跟你讲理,如此一来,反而容易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可武将…… 孙瑞杰等人回想起陈枭凶神恶煞的模样,这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会讲理的人。 “总归我们藏好了,他们找不到证据,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我们。”孙瑞杰默然片刻后,沉声道。 “也是,只要他们没有证据,也拿不了我们怎么办。” 不少人纷纷附和道。 王熙康倒是不大担心赵晋能够查出什么,现在整个关陇郡上下一条心,他怎么查? 根本没有人会愿意作为人证。 唯独是…… “上面的意思是,宣平国公与陈枭的性命,都要留下。” 顿时,所有人都禁了声。 “怎么,一个个都不说话了?” 其中一位豪绅干笑两声道:“大人,这宣平国公与陈枭,都是身手非凡的人,可不是左侍郎和孔文那等手无缚鸡之人,哪里有这么好对付?” “再不好对付,我们也得将他们两个的命留下。”王熙康轻飘飘地瞥了一眼方才出声的豪绅。 孙瑞杰微微眯起眼睛,“大人,这是上面,哪一位的命令?” 所有人神情微怔,紧接着反应过来,目光灼灼地看着王熙康。 “东边那一位。”王熙康沉声道。 第三百六十三章 打架 孙瑞杰顿时将心中的心思悉数打消。 若是那位下的命令,可没有那么好糊弄,一个弄不好,反而还惹祸上身。 在王熙康众人商议,应当如何处理和暗杀赵晋与陈枭时,赵晋从自己房间出来,躲过府衙内巡视的人。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陈枭所在的房间。 许是因为白日里他与陈枭的矛盾,王熙康将二人的房间安排在相隔较远的地方。 当然,也可能是怀着旁的心思。 赵晋敛下心绪,伸手刚欲要推开陈枭房间的房门,忽然察觉到一股杀气。 赵晋挑了一下眉,几乎瞬间明白,这杀气是来自于何人。 然而,赵晋却依然推开了门。 在赵晋的手搭在门上时,陈枭便感觉到了有人靠近,手放在刀柄上,目光灼灼地盯着门口。 赵晋推门进去,还没来得及出声,裹挟着强劲拳风的拳头,已经直逼他面门而来! 发现是赵晋时,陈枭松开了搭在刀柄上的手,转而右手握拳,狠狠朝赵晋砸去。 赵晋身形灵活地躲开,下一刻,长腿横扫! 虽然赵晋的力度极大,但是陈枭下盘很稳,在赵晋长腿扫过来时,腿被强劲的力度冲击得顿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两人仿佛不认识一般,直接在房间内交手,甚至陈枭还抽空将房门关上。 赵晋险险躲开陈枭的攻击,紧接着又猛然朝陈枭攻击而去。 他们除了没有动刀,其余每一下,都没有留情。 哪怕赵晋与陈枭,已经有意避开房间内的家具,但是打斗的声音依然有些明显,甚至传出了门外。 几个衙卫巡逻至此时,听到了陈枭的房间内有些奇怪的动静,对视一眼后,几人当即快步上前。 “笃笃!” 赵晋与陈枭对视,两人目光凝结。 赵晋朝陈枭微微颔首,然后迅速找了一个角落躲起来。 “陈校尉,可是发生什么事了?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话音刚刚落下,为首的衙卫直接推开门。 陈枭坐在桌案前,冷冷地看着闯进来的衙卫,“你们进来做什么?” 衙卫快速地扫了一眼房间内的情况,没有任何异常。 “小人在外面听到动静,怕陈校尉出什么事,这才急着进来看看。” 陈枭臭着一张脸,移开视线,淡声道:“滚!” “是是是!”衙卫连忙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等人走后,赵晋才从暗处的角落的走出来,直接坐在了陈枭对面。 “知道是我还动手,陈校尉这是太久没有陪你过招,手痒了?” 陈枭瞥了一眼赵晋,脸色依旧不大好看,半点没有搭理赵晋。 赵晋气笑了,“你没有动刀,说明心里应该猜到我白日里是故意这般做。” “为什么?”陈枭终于出声。 最后只听到这三个字的赵晋,剜了陈枭一眼,低声嘀咕道:“欠收拾。” 吐槽了一句,赵晋收敛起心神,论起正事,“我的人已经在暗中调查了,这般做,并非全是为了让他们降低警惕。” 赵晋的声音很低,“左侍郎的踪迹现在还未找到,人是生是死不好说,我四处晃荡,也是为了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闻言,陈枭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查出什么东西了?”陈枭对关陇郡了解的情况并不多,赵乾派遣他前来,主要也只是为了保护赵晋。 为了避免关键时候,陈枭因为不清楚事情而中了招,赵晋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告诉陈枭。 “所以,你打算从明睿下手,与他交易,从他手上取得账册。” 赵晋点点头,“我们最缺的,是证据,只要取到了证据,现在所有的困局,悉数迎刃而解。” 陈枭默然片刻,略带着几分别扭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 “哈哈哈,”赵晋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放心,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赵晋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便等明睿那边的消息,已经有人去和他接触了。” “行,我会留意的左侍郎的踪迹的。” “还要小心王熙康。”赵晋的眼神暗沉下来,“他们敢对左侍郎动手,难保会为了以防万一,也对我们下手。” 而且…… 赵晋眉峰下压。 这件事与太子有关,太子早已经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陈枭动作稍顿,“成,我知道了。” 明府。 整座明府奢华漂亮,却有一个偏僻的院子荒芜,杂草丛生。 院子里,一片静默,只有一个房间内有着昏暗的烛火。 里面家具简陋,大多都较为破旧,甚至有股潮湿的霉气。 一位年纪较大的仆从蜷缩着睡在外间,免得里面的主子半夜有事唤他。 而里间所谓的主子,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身上盖着薄被子,头顶的床帐甚至还破了一个洞。 明睿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感受着腿部隐隐传来的疼痛,胸腔内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僧帆一进来,看到的就是破旧的屋子内,主人躺在床上,眼睛里尽是憎恨。 听到动静,明睿侧头看向僧帆,目光没有半点异动,淡淡地道:“你是来杀我的?” “是他派你来的吧?”不等僧帆出声,明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想必,当初我从马上摔下来,没有摔死,他很失望是不是?啊?是不是?!” 明睿的声音越来越激动,目中的恨意愈发浓郁,一双眼睛通红。 外间的老奴被明睿的声音吵醒,带着些许哑意问道:“少爷?少爷出什么事了?” 明睿猛然惊醒,连忙道:“勃叔!我没事,你不要进来!” 老奴正准备进里间一探究竟,闻言,脚步顿住,踟躇不定,“少爷,你真的没事?” “我没事,勃叔,你先出去。”明睿尽量稳住声音,劝老奴离开。 “但是,少爷……”勃叔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愿意离开。 明睿闭了闭眼,“勃叔!连你都不肯听我的话了吗?!” “诶!不是,老奴这就出去,这就出去!”怕明睿多想,勃叔连忙转身走出了房间。 第三百六十四章 打猎 僧帆等那位“勃叔”出去后,才道:“我不是孙瑞杰指派来的。” 明睿却是半点都不相信,冷冷地看着僧帆,“你以为否认,我就不知道是他做的吗?” “……真的不是,我也不是来杀你的。” 然而任由僧帆怎么说,明睿却都不相信。 “要杀要剐,赶紧的。”明睿的声音顿了顿,语气软和了一些,又道:“外面的勃叔,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在明府侍候了我们这么多年,留他一条命吧。” 后半句话,明睿的声音尤为艰涩。 僧帆浅叹了口气,“我是宣平国公派遣来,与你合作的。” “宣平国公?” 明睿此前只不过是一个地方豪绅的富贵公子,之后母亲去世后,又落魄至此,自然不清楚汴州朝局的情况。 “是,”僧帆解释道:“私造盐引的事,想必你也有听说,宣平国公是陛下派遣来调查此事的。” 明睿似乎被“私造盐引”四个字刺激到了,他从床榻上艰难地爬起。 僧帆看着,心中有些不忍,搭了把手。 “私造盐引,与我明家有什么关系?”明睿紧紧抓住僧帆的手臂,顾不得探究他是不是宣平国公的人。 两年多前,他曾经听母亲说起,郡守王熙康有意私造盐引,想要与他们家合作,母亲当初已经拒绝了王熙康。 现在怎么会? 僧帆有些诧异,“你不知道?孙瑞杰与王熙康合作,私造盐引的事,明家不仅逃不了干系,甚还深陷其中。” 闻言,明睿整个人都怔愣住了,目光空洞,嘴上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 难怪孙瑞杰这么轻而易举就夺得整个明家,难怪当初郡守会帮孙瑞杰。 原来,王熙康和孙瑞杰,都早早就盯上了明家。 “哈哈哈哈哈!”明睿突然大笑出声。 他竟然现在才知道,母亲去世一年多,他才知晓母亲的死与孙瑞杰有关。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明家早已经被孙瑞杰那个畜生拉到了私造盐引的泥潭中。 笑着笑着,明睿的眼角滚落热烫的眼泪。 “明睿,你想报仇吗?”僧帆看着有些不忍,直言问道。 明睿目光灼灼地对上僧帆的视线,“当然想,我连梦中,都恨不得生啖孙瑞杰的血肉!” 他从齿间挤出一句话,夹杂着满满的愤恨。 “国公爷可以帮你报仇,让孙瑞杰为他做过的所有事情都付出代价。”僧帆的声音不大,却仿佛惊雷在明睿心上炸响。 太诱惑了。 自从知道母亲死亡的真相,明睿无时无刻不被仇恨裹挟。 自从从马上摔下来后,明睿只剩下一个心愿,就是要为母亲报仇雪恨。 “我要做什么?” 本想继续劝说的僧帆,突然听见这话,怔愣了片刻后,连忙道:“你要帮国公爷收集账册。” “哪怕孙瑞杰再不重视你,甚至……” 僧帆看了一眼明睿失去知觉的一条腿,剩下的话语卡在喉咙中,硬是挤不出来。 被自己父亲这么对待,母亲又被害死,这明睿,过得也太难了一些。 “呵,甚至想要我死。”明睿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脸上尽是嘲讽的神情。 僧帆浅叹了口气,“总之,你总归要比我们更容易找到账册和书信所在,你帮国公爷找到证据,国公爷助你报仇。” “你该明白,仅靠你自己,是无法真正报仇雪恨的。” 僧帆盯着明睿,“取他性命不难,如果你想,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做到,但是,让他的所有罪行悉数被世人知晓,岂非更加大块人心?” 似乎已经看见了僧帆所说的场景,明睿的呼吸徒然变得急促起来。 “好!我答应你!” 只要能够报仇,明睿宁愿付出所有代价,他如今,也只不过是烂命一条罢了。 又过了几日,王熙康愈发坐不住了,倘若他再不动手,只怕赵晋都要离开了。 这几日,王熙康找不到机会下手,既然如此,那不如他自己创造机会! “王大人?”赵晋正在与一位老先生品茶,对方是府衙内的一位文吏,在茶道上颇有见解。 王熙康堆着笑脸走过来,“国公爷不是对打猎有兴趣吗?下官听闻,城西那边有一片密林,里面的野兽特别多。” “哦?”赵晋心里暗暗警惕起来,面上却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此话当真?” “当真!” 王熙康肯定道:“不然,下官哪路敢来邀请国公爷前去?” 赵晋手中握着茶杯,对面的文吏识趣地没有出声,为王熙康倒了一杯茶。 “成。”在王熙康忐忑不安的目光中,赵晋点头应下了。 他倒是要看看,这王熙康,究竟想要耍什么花样。 第二日,早上。 赵晋与陈枭并行而来,只不过一个笑容满面,一个面如寒霜。 王熙康心里念头翻转,很快又压下,笑着道:“国公爷,陈校尉,你们来了?” 赵晋颔首,而陈枭直接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废话。” 闻言,赵晋差点笑出声来,险险才隐忍住了。 “人齐了的话,便出发吧。” 王熙康想到密林里准备的东西,连声应道:“好好好!” 他巴不得赵晋早点过去,他好早些解决了赵晋和陈枭,跟上面交代。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城西的密林走去。 赵晋走在中间,白五在他左侧,陈枭在他右侧。 而赵晋以不认得路为由,将王熙康打发到他们前面。 “且看看他想干什么。”赵晋压着嗓子,几乎用气音与白五交谈。 “是。”白五同样将声音压得极低。 陈枭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低声道:“小心点。” 赵晋轻轻点头。 来到密林后,赵晋发现,这比上一回他打猎的密林要更加大。 难怪说这里的野兽更加多。 王熙康驾着马,对赵晋道:“国公爷,正是此处。” “好。”赵晋眯了眯眼睛,从马背上抽出长弓,“走!” 他带着十来个人,直接闯入了密林,陈枭并未跟上前,看着赵晋的背影冷哼了一声,直接策马自己选了另一条路。 第三百六十五章 落单 “他们二人,这般不合?”旁边的一位官员有些不解地道。 王熙康扯了一下嘴角,“真不合也好,假不合也好,只要让他们分开就成。” “那,我们此次,主要针对谁?”旁边的官员小声问道。 “赵晋,先把赵晋解决了。”王熙康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道。 陈枭毕竟只是一名武夫,要对付,相对而言比赵晋更好对付一些。 “下官明白了。” “跟着进去。”王熙康抬了抬下颌,“一定要让赵晋落单。” “是。” 赵晋进去后,短短一刻钟,就已经射中了三个猎物。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只狐狸? 赵晋神情微顿,脸色有些怪异,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狐狸? 转念一想,赵晋便明白了,这恐怕是王熙康设下的局。 这只狐狸远远看去,皮毛光滑,颜色漂亮。 赵晋稍稍侧头,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身后王熙康的人,佯装被狐狸吸引的样子,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然后拉开长弓,羽箭刚刚搭上去,狐狸似乎有所察觉,直接朝密林深处跑去。 赵晋牵着缰绳,小心地追了上去。 见状,白五握着缰绳,正欲要追在赵晋身后,另一边却也出现了一只狐狸。 这只狐狸没有方才那个漂亮,但是长得却也依然不错。 赵晋神情顿了一下,露出几分纠结,然后朝白五使了一个眼色,伸手指了指第二只狐狸出现的地方。 紧接着,赵晋又追着第一只狐狸跑去。 他直接策马追了上去,速度很快,后面的人很快就看不见了。 待到了密林深处,赵晋已经看不见任何人了。 耳边只有虫鸣声,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以及…… 赵晋目光微凝,是喘息声,而且是尤为粗重的喘息声。 这是大型野兽才会有的喘息声。 赵晋浑身肌肉紧绷,握紧了手中的长弓。 为了避免被王熙康察觉,赵晋并未带佩刀,所以,他现在手里的武器只有手中的弓箭。 他伸手朝背着的箭筒一模,里面还有七只羽箭。 赵晋长长吐出一口气,聚精会神地听着四周传来的动静。 忽然! 赵晋神情一凛,整个人从马背上直接翻了下去! 一个庞然大物,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直接从赵晋身后扑来! 因为赵晋忽然翻下马,故而它并未得逞,直接从赵晋脑袋上方跃了过去。 赵晋猛地转身,这才看清方才袭击他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一匹白虎,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草!”赵晋忍不住低骂了一声,居然是老虎。 赵晋双目一直与老虎对视,没敢移开。 他胆敢保证,一旦他移开眼睛,这匹白虎立刻就会扑上来。 白虎边盯着赵晋,边缓缓地绕着赵晋走动。 半响,它似乎是觉得赵晋的威胁并不大,爪子抓了一下地面,白虎突然再次扑了过来。 赵晋敏捷地朝一侧躲开,然后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长箭,搭箭,挽弓,射出,一气呵成! 赵晋手中的乃是七石弓,力道极为强劲。 长箭疾驰而出,准确无误地直接射中了白虎的腹部。 白虎虽然皮糙肉厚,但是耐不住腹部柔软,被长箭射中后,鲜血瞬间打湿了白色的皮毛。 “吼!” 剧痛让白虎的眼睛瞬间变红了,它死死盯着赵晋,再次朝赵晋扑了过去,前爪锋利,悍然朝赵晋抓去。 赵晋迅速朝一侧躲去,但是白虎虽然体积大,却很是敏捷。 他险险躲过,衣服却被白虎划破了。 几回下来,赵晋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人的体力,自然难以与此等凶猛的野兽相比。 赵晋越来越难躲开白虎的攻击,不过白虎的动作也越来越迟钝。 “咻!” 又是一箭射出,此次直接射中了白虎的一只眼睛! “吼!吼!”白虎仰头怒吼了两声,猛地再次扑了过去。 赵晋这次没能躲开,直接被白虎压在了下面。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这种局面于他而言非常不利,稍有不慎,就会葬身虎口。 正想着,白虎猛地长大了嘴,赵晋嗅到了一股腥气。 赵晋立刻抬起手中的长弓,在白虎咬下来的那一瞬间,长弓死死地卡在了白虎的口中。 白虎被迫长大嘴,却无法咬合,赵晋被压制住的腿一抬,狠狠踹在白虎的腹部,然而白虎却依然没有起来。 它似乎明白,这样,这个人难以再对付它。 赵晋重重地喘着气,艰难地从背后抽出一支羽箭,直接用手握住,狠狠刺入了白虎剩下的一只完好的眼睛中! “吼!” 眼中传来的剧痛,让白虎猛地翻滚起来,赵晋揪准时机,挣脱了白虎的压制。 他再次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趁白虎因为剧痛而发狂,且看不清他在何处,赵晋直接快步跑上去。 紧接着,他直接跃上白虎的背上,左手死死揪住白虎的皮毛,右手则攥着一支长箭,猛然将手中的长剑刺入白虎的脖颈处。 白虎脖颈处的皮毛并不算薄,赵晋用尽力气,也只不过看看刺入了半个箭簇。 但是,只要能够刺进去,便已经成功了一半。 赵晋手中不断用力,长剑一点点没入白虎的脖颈中。 致命之处传来剧痛,白虎彻底发狂起来,拼命奔跑,想要将身上的人甩下来,甚至直接用背部去撞树干。 “嘭!嘭嘭!” 赵晋死死攥住白虎的脖颈,手中的长箭,露出在外的部分越来越少。 他的后背被砸到树上,一股腥甜从喉间涌起,又被赵晋咽了回去。 无论如何,手中的动作没有半点松懈。 赵晋在白虎背上,足足待了把半个时辰,期间被白虎发狂地狠甩,撞击,赵晋都死死抓住白虎的毛发。 他甚至,自己一旦被甩下去,等待他的将会是必死的结局。 半个时辰后,白虎的动静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彻底没了声息。 赵晋这才松开了手,长长的羽箭,只剩下带着羽毛的那一截露在外面。 他躺在白虎的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手甚至微微发着抖。 第三百六十六章 胜出 野兽的气力,岂是人能够比拟?更何况是白虎这种猛兽。 赵晋本也不是天生怪力之人,这一番搏斗,几乎花掉了他的所有力气,躺在白虎的背上,几乎起不来身。 如果现在再出现任意一个猛兽,兴许都可以将赵晋吞吃入腹。 不过,幸好这处密林静悄悄的,再没有一个猛兽闯入赵晋的视线。 王熙康本以为,一头白虎,足够解决赵晋了,也就没有再费那个力气去寻旁的猛虎。 赵晋躺在白虎的背上,歇息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恢复了些许力气。 从白虎背上下来,赵晋看着这已经绝了气息的白虎,神情带着几分苦恼。 虽然他恢复了些许力气,可并不意味着,能够将这两百多公斤的老虎给拖出去。 只是,长时间放在这里,说不准等他回来的时候,这匹白虎已经被别的肉食动物啃坏了这一身皮毛。 此时,外面找赵晋已经找疯了。 白五进了密林后,立刻被狼群包围了起来。 陈枭后面才进密林,他当着王熙康的面,选了另一条路,然后进了密林后,果断朝白五等人的方向前去。 他先看见了白五,彼时白五正与狼群血战。 这狼群,其实本是王熙康给陈枭准备,却被白五先行遇上了。 王熙康并未给白五准备猛兽,在他看来,不论白五与赵晋分不分开,有没有一同葬身在白虎的腹中,总归只是一个少年郎。 解决赵晋难,可解决一个少年郎,于王熙康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陈枭既然遇上了,就不可能转头离开,更何况,他怀疑这些狼群,是冲着他来的。 两人与狼群一番血战,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一些伤口,满身的狼狈。 但是他们顾不得许多。 这密林中,既然能够作为打猎的场所,按理王熙康应该排查过一番了,像这种凶狠的狼群,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那么,这些狼群唯有王熙康安排的,为的,是取他们的性命。 纵使这些时日,赵晋明面上并未查探私造盐引一事,陈枭也将主要精力放在与赵晋的矛盾上,且处处表现得只是一个莽夫。 对查案之事,半点不懂,只会胡乱指挥。 却不想,王熙康依旧不放心,在此处对他们下手。 陈枭与白五骑着马,快速地朝外奔去。 他们遇到的是狼群,那么,赵晋遇到的是什么? 他们二人尚且可以互相照应一番,赵晋却只有一个人。 白五此时满心懊悔,他应该跟在国公爷身边,而非为了引出王熙康背后的目的,与国公爷分开。 王熙康能有什么目的?无非是要他们的性命罢了。 待陈枭与白五走出了密林后,果然没有看见赵晋。 “宣平国公呢?”陈枭沉声问道,勉强维持平静的声音下,是波涛汹涌的巨浪。 王熙康看见他们,也好生愣了一下,“宣平国公还未出来。” 该死的!陈枭竟然没有葬身在狼群中?! 为了确保那些狼群能够取下陈枭的性命,王熙康特意将这些狼饿了一两天,所以,此时狼群极为凶狠。 只要看见了猎物,怕是会冒着性命危险,直接上前拼死咬下两口肉来! 可眼前这两人,虽然身上有伤,能够明显看出是野兽的爪子造成的,却没有致命伤。 现在甚至能够安然无恙地站在此处,质问他赵晋在何处。 王熙康内心掀起滔天巨浪,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面色着急地看着陈枭两人,骑着马朝前踏了两步。 “陈校尉,白护卫,你们这是怎么回事?”王熙康着急地朝身后的衙卫道:“快!立刻叫大夫去府里准备好!” 陈枭阴沉地瞥了一眼王熙康,直接将还欲靠近的胖子逼得顿住了脚步,这才收回视线,不容拒绝地道:“我们遇到了狼群,我等宣平国公出来。” “诶呀!陈校尉,还是先处理伤口比较要紧!”王熙康面色焦急,想要让陈枭去处理,又因着陈枭的话而有所顾虑。 “不用。” 陈枭冷冷地丢下两个字,之后任凭王熙康怎么劝都不肯先行回去。 白五直接一言不发,似乎没有看见王熙康这个人一般,直接对陈枭道:“我进去找。” “白护卫,现在密林中出现狼群的话,恐怕情况不明,本官已经让人进去查探了,你不如再等等?” 王熙康怎么可能愿意让白五进去,说不准,赵晋此时正在与白虎搏斗,要是加多一个白五,赵晋岂不是便多了一分胜算? 虽然王熙康不觉得,两个人能够对付一头成年的白虎,但是为了避免万无一失,他必须要将所有的可能扼杀在摇篮中。 陈枭没有死不打紧,只要除去了赵晋,这一次谋划,依旧是成功。 白五哪里会听从王熙康的?直接当做没有听到,一扬马鞭,驾马冲进了密林。 “白护卫!” 陈枭见状,也紧跟着进去了。 徒留王熙康在原地,神情带着几分扭曲。 “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一个衙卫咬了一下嘴角,仅仅赵晋与白五,估计不是白虎的对手,但是加上一个陈枭,他们可不能保证。 至少,赵晋很有可能可以从老虎的口中逃离。 王熙康咬着牙看着已经离开的两人,憎恨的声音从齿间挤出来,“追上去!务必要将他们的性命留在那里!” “他们有三个人有怎么样?面对白虎,那也是九死一生的场面,我们能够动手的机会多得是!” 衙卫转念一想,的确如此,顿时放松了下来。 下一刻,王熙康直接指着衙卫,又遣了一队人马进去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密林中,赵晋苦恼地看着这匹庞大的白虎,一筹莫展。 “算了,不如还是先出去,然后再带人进来拖拽这匹白虎吧,希望到时候,白虎身上的皮毛还在。” 就在赵晋准备离开时,前面的路传来了交谈声。 有人! 赵晋目光微凝,伸手握住背后箭筒里的一支长箭,视线紧紧锁住声源处。 第三百六十七章 离开密林 此时听到人声可不一定是好事,不知是前来救他,还是前来取他性命的。 方才休息了半个时辰,赵晋已经缓过来不少,可此时前来的,如果是一群实力不错的杀手,赵晋没有把握可以安然无恙地逃脱。 他不是不想躲藏,而是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大多是矮小的灌木。 不过,既然是密林,赵晋所在的地方,高高的树木不少,可是它们的树干却不大,根本没有办法挡住一个成年男子。 至于上树,更是天方夜谭。 无他,这树枝又细又高,还光滑,只有高高的树冠处才有密密麻麻的树叶,其余地方就是一根枝干。 声音越来越靠近,赵晋已经拔出了长箭。 待来人显现出身形时,赵晋长长松了一口气,迎了上去,“白五,陈校尉。” 来人正是白五二人,他们后面还有一群衙卫。 在听到赵晋声音时,白五与陈枭身后的衙卫心里一咯噔,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听这声音,哪里像是在与猛兽搏斗? 白五看见赵晋没有事,大大松了口气,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赵晋,发现他身上虽然也有伤口,但如他们一般,都是一些不大紧要的伤口。 赵晋任由他们打量,笑着道:“你们来的正好,本公还烦怎么将这东西弄出去呢。” 言罢,赵晋侧开身,指向那已经没有了声息的白虎。 看见那匹壮硕的白虎,陈枭的瞳孔猛地收缩,声音甚至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你打的?” 听见陈枭声音时,赵晋心里首先浮现的想法则是,果然,不管什么性格的人,太过震惊之下,说话都是不利索的。 “是,可差点把我自己交代在这里了。” 连陈枭都如此震惊,更遑论是陈枭身后的那些心怀鬼胎的衙卫。 大人还让他们找时机给他们使绊子,尽量让三人的性命都留在这里。 可,可这样还怎么使绊子?连老虎都被打死了!他们还能如何奈何赵晋?! 这下子,没有人再敢说半句话。 赵晋冷锐的目光扫了一眼明显惧怕的众人,又慢悠悠地收回了视线,“将这白虎抬出去吧。” 那些衙卫无人胆敢不应,生怕自己下一刻就如果这白虎一般。 “走吧。” 赵晋此时只能徒步走出去,因为他的马,早在看到老虎,他从马上跃下来后,就已经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话音落下后,赵晋率先走在前面,陈枭跟在赵晋身边,勉强回过神来,对赵晋只剩下心服口服。 换成是他,哪怕最终有可能将白虎打死,这会也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哪里能够像赵晋一般,还优哉游哉地自己走? 而白五至今没有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很强,却没有想过,会强成这般…… 白五舔了一下嘴唇,将后半句话补全。 强成这般,让人生不起半点异心,只剩下满腔敬佩。 因为是走路,且又抬着一匹白虎,所以众人的速度算得上比较慢。 王熙康在外面等得心焦不已,不断地张望着密林。 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出来? 他不敢进去,生怕不小心遇到自己放进去的猛兽,最后反倒葬身在兽口之中。 赵晋刚刚走出密林,便与正在张望的王熙康对上了视线,目光微微一凝,紧紧盯着王熙康。 紧接着,赵晋就看见王熙康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顿时扯开了嘴角,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王大人所说不错,这密林内的野兽,的确是丰盛。” 赵晋咬重了最后两个字音,然后扯开身,露出身后被吭哧吭哧的衙卫抬着的白虎。 “连白虎这等稀罕物都有。” 王熙康看见那头没有了声息的白虎时,呼吸都要顿住了! 他猛地看向抬着白虎的衙卫,眼中明晃晃地询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衙卫避开了王熙康的视线。 王熙康只好勉强缓了缓心神,问道:“国公爷,这,这是怎么回事?这里面怎么会有白虎?” 这白虎,可是他好不容易找来的。 赵国境内,老虎其实算不得少,但是白虎的确比较稀有,这种白虎甚是凶猛,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特意寻了这一种白虎,将其关入密林中。 可现在,这白虎直接被人打死了! 总不可能,这是赵晋一个人打死的? “这就要问王大人了。”赵晋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王熙康,随意挑了一个衙卫的马匹,骑了上方。 对方也不敢有任何表示,连忙将马匹让给了赵晋。 陈枭和白五的神情很是矛盾,既冷,又激动。 直到一个衙卫咽了咽口水,解答了王熙康心里最想直到的事情。 “这白虎,被国公爷遇到后,直接杀死了,我们赶到时,这白虎已经没有了声息。” 最坏的结果出现,王熙康几乎眼前一黑。 然而,赵晋却没有理会王熙康,上马后,睨了王熙康一眼,便朝府衙赶去,“这里交给王大人了,本公身上还有伤,就不多留了!王大人若是有兴趣,也可以继续入密林中打猎。” 听闻此言,王熙康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没敢阻拦,最后的理智勉强让他稳住声音,朝赵晋大声道了一句。 “下官已经让人请了大夫在府衙中了!” 赵晋远远应了一声,很快消失在王熙康的视野中。 陈枭与白五紧紧跟了上去。 任凭王熙康此时心头惊涛骇浪,赵晋三人则大大松了口气。 虽然他们都从野兽的口中逃了出来,可密林里的一切,依旧让人精神紧绷。 “王熙康当真是狠。”白五冷声道。 赵晋笑了一声,“不过经此一回,他们是断然不敢再搞暗杀这类小动作了。” 连狼群亦不惧,连白虎也能打死,试问普通的刺客杀手,或者是死士,哪里能够取下赵晋的性命? “之后都要小心一些,尤其是入口之物。” 赵晋回想起皇宫内香料的问题,提醒道:“还有各种气味,一定要注意。” 暗杀一途不行,王熙康之后,怕是会使其他的阴毒法子。 第三百六十八章 酒 白虎直接被扛到了府衙,宣平国公猎回一头白虎的消息,也随之在关陇郡内传开,连临近的云州郡亦有所听闻。 戚筠澈听到消息时,直接瞪圆了眼睛,“白虎?” 卫良好笑地看着他的模样,“是啊。” “那王熙康当真是可恶至极!”听到消息时,戚筠澈正好从演武场内出来,手上还拎着把大刀。 这会,怒气之下,手一扬,直接抬手砍到了一侧的树木上。 树干高大,倒没有因此被拦腰砍断,只是却也被砍出了好大一个豁口。 卫良看着那个豁口,沉默了片刻,本来告诉戚筠澈这个消息,一来是为了激起他的斗志,二来也是提醒他,要随时照应国公爷。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地道:“你先冷静下来,国公爷猎回白虎,现在王熙康内心惶恐着呢,短时间内怕是不敢再做什么了。” “哼!”戚筠澈冷哼一声,“若是我在,非得要让他好瞧!” “我们还是先做好准备,以免国公爷那边需要,结果我们倒没办法帮上忙。” 戚筠澈知道轻重,闻言也没有再说什么,拎着大刀,直接应下了。 然而,出乎卫良意料,王熙康非但没有因此有所收敛,反而在惶恐之下,更加认为不能将赵晋留下,须得尽快除去。 不过第二日,王熙康以庆贺赵晋猎得白虎为由,举办了一场宴会。 赵晋知晓消息时,宴会已经筹办得七七八八了,今晚即可开。 王熙康没有给赵晋任何机会拒绝,所幸赵晋也并未想要拒绝。 这么急着举办宴会,这宴会里,定然有什么东西等着他。 当晚,宴会开始,关陇郡内的豪绅几乎都来了。 赵晋一进去,热热闹闹的宴会上,众人皆静默了一瞬。 片刻后,各种恭维的声音如潮水一般涌来。 “早听闻宣平国公的威风,今日一见,果真是气宇轩昂!百闻不如一见啊!” “国公爷年少有为,及冠之年过去还未多久,就有如此成就!” “国公爷一身气度非凡,难怪连那白虎都能猎得,小人等真是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耳边尽是一片恭维声,赵晋面不改色,只是朝众人点了点头,眼皮微掀,对坐上的王熙康道:“王大人。” 王熙康摸不准赵晋有没有因此生气,不过宴会已经举办,一切都铁板钉钉,他的目的也达成了。 按下胸腔里的不安,王熙康笑着站起身来迎接,“国公爷到了!那日没能亲眼看见国公爷的威风,下官想起都憾恨不已!” 赵晋施施然地走到上首的主位上坐下,哼笑一声,没有应下王熙康。 有赵晋在,哪怕王熙康是府衙的主人,这主位,也轮不到他来坐。 王熙康的脸色极为难看,赵晋这分明,是要撕破脸皮了。 看来,之前赵晋的所作所为,怕是为了让他降低防备之心,这才如此行事。 现在发现,这一招行不通,所以也就无所顾忌了。 王熙康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才缓和了心中的怒气。 为了一时发泄怒火的痛快,毁了整盘计划,这可是得不偿失。 待过了这个宴会,他倒是要看看,这赵晋,还能不能如今日这般威风! 赵晋一直暗中打量着王熙康的神情,见状,愈发确定了这宴会有问题。 他收敛起目光,不动声色地思索着会是哪里有问题,彼时又该如何应对。 赵晋已经来了,宴会自然而然开始了。 这些豪绅,自从赵晋来了之后,便屡屡想要拜见赵晋,却不得门路,赵晋也不愿意见他们。 这会终于有机会看到了人,一个两个都上前敬酒,想要好生试探一番。 赵晋手中握着酒杯,精致的酒杯在他手中不断地被转动把玩,里面清亮的酒液倒是半滴没有洒出。 他没有看见王熙康的目光,或明或暗,几次扫过他手中的酒杯。 一旁的白五,却将王熙康的目光收归眼底,正欲要提醒赵晋。 宴会上的一个小官员却忽然站了起来,“早有听闻国公爷的威名,故而今日想要敬一杯国公爷。” 本欲要敬酒的王熙康被人抢了先,脸色暗沉下来,但是一听对方也是要敬酒,顿时犹如拨云散雾一般,暗沉之色悉数褪去。 总归是敬酒,谁来也成,这样待会出事,反而更加与他无关了。 赵晋抬眸,星眸对上那名小官员,却发现对方明显在紧张。 握着酒杯的手不由收紧,赵晋收回视线,扫了自己手中的酒杯一眼,然后举起握着酒杯的那只手。 然而,小官员下一句话却并非是要敬酒,而是道:“不过,听闻国公爷猎白虎时,身上受了伤,还是不要饮酒为好。” “国公爷可以以茶代酒。”小官员特意加重了最后一个字的字音。 情况紧急,他也是无意间撞见才知晓了王熙康的打算,也没办法再私下提醒。 现在只盼着,国公爷能够听懂他的暗示,不要喝了这酒壶里的酒。 每个人的桌案前,都有一个精致的酒壶,各自从酒壶中倒酒即可。 小官员的话音落下后,不少人的脸色徒然变了! 赵晋本来因为小官员的话,而对手中的酒有所怀疑。 他初时以为对方是王熙康一伙的,想要他喝下这酒,又因对方紧张的神色,从而猜测酒水有问题。 现在看来,他手中的酒的确有问题,人却只是想要提醒他。 赵晋脸上的神情缓和了许多,笑了笑,“多谢关心了,这位大人所言有理,之后,本公就以茶代酒吧。” 小官员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而王熙康的脸色几经变幻,他略略低下头,对侍从道:“还不快去将国公爷桌案上的酒换成茶?” 侍从这才从变故中惊醒,连忙应下然后就要下去换一壶茶上来。 赵晋笑了一声,“不必如此麻烦。” 侍从的脚步顿住,目光看向王熙康。 “白五,你下去取就好,不用麻烦旁人了。”赵晋微微侧头,对白五道。 “是。” 王熙康几乎连僵硬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属下忘记了 赵晋自己的人下去取茶水,他根本没有机会再在里面下药。 今日布这一局,可谓是作废了。 宴会上,好一些人的笑容都很勉强。 赵晋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直接靠坐在椅子上,神情放松,一口都没有饮下酒水。 王熙康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方才出声的小官员,对方缩了一下脖子坐了下来。 任由他再怎么愤怒,事情已经成定局。 王熙康放在桌下的手,不断地握紧又松开,看着白五离开,下去拿茶水上来。 片刻后,王熙康缓了缓,侧头朝自己身后的一个侍从使了一个眼色。 对方会意,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宴会。 只是,他们没有发现,赵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这边,将这一幕收归眼底。 他无声地笑了笑,看来,王熙康已经很着急了。 指节屈起,抵着桌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王熙康为何突然如此着急? 赵晋可以确定,僧帆联系明睿之事,并未让旁人察觉。 明睿那里,也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这恰恰说明,他并未被发现,还在寻找机会。 而且,明面上,他来关陇郡后,一直在玩乐,可没有去调查过任何东西,相应的,也没有发现任何证据。 王熙康何故这么着急? 抵在桌面上的指节轻轻敲击了一下,声音很小,在喧闹的宴会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太子。” 赵晋无声地动了动唇。 除非是,他们一定要他的性命,无论他有没有发现什么,王熙康都要取他性命,且时间很紧急。 这般想要置他于死地的,赵晋首先想到的是太子。 白五下去换茶水时,一个侍从递了一壶茶水给他,“直接拿给宣平国公就行了。” 侍从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意,“这是我刚刚泡的。” 白五接过茶壶,触摸了一下茶壶,有些烫,看来的确是刚刚泡的。 想到此处,白五直接走到水槽处,将里面的茶水倒干净。 旁边的侍从笑意一僵,“你这是什么意思?” “避免有人在里面加了东西。”白五言简意赅地道,直接重新清洗了一遍茶壶,又细细检查一番,确定里面没有任何机关。 白五明晃晃的不相信,让侍从的脸色极其难看,“你这难不成是怀疑我?” 对方明显不满的情绪惹来白五奇怪的视线,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不认识你,不相信你,不是很正常?” 侍从顿时说不出话来。 白五自己泡了一壶茶水,然后拎着茶壶前往宴会。 本来还满心不爽和因任务失败而心生惧意的侍从,看见白五就这么去宴会,顿时有些傻眼。 太过惊愕,让他都忘记叫住白五,提醒他。 赵晋敛着目光,忽然发现喧闹的宴会安静了下来。 他抬头一看,手中动作一顿。 白五手里单独拎着一个茶壶走了进来。 赵晋看着白五,直到对方走至眼前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他看了看白五手中的茶壶,又看了看白五。 星眸内的惊愕毫不掩饰。 赵晋与宴会中众人的反应,让白五明显察觉到不妥之处。 “国公爷?不对吗?”说着,白五举起了自己手中的茶壶晃了晃,然后再将其放在桌案上。 赵晋的视线随着白五的动作而移动,耳边明显想起了几道倒吸冷气的声音。 他嘴唇动了动,“白五,茶杯呢?” 宴会上准备的饮具都是酒具,没有茶杯的存在。 刚刚将茶壶放在桌案上的白五还未松开手,右手握在茶壶的把手上,整个人愣住了。 “……属下,忘记了。” 赵晋颇有些哭笑不得,不等他说什么,白五动作迅速地转头下去拿茶杯去了! 王熙康也是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见状连忙道:“让侍从下去拿就成,不用再跑一趟。” “不必,白五都已经去了。”赵晋的语气恢复了淡然。 而白五听见王熙康的话,脚步亦没有半分停滞。 王熙康心下更是恼怒,他何曾这般被人无视过? 赵晋身为宣平国公也就罢了,白五不过一个属下,一个奴才,竟然也敢这般无礼! 待白五取来茶杯后,赵晋这才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 因为酒有问题,而宴会上唯一的水,就是酒。 故而赵晋至今还未喝上一口水,喉咙处有些干涩。 只是,茶水一入口,赵晋就默默放下了茶杯。 他从未喝过如此涩的茶水。 不论如何,这场宴会直至结束,王熙康皆没能再找到机会下手。 宴会结束后,赵晋直接离开了。 王熙康阴沉着脸,站在门口,双拳紧握。 “大人,现在怎么办?”孙瑞杰站在王熙康身侧,眉头皱起。 “如果没能解决赵晋,他有没有暗中调查什么尚且不论,上面那里,我们就不好交代。” 闻言,王熙康的面色愈发暗沉,“总会有机会的。” “那个官员呢?”语气带着难以遮掩的怒气和阴郁,如果不是对方插了一脚,赵晋已经喝下了酒水。 他们也没有必要再在此处苦恼怎么除去赵晋。 “下官方才留意了一下,宴会一结束,人就跑了。”答话的是郡丞,“跑得太快,没来得及拦下。” “哼,”郡尉冷哼了一声,目中凶光闪现。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以为自己能够跑出关陇郡不成?” 王熙康沉着脸,“今晚找个由头,直接解决掉,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是。”郡尉与郡丞应了下来。 “至于赵晋,”王熙康眯了眯眼睛,“只能等下次再寻机会了。” 郡丞有些担忧地道:“但是大人,万一赵晋快要离开回汴州,我们岂不是……” “那就拖,将他拖在这里。”王熙康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他们不是在找证据吗?现在赵晋什么都没有找到,哪里能就这么离开?” 只要赵晋继续留在关陇郡,他总有机会除去赵晋。 这里可是他的地盘,而非汴州! 另一边,官员快速离开宴会后,心里又是害怕懊恼,但是如果再来一回,他应当还是会提醒宣平国公。 第三百七十章 挡刀 官员一回到家中,立刻进房间收拾包裹。 妻子怔愣了片刻后,连忙问道:“夫君,这是怎么了?” 卫城浅叹一声,握住妻子的手,简单将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妻子后,又道:“我们速速收拾东西离去吧。” “夫君,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卫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直接甩掉了卫城的手,“你就算帮了宣平国公这回又如何?” “你可是要在郡守大人手下讨口饭吃的!” 越说卫夫人越是生气,一双眸子甚至有些发红,“宣平国公再尊贵,除非他将你带离这关陇郡,不然有什么用?之后郡守大人有的是办法磋磨你!” 甚至还凭白连累了她! 卫夫人没有想到,卫城没有出息就算了,之前郡守大人寻卫城一同做私造盐引之事,他没有这个胆子,给拒绝了。 以至于之后在关陇郡中备受排挤,升迁无望,闹得她在一众夫人里,也得不到旁人的半分好脸色。 现在,反倒是有胆子做下这等蠢事。 卫城抿了一下唇,看着妻子的目光有些陌生。 “娘子,国公爷前来是为了调查私造盐引之事的,此事事关重大,已经折了不少人了。” “私造盐引一事再不解决,后患无穷,甚至会动摇整个赵国的根基。” “且不论这些,从瘟疫到水患之事,国公爷不知为百姓出了多少力气,我怎么能看着国公爷被郡守大人害死?” 卫夫人闻言,却没有半点触动,冷笑一声,“所以你就可以看着自己的妻儿被郡守大人害死。” 卫城张了张嘴,几次欲要说话,最终却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沉默片刻后,他转身继续收拾东西,“先赶紧走吧,有什么可以以后再说。” “哼,这有没有以后还是两说呢!” 话虽如此,卫夫人却也帮忙收拾。 卫城死了,她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两人打点好之后,带上孩子,立刻逃离府中。 可惜,几人刚刚逃离府中,郡守的人就已经到了。 看到卫城等人要逃,衙卫们哪里能依? 若不是卫城横插一脚,现在大人已经得偿所愿了! 卫城只好带着妻儿,赶着马车,拼命地朝城外奔去。 快要到城门时,卫城眼尖地看见城门处镇守的士兵比往日多了一倍有余! 他心下大骇,当即勒住缰绳,换了一个方向,没敢再往城门口奔去。 马车内的卫夫人与他们的儿子,因着这一番动静,差点从马车内摔了下去! “卫城!”卫夫人扶着车壁,勉强稳住身体后,怒声道:“你干什么?!” 她撩起车帘一看,这不是去城门口的路! 方才的怒火顿时变成了惊惶,“卫城,这是要去哪里?” “城门那里有人,去不得了!”卫城心下也是紧张不已。 出不了城,在城中更是难以逃离王熙康的追捕,这下子怎么办才是好? 卫夫人自然也想到了此处,顿时红着眼睛哭骂道:“我怎么嫁了你?为你们卫家做尽了事情,却没有享过半点荣华富贵,反倒是现在连命都要保不住了!” 两人的儿子还小,只隐约知道家里出了事,却不明白太多,看到母亲这样,心下愈发惶恐起来。 小孩伸手紧紧攥住母亲的衣袖,“娘亲,娘亲你别哭,爹爹!” 卫夫人被小孩缠得烦了,直接一甩衣袖,将小孩甩到一边去。 这一下,小孩顿时也大哭起来,“娘亲!爹爹!” 卫夫人也不去哄孩子,反而骂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要是将人给引来了,我就将你扔下去吸引追兵!” 小孩不是很能听得明白,只听懂了“扔下去”,以为娘亲是不要他了,吓得不敢再大哭,只抽抽噎噎地道:“我不哭了,娘亲别不要我。” “晦气!”卫夫人却只低声骂了一句。 “够了!” 在车辕上架着马车的卫城听见里面的动静,后面又有追兵,哪怕脾气再好,这会也忍不住动了怒。 “把火气撒在孩子身上做什么?现在最要紧还不是逃出去!” 卫夫人一听这话,哪里还受得了,当即吼道:“卫城!这祸事还不是你招来的!” 后面的追兵离得越来越近卫城顾不上马车内的谩骂,手上的马鞭又抽快了两分。 马匹受痛,跑得更快了些,瞬间又与身后的追兵拉开了距离。 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再耗久一些时间,他们只有被擒的份。 卫城一咬牙,干脆驾着马车朝府衙赶过去! 现在,也只有宣平国公能够救他一命了! 待卫城将马车赶到府衙门前,发现了他的意图的衙卫,已经命人在府衙门前拦着,务必要尽快将人解决。 王熙康站在里面,冷眼看着外面的闹剧。 他暂时收拾不了赵晋,连小小一个官员都收拾不了不成? 卫城看着前后的追兵,心下一阵绝望,从马车上下来后,他抬头看着上面的王熙康。 “郡守大人,请问下官所犯何事,竟然要这般大动干戈地捉拿下官?” 卫夫人紧跟着从马车上下来,看着这里里外外围了三层的士兵,顿时腿都软了! 王熙康微微眯起眼睛,冷笑一声,“卫城!你中饱私囊,私受贿赂,还不束手就擒?!” “哈哈哈哈!”卫城自知已经没有活路,大笑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郡守大人,你以为你所做之事,又能隐瞒多久?” 王熙康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将他给本官拿下!” 包围着卫城的士兵顿时蜂拥而上。 卫城却是没有理会,转头看向惊慌失措的妻子,闭了闭眼道:“是我对不起你。” 在卫城话音落下时,一柄长刀直接朝卫夫人刺来,她脑海一片空白,情急之下,直接就近拽过身旁的卫城,挡下了这一刀。 “噗嗤!” 长刀直接没入卫城的腹部,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卫夫人。 卫夫人还抓着他的手臂,触及到卫城的眼神时,像是被烫着了一样,飞快松开了手,“是你自己说对不起我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救下 卫城心寒的笑了一声,捂着腹部,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的孩子却是被这副场景吓坏了,抱着卫城的腿,哭得一抽一抽的,“爹爹!爹爹!” “乖。” 卫城站不住,半跪下去,伸手抱住自己的孩子,“是爹爹对不起你,但是爹爹不后悔。” 宴会散了之后,赵晋就让白五注意一下宴会上救了他的那个官员,免得王熙康对他下手。 白五没有料到,王熙康的动作会这么快,待他发现时,卫城已经逃到府衙门口了。 他一面让人将此事禀报赵晋,一面自己先行赶来府衙门口。 “住手!”白五厉喝了一声。 正欲要对卫城补刀的衙卫,听到这一声厉喝,抬头望去,认出了白五是赵晋身边的侍从,手上的动作一时顿住了。 如果是旁人也就算了,这白五可是宣平国公一直带在身边的,可见是非常器重的。 王熙康黑着脸,“白五,这卫城犯了事,本官这是在依法处置,你还是莫要插手。” 白五丝毫不惧地抬眼回望过去,“什么罪名须得要直接在府衙门口处决?” 闻言,王熙康垂落在身侧的手蓦然握紧成拳头,“他的罪名当然不至于,但是卫城穷凶极恶,意欲反抗。” “如果不直接处决,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事来。” “既然罪名不至于,那就不该在此处处决。” 言罢,白五没有再与王熙康多言,直接抬脚朝卫城等人走去。 先将人救下来再说。 “白五!就算你是宣平国公身边的人,也不能枉顾赵国的律法!” 白五的脚步没有半分停滞,只是丢下一句,“枉顾律法的人可不是我。” 话音落下时,他已经赶至卫城身边,将人救了下来。 那些衙卫看了看王熙康,神情犹豫不定。 “将人给本官拿下!”王熙康眼神阴鸷,分明是铁了心要取卫城的性命。 “王大人这是要拿下谁?” 赵晋冰冷的声音从王熙康身后传来。 王熙康脸色几经变幻,好一会才按下阴郁的神情,“国公爷,这卫城穷凶极恶,罪大恶极,不仅收受贿赂,手上还沾着人命。” “下官想要派人去捉拿时,他正要逃走,这才干脆直接将人在此处斩杀。” 赵晋扫了一眼府衙外的乱局,似笑非笑地道:“逃走?逃来府衙吗?” 王熙康一时说不出话来。 卫城缘何跑来府衙,他们双方都心知肚明。 另一边,白五为卫城止住血,但是因为一番逃亡,又受了重伤,卫城看到赵晋前来后,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松了,人也昏迷了过去。 旁边的卫夫人已经吓坏了,尤其是方才她还直接将卫城推出去挡了刀。 白五并未看到这一幕,故而对卫夫人还算客气,“夫人,烦请你带好孩子。” “好,好。”卫夫人呆愣地应下,抱起了还攥着卫城小腿的小孩。 白五将卫城搀扶起,看向赵晋。 赵晋沉声道:“先将人带回去医治。” “国公爷。”王熙康脸上的神情已经快要绷不住了,赵晋这番举动,分明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赵晋看向王熙康,脸上没有任何笑容,沉下脸,身上的气势也徒然爆发。 “王大人想要说什么?人没有经过审问,又非铁证如山,直接将人斩杀在府衙门口?” “王大人莫不是当本公是死的?” 最后一句话,赵晋几乎是从齿间挤出来的,带着厚重的怒火,硬是逼得王熙康半句反对之言都无法说出口。 这些时日,赵晋一直面色温和,也没有太大的国公爷的架子,以至于王熙康差点以为赵晋是好招惹的。 直至白五将人带走后,赵晋才冷哼一声离开。 王熙康留在府衙门口,怒不可遏,偏生赵晋已经将人保下,他再想要取卫城的性命,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待白五让大夫为卫城诊治后,赵晋正好前来。 “情况怎么样?” 屋内的所有都站起身,朝赵晋行了一礼。 大晚上被喊来的大夫恭恭敬敬地道:“没有伤到要害之处,好好休养,伤口愈合了,也就没事了。” 赵晋闻言也松了口气。 对方有今日的无妄之灾,也是为了宴会上提醒他的那一句。 如果卫城因此身死,赵晋无论如何都过不去心头的这道坎。 卫夫人朝赵晋福了福身,“此次对亏了国公爷出手相助,不然……” 说着,卫夫人的眼角泛红,滚落几滴泪珠。 见此情景,赵晋心头更是过意不去,如果不是为了他,卫城也不用遭这一番罪。 “夫人言重了,是本公要谢谢你们才是。” 话音刚落,赵晋忽然发现,卫城的孩子一直紧紧挨着床榻边,小手抓着卫城的手。 他忍不住道:“小孩子与父亲感情好是好事,但是经过了这一番事故,还是要先好生歇息才是。” 卫夫人连忙道:“国公爷说得是,妾身这就将他带下去。” 说着,卫夫人朝小孩伸手,想要将小孩抱走。 谁知道,孩子却挣扎起来,死死攥着卫城的手,不要她抱。 卫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小心地觑了一眼赵晋,生怕会惹恼了赵晋,“闹什么脾气?先跟娘下去。” “我不要,不要!不要娘亲!” 小孩的抗拒太过明显,赵晋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直接伸手挡住了卫夫人的动作,蹲下来与小孩四目对视。 “为什么不要娘亲?” 小孩怯怯地抬头看了一眼赵晋,认出刚才就是这个人救下了爹爹,心下倒是没有这么害怕了。 卫夫人神情微僵,有些担心孩子说出些什么话来,连忙道:“就是小孩子闹别扭,估计是因为我之前与夫君争吵,所以这会害怕呢。” 说着,卫夫人又欲要伸手,这会直接被白五挡住了。 白五将人挡在身后,不让她上前。 赵晋没有理会她,卫夫人是小孩的娘亲,不会无缘无故那么害怕她,只能是她做了什么事。 “别怕,你告诉叔叔。” “爹爹和叔叔都在,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印章 小孩握着卫城的手,小心翼翼地道:“娘亲,娘亲推爹爹,爹爹受伤了。” 孩子这话一出,屋内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虽然小孩子说话断断续续,不连贯,赵晋却也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卫城受伤,竟然是因为卫夫人推了他? 是失手推了他,还是推卫城挡刀? 赵晋更偏向后者。 方才那种情况,就算两人再怎么吵架,也没有这个心思动起手来的。 赵晋抬头看向白五。 白五会意,直接将卫夫人带了下去。 “国公爷!国公爷!这不过是小孩子胡说八道。” 赵晋半点余光都没有分给卫夫人,抬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别怕,你爹爹很快就会醒了,叔叔也会保护你的。” 小孩用力点了点头。 “乖。”赵晋笑了笑。 卫城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怀里睡了一个小团子。 他一睁眼就看见儿子睡得正香,那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此时才涌上心头。 卫城小心翼翼地捂着腹部的伤口起身,走至门边拉开房门。 门口守着的,是赵晋和陈枭的人。 “醒了?”一个士兵的目光扫了一眼卫城捂着的伤口,“你还是前去好好躺着吧,这伤虽然要不了你的命,可伤口着实不浅。” 卫城摇了摇头,“我想洗漱一番,有重要的事情告诉宣平国公。” 听闻此言,士兵也不勉强,让人给他打了水来洗漱,然后就领着人去见赵晋。 “笃笃笃”的声音响起,赵晋淡声道:“进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下官参见宣平国公。” 赵晋有些诧异地抬头,果然看到了卫城。 “你还受着伤,怎么这就下了床榻?” 将卫城带来的士兵已经识趣的退了下去。 卫城笑了笑,“只是一些皮肉伤,不打紧。”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嘴唇,赵晋怎么都没办法相信他这话。 但是卫城硬扛着伤口也要前来见他,定然是有要事。 赵晋只好让人搬来椅子,让卫城坐下后才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国公爷,下官知道国公爷在调查郡守大人私造盐引一事。” 卫城朝赵晋拱手,神情凝重,“下官不知道国公爷是否有所进展,可郡守大人此事做得尤为谨慎,且现在关陇郡内的大大小小的官员都不敢提及此事。” “因为我们的身家性命,都握在了郡守大人的手中。” 他不过是出手帮了一次国公爷,就被王熙康追杀,还强加了这些罪名。 如果不是国公爷保下他,想必现在他一家老小,也已经没有命了。 赵晋揉了揉眉心,“本公明白,你们也是迫不得已。” 卫城苦笑了一声,哪里是什么迫不得已?不过是胆小懦弱罢了。 “下官,愿意做这个证人。”卫城道出自己的来意。 赵晋的神情凝重了两分,“你可想清楚了?你该明白,王熙康的上面还有人。” “一旦你答应做了这个证人,那就是真的追杀不断了。” 卫城笑了笑,“下官想清楚了,反正现在他也不可能会留我性命,那还不如为百姓做些事情。” “另外,下官虽然不清楚他们的账册放在哪里,但是下官知道,那私造盐引的印章在何处。” 听到这个消息,赵晋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知道印章在何处?” 印章和账册,二者只要有其一,王熙康就逃不掉。 明睿那里,对方虽然已经答应,但是能不能找到,并且将账册取出来,总归还是个未知数。 若是能够将印章拿到手,无疑多了一层保障。 “印章在何处?”赵晋的声音难得带上了几分急切。 “印章就放在公堂上。” 卫城此言一出,赵晋怔愣了半响? 公堂上,这个地方,他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卫城继续道:“在公堂上方,那幅青天白日的画,侧边有一个暗格,印章就放在那里。” 这是他有一次,不小心在看到的。 他一直犹豫,不敢将这个消息告诉前来调查的官员,生怕惹祸上身。 但是事已至此,倒是正好将这个消息告诉赵晋,他也不必日日受良心的煎熬。 赵晋眉头舒展,“好,你立下如此大功,本公会禀报陛下的。” “多谢国公爷。” 赵晋忽然想起一事,“你那妻子,可是推你出去挡刀了?” 卫城重重叹了口气,“都过去。” 显然,他不愿意多说,甚至道:“还请国公爷保密此事,这些年来,她跟着我,的确也是受苦了。” “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恐怕她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 这是卫城的家事,赵晋也不好插手,故而只是道:“你打算如何处理?需要本公帮忙的话,只管说便是。” “多谢国公爷关心,下官会与她和离。” 虽然卫城还维护着卫夫人的名声,但是经此一遭,却也无法再心无芥蒂地与对方一起生活。 “她一直觉得与下官在一起委屈了,那就干脆和离吧。” 赵晋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你先好生下去歇息吧,先养好伤。” “是。” 卫城离开后,赵晋立刻让白五去确认那枚印章是否在那里。 “如果在那里,先不要取走。” 赵晋在房内来回踱步,“先留在那里。” “国公爷,为何?”白五皱着眉,“取走岂不是一了百了。” 赵晋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觉得陈枭的那两千人能够做什么?” 白五顿时明白了赵晋的忧虑,“国公爷担心,王熙康被逼急了,直接派兵围杀我等?” “人被逼上绝路,什么都有可能做出。” 赵晋掀起眼皮,淡声道:“这两千士兵倒是可以护送我们逃回汴州。” “等明睿那边将账册取出来,看看证据是否足够,然后再取出印章,直接离开关陇郡。” 白五低头应是。 半个时辰后,白五查探回来,“那里的确有印章,属下核对过了,是私造的盐引上的印章。” 赵晋冷笑一声,“他倒是会挑地方藏,之后让人盯着,别让他又转移走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不会放过 几日后,王熙康屡次想要找机会对付赵晋。 奈何他不好直接与赵晋撕破脸皮,只能暗中动手。 却一次又一次,直接被赵晋化解,甚至还令他吃了不少暗亏。 此时站在王熙康面前的是郡丞。 “这卫城,你确定他什么都不知道吧?”王熙康阴沉着脸色问道。 郡丞微微一笑,“大人放心,卫城顶了天,也只是知道我们做过私造盐引一事。” “可是,断定我们做过此事的人还少吗?” 王熙康抬眼与郡丞对视,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说得对,孔文和左侍郎,不也断定本官犯下这等事?” “可惜啊,”王熙康目光有些阴狠暗沉,“最后差点连命都保不住,而本官,不还是好好的在这里。” “大人不必担心。” 在郡丞看来,赵晋虽然有些本事,可不过是一个莽夫。 他一直盯着赵晋,这么久了,赵晋半点消息都没有查到,甚至一副不知道如何入手的模样。 郡丞将自己的想法道了出来,却遭王熙康否定。 “不一定。” 王熙康沉着脸,回想起赵晋的一桩桩事迹,“难保他是故意装出来的,便是为了让我们掉以轻心。” 想到此处,王熙康朝前坐了些,紧紧盯着郡丞,“无论如何,让他们的皮都紧点,别让赵晋看出了端倪。” 这个“他们”,自然不仅仅是指府衙中人,还有关陇郡内的豪绅,所有参与了私造盐引一事的人。 郡丞不敢怠慢,事关生死,“下官明白,而且,一直有四个人盯着赵晋和陈枭,大人放心,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逃不出我们的视线。” 闻言,王熙康才略略放松下来,“盯好了,本官要让赵晋将命,一起留在这里!” 郡丞口中,被四个人盯着的赵晋,悄无声息地从房间内溜了出来。 他离开前,目光略略扫过盯梢的那四个人所在的地方,无声地讽笑了一声。 这王熙康,可真是小瞧本官。 扫了一眼那四人后,赵晋移开目光,直接离开了府衙。 僧帆传了信进来,明睿那边有进展了,但是要亲眼见一见赵晋,得到赵晋的保证。 显然,明睿不相信僧帆。 明府外面,赵晋的身形在一棵树下闪现。 “国公爷。”紧接着,僧帆也露出了身影,朝赵晋恭敬地拱了拱手,方道:“明睿在里面等着。” 赵晋点点头,直接翻过明府的墙壁。 明睿在自己的院子内,坐在轮椅上,神情有几分焦灼,身边是那位老仆。 老仆已经知道了明睿想要作什么,甚至他能够拿到这份账册,也多亏了老仆的帮忙。 “少爷,你说,他们真的会来吗?” 老仆频频看向小院的入口。 明睿摇了摇头,握紧了手中的账册,“我也不确定,可能会,可能不会。” 当日那个人,仅仅一番话,就将他迷了心智,应下了这件事。 报仇这个诱惑太大了,明睿不得不中计。 为了避免对方拿了账册就走,明睿壮着胆子,要求见一见国公爷,否则就不愿意将账册交出。 “本公素来不食言。”赵晋刚刚进来,就听见了这么一番话,不由笑道。 在赵晋的声音响起时,明睿放在账册上的右手,立刻握住了扶手,条件反射地想要站起来。 但是他忘记了,现在他这副模样,哪里能够站起来? 可以从床榻上下来,坐入轮椅中,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刚刚一动,明睿的腿上就传来了尖锐的疼痛。 对于明睿的腿伤,赵晋是有所耳闻的。 在明睿刚刚欲要起身时,赵晋已经掠了过去,伸手按在明睿的肩膀上,让对方再也动弹不得。 幸而赵晋手快,否则照明睿刚刚动作的力度,这会恐怕已经收不住力从轮椅上摔下去了。 明睿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因为疼痛,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多谢国公爷。” 他认出了赵晋。 明睿从未亲眼见过赵晋,但是随着赵晋的声名显赫,之前他又是明府的大少爷,还是见过赵晋的画像的。 更何况,自从与赵晋合作后,他还特意让老仆去寻过赵晋的画像。 方才一个照面,明睿就已经认出来了。 赵晋的目光掠过明睿的腿上,安慰道:“举手之劳罢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且再忍忍。” 从明睿坠马到现在,也有好一些时日了,只要明睿再忍忍,想必就没事了。 岂料,赵晋却听见了一声略显凄厉的笑声,“哈哈哈!” “怎么了?”赵晋拧着眉头,顺着明睿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双腿上。 耳边明睿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好不了了,已经废了。” 当时大夫就断言,他这双腿的筋骨已经被踩碎了,根本无法再恢复,后半辈子都只能与轮椅为伴。 现在能够有机会复仇,早已出乎他的意料。 明睿之前是想,直接与孙瑞杰他们同归于尽,一把火烧毁了这座明府。 他一直在等,等娘亲的生辰,他要将孙瑞杰的性命,当作礼物送给娘亲。 赵晋不知明睿心中所想,但是能够从中感受到明显异样的情绪。 按在明睿肩膀的手又重了几分,“莫要行傻事,有的是办法报仇,本公说过,你将账册交给本公,本公为你复仇。” “好。” 明睿已经看过了这本账册,清楚地知道里面都是一些什么。 这本账册,足以将孙瑞杰定罪,让他后半辈子都在牢房里渡过。 不。 明睿冷漠地想,陛下现在因为私造盐引一事,应当是怒火正盛,兴许孙瑞杰没有了活命的机会。 赵晋伸手接过明睿递过来的账册,粗略翻了翻,很快在上面看见了两个熟悉的名字。 七皇子的名字,赵行贞。 汴州世家,陈家的大公子,陈华。 没有太子的名字。 赵晋冷笑了一声,太子行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 不过没事,待将他们捉捕归案,有的时间让他们吐出太子的名字。 这一次,赵晋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太子。 第三百七十四章 到手 一次又一次,太子在暗中算计他。 此种敌人继续留下,后患无穷。 赵晋虽然有信心,以太子的能力,奈何不了他。 可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需要太子成功了一次,这赵国,便再也没有赵晋了。 长长的眼睫垂下,赵晋将账册收入怀中,看向明睿,“你要不要与本公离去?” 明睿怔愣了一瞬,抬头看着赵晋。 赵晋沉声道:“本公取了账册,只需要再回府衙中去一样东西就会立刻离开汴州。” “明日,孙瑞杰就会发现账册不见了,他迟早会怀疑到你身上。” “明睿,你留在这里,只是死路一条。” 明睿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袍,移开了视线,目光死盯着地面,“但是草民不过是一介废人。” 不仅帮不上忙,可能还会拖后腿。 赵晋笑了一声,“明睿,你在明府此种状况,还能够将这账册取出来,已经说明了你的能力了。” “不过,”赵晋话音一转,“之后我们须得一路逃亡回汴州,如果你受不了这种苦,那本公也不勉强。” “草民可以!” 几乎是赵晋的话音刚刚落下,明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赵晋满意地笑了一声,“那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尽早离开。” “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明睿回头看了一眼萧索的院子,毫无留恋地收回了视线。 娘亲已经不在,明府剩下的不是仇人,就是一群畜生。 “好,那走吧。” 赵晋与僧帆两人合力,直接将明睿抬了出去。 “你们在汴州城外等我们。” 赵晋低声对僧帆道:“本公回去将那印章取出来,然后再与陈枭一同离开汴州城。” “是!” 言罢,赵晋直接离开,渐渐消失在明睿等人的视线中。 明睿有些错愕,宣平国公离开了,仅仅靠僧帆一个人,怎么带他们两个出去?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身侧的僧帆吹了一声口哨,又有几个人出现。 这几个人俱是少年人,身手却很是敏捷。 另一边,赵晋迅速回到府衙,避开了府衙中的巡逻,直接往公堂去。 公堂空无一人,漆黑一片。 星眸微微眯起,赵晋朝公堂上方走去,在卫城所说的地方摸索了一番,终于摸到了一个凸起。 赵晋用力一按,一个暗格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迅速取出其中的印章,检查一番确定没有问题后,赵晋离开了公堂。 “陈枭。” 陈枭还未入睡,他知道今日赵晋前去拿账册,一直等着赵晋的消息。 赵晋刚刚轻唤了一声,房门立刻被打开了。 “拿到了?” “嗯,立刻走。” 言罢,赵晋又去将武田等人以及卫城都唤醒,几人悄摸摸地出了府衙。 “陈枭,去叫你那两千士兵。” 陈枭颔首。 两千士兵离开汴州的动静可不像是几个人离开汴州的动静。 赵晋等人刚刚赶至城门口,王熙康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两千士兵,赵晋足以硬闯过城门。 待他闯过城门后,身后的追兵距离已经越来越近,僧帆驾着一驾马车从暗处走出来。 “国公爷!” 赵晋侧头朝勉强骑着马的卫城喊道:“卫城,进马车!” 马车的速度终究是要比马匹慢一些,但是卫城清楚自己的状况,坚持骑马,恐怕只会给他们带去更多的麻烦。 卫城没有推让,直接下马钻进了马车里。 一钻入车帘中,卫城就看见了里面已经有两个人。 他抱着孩子,与明睿和老仆对视。 僧帆提前告诉了明睿卫城之事,所以他并不惊讶,笑着与卫城打了一个招呼。 卫城朝他点点头,没有多言,反而hi卫城怀里的小孩好奇地盯着明睿瞧。 在卫城进了马车后,赵晋立刻下令,“全速赶去云州郡!” 全军连夜启程,朝汴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不是赵晋不想要直接解决了王熙康。 一个郡的士兵足足有上万人,仅凭他们这两千人,怎么和上万的军队打斗? 而如果直接赶回汴州,车内还有老弱病残,赵晋没有把握带他们安全离开。 王熙康知道他手上带着真正的账册和印章后,肯定不会放过他。 除非赵晋已经拿着证据上了金銮殿,不然,王熙康都不会放弃追杀他们。 正如赵晋所料,王熙康已经气疯了。 “赵晋究竟拿到了什么?竟然直接连夜逃走?”王熙康披着一件外套,不断地徘徊踱步,心中焦躁不安。 他早已经看过了自己的账册,也翻开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 那么赵晋究竟是得到了什么,需要连夜移开? 忽然! 王熙康想起一样东西,他略显着急地对下面的人道:“快!快去看看大堂上的暗格内还有没有印章。” 他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只要赵晋拿到了印章,完全可以凭此定下他的罪名。 衙卫不敢耽误,快速查看。 待衙卫回来时,王熙康看见对方苍白的脸色,顿时明白过来。 “没有了?”王熙康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衙卫白着脸,点了点头。 王熙康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将人给本官杀了!一定要杀了他!” 王熙康面容扭曲,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狠意,“给本官留下赵晋的性命!” 他一定不能让赵晋将这份东西带到汴州。 王熙康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让人盯好了,本官怀疑,赵晋会去云州郡。” 王熙康的确没有猜测,赵晋目标明确,直接朝云州郡赶去。 他已经提前递了消息给卫良,又命人将这两日索发生之事,写成折子,快马加鞭地送往汴州。 一行人路上没敢歇息半刻,生怕后面的追兵赶了上来。 赵晋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人,侧头对陈枭道:“你带着他们先走,我带一部分人留下来断后。” 陈枭瞥了赵晋一眼,却是没有应下,反而马匹奔跑的速度放慢了。 “致果校尉!”陈枭大吼一声,“最后面的两队,谁我一同断后!” 赵晋狠狠瞪了一眼陈枭。 然而对方的命令已经下达,整个人直接朝后面溜去,任凭赵晋再怎么气急都拿他没有办法。 第三百七十五章 昏迷 马匹跑得很快,马车内的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坐稳。 他们紧紧抓住车壁,生怕一个不慎就会被甩下去、 小孩子吓坏了,但是他隐约知晓,现在不是苦恼的时候,再害怕惶恐,都只是紧紧地缩在卫城的怀里,没有哭闹。 惹得明睿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卫城怀里的小孩。 这么乖的小孩,他还是第一回看见。 卫城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他知道,这是因为上次的事,他吓怕了。 “不怕,不怕。”他低声哄着。 但是因为甚少这样放柔了声音哄小孩,声音反而显得有些僵硬,动作也生涩。 众人赶了一日一夜,在第二日天色昏暗下来后,终于看见了云州郡的城门。 陈枭抽空往前面看了一眼,云州郡高大的城墙若隐若现。 他身上此时满是血污,大多都是敌人的。 一千名士兵断后,边战边退,逼退一波敌人后,又是一波。 一日一夜下来,陈枭的双臂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眼前甚至也有些发黑。 他猛地一咬舌尖,强逼自己回过神来,然后抬刀又击退一名敌人。 云州郡内的众人已经收到了消息,戚筠澈正在城楼上方等着赵晋。 一看见赵晋等人的身影,戚筠澈厉声道:“开城门!前去接应他们!” 云州郡的城门缓缓打开,戚筠澈带着郡内的士兵朝赵晋等人迎了上去。 看到戚筠澈,赵晋终于松了口气,调转马头,立刻前去支援陈枭。 “你没事吧?”赵晋来到陈枭身边,看到对方已经发抖的双臂,抽刀而出,拦下了一个攻向陈枭的敌人。 “你先进城好好休息!” 赵晋一夹马腹,上前一步,接过了陈枭的位置。 陈枭的呼吸很重,对赵晋点了点头,没有再逞强。 因为他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时间再久一点,他可能连刀都握不住了。 追杀赵晋的追兵在看到云州郡的城门时,知晓此事已经不成了,想要离开,奈何陈枭手下的士兵,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 却依然一直纠缠着他们,不让他们离开。 局面完全调转,此前是这些追兵不让赵晋等人离开,现在是赵晋等人不让追兵离开。 戚筠澈领着人,很快赶了过来,将人悉数包围,让赵晋等人得以歇息。 “这里交给我。” 戚筠澈皱着眉看着赵晋等人,眼下一片青黑,疲倦不堪,不少人握刀的手都在发抖。 “不然,下官都怕你们直接猝死在这里。” 赵晋扯了一下嘴角,哭笑不得,“行行行,记得,一个都别放过。” 赵晋也没有跟戚筠澈客气,高声道:“全部入城休息!”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就看见前面的陈枭,踉踉跄跄地下了马,然后直接摔倒在地上。 “陈枭?!” “陈校尉!” 陈枭实在是太过疲惫了。 待赵晋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傍晚了。 他足足睡了一日。 “国公爷。”僧帆推门进来,正好看到赵晋从床榻上下来,有些惊喜地唤道,“你醒了?” 赵晋伸手抽了一件外衣披上,抬头看向僧帆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酉时了。” “酉时。”赵晋低声重复了一遍,揉了揉眉心,抬脚朝外走,边走边问:“陈枭怎么样了?” 昨日陈枭直接昏倒,实在是将他吓得不轻,要不是后来大夫说陈枭只是因为太过疲惫,兴许他现在都不能睡个安稳觉。 “陈校尉方才也醒了。” 赵晋长长吐出一口气,“醒了就好。” 赵晋本想要去找戚筠澈和卫良,经过大堂时却发现所有人都在此处。 “国公爷。”卫良眼尖,看见赵晋后高声喊道。 赵晋笑着走进去,“怎么都在这里?” “国公爷,那些人没有一个愿意招,但是他们有人身上有关陇郡的腰牌,跑不掉。” 赵晋点点头,“这些人先关着,现在要先解决掉关陇郡内的人。” 戚筠澈抱着手臂站在一旁,薄唇一掀,“直接派人去将他们全数围剿了即可。” 听闻此言,陈枭抬头望了一眼戚筠澈,却是没有反对。 “国公爷意下如何?”卫良问道。 “正有此意。” 星眸眸光锐利,赵晋淡声道:“现在我们手上有证据,足以将王熙康定罪,直接将人捉拿了即可。” 戚筠澈顿时眼角眉梢都带着些喜意,“我明天就带人去将关陇郡控制住。” 看着戚筠澈恨不能立刻动手的兴奋劲,赵晋扬了一下眉,“怎么,在云州郡憋坏你了?” “啧”,戚筠澈有些不耐,“可不是?整日除了军营里可以松松筋骨,我都快要锈住了。” 卫良拧了一下眉,“均澈,不可莽撞。” 本以为戚筠澈会对此不满的赵晋,紧接着看到,戚筠澈虽然眉眼间不大耐烦,却没有反驳卫良这话。 眉角下搭,满脸的不高兴,像是一个刚刚看到肉骨头,却突然又被人抢走的狗子,偏偏抢了他肉骨头的人还招惹不得。 赵晋摩挲了一下下巴,有些好奇卫良竟然能够镇得住戚筠澈。 “国公爷,我们可要先上奏给陛下?免得到时候有心人寻了由头,参你一本。”卫良的声音将赵晋的心神拉回。 “不必。”赵晋摇了摇头,“明日均澈直接带人过去即可,陛下允了我先斩后奏。” “我今日会写一封折子命人送往汴州,然后明日我们就动手,免得夜长梦多。” 陈枭掀了掀眼皮,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我也去。” 赵晋爽快地点头,然后道:“但是均澈不能去。” 戚筠澈瞪大了眼睛,“赵,宣平国公,这是何故?!” 声音很大,可见戚筠澈多么惊讶。 赵晋这简直直接连肉汤都给他端走了! “国公爷所言有理。”卫良亦看向戚筠澈。 赵晋笑了一声,没有插嘴,看着卫良怎么解决戚筠澈这个驴脾气。 “卫良?!”戚筠澈不敢直接叫赵晋的名字,却是不惧直呼卫良的名字。 反正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 第三百七十六章 逃? 唯一一个陈枭,也是不会理会这些事的人。 卫良没有生气,神情温和,似乎没有看到戚筠澈生气的模样,解释道:“云州郡需要你镇守。” “等我们的军队抵达关陇郡后,关陇郡的郡守肯定早已经收到了消息。” “云州郡如果没有得力的大将镇守,若是对方来一招釜底抽薪,云州郡就危险了。” 戚筠澈几次张嘴,想要反驳,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最后戚筠澈恨恨地闭上嘴,“我守就是了。” “辛苦了。”卫良笑弯了眉眼。 戚筠澈想要讥讽几句,看着那张神情温和的脸,硬是没能蹦出一个字。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要是卫良的脾气强硬一点,戚筠澈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听话,就算听令留下来镇守,也会好生嘲讽一番。 至少在口头上讨回一点。 但是卫良温温和和的模样,让戚筠澈觉得,自己但凡骂对方一句,都像是在欺负人。 赵晋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连陈枭都难以置信地瞥了一眼戚筠澈。 “你们两个认识?”赵晋看出陈枭的神情有异,似乎他们二人不像是刚刚认识。 “嗯。” 陈枭没有否认,点头道:“早些年打架认识的。” 想了想,陈枭还补充了一句,“他打不过我。” “草!”戚筠澈骂骂咧咧地走了。 赵晋直接笑出声,待人看不见后,才对卫良道:“我原本还担心均澈这性子,你们两个会有矛盾。” “国公爷多虑了。”卫良也觉得有些好笑,“郡尉只不过是口舌上尖锐了几分罢了。” “如此便好。” 陈枭站起身,望向赵晋,“我先走了。” 待陈枭走后,赵晋换了一个话题,“云州郡如今怎么样?” “一切都好……” 赵晋与卫良商议了一个多时辰云州郡的事宜后才离开。 翌日一早,赵晋与陈枭率领云州郡五千将士,并陈枭两千部下,共七千人,前往关陇郡。 昨夜王熙康已经收到了消息,一夜辗转难安。 第二日早上起来,眼底青黑一片,憔悴不堪。 不仅仅是王熙康,整个关陇郡的官员和豪绅,一片愁云惨淡。 赵晋盗走了孙瑞杰手中的账册和府衙内的印章。 本来王熙康欲要将怒火迁至孙瑞杰身上,可印章丢失,他也逃不了干系。 一干人聚集在府衙内,忧愁满面。 “大人,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那本账册上,有他们所有人的名字。 王熙康听着周围一片抱怨声,眉眼沉沉,“够了!” 他本就头疼至极,耳边一直听着他们的吵闹声,更是烦躁,直接拍案而起。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处?” 王熙康单手负在身后,不断地踱步徘徊。 “不如,直接逃吧。”孙瑞杰的声音突然响起。 逃? 众人面面相觑。 孙瑞杰握着扶手的手,用力得指尖发白。 “是,直接逃吧,否则,我们哪里有能耐可以抵挡赵晋和朝廷的军队?” “此番赵晋逃往云州郡,之后只怕会率领云州郡的军队前来攻打我等。” 孙瑞杰直直地看向王熙康,“郡守大人,我们的军队,能够与云州郡军队相抗?” 王熙康面色更沉了几分。 云州郡现在虽然已经算不得边境,却也是靠近北离之地,军队更加彪悍。 关陇郡的军队,这些年来,养尊处优,自然不会是云州郡军队的对手。 “如果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一个豪绅不满地道。 正是孙瑞杰手中的账册,详细记录了他们的名字,才将他们逼至现在的田地。 孙瑞杰握着扶手的手更用力了几分,“我也没有想到,那个逆子,竟然敢与赵晋合作。” 他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 设计让明睿失去了双腿,又不能人道后,孙瑞杰就再也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一个废人,就算知道了真相又如何? 除了满腔的仇恨,他什么都做不了。 谁知道,明睿不仅做了,还闹得天翻地覆! “哼,那也是你自己造的孽。” 这群人里,也有不少看不惯孙瑞杰的做法。 不论怎么样,孙瑞杰也是依靠明家站起来的,权势财富谁都会着迷,但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孙瑞杰将明小姐害死后,还对自己的骨肉下这等毒手。 啧,这心还真的不是一般的狠和黑。 孙瑞杰冷冷地瞧了他们一眼,没有再纠缠此事,若是早知今日,当初他一定直接将明睿除去,一了百了。 “诸位现在要不要逃?” “军队从云州郡过俩,还需要一段时间。” 孙瑞杰站起身,看向王熙康,“郡守大人,赵晋手上已经有了证据,哪怕我们挡住了云州郡的士兵。” “只要这证据交到陛下手上,朝廷派遣大军前来,难不成大人想要造反?可仅凭关陇郡,我们有这个实力与朝廷叫板吗?” 言罢,孙瑞杰没有再多言,直接甩袖离开。 这群人不走,他可不傻,现在逃了,等风头过去,改头换面出来,一样能够东山再起。 孙瑞杰走后,其余人面面相觑,不少人都有些意动。 王熙康的脸色几经变幻,最后沉声道:“都散了吧。” 究竟逃不逃,王熙康没有说。 但是等所有人都散去后,他立刻回府中收拾包裹。 一个时辰后,一架马车从府衙驶出,惹得不少行人的目光。 马车很普通,正因如此,大家才会这么惊异。 郡守府出来的马车,哪一辆不是豪华至极?这么简朴的马车,他们当真是第一回瞧见。 而且,之后陆陆续续,不少豪绅家中都驶出低调朴素的马车,让关陇郡内的百姓摸不着头脑。 赵晋率领大军来到关陇郡城楼下时,还未进攻,眼前的城门就打开了。 一位将领从里面跑了出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人。 “宣平国公!我等,我等投降!” 赵晋的手已经搭在刀柄上,听闻此话,神情有些复杂地松开手。 “你是何人?” 来人中既没有郡守,也没有郡尉。 对方顿时苦下脸,“下官,下官乃是飞骑尉。” 第三百七十七章 追回 “飞骑尉?”赵晋扬了扬眉,“你们郡尉呢?” 无论如何,此时率兵在此处的应当是郡尉。 再不济,出来投降之人,也当是整个关陇郡中最高官职的武将,怎么会是飞骑尉? 飞骑尉的脸上浮现出愤怒的神色,“郡尉,他早已经逃走了。” 犯下这等事后,直接逃走,留下他们这些人在此处。 赵晋眉头微拧,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侧头对身后的大军道:“入城!” “国公爷?万一有陷阱……”其中一位云州郡的将领有些迟疑。 赵晋笑了一声,“放心,不会。” “王熙康在里面布下陷阱,纵使将我们都擒下,又有什么用?” 证据已经递交给赵乾,王熙康倘若举兵反抗,反倒是给自己挣多了一条罪名。 谋逆,可比私造盐引的罪责更大。 赵晋一夹马肚,直接朝城内行去,飞骑尉小跑着跟在赵晋的身边,小声问道:“国公爷,要不要派人去将他们捉回来?” “放心,已经有人去追他们了。” 王熙康等人的逃跑,赵晋在来关陇郡前已经有所预料,所以让人领着另一队兵马,先行到关陇郡,追查这些人的踪迹。 闻言,飞骑尉放下心来。 虽然他们没有参与私造盐引之事,不知道会不会被连带,但这罪魁祸首逃走,着实是让人有些不甘。 飞骑尉也想要遣人去将他们捉捕回来,毕竟他们隐瞒不报,能将人捉住,好歹还可以将功折罪。 无奈等他知晓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这些人朝何处去了。 赵晋等人入城后,不少人都惶恐不安。 不论他们有没有参与,此前他们畏惧王熙康,隐瞒不报,冷眼旁观孔文、左侍郎等人被王熙康控制甚至暗害。 真要清算起来,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逃掉。 关陇郡的百姓则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妥之处。 “这,应当是已经确案了吧?”有一个老者不太确定的道。 一旁的书生冷哼了一声,满脸怒容,“自然是确案了!不然,宣平国公怎么会直接率兵入城?” 先是孔文,再是左侍郎,紧接着又来了一个宣平国公,哪怕这件事没有大肆宣扬,甚至被王熙康等人有意遮掩。 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久,百姓们也隐约听见了一些风声。 但是此前没有确案,众人也就不敢随意谈论。 万一不是,他们说的话被人听见,到时候郡守大人因此记恨他们,这可是大事。 第二日午时过后,王熙康等人悉数被抓回。 僧帆带着人,气宇轩昂地从外面走入府衙。 “国公爷,抓到了!” 赵晋正在看大大小小官员自己呈递上来的请罪书。 听到声音抬头看过去,只见僧帆身后跟着一队士兵,每个人手上都押着一个人。 最前面的,赫然是王熙康。 “下去领赏吧。”赵晋将手上的折子往桌面一扔。 僧帆高兴地应了一声。 僧帆走后,赵晋似笑非笑地看着王熙康,“王大人,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此事与你无关?” “那你跑什么?” 王熙康被士兵押到赵晋面前,却不愿意弯下膝盖。 “跪下!”他身后的士兵冷声呵斥道。 王熙康看着赵晋,哼了一声,直接瞥开头,双腿挺直,没有半点愿意弯曲的痕迹。 “王大人,哪怕不说你现在只是一个罪臣,区区一个地方郡守,怎么?跪不得我这个正一品的宣平国公?” 赵晋冷下脸,掀起眼皮,露出凌厉尖锐的目光,“你是不服本公,还是不服陛下?” “你!”王熙康气得想要伸手指着赵晋骂。 然而他的手臂直接被士兵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更遑论伸手指着赵晋了。 “怎么?本公说错了?”赵晋眯了一下眼睛,冷声反问道。 察觉到赵晋愈发不悦的气息,王熙康身后的士兵果断地抬脚直接踹在王熙康的膝盖弯上。 王熙康只是一个文臣,哪里受得住这一脚。 膝盖弯一疼,双腿情不自禁地弯了下去。 赵晋扯了一下嘴角,没有丝毫笑意,“这不是能够跪下吗?” 王熙康脸色发青,被迫跪在地上后,一言不发。 “王熙康!”赵晋一拍手下的桌案,“私造盐引一案,你认不认罪?” “哈哈哈哈!”王熙康大笑了两声,冷冷地看着赵晋。 “宣平国公手上不是已经有了证据?那我说什么,认不认罪,还有什么打紧的?” 赵晋盯着他,“所以,你承认了?” 听闻此言,对方既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王熙康。”赵晋沉声唤了一句。 “幕后主谋是什么人?谁指使你?” 王熙康的眼珠子动了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私造盐引一事,是我一力所为,因为贪婪犯下了这等错。” “我不否认,宣平国公尽管将我交给陛下即可。” “王大人一力所为?” 赵晋扬了一下眉,“那王大人,这手伸得还挺长的,连孔大人远在汴州的家人,都能派出杀手前去刺杀。” 王熙康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没有说话。 他不说,赵晋接着说,“你没有看过孙瑞杰的那本账册吧?” 王熙康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对,方才赵晋的话太过笃定,他是查到了什么,还是只是在诈他? 下一刻,王熙康便知晓,赵晋为何这般笃定,他身后还有其余人。 “孙瑞杰的那本账册上,可不仅仅只有关陇郡中人的名字。” 王熙康骤然抬头,看着赵晋,呼吸急促,被士兵扣住的双手猛地握成了拳头。 赵晋唇角一弯,微微俯下身,靠近王熙康,“你猜上面还有谁的名字?” “我不知道宣平国公在说什么。”王熙康咽了一下口水,勉强稳住声线。 “啧。” 赵晋没忍住,轻啧了一声,望向王熙康的目光带着不解和怜悯。 “本公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为他们遮掩什么?指望着他们救你?” 赵晋歪了一下头,星眸困惑,“可是,你犯下的是足以诛三族的罪名,背后之人又不是陛下,怎么可能会放过你?” 第三百七十八章 龙颜大怒 “还是说,你指望他们救下你的家人?” 赵晋特意咬重了“他们”二字。 赵晋的每一个字落入王熙康耳中,于他而言,都是煎熬。 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熙康只重复说了一遍这句话。 赵晋站直身,浅叹了一口气,“王熙康,本公既然说得这般肯定,那自然是知道一些事情。” “那账册上,可是有太子的名字。” 王熙康原本混乱的头脑骤然冷静了下来,面容中隐隐透出的焦灼之色也消失了。 “宣平国公,就算你想要功劳,也不能随意污蔑太子吧?” 赵晋并未因此生气。 王熙康突然冷静下来,看来,这件事有太子参与,知道的人很少,兴许关陇郡中,只有王熙康知道。 “王大人怎么知道本公是污蔑?” 王熙康抬头看向赵晋,对方脸上没有任何心虚或者是不自然的神色。 他心头一动,难道,赵晋手上真的有证据指向太子? 可是,他根本没有告诉其他人,孙瑞杰不知道这背后还有太子的推动,所以,账册上不可能有太子的名字。 “哼!”王熙康按下心头纷繁的思绪,冷冷道:“宣平国公自己心中清楚。” 赵晋笑了,又问道:“你不肯承认太子参与了,那另一个人,是七皇子吧?” 王熙康扯了扯嘴角,“宣平国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但是……” “陛下看的可是证据。”王熙康看着赵晋,带着恶意地笑了笑,“国公爷手上有证据?” 赵晋挑了一下眉,反问道:“王大人怎么断定本公手上没有证据?” 言罢,赵晋直接报了一串数字。 这是账册上所记录的。 王熙康的脸色徒然变了! “你看,本公说的,你又不信。”赵晋无奈地摊了一下手。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等回汴州后,让刑部的人审问吧。”赵晋抬了抬下颌,“将人押下去,看好了。” “要是他有什么闪失,我也保不住你们。” “是!” 赵晋看着王熙康的背影,眸光有些暗沉。 账册上的确没有太子的名字,只有七皇子和汴州一个世家的名字。 但是赵晋胆敢肯定,太子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不论是死士,还是方才王熙康的反应,都足以证明,赵晋的猜测没有错。 可惜,这些都无法直接作为证据。 想到此处,赵晋渐渐拧起眉头,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案,他得要想办法收集旁的证据才行。 王熙康不愿意招,倒是有不少官员和豪绅愿意招。 毕竟,赵晋手中证据十足,他们再怎么赖着,这罪名都已经是铁板钉钉了。 将众人的供状整理好后,赵晋押着人,直接回了汴州。 两千军队抵达汴州城门时,浩浩荡荡押着一大串人,惹来了无数的视线。 赵晋与陈枭让人将王熙康等人押去刑部后,两人直奔皇宫而去! 赵乾事先收到了赵晋递上来的折子,提前嘱咐了寿全,“如果赵晋来觐见,直接让他进来。” 所以,御书房门口的小太监一看见赵晋,脸上立刻对堆起笑容,“宣平国公,陈校尉,陛下已经在里面等二位大人了。” “劳烦了。”赵晋朝小太监点了点头。 对方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些,“宣平国公客气了。” 陈枭有些诧异地瞥了一眼赵晋。 “怎么了?”赵晋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陈枭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有些惊异,赵晋对一个小太监会这般好说话。 赵晋隐约能够猜到陈枭心中的想法,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赵晋一进到御书房,赵乾急切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账册呢?” 因为怕有人半路会劫下账册,所以赵晋递折子回汴州时,并未让人带上账册。 他从怀里取出账册,呈递了上去。 赵乾接过账册,低头大致翻阅了一遍,直接拍案而起! “逆子!逆子!” 赵乾将账册朝龙案上一摔,龙颜大怒,御书房内的宫女太监吓得纷纷跪了下来。 唯有赵晋与陈枭仿佛没有受到影响一般,笔直地站立着。 赵乾摔了账册,又在帝阶上来回走了好几躺,终于停下脚步,“王熙康他们招了吗?” 闻言,赵晋取出怀里供状,递了上去。 “有一部分已经招了,王熙康没有招。” 赵乾看了看那一沓供状,冷笑了一声。 纵使王熙康没有招,也没有一个人供出七皇子,可账册上已经明确有七皇子的姓名。 这件事,已然是铁板钉钉。 “来人!” 赵乾一甩袖袍,高声喝道。 一位禁军快步走入,单膝跪地,“陛下!” “立刻派人捉拿南阳陈家!再将七皇子给朕带过来!” 南阳陈家,正是账册上所记录了世家。 陈家原来的本家在南阳,后迁至汴州,故而一般称为南阳陈家。 禁军没有多问,直接领命下去了。 自从知道赵晋回汴州,王熙康等人悉数被押解回汴州后,七皇子就坐立难安。 他正想要去找东宫找太子,刚刚起身,外面就闯进来禁军。 “大胆!擅闯皇子府,该当何罪?!”赵行贞冷下脸,怒声喝道。 为首的禁军却笑了一声,笑声泛着冷和不屑,“七皇子还是想想自己再说吧,带走!” 现在闹得满城风雨的只有私造盐引一事,虽然陛下没有明说七皇子所犯何事。 可宣平国公刚刚入御书房,紧接着就让他们将七皇子带入宫中,其中缘故清晰明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还在挣扎,不情不愿的七皇子,心下“呵”了一声,沾上这件事,这个七皇子可别想好了。 想到此处,他更是没了几分耐心,见七皇子还在斥骂他们,冷声道:“这可是陛下的命令,七皇子殿下,难道要违抗圣命?” 七皇子的动作顿时停住了。 父皇…… 他咽了咽口水,心里七上八下的,挣扎许久才勉强放下身段,朝身侧的禁军打探,“你可知父皇叫本殿前去,所为何事?” 说着,七皇子从怀里取出了一锭金子。 第三百七十九章 攀咬? 他想要将金子塞入那名禁军的怀里,岂料,对方看了他一眼,直接将金子推开。 “七皇子的钱,下官可不敢收。” 七皇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他进了御书房后,看见赵乾满脸怒容,双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 赵乾随手抓了一样东西,直接朝七皇子砸了过去,“逆子!” 七皇子没敢躲,直接被砸到手臂上,疼得哆嗦了一下,“父皇恕罪!父皇恕罪啊!” “恕罪?”赵乾怒气反笑,“是朕给你的饷银不够吗?” 赵国对皇子的待遇是极好的,每年仅仅是俸禄,已经足够皇子府的开销,更遑论每个皇子手上都有好一些商铺。 七皇子呐呐不敢言。 谁会嫌钱多? 从看到赵乾的态度起,七皇子便知,赵晋手中拿到了切实的证据,父皇也已经看到了,不然,不会生气至此。 念及此处,七皇子瞥了一眼赵晋,目光中的怨恨几乎要凝聚成水。 赵晋有所察觉,抬头与七皇子对视,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怨恨。 七皇子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了,一个废掉的皇子,又能拿他怎么样? 自作孽不可活,既然他有这个胆子,做下此等事,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日。 赵晋收回目光,静静等着赵乾的判决,他还得好好想想,太子在这件事上,留下了什么痕迹。 上面的赵乾已经直接将账册砸到了七皇子的面前,“逆子!私造盐引的事,是你指使王熙康做下的,你认还是不认?!” 七皇子瞥了一眼账册,闭了闭眼,颓然道:“回禀父皇,儿子认。” 铁证如山,他不认又能如何? 反而会惹得父皇更加生气,惩罚更重。 只是…… 七皇子的胸腔中翻滚着恨意,要不是赵晋非要插一手,他又怎么会落到现在的田地?! “好!好得很!”赵乾当真不知道是应该怒斥这个儿子,还是要夸赞他一句敢作敢当了。 然而,七皇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直接愣住。 “但是,父皇,这件事是太子殿下怂恿臣去做的。” 七皇子舔了一下嘴,既然他败露了,逃无可逃,那赵行宇也别想好。 “你说什么?”赵乾不敢置信地反问道。 “儿臣说,这件事是太子殿下怂恿儿臣去做的,这些年,他收的好处可也不少。” 七皇子抬头看着赵乾,破罐子破摔,“那么多私盐,关陇郡如何能够消耗干净,这些都是太子殿下处理的。” 赵晋目光微凝,陈枭也意外地看了一眼七皇子。 而赵乾已经惊怒不已,“老七,你有什么证据?” 一听赵乾这话,七皇子徒然怔住了。 证据? 每一次赵行宇经手后,都会将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他张了张嘴,硬是没能挤出一句话来。 赵乾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带着几分怀疑,“没有证据?” “嗯。”七皇子咽了咽口水,连忙道:“父皇!这件事儿臣绝对不敢欺骗父皇!” 赵乾脸色晦暗不明,“来人,将太子传来!” 东宫。 赵行宇轻声问道:“你说,赵行贞被禁军带入宫中了?” “是。” 太子洗马有些着急,“殿下,七皇子会不会将你攀咬出来?” 赵行宇哼笑了一声,“他一定会。” 他话音刚刚落下,外面就传来了通报声,“殿下!宫中来人了!” “让他进来。” 四名禁军直接走了进来,草草地朝赵行宇行了一礼,态度还算恭敬。 毕竟,赵行宇此时还是太子。 “太子殿下,陛下传召。” 赵行宇有些诧异,困惑地问道:“不知尔等可清楚父皇传召孤,所为何事?” “太子殿下去了御书房便清楚。” 四位禁军自然清楚,却是不能告诉赵行宇。 闻言,赵行宇也没有多问和纠缠,直接点头道:“好,孤这就随你们去。” 他站起身,捋了一下袖子,从容不迫地走在前面。 四名禁军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一眼后,跟在赵行宇身后离开。 御书房。 “儿臣参见父皇。”赵行宇越过七皇子,步履不急不缓, 赵乾双眼紧紧锁住赵行宇,沉声问道:“太子,老七说,私造盐引一事,与你有关?那些私盐,还是你给处理掉的?” 赵晋能够从赵乾平静的声音中,听出其中风雨欲来的滋味。 他扬了扬眉,站在旁边继续看好戏。 有了七皇子这番话,哪怕他们拿不出证据,却也足以让赵乾怀疑赵行宇。 赵行宇面露诧异,先是侧头瞥了一眼赵行贞,问道:“私造盐引,与老七有关?” 赵乾眯着眼睛看着惊讶的赵行宇,没有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太子殿下,你什么意思?”赵行贞皱着眉,看着赵行宇的反应,心里的不安越来越被扩大。 “这件事你也有参与,现在装作不知道?” 他看了一眼赵乾的神色,有些着急。 赵行宇拧起了眉,语重心长地道:“七皇弟,私造盐引本就是犯了大错,何故要攀咬孤?” “孤现在才知道此事。” 赵行贞面色大变,“赵行宇!当初明明是你怂恿我!” “七皇弟,”面对赵行贞的声嘶力竭,赵行宇依旧拧着眉,目光中却有些失望,“孤怎么会让你去做这些事?” “犯下大错,不好好认错,反倒是将此事推到旁人身上。” 赵行宇转回头,朝赵乾结结实实地行了一礼,“父皇,七皇弟犯下如此大错,也有儿臣没有训诫好弟弟的责任。” “还请父皇责罚。” 赵晋眉心一跳,抬头看向赵乾。 果然,赵乾看向赵行宇时,眉眼已经松快了些,没有方才那么压抑。 “起来吧,此事若是与你无关,自然也怪不得你。” “老七,你口口声声说太子怂恿了你,也参与此事,却又拿不出证据,让朕如何相信你?” 赵行贞朝前膝行了几步,“父皇!如果太子没有做这件事,儿臣好端端的i攀扯他做什么?!” 闻言,赵乾望向赵行宇。 赵行宇看向赵行贞,也有些不解。 第三百八十章 臣是兵部的 “七皇弟,孤也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如此污蔑孤?” 赵行贞气得想要直接起身攥住赵行宇的衣领。 “够了!”赵乾一拍龙案,厉声道。 赵行贞整个人一抖,到底没敢直接攥着赵行宇的衣服质问。 可,明明赵行宇也与此事有关,若只有他一个人受罚,赵行贞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父皇!”赵行贞看着赵乾,“父皇,儿臣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往日都是一般般,但是自从私造盐引的事被爆出来后。” “儿臣与太子经常一同来往,难道父皇不觉得奇怪吗?” 像是害怕赵乾不相信他,赵行贞补充道:“这件事,朝堂中的官员可都知道。” 赵乾沉下脸,赵行贞所说,他也有所听闻,只是之前没有细想,现在想来,的确是正好是私造盐引的事被捅出来的时间。 “七皇弟。” 赵行宇的声音很失望,他不解地看着赵行贞,“当初你突然与孤亲近,孤还很高兴,却没有想到,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 “赵行宇!” 赵行贞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说。 赵乾闭了闭眼,突然道:“宣平国公。” 正在看戏的赵晋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站了出来,“陛下。” “你可有发现有何端倪?” 赵晋抿了一下唇,他固然很想将太子拉下来,也心知对方参与了此事。 偏偏,他手上还真的没有证据。 心里思绪翻转,赵晋面上却是摇了摇头,“臣没有太子殿下参与了此事的证据。” 几乎在赵晋的话音落下时,赵行贞的声音就响起。 “赵晋!” 赵行贞仿佛被逼至绝路,红着眼睛,神情狰狞,“赵行宇不知道多少次命人刺杀你,你竟然还帮他说话?!” “而且,赵行宇可是养了不少死士!” 赵晋拧了一下眉,现在赵行贞分明是已经快要失去了理智,方才他只是说没有证据,可没有断定赵行宇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赵行贞!你闹够了没有?!” 赵乾直接将砚台砸了下去,“怎么?你大哥没有参与这件事,你就不舒服?!” 砚台很重,盛怒之下,赵乾没有任何留手,直接砸在了赵行贞身上。 被砸中的地方传来剧烈的疼痛,赵行贞勉强拉回了一些心神,抬头看着赵乾,神情呆愣。 赵乾摆了摆手,“将七皇子押下去!先……”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然后赵晋便听到。 “先押回七皇子府中。” 赵晋垂下长睫,掩住眼中讥诮的神色。 赵行贞仿佛整个人都呆愣住了,没有反抗。 待赵行贞被禁军押下去后,赵乾的目光有些探究地落在赵晋和赵行宇身上。 正如老七所说,他为何独独要攀咬太子?而且…… “宣平国公,方才老七说的,可是真的?” 赵晋摇了摇头,“臣的确是遇到过好几回刺杀,但是并不知晓幕后之人是谁。” 赵乾的手指微微顿住,没有说话。 方才还吵闹不已的御书房,突然安静了下来。 “太子。” “儿臣在。”赵行宇垂下头,行了一礼。 “这些时日,你留在宫中,等事情水落石出后,再回东宫。” 赵乾还是怀疑了。 赵晋侧头看向赵行宇,可惜对方垂着脑袋,看不清神情,声音倒是没有什么异样。 “是,儿臣遵命。” “下去吧。”赵乾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 “宣平国公。” 赵乾拧着眉看向赵晋,“当初怎么没有告诉朕?” 赵晋苦笑一声,“臣都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且那些人都是死士。” “死士?” 陈枭的目光也落在了赵晋身上。 “是,”赵晋点点头,“陛下可还记得之前军营那件事?” 赵乾点点头,“记得,怎么了?” “当初臣交了两个人给大理寺,最后大理寺卿判他们二人乃是江湖中人寻仇。” 赵晋声音发沉,“可臣明明记得,那些都是死士。” “因为他们当时想要咬破牙齿中藏着的毒囊,是臣将他们下巴卸了。” 赵乾眯起眼睛。 这件事,当初他遣了暗卫前去调查,没能查出什么。 “这是调查私造盐引时,臣又遇上了这一批人。” “你确定?”赵乾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赵晋点点头,“臣确定,因为他们的身手,都是出自一门的。” “只是,”赵晋浅叹了一声,“臣一直没能找到证据,也找不出幕后之人,这才没有告诉陛下。” 其中原因,赵乾顿时明白了。 赵晋这是怕,没有证据,反而成了他在攀咬他人。 “无事,以后再有此事,告诉朕。” 想了想,赵乾又问道:“你人手够不够?若是不够,朕调几个暗卫给你。” “一次两次能够解决这些杀手,万一以后有一次栽在他们身上了呢?” “多谢陛下,如果臣需要,不会跟陛下客气的。” 赵乾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私盐一事,可有查到,那些盐都流向了哪里?” “未曾。” 赵晋用舌尖顶了一下上颚,“这件事,恐怕只能撬开王熙康了。” “其他人不知道?” “应当不知,他们只知道七皇子参与这件事。”赵晋皱着眉,“但是这私盐具体到了谁手中,只有王熙康知晓。” 郡丞、郡尉和孙瑞杰都已经交代了。 而这个案件,除了王熙康,属他们二人做下的事情最多。 他们不知道,那便只有王熙康知晓了。 “让刑部那边,务必要撬开王熙康的嘴!” 私盐的流向一日没有弄清楚,赵乾就一日无法睡一个安稳觉。 牵扯到盐铁,往往都是与谋逆大案有关。 “你协助刑部,继续处理这个案子。” 赵乾想起之前赵晋撬开了好几个难解决的案子,当机立断让赵晋继续负责这个案子。 赵晋舔了一下嘴唇,提醒道:“陛下,臣回来了,应该去兵部办公了。” “……”赵乾一下子都忘记了,赵晋是兵部的人。 他屈指敲了两下龙案,“朕会与兵部尚书说,你只管解决这个案子。” “是。” 第三百八十一章 敲打 赵晋几乎可以想象到,兵部尚书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有多么臭了。 不过,显然这不是他现在需要担心的事情。 “你们查案时,有需要可以直接调动禁军。”赵乾的神色极冷。 赵晋双手抱拳,正色道:“是,臣明白。” 之后,赵乾嘱咐了两人一番话,又嘉奖一番后,就将赵晋与陈枭放了回去。 赵晋两人一走,整个御书房徒然安静了下来。 “来人。”赵乾敲了敲龙案。 赵乾所养的暗卫首领从暗处出现,单膝跪地,“陛下。” 对方的声音很沙哑,喉咙明显是被动了手脚。 “去查查太子和赵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虽然方才神情上没有异常,可老七所说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些时日,他们二人的确是突然亲近了不少,且赵晋又的确遭遇过死士。 赵乾微微眯起眼睛,如果这件事太子参与了…… 他的呼吸骤然一顿,放在龙案上的抽搐了一下,那么,太子这是想做什么? 那些私盐,又流向了哪里? 赵行宇被留在了他之前在宫中居住的地方,外面有禁军把守,严密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怕暗处中,还有父皇的暗卫盯着。 不要说出去,他有任何异动,父皇都会立刻知道。 赵行宇坐在桌案旁边,喝了口茶水,勉强定了定心神。 传信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只希望他被困在这里,他们不会乱了阵脚。 可惜,他大多耳目都在明面上,唯有死士和戚少卿不为他人所知。 父皇已经怀疑了死士的存在,不能轻易再动用。 赵行宇面色不善,将茶杯“啪”的一声置于桌案上,现在,他竟然只有戚少卿一人可用。 只希望他能够机灵一点,能够解决这些事情,打消父皇的疑虑。 另一边,赵晋从御书房出来后,与陈枭走在官道上,侧头低声道:“你现在去哪里?” “我要先回一趟军营。”陈枭依旧面色冷淡,带着几分冷厉,却不像两人刚刚认识时,说话带刺的模样。 赵晋点点头,“那我先去一趟刑部,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王熙康。” “嗯。” 陈枭抬脚,正欲要与赵晋分道扬镳,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宣平国公。” 赵晋顿住脚步,望过去,“怎么了?” “你认为太子与这件事有关?”陈枭的声音很低,现在宫道上只有他们二人。 赵晋打量了一下陈枭的神情,“本公有所猜测,毕竟,我们遇到的死士,的确是太子的人。” 闻言,陈枭没有说话,拧了一下眉。 见状,赵晋笑了笑,“只要撬开了王熙康的嘴,不就知道真相了?” “也是。”陈枭瞥了一眼赵晋,直接抱着手臂离开了。 赵晋在原地站了一会,回想了一下陈枭与太子有没有联系。 无果后摇了摇头,回去让僧帆查查就是了。 赵晋来到刑部时,刑部尚书正在看私造盐引的卷宗,眉头皱成“川”字。 “尚书大人。” 刑部尚书听见声音,抬头看去,“宣平国公。” 他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近赵晋,带着几分急切,“可有左侍郎的消息?” 赵晋浅叹了一声,“我在关陇郡时,有特意留意过,没有。” 没有…… 刑部尚书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没有消息,兴许也是一个好消息吧。” 左侍郎手无缚鸡之力,想要从那些人手上逃脱,只怕还是悬得很。 “尚书大人不必担忧,”赵晋宽慰了两句,“本公已经让人继续在那边找了。” “多谢宣平国公了。”刑部尚书朝赵晋拱了拱手,勉强打起精神来。 “不知道这个案子,现在是谁负责?” 赵晋抬眼,“还是本公。” “可能兵部尚书大人很快就要打上门来了。” 刑部尚书回想起赵晋前去关陇郡后,兵部尚书那个老头大闹刑部的场景,喉咙一噎,竟然不知道赵晋继续负责这个案子是好事还是坏事。 “王熙康怎么样了?”赵晋揉了一下眉心,岔开话题。 “在牢里关着,有人十二个时辰一直盯着。” 刑部尚书侧开身,朝前一伸手,“宣平国公请坐,我们商量一番怎么解决这个案子。” 赵晋点点头,在主位右侧的位置上坐下,给了刑部尚书的面子。 尚书虽然是正一品,论尊衔,是断然没有国公爷高的。 “下官方才看了看卷宗,这幕后之人,除了七皇子,还有其他人?” 显然,刑部尚书已经知晓了太子被变相关起来的消息。 “尚书大人消息可真是灵通。”赵晋抬眸瞥了一眼刑部尚书。 他从宫中到这里,半个时辰不到,刑部尚书竟然收到了消息。 刑部尚书摆了摆手,“这件事,宫里可是已经传遍了。” 这回赵晋属实是有些惊异了,“宫中的消息传得这么快?” 刑部尚书笑了一声,“寻常的消息当然没有传得这么快,可被关的人,一个是七皇子,一个是太子。” “都是天横贵胄,宫人们难免会更加好奇。” 赵晋了然,正如现代,明星名人的八卦总是传得很快,也更为人津津乐道。 “这就端看这死士,究竟是谁的人了。”赵晋没有直接回答刑部尚书方才的话。 刑部尚书目光微凝,摇头叹道:“看来,国公爷并不相信下官。” 赵晋笑了笑,并未说话。 见状,刑部尚书也不勉强,转而道:“国公爷可有什么好法子,现在一来要找出私盐究竟去了何处。” “二来,这死士是不是七皇子的人,如果不是,又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 刑部尚书的声音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还要证明,太子殿下究竟有没有罪行。” 赵晋的视线扫过桌案上的卷宗,一手搭在扶手上,一手搭在挨着的桌案上,“这些只能从王熙康的嘴里撬出来。” “他不愿意说。”刑部尚书对此几乎不报什么希望。 像王熙康这种人,大多嘴硬得厉害。 再者,对方能够选王熙康做这件事。 第三百八十二章 你不能保证 意味着王熙康的嘴没有那么容易撬开。 “再难撬,也得要撬开。”赵晋偏头凑近了一些刑部尚书,“尚书大人,七皇子已经参与了此事,如果背后还涉及到其他人。” “你觉得,对方会有多大权势?” 刑部尚书神情微僵。 如果除了七皇子还有其余人,至少也是同为皇子……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答案简直显而易见。 “你觉得到时候他们会放过我们吗?”赵晋却仿佛没有看到刑部尚书越来越难看的神色,继续说道。 “尚书大人,斩草不除根,遭殃的只会是自己,更何况……” 赵晋收回视线,指尖摩挲着椅子扶手,声音又冷又沉,“这还是恶根。” 刑部尚书轻吸了一口气,好一会才低声道:“宣平国公所言有理。” 听闻此言,赵晋才满意了。 他可不想,到时候他深查这个案子,而刑部尚书害怕惹祸上身,在后面拖后腿。 他们都已经沾上了,再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走吧。”赵晋单手按着桌案,站了起来,“去看看王熙康。” 两人一前一后朝刑部的牢房走去。 王熙康被关押在最里面的位置,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进来劫狱或者杀害王熙康。 刑部的牢房比地方的牢房要好上不少,但是这气味也不好闻。 腐朽的腥臭味,像是暗不见天日的地底的味道。 赵晋皱了一下鼻子,两侧不少牢房都是空的,偶尔有人,听到动静,也只是抬头看了看。 能关入刑部的牢房,都是曾经身在朝堂的。 两人前面还有两个狱卒,四人在最里面的牢房门口停下。 赵晋垂眼看着牢房内穿着囚衣,憔悴不堪的王熙康。 对方正躺在床上,面对着墙壁,脑后的头发乱糟糟的一团。 说是床,其实也只不过是用稻草铺高了一些罢了。 “王熙康。”赵晋淡声唤道。 四人走来的动静不算小,王熙康也早已经听见,却并未起身。 这会听到赵晋的声音,也权当没有听到一般,动了动身子,朝墙壁挪了一下。 其中一位狱卒打开了牢房门,见状,直接快步上前,一脚踹了过去,“大胆!” 狱卒厉喝道:“宣平国公和尚书大人在此!你一介罪臣,还敢躺在这里?!” 狱卒这一脚可没有半点留情,王熙康脊背处一痛,在狱卒还欲要踢第二脚时,他终于爬了起来,躲开狱卒踹过来的脚。 “宣平国公,尚书大人。”王熙康没什么情绪地拱了拱手,敷衍至极。 狱卒刚刚被王熙康躲开了一脚,本就心中不爽利,又看见他这副模样,更是怒从心中来。 他侧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晋,干脆上前一步,想要直接将王熙康踢倒在地。 王熙康看到狱卒的动作,嘲讽地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笑狱卒仗势欺人,还是笑自己沦落到现在田地。 “行了。”赵晋出言制止了狱卒。 “你们都下去。” 狱卒连忙收回脚,应道:“是。” 待狱卒走后,牢房内只有他们三人。 赵晋面色冷然地看着王熙康,“王熙康,你死咬着不松口,对你有什么好处?” 王熙康哼笑了一声,直接盘腿坐下。 “可说出来,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王熙康抬头看向赵晋,“难道,你们还会饶我一命?” 刑部尚书眉头皱起,一挥袖袍,“当然不可能。” “呵。”王熙康笑了一声,闭上了嘴。 “你是指望他们为你保下你家人?” 赵晋并未因此生气,语气平静,“王熙康,你该明白,你自己是不可能活命的了,或者说。” 他朝前走了一步,逼近王熙康,压低声音道:“你唯一还能奢望的,只有保住自己家人的性命。” “可是,”赵晋放轻了声音,“你死在刑场上,之后能确保他们会救下你的家人?” 王熙康的瞳孔猛地收缩,骤然抓紧了手下的稻草。 赵晋笑了一声,“你不能保证。” 站在一侧的刑部尚书将目光落在赵晋身上,眼睛越来越亮。 半响,王熙康声音发哑,“那又如何?我说出来后,难道陛下会饶过我家里人?” “本公可以为你求情。” 赵晋低头捋了一下自己的袖袍,“王熙康,陛下的保证,想必会比你背后之人的许诺更有信服力吧?” “如果你愿意说,可以告诉本公,我会向你为陛下求情。” 赵晋的声音顿了顿,又望向王熙康,“你应当知道,你至少得要诛三族,保下一两个人还可以,多肯定不行。” 王熙康嘴唇抖了抖,几次欲要张开,又合上。 赵晋将王熙康的神情收归眼底,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他心动了。 “尚书大人。”赵晋转身,“我们走吧。” 刑部尚书如梦初醒,略有些高兴地应了一声。 赵晋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对方,他高兴什么? “咳咳。”刑部尚书轻咳了两声,收敛了脸上的喜悦之色。 然而,出去后,刑部尚书还是忍不住凑近问道:“宣平国公,你有没有兴趣来刑部?” 赵晋脚步顿了顿,脸上满是困惑,“尚书大人?” 刑部尚书仿佛没有看到赵晋的神色一般,怂恿道:“你看,你查案这般厉害,留在兵部,实在是浪费了一点。” 赵晋一连破了好几个棘手的案子,而且那审讯手法,当真是厉害。 王熙康方才分明已经意动,上一回的案子也是赵晋审出来的。 这等人才,不来刑部,当真是可惜了。 赵晋没有料到,刑部尚书神情有异,竟然是因为此事。 他扯了一下嘴角,正欲要推拒,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好啊,你这是要撬老夫的墙角?” 赵晋与刑部尚书俱是一僵,循声望去,正好看见兵部尚书怒目瞪着他们两个。 下一刻,赵晋明智地与刑部尚书拉开距离。 “尚书大人,方才我正要拒绝刑部尚书大人。” 刑部尚书顶着兵部尚书凶狠的目光干笑了两声,“本官,的确也没有说错。”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为什么? 听闻此言,赵晋略显诧异地看了一眼刑部尚书,很快移开了目光。 他声音平静地对兵部尚书道:“我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两位大人了。” 言罢,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快步朝刑部的门口走去。 刑部尚书的目光几乎要将赵晋的后背烧出一个洞来! 赵晋走了几步,忽然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对了,尚书大人,切勿让王熙康收到半点外界的消息。” 只有不知道,才会愈发害怕。 王熙康越害怕,他们才越有机会撬开他的嘴。 丢下这一句话后,赵晋快步离开了刑部。 与此同时,戚少卿刚刚回到府上,就听见了这个消息,面色微变。 “少卿?怎么站在这里?”戚嘉韩的声音从戚少卿身后传来,他神情微僵,很快又恢复如常。 “韩叔。”戚少卿恭敬地朝戚嘉韩拱手行礼。 “不用多礼。” 戚嘉韩面色温和,又问了一遍,“刚才怎么愣在这里?” 边说他边朝里面走。 戚少卿神情平静,方才的惊愕似乎只是错觉。 “刚刚听见太子殿下因为私造盐引一案被陛下关了起来,有些惊讶。” 戚嘉韩皱了皱眉,“这件事不要多言。” “我明白的。” 戚少卿跟在戚嘉韩身后朝里屋走去,言行举止进退适宜。 戚嘉韩留他关心了几句后,才放他离开。 而戚少卿一回到屋内,神情顿时阴沉了下来。 太子被陛下变相关了起来,这于他们而言,太过不利了。 而且,现在恐怕陛下已经盯住了太子手中的势力。 戚少卿在桌案旁边坐下来,目光阴沉沉的。 不行,现在只有他才是最合适暗中行动,帮太子洗去嫌疑之人。 一旦太子倒下,他的前程,也必然会被毁。 戚少卿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指节不断敲击着桌案,速度越来越快。 死士应当瞒不住了,但是绝对不能让陛下发现,这些死士乃是出自东宫。 再者,还有私盐流向需要解决。 心头思绪翻飞,戚少卿快速思索着,这些事情可以找谁来当替死鬼。 忽然,戚少卿想到一个人。 既能够洗清太子的嫌疑,又绝不会让人怀疑到自己头上。 而且,有太子在,事后他也可以脱身而出…… 戚少卿舔了一下嘴唇,眼睛微微眯起,几乎是瞬间就做下了决定。 第二日,戚少卿休沐,他一早就出了门。 不过,明面上,乃是去书舍。 汴州最大的书舍,当属墨香阁。 里面的书籍很是齐全,从四书五经到各种杂书,应有尽有,甚至有不少古籍。 不少士子都喜欢来此处读书。 戚少卿来到墨香阁后,在前面看了一会,趁人不备,直接溜到了墨香阁的后面。 “副统领已经来了。” 戚少卿一来到墨香阁后院,立刻有人迎了上来,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 戚少卿点点头,熟练地绕过几间厢房,走进最后面那一间。 里面已经有一个中年男子坐在那里。 “戚侍郎。”对方朝戚少卿抱拳道。 若是禁军统领在此处,一定会认出,此人正是禁军副统领,林宇。 “林统领。” 林宇笑着摆了摆手,“戚侍郎真是折煞我了,在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统领罢了。” 戚少卿笑了笑,在林宇的对面落座。 “此次冒险将林统领叫出来,实在是迫不得已。” 林宇也是太子的人,只不过知道的人不多。 “在下明白,”林宇正了正脸色,“现在殿下被陛下拘在宫中,一直被人盯着,无法传递消息。” “东宫情况估计也差不多,两位近侍无人胆敢轻举妄动。” 林宇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外面,全靠戚侍郎了。” “我昨夜知道此事后,想了一个主意,兴许可以助殿下洗脱这个嫌疑。” 林宇目光一亮,连忙问道:“什么主意?还请戚侍郎快快道来。” “找一个替死鬼,而且,此人的身份绝对不能低。” 戚少卿面不改色地道出了两个字,“戚家。” 林宇微怔,“戚家?可是戚侍郎你……” “哼,”戚少卿冷笑了一声,“我在戚家,也只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 “他们未曾真正当我是戚家人。” 戚少卿说了两句,便不欲再说,而是道:“现在是殿下的事更为要紧。” 林宇按压下心底翻涌的想法,“好,戚侍郎有什么需要嘱咐在下的,尽管说。” 不论戚少卿的品性如何,现在他们都是在太子的船上。 想要将太子摘出来,还需要靠戚少卿。 只是这等人,万万不能深交,不然,哪一日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都不知道。 戚少卿压低了声音,语速很快,“我会伪造一枚号召死士的令牌,然后将之藏入戚嘉韩的房内。” “再让所有死士的衣服都换成有令牌上的标志的衣服。” “后日晚上,”戚少卿眼内划过一抹狠色,“我让死士的首领潜入戚嘉韩的书房内,你要立刻过去,来一个人赃并获!” “可是,戚,戚嘉韩恐怕不会承认。” 戚少卿笑了一声,“他不承认又如何?人赃并获,到时候再从中搜查出令牌,任凭戚嘉韩有九张嘴都说不清。” “至于王熙康那边。”戚少卿皱了一下眉,“可能需要你的人潜进去。” “不需要动什么手脚,提醒一下他,只要他乖乖听话,我们就能想办法将他家人救出来。” 林宇将戚少卿的计划在脑内捋了一遍,“只要王熙康那边不出幺蛾子,应当没有问题。” “他们有没有用刑?” 林宇摇了摇头,“没有,但是今日赵晋前去牢房里看了王熙康。” 戚少卿想起上一回许攸栽跟头的原因,拧着眉头嘱咐道:“必要时候可以处理掉王熙康,但是记住,派去的人,一定不能让人发现与我们有关系。” 听闻此话,林宇也立刻想起了许攸那个案子的事。 “在下晓得了。” 林宇顿了顿,觑了戚少卿一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为何要选择戚家?” 戚少卿神情微顿。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两个案件 紧接着,戚少卿笑了一声,“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 “我选戚家,当然是因为戚家最合适。” 可为什么合适,戚少卿却没有再谈及半句,显然是不愿意再说下去。 林宇只好收回了视线,不再谈此事。 戚少卿垂下的眼睑内,目光晦暗。 在戚家寄人篱下的日子,他早已经过够了。 现在既能够摆脱此种情况,又能完美掩饰他的身份,不会让人怀疑到他身上…… 戚少卿弯了一下嘴角,何乐而不为? 两日后,戚少卿在戚家终于找到时间,成功潜入了戚嘉韩的房间。 戚嘉韩的房间没有太多装饰,甚至连摆件都没有多少个。 最昂贵的,当属外间放着的那个巨大的兵器架。 整个房间的风格凌厉简单,一眼瞧过去就知道这是武将的房间。 戚少卿的目光逡巡了一轮,最后走到兵器架旁边的柜子旁边。 他伸手抹了一把,柜子表面没有任何灰尘,很干净。 可是,这太干净了,似乎从来没有人用过一般。 戚少卿伸手拉开最下面的抽屉,略微有些腐朽的气味传了出来,显然这个抽屉已经很久没有用了。 甚至连下人都胆敢直接避开这个抽屉。 倒是正好。 戚少卿从怀里拿出那块玉佩,果断将玉佩放到抽屉最里面。 藏好玉佩后,戚少卿走至门边,小心地拉开门缝,确定外面没有人后才走了出去。 之后,如戚少卿所料,戚嘉韩并未发现那枚玉佩。 刑部。 赵晋从牢房内出来,身上还带着隐约的血腥气。 “宣平国公,辛苦了。”刑部尚书听到动静,从一大堆卷宗中拔出脑袋,看向来人。 赵晋抬手摆了摆,问道:“卷宗查得怎么样?” “查出了些东西。” 刑部尚书拿起特意放在旁边的两个卷宗,“国公爷看看这两份。” “一份是两年前汴州一件杀人案,一份是三年前,户部的火灾一案。” 赵晋拿起卷宗,在旁边坐下,仔细看了起来。 粗略一瞧,赵晋并未看出什么不妥。 但是刑部尚书单独放出这两份卷宗,只能意味着其中定然有问题。 他直接将这两份卷宗一起放到桌案上,仔细核对起来。 半响后,赵晋拧起眉,“汴州的杀人案,最后缉捕的凶手姓陈,与陈家有关?” 刑部尚书点点头,“正是,国公爷不妨再看看受害人。” “受害人……”赵晋看着卷宗上的名字,只觉得很是熟悉,偏偏却想不起来。 指尖无意识地轻点在卷宗的人名上。 会是谁呢…… 忽然,赵晋脑中灵光一闪! “是从关陇郡调任回来的曲消壬的弟弟!” 曲消壬是关陇郡上一任郡丞,乃是科举出身,在关陇郡待了两年后,被调任回汴州。 而此案被杀的,乃是曲消壬的庶出弟弟。 当时没有人将此事放在心上,曲消壬也没有追查,刑部将凶手找出,结了案后就了了。 可是现在看来,凶手与陈家有关,被害者却与曾经在关陇郡待过的曲消壬有关。 “尚书大人,此人当初怕是被灭口的。” 只是,不知道对方是要借此警告可能知道什么的曲消壬,还是曲消平意外知道了什么,在曲消壬的默认下,被人灭口。 “是啊,”刑部尚书皱着眉,“真是这样的话,两年前,关陇郡已经开始做此等私造盐引的事了。” 赵晋回想了一下,淡声道:“账册上记录的时间是将近两年前。” “还有一本更早的账册。”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赵晋舔了一下犬齿,不太抱希望地道:“估计已经找不到了。” 时间过去太久,且当时发生了曲家的事,对方极有可能已经毁了账册。 “没有账册也无碍,人都被找得差不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私盐的下落和太子一事。” 赵晋敛眉道:“尚书大人,这几日,本公调查了一番陈家。” “这陈家可真是有意思。” 刑部尚书听闻此言,并未露出意外的神色,反而道:“之前下官是不敢相信这件事太子有参与的。” “可是,这陈家同时与太子和七皇子交好,又恰恰是与七皇子联手犯下私盐大案的世家……” “大人可有盯着曲消壬。” 刑部尚书点点头,“这是自然,在发现卷宗的问题时,下官已经让人立刻去盯着曲消壬了。” 赵晋将手上摊开的这一份卷宗卷起来放好,虽然没有从中找到什么证据,但是却也多了一个突破口。 已经两日过去,王熙康却依然没有松口,他连着审了两日陆陆续续抓起来的参与进私盐案件的人。 哪怕是陈家的人,也被他审了两轮,却没有半点收获。 而除了陈家,其余人,赵晋可以肯定,他们的确是不知情。 至于陈家,赵晋颇感头疼。 陈家太过复杂,其中肯定有无辜之人,却也有知道真相之人,所以审问也就变得困难了不少。 须得仔细分辨,才能甄别出,真正知道真相,却不愿意开口之人。 赵晋的审问手段并不仁慈,甚至有些狠辣。 然而,他并不愿意手上沾上无辜之人的血液。 死咬着不开口的人,赵晋有足够的手段,让对方生不如死。 那些的确不知道的人,赵晋也不想将之后那些手段用在对方身上。 赵晋的唇线被拉直,长长呼出一口气后,视线略略扫过桌案。 在划过面前的卷宗时,赵晋突然想起,刚刚他只看了其中一个卷宗。 他抬头看向刑部尚书,对方正望着他,然后目光落在了他面前的卷宗上,意图明显。 赵晋默然片刻,然后拿起了桌案上的卷宗。 另一份,案子比上一份要更加简单一些。 是户部发生的一场火灾,时间也要更前面一点。 许是因为上一份卷宗的影响,赵晋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卷宗记载的名字上。 艾亮? 赵晋在脑海中搜寻片刻,依旧找不到任何与之相关信息。 不过,星眸的目光落在卷宗中间的位置上。 烧没了一大半的账册? 第三百八十五章 计划启动 户部的账册,记录的乃是各地所交之税赋,国库的收支情况。 赵晋屈指敲了敲桌案,沉声道:“恐怕,他们私造盐引,正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赵晋此话,正与刑部尚书所想相同。 他深吸一口气,“不错,三年的时间,这么多私盐,究竟去了何处,我们至今无从得知。” 刑部尚书没有说的是,什么人会需要用到这么多私盐? 寻常百姓,哪怕是以盐做买卖的商人,也消耗不了这个数额。 “户部的漏洞也挺大的。”赵晋言语中带着些许嘲讽,“这么多私盐,居然三年来没有人发现。” 赵晋猛地将卷宗卷上,朝桌案上一扔,星眸内情绪冷淡。 他可不信,那群老狐狸会半点端倪都没有发现。 只能是有人收受了贿赂,暗中帮忙做掩护。 刑部尚书的脸色不大好看,“下官已经揪出了户部的几条虫子。” 他的声音顿了顿,“不过,国公爷方才可还看出了什么端倪?” “艾亮是谁?”赵晋斜睨着刑部尚书。 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至于“艾”这个姓氏,他也没怎么在汴州听过。 闻言,刑部尚书笑了一声,恍然想起,宣平国公在汴州的时日甚短,恐怕是不知晓艾家。 “国公爷一直以来,太过厉害,下官都快忘了国公爷来汴州不久。” 赵晋扬了一下眉,“也不算短了。” 毕竟还在这里过了一个年,破了不止一件案子。 想到此处,赵晋难免有些郁闷。 他来汴州后,立下的功绩,似乎都是因为破案。 刑部尚书忍不住失笑,解释道:“这艾亮,其实是艾家的嫡子。” “当初艾亮夜间值守时,一个不慎,打翻了户部的烛台而不自知,酿成大祸,虽然不至于牵连整个艾家陪葬。” 刑部尚书轻叹道:“不过,此后艾家也逐渐没落了。” “艾家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赵晋直接问道。 “艾家是七皇子母妃的娘家。” 赵晋微怔,皇子的母家,他在汴州却几乎没有听过艾家的消息,这哪里是没落,怕是都已经沉寂了。 “一次火灾怎么会……”赵晋拧了一下眉头。 刑部尚书目光有些悠远,“也不仅仅是火灾,艾家很疼这个孩子,他们有人试图劫狱……” 星眸睁大了几分,赵晋有些难以置信。 劫狱? “在天子脚下劫狱,还是此等大案,艾家疯了?” 刑部尚书轻叹了口气,“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最后差点将全家都搭了进去。” “之后艾家彻底失了圣心,还是七皇子的母妃求情,才勉强保住了艾家。” “不过啊,七皇子的母妃也彻底失去了圣心。” 赵晋的手肘撑在桌案上,稍稍靠近了一些刑部尚书,“尚书大人是怀疑艾家也参与此事?” “一个沉寂的世家,没有人的目光会落在他们身上,搞些小动作,当然也难以为人所知。” 刑部尚书抬头看着赵晋,声音微沉,肯定了赵晋方才的话。 “的确。”赵晋微微颔首,他放下手,轻拍桌案站起,“那就从艾家和曲消壬入手。” 只是,赵晋与刑部尚书没有想到,还不等他们去查艾家和曲消壬,整个案子都发生了极大的变故。 当夜。 朝堂上因为私造盐引的案件,闹得风风雨雨,许多官员都绷紧了皮。 在这朝堂上,能有多少人是干净的? 他们生怕赵乾会借着这件事,直接与他们清算。 戚嘉韩倒是没有太过在意,这个案子始终与武将牵扯不大,且戚家素来行事光明磊落,也不惧怕陛下查。 唯独是戚筠澈。 “哼!臭小子!”戚嘉韩看完了戚筠澈寄来的信件,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原本是将人送去云州郡历练历练,好好打磨一下这个性子。 这下倒好,直接不想回来了! 戚嘉韩将信件折起,然后凑近一旁的烛台,将信件烧毁。 云州郡的存在有些特殊,这封信若是让有心人发现,怕是不知道要编诽成什么样子。 “也罢。”戚嘉韩重重叹了口气,“他年纪也不小了,自己做决定就成。” 戚将军决定,干脆放任不管了,云州郡也算得上是一个好去处。 信件刚刚烧完,突然! 一道人影从窗外闪入了屋内。 “阁下是何人?” 戚嘉韩的手立刻放在旁边挂着的长刀的刀柄上,目光紧紧盯着来人。 对方看上去年纪与他不相上下,面容冷肃,还带着几分残虐,穿着一身的黑衣。 不知道为何,戚嘉韩的右眼皮,自从男人出现后,一直跳动,心头也徒然变得很慌,仿佛一块巨石悬在心上。 对方没有说话,也没有进攻的意思。 反而是…… 戚嘉韩猛地站起身,看着面前单膝跪下的黑衣男人,惊愕道:“你……” 他刚刚吐出一个字音,面前的男人直接打断了他,“属下参见主子!” 主子? 戚嘉韩的脑子仿佛被东西卡住了,半点反应不过来。 这是何人,怎么好端端地称呼他为主子? 戚嘉韩正欲问些什么,外面逐渐靠近的动静引去了他的注意,“谁!”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当即有人破门而入! 林宇抬脚直接踹开了房门,锐利的眸光直接射向戚嘉韩和地上跪着男人。 “死士?主子?” 林宇厉声道:“原来,私造盐引案件中的死士,竟然是戚将军豢养的!” 戚嘉韩猛然反应过来,方才黑衣男人的声音太过大了一些。 他中计了! “林统领!” 戚嘉韩咬了一些舌尖,疼痛传来,脑海更加清醒了几分,“空口无凭!” “空口无凭?”林宇气笑了,“戚将军,方才下官可是听得轻轻楚楚,他直接称你为主子!” “那林统领此时怎么会此处?” 戚嘉韩微微眯起眼睛,“半夜三更,林统领竟然这么巧合,在本将军的房门外,听到了这一番话。” “而且……” 戚嘉韩的声音高扬了些许,“正好听到了黑衣人那句话。” “下官回府时正好看到有人鬼鬼祟祟潜入了戚府。” 第三百八十六章 捉捕 林宇神情不变,早已经想好了对策,从容道:“所以就跟过来看看什么恶徒,胆大包天敢潜入将军府。” “谁知道,”林宇扯了一下嘴角,冷笑道:“原来人家不是潜入将军府,只是回来罢了。” 戚嘉韩神情难掩焦灼,这件事疑点重重,要就此定罪当然不可能,可他却也无法洗脱嫌疑。 “林统领,本将军并不认识此人,他突然闯入本将军房中,突然说了那么一句无头无尾的话。” 林宇的表情明显不信,“戚将军觉得下官很好糊弄?” 戚嘉韩几乎要控制心中的怒火,半响才勉强平静地道:“林统领不如先等等,好好审一审这个黑衣人。” “这件事,本将军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林宇抱着手臂,“戚将军此话还是留着与刑部的人说去吧。” 戚嘉韩微怔,“你告诉旁人了?” “我看见黑衣人时,还有几名禁军也看到了。” “他们已经去调动禁军了,很快,应该就可以到了。” 这边的动静早已经惹来了府内其他人的注意,将军府的士兵和侍从护院,纷纷围拢过来。 “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戚嘉韩沉着脸,“无事。” 他话音刚刚落下,外面立刻传来了喧闹声。 “将军!”一个士兵跑了过来,“外面来了许多禁军!” 众人脸色难看,不少人更是认出了副统领林宇。 戚少卿也闻声赶来了,蹙起眉,“发生什么事了?” 戚家现在除了戚嘉韩与戚少卿,其余剩下的都是女眷,其余戚家人不是在镇守边境,便是在地方为官。 “林统领。”戚嘉韩深吸一口气,“无论林统领信与不信,事实如此。” “本将军好歹也是陛下亲自授封的一品大员,林统领想要无凭无据就逮捕本官只怕是说不过去吧?” 林宇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是不是无凭无据,搜一下便知!” “戚将军还是让禁军进来吧。” 林宇环着手臂,目光凌然,“如果搜不出什么东西,下官自然离开,也会好生与将军道歉。” “可是,如果搜出了什么凭据,将军就还是跟下官走一趟。” “如何?” 林宇此话,戚嘉韩无法再挑刺,然而他心里总是不大安定。 莫名其妙出现的黑衣人,及时赶来的林宇,是何人在背后拖戚家入局? 林宇能够这么快赶来,且就只盯准了黑衣人那一句话,戚嘉韩可不信,他当真是巧合遇到。 现在对方半点不惧,直接称搜查,看来这府内,已经被放了东西了。 戚嘉韩抬头,视线划过现场所有的人。 “戚将军意下如何?”林宇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戚嘉韩的沉思。 “呵”,戚嘉韩讽刺一笑,“本将军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林宇眯起眼睛,有些满意,“戚将军识时务,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禁军涌入将军府,四处翻查起来。 戚嘉韩退出房间,将戚少卿叫了过来,“少卿,过来。” 听到声音,戚少卿快步走过去,而林宇则侧头瞥了一眼。 “少卿,这件事怕是没有这么简单。”戚嘉韩拧起眉,目光中隐隐透出担忧。 “你记得联系你几个兄长,照顾好后院中的女眷。” 戚少卿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戚嘉韩,“这,事情这么严重吗?” 戚嘉韩浅浅吐出一口气,“现在情况还没明了,我也不好说,总之,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如果我进去了,戚府就交给你了。” 戚少卿抬头与戚嘉韩对视,重重点了一下头,“好。” 两人还没交谈几句,进了戚嘉韩房间搜查的几个禁军突然跑了出来。 “大人!” 一个人手中握着一块令牌,“我们发现了这个。” 林宇立刻将令牌拿过去,仔细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死士身上,抬脚走了过去。 黑衣男人警惕地看着他,正欲要动手。 “你家主子可都还没动手。” 林宇一句话,让黑衣男人止住了动作,偏头看了看戚嘉韩。 戚嘉韩的目光一直落在林宇身上,并未看向黑衣男人。 林宇仔细打量了一番黑衣男人,在目光扫过某一处时,微微凝住。 他直接伸手扯过黑衣男人的衣襟,掀开了一点,果然看到了一个标记。 “戚将军,”林宇用力一扯,将人直接怼到戚嘉韩面前,同时举起了手中的令牌,“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因为没有戚嘉韩的命令,黑衣男人一直没有动作。 戚嘉韩看着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图案,扯着嘴角冷笑了一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不是欲加之罪,戚将军还是等回刑部,对刑部的人说吧!” 林宇沉下脸,“带走!” “慢着!”戚少卿上前一步,轻吸了一口气,“只不过一块令牌,焉知是不是有人欲要陷害我戚家?!” 林宇轻飘飘地看了一眼戚少卿,“是不是陷害,这与我何关?” “我只知道,现在戚家与私造盐引一案有关!” “带走!” …… 大半夜,刑部尚书的府邸被人拍响。 “谁啊!” 有些苍老的声音从府邸里面传出,很快大门被打开,“你是什么人?” “我找大人!”来人是刑部的小吏,神情焦灼,“出事了!” 等刑部尚书来到刑部时,就看到戚嘉韩和林宇两人冷着脸,站在大堂内。 他几乎眼前一黑。 怎么,怎么连戚家都被牵扯进来了? 翌日一早。 赵晋刚刚踏出房门,就看见白五在门口守着。 “怎么了?” 赵晋扬了扬眉,“好端端的在这里给我守门?” “国公爷,出事了。” 赵晋敛起脸上的笑意,“什么事?” “戚府现在被围起来了。” 赵晋动作一顿,“进来详细说说。” 言罢,他直接抬脚走回房间。 白五紧跟在他身后。 他将作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赵晋。 “总之,现在陛下大发雷霆,戚府已经被禁军包围起来,不允许任何戚府中人出入。” 第三百八十七章 时间紧迫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只有一个令牌,其中疑点太多了,根本无法定罪。” 白五扯平了嘴角,眨了两下眼,“可是,那死士一直指控戚嘉韩。” 听闻此言,赵晋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你可见过那个死士会将自己主子暴露出来的?” “而且,林宇去到的时机太巧了。” 打眼一看,其中的端倪可多了去。 “陛下给戚将军定罪了吗?”赵晋沉声问道。 “还没有。” 赵晋垂下眼睑,手指敲着桌案,速度越来越快。 这件事已经闹开了,均澈那边很快就会知道。 不仅仅是戚筠澈,戚家在外的其余人,很快就会得到消息。 心急之下,最容易犯错。 “你们立刻……” 赵晋的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到了门外有动静。 “嘘。”赵晋立刻收住声音,食指竖在唇边,示意白五安静。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国公爷!” 是武田的声音。 赵晋放松下来,“何事?” “有人来了。” 赵晋与白五对视一眼,然后沉声道:“进来。” 房门被打开,武田先行走入,身后跟着一个男子,穿着宽大的斗篷,带着兜帽,只能勉强看清下巴。 男子快步走近,武田关上门后,他立刻将兜帽摘下。 “四皇子?” 来人正是赵行之。 “赵晋。”赵行之的声音微微有些喘,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和称呼,直接走到赵晋面前,急切地问道:“戚家的事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 赵行之与戚家的关系极好,他如此担心,赵晋并不意外。 “你先不要急。” 赵晋宽慰了几句,“他们想将戚家拖下水,应该是临时起意,不然这个局不会做得如此粗糙。” 赵行之闭了闭眼,浅吐出一口气,复又睁开眼睛。 “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助戚家脱困?” 不等赵晋说话,赵行之便皱着眉道:“我怀疑这件事是太子做的。” “不一定。”赵晋摇了摇头,星眸幽深。 “至少不是他下的命令,太子现在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监视中,他不敢轻举妄动。” “东宫的人擅作主张?” 赵晋笑了笑,“救自己的主子,如何算得上擅作主张?再者,也不会是东宫中人。”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赵行之睁大了眼睛,“那会是谁?” “太子手上肯定还有暗棋。” 赵晋扬了一下眉,反问道:“殿下以为,陛下不会盯着东宫吗?” 会,不仅仅是东宫,太子手下的人,肯定已经被盯着了。 赵行之沉默了下来,因为太过着急,他一时都难以判断整个局势。 “殿下,你太着急了,越着急,越寻不到突破之处。” 赵晋站起身,朝桌案旁边走了两步,眉间的褶皱并未松开,“戚将军和戚家,短时间内不会有事。” “陛下不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不可能贸然动手。” 对方打的主意,分明是让最后无法证明死士不是戚嘉韩所豢养的,那么赵乾必然会宁可杀错,也不会放过。 再则,让戚家自乱阵脚,做出无可挽回之事。 那么,一切就会变成定局。 赵行之默然片刻后,忽然道:“可如果父皇本就有意对戚家下手呢?” 赵晋惊愕地侧身看着赵行之,对方神情认真,显然并非随口胡言。 “殿下何处此言?”赵晋脑中的思绪转得极快,“功高震主?” 赵行之点点头,“戚家的名声太响亮了,父皇早有忌惮。” 正因如此,赵行之才会如此着急,一旦赵乾真的想要趁此机会解决戚家……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赵晋的脸庞上也染上了焦灼之色,“这个局,林宇一定参与其中。” “只是不知道禁军统领,究竟是什么意思,知不知情。” 赵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步伐越来越快。 有什么办法能够将戚嘉韩解救出来,或者让陛下无法再迅速处置他,从而赢得更多的时间? 赵晋猛然顿住了脚步,“殿下,那些死士,还没有全部被抓住吧?” “没有,刑部现在正在审问戚将军和那名被抓的死士,便是想要得知剩余的死士究竟在何处。” “殿下,你立刻去查那些死士的老巢究竟在哪里。” 赵晋的语速很快,他们现在时间太过紧张。 “他们要做下这场局,时间亦是很紧迫,很多事情来不及处理,所以,为了坐实戚将军的罪名,那些死士,肯定会有所动作。” “殿下盯紧点,顺藤摸瓜,尽快找到他们的老巢。” 赵晋用舌尖顶了一下上颚,“我不信,他们会这么快就能清除掉所有痕迹。” 赵行之眼睛一亮,“只要我们速度足够快,抢在他们前面,就能破了这个局!” 寻到证据,证明这些死士另有其人,幕后之人想要以戚家顶罪的意图,也就不攻自破。 “我立刻去!” 赵行之重新带上兜帽,不再耽搁。 “等等,白五,”赵晋朝白五抬了抬下颌,“你们帮四皇子一同寻找,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赵行之没有推脱,点头应下了。 赵行之前去寻找死士的老巢后,赵晋留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很快就去了刑部。 他得要先清楚如今的情况具体如何,还需要试探一下禁军统领,是否知晓什么。 禁军统领是陛下的人,如果对方也知道这件事,或者背后同样做了什么的话,那么很有可能,这件事还有赵乾的授意。 赵晋正要跨出门槛,很快又收回了脚。 “啧,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赵晋回到桌案前,自己研磨,一连写了好几分信,将信件装好后,直接唤来武田。 “武田,你将信件交给僧帆,让他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些信件递给戚家的另外几人和均澈。” 赵晋严声叮嘱道:“记住,万万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好。” 确定没有事情遗漏后,赵晋直奔刑部而去。 刑部尚书近乎焦头烂额。 这件事疑点重重,上面有陛下等人盯着,下面的戚家人也不是好惹的。 第三百八十八章 遗传 他看见赵晋时,差点喜极而泣,近乎小跑着过来,“宣平国公!” 赵晋脚步一顿,直接被刑部尚书抓住了袖子,“……尚书大人。” “国公爷,你可算来了!”刑部尚书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活不松开。 “这,这禁军副统领直接抓了戚将军扔到刑部,陛下也大发雷霆,不断施压。” 说着,刑部尚书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下官感觉,一晚上的功夫,头发都白了不少。” 刑部尚书的头发被官帽遮住了大半,赵晋看不太清楚,不过对方面容憔悴倒是真的。 “尚书大人先不要急。”赵晋扣住刑部尚书的手腕,脸上挂着笑,手上却直接将刑部尚书的手拂了下去。 刑部大堂前,他们二人这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刑部尚书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的行为不太妥当,干笑了两声。 “实在是这一夜之间,发生太多事情了。” 赵晋理解,听说昨夜禁军副统领林宇大半夜将戚将军抓至刑部,怕是刑部尚书昨夜被揪起来后,再也没有入睡过。 “既然戚将军与此案有关,那必然也要查清楚,现在可有收集到什么证据?”赵晋不动声色地问道。 刑部尚书重重叹了口气,“只有搜查出来的令牌,和黑衣人身上衣服的暗记。” “昨夜之事本公也有所听闻,仅仅如此,怕是证据不足。” “是啊。”刑部尚书颇感头疼。 赵晋沉吟片刻后道:“本公倒是觉得,若是如此,现在不急着调查戚将军这一边。” 刑部尚书目光微动,“国公爷何出此言?陛下因为此事,大发雷霆,倘若拖着不解决,恐怕会惹怒陛下。” “可尚书大人有眉目吗?”赵晋扬了扬眉,也不反驳,只是问了一句。 刑部尚书顿时噎住了,他当然没有眉目,否则也不必在此处忧愁了。 赵晋从刑部尚书的神情,看出了他的答案,笑了笑,“既然没有眉目,何防不先查有眉目的?” “这……”刑部尚书依旧犹豫不决。 他怕不尽快查清楚戚将军这个案子,戚家和陛下,都会找他算账。 “尚书大人,戚将军的案子中的死士,本就是与私造盐引一案有关,我们先查现在有眉目的地方,也许也会有新的发现。” “不然,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怕是案子没有查清,反倒是还打草惊蛇。” 刑部尚书猛然惊醒,“国公爷所言有理,下官继续查曲消壬和艾家。” “嗯。”赵晋点点头,“我去看一下戚将军和昨夜抓回来的黑衣人,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刑部尚书自然是立刻答应,“好,国公爷这边请。” 戚嘉韩所在的牢房比王熙康的要好上一些,许是因为戚嘉韩这一件事,疑点重重,戚家又素来是功勋世家。 刑部岂敢怠慢,万一查到最后发现戚嘉韩与这个案件无关,彼时岂不是便会得罪了一位大将军。 听到动静,戚嘉韩抬头看了一眼,淡声道:“宣平国公,尚书大人。” 赵晋与戚嘉韩对视了一眼,两人俱是神情淡漠,陌生至极。 “戚将军。” 赵晋朝前走了一步,靠近牢房,“戚将军可有什么要辩解的?这块令牌毕竟是从戚将军的房中搜查出来的。” 赵晋特意咬重了“令牌”二字,目光紧紧锁住戚嘉韩,继续道:“戚将军不说些什么吗?” 因为顾忌戚嘉韩的身份,刑部尚书只是审问了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审问戚嘉韩。 赵晋此问,倒也正合刑部尚书之意。 “本将军从未在房中见过那枚令牌。”言罢,戚嘉韩移开视线,伸了伸腿。 “至于那名黑衣人。”戚嘉韩没忍住,讥讽地笑了一声,“本将军更是见都没见过,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脸,第一次见面就喊我主子。” “就算是条狗,也没有到处乱吠认主的理。” 赵晋眉心一抽,他可算是知道戚筠澈那一张嘴遗传至何人了。 之前宴会上,与戚嘉韩交谈时未曾发现,如今才知,戚嘉韩这张嘴,也是不饶人的。 “没了?”赵晋问道。 接着,赵晋便看见戚嘉韩扯了一下嘴角,心中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 “没了,还是说,宣平国公想听些什么?不如直接告诉本将军,本将军好唱给你听。”戚嘉韩坐在矮床上,伸着腿,好整以暇地看着赵晋。 两人明明一高一低,戚嘉韩却半点没有显得弱势,反而还不轻不重地刺了一顿赵晋。 果然。 赵晋浅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本公就不勉强戚将军了。” 旁边的刑部尚书已经涨红了脸,纯属被气的。 戚将军嘴巴的厉害,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只不过现在是第一次领教,当真是让人难以招架,每一句话都朝人肺管子里戳。 赵晋转身,继续朝里面走,双手垂落在身侧,靠牢房的左手轻轻摆了摆,没有引起刑部尚书的注意。 戚嘉韩的目光落在上面一瞬,很快便移开了视线,无声地笑了一下。 黑衣人的牢房在更里面一些,赵晋一看,几乎可以肯定,不会从他身上有什么收获了。 他与刑部尚书走过来,丝毫没有收敛声音。 身为死士,对方的五感应当是很灵敏的,却没有丝毫反应。 赵晋屈指敲了一下牢房的木柱子,对方依旧低垂着脑袋,如果不是看到对方的手指动了一下,赵晋恐怕会以为人已经死了。 “之前审问的时候,也是如此。”刑部尚书在赵晋耳边低声道。 赵晋轻“啧”了一声,直接问道:“戚将军是你的主子?” “是。”这一次,黑衣人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瞥了赵晋一眼,又垂下头。 赵晋盯着黑衣人,沉声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会有死士,供出自己的身后的主子呢。” 赤裸裸的怀疑,而黑衣人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没有丝毫的反应。 之后,不管赵晋再怎么说什么,黑衣人都没有再出声,仿佛只是为了指证戚嘉韩而存在。 第三百八十九章 找到了 “所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刑部尚书在赵晋旁边道。 “昨夜审问的时候,他也是一言不发,任凭动用什么刑罚。” 赵晋目光沉沉,看了黑衣人片刻后,移开视线,“先盯着人。” 顿了顿后,赵晋又道:“戚将军没有伏法前,他不会有事的。” 此人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戚嘉韩被定罪,只有这个任务完成了,对方才会自尽。 赵晋转身离开牢房,边走边朝刑部尚书道:“先查之前说好的,然后继续逼王熙康开口。” “这幕后的人究竟是谁,”星眸锋锐,寒芒迸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言罢,赵晋没有再在刑部多待,离了刑部,准备去寻花文彦。 他需要清楚,禁军在这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虽然赵晋自己手中有一些人,可总归不好放到明面上,也没有禁军来得更理直气壮。 可若花文彦……那禁军,就不能再用了。 赵晋刚刚离开刑部半刻钟,就在路上遇到了花文彦。 “宣平国公!”花文彦这一嗓子极大,直接让周遭的宫人悉数看了过来。 赵晋:“……花统领。” 花文彦尴尬地笑了一声,“抱歉,看到国公爷,有些太过激动了。” “我正要去寻你。” “我正想要找你。”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赵晋忍不住笑了,“这可还真是巧,走吧,寻个安静的地方说说。” 两人直接出了宫,在汴州的迎客楼中找了一个雅间。 “没有叫你们,便不要上来了。”赵晋侧头对店小二嘱咐道。 店小二肩上搭着汗巾,一角被攥在他手中,“好嘞!客官有事尽管吩咐。” 待店小二离开后,赵晋望向花文彦,“花统领寻本公何事?” “大概我们是为同一件事找对方。” “昨夜林宇所办的事,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花文彦直接交代清楚,“所以才特意前来找国公爷。” “一是解释清楚,免得国公爷误会。” “二是,”花文彦深吸一口气,起身朝赵晋抱拳弯腰,“还请国公爷帮忙,救出戚将军。” 赵晋目光微凝,“花统领何处此言?戚将军如果无辜,自然会无罪释放,倘若并未冤枉他,本公也不可能徇私枉法。” “戚将军不是这等人。” 花文彦站直身,声音微沉,“下官担心,戚将军无辜,却有人诬陷于他,拿他顶罪。” “证据呢?” 赵晋一边质问,心中一边快速地思索,花文彦究竟可不可信。 “宣平国公。”花文彦深吸一口气,“当初你也被冤枉,应当知晓,有时候明面上的证据,并不可信。” “花统领为何要帮戚将军?”赵晋执杯,浅尝了两口清酒。 “戚将军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我花文彦岂能做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赵晋手中的动作顿住,握着被子悬在半空中,抬头看着花文彦,“本公倒是第一回听说此事。” “国公爷没有听说过实在正常。”花文彦笑了笑,解释道: “当初下官还小,十来岁,遇到了人贩子,如果不是正好戚将军从边境归来遇上,我现在哪里能够成为什么禁军统领。” 这么多年前的事,除非特意调查,否则赵晋的确不可能知道。 沉吟片刻,赵晋对花文彦道:“花统领先行坐下,我们慢慢商议此事。” 花文彦敏锐地听出赵晋话中的意思,眼睛一亮,立刻坐了下来。 “宣平国公,你这是愿意帮忙?” 赵晋斜睨了他一眼,“本公本来也不信戚将军会做下这等事。” “那你……”花文彦话音刚刚吐出,猛然反应过来,方才赵晋应当只是不确定他是否真心帮戚将军。 不论怎么样,赵晋愿意帮忙,属实是让花文彦大大松了一口气。 否则,仅仅靠他,可真的不知道怎么与这群人斗。 斗勇他自然没有问题,可这些弯弯绕绕的事,着实太过为难他了。 “四皇子殿下已经在查死士的老巢了,我方才也劝刑部尚书先将戚将军这一边放下,去查已经有眉目的私造盐引一事。” “所以,我们现在暂时还有时间。” 花文彦凑近了脑袋,低声问道:“国公爷是想要看看他们的老巢有没有什么线索?” “嗯。”赵晋敛着眉,“如果对方狠心一点,老巢怕也是会毁掉,如果对方有一点舍不得,就会将老巢留下来。” “不管哪一种,我们都能找到以下蛛丝马迹。” 赵晋放下手中的酒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昨夜是林宇前去抓人的,你有试探过林宇吗?” 花文彦点头,“我尽早就问过了,林宇依旧是那一天说辞,而且,昨夜的确是林宇当值。” “所以,他会经过将军府?” “那是必经之路。” 赵晋摩挲着酒杯,星眸深邃,喃喃道:“必经之路。” “我还是不相信是巧合。” 赵晋掀了掀眼皮,轻弹了一下酒杯,然后单手轻压杯口,抬头与花文彦的目光对视,“正巧遇上黑衣人说得过去。” 赵晋轻笑了一声,继续道:“但正巧听到那一句话。”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而且,这黑衣人也有问题,你什么时候见过有死士,任务是将主人供出来?” 花文彦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也不相信林宇的话,但是,我从未见他与谁走得比较近,猜不出指使的人是谁。” “等找到这些死士的老巢,便知道了。” “到时候,还需要麻烦花统领,率领禁军前去围剿,还有……” 赵晋的目光有一瞬间冷凝,“让林宇休沐,不能让他参与。” “下官明白,”花文彦沉声道:“彼时,麻烦宣平国公通知一下下官。” “自然。” 赵晋本以为还需要一些时间,没曾想,第二日卯时不到,赵行之就暗中赶来了国公府。 赵晋听到敲门声,从床上爬起,刚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了赵行之。 “找到了。” “我这就通知花统领。” 赵行之颔首,“我去盯着,武田知道在何处。” 第三百九十章 假山 赵晋换了一身劲袍,牵了马往花府跑去。 上次赵晋曾经来做客,故而花府的人基本都认得他,“宣平国公。” “花统领在吗?” 赵晋大步朝里面走,“本公有急事寻他。” “在,国公爷跟小人来。”见赵晋神情有些焦急,下人不敢耽搁,连忙领着赵晋往花文彦所在的院子走去。 赵晋在外面等着,下人前去敲门,“少爷!” 半响后,穿着寝衣的花文彦打开门,眉头紧皱,“何事……国公爷?” “找到了。”赵晋望着花文彦,只道了这么一句话。 花文彦猛地睁大眼睛,啪的一声把门关上,只留下一句话,“国公爷等下官片刻。” 半刻钟不到,房门再次打开,花文彦已经换成了官服,“国公爷,走吧。” 赵晋点点头,两人带着禁军,武田在前面带路,直接来到了一处宅子。 这座宅子极大,在汴州城外的,周围皆是山林,故而一直未曾被人发现。 “围起来!”花文彦厉声道。 两千名禁军,直接将整座宅子围了起来。 赵晋直接破门而入,在暗中盯着的赵行之和白五也出来了。 “四皇子殿下?”花文彦一拍脑袋,猛然想起,四皇子与戚家的关系还不错,会插手此事,倒也正常。 他也明白过来,宣平国公怕是早已经与四皇子联手,酒楼那次,只是试探。 赵晋一进到宅子里,就看见已经聚集在前院的死士。 在看见赵晋时,对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提刀朝赵晋等人杀来! 招招皆是狠厉的杀招! “先把他们的下巴给卸掉!” 赵晋抽出腰间的佩刀,厉声喝了一句,悍然迎敌! 死士的口中,大多藏着毒囊,众人有意识地先将他们的下颌卸下来,免得最后只剩下一地的尸体。 虽然想要撬开死士的嘴巴很难,却也总好过只剩下一具尸体。 赵晋出手极为狠厉,他不确定这些死士是不是在拖延时间,还是破罐子破摔。 所以,他们必须要尽快解决这些人。 细长的长刀“锵”的一声,以刁钻的角度避开死士的攻击,然后刺入对方的腰腹中。 就在死士想要捂住伤口,继续与赵晋交手时,赵晋纵身一跃! 他绕到了死士的背后,手中长刀灵活转动,以刀背面对死士,直接朝对方的后颈一劈! 本就受了伤的死士顿时软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赵晋如法炮制,倒在他刀下的死士越来越多。 一刻钟,众人结束了战斗。 赵晋收刀入鞘,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死士,“留一部分人将他们全部绑起来,将他们身上带着的东西全部取出,包括毒囊。” “其余人,立刻搜查这座宅子!” 从外面看,似乎只是一座普通的比较大的宅子,然而走进来之后,众人才发现,这座宅子内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 宽敞的前院和训练的地方,议事的大堂,除了几个应该是他们中地位较高之人居住的地方外,其余房间莫不是四个人住一间。 不见大宅子的奢华典雅,不见亭台楼阁,只有冷冰冰的气息。 赵晋从一处收拾得比较像样的院子里出来。 恰好赵行之也刚刚搜查完一个地方,“怎么样?有没有找到?” “没有。”赵行之沉着脸,摇了摇头。 “这里的死士,应当有一部分已经被转移走了。”赵行之抿了一下唇,脸色不大好看,“其余东西,怕是他们都转移或者销毁了。” 赵晋神情凝重,方才袭击他们的死士数量太少,这座宅子这么大,不可能只养了这么一点死士。 现在的情况,可谓是最坏的情形。 “先找,他们不可能动作这么快。” 赵行之点点头,两人分头行动。 一行人几乎将整座宅子都翻了个底朝天。 忽然,赵晋听到前面传来声音。 “这里好像有机关。” 赵晋猛地抬头看去,是两名禁军,以及远处正朝这边走来的花文彦。 赵晋脚步微移,迅速地掠至禁军的身旁,“什么机关?” 两名禁军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抽刀攻上去。 偏头看到是赵晋才慢慢缓了口气,“宣平国公。” “这里面是空心的。” 星眸微亮,赵晋仔细检查了一番,肯定了禁军方才的话,“的确是空心的。” “找找机关,位置这么隐秘,里面恐怕会有点东西。”花文彦走过来,正好听见赵晋最后一句话,沉声道。 赵晋方才已经摸索一番,边按下了一块石头,边道:“已经找到了。” 面前的假山忽然从中间裂开,一道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走!进去看看!”赵晋直接大步迈了进去。 他看似鲁莽,实则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从假山的门进去,里面是一条通道,在赵晋的脚刚刚踏进去时,通道两边的烛火便直接燃烧起来。 赵晋瞥了一眼,没有多理会。 花文彦与那两名禁军跟在身后。 赵晋穿过通道后,很快看到了一间石室,里面放着一张桌案,一把椅子,以及十多排架子。 这些架子上面,空无一物,包括桌案上,只剩下文房四宝。 赵晋拧着眉,走到那些空荡荡的架子前,伸手一抹,指尖干净,没有半点灰尘。 “这上面原本应该放了东西,但是被转移走了。” 藏在加上中,如此隐秘,这里又有这么多架子,这间石室的用途,呼之欲出。 “这里应该是放卷宗一类的东西。”花文彦有些气恼,一拍架子,“可惜,现在全部被转移走了,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先找找。”赵晋抬脚朝桌案那边走去,仔细查看每一个角落。 另外三人也找了起来。 可惜,赵晋等人搜寻了好几遍,依旧一无所获。 花文彦闭了一下眼,“我们先出去吧。” “嗯。”赵晋应了一声,偏头扫视了一圈整间石室,这才朝外走。 他边走边回想石室里面的布置,星眸有些涣散。 赵晋总觉得,这石室应该不简单。 因为想得有些专注,假山内的通道并非平整。 第三百九十一章 翻墙而入 有不少凸起的石头,赵晋没有注意,直接被绊了一下。 “宣平国公!”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赵晋扶着通道的石壁,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我没事。” 他摆了摆手,“走吧。” 赵晋刚刚抬起脚放下,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他移开脚,低头一看,是一枚玉佩。 另外三人也注意到了,他们围上来。 “这是什么?” 赵晋弯腰将玉佩拾起来,用衣袖擦了擦上面的尘土。 整枚玉佩,色泽透亮,翠绿欲滴,玉佩中间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龙,外面则是环绕着九只凤凰,龙的一只爪子直接蹬到凤凰中间。 从玉质到雕刻,皆是上乘。 “这是太子殿下的玉佩。” “这是太子的玉。” 赵晋与花文彦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他看向花文彦,对方解释道:“下官曾经见过太子佩戴过。” “此处与太子有关?”花文彦拧紧了眉头,“太子的玉佩怎么会在这里?” “太子佩戴过?” “是,之前太子殿下还颇为喜爱这枚玉佩,经常佩戴。” 赵晋心念微动,若是这般,应当很多人都认得这枚玉佩乃是太子的。 他是从玉佩上的金龙,得知这枚玉佩是太子的。 上面所刻乃是四爪金龙,只有太子才能用四爪金龙。 亲王用蟒,皇子用三爪金龙,太子用四爪金龙,而帝王用五爪金龙。 “这应当是被落下在这里的吧?”一位禁军小声嘀咕道。 听见此话的赵晋和花文彦面色有些怪异。 落下在这里? 什么情况下能够落下在这里? 赵晋将玉佩收好,“出去再说。” 花文彦点点头,四人正要离开,花文彦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一样东西,他朝旁边走了一步,弯腰探身将那样东西拾了起来。 是一块布料。 “应该是他们进加上的时候,不小心被勾掉的。” 赵晋凑近看了一下,看不出来是何人所用,不过布料倒是极好。 他心中隐约有所猜测,扬了一下眉道:“先收好吧。” 花文彦点点头,接着问道:“国公爷,方才的石室,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但是并未发现什么。” 赵晋瞥了一眼花文彦,本以为只有他一人觉得不妥。 “这布局太奇怪了,就像是旁边应该还有一部分,可我们……” 花文彦猛地停了嘴,抬头看着赵晋。 两人对视一眼,脱口而出道:“右边的石墙!” 旁边的两个禁军不明所以。 赵晋立刻转身,重新回到石室中,来到右边的墙壁上摸索。 旁边是紧跟着过来的花文彦。 星眸沉静,赵晋一言不发,双目紧紧盯着这面石墙,没有放过任何一寸地方。 “会是哪里呢?”赵晋喃喃自语道。 他与花文彦将整面石墙都看了一遍,却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赵晋的目光落在石墙与地面相贴形成的折角,抬脚踢了两下,没有任何动静。 他想了想,干脆将一整条折角都用脚踹两下。 突然,“咔擦”一声响起。 机关被触动了。 赵晋与花文彦,一人拉住一个愣住的禁军,朝后退开几步。 整面石墙缓缓升起。 当露出的空间足够让一个人进去时,一道黑影猛然从中窜了出来! 赵晋目光微凝,抬脚追了上去。 花文彦正欲跟着赵晋追赶拿到黑影,刚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脚步。 “你们立刻检查这里!” 赵晋的速度比他更快,与其跟在赵晋后面追人,不如直接带上禁军去围堵! 念头一转,花文彦快步出了假山,叫上了一部分的禁军。 而赵晋则跟在黑影身后,紧追不舍。 两人一直跑出了这座宅子,再进了城。 城门处的士兵只能看到向此处跑来的两个人。 前面的人蒙着脸,一身黑衣,后面…… 士兵猛地瞪大了眼睛,那不是宣平国公吗? “立刻将人拦下!”赵晋厉喝一声道。 城门口的士兵当即围堵住黑衣人。 幸好这会没有什么人出入城,否则恐怕会引起一片动乱。 然而,黑衣人极为滑手,从士兵的空隙中直接钻了过去。 赵晋“啧”了一声,“让开!” 城门的士兵连忙让开了一条路,赵晋迅速追了上去。 不过,虽然城门的士兵没能将人成功拦下来,却也让赵晋拉近了一些与他的距离。 两人直接跑到了街市上,因为这会还早,街市上冷冷清清,赵晋不至于将人追丢。 赵晋看着两人的距离逐渐缩短,冷声喝道:“你逃不掉的!” 黑衣人,即林宇充耳不闻,然而他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的距离,又瞧了瞧近在咫尺的宅子,一咬牙,干脆直接翻墙进了宅子。 赵晋赶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进去了,他直接从墙头跃了过去。 “你是什么人?!”赵晋刚刚一落地,一声惊呼响起。 他站直身,看过去,远处的拐角正好站着数位女子。 “草。” 对方明显是刚好从拐角出来,就看到了他。 赵晋舔了一下微尖的犬齿,解释道:“我乃是宣平国公,方才看到有歹人进了府,故而追了进来。” 相似的话,前两天晚上她们才听过。 一位女子顿时冷下脸,直接快步朝这边走来。 “少夫人!” “嫂嫂?” 她身后的几位女子惊呼出声。 冷着脸的女子快步走至赵晋面前,“你难不成也是要我们将军搜查点什么东西?” “看到歹人?”女子冷笑了一声,“怕是放你进去后,又恰好听到了什么,然后搜查出些什么东西吧?” 赵晋顿感头疼,轻声道:“我是真的看到了黑衣人进去,本公现在在追查这个案子,对方可能是死士,与……” 赵晋的话音尚未落下,对面的女子在听到“死士”二字时,直接打断了他。 “死士?又是死士,呵,你们真是招数都不会换一换吗?” 与女子一同的其余几位女子也走上前来。 其中一位身上着绫罗绸缎,与赵晋面前的冷面女子一般,应当是将军府上的主子。 而另外几名女子则是侍女打扮。 第三百九十二章 妨碍 “嫂嫂,怎么了?” 出声的人,乃是将军府的二夫人。 少夫人收敛了脸上的怒容,侧头望向身边的女子,“弟妹,这人自称宣平国公,说是看到了黑衣人,想要搜查我们将军府。” 二夫人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哪里有什么黑衣人?我们戚府哪里有这么多的歹人?” 她看着赵晋,语气不善,“难不成我们府上的守卫如此稀松,每回都得让你们追着人过来?” 被数位女子这样盯着,哪怕是赵晋也颇有些不自在。 他轻咳一声,“两位夫人误会了,我们……” “夫人!禁军来了!” 一个侍从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凶神恶煞的花文彦。 “宣平国公!” “花统领?” 一听到“禁军”二字,众人的脸色更是难看。 自从前夜戚嘉韩被禁军带走后,戚府众人对禁军可谓是深恶痛绝。 少夫人美眸一片冷然,“亏爹之前还夸赞过国公爷,没想到原来国公爷与禁军,也是一丘之貉。” 赵晋眉心一跳,只能当做没有听见,“你一个人过来的?” “不是,禁军已经将戚府围起来了。” “好,都盯紧了,不能放任何一个人出去!” 言罢,赵晋再次看向两位夫人,“两位夫人,不论你们信不信我,这戚府,今日我是一定要搜查的。” 他浅浅吐出一口气,朝她们拱了拱手,“之后再向诸位赔罪,但是,此事关系到能不能还戚将军一个清白,还请诸位配合。” 话音刚落,赵晋直接朝里面赶去。 花文彦也有些歉意地朝她们抱了抱拳,“那日晚上的事,我并不知晓,待我知道时,已经成了定局了。” 花文彦没有再多与戚府的人交缠,直接让禁军搜查。 少夫人咬了咬嘴唇,她旁边的二夫人,犹豫片刻后,在她耳边道:“这国公爷,听着不像是和前夜那些人一道的。” “不管是不是一道,我们都要小心些,现在我们戚府只剩下一下女眷。” 二夫人微微启唇,“这不是还有少卿。” “他?”少夫人冷笑了一声,正欲要说话,她们身后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嗓音。 “两位嫂嫂” 戚少卿面带疑惑地看她们,“这是发生了什么?” 二夫人面色有些尴尬,她们背后说人是非,正好遇到了正主,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 少夫人却面色无异,瞥了一眼戚少卿,不大耐烦地道:“是禁军,说府中跑进了歹人,这会在搜查呢!” “是吗?”戚少卿目光微动。 “可不是?又是这套说辞,谁知道是真的是假。” 戚少卿笑容温和,宽慰道:“大嫂嫂莫要生气,我会去盯着他们。” “你们方才应该受惊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休息。” 他舌尖一绕,继续道:“当时叔叔也让我照顾好府里。” “不用了,我们戚府的女眷,可不是什么柔弱女子。”少夫人神情冷淡,轻挥袖子,直接绕过戚少卿离开。 二夫人正想要答应,闻言也只好将所有话语悉数咽下,她总不能让嫂嫂自己一个人。 戚少卿站在两人身后,面色微僵,眼中闪过一抹屈辱的神色。 总有一日,他要她们都跪下跟他求饶! 因为被拦下,赵晋已经跟丢了黑衣人的踪迹,现在只能与禁军一同搜寻。 正如那位少夫人所说,将军府的守卫可没有那么松懈,能够让人随意出入。 那个黑衣人现在应当还在府中,且外面的禁军围困,想要离开戚府,可没有这么容易。 星眸一片锐利,环顾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转角处的林宇紧紧贴着墙壁,咽了咽口水,呼吸有些急促,他小心翼翼地探头扫了一眼不远处,正在走近的赵晋。 赵晋目光微凝,敏锐地看到探头出来的林宇,当即追了上去! “草!”林宇低骂一声,立刻起身逃窜。 他这么一动,顿时附近的禁军也发现了他。 “站住!” 赵晋拧着眉,在林宇身后追着。 两人的距离不断不近,几乎将整个将军府都绕了一圈。 赵晋的视线紧紧锁住眼前奔逃的黑衣人。 就在快要追上时,对方直接拐入了一个拐角处,赵晋跟着拐了进去。 没有人?! 赵晋猛地停下脚步,除了整个拐角,前面只有一条路,而且一条直道,能够清楚看清整条路的情况。 然而此时,上面却空无一人。 黑衣人的速度与赵晋相差不大,甚至还略逊一筹。 赵晋可以肯定,对方不可能跑这么快。 有这等实力,就不会被他追了这么久了。 “宣平国公?” 听到动静过来的花文彦看见赵晋一个人在此处,唤了一声。 “突然不见了,他跑不了这么快的,肯定在这里。”赵晋仔细观察了一番,甚至还跃上屋檐张望。 依旧没有看见半片衣角。 方才林宇现身后,闹出这么一番大动作,少夫人也听见了。 只是她动作慢了一些,等赵晋将这一块地方搜了一遍后,她才来到。 “抓到人了吗?” 确有黑衣人这件事,让少夫人有些尴尬。 “还没有。” 赵晋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前夜才被人以此诬陷过,她们不待见他也是正常。 “少夫人,”赵晋忽然看向对方,“戚府这一块地方可有地道什么的?” “没有。”少夫人摇了摇头,“戚府没有这种东西的。” “宣平国公,烦请尽快将人抓住,然后离开将军府。” 戚少卿神情有些冷,“现在将军府毕竟女眷较多,国公爷在此处留太长时间不好。” 少夫人有些轻蔑地翻了一个白眼。 动作很隐晦,赵晋却正好捕捉到。 他无声地笑了笑,看来这位少夫人和戚少卿的关系不太好。 赵晋面上正了正脸色,“戚侍郎放心,抓到人后我们自然会离开。” “不过,”赵晋微微笑了笑,“戚侍郎再继续在这里妨碍我们的话,怕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人。” 戚少卿藏在袖子里的手猛地攥紧,勉强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又见密道 “那下官就不妨碍国公爷了。” 赵晋没有再理会戚少卿。 少夫人不是很懂,站远了一些,以免妨碍到他们,一双美眸也观察起四周。 “诶?你们看里是怎么回事?” 少夫人忽然指着砖石与砖石之间的缝隙中冒出的几簇草丛。 赵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有一簇草丛被压弯了些许。 之前他们离得近,反而看不见这个角度,少夫人站在远处,倒是看见了。 赵晋目光微凝,弯下腰来,伸手探了探那一块,却没有发现什么。 这里的草丛应当是人压弯的,那是从这里进去压到的,还是因为机关在这里? 赵晋脑海中思绪万千,伸手顺着草丛弯曲的方向压下去,忽然一道轻微的响声响起。 旁边的廊道上,忽然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阶梯。 没有人看到,戚少卿的脸色徒然变了。 赵晋眉峰一扬,“走!进去看看!” 少夫人有些好奇和心急,毕竟这是从戚府发现的地道,如果里面真的有些什么东西,戚府怕是逃不掉这个罪名了。 “女眷就不要下去了。”赵晋顿住脚步,看向想要跟过来的少夫人和二夫人,顿了顿,补充道:“没有武艺的都留在上面,回自己房间去。” 少夫人瞪大眼睛,有些不忿,正欲要说话。 赵晋直接抢先道:“本公知道少夫人心急,也知晓戚府的女眷不是什么娇滴滴,什么都不懂的娇弱女子。” “可下面情况不明,连两位夫人和戚侍郎都不知道这个密道的存在,万一有什么危险,二位夫人受伤了。” “到时候,本公可不知怎么与戚将军交代。” 少夫人神情明显还是有些不愿意,但是没有再坚持。 “行吧,那你们也小心些。” 赵晋点点头,首先走了下去。 密道不算长,下去后又是一个密室,与之前在死士的老巢中找到的不同,这个密室的另一边,是一条通道。 赵晋穿过密室走过去,却发现是一条死路。 “那里应该有一扇门。”赵晋侧头对身后的花文彦道。 “被锁上了,不知道究竟是通向哪里的。” 赵晋转身,“让人查一下这里。” 他方才大致看了一下,这种门,需要从另一边打开才行,戚府内一定还有此事的内应。 再继续耗在这里也没有太多意义。 赵晋正要原路返回,走至一半,忽然换了一个方向。 “国公爷,怎么了?草!”花文彦低骂了一声。 “这后面还有一条路。” 赵晋拧眉,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走进去。 刚刚下来太黑,他们一下子没有注意到,身后还有一条密道不知道通向何处。 这条密道要长上许多,众人几乎看到密室的尽头,走了一刻钟有余,才终于看到了尽头。 与方才那条密道一样,此处尽头也是一扇门,也是从另一边才能打开。 “记下方向了吗?”赵晋侧头问花文彦。 “记下了。” “好。”赵晋利索转身,双手负着,大步返回,“我们上去,且看看,这两个地方究竟是哪里!” 赵晋从密道内出来,脸色不大好看。 要么是整个戚府都有问题,要么,就是戚府中有内鬼。 “我去寻第二条密道通向的地方。” 赵晋点点头,“小心些,戚府中定然有人有问题,现在可能已经将消息传出去了。” 花文彦咧嘴一笑,“放心,他们再厉害,也没办法将密道毁掉了。” 花文彦走后,赵晋也循着另一条密道的方向走着。 从迈步的大小,到方向,再到步数,没有任何差别,最后,赵晋站在了戚少卿的院子外。 他身后的禁军和戚府的下人都是知晓此事的,这会面面相觑。 这,那密道通向的是戚侍郎的院子?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忽而想起了他第一次与戚少卿见面时,对方隐约的抱怨。 当时,戚少卿似乎是觉得戚家对他不好。 可见他面露不喜后,才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进去看看。” 赵晋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一大群人呼啦啦地进去,很快就惹来了戚少卿的注意。 房间内,戚少卿与林宇对视,眉眼间夹杂着些许烦躁,“应该是找过来了,我出去看看。” “好。”林宇有些惊惧,他现在已经脱下了那一身黑衣,穿着常服,而原来的黑衣则被他们烧了。 戚少卿心情烦躁,本来他们将郊外宅子里的东西转移走,之后赵晋他们查到那里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等时间一长,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戚嘉韩的确豢养了死士,而赵晋等人也没有证据证明此为虚言。 虽然死士的指证很让人怀疑,可以赵乾的性子,有这个可能性,就绝不会放过戚家。 彼时他与太子再动些手脚,就能让赵乾彻底相信,这些死士是戚嘉韩所豢养。 谁知道,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那座宅子! 林宇回去取东西,竟然还被赵晋他们发现了。 发现也就罢了,偏偏要逃入戚府,还害赵晋等人发现了地道。 戚少卿愈想愈是烦躁,心中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然而,戚少卿再如何不满和焦躁,踏出房门时,又变成了那位脾气很好的戚侍郎。 “宣平国公,花统领,可是发现了什么?” 赵晋盯着戚少卿,笑了笑,“是发现了一些东西。” “那可真是太好了。”戚少卿脸上浮现了喜色,“可是能够证明叔叔是无辜的?以叔叔的性子,不可能会做下这等……” “暂时还不能。” 赵晋直接打断了戚少卿。 方才他一直盯着戚少卿,没有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戚少卿的神情上看不出端倪。 赵晋敛下眉眼,沉吟片刻后,决定直接说出来,“我们发现的密道,是通向戚侍郎的房间,所以现在要搜查一番。” 方才还未搜查到戚少卿的院子,就发现了林宇,所以这还是禁军第一回搜查戚少卿这里。 戚少卿先是微怔,紧接着笑道:“应该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花盆 说着,戚少卿让开了身,赵晋刚一进去,便看见了里面坐着的林宇。 “宣平国公。”林宇站起身,笑着朝赵晋拱了拱手。 赵晋的脚步一顿,沉声问道:“林副统领?你为何在此处?” 林宇笑了笑,“有些事过来与戚侍郎相商,没曾想正好遇到宣平国公前来查案。” “那可还真巧。”赵晋意味不明地弯了一下嘴角,目光在林宇身上的常服上转了转。 林宇面上丝毫不漏破绽,“是啊。” “搜吧。”赵晋移开视线,转而落在戚少卿的房间上。 赵晋对暗门暗道一类的事物,还算比较敏感。 一刻钟后,赵晋便发现了一道暗门。 “戚侍郎,这是什么?”赵晋抬手敲了一下眼前关闭的暗门,冷锐的视线锁住戚少卿。 戚少卿面露惊愕,难以置信地快步上前,“这里,这里怎么会有一扇门?” 他伸手摸了一下,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 赵晋望进他眼内,里面一片迷茫和困惑,似乎当真不知道这扇暗门的存在。 “戚侍郎不知道?”赵晋偏了偏头,眉峰微扬。 戚少卿摇了摇头,露出苦笑,“实不相瞒,下官现在也是震惊不已,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才知道原来自己房间内还有一扇暗门。” 随着戚少卿的话音落下,赵晋的眸内,彻底没有了温度,犹如嵌入了两块寒冰。 “那么,这些日子,可有旁人进过戚侍郎的房间?” “这……”戚少卿思索了片刻后,不确定地道:“此事下官也不敢确认,因为下官并未整日在房间中。” “这样吗?”赵晋摸了一把暗门,然后将手摊开,掌心朝上。 戚少卿不解地看着赵晋的手,“什么?” “很干净。”赵晋收回手,声音浅淡,“这扇门,至少两日内,有被人用过。” “如果这扇门并非戚侍郎在用,且戚侍郎一直没有发现,日后还是多加小心,毕竟,兴许你休息的时候,就有人正在通过这扇门办事。” 赵晋望向戚少卿,状似提醒一般。 然而戚少卿敏锐地察觉到,赵晋对他态度有所转变了。 戚少卿垂下眼睑,收敛了自己目光中的寒意,“多谢国公爷提醒。” “不必客气,我们毕竟同为兵部侍郎。”赵晋随意摆了一下手,然后在房间内转了起来。 林宇有些紧张地看着赵晋,暗门被发现了,赵晋定然有所怀疑,这次真的糟了。 戚少卿一侧头,就看到林宇紧绷着的模样。 草!生怕别人不会发现吗? 因为林宇带来的这一系列变故,已经让戚少卿有所不满,再瞧见他掩盖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没能抑制住心中的烦躁。 他警告地看了一眼林宇。 收好你的眼神。 林宇察觉到什么,侧头与戚少卿对视,从对方的目光中清晰看出了这句话。 他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仓皇地低下了头。 赵晋没有注意到戚少卿和林宇的眉来眼去,他的视线逡巡着戚少卿的房间。 踱步至窗台时,偏头看了一眼,旁边放了一个巨大的花盆,上面种植的是一株白芍。 白芍开得很漂亮,花盆的土壤还微微湿润,应当是刚刚浇过水。 赵晋望向花盆的视线一顿,直接伸出手扒拉了一下花盆内的土壤。 戚少卿看见赵晋这一动作时,瞳孔微缩,指尖反射性地蜷起,“国公爷。” 没有任何思索,戚少卿凭借本能地说出了这句话,将赵晋的注意力拉回。 赵晋的指尖还停留在花盆的泥土上,被湿润的泥土弄脏,他转头看向戚少卿,“戚侍郎有何事?” “没,”戚少卿勉强笑了一下,“这盆花刚刚浇过水,下官怕弄脏了国公爷。” 赵晋定定看了戚少卿片刻,紧接着转身淡声道:“无碍,本公并不在乎这些。” 话音落下后,赵晋转回头,视线再次停顿在花盆的泥土上,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这土,今天才动过?” 浇过水的土壤应当是比较结实的,而赵晋面前这盆的话的土壤,却明显有些疏松。 戚少卿猛地合了一下牙齿,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目光温和,“每日早上下面的人都会给它松松土。” 赵晋抬起手,离开了花盆,笑了笑,“那看来戚侍郎应该很喜欢这株白芍。” “它很漂亮。” 赵晋偏回脑袋看向正盛开的白芍,“的确很漂亮。” 赞完白芍后,赵晋紧接着又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只能先将这白芍挖出来了。” 戚少卿先是松了口气,又被赵晋此话弄得提心吊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道:“国公爷?” 回应他的是一声“锵!” 赵晋直接拔出腰间的佩刀,用刀尖将芍药整株挑了出来,完完整整地放在花盆旁边。 花盆中的土壤因为赵晋突如其来的动作,留下了一个大洞,从上面可以清晰看见,大洞的边缘,有些许黑色的碎屑。 赵晋的视线移到芍药根部带着的泥土上,上面只沾染了些许黑色的灰烬,可见来源并非是芍药。 戚少卿在赵晋移出芍药时,便忍不住上前走了一步,能够清晰看清花盆内的情况。 见状,心知已经隐瞒不下去了,他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声音有些发虚,“这些是今日埋进去的肥料。” “听说草木灰用以做花费很好。” 闻言,赵晋偏头觑了一眼戚少卿,一言不发地收回视线,直接顺着花盆中的大刀,挑开了四周的土壤。 越来越多的黑色碎屑被发现,待赵晋将整个花盆的土壤悉数挑开后,摊在众人面前的碎屑几乎占据了四分之一的花盆。 赵晋用手指捻起几片碎屑,放到鼻尖嗅了嗅,一股焦糊味袭来。 “的确是燃烧后的灰烬。”赵晋避开了戚少卿草木灰的说法。 戚少卿的脸色微暗,没有出言反驳。 草木灰也是燃烧后的灰烬,赵晋此言并无问题,急于反驳更容易让人抓住话柄。 只是,戚少卿清楚知道,从赵晋闯入戚府后。 第三百九十五章 秉公执法 他所用的借口有多么的站不住脚。 可除此之外,他别无办法,至少比直接承认要好。 只要赵晋没有切实的证据,他也能死咬着不承认,想办法让太子殿下出来后,他也会得救。 此时的戚少卿完全忘记了,太子与赵晋对上的数次,可是半点占不到半点便宜。 “不过,”赵晋将指尖的灰烬吹散,转身抬头看向戚少卿,“这草木灰放这么多,不怕过犹不及吗?” 戚少卿面色有些僵硬,勉强维持平常的声线,“应当是侍从自己没有注意,才放了这么多。” 赵晋微微点头,重新将长刀收归入鞘,“将人都拿下。”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道了一句很平常的话,而非要抓捕戚少卿与林宇。 “国公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宇一直紧张地旁观,不敢随意出声,正怕自己因为太过紧张,让赵晋看出端倪。 但是现在赵晋已经要逮捕他们,林宇哪里还控制得住? 赵晋眼皮一掀,目光一扫,理所当然地道:“本公只是在秉公执法罢了。” “秉公执法?”戚少卿瞥了一眼林宇,让他稍安勿躁,自己朝赵晋走近了一步,温和的神色被一层冷霜覆盖。 “国公爷凭何抓捕我们?无凭无据,可算不上秉公执法吧。” 戚少卿的声音并不激动,甚至算得上平静,却字字犀利。 “确凿的证据已经摆在了诸位的面前。” 赵晋一手按住刀柄,目光凌凌地看着戚少卿,“从戚侍郎的房间内发现了暗道,如今这暗道究竟通向何处本公还不敢确定。” “戚侍郎口口声声说,并不知晓,本公总不能随意听戚侍郎说风便是雨吧?” “既然戚侍郎说不清,也没有证据洗清自己的嫌疑,抓捕嫌犯,难不成不是秉公执法?” 言罢,赵晋反而侧头看向林宇,“林副统领,你突兀地出现在戚侍郎的房间中,还是正值我们搜查追捕嫌犯时,太过奇怪。” 戚少卿与林宇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尤其是林宇,他本就讨厌“副”这个称呼,似乎永远被花文彦压了一头,没有出头之日一般。 偏偏赵晋还特意咬重了这四个字,分明是故意的。 “看来两位没有话说了,带走!”赵晋大步朝外,率先离开。 刑部尚书知晓赵晋现在正在查戚将军的案子,今日还调用了禁军,便放下心来,专心突破曲消壬和艾家。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最后赵晋带回来了两个人。 刑部尚书瞪着戚少卿和林宇,“这,宣平国公,他们二人……” 刑部尚书顿时坐不住了,从椅子上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被禁军看守和禁锢着的戚少卿和林宇。 “他们二人皆是嫌犯。”赵晋只粗略说了一句,就直接让刑部中的小吏和禁军,将戚少卿和林宇带下牢房里关押起来。 戚少卿被押走前,赵晋看着他的背影,不咸不淡地吐出了一句话,“委屈戚侍郎了。” 背对着赵晋的戚少卿,再也忍不住,狰狞的面目浮现,“没有”二字在戚少卿嘴里滚了又滚,才终于从齿间挤出来。 带着满溢而出的不忿。 赵晋无声地笑了一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高兴。 此事与戚少卿有关,甚至陷害戚家的人可能正是戚少卿之事,当真是让赵晋迎来极大的冲击。 除了刚开始见面,戚少卿并未摸清他的本性而说了几句令他不喜的话后,之后相处,从未再让他觉得有半分不喜。 赵晋也从未看出,戚少卿会是此等狼子野心的人。 温和的外表下,尽是狠辣决绝。 能够一直滴水不漏,不让众人发现,戚少卿的演技水平肯定极高,至少是一个能隐忍的狠角色。 而现在,这张温和的皮终于被主人忍不住撕开了一道口子,泄出了里面隐藏的阴晦,这代表着,假皮的主人,被逼到了不得不撕开这道口子的地步了。 刑部尚书看到赵晋的笑容,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国公爷,这戚侍郎和林副统领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晋转身,将他搜查死士老巢,追捕黑衣人,以及林宇突兀出现在戚府还有地道之事,全须全尾地告诉刑部尚书。 “这,这么说来,戚侍郎和林统领,很有可能与那些死士有关?” 那黑衣人,很可能便是林统领,好端端的,林统领突兀地去死士的巢穴做什么?他又为什么要跑? 且戚将军被抓,被指认豢养死士,正是因为林宇撞见了戚嘉韩与死士交谈。 两相结合之下,细思恐极。 再者林宇突兀出现在戚少卿的房间内,还有暗道,恐怕戚少卿与此事的牵扯也不少。 “和死士有牵扯是一方面。”赵晋整理了一下袖袍,“另一方面,戚将军的事情,可能也是他们二人做的局。” 赵晋并未深说,转而问道:“曲消壬和艾家那边查到什么了吗?” “曲消壬油盐不吃,下官还在想办法,至于艾家那边,暂时没有发现不妥之处。” “嗯,先继续盯着。” “王熙康还是不肯招?” 刑部尚书摇了摇头,紧接着却道出一个好消息,“但是他已经动摇了。” 赵晋眉峰轻抬,“最近这些事情,没有让他听到消息吧?” “国公爷放心,下官已经嘱咐过了,这些事情,没有一件能够传到王熙康耳中。” 刑部尚书顿了一下,继续补充道:“他能够听到的,都是我们想要他听到的‘消息’。” 至于这些消息是真是假,那就全凭王熙康能否自己判定了。 “宣平国公,尚书大人。” 花文彦的声音在赵晋身后响起。 “查完回来了?”赵晋转身,打了一个哈欠,问道。 花文彦的脸色很是难看,又夹杂着一种果然如此的奇怪神情。 “那暗道通向哪里?”赵晋因为花文彦的神情,对着暗道的去向的兴趣更浓郁了几分。 花文彦阴沉着脸,吐出了一个刑部尚书意想不到的名字,“太子。” 第三百九十六章 无聊 这个结果,令赵晋既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 赵晋曾经与死士交手,能够万分确认死士乃是赵行宇所豢养,戚少卿他们等人所为,目的之一便是为了让戚嘉韩背下死士这个锅。 显而易见,他们与太子的目的是一致的,又正好是在太子出事后才动手。 他早在从关陇郡归来,已经告知了赵乾死士一事。 刑部尚书轻吸一口气,“这件事,还是与太子殿下有关?” “不仅如此。” 赵晋与花文彦不约而同地取出了两样东西,一枚玉佩,一块布料。 “这些都是在死士的老巢那里发现的,那块布料不能确人是何人的,可这玉佩,是太子殿下的。” 刑部尚书凑近瞧了几眼,目光当即一变,“这的确是太子殿下的东西。” 在死士老巢中发现太子的东西,戚府中有密道通向东宫,刑部尚书原本是相信戚嘉韩的,这会也有些不确定了。 “国公爷,你说这戚侍郎,是自己做了这件事,还是与戚将军一道……” “还有这林统领,先是抓了戚将军,后又与死士扯上关系。” 赵晋将手中的玉佩和花文彦手上的布料一同收好,“此事无非是两个可能。” “一是这件事情是戚府为了摆脱太子殿下的嫌疑,将整件事揽到自己的身上,可能是自己策划,也可能当真是林宇无意中撞破。” 赵晋歪了一下头,顿了片刻,“但是有一点说不通,林宇为何要去死士的老巢,他早已经知道了死士的老巢,为什么不上报?” 林宇是那名黑衣人,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而且,林宇在戚少卿房间内却没有被发现,只能是早已经来了。 可若是这样,当时戚少卿听到动静,出来查看,与他们一道发现了暗道时,林宇怎么会没有出来? 身为主人,留客人独自在房间中,岂不失礼? “所以,这件事如果戚府不是无辜,便可能是戚府为了摆脱太子殿下的嫌疑,将整件事情揽到自己的身上。” 刚刚道出这个可能,赵晋抬头看着刑部尚书,问道:“尚书大人,你投入哪个阵营,会为此,付出整个家族作为代价吗?” 刑部尚书果断摇头,“朝堂上站队,所求不过是未来滔天的荣华富贵,整个家族都搭进去了,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巧了,本公也这么觉得。” 赵晋笑了一声,“这样就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为了摆脱太子的嫌疑,将这件事推到戚府的头上。” 三人尽皆沉默下来,整个私造盐引的案子,从郡守,牵扯出七皇子,再牵扯出太子。 甚至,时至今日,依旧没有结束,因为那些私盐的去向,他们至今没有明了。 刑部尚书略微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一位太子,一位皇子,一个世家,可能还得加上一个没落的世家,还有一位郡守。 再继续深究下去,还会牵扯出多大的动静? “先去看看戚将军,试探一下他知不知道这个地道的存在。” 刑部尚书没有一同前去,他还在头疼曲消壬和艾家的事,虽然这两者是一个突破口,却也不是好解决的。 牢房内,赵晋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在牢房里响起。 不少人都睁眼看了看,见又是赵晋,顿时来了些兴趣,或坐起来,或站起来,都想要瞧瞧这位国公爷来牢房所为何事。 最近牢房内接连被抓入这么多人,动静不可谓不大,显然外面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这些人被困在牢房中,每日每夜也没有什么好消遣的。 这会全都好奇得不行,也带着点幸灾乐祸。 那可是皇子和戚将军! 众人总是喜欢看一些,高高在上之人,从云端跌落的戏码。 赵晋无视了一种好奇的目光,与花文彦站在戚嘉韩的牢房门口外。 戚少卿的牢房距离戚嘉韩的有一些距离,但是牢房内的骚动,他亦有所察觉。 “发生什么事了?”他屈起腿,轻声问隔壁牢房内的一位大叔。 对方打量了一下他,忽而笑了,“你昨日才被抓进来,应该也是与此有关吧?” “什么?”戚少卿微微张大嘴,有些茫然。 “就是这个案子啊?!”大叔直接走到牢房边,紧紧挨着戚少卿的牢房蹲下,跟他商量,“我告诉你,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案子?” “在这牢中无聊透顶,也没什么好消遣的,难得听到一些有趣的消息,你就跟我透漏透漏呗。” 至于是什么案件,戚少卿瞬间明白过来。 他脸色不大好看,但是对方显然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短,获取消息的渠道比他丰富。 心念百转间,戚少卿笑了笑,“好。” 大叔看着戚少卿的表情,心里冷嗤了一声,这种表里不一的人,他可是见得多了。 “这刚刚啊,是那个什么国公来了,这会去了戚嘉韩的牢房里呢。” 言谈间,这位大叔提起戚嘉韩时没有半点尊敬之意。 国公…… 戚少卿心念微动,应该是赵晋。 “行了,我告诉你了,你是不是该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案子?” 戚少卿回过神来,勉强笑了一下,随意编造了一些真真假假的东西,糊弄过去了。 另一边,赵晋来到戚嘉韩的牢房门口前,看着懒懒散散的戚嘉韩,沉声问道:“戚将军可知我发现了什么?” “本将军又不是国公爷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不知道。”戚嘉韩甚至没有给一个正眼赵晋。 旁边的狱卒想要呵斥两声,却又忌讳戚嘉韩的身份,抬头悄悄觑着赵晋,生怕他生气。 赵晋面容平静,看不出怒火的痕迹。 “你们先出去吧。” 两名狱卒闻言,忙不迭地点头,“是。” 待两名狱卒走后,戚嘉韩原本满不在乎、充满敌意的模样立刻变了,他站起身,走近问道:“怎么样了?” “我们在戚少卿的房间里发现了密道。”赵晋与花文彦同样靠近了两步,压低声音道。 戚嘉韩脸色徒然变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面圣 “密道?少卿的房间?”戚嘉韩甚至不知该为哪个结果更感震惊。 他舔了一下唇,紧紧皱着眉头,“这密道通向哪里?” 戚嘉韩首先询问了最为关键的地方。 赵晋望着戚嘉韩,视线隐约夹着几分同情,养了这么多年的侄子,结果是头白眼狼。 戚嘉韩感受到赵晋目光中的同情,不解地看着他,“?” 紧接着,赵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东宫。” “东宫?!”戚嘉韩差点从原地跳起,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音量,不至于让附近牢房的人都听见。 花文彦沉声道:“是,下官亲自去查看的,这条密道不仅仅是通向东宫,出口还在太子殿下的寝宫中。” “你潜进去了?”赵晋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花文彦。 虽然赵行宇被留在皇宫中,东宫中的人也不会任由花文彦进去查看。 “是。” 在发现暗道通向之处竟然在东宫之时,赵行宇按捺不住,最终还是决定潜进去查看清楚,这暗道究竟通向东宫何处。 这么一看,他差点没忍住直接来刑部将戚少卿挫骨扬灰! 戚家待戚少卿不薄,戚少卿却联合太子将戚家当做替罪羊! 赵晋拧了拧眉,瞥了花文彦一眼,犹豫片刻,没有说什么。 戚嘉韩不赞成地瞪了一下花文彦,低声斥道:“鲁莽。” 被斥责了的花文彦微垂着脑袋,却没有反驳。 突然! 一阵脚步声传来。 戚嘉韩立刻朝后退了几步,靠着墙壁,恢复了懒懒散散的模样。 一位狱卒急匆匆地走过来,“国公爷,陛下宣召您入宫。” 赵晋与花文彦对视一眼,又瞥了一眼眼角余光一直注意这边的戚嘉韩。 “我现在过去。” …… 赵晋赶到皇宫时,传旨的小太监直接将赵晋带到了赵乾的寝宫。 “臣,参见陛下。” 赵乾刚刚午休起来,因为年老而有些浑浊的眼睛带着几分迷蒙。 “来了,查得怎么样?” 赵晋垂着头,拱手恭敬地道:“之前我们从卷宗中发现了一些端倪,两年多以前,曲消壬的……现在刑部尚书大人正在查曲消壬与艾家。” 听了一耳朵的私造盐引的事,赵乾依旧没有听见自己想要听到的内容,他直接打断了赵晋。 “戚嘉韩呢?” 赵乾目光沉沉,直接问道:“戚嘉韩那边现下查到了什么?” 赵晋抬头看了一眼赵乾,“今日臣与花统领前往了死士的老巢。” “你们找到了?”坐在榻上的赵乾撑着榻边,坐直了身子,稍稍前倾,几乎带着急切地问道:“有没有发现什么。” 赵晋觑了一眼赵乾,神情有些为难地从怀里取出了那一块玉佩和布料,“那处地方,很多东西都已经被转移走了。” “死士也只剩下一小部分,但是我们在里面发现了这两样东西。” 寿全低着头,上前将赵晋取出来的两样的东西接过,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时,手上一抖,好险才稳住。 “公公小心。” 寿全连忙道:“是。” 他的视线不敢再落在手上的两样东西上,仿佛捧着两个烫手山芋一般。 寿全的态度顿时引起了赵乾的怀疑,当玉佩和布料被放在桌案上时,赵乾蹭的一下直接站了起来。 “你从何处找到的?” 赵乾紧紧盯着赵晋,目光仿佛两支利箭,想要看透赵晋的所有情绪。 “死士的老巢在城郊的一座宅子里,我们在里面的假山那看到的,应当是掉在了那里。” 赵晋仿佛没有察觉到赵乾骇人的视线,镇定自若地答道。 闻言,赵乾不发一言,只是盯着赵晋。 半响后,他才移开视线,伸手抓起了龙案上的玉佩,目光暗沉,“赵晋,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赵晋沉默了一下,才道:“是太子殿下的东西,四爪金龙,只有太子能用。” “不错。”赵乾用力攥紧了手中的玉佩,掌心被玉佩勒出了凹痕,他却当做没有感受到,目光从玉佩转移到旁边的布料上。 声音轻得有些飘忽,“这布料,也是太子的。” 赵晋并未多意外,在玉佩旁边发现的,又是此等上乘的料子,是太子的,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你并不意外。”赵乾一抬头,将赵晋的神情收归眼底。 “回禀陛下,”赵晋从容不迫地道“有玉佩在,这布料是太子殿下的,实属正常。” “且臣与花统领在死士的老巢中发现了一名黑衣人。” 赵乾握着玉佩的力度一顿,疑惑地道:“黑衣人?不是死士?” “不是。” 赵晋将他们在戚府搜查到的东西一一道出。 这消息,一则比一则更爆炸。 赵乾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低声道了一句,“戚府有通往东宫的通道。” 禁军的副统领林宇也牵扯进来…… 他猛地将玉佩拍在龙案上,所用的力度不小,幸而这玉佩并非凡品,没有因此而损毁。 “去东宫!朕倒是要好好看看,是什么密道!” 赵乾的脸色很平静,却让人莫名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当一行人赶到东宫的时候,东宫内众人有些困惑不解。 “臣参见陛下。”东宫长史小心地朝赵乾行礼。 然而赵乾却并未看向他,偏头对站在另一边,后来赶过来的花文彦道:“在何处?” “陛下请随臣来。”花文彦朝前迈了一大步,走在前面,领着赵晋和赵乾等人前往赵行宇的寝宫。 东宫长史看到他们的方向,心头一紧,“陛下?不知陛下有何事,臣等可以为之效劳?” “闭嘴。”赵乾冷斥了一声,潜藏的怒火无法掩盖。 东宫长史顿时不敢再出声了,他抬头望向赵晋,正巧与赵晋对视。 那双星眸内,情绪冷淡,温度半点不必赵乾的高。 这一下子,东宫长史更是慌张不已,陛下好端端的,怎么一来就直奔殿下的寝宫? 花文彦带头,先行走入了赵行宇的行宫,目光扫了一遍后,径直朝角落的一面墙壁走去。 “在这里?” 赵乾看着没有什么异样的墙壁问道。 第三百九十八章 污蔑太子 花文彦肯定地点点头,紧接着开了机关,一扇暗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早在他们走到那面墙壁前,东宫长史的心脏都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了! 他们发现了暗门! “你有什么要说的?” 赵乾转身,看着东宫长史。 东宫长史的脑袋一团乱,几乎一片空白,“臣,臣……” “长史该不会要说,你对此事毫不知情吧?” 在场的众人都是老狐狸,瞬间听出了赵晋表明所指是东宫长史,实则是太子。 “戚侍郎对他房间内的暗道,也称毫不知情。”赵晋讶异地看着他,又是惊讶又是困惑,“这可真是太巧了些。” 东宫长史正要出口的话,立刻被赵晋堵了回去,差点没忍住,直接瞪向赵晋。 “国公爷说笑了。”东宫长史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可臣当真是不知晓这个暗门是怎么一回事。” 赵乾目光暗沉,几乎压得东宫长史抬不起头来。 实际上,他也不敢抬头。 “进去看看。” 半响后,赵乾阴沉着脸道。 “是。” 花文彦走在前面,赵晋走在身侧。 这个暗道他们已经排查过了,但为了以防万一,二人还是小心地保护着赵乾。 赵乾一路并未出声,一行人直接从赵行宇的寝宫进去,然后从戚少卿的房间出来。 因为戚少卿的房间被封,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的戚家人,正好想要过来瞧瞧。 赵晋陪赵乾刚出房门,就看见了好几个女眷在院子门口。 他们今日上午看见的少夫人与二夫人,赫然在列。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年纪较大的妇人。 “妾身等,参见陛下。” 众人看见赵乾时,先是一懵,紧接着连忙跪下。 不管他们心中有多少怨气,此时是万万不敢表现出一分一毫的。 赵乾挥了挥手,他还不至于与一些妇道人家计较,“都下去。” 应答赵乾的,乃是那位年纪较大的妇人,“是。” 见她应了,其余几个女眷也不敢再多言,连少夫人都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离开。 赵晋心里有了计较,那位妇人,可能是戚将军的妻子。 “你们说,这究竟是戚府勾结太子,还是戚少卿勾结太子?”赵乾沉声问道。 花文彦与赵晋皆站在赵乾身后,对方看不见他们的动作。 赵晋看到花文彦小心地瞄了一眼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陛下,臣以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赵乾闻声回头看着赵晋,“哦?说说?” “如果是戚府勾结太子,林副统领的行为说不通。” 赵晋脸色凝重,“臣不怕直说,那名黑衣人,怕是正好是林副统领,而花盆里的灰烬,是衣服烧掉后的灰烬。” 赵乾并未反驳,而是道:“继续说。” “依照现在的发现来看,林副统领定然与此事有所牵扯,且当日对戚将军的抓捕也有问题,那么,倘若戚府勾结太子,做出这番举动,所图是何?” “满门抄斩吗?” 花文彦在旁边听着几乎不敢抬头,心中暗道:宣平国公这说的也太大胆了些。 奇异的是,赵乾却并未生气,而是等着赵晋继续朝下说。 “可如果是戚少卿勾结太子殿下,此事就说得通了。” 赵晋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有多么的严重,“为了摆脱太子殿下的嫌疑,戚少卿联合林副统领,将罪名推到戚将军的头上。” “赵晋。”赵乾沉声唤了一句赵晋的名字。 赵乾很少直呼赵晋其名,更遑论是这般阴沉的语气。 身侧侍候的人一瞬间绷紧了头皮,花文彦也为赵晋捏了一把汗,准备随时将人救下。 “你可知,现在证据不足,朕可以治你一个污蔑太子之罪?” 赵晋丝毫不惧地抬起头,不出意料地在赵乾眼中没有看到怒火的痕迹,“陛下,臣只是道出了自己的猜想。” “现在证据尚不够充分,臣亦不会因此定罪太子殿下,可这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断。” 赵晋轻声道:“陛下,证据不够充分,却也不少了。” “哼!”就在花文彦等人心惊胆战地等着赵乾的怒火时,他却哼笑了一声,方才的阴沉似乎只是他们的错觉。 “你胆子倒是大。” 赵晋表面笑了一下,“因为臣知道陛下英明神武,明辨是非。” 赵乾瞪了他一眼,难不成他要是怪罪他,就不是英明神武了? “走吧,这个案子不能再拖了。” 赵晋点点头,“只是现在私盐的流向依旧不清楚,七皇子那边一口咬死了是太子殿下。” 赵乾沉下脸,“那就一样一样来。” “臣明白了。” 陪赵乾回宫后,赵晋先行回了一趟国公府。 “国公爷。”武田在门口等着赵晋。 赵晋有些奇怪,“你怎么在这里?” “戚校尉,还有另外两位戚将军也来了。”武田压低声音在赵晋耳边道。 赵晋脚步一顿,“人在哪里?” “在国公爷的院子里,没有被其他人发现。” 于是赵晋一踏入自己的院子,就看到三个人围坐着院子的石桌。 一听到动静,六道目光直直落在赵晋身上。 赵晋:“……均澈,两位戚将军。” 戚筠澈与赵晋相熟,相处起来少了几分顾忌,急切之下,直接大步走过去,“国公爷,我爹怎么样了?” “他不可能做下这等神情,一定是有人在冤枉他。” “你冷静一下。”赵晋拍了拍戚筠澈的肩膀,然后虚虚绕在对方的肩膀后面,将人带到石桌旁边重新坐下。 另外两位,分别是戚筠澈的大哥和二哥,戚均凌、戚钧昊,两人并非是戚筠澈的亲生哥哥,而是戚嘉韩在外面捡回来的孩子。 但是赵晋明显能够感受到,他们二人对戚嘉韩的在乎。 虽然不像戚筠澈一般,直接冲上前询问他,目光却也一直黏在他身上,欲言又止,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 与戚少卿那种浮于表面不同,此二人是担忧得坐立不安。 “两位戚将军也不要着急,今日早上我们正好发现了一些东西,之后顺利的话,戚家很快就可以脱罪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帷幕 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戚均凌将手搭在戚筠澈的肩膀上,宽慰道:“国公爷已经说了,你先放宽心。” 戚钧昊更加沈默寡言一些,只是道:“待会好好去睡一觉。” 赵晋能够清晰感受到,戚钧昊原本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了下来。 “好。”戚筠澈脸色和缓了许多,望向自己的两位兄长。 不仅仅是他,戚均凌和戚钧昊两人眼底也是一片青黑,身上沾染着尘土。 “大哥和二哥待会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看着这兄弟三人的互动,赵晋禁不住笑道:“我看,你们三个都得要好好休息。” 再不休息,赵晋都怕这三人会猝死。 知晓他们此时心情焦灼,赵晋不等他们开口问,直接将这几日的事情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们。 “戚少卿!” 戚筠澈猛地站起来,怒气冲冲,“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三人的最后一丝理智则是没有因此去寻戚少卿算账。 “现在整体情况尚且是不错的,因为林宇的插手,陛下也更偏向与是戚少卿与太子勾结。” “爹真是白疼他了。”戚钧昊神情冷峻,双拳握得很紧,直接砸在石桌上。 三人中,脸色最为难看的无疑是戚均凌。 戚家里,戚少卿与戚均凌的感情最好。 乍然得知,背后策划这一切,要将戚家置之于死地的人,竟然是戚少卿。戚均凌已经傻愣住了。 “二哥!你可别还想维护他。”一看见他这副神色,戚筠澈立刻警惕地看着他。 戚均凌刚回过神来便听见戚筠澈这一句话,差点被气笑了,“你想什么呢?老子还能去心疼关心一个白眼狼?” “我又不是冤大头!” 戚均凌虽然心里有些难以接受,却也不会不辨是非,为戚少卿说话。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现在暂时已经没有什么事了,三位还是先行休息吧。”赵晋犹豫了片刻还是道:“你们担心戚将军,我明白。” “但是无召无故回京,被发现后你们三人是会被弹劾的,最好还是尽早回去。” 戚筠澈握了握拳头,不太情愿,“没有人发现我出来,郡守大人帮我做了掩护了。” 最为稳重理智的戚钧昊,也不愿意离开。 赵晋顿时气笑了,“行吧,你们自己看着来,但是,最多留三天。” “三天无论查没查清楚,你们都必须要离开了。” 戚家出事,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这三兄弟,尤其是现在还牵扯入戚少卿。 他们多留在汴州一日,就多一分风险。 戚钧昊起身,朝赵晋一抱拳,“好,麻烦国公爷了。” “戚,”赵晋的声音顿了顿,改口道:“戚钧昊将军客气了,本公也只是秉公执法罢了。” “现在能做到秉公执法的可不多。”戚均凌也弯腰朝赵晋行了一礼。 连戚筠澈都放下了以前的别扭,端端正正朝赵晋行了一礼。 …… 四人没有想到,为戚嘉韩彻底澄清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第二日,林宇招了。 他不仅招了与戚少卿的密谋,还招了太子。 消息传出的时候,整个朝堂都震三震! 七皇子存在感不强,哪怕被捕入狱,众臣也没有太过在乎。 可太子,那是一国储君! 人证物证,铁证如山,赵行宇几乎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 东宫中的人,在赵乾来了之后,就开始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动作频频,拼命留下赵行宇的心血。 当然,太子一党中,也有近半数的,开始摇摆不定,犹豫要不要脱离太子的党派。 不管他们如何想,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想要掩盖这些罪证。 然而,林宇招供太快,赵晋的动作也太过迅速,以至于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赵晋已经收集了所有证据。 这些证据呈给赵乾的那一日,宫外远远的地方就能发现陛下的怒火。 赵乾宫殿中侍候的宫人更是绷紧了皮。 赵行宇被困在皇宫中,接受不到外界的消息,却能从宫人的态度中,隐约发现不妥之处。 看着放下食物后,立刻离开的宫人,赵行宇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一个时辰后,在赵乾的命令之下,刑部、大理寺与皇族宗室,三司会审。 赵行宇被带上来时,知晓此事后,看着坐在中间的赵行之与赵晋,目眦欲裂。 “孤没有做过此事。”赵行宇闭了一下眼,通红的眼睛缓和了一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你倒是说说,什么欲加之罪?”赵乾的声音在赵行宇身后徒然炸响。 赵行宇惊愕的转身,“父皇?” 众人纷纷行礼。 “臣等参见陛下。” “起来吧。” 赵行之从主位上退下,将位置让给了赵乾。 赵乾本不打算过来,最后,还是想来看看这个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储君。 “太子,你太令朕失望了。”赵乾浑浊的目光透着浓厚的失望神色。 赵行宇张了张嘴,“父皇,儿臣是被冤枉的。” “被冤枉?” 赵乾看着赵行宇,摇了摇头,侧头对刑部尚书道:“你们判吧。” “是。” 赵晋与赵行之坐在一旁,听着赵行宇狡辩。 “父皇!宣平国公和老四与儿臣有仇,他们这是诬陷儿臣啊!” 赵行宇扑通一声,在赵乾失望的眼神下硬着头皮找上首爬去,全然没有了昔日太子的风光。 “你缘何与宣平国公结仇?” 赵乾只问了一句,赵行宇顿时回答不上来。 怎么结仇? 当然是因为当初兵营的案子。 可是赵行宇断然不可能这么说。 “而且,这个案子,老四从来都没有参与,今日前来,只是因为朕让他代表朕前来!” 赵行宇脸色一白。 任凭他再如何狡辩,林宇为人证,玉佩和那块布料为物证,又有暗道和七皇子的供词。 赵行宇最后被褫夺太子储君的称号,终身监禁。 戚少卿则被判死刑,且立刻执行。 林宇被判死刑,三族以内,尽皆为奴。 …… 一道又一道判决下来,这桩案子勉强被拉下了帷幕。 然而,至今,私盐的流向,仍未查清。 第四百章 潜入 “吃饭了!”略带尖锐的声音响起。 一个太监将手上的食盒粗鲁地扔下,脸上也尽是不耐烦的神色。 赵行宇走出来,看着太监随意地将食盒扔在地上,因为地面有碎石,食盒歪歪斜斜的,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看到赵行宇,太监不屑地道:“大皇子,吃饭吧。” 他特意加重了“大皇子”三个字的语气。 “为何不送进来?”赵行宇站在里屋的门口,目光阴沉,哑声嗓音问了一句。 太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话,抬手掩住嘴,尾指翘起,“哈哈哈哈!送进去?” 他上下打量着赵行宇,嘲讽地“嗤”了一声,“大皇子,你还以为自己是当日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 “有得吃,你就该知足了!” 赵行宇伸手扶住门框,指甲深深嵌入其中。 这里是冷宫,年久失修,赵行宇又是习武之人,这么用力一抓,木制的门框当即碎裂,露出的木刺直接扎入了赵行宇的手指。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的疼痛,紧紧盯着那个踩低捧高的太监,额头上青筋暴露。 “父皇并未开除孤的皇子一籍,你区区一个奴才,也敢这么跟孤说话?!” “哈哈哈!”太监有些怜悯地看着赵行宇,“大皇子殿下啊,这宫中,上面那位厌弃的主子。” 他伸手指了指上面,笑道:“那可是比我们奴才还不如!” 话音落下的瞬间,太监抬脚直接将食盒踹倒。 仅凭太监笑着的面容上,看不出他竟然生气了,而这一脚,则清晰地将对方的怒火显现出来。 “大皇子殿下,好生享用,这皇子的饭菜吧,毕竟,一般人可不会吃这种饭菜。” 太监嗤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冷宫外面有侍卫守着,太监并未收着声音,方才的对话,清晰地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然而,这些侍卫权当没有听见。 这种事情,在这皇宫中,再正常不过了。 一个已经被废弃掉的主子,他们何需浪费这个功夫为他出头? 赵行宇身为太子,不可能没有得罪过人,他们为他出了这个头,兴许就会得罪了哪一位贵人。 得不偿失。 太监离开后,赵行宇的视线落在地面上的食盒上。 被踹倒的食盒,盖子已经掉落,露出了里面的饭菜。 一碗泛黄的米饭,上面放着一些青菜和豆腐。 而且因为太监那一脚,这碗饭已经在食盒中翻了,好一些青菜和豆腐都掉了下来。 庆幸的是,并未掉出食盒外,好歹是干净的。 赵行宇松开握着门框的手,一步一步朝食盒走去,脸侧的肌肉绷紧,垂落在身侧的手也被握成了拳头。 待他走到食盒旁边,蹲下来准备将饭菜收拾好时。 一股馊味钻入了赵行宇的鼻子内。 这碗饭是馊的! 难怪当时那个太监会这般说话。 赵行宇面目狰狞,再也无法忍耐,站起身,一脚将食盒踢到一边的墙面上! “欺人太甚!” 赵行宇从齿间挤出了四个字。 “嘭”的一声,碗筷和食盒砸到墙上,再落下来,瓷碗四分五裂,那些馊了的饭菜也全部掉落在地,沾上了尘土。 外面的侍卫听到动静,互相对视了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饭菜被砸掉,这大皇子可就得饿肚子了。 如果晚膳还有人拿来,这也只是饿一个下午,可要是有人在里面动了动手脚,晚上没有饭菜送来。 这大皇子,可就只能等明日才能吃上东西了。 “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子?做出这些事情,陛下早就厌弃他了。” 一个侍卫小声嘀咕道。 旁边的侍卫侧头瞥了他一眼,“等饿几天,不要说是馊掉的饭菜,就算掉在地上,也只能捡起来吃。” 不吃就得挨饿,人哪里受得住饿? 赵行宇没有听到两个侍卫的对话,否则肯定有得闹了。 他进了里屋,坐在桌子旁边,给自己手指挑木刺。 整个里屋,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还有一张床,以及一个歪歪扭扭,随时可能散架的架子。 突然,一个人从窗户那边闯入,“殿下。” 来人小声唤道。 赵行宇浑身一震,当即转身,“你怎么来了?” “属下听到消息后,立刻收拾干净所有痕迹,然后过来问问殿下有什么指示。” 赵行宇没有再管被刺伤的手指,问道:“还剩多少人?” “殿下放心,人都在暗处藏着呢,除了折损了一些死士,其余都没事。” 听闻此言,赵行宇长长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只要他暗处的力量还在,他就有机会东山再起! “殿下,我们之后该怎么办?” 赵行宇微微眯起眼睛,“立陇国的人找你了吗?” “没有。” “呵,”赵行宇讽刺地笑了一声,“真是胆小鬼。” 听到风声后,居然直接不来与他联系了。 “他们不来,你去找他们。” 赵行宇放在桌子上的手猛地握成拳头,“告诉他们,孤想要直接造反,如果他们愿意出手相助,报酬少不得他们的。” “殿下要和,立陇国……”来人有些惊愕,喉结滚了又滚,“殿下,这可是和……意义完全不一样。” “不一样又如何。” 赵行宇神情冷漠,望着来人,“除了这一条路,你觉得孤还有别的路可以选?” “私造盐引的事被发现后,孤已经不可能再以正常的途径,登上龙椅。” “可那个位置,本来就应该是孤的!” 赵行宇猛地凑近了来人,“除此之外,你觉得孤还有什么办法得到那个位置?” 来人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连忙应下,“殿下所言极是,是属下一时着相了!” “看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孤不怪你。” 赵行宇一字一顿地道:“速去联系立陇国,小心一些,不要被人发现了。” “至于那些已经被盯上的。” 赵行宇所说,乃是朝堂上站在他这一派的大臣,“看看他们的打算,还能收拢的就留着,不能的,也没有必要留着了。” “属下明白!” 第四百零一章 换了一身常服入宫 赵晋回了兵部,只是兵部侍郎办公的屋子里,又是只剩下一个人。 将手上的事务处理了大半都,赵晋抬头,视线不经意扫过旁边那个空荡荡的位置。 这个兵部侍郎的位置,可真是多灾多难。 他摇了摇头,收敛思绪,继续处理手上的公务。 毕竟,现在兵部侍郎只有他一人,而兵部尚书又将要退休,这桌案上堆积的公务,已经快要超过赵晋的脑袋了! 天色渐暗后,赵晋将手中的笔一扔,左边的本子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右边的则超过了赵晋的脑袋。 “呼!”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歇了一会,翻了翻左边的本子,确定只是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后,立刻起身回府。 今日武田送赵晋到皇宫后,赵晋便让他回去了,还特意让人不用来接他。 兵部距离国公府不远,赵晋有意走一走。 虽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街市上却依旧很热闹。 吆喝叫卖声,孩童的嬉戏声,还有杂耍处的叫好声。 喧闹嘈杂,又充满人气。 赵晋很喜欢这种环境。 “赵晋!” 一声呼喊从身后传来,赵晋顿住脚步,转身一看。 赵行之正快步走过来。 “殿下?” 赵行之一走到赵晋旁边,直接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这几日你都去哪里了?到处都不见你人影。” 两人并肩朝前走,赵晋笑了笑,有些无奈地道:“兵部堆积了一堆事务,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侍郎,这几日忙得紧。” 想想以前,赵晋每每听到那些自愿加班的消息,都忍不住嘲笑他们。 现在轮到自己,那可当真是笑都笑不出来了。 赵行之有些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那你可就有得忙了。” “诶,对了,私造盐引这个案子,就这样结了?”赵行之的脑袋凑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可这私盐究竟去了哪里,不是还没有结论?” “怎么没有结论?陛下不是已经结案了?” 赵晋悠悠然然地道:“那些私盐被他们拿去其他地方贩卖了。” 赵行之轻笑了一声,“这个说法,糊弄糊弄那些不知道情况的和不太聪明的人还行,你觉得本殿会信?” “殿下,既然陛下要以这个说法结案,就算查,那也是暗中的事情了。” 赵行之微微眯起眼睛,听出了赵晋的弦外之音,“成,本殿不问了。” 两人安静下来后,赵晋神情有些踟躇犹豫,连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 “难得看见国公爷这种表情,有什么直说便是。” 赵晋舔了一下唇,眉头微微拧起,“淑妃的事……” 赵晋刚刚说出四个音节,赵行之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这令赵晋不知该不该继续朝下说了。 这几乎是他与赵行之之间,最大的心结。 “本殿知道你想要说什么。”赵行之松开箍着赵晋肩膀的手,目光有些幽深,“这件事,怪不得你,也怪不得宁夫人。” 赵行之的舌尖弥漫开一股苦涩之意,胸腔内更是被堵住一样,难受得紧。 只要一想起母妃不过是父皇眼中的一个替身,甚至为了获得父皇的宠爱,不得不让学另一个人。 以至于现在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赵行之不恨吗?当然恨。 可他清楚的知道,他应该恨谁。 赵晋与宁夫人,也只不过是受害者罢了。 真正的凶手,他最该恨的,是赵乾。 听到赵行之此话,赵晋终于松了口气。 “赵晋。”赵行之的语气有些凝重,“你别看父皇现在对你这么好,看重你,归根结底不过是他心中的愧疚作祟罢了。” “当初那厉鬼的事,他明明知道了你是他的儿子,都能直接舍弃掉你。” 赵行之重重地哼了一声,“在他眼里,可没有谁比他更重要。” “我知道。”赵晋眉眼舒展,笑了一声。 “最要小心的,应该是你和淑妃。” 赵晋想了想,低声道:“淑妃已经……” 他犹豫了片刻,喉间滚出三个字,“疯魔了。” “她现在一心执着于赵乾的宠爱,与其规劝她看开,或者说别的什么大道理,不如让她看到赵乾的冷心冷情。” “彻底放下赵乾,从这里面走出来。” 虽然上一回赵晋与淑妃的见面并不愉快,可淑妃虽然可恨,却又实在太过可怜。 他已经将赵行之视为友人,赵行之与淑妃之间,不论再有多么不愉快,母子的感情并不浅,赵晋也想出手帮一把。 “我知道。” 听出了赵晋言语间的关心之意,赵行之的脸色好了许多,他拍了拍赵晋的肩膀,“你也不要想太多。” 赵晋笑了一下,“放心。” 娘现在没有事,他何需想太多。 至于赵乾,他从来没有将其视为父亲,更不会因此让自己徒增烦恼。 …… 晚上,赵晋换了一身常服入宫。 “臣参见陛下。” 赵乾背对着赵晋,“起来吧。” 赵晋站起身后,没有出声,站在赵乾身后,看着他把玩着一个令牌。 “此法当真有用?” 赵晋微微颔首,“王熙康虽然已经招了,可对私盐的去向,只知道是太,大皇子负责的,具体却是不清楚。” “可从大皇子处入手,太难,反倒是七皇子那边,更容易说服他。” 赵乾蓦然片刻后,将手上的令牌递给寿全。 寿全接过令牌,将其呈递给赵晋。 赵晋握着令牌,对赵乾拱了拱手,“多谢陛下。” “去吧,希望今夜能够有个水落石出。”赵乾的视线落在某一处,声音喜怒不辨。 赵晋心想,不管怎么样,赵乾这几日的心情,肯定没多好。 行了一礼后,赵晋离开了。 他直接去往七皇子被关押的地方,是宫中的另一个冷宫。 赵晋走近冷宫后,守着的侍卫立刻拦下了他,“站住!你是何人,来此处作何?” 侍卫看了一眼赵晋的常服,目光警惕。 赵晋从怀里取出赵乾的令牌。 看清楚后,侍卫立刻后退一步,脸上露出笑容,“原来是奉陛下之命前来。” “七皇子在里面,可要带路?” 第四百零二章 交代 “不必,本公自己进去即可。” 门口守着的侍卫殷勤地推开了冷宫的大门。 赵晋一走进去,就看到冷宫的院子中杂草丛生,前面的虽然是宫殿,却已经破旧不堪。 几乎是一瞬间,赵晋回想起在梁王府时的偏殿。 他垂下眼睑,收回自己的思绪,直接朝里面破旧的宫殿走去。 “吱呀。” 开门声让里面的人猛地从床上蹦起,“谁?是不是父皇要……” 赵行贞的声音在看到赵晋时,戛然而止,“赵晋?” 他又重新躺回床上,一眼都未看赵晋,“怎么,来看本殿笑话?” “七皇子说笑了。”似曾相识的环境让赵晋的心情有些糟糕,也懒得与赵行贞绕圈子。 “我前来,是为了问私盐的事情。” 赵行贞冷冷地笑了一声,“私盐不是已经结案了?还来问本殿什么。” “七皇子殿下很清楚,不是吗?”赵晋随意挑了一张椅子,在上面落座,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看着逃避的赵行贞。 赵行贞冷着脸,一言不发。 “七皇子殿下,私盐究竟去了哪里,现在只有你和大皇子知道。” 赵行贞勉强地道了一句,“本殿之前已经说过了,这是太子,哦,不对,现在是大皇子了,都是他负责处理的。” “所以七皇子殿下就将这件事全部交给了大皇子,自己不再过问?” “是又怎么样?” 赵行贞转过身,背对着赵晋,不耐烦地道:“赶紧走,别影响本殿睡觉。” 看着眼前人的背影,赵晋默然了片刻。 赵行贞虽然并不聪明,却也不傻。 哪怕这是赵行宇负责的,他也定然会查探清楚,赵行宇拿这些私盐去做了什么。 “七皇子殿下,”赵晋眯了眯眼睛,寒声道:“你觉得陛下会相信吗?” 赵行贞的后背顿时僵硬了。 “呵,”发现赵行贞变化的赵晋轻笑了一声,他知道自己找对了法子。 “在陛下看来,这件事,你与大皇子,肯定是知晓的。” “先是私造盐引,后又不愿配合调查私盐的去向,你说陛下会多失望?” “要是一直查不出私盐的去向,陛下一怒之下,兴许就会……” “闭嘴!”赵行贞猛地从床上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赵晋,“你胡说八道!” 赵晋站起身,“七皇子殿下,本公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应该很清楚。” “而且,难道七皇子殿下就不想,重新取得陛下的宠爱吗?” “哈哈哈!”赵行贞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又带着悲切。 “赵晋,本殿做了这种事,现在此等下场,重新取得父皇的宠爱?” 他极轻地挤出四个字,“天方夜谭。” “不试试,怎么知道是不是天方夜谭。”赵晋朝赵行贞走近了一步。 “至少,你愿意招供,陛下对你的厌恶就会少几分。” 赵晋放缓了语气,有些温和地道:“况且,谁不会犯错?” “只要是人,就会有犯错的时候,事后尽力弥补,陛下始终会记起殿下的好。” 赵行贞的呼吸急促了几分,目光发直,嘴上却喃喃道:“你说得倒是好听。” 赵晋只是睨着赵行贞,“我是不是只是说得好听,殿下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言罢,赵晋整理了一下衣袍,淡声道:“殿下好好想清楚吧。”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步履不急不缓,从容不迫。 似乎赵行贞说与不说,都与没有多大的关系。 赵晋一只脚踏出殿门时,身后传来赵行贞有些颓然的声音,“本殿说。” 嘴角翘起,赵晋的声音却没有显露,“殿下是个聪明人。” 赵行贞坐在床上,“私盐的确是大皇子处理的,不过本殿也不是一无所知。” 他有些紧张地攥了一下床上的被褥,“大皇子将这些私盐卖给了立陇国。” 立陇国? 赵晋目光微闪,将盐铁私自与别国交易,可是等同于叛国。 赵行贞也知晓,所以有些紧张,“大皇子和立陇国做了交易。” “什么交易?”赵晋冷声问道。 “是,只要大皇子将私盐卖给立陇国,立陇国就可以让大皇子的货物,在立陇国内畅销,从立陇国进货,还能有优惠。” 赵行贞咽了一下口试,继续道:“而且,立陇国给的价格很高。” 赵晋轻吸一口气,“立陇国多年来难以壮大,便是因为盐的不足,你们此举,简直是养大一个睡在赵国旁边的老虎!” “这件事可不是本殿做下的!”赵行贞反应有些激烈地怒吼了一声。 赵晋冷眼看着他,“七皇子殿下,你难道不知情?” “本殿……不对!” 赵行贞盯着赵晋,目光愈渐凶狠,“你刚才是骗本殿的?” “骗?” 赵晋摇了摇头,“殿下好好配合,陛下对殿下的厌恶,当然会少几分。” “可是,本公没有料到,你们竟然是做了通敌叛国的事。” 原本,赵晋设想的是,赵行宇将这些盐留下来,可能是为了囤积盐以造反,没曾想,居然是为了钱财这么可笑的理由。 赵晋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宫殿。 可认为自己被骗了的赵行贞,怎么会放赵晋离开? 他从自己床边抽出了匕首,直接朝赵晋刺去,狰狞可怖,“赵晋!你骗我,你去死吧!” 身后传来的劲风,赵晋早已经感受到,他正要避开,侍卫却出现得比他的动作更快。 “哐当!” 赵行贞手上的匕首,直接被踹掉在地上。 “一个奴才,你也敢打……”赵行贞怒声叱喝,却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是朕叫的,怎么,不行?” 赵乾的身影出现,冷冷地看着赵行贞。 赵行贞腿一抖,直接跪了下去。 “嘭”的一声,赵晋听着都觉得疼。 “臣参见陛下。” 赵乾摆了摆手,“起来吧。” 他看了一眼赵行贞,转身朝外面走去,“赵晋,你跟朕过来。” “是。” 赵晋并未回头看已经瘫软的赵行贞。 走至御花园中,赵乾不解地道:“你说,朕的这些儿子,怎么会这么拎不清呢?” 赵晋沉默了片刻,“许是年纪还轻。” 第四百零三章 皇后 “年纪还轻?”赵乾摇头笑了笑,“都已经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年纪还轻。” 说到最后,赵乾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笑意。 赵晋站在后面并未出声,方才赵乾已经听到了全部,也不需要他再转述。 片刻后,赵乾摆了摆手,“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是,臣告退。” 赵晋走后,赵乾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转身离开。 只是,他并未回寝宫,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冷宫。 赵乾深夜来访,让冷宫门口守着的侍卫顿时打起了精神。 “陛下。” 赵乾一言不发,直接推门进去。 侍卫们察觉到其中的不同寻常,不由更加小心了些。 赵行宇还没有休息,里屋亮着烛火。 在门被推开时,赵行宇皱起眉头,以为是哪一个宫人见他落魄了,前来嘲讽奚落。 然而,他刚刚扭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赵乾! “父皇?!”赵行宇猛地从椅子上起身,给赵乾行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跪礼。 看着自己的大儿子,赵乾沉声道:“都下去。” “是。” 赵乾低着头,问道:“赵行宇。” 赵行宇浑身一抖,肌肉紧绷,“儿臣在。” “朕且问你,那些私盐,都去了何处?” “儿臣……” 赵乾一声冷喝,“别想着拿那些话糊弄朕!” 赵乾的怒火随着这一声冷喝,悉数爆发出来,“真把朕当成傻子?拿去卖了?朕问你,拿去哪里卖了?!” 不等赵行宇解释,赵乾直接大声吼道:“卖给立陇国,为了那几个钱,赵行宇啊赵行宇,你可真是好样的!” 帝王的怒火勃发,所有人都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更是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父皇,儿臣知错了。” 听到此话,赵行宇哪里还不明白,他已经暴露了。 他将私盐卖给立陇国的事,被赵乾发现了。 他忍不住心头一紧,父皇知道多少了? “父皇!儿臣是一时鬼迷心窍,为了那几个钱,犯下了滔天的罪行。”赵行宇不断地磕着地板。 “儿臣,儿臣不敢奢求父皇的原谅,只是,父皇不要气坏了身体。” 赵行宇的声音哽咽,磕头的声音也极大。 不过几下,额头上已经青了一大片。 “不要气坏身体?你们这样再都来几次,朕命都得少几年!” “父皇!” 赵行宇有些惊惶地抬头,“儿臣已经知道错了,还请父皇息怒。” 赵乾的怒火,在看清赵行宇此时的模样时,戛然而止。 额头上已经青了一大片,中间的位置上还泛着血丝,看上去尤为可怖,且脸上还带着泪痕。 从他进来到现在,赵行宇也并未为自己求情,只是认错。 想到此处,赵乾的怒火熄灭了不少。 看着自己倾注了这么多心力的儿子这副模样,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可一想起他的所作所为,赵乾又气得浑身发抖。 “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赵乾一甩袖袍,离开了冷宫。 赵乾离开后,赵行宇直接坐在了地上,脸色变得阴沉。 “赵国的江山,之后本来就该是孤的,孤与立陇国合作,又如何?” 赵行宇双手握拳,狠狠砸了一下地面。 “孤的东西,孤一定会取回来!” “如果取不回来……”赵行宇目光阴狠,那就直接毁了吧。 …… 私盐的下落已经明了,赵乾并未声张。 否则,赵行宇与赵行贞,都难逃一死。 那些朝臣和世家大族,必然会逼迫赵乾下令斩杀赵行宇二人。 整个朝堂仿佛又恢复了风平浪静的模样。 然而,众人都清楚,现在不过是表象。 太子一位空悬,中宫再无嫡子,所有皇子的地位等同,都有机会取得那个位置。 太子这个位置的争夺,将会更加激烈。 数日后,赵行宇所在的冷宫,再次有人潜入。 “殿下。”与上一回,是同一个。 “如何?” 赵行宇有些急迫地问道。 男子点了点头,“立陇国那边同意了,不过,他们有条件。” “说。” “他们说,事成之后,要北地十六州。” 赵行宇的瞳孔微张,北地十六州临近立陇国,分属两个郡,分别是云州郡和西肃郡,地势险要。 他咬了咬牙,“可以!” 用北地十六州换整个赵国江山,勉强值得。 再者,他完全可以之后再行收复。 “告诉他们,腊月就可以动手了。” 男子心情有些复杂,但这些事,显然轮不到他做主。 “是,殿下。” 未央宫。 坐在主位的女子,一袭暗绿色的繁杂宫裙,雍容华贵。 “娘娘。”一位宫女在女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对方露出几分笑容,“宇儿同意了?那是好事。” “是,北地十六州,殿下也已经答应了。” “嗯。”女子满意地点点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宇儿看来,也知道轻重。” 女子特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听起来有些意味不明和怪异。 “皇后娘娘说得是。”旁边的宫女笑道:“殿下此举,也不枉费娘娘教导多年。” 女子正是赵国的皇后。 她轻抚过自己的头发,脸上的笑意明显,“是啊,本以为,他已经没有用了,现在看来,倒是还有些用处。” 皇后想了想,偏过头对宫女道:“你去打点一下,让他的日子好过一些。” “是,奴婢明白。”宫女福了福身,正欲要下去。 皇后的声音再度响起,“记得,让他知道,这是本宫命你打点的。” “是。” 两人的交谈声很低,其余宫女离得远,听不真切。 皇后起身,双手置于腹前,不徐不缓地踱步至铜镜前,看着镜中的容貌,唇边漾开了笑意。 “也不枉费本宫这些年,花了这么多的心思。” “看来,本宫不必再另外寻一个人过继,重新拟定计划了,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皇后对着镜中的容貌,喃喃自语道。 她又欣赏了一会,才提高了些声音,“来人,拿经书过来,研墨。” 自从赵行宇出事后,皇后便甚少踏出未央宫,常常在宫中抄写经书。 第四百零四章 离开 “陛下,左诸司郎中觐见。”寿全压低了的嗓音在殿内响起。 赵乾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宣吧。” 半响,一位穿着正五品官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入。 “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赵乾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有何要事?” 左诸司郎中当即双膝一弯,直接跪了下来! 他抬起双手,言辞恳切,“陛下!臣昨夜看见戚家的三兄弟进入了国公府!” 赵乾目光微凛,“戚筠澈三兄弟?” “是!他们三人,其中两个本该在边境镇守,戚筠澈亦应该在云州郡担任郡尉,却突然无召回汴州。” “臣昨夜辗转反侧,一夜难眠,今日一早就前来告诉陛下此事。” “陛下!”左诸司郎中提高了一些声音,“地方官员无召回京,若是不严惩,只怕会给旁人作了坏的榜样啊!” 赵乾猛地攥住龙椅的扶手,戚家手握兵权,不过是戚嘉韩因为有嫌疑被下狱,竟然三兄弟都不顾他的命令,无召返回汴州。 “岂有此理!” 赵乾狠狠地一甩袖袍站起来,怒气冲冲,“一个个都将朕的话当成耳旁风!戚筠澈朕就不说了,戚均凌和戚均昊,身为驻边将军,竟然无端回来!” 左诸司郎中依旧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垂下的脑袋上浮现一抹笑意。 戚家本就因为手握军权,被陛下忌惮,再有这一件事,戚家的好日子,也可以到头了。 “摆驾宣平国公府!” 当初马彦传回的消息,赵晋与戚筠澈的关系并不好,可现在戚家三兄弟私自回汴州,竟然去了国公府。 而赵晋还隐瞒不报。 想到此处,赵乾脸上的怒意愈发明显。 “朕倒是要看看,戚嘉韩不过是因为身有嫌疑,进了一趟刑部的牢房,有多么值得他们劳师动众!” 不过是动了动戚嘉韩,戚家人就能如此作为,倘若哪一天,他罚了戚家人,他们是不是要直接造反?! 旁边的寿全吓得大气都不敢喘,“陛下,奴才先下去准备车驾。” “去吧。” 赵乾脸色阴沉,语气更是暗沉得几欲滴水。 寿全应了一声,快步走下去。 “干爹。”在殿外侍候的一个小太监谄媚地笑着迎了上来,“陛下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方才赵乾的怒吼声,直接传出了殿外。 将在殿外侍候的人吓得不轻。 寿全瞥了他一眼,“有些事情,不要问,知道多了不是一件好事。” 小太监吓了一跳,连忙做了一个用手封嘴的动作,“我知道了,干爹莫恼。” 见状,寿全才缓和了些语气,教导道:“这在天子身边近身侍候,知道的事情多了,就要明白,哪些能够说,哪些不能说。” 寿全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太监的额头,“你啊!这嘴巴可要严实点,不然哪天,真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被用力戳了一下的小太监笑嘻嘻地将脑袋凑过去,“我知晓了,干爹莫恼,我这嘴,一定封得死死的。” 寿全对自己这个干儿子还算比较满意,想要培养他接班。 他犹豫半响,动了动手指。 小太监立刻会意,将耳朵凑过来。 “你现在悄悄去给宣平国公传个信,就说,陛下待会去国公府。” 小太监连忙点头,一溜烟跑远了。 宣平国公府。 赵晋看着各自牵了一匹马的戚家三兄弟,“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回去时小心一些,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 “劳国公爷费心了。”戚均凌朝赵晋拱了拱手,笑道:“此回要不是国公爷出手相助,我戚家现在只怕还陷在泥潭中。” 赵晋摇了摇头,“戚二公子客气了,这个案件本来就是我负责,我也只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 “可这不做分内之事的人,多了是了。”戚筠澈一环手臂,眉眼间隐约透出几分嘲讽。 赵晋略略一想,就明白了他是在说谁,忍不住失笑。 戚均昊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快要离开的时候,对赵晋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礼,“多谢国公爷。” 赵晋正欲开口,便被对方打断了。 “于国公爷而言,是分内之事,于我们而言,却是救命之恩。” 一旁的戚筠澈也放下了手臂,目光微微瞥开,有些别扭,“大哥说得不错,要不是有你,戚少卿的阴谋怕是会得逞。” “到时候,戚家一个都逃不掉。” “哦,不对。”戚少卿收回方才的话,语气不大好地道:“戚少卿倒是可以逃过一劫。” “国公爷!” 池一有些着急的声音传来,赵晋一抬头,就看见他急匆匆地跑过来。 “快!快让他们离开!” “怎么了?” 池一顾不上先喘匀口气,连忙道:“宫里传来消息,有人将三位戚公子在国公府的事情告诉陛下了!” “陛下现在要摆驾国公府。” 四人脸色一变,赵晋快速道:“你们先赶紧离开,有什么之后再联系。” 戚家三兄弟也知晓情况紧急,他们一旦被发现,不仅戚家会遭殃,宣平国公府也会被他们连累。 “告辞!” 言罢,他们没有再多逗留,立刻骑着马,从不起眼的偏门离开。 “立刻将他们所用的物品悉数销毁,快!” 赵晋快步朝里面走,边走边嘱咐。 忽然! 他脚步顿住了,刚顾着戚家三兄弟,他差点忘记了,娘也不能暴露在赵乾眼中。 “宫中传来消息的时候,陛下出来了吗?” “寿全公公去准备车驾,准备出来了。” 赵晋算了一下时间,脸上要些懊恼,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娘就算藏起来了,多了一间院子,里面俱是妇人所用之物,无论如何都会引起赵乾的注意。 且赵乾喜欢娘,甚至不惜直接寻找替身,谁也不能确定赵乾对宁欢的了解有多少。 会不会能够凭宁欢平时用的东西发现她? 赵晋咬了咬牙,“你立刻下去办,我去一趟内院。” 来不及遮挡,现在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这一瞬间,赵晋无比痛恨告发此事的官员。 第四百零五章 迫于无奈 要是没有这一遭,也不会逼得娘被迫暴露在赵乾的眼底。 赵晋的脚步越来越快,甚至越来越用力,带着显而易见的恼怒。 “晋儿?这是怎么了?” 赵晋在宁欢的院子门口遇到了宁欢,太过猝不及防,以至于面上的怒意来不及收敛。 “娘。”赵晋脸上僵了一瞬,摸了摸鼻子。 宁欢蹙着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赵晋抿了一下唇,踟躇半响,还是将此事告诉了宁欢。 “……所以,赵乾很快就会过来了。”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宁欢脸色有些许惨白,她从来都没有打算再见赵乾,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到赵乾。 “娘,你先躲起来吧,其余的交给我。”宁欢苍白的脸色映入眼中,赵晋深吸一口气,改了主意。 “免得再和那个渣滓遇上,他对你又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宁欢看着自己这个已经长得高大的儿子,“那你呢?这院子里的东西哪里收得这么快?难道说,这是你哪个相好的院子?” 赵晋动作一顿,小心翼翼地道:“娘,你在生气?” “哼,”宁欢冷哼一声,剜了赵晋一眼。 “你说呢?” 赵晋知道自己理亏,“我在准备婚礼了。” “当真?”宁欢有些狐疑地看着赵晋。 赵晋猛地瞪大了眼睛,声音低沉,却能隐约听出几分委屈。 “当然!娘,你看你儿子像那种畜生吗?” 宁欢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如果你是,娘第一个将你撵出这家门!” “之前是因为一个案子接着一个案子,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说到后面,赵晋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知晓此事是他做得不好,委屈了褚蔚清。 宁欢看着赵晋,浅叹了口气,“娘知道,蔚清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跟了你,你可万万不能让人受委屈。” “我知道的,娘,你……” “就这样说好了。”宁欢打断了赵晋的话,斩钉截铁地道:“待会我直接除去见赵乾。” “可是……” 赵晋抿了一下唇,心里的担忧不断被放大,心情禁不住有些焦灼。 宁欢身后,拍了拍赵晋垂落在身旁的手背,“娘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这也是迟早的事。” “终有一日,他会发现的,主动坦白,利用他的愧疚,他可能还会网开一面。” 赵晋垂下眼,声音发闷,“我知道了。” 赵晋与宁欢交谈间,外面忽然传来了嘈杂声。 “国公爷!”护院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有,有官员过来了!还有禁军!” 赵晋与宁欢对视一眼,他压低声音道:“娘,你先在这里待着。” “嗯,小心。” 赵晋大步朝外走,一来到大堂,就看见了赵乾坐在上首,下面的武田等人大气不敢喘。 然而,赵晋刚刚踏入大堂,武田仗着赵乾看不清,朝赵晋挤眉弄眼。 【陛下要搜查国公府。】 【都已经藏好了,无事。】 “臣参见陛下。” 赵乾放下手中的杯子,低头看着赵晋,“宣平国公。” “陛下。臣参见陛下。” 赵乾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起来吧。” 不等赵晋出声,赵乾直接问道:“不问问,朕为何过来?” 赵晋微微笑了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要来自己的土地逡巡,并不需要原因。” 赵乾微微眯起眼睛,不得不承认,胸腔的怒火因为赵晋这一句话,浇息了些许。 “油嘴滑舌。”与赵晋一同站在下首的马韬不悦地道:“宣平国公,话说得这么漂亮有什么用?” 赵晋侧过头,不解地问道:“郎中大人何出此言?” “下官昨夜亲眼看到戚家的三兄弟,进入了国公府。” 马韬厉声呵斥道:“国公爷岂敢与戚家勾结,窝藏从地方私自返京的官员?!” 赵晋掀起眼皮,“郎中大人说话可要谨慎,本公何时窝藏什么戚家的人?” “凭一张嘴便想要污蔑本公,郎中大人莫不是当陛下是傻子?” 几乎要相信马韬的赵乾神情微僵,脸色有些难看。 “够了!是真是假,搜一搜国公府不就知晓了?” “来人!” 此回跟着赵乾前来的,不是禁军,而是御林军。 御林军的首领大声应道:“是!” 他没有看一眼赵晋和马韬,龙行虎步地走出了大堂。 御林军在国公府内直接搜查了起来,不过顾忌赵晋的身份,这些人搜查时虽然动作粗鲁了些,却并未破坏国公府的东西。 府中的下人吓得瑟瑟发抖,生怕主家会有什么祸事,殃及了他们。 马韬看着赵晋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宣平国公,难道半点都不害怕? 这件事,说重也不是很重,说轻却也不轻。 只是,赵晋与戚家,失去陛下的宠信,这是必然的。 莫非,赵晋留了后手? 赵乾居高临下地睨着赵晋的神情,看不出半点端倪。 目光又从赵晋的脸,滑到,马韬的脸上。 二者相对比,反倒是马韬的神情更像是心中有鬼。 赵乾微微眯起眼,如果是马韬撒谎…… 半个时辰后,御林军的首领回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御林军首领身上,“回禀陛下!没有发现戚家人的身影!” 马韬的脸色蓦然一变,“怎么可能!我明明亲眼看到的!” 赵晋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马韬,“郎中大人,或许只是你看错了吧、” 声音很淡,带着股轻描淡写的意味,而马韬却觉得陛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森冷的杀意。 “不可能,陛下……” “马韬。”赵乾阴恻恻地道:“你说的人呢?现在在哪里?” 马韬扑通一声跪下了,“陛下!昨夜臣是亲眼看见的!” “那人在哪里?”赵乾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在,在……”马韬支支吾吾了半响。 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连忙道:“兴许他们乔装打扮,混入了国公府的下人中!” 马韬越想越是笃定,他们来得这么快,又突然,赵晋在宫中应该没有人。 第四百零六章 欺君之罪 不可能这么快就将人送走,想来也只有这个办法。 赵晋只是笑了笑,并未说话,却是一副全然不惧的模样。 戚家三人已经离开,任由他们再怎么搜查,那也不可能再凭空变出三个人来。 至于国公府的其余人,口风足够严实,也不必担忧。 赵乾的目光在赵晋与马韬身上徘徊,沉声问道:“你打算如何?” 低沉的声音已经隐隐带上了不悦之意,而马韬并未发现。 他朝赵乾一拱手,“陛下,臣提议,干脆将国公府中的人悉数叫到院子中,然后再进行搜查一遍。” 赵晋感受道,随着马韬的话音落下,赵乾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赵晋脸上收敛了笑意,望向马韬,“本公当然是没有问题,但是……” 声音徒然变得凌厉,“如果并未找到戚家三人呢?郎中大人打算如何?” “没有找到那下官……”马韬的声音倏然一收,赵晋至今依旧没有半点慌乱,反倒是让他心里越来越慌。 他咽了咽口水,改了口,“没有找到,那兴许是下官当日眼拙了。” 闻言,赵晋偏头看了一眼脸色黑沉的赵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去将人都叫出来。” 赵晋踟躇了半响,最终点点头,看来,今日是捂不住了。 赵晋让武田下去,将人都叫出来。 众人聚集在院子里,面前是忐忑不安的国公府众人。 褚蔚清站到了离赵晋比较近的位置。 褚蔚清身上的穿着打扮与那些侍女截然不同,顿时惹来了赵乾等人的注意。 “你是什么人?” “民女参见陛下。”褚蔚清朝赵乾福了福身,求助的目光看向赵晋。 赵晋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阿清是臣准备与之成婚的女子。” 一听赵晋此话,赵乾的眼神顿时变了。 不再只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是在看自己的儿媳妇。 他皱着眉,“她是哪家的?” “阿清是臣在去云州郡路上遇到的。” 路上遇到的,那也就是说,褚蔚清只是一个平民百姓。 赵乾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家中是做什么的?” 他此话问的是褚蔚清。 褚蔚清有些紧张地道:“民女与爷爷相依为命,主要是弄些草药。” “医女?” “嗯。” 赵乾眼中的不满几乎要形成实质,“宣平国公,此女做妾尚可,做妻,身份太低了。” 褚蔚清的脸色有些发白,却勉强维持住了礼仪。 “陛下,若非阿清,臣当时摔下河中,已经身死了,哪里还有现在的风光。”赵晋冷下脸,将褚蔚清挡在身后,直直迎上赵乾探究的视线。 赵乾拧了拧眉,听到褚蔚清救了赵晋时,神情好了些,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婚姻大事,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妾身为赵晋的娘,已经同意了此事。” 宁欢步履从容地从内院走出,抬头对上赵乾的视线。 “宁欢?”骤然看见以为已经身死的人,赵乾愣住了,目光黏在宁欢的身上。 “妾身参见陛下。” 马韬看着这个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人,正要呵斥,忽然反应过来,对方方才所言是何。 娘? 赵晋的母亲? 那不是梁王的夫人,宁夫人吗? 之前不是已经死在了瘟疫之中,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娘? 思绪翻转间,马韬明白过来,脱口而出道:“你是已经死去的宁夫人?” 宁欢从容地跪下,“是,妾身当时为了从梁王府脱身,故而以假死脱身。” 赵晋抿了一下唇,紧跟着站到宁欢身边,一同跪下,“陛下,此事乃是臣一手策划,还请陛下恕罪。” “宣平国公,”马韬按捺下心里的兴奋,“这可是欺君之罪,真是,糊涂啊!” 本还想着,如果没有找到戚家的三兄弟,赵晋怕是就能脱身,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赵晋偏头,冷冷地扫了一眼马韬,转头望向赵乾,“陛下,当初臣与娘在梁王府的情况,想必陛下亦有所耳闻。” “虽然当时是臣用假死,将娘救出了梁王府。” 赵晋特意咬重了“救”字。 果不其然看见赵乾的目光微颤。 他吸了口气,继续道:“但是,那时候,瘟疫的解决之法,臣早已经将药方配出来,也递给了梁王府。” “梁王妃却因娘曾经受宠,心生歹意,故意改了那个药方,以至于娘感染瘟疫后,一直不能好。” 回想起当时的事,赵晋心头又恨又后怕,连嗓音都哑了几分,“若是臣回去晚一两天,只怕连娘的最后一面都不能再看到。” 赵晋伏下身,磕了一个头,“臣担心继续将娘留在那里,最后连尸身,都无缘得见,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 “还请陛下恕罪。” 宁夫人目光沉静,抬头与赵乾对视,“陛下,此事是因妾身而起,若要责罚,也理应责罚妾身。” “娘!”赵晋猛地抬头看向宁夫人,呼吸骤紧。 赵乾现下是什么意思,他们二人都不明了。 他会不会真的因为愧疚,而将此事轻轻放下,赵晋不能肯定。 听到宁夫人这话,他心头一紧。 赵乾看着眼前这对母子,他们在梁王府中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后来是有所听闻的。 只是,他本以为宁欢只是因为感染了瘟疫,却没有想到,里面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梁王妃死得这么轻松,当真是便宜她了!” 赵乾本就对赵晋和宁欢有所愧疚,且赵晋又能力出众,赵乾虽然口上不说,心里却是有些欢喜和自豪的, 更何况,赵晋此举乃是为了救人,也给了他一个机会。 “快快起来!” 赵乾上前将宁夫人扶了起来,“宣平国公是为救母,此乃大孝,之后不敢张扬,也是情有可原。” 赵乾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宁欢,“小惩大诫就可以了,就罚国公爷在府中闭门自省五日吧。” “多谢陛下。” 赵晋朝赵乾行了一礼。 而宁欢也借谢恩行礼,从赵乾的手中不着痕迹地挣扎出来。 第四百零七章 还活着 方才若非她极力控制自己,只怕早已经忍不住将赵乾的手甩开。 而马韬听见赵乾的责罚,犹如惊雷劈响,“陛下?这可是……” “闭嘴!”赵乾冷冷地瞥了一眼马韬。 赵晋笑了一声,“郎中大人口口声声称戚家兄弟在本公这里,第一遍搜查可没有发现,不如想想,如果没有搜出来,该当如何吧。” 马韬顿时止住了声音,如果没有搜查出戚家的三兄弟,那么他不仅犯了欺君之罪,还有污蔑同僚的罪名。 这同僚,还是比他尊贵不知多少倍的国公爷。 马韬两眼一黑,心里止不住的慌张。 他明明亲眼看见了人从里面进去,怎,怎么会找不到? 赵乾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宁欢身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任谁都能看出他们二人的身份不简单。 马韬更是心凉了半截,陛下与这宁夫人,分明是旧相识,要是…… 赵晋抱着手臂,视线在马韬和赵乾身上来回扫动,神情冰冷,几次想要开口让宁欢回去,却都被宁欢不动声色地按捺下来了。 很快,御林军搜查完毕,御林军首领右手扶在腰间佩刀上,快步走近,“陛下,没有发现。” 赵晋嘴唇一掀,“郎中大人,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说?” “不可能!”马韬抖着唇,抬头发现赵乾的视线煞是冰冷时,更是抖了一下。 “臣,臣,陛下,臣当真是亲眼看见啊!” 马韬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地喊着,还欲要伸手扒住赵乾的腿。 赵乾嫌恶地将他一脚踹开,“身为……” “陛下,国公爷,戚将军来了!” 一位御林军带着戚嘉韩从外面走入。 “臣,参见陛下!”戚嘉韩抬手朝赵乾行了一礼。 赵乾拧了一下眉,“戚将军前来有什么事?” 戚嘉韩看了一眼马韬,方沉声道:“回禀陛下,臣听闻有人状告宣平国公窝藏了臣的三个不肖子,故而赶紧前来看看。” “贸然前来,还请陛下恕罪!” 赵乾盯着戚嘉韩,半响后,才移开视线,“你倒是关心宣平国公。” 闻言,赵晋放下手臂,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赵乾沉下去的脸,心内冷笑了一声。 前一刻还温情脉脉,转头就变了一副面孔,疑心重重。 当真是帝王无情。 赵晋并未说话,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戚嘉韩苦笑一声,叹道:“哪里是什么关系好?本来臣能够从牢中出来,就多亏了陛下和国公爷还臣一个清白。” “现在倒好,转头就因为臣和那三个不肖子,闹得国公爷这边一团糟,甚至被人借以攻讦。” “所以,戚家三兄弟当真是回来了?”马韬敏锐地抓到了戚嘉韩话中的漏洞。 赵晋听着,笑了笑,“郎中大人,你哪个字听出来了?” 马韬扫了赵晋一眼,转而对赵乾道:“陛下,戚将军已经承认了,还请陛下明鉴!” 言罢,他双手合拢,朝前一举,直接拜了下来。 戚嘉韩困惑不解地问道:“我何时承认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马韬身上,唯有御林军的首领,了无兴趣地移开视线。 愚蠢至此,难怪至今依旧只是一个郎中。 “戚将军方才不是说,是因为将军与将军的三个儿子,才闹成了这样吗?这还不是承人?” 戚嘉韩“哈哈哈哈”大笑,“马郎中,难道不是马郎中御前状告臣的三个不肖子回来了,才会出现今日这种局面吗?” “此话有什么问题吗?” 赵乾面沉如水,压着嗓音呵斥了一句,“够了!” 马韬惨白着脸色,却是不敢再吭一声了。 “戚将军,你的三个儿子是否有回来过?” 锐利的视线像是要将戚嘉韩剥开看透。 “这,”戚嘉韩挠了一下脑袋,“陛下,臣只能保证,那三个小子没有来看过臣。” “至于他们有没有回来过,倘若他们悄悄躲在暗处,,这臣也不知道。” 赵乾微微眯起眼睛,有些意外戚嘉韩竟然没有直接否认。 “陛下,臣有一个法子。” 赵晋站出来,没有丝毫的心虚,光明磊落地道:“臣府中,从未收留过戚家的三位,可郎中大人又一口断定,看到他们三人出入臣的府宅。” “不如陛下立刻派遣人去他们各自本该所在之处,看看,是不是离开了任地,返回汴州。” 赵乾看着赵晋,默然片刻,在目光扫过宁欢时更是微微凝住。 “宣平国公所言有理,便如此做吧。” “长宁。” 御林军的首领上前两步,双手抬起,拳头与掌心相撞,铠甲摩擦的声音响起,“陛下,臣在!” “此事交给你负责。” “是!” 马韬不敢再出声,如今的收场,虽然并未达到预期,却也好歹全身而退了。 下一刻,他就听见赵乾的声音。 “马韬,如果没有,你就去刑部报道吧。” 马韬瞳孔微张,双手猛地握紧,张了张,却直接被赵乾打断。 “你们先下去,朕与宁夫人是旧相识。”赵乾的声音放轻了许多,“有些事情想要聊一聊。” 这一回,变了脸色的换成了赵晋。 戚嘉韩瞥了一下赵晋那一边,被赵晋暗沉的神情吓了一跳,连忙道:“是,臣等告退。” 话音落下,他连忙拉着赵晋走了。 赵晋被戚嘉韩拉着朝外走,走至赵乾身后时,侧头看了赵乾一眼。 那双星眸内潜藏着的暴戾,让戚嘉韩和偶然看见的乐长宁心惊肉跳。 戚嘉韩用力拉了一下赵晋,皱了一下鼻子,朝门外抬了抬下颌,“快走!” 他张了张唇,做了一个嘴型,没有发出声音。 赵晋长长吸了口气,复又呼出,才扭转头,随戚嘉韩离开了院子,在外面的墙边站着等。 直到远离了赵乾的视线,戚嘉韩才松了口气。 “你刚刚想要……”戚嘉韩敏锐地抬头看了一下乐长宁,很快又移开了视线,将后面半句话咽了回去。 乐长宁的五感敏锐,方才戚嘉韩那一眼,他明显察觉到了。 赵晋靠着墙,脸色暗沉,默不作声。 第四百零八章 “温情软语” 乐长宁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赵晋身侧,“如果你收敛不好自己的情绪,迟早有一日会遭殃。” 言罢,乐长宁目不斜视,从赵晋身旁离开。 戚嘉韩看着对方的背影,皱着眉,“国公爷,你认识他?” “不认识。”赵晋摇了摇头,他只听说过乐长宁的名字,却从未与此人接触过。 他垂着脑袋,念了三个字后,又闭上了。 “国……” 赵晋打断了戚嘉韩,“戚将军直接唤我名字即可,算来我与均澈也是好友,戚将军乃是长辈。” “赵晋,”戚嘉韩也没有推诿,直接应下了,“陛下与宁夫人,可是……” 他憋了半天,却想不出一个词。 赵晋揉了揉眉心,“戚将军,此事不要再问了。” 抬起头,一双星眸泛着红光,“不然,我当真不知道忍不忍得住。” 赵晋仅剩的理智,便是让自己压低了声音,以免被里面的人听见。 对上那双眼眸,戚嘉韩心头惊愕,咽了口唾沫,到底没有再问,心里却是思绪涌动。 院子里,宁欢神情平静,“不知陛下想要问什么事?” “你,这些年,委屈你了。”赵乾看着微微低着头的宁欢,那张柔美的脸比少女时更加成熟,却也更加动人。 他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抚向宁欢。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赵乾如何能够忍得住? “宁欢。” 宁欢站着不动,抬头看着赵乾,“陛下,晋儿在外面,且陛下莫要忘记,妾身与晋儿,这十多年来,受尽屈辱,是因何。” 赵乾的手硬生生在宁欢面前顿住,脸上的神情又是愧疚,又有些难堪。 可看着宁欢仿佛历尽世事后,只剩下平淡的目光,“放肆”二字,赵乾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 半响,他收回手,浅叹一声,“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二人。” 听闻此言,宁欢差点想要冷笑出声,强行将那股呕吐感咽了下去。 “陛下言重了。”宁欢虽然极力控制,却还是泄露了些许冷意,声音平淡,没有往日的柔婉。 宁欢受了这么多罪,甚至差点身死,赵乾自然不会因此恼怒于她,心里只余再逢故人的欢喜。 “宁欢,”赵乾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赵晋是朕的儿子?” “知道了。”宁欢放轻了声音,漂亮的双眼与赵乾对视。 面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再年轻,也无法再像当初一样强迫她,不顾她的意愿,况且,对方现在还心怀愧疚。 早在梁王府,被磋磨了这么些年,后又死里逃生后,于宁欢而言,生命里只剩下赵晋。 只要晋儿能够过得好…… 宁欢垂下长长的眼睫,掩住了目中的神色。 从赵乾的角度看来,则是宁欢对此事的慌乱无措,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故而垂下了视线。 赵乾的声音愈发的温柔,“宁欢,赵晋是我们二人的儿子,你,你要不要换一个身份入宫?” 像是害怕宁欢不答应,赵乾连忙道:“如此一来,朕也好给晋儿一个身份。” 赵乾用了宁欢对赵晋的称呼。 “晋儿能够成为皇子的话,朕就能更加偏爱他。” “多谢陛下的好意,可,此事属实不妥。”宁欢拒绝了。 赵乾脸色微变,不过很快,他就又扯出了笑容,“为什么?这样不好吗?” 宁欢轻蹙眉间,长睫掀起,露出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陛下,哪怕陛下用何种理由,总会有人能够察觉到其中端倪的。” “毕竟妾身的确是在梁王府中生下了晋儿,晋儿也以梁王之子的名义渡过了二十来年。” 朱唇紧抿,宁欢有些失神地道:“彼时流言蜚语定然会甚嚣尘土,妾身不在意,可是……” “可是陛下和晋儿……”她闭了闭眼,没有再说下去。 哪怕至此,宁欢都有在为自己考虑。 发现了此事后,赵乾的心中愈发柔软,愧疚一涌而上,将他整颗心直接包围。 “欢儿,”赵乾唤出了一直想要唤的名字,“委屈你了。” 宁欢露出一个笑容,仿佛初生的太阳,温柔又纯净,偏偏还带着诱人的色彩,“陛下言重了,妾身不觉得委屈。” 若是让赵乾后宫中的妃子看见,怕是万万不敢相信,有一日,有人拒绝了赵乾,赵乾却没有生气。 赵乾一时情难自已,伸手将宁欢拥入怀中。 这一次,宁欢没有再拒绝。 她很清楚,赵乾可以接受一两次的拒绝,却不能接受一而再,再而三,不断地拒绝。 只是,赵乾没有看到的脸色,尽是一片冷意和嘲色。 赵晋在外面,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面色铁青,一双星眸早已经失去了璀璨,只剩下一片暴戾。 其中的戾气,重得让戚嘉韩都忍不住后退两步。 可回想起刚刚听见的,戚嘉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竟不知道该怎么劝赵晋为好。 赵晋直起身,忽然朝外走去。 戚嘉韩以为他是听不下去了,所以打算离开。 而赵晋朝外走到一段距离后,倏然转身,故意放重了脚步,制造出声响,让里面的人可以听见。 赵乾皱起眉,犹豫片刻,还是松开了宁欢,“何人?朕不是让尔等不要靠近吗?!” 赵晋停下脚步,声音沉静地道:“回禀陛下,臣与戚将军有急事要奏禀。” 跟在赵晋身后的戚嘉韩先是微怔,接着反应过来,连忙道:“正是,事情太过严重,万不得已才打扰了陛下。” 宁欢垂在身侧的手指捻了一下衣服,晋儿刚刚,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了? 赵乾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宁欢,后退两步,拉远了一些两人的距离,这才道:“进来吧。” 赵晋与戚嘉韩稳步走进去,只是,只有赵晋自己才知道,在看见赵乾那张脸时,自己有多么想直接打上去! “有什么急事?”鉴于打扰的人是赵晋,赵乾虽然有所不悦,却并未表现出来。 “是关于立陇国的事。” 戚嘉韩接过话茬回答道。 第四百零九章 请战 最近与立陇国有关的,便是私盐之事。 赵乾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偏头看了一眼宁欢。 宁欢笑着道:“陛下莫要耽搁了正事。” 闻言,赵乾点点头,对赵晋二人道:“去书房谈吧。” “是。”赵晋侧开身,朝前一伸手,“陛下请。” 赵晋带着赵乾与戚嘉韩来到国公府的书房。 虽然赵晋并非是武将,这书房却像武将一样简洁,没有什么多余的饰品或者摆件。 这落在赵乾的严重,那便是简陋了。 他拧着眉,望向赵晋,“怎么这书房也不好好修葺一番?” “陛下误会了,是臣并不喜欢书房内有太多东西。”赵晋的声音很平淡,没有什么起伏,与平日有些许差异。 赵乾目光微凝,难道赵晋方才是听见或者看到什么了? 可是赵乾却并未在赵晋的神情上看出什么端倪。 哪怕赵晋此前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如果真的看到方才那一幕,或者听到了他与宁欢的谈话,不可能会像如今这般平静。 想到此处,赵乾放松下来,哼笑了一声,“也不知道你这什么爱好,书房空荡荡的有什么意思?待会朕赐些摆件给你好好填充一下。” 不等赵晋拒绝,赵乾直接道:“免得到时候旁人还以为国公爷这么穷。” 赵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陛下说笑了。” 看见赵晋这抹笑容,赵乾才略微放下心来。 他直接到书房内唯一的椅子上坐下,“说吧,是什么急事。” 戚嘉韩脑海中不断搜索,拿哪件事用来搪塞陛下比较合适? “戚将军收到线报,立陇国已经得知太,大皇子的谋略暴露,最近异动频频。” 赵晋沉声道,眉间还配合地拧起,显得为此很是苦恼。 赵乾没有多加怀疑,这么些时日,立陇国收到消息,有所动作实属正常。 他大力拍了一下扶手,怒目圆睁,“岂有此理!戚嘉韩!” “臣在!” “若是开战,可有把握?” 戚嘉韩没有丝毫犹豫地道:“臣定能将立陇国打得屁滚尿流!” “好!”赵乾舒心了许多。 赵晋却泼了赵乾一盆冷水,“陛下,只怕朝中大臣们不一定会同意陛下出兵,再者,还需要粮草军备等配合。” 赵乾的面色绷住,“哼,不同意,难道任由立陇国算计赵国?!” 赵晋与戚嘉韩皆沉默不语。 “戚嘉韩,你只管准备,一旦立陇国的动作过大,威胁到赵国,朕会让你出兵。” 戚嘉韩沉声应道:“是!” “陛下。”赵晋忽然出声,拱手道:“臣自请到时候随戚将军一同出征。” “不行。” 赵乾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否决了赵晋的提议。 战场太过危险,一着不慎,面临的就会是死亡,赵乾现在找回了自己的心上人与儿子,哪里会愿意放赵晋去战场? “陛下,臣身为兵部侍郎,若是从未上过战场,岂非儿戏?” 赵晋紧接着补充道:“此前臣虽然与北离的军队打过一场,可不过是简单的一个照面。” 他朝赵乾长长一拜,“还请陛下成全。” 赵晋的话乍然提醒了赵乾,兵部尚书再有半年将会退休,他是想要让赵晋接兵部尚书一职。 可若是赵晋从未上过战场,无疑会成为朝臣攻讦、反对的把柄。 二十二岁担任兵部尚书一职,从未有过,他需要为赵晋铺路,让彼时的朝臣无言可反驳。 想到此处,赵乾眯了眯眼睛,改了主意,“宣平国公心系赵国,朕心甚慰,此事,朕允了。” “多谢陛下!” 赵乾与赵晋聊了一会家常,然后才离开国公府。 走出国公府时,赵晋看见赵乾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眼底还有些不舍的情绪。 赵晋的呼吸粗重了一瞬,戚嘉韩站在赵晋身后,借赵晋身形的阻挡,戳了一下赵晋的后背,“冷静一点!” 赵晋垂下眼睑,待赵乾走了之后,半响才平复下来。 戚嘉韩看着赵晋面无表情的样子,张开嘴,又无奈地闭上。 此种情况,无论他说什么安慰之话,都显得太过单薄。 “不管怎么样,你要想明白,什么时候可以动手,现在什么是不能做的。”戚嘉韩拍了拍赵晋的肩膀。 他没有再多言,而是告辞回府。 现在说再多也是没有任何用处,换成是他,也不一定能够忍下来。 赵晋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转身回府,他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径直去了宁欢的院子。 褚蔚清正在陪着宁欢,两人言笑晏晏。 看见这一幕,赵晋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站了好一会,轻声道:“娘,阿清。” 两人抬头望向赵晋,宁欢移开视线,拍了拍褚蔚清的手,“你先回去,娘和晋儿谈一会。” “好。”褚蔚清乖巧地点了点头,只是看向两人的视线里,是止不住的担忧。 “晋儿。”宁欢轻声道,“你方才听到了。” 赵晋没有否认,朝宁欢走近了两步,坦然道:“是,我听到了。” 宁欢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她早该料到的,可心头却还是止不住地发慌,她不知道晋儿会怎么看待她。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是…… 宁欢及时止住了自己的念头。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同时出声,声音落地时,双方皆愣住了。 “晋儿?你,你为何要道歉?”担心赵晋会因此鄙夷她的宁欢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赵晋看出了宁欢的心中所想,满心的戾气更是无从发泄,可面对自己唯一的亲人,他还是将其收敛了起来。 “娘,是儿子没有用,还要娘看赵乾的脸色。” 赵晋的声音沙哑不已,像是沙子磨过纸张的声音,“如果……” 他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吞咽了一口血,“如果我能够与赵乾抗衡,今日就不由委屈娘了。” 宁欢可以直接指着赵乾的鼻子斥骂,他也可以从心,将赵乾揍一顿。 宁欢的眼睛里涌现出水雾,“晋儿,你胡说什么呢,你明明已经很厉害了。” 第四百一十章 欢好 还不够。 “娘,你等我。” 赵晋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蹲了下来,与坐在榻上的宁欢平视,“等我将赵乾推翻了,让娘可以好好的泄愤。” “能够将当初他对娘做的一切,都还回去。” 这是赵晋第一次在宁欢面前暴露自己意欲谋反的野心。 “晋儿?!”宁欢到底只是一个从小在深闺里的女子,她并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男子,可在封建皇权的压迫下,却也从来不敢想象有一日,自己的儿子会心生谋反。 赵晋定定地看着她,“娘,您要让儿子收手吗?” 宁欢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一直没能将肯定的答案说出口。 “娘,你如果铁了心,一定要小心。” 最后,宁欢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赵晋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嗯,娘放心,之前我交了一种炸药给赵乾,可我手下的人,已经研究出火铳和大炮。” “这些可比炸药要厉害得多。” 赵晋知晓,宁欢不会将这些透露出来,所以他可以放心地告诉宁欢,从而安宁欢的心。 “赵乾不会是我的对手的,只要说服了戚家,收拢其余的军队,赵乾的这把龙椅,不可能还能坐稳。” 宁欢伸手,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赵晋毛茸茸的脑袋,“你要记住,不论什么时候,你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儿女有多大的出息,并不重要,只要平安喜乐,就足够了。 而对于儿女而言,他们也希望母亲可以过得顺心如意。 赵晋垂下眼,轻声道:“娘,你不需要忍赵乾,也不要让他再碰到你。” “你放心,儿子会摆平的。” “好。”宁欢脸上露出了笑容。 与在赵乾面前所露的笑容不同,没有任何的恰到好处,而是最为自然的笑颜。 这一次的风波仿佛一个插曲,朝臣们事后也听到了风声。 本以为哪怕没有拿到证据,赵乾也会对赵晋有所忌惮。 梁王之子,又与当朝大将军戚家交好,任何一个帝王,恐怕都难以安眠。 偏偏他们非但没有见到赵乾疏远冷落赵晋,反而是赵晋身上的圣宠更盛了几分。 任凭朝臣如何猜测,赵晋始终不言不语。 …… 每逢初一与十五,帝王需要在皇后处留宿。 赵乾来到皇宫的宫殿时,皇后正端坐在桌案前,垂着头,手中握着笔,认认真真地抄写经书。 本是特意让人不要通传,以看看皇后近来有没有安分守己,却不曾想看到这么一副画面。 赵乾轻咳了几声,将皇后惊得抬起头来。 “陛下?!”皇后匆匆忙忙地放下笔,提着裙子站了起来。 “臣妾不知陛下前来,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起来吧。” 赵乾单手负在身后,上前看了一眼皇后所抄写的内容。 皆是一些祈福的经书,字迹工整,可见抄写之人很是用心,没有任何敷衍之意。 赵乾心内满意了不少,“这些时日,都在抄写经书?” 他翻了一下桌案上已经抄好的纸张,数量之多让赵乾有些惊诧。 皇后低低应了一声,似有所羞愧地垂下了头,“臣妾没有教好宇儿,以至于他酿下了如此大错。” “可大错已经铸成,臣妾力量微小,不知该如何弥补,所以唯有为陛下与赵国的百姓祈福。” 赵乾放开了桌案上抄写的经书,“你倒是有心了。” 皇后柔柔一笑,“为陛下和赵国百姓祈福,本就是臣妾应该做的。” 看着这柔婉的笑容,赵乾忍不住心神恍惚,又想起了那日在国公府看见的笑颜。 一别经年,笑靥依旧。 可惜,为了避免让人怀疑,赵乾不能经常过去,故而那日之后,赵乾再为前往过国公府。 赵乾忽然觉得,赵晋当初将宁夫人以假死换出来,实在是好事一桩。 一旦有万全之策,他就能将宁欢接入宫中来。 国公府大多是一群大男人,哪里会有在宫中生活舒服呢? 皇后发现赵乾看她看出了神,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 她的容颜本就有些偏向艳色,笑容一深,柔和温婉之意褪去,取而代之的乃是艳丽。 赵乾霎时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向皇后,敷衍地看着手里的经书,心思已经全然跑到了宁欢身上。 皇后的笑容微僵,隐约明白过来,赵乾方才看她出神是因为什么。 但是,她并未因此而心生嫉妒,一个死人,怎么和她相比? 再者,哪怕赵乾喜欢的是宁欢又如何?现在坐在皇后的位置上的,乃是她。 皇后重新挂上笑容,步步莲花地朝赵乾走去,柔弱无骨的手搭在了赵乾的手上,凑近了道:“陛下若是喜欢,以后,臣妾日日为你抄写经书。” 言罢,她特意让自己白玉无瑕的双手露在赵乾的眼底。 赵乾目光摇曳了一瞬,直接拉住了皇后,“今日本该留在你宫中,时候也不早了,便早些歇息吧。” “好。”皇后柔柔地应了一声。 赵乾与皇后欢好时,赵晋得到了一个消息。 “国公爷,僧帆递来消息,大皇子要与立陇国联手。” 武田神情凝重,“这些时日,立陇国的种种举动皆是因此而起。” “赵行宇许诺了什么给立陇国?” 赵晋这些时日的心情都不大美妙,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脸色更加冷厉了几分。 “北地十六州。”武田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赵晋,才道了出来。 一时没有听见声响,武田抬头望了一下,又连忙移开视线。 如今赵晋的脸上,覆满了寒霜,仿佛随时都能提刀出去砍人一般。 “咱们这太子殿下,可还真是不会让人失望。”赵晋的声音还算平静,与他的脸色颇为不符合。 其下压抑的怒火,仿佛是平静海面下的波涛汹涌。 “你们先按兵不动。” 赵晋一手撑着桌面,星眸暗沉,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继续盯着赵行宇,我要知道他们的动手时间和计划。” “是!”望着这样的赵晋,武田头皮有些发麻,应下后也不敢多待,连忙离开。 第四百一十一章 商议 第二日,赵晋不用在兵部轮值,从兵部出来后,他绕了两个圈,然后从侧门进了将军府。 将军府侧门守着的是戚嘉韩自己的亲兵。 “国公爷,这边请,”对方在前面领路,“将军在书房。” 赵晋走到大堂时,戚嘉韩已经听闻消息出来了。 “赵晋。” “戚将军。” 戚嘉韩拍了拍赵晋的肩膀,笑道:“今天怎么过来了?” 赵晋脸上没有笑容,甚至带着几分凝重,“戚将军,我们里面谈吧。” 这个里面,自然指的不是大堂。 戚嘉韩隐约察觉到不妥之处,压低了声音,“跟我过来。” 话落,戚嘉韩走在前面,赵晋紧跟其后,两人不再说话。 赵晋跟在戚嘉韩身后进了一间房子,里面放了不少书,除此之外只有一张桌子,应该是藏书阁之类的地方。 经过书架时,赵晋敏锐发现,这些架子和书籍上都积了满满一层灰。 戚嘉韩偏过头,“这边……呃,这些大多只是用来充门面的。” 赵晋难得在戚嘉韩脸上看到了些许尴尬的神色,紧接着他又听到戚嘉韩道:“我们从这里进去。” 这些书皆是戚嘉韩当初被人说,一门所有人皆是武夫,大字不识几个。 一怒之下,他直接买了大量的典籍回来,不过这里平日里也没有人来就是了。 哪怕是戚少卿,一般也不会踏足这里。 里面大多是一些晦涩难懂的古籍,能看懂的人太少。 不过,也正因此,这里还有不少的孤本。 赵晋眼尖地看到了一本,《阳平阅览记》。 他曾经听宁策提起过,对方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赵晋收回视线,跟着戚嘉韩进了藏书阁内的一个密室里。 与外面满满当当的书不同,里面空荡荡的,连张桌子都没有。 戚嘉韩看到赵晋有些惊异的神情,解释道:“因为再隐秘的密室,其实都可能会被人发现,不如干脆什么都不放。” “这样,到时候被发现了,也无关紧要。” “不然,”戚嘉韩嘲讽地笑了笑,“到时候可能里面有一张纸,都会惹出不知道多少种解读。” 赵晋颔首,说起了正事,“昨日我收到了一个消息,大皇子想要与立陇国合作……” 赵晋将僧帆传递来的消息一一告诉戚嘉韩。 “他疯了不成?”戚嘉韩睁大了眼睛,怒火显而易见。 赵晋看着戚嘉韩负着双手,急躁地来回踱步,他靠着墙面,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还不是特别清楚他们的打算。” 修长有力的直接不断地叩击着墙面,赵晋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但是,他们二者联手已成定局。” “戚将军,赵行宇应当是想要立陇国入侵赵国,从而让他可以上位。” 赵晋嘴唇不断地张合,“所以,若非赵行宇想要造反,便是想要借此重新获得陛下的信任。” 听见赵晋的话,戚嘉韩转头望向他,两人对视,异口同声地道:“第一种。” 赵晋笑了一下,站直了身,“英雄所见略同,比起第二种,我更倾向于第一种。” “不错,”戚嘉韩沉着脸,也随之冷静了下来,“虽然大皇子重新获得了陛下的信任,却与太子之位,也没有了太大的关系。” “赵行宇不会甘心于此的。”赵晋接过话茬。 “戚将军,你准备怎么办?” 戚嘉韩看着那双星眸,忽然笑了一声,“你来找我,不就是想要合作吗?” “赵行宇反叛与否并不重要。” 被一语道出了心思,赵晋并不意外,毕竟他也没有遮掩,索性直接将自己的想法悉数道出。 “重要的是,立陇国的入侵,两者相加,赵国不一定能够抵挡得住。” 赵晋皱着眉,又问了一个问题,“戚将军,若是二者同时爆发,朝中可有何人能够领军?” “我算一个,剩下的,没有了。” 赵晋微惊,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马彦将军呢?” 之前马彦率领军队歼灭了北离,想必也是一名虎将,统领军队应当也不成问题。 戚嘉韩重重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可惜的神情,“如果是以前,当然不是问题。” “可是,前半个月,马彦将军旧疾发作,现在上战场,恐怕很成问题,且不说别的,怕是有去无回。” 赵晋的面色愈发凝重,“其余武将呢?” “他们是虎将,却不是统帅。” 听闻此言,赵晋明白过来,心沉了下去。 “戚将军,若是如此,彼时立陇国有没有可能,会直接枉顾与赵行宇的协议,直接占据赵国。” 戚嘉韩闭上眼睛,“觊觎赵国的,可不止立陇国一个。” 话音刚落,戚嘉韩一扫方才的苦恼,“我先行让线人探听清楚,立陇国那边的计划,至于大皇子那边……” 赵晋朝戚嘉韩走了几步,“戚将军放心,赵行宇那边交给我。” “好!” “你离开兵部一段时间了,还是快些回府,最近盯着你的人应该不少。” 赵晋很快就离开了将军府,回了国公府。 因为得知了赵行宇与立陇国的计划,赵晋隐约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第二日,他刚刚至兵部,就被兵部尚书叫走了。 “尚书大人。”赵晋昨夜一夜未眠,眼底还带着些青黑。 兵部尚书皱了一下眉,“怎么,昨夜没有休息好?” 赵晋笑了笑,“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有些夜不能寐。” “想这么多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兵部尚书算是过来人,提点了几句,“只要做足了准备即可。” “该来的始终会来,你将能做的,做足了即可。” 兵部尚书哼笑了一声,“毕竟,就算你夜夜不睡,老天爷也不会因此格外眷顾你。” 赵晋笑了起来,“尚书大人所言极是。” 见赵晋是真的听进去了,兵部尚书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叫你过来是想要问你一件事。” “你来兵部的时间也不短了,现在觉得如何?可有适应和熟悉了?” 赵晋抬手拱了拱,“尚书大人放心。” 第四百一十二章 联手 “兵部的事情,基本已经熟悉和上手了。” 之前上一任兵部侍郎落马,戚少卿尚未上任之时,赵晋一人处理所有事情,高压之下,对兵部的熟悉也是迅速增加。 更遑论现在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闻言,兵部尚书满意地点点头,“若是这样,之后将兵部交给你,老夫也放心了。” 赵晋有些错愕地看着兵部尚书,“尚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老夫还有半年可就退休了,所以,你可要好好干。” 赵晋将兵部尚书前后的话结合起来,心里隐约有了推测,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动,目光闪烁了一下。 “下官,多谢尚书大人的厚爱。”赵晋正了正脸色,双手朝前拢起,恭恭敬敬地朝兵部尚书行了一礼。 兵部尚书摆了摆手,“行了,这些虚礼就不必了。” “这呀,其实也是陛下的意思。” 电光火石间,赵晋顿时明白过来,赵乾当初让他来兵部,怕是从一开始就打着让他接任兵部的心思。 紧接着,赵晋又听到兵部尚书道:“一开始,本官心里还嘀咕呢,这么个小娃娃,能扛起什么事?” 小娃娃…… 赵晋眼角抽搐了一下,强忍着没有开口。 虽然他的确是年纪不大,可倒也不至于是小娃娃吧? “不过后来,本官发现,你的确是一个可造之材,将兵部交给你,本官也能放心许多。”兵部尚书显然对赵晋颇为满意。 赵晋依旧是向兵部尚书行了一礼,“谢过尚书大人信任。” “诶,你这娃娃,怎么跟那些酸生一样。”兵部尚书眉头一皱。 赵晋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下官之后不这样了就是。” 兵部尚书这才舒展了眉头,“咱们可不是那些酸书生,天天就是之乎者也,一大堆大道理的。” 赵晋被兵部尚书拉着嘱咐了一番后,才离开。 然后赵晋发现,他每日需要负责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不仅仅是兵部侍郎的事务,还有兵部尚书的事务。 兵部不少人都发现了这件事,顿时对赵晋更加艳羡,兵部尚书此举背后的含义,众人看得分明,说不准,这里面可能还有陛下的授意。 赵晋:…… 但是,赵晋欲要朝上爬,兵部尚书的位置,他必须要拿到。 两日后。 戚嘉韩敛去身形,潜入了国公府。 今夜轮到白五负责国公府内的巡视,他眯起眼睛看着那道有些鬼鬼祟祟的黑影,当机立断跟在对方身后。 在对方停在一处角落时,手中握着刀,直接挡在了对方的面前。 “来者何人!竟然敢……戚将军?” 戚嘉韩本意是想顺便试试国公府的防卫,没有想到,他才进来没多久,就被人发现了,顿觉有些尴尬,“嗯,我来找赵晋。” 而白五却并未放松警惕,拧着眉问道:“戚将军何故没有走大门,反而要像贼人一样静悄悄地潜进来。” “我过来的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晓。”戚嘉韩搪塞过去,转移话题,“赵晋在何处,本将军有些急事。” 平日里,除非公务,否则绝不会自称“本将军”的戚嘉韩心乱如麻,又有些尴尬,“本将军”的自称脱口而出。 白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而是先将人带到赵晋面前。 还在处理事务的赵晋看到白五带了戚嘉韩进来,然后用不太美妙的语气道:“戚将军自称有事前来寻国公爷。” “特意翻墙,躲开国公府的视线潜进来的。” 赵晋手中的毛笔微顿,抬头诧异地看了两人一眼,“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站在旁边的戚嘉韩脸色涨红,连脖子都红透了。 “戚将军?”赵晋放下手中的笔,揶揄地道:“戚将军进来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 戚嘉韩瞪大了眼睛,解释道:“我本来只是想试一试你国公府的防卫如何。” “哈哈哈哈!”赵晋并未怀疑戚嘉韩。 听闻此言,顿时大笑出声,还不忘问道:“那试出来的结果如何?” 戚嘉韩幽幽地看了赵晋一眼,他才进来没多久就被抓了,这结果还用问? “自然是极好的。” 戚嘉韩不由想起了当初赵晋潜入他府中时,若非他自己主动现身,恐怕他府中的人都没有发现赵晋。 想到此处,戚嘉韩顿时有些不是滋味,打量地看着赵晋。 是他将军府的防卫不太行,还是赵晋的身手比他好? 接触到戚嘉韩的视线,赵晋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来日,我们切磋切磋?” 打一场,应该就知道了。 不知道话题怎么跳到这里的赵晋并未拒绝,戚嘉韩身为元帅,自身武艺定然不赖,较量较量,于他而言,也是好事。 “戚将军过来,可是查到了什么?” 戚嘉韩脸色一肃,“查到了,他们计划在冬猎动手。” “冬猎时,大皇子造反,然后立陇国入侵,赵国内外交困,彼时自顾不暇,大皇子则趁此机会夺取皇位。” 赵晋脸色一冷,“他还真是不怕被万民指责。” 毕竟,赵行宇这可算得上是杀父,才坐上的皇位。 “为了那把椅子,”戚嘉韩摇了摇头,“就算被骂杀父又怎么样,成了,那就是赵国万人之上的帝王。” “有谁敢当面议论帝王的是非?” 赵晋接过话头,“败了,估计也活不下来,世人怎么谈论他,自然也就无关紧要了。” “正是。” 赵晋用舌头顶了顶牙尖,道:“我也查到了一些东西。” 他看着戚嘉韩,一字一句地道:“戚将军,你知道赵行宇与立陇国的交易是什么吗?” 此事戚嘉韩并未查出,但是从赵晋的脸色上,戚嘉韩隐约明白过来,恐怕立陇国的条件很过分,而赵行宇还答应了。 “是北地十六州。” 赵晋道出这六个字后,只觉得浑身气血翻涌。 北地十六州,包括了云州。 他在赵国,最先治理的乃是云州郡,对云州自然也有不一样的感情,如今竟然直接被人当成货物交易。 第四百一十三章 被发现 若非为了顾全大局,赵晋在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就会忍不住去好好揍一顿戚嘉韩。 他闭了闭眼,待一切结束后,他无论如何都要去将戚嘉韩揍一顿。 “他娘的!”戚嘉韩几乎是瞬间就骂出了声,“北地十六州,接壤的可不仅仅是立陇国!” “北地十六州一旦让出去,整个赵国都暴露在各国的视线下!” 北地十六州,是赵国边境最北边,连着的十六个州。 但其实并非仅仅只是最北边,包括了东西两边靠北的地方。 简而言之,这十六个州,俱是赵国的边境,与各国接壤,且地势险要,是赵国的天然屏障。 赵国水草丰美,粮食产量高,又有丰富的矿石,不知道多少国家觊觎赵国这一块肥嫩的肉。 至今赵国依旧强大,没有沦陷在各国的铁骑下,除了赵国的将士骁勇善战外,便是多得了赵国的天然屏障极多。 北边有连环巨大的山脉与险峻的悬崖峭壁,甚至是峡谷,东边大部分是海,西部有布满流沙的沙漠,南部有充满瘴气的沼泽。 环绕着赵国一圈的,几乎皆是这种地方,哪怕是赵国自己,踏足这些地方的时候都需要注意,更何况是其余各国? 所以,那些国家虽然对赵国有心思,却迟迟不敢妄动。 可北地十六州一旦让出去,相当于将赵国的天险让了出去,北边的那些豺狼虎豹,怕是会瞬间将赵国撕碎。 更别谈,赵国因为这些年来的安逸生活,不知道多少武将沉醉在安乐乡中,丧失了斗志。 军队早已经不复之前的强悍了。 “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赵行宇成功。” 赵晋站起身,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他们既然打算在冬猎动手,我们必须要阻止他们。” 戚嘉韩缓缓吐出一口气,冷静下来,“我立刻传信给均昊,让他做好准备。” 戚钧昊正是负责镇守与立陇国接壤之地。 “戚将军,你在汴州内,可以调用多少军队?”赵晋拧着眉头问道。 “不是大皇子的人,老夫的面子,还是可以。” 问题便是在这,赵晋不确定,里面有多少人是大皇子的人。 他正欲要问戚嘉韩,便听到戚嘉韩说:“明面上的大皇子的人,其实所剩不多。” 毕竟,朝堂上的党派,大多也是为了利益结合。 大皇子这棵大树倒下之后,不知道多少人因此遭殃,或者离开。 一来是生怕牵连到自己,二来,则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大皇子这棵大树没了,他们当然要去挑选其他大树。 这些官员投靠大皇子,本就是为了让自己可以更好的升迁。 可经此一遭,他们入了陛下的眼,之后再想要升迁,恐怕就难了。 赵晋略略一想,问了另一个问题,“戚将军,可是,如果手下没有足够的兵力,赵行宇怎么敢造反?” 能够在太子之位上坐了这么多年,与三皇子相斗,挡住了这么多觊觎太子之位的豺狼,赵行宇不是蠢货。 “而且,他不会不知道,立陇国是一头野兽,与虎谋皮,他手上必然还有倚仗。” 戚嘉韩脸色微变,“若是如此,本将军倒是不清楚了。” 顿了顿,戚嘉韩又问道:“我们要不要将此事告诉陛下?” “现在我们摸不清赵行宇的底细,也没有把握能够将他谋反的事情压下来。” 赵晋并不太想告诉赵乾,因为他们的消息来源,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若是让赵乾知晓,他私底下养了人,怕是会心生多疑,于他而言是一件头疼的事。 可是,现在他没有把握,能够将赵行宇的事情控制下来,告诉赵乾,反而成了最好的选择。 赵晋长长呼出一口气,“要的,这两日就告诉陛下,但是我们必须要想好。” 星眸瞥了一眼戚嘉韩,里面的意味不言而喻。 戚嘉韩哑然失笑,“是了,我差点忘了,我们的消息来源,可不能大剌剌地直接告诉陛下。” “先上个折子吧。” “成。” 戚嘉韩离开后,赵晋斟酌了几番,写了一封折子,称云州郡无意中发现了立陇国的异动,但是因为查不到,以及猜不透立陇国所行为何,故而告知了他。 只要赵乾知道了立陇国有异动,再去调查,很快就会查到赵行宇身上去。 御书房内。 赵乾将折子扔到右手边,然后又从左边拿了一本新的折子,眯着眼睛看了看,神情一凛。 他手中所拿,正是赵晋递上来的折子。 赵乾将折子放在桌案上,目光晦暗,“来人!” 寿全正欲要上前,赵乾面前便出现了一个黑衣人,“陛下。” 他默默地又退了回去。 “去查查,立陇国近来为何异动频频。” 赵乾的眉目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显然很是生气。 “是!” 赵行宇出事后,立陇国就开始有所动作。 初时还能解释为是因为私造盐引乍然被发现,立陇国的异动是为了此事,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立陇国却依旧有所动作。 赵乾眯着眼睛,心里禁不住猜测到被幽禁的赵行宇。 “宇儿,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然而,查出来的消息,却让赵乾怒不可遏。 三日后,赵乾的暗卫带来了消息。 “陛下,立陇国此番异动,是为了入侵赵国。” 暗卫的声音顿了一下,接着道:“属下查到,大皇子与立陇国有所联系。” “嘭!” 此前的猜想被证实,赵乾盛怒之下直接将手上正在批阅的折子砸了出去。 “反了!真是反了!” “你立刻去查!大皇子究竟与立陇国有何联系!” 戚嘉韩与赵乾先后探查立陇国,很快就被立陇国发现了。 消息被递到赵行宇处,赵行宇眉头微皱,当机立断道:“你们立刻切断和我联系,父皇那边没有打消疑虑前,不要再与我联系。” 话音刚刚落下,赵行宇又否决了,“不行,父皇现在恐怕已经知道了我与立陇国有所联系,只是可能还不知晓具体内容。” 第四百一十四章 怀疑 若是突然他与立陇国之间的联系断掉,恐怕父皇反而会更加怀疑。 赵行宇微微眯起眼睛,“想办法,让他们以为,孤与立陇国所谈的,乃是如何将那些私盐,和被立陇国夺去的利益取回来。” 对方微怔,这个难度无疑很大,可正如殿下所言,如此一来,陛下才会更加相信。 “是。” “还有。”赵行宇屈指敲了敲有些腐朽的桌子,垂下了眼睑,“计划要改一改,不能直接在冬猎时反叛。” 赵行宇勾起嘴唇,笑了笑,笑容却带着些许阴鸷,“他们不是怀疑孤在冬猎时会造反吗?有了前面那一出,父皇不会在冬猎前处置孤。” “冬猎的时候,我们反而可以……” 赵行宇骤然更改主意,赵晋与戚嘉韩并不清楚,然而他们却发现,几日后,赵乾对他们明显冷淡了许多。 感受到坐在龙椅上的帝王的怀疑的视线,赵晋敛下眉,不动声色。 直到下朝,赵晋偶尔便会感受到此种视线。 下朝后,戚嘉韩与赵晋对视了一眼,两人却没有交谈,而是直接错开了身。 而回到自己寝宫的赵乾,坐在榻上,一语不发。 旁边的寿全默默站在后面,这几日来,陛下的心情都不太爽利,连带着寝宫内的宫人行事都小心了几分。 “寿全,”赵乾突然出声,“你说,赵晋和戚嘉韩,会因为与人结仇,而诬陷对方吗?” “老奴在。” 突然听闻此言,寿全先是应了一声,然后面露迟疑。 陛下这两日心情不好,是因为宣平国公和戚将军? “这,老奴不好说。”寿全谨慎地道。 陛下此前对宣平国公的态度,众人有目共睹,更何况,寿全心中一直对二人的关系有所怀疑。 至于戚将军,虽然陛下忌惮戚将军,却又仰仗戚家。 此二人,寿全一旦说了任何不妥的话,只怕最后反而让自己落得悲惨的下场。 赵乾瞪了寿全一眼,“朕让你说,你说便是,朕恕你无罪。” 闻言,寿全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赵乾,“那,老奴就大胆妄言了。” “磨磨唧唧的。”赵乾有些不耐地责骂了一句。 “老奴以为,宣平国公与戚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赵乾的目光微凝,脸上的神情几乎没有变化。 但是寿全服侍赵乾多年,对于赵乾是喜还是怒,能够清晰分辨。 觑了一眼赵乾的神情后,他放松下来,继续道:“陛下,老奴以为,宣平国公与戚将军皆是正义凛然之人,若是有仇怨,也会选择阳谋。” 赵乾瞥了一眼寿全,冷哼了一声,手指互相摩挲,眼内的神情让人看不分明。 “但愿吧。” 赵晋、戚嘉韩、赵行宇,他们三人,究竟谁才是骗了他的人? 晚上,赵晋潜入将军府,戚嘉韩看到赵晋时,并未意外。 “陛下查出来的东西,与我们应该是不一样的。”赵晋直切话题,并未拐弯抹角。 这几日,赵乾对他们疏远,绝不是无缘无故,而近来唯一发生的事情,便是当日他们查探后,告知赵乾的消息。 戚嘉韩与赵晋想到了一块去,他拧着眉头,道:“可是,我们查出来的消息,我反复核查过,不应该出问题。” “那就是陛下查到的消息出问题了。” 但是,赵乾手下的人,应该不会比他们差,除非…… 两人对视一眼,赵晋磨了一下牙齿,“除非,赵行宇发现了我们的举动,知道我们知晓了此事,故意放出了假消息。” “现在陛下不相信我等,到时候恐怕……”戚嘉韩的面色凝重,眉头紧紧皱起。 单单只有他与赵晋,他们还真不一定可以应付。 赵晋冷着脸,“哪怕赵乾查到不同的消息,也会试探一番,所以,到时候不一定只有我们。” 这是第一次,赵晋有些庆幸,赵乾与赵毅一般,皆是疑心极重之人,所以,哪怕是捕风捉影,他们也会先确定,这是真的,还是只是虚幻的谣言。 所以,彼时赵乾定然会出手。 戚嘉韩的眼睛越来越亮,“这倒是老夫想岔了,只要陛下派了人来,那就好办了。” “劳烦戚将军多多准备了。” 赵晋拱手朝戚嘉韩道。 戚嘉韩看着赵晋额间的褶皱并未消下去,问道:“国公爷是还在担心什么吗?” “如果赵行宇一切按照计划行事,现在的确是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可如果赵行宇没有按照计划行事呢?他们二人会成为众矢之的,说不准,当真给赵行宇提供了一个翻身的机会。 赵行宇明知道他们知晓了此事,动作有所改变,怕是也不意外。 戚嘉韩与赵晋面面相觑。 “我再派人去立陇国探查一番。” 闻言,赵晋知趣地道:“我负责探查赵行宇。” 二人一边继续探查,一边准备冬猎之事。 可惜的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二人都未能探查出什么新鲜东西。 很快,宫中开始筹备冬猎事宜。 赵晋刚刚从兵部出来,就被赵乾唤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 “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 赵乾稍稍坐直了身,“再过七八日就是冬猎了,你可知晓此事?” “臣知道。” 冬猎一事闹闹哄哄的,恐怕没有哪个汴州的勋贵会未曾听过此事。 赵乾应了一声,看着赵晋,“到时候你随朕一同去参加吧。” 赵晋对此并不意外,他的爵位乃是正一品,本就可以随赵乾前去参与冬猎,何必特意…… 忽然,赵晋眼神微冷。 他明白过来,赵乾特意提这件事,并非是为了他。 果不其然。 赵乾继续道:“冬猎素来是可以带家眷一同前去的。” 这分明是暗示赵晋可以带宁欢一同前往冬猎的猎场。 带宁欢去做什么? 满足赵乾的欲求? 赵晋垂下了眼睑,否则,他怕遮掩不住自己愤怒的视线。 “陛下,臣的娘亲素来不喜欢太热闹的场面,且身子骨一般,冬猎一场的话,回去准得生病。” 赵乾拧着眉,不由自主地攥住了龙袍的一角。 第四百一十五章 冬猎 “若是生病了的确不太好。”赵乾的声音说得及其缓慢。 赵晋听出了其中不愿意的意味,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片刻,赵乾浅叹一声,挥了挥手,“也罢,身体最重要,平日里也可以多些注意,以后还有机会。” 贼心不死。 若非理智强压着,赵晋已经破口大骂。 赵晋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微哑,“臣告退。” 踏出宫殿后,赵晋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极为可怖,路过的宫人只是悄悄打量了他一眼,就匆忙移开了视线。 到冬猎当日,宣平国公府出行的主子,只有赵晋一人。 赵晋也没有带太多人,只带了池一,武田和白五,负责国公府的安危,以及盯着赵行宇,随时准备支援。 赵晋到时,城门口外聚集的人并不多。 马蹄的声音惹来了众人的目光,当看见赵晋时,众人更是神色各异。 在场的,大多是在朝为官之人,或是世家大族,他们各自结党,可以说,像戚嘉韩与赵晋此等重臣却没有站队的,少之又少。 赵晋唯一交好的皇子,又是一个无心正事的皇子。 “宣平国公。”众人收敛起各自的心思,纷纷笑着与赵晋打招呼。 赵晋朝众人拱了拱手,以示回礼。 刚刚与众人招呼完,赵晋身后忽然传来了马蹄声,“宣平国公!” 熟悉的声音在赵晋身后响起,是赵行之。 赵晋牵着缰绳,转过身去,抬眼看见赵行之带领着一小队人朝这边奔来。 “吁!” “四皇子殿下。” 赵行之摆了摆手,“你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其余人也纷纷朝赵行之行礼,暗中打量着两人。 “你只带了这么一个人来?”赵行之看见赵晋身后只有一个少年郎,皱起了眉头。 赵晋笑了笑,无所谓地道:“只是来打猎,带个可以使唤的就够了,多了也麻烦。” “啧。” 听见此话,赵行之凑近了些赵晋,压低声音道:“我说的是怎么连个女眷都不带?” 与赵晋相识时日不短,赵行之也隐约明白赵晋的一些脾性,只有赵晋一个人,如非必要,他不会带太多人。 不过,这前来参与冬猎的勋贵,有哪个是没有带女眷的? 赵晋扬了一下眉,反问道:“难不成是必须要带?” “那倒不是,主要是这冬猎啊,除了联络感情外,也是变相给各家子女一个相看另一半的机会。” 赵晋双手环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赵行之话音刚落,脸上就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神色。 “本殿倒是忘了,你也没有兄弟姐妹。”赵晋挠了一下头,意识到自己方才失言了。 现在宣平国公府的女眷,除了府中的侍女外,只有褚蔚清与宁欢了。 但是,前者是赵晋的心上人,后者是赵晋的娘亲,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这些时日,四皇子在吏部可还……”赵晋也没有为难赵行之,直接揭过了这个话题,让赵行宇可以顺着台阶下。 赵行之顿时露出“天塌了”的表情,“宣平国公,本殿之前从来不知道,原来吏部能够有这么多事情的。” 在赵行之身上没有职务时,只需要参与朝会即可。 虽然朝会亦需要很早,可上完朝会后,他可以再回去睡觉。 他一个人在皇子府,虽然受赵乾宠爱,却也不是什么争夺权力之人,汴州的人,也不会将目光过多方才他府上。 所以,赵行之过得有些失意,却也快活。 现在…… “本殿坐在吏部里,感觉随时脑袋都能砸到案子边去。” 赵晋禁不住笑出声来,“哪里有这么夸张。” 此事算不得什么好事,两人俱是压低了声音交谈,任由那群人再怎么好奇,赵晋与四皇子究竟在谈论什么? 一刻钟后,赵乾的车驾从城内缓缓驶出,后面跟着数千人的军队,还有好一些马车与不少随侍,可谓是极尽奢华。 城门外的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让赵乾得以走在中间。 队伍最前面乃是三千人为首的御林军,再有五千戚家军在中间护驾,断后的乃是五千禁军。 戚家军是当时随同戚嘉韩一同归来的,此前一直在军营中待着。 赵晋骑着马走在帝架的后面,而戚嘉韩则不急不缓地越过赵晋,走至前面。 两人自始至终没有任何的交流,甚至连眼神也不曾接触。 对外,虽然赵晋与戚家有种种牵连,但与戚嘉韩的交情并不深。 上一回,马韬以赵晋窝藏戚筠澈三兄弟而状告至赵乾处,甚至引得赵乾直接带领御林军搜查国公府。 最后什么都没有搜出来,而赵乾也并未真正降罪于赵晋。 但是,于宣平国公府而言,总归是一场无妄之灾,赵晋与戚嘉韩干脆借此机会,让两家明面上断绝了往来。 赵晋正好也能借此,断开自己与云州郡的联系。 只有孤臣、纯臣才能更加得帝王的信任,也唯有得到帝王的信任,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往上爬。 虽然一开始,云州郡与赵晋互为后盾,是赵乾默许的事情,可未来,当赵晋手中的权力大了,赵乾难免会因此有所不悦。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而且,当初许攸提及异星时,赵乾微变的脸色。 许攸曾经与赵乾说过异星的什么呢? 赵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缰绳,他得想办法弄清楚,这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最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赵晋的目光落在前面的寿全的背影上。 ……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相隔五十里地的猎场行去。 赵晋抵达猎场后,发现此处的各种事物还是比较完备的,甚至已经帮他们扎好了一顶顶的帐篷。 前来猎场的皆是达官显贵,这些帐篷自然不可能像后世在外露宿的帐篷那般狭小,也不似军队在外扎营的帐篷那般简陋。 赵晋正欲进去时,发现这帘子竟然是可以直接粘起来的,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东西,需要用些力气才能撕开。 待进去后,还能在里面黏上。 第四百一十六章 女眷 一旦在里面黏上后,外面则无法打开帐篷。 刚走进去,里面的陈设一应俱全,炭火、桌案、椅子、长榻,以及比平时矮一些的床。 甚至床还围着帐帘,半点都不像是临时住所,反倒像是在此定居一般。 “这里面的布置也太好了一些吧?”池一跟在赵晋身后进来,眼睛微亮,忍不住叹道。 赵晋偏头看了他一眼,见池一不好意思地收起惊叹的神情,但是眼底依旧微微发亮,眼角余光不断地打量着四周。 还真是少年郎,藏不住心思。 “在帐篷里面怎么样都无甚关系,但是在外面。”赵晋抬手轻点了点自己的眼角,“收敛好你自己的情绪。” 赵晋半靠在长榻上,不急不缓地提醒道:“来的人,除了那些尚且幼小,或者被养在深闺或大院里的千金与公子外,其余人,可没有哪个心眼少的。” 池一神情变得认真,恭恭敬敬地朝赵晋长施一礼,“属下明晓了。” 赵晋点到为止,没有再敲打,抬头扫了一眼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地方,歇了一会后就起身朝外走。 快要走至帐篷门口时,赵晋偏头对池一道:“你留在帐篷内,注意一下,有没有什么人,特别关注这里。” “是!” 赵晋一个人出了帐篷,站在门口,先是朝四处扫了一眼,停顿了半响,才挑了一个方向走去。 经过好一些帐篷后,眼见着要出了众人驻扎的这一块,赵晋忽然停下了脚步,迅速侧过身,右手朝后狠狠一抓,直接扣住了一只手。 一声闷哼从后面传来。 赵晋倏然放开手,转身就看见赵行之抬着自己的手腕,幽幽地盯着他。 “……殿下,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出手?”赵晋颇有些无奈,他还以为是什么人。 赵行之松了松有些肿痛的手腕,撇了一下嘴,“这不是本来想吓一下你……诶!别走啊!” 刚刚看到那肿了一圈的手腕时,赵晋心里本还有些愧疚,毕竟方才他的确是下手重了一些,听见赵行之的下一句话。 他顿时收敛起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赵行之连忙跟在赵晋身后,没再插科打诨,而是在两人离开众人一些距离后,压着嗓子问道:“你和戚将军,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异动?” “嗯。”赵晋瞥了一眼赵行之,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 这下子反而是赵行之给愣住了。 难道不是什么大事? 赵行之有些困惑地道:“是什么事?” 话音刚刚落下,他连忙又补了一句,“如果不方便说,也可以不必说。” “没有什么不方便,我信得过殿下。” 赵晋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巡视了一圈周遭,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们的谈话后才道:“赵行宇要与立陇国勾结造反。” 俊逸的青年拧着眉,幽深的星眸透出些许的锐利和戾气,“我与戚将军为了以防万一,将此事告诉了陛下,谁知道,陛下最后查出来的消息,与我们不一样。” 赵行之回想起早些时日,赵乾对待赵晋与戚嘉韩的态度的转变,顿时明白过来。 “父皇怀疑你们。” 赵晋微微颔首,“应当是。” “赵行宇应该知晓了这个消息,所以计划出现了变动,现在我们不好确定他如今的计划,只是,原本他打算在冬猎之时起事。” 赵晋舔了一下唇,“现在我与戚将军也只能做好两手准备。” 一是冬猎与汴州,二是边境。 一旦立陇国当真有动作,他们也能及时应对。 “那……”赵行之骤然闭了声。 好一些女眷正迎面走来,都是一些妙龄女子和身边的侍女。 对方看到赵晋与赵行之,有些高兴,直接朝这边走来。 赵行宇咽了一下口水,将声音压得极低,“还记得我说的,冬猎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少年少女互相相看吗?” 此种情景下,赵行宇忽然这么说,赵晋反应过来,“他们这是,看上了……” 最后两个字,赵晋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她们已经到了赵晋与赵行之的面前。 “四皇子殿下,宣平国公。” 也有两个与赵行之比较熟的,直接甜甜地唤道:“行之哥哥。” 两名女子的声音刚刚落下,立刻互相瞪着对方,显然对对方这么唤赵行之很是不满。 赵晋意味深长地看向赵行之,嘴角露出揶揄的笑容。 对赵行之有想法的两个女子,都不是什么善茬,其中一位红衣女子,小幅度地扯了一下红唇,“行之哥哥与你都没有见过几次面吧?” “堂堂相府的千金,还真是自来熟。” 被嘲讽的是另一个称赵行之为哥哥的女子,她亦是一身颜色艳丽的衣裙,不甘示弱地道:“我兄长与行之哥哥交好,怎么就不能称呼殿下为行之哥哥了?” “可不像某些人,每次见面都是全凭死缠烂打和厚脸皮。” 两人直接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 赵晋神情微妙,也算不上吵,二人的声音皆是不赖,且语气不急不缓,和风细雨的。 只是朱唇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夹枪带棒似的。 赵晋悄然朝后退了两步,却被一个穿着蓝色衣裙的娇俏女子喊住了,“宣平国公爷?” “小姐客气了。”赵晋斟酌着字句,谨慎地应道。 蓝衣女子望着赵晋的眼睛有些发亮,轻声道:“宣平国公爷的威名,哪怕是小女子在闺中也有所听闻,国公爷查案的功夫当真是一流。” 她身后的婢女也跟着附和起来。 “对呀,听说国公爷的武艺也很是厉害!” “好像戚小公子也不是国公爷的对手呢!” 好几个女子闻言,都将目光暗暗落在赵晋身上。 赵晋本就身形顷长,且五官俊美,线条凌厉好看,既俊逸,又带着几分前世战场上摸滚打爬留下来的铁血硬气。 一时间,好几个女子都被赵晋吸引住了。 但是,这一群女眷中,也不全是对赵晋有所好感的女子。 当听到蓝衣女子的婢女的话时,她身后的一个女子便怒瞪着赵晋。 第四百一十七章 辱骂 这名女子比起其余的贵女,衣着打扮更为简洁利落,头上也并未带满珠玉宝簪,直接简单地簪了一支步摇。 “就凭他也配与均澈哥比?” 女子眼中的怒意与不屑几乎快要倾泻而出。 赵晋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他还犯不着跟她计较。 但是,女子此话一出,其余人都安静了下来,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打量。 方才与赵行之相谈,穿着红色衣裙的女子,掩唇一笑,“说不好,是因为宣平国公运气好,这才赢了戚校尉,妹妹莫要生气。” 赵晋循声望过去,掀起眼皮,清晰地看见红衣女子眼内对自己的不屑,耳边继续响起对方娇滴滴的声音。 “毕竟,宣平国公可是叛贼梁王的儿子,却这么幸运地逃过一劫不说,还坐到了宣平国公的位置。” 蓝衣女子有些不服气,蹙着眉反驳道:“国公爷坐上这个位置,是因为他有能力!他赢了戚校尉,也是不争的事实!” “嗤,”一声嗤笑从蓝衣女子身后传来。 赵晋有些惊讶,他没有料到,原来这汴州的世家大族中,有这么多人皆对他有意见? 回想起汴州城外,他来时众人热情的模样,再看看这些贵女……赵晋的面色有些古怪。 蓝衣女子身后的少女,眸光高傲,轻蔑地睨着赵晋,“怕不是杀父的能力吧?” 此女子的话音一落,原本还有些想要为赵晋争辩的贵女,顿时息了声音。 “长乐!”赵行之沉下脸,厉声呵斥了一句。 方才出声的女子,正是赵乾的女儿,赵国的长乐公主。 被兄长呵斥了的长乐,脸色有些难看,她瞪了赵行之一眼,语气愈发恶劣和难听,“难道我说错了?” “他不正是那等为了活命和向上爬,连自己的爹都可以斩杀的人?” “四皇兄,皇妹劝你,还是少些与这种人来往,免得到时候学了些什么坏东西回来。” 众人一时噤若寒蝉,蓝衣女子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赵晋,有些着急,却又不敢触长乐公主的眉头。 虽然她爹是一品大员,但她也只能勉强与相爷的女儿争辩几句,遇到长乐公主,她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赵行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站在旁边,被辱骂的赵晋,却是神情平静,星眸定定地望着长乐公主,轻声道:“所以,依长乐公主而言,我不该杀梁王?” 长乐公主讽刺一笑,“当然不该杀,子杀父,大逆不道!” 闻言,赵晋忽地笑了一声,惹来众人不解的视线。 “你笑什么?!”长乐公主瞪圆了眼睛,又怒又不解地看着赵晋。 赵晋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那长乐公主觉得,我应该如何做?” 长久以来接受的思想灌输,让长乐公主在听到此类问题时,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当然是听从父命……” 赵行之眉心一抽,脸色微变。 而长乐公主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反应过来,顿时脸色变得惨白。 当时,梁王兵临云州城下,要求赵晋交出炸药,以及打开城门恭迎他入城,倘若听从父命,岂不是…… 长乐公主想要收回自己方才的话,而赵晋却没有给她机会。 “好一个听从父命。” 赵晋抬起手,拍了两下,脸上的神情并不凶恶,与一开始听见长乐公主贬低的话一样的平静。 “只是不知道陛下听见此话,会是什么感受?” 且不说梁王造反,又夺赵乾的心头爱,再说,当时他杀梁王,乃是忠君的表现,并且…… 赵晋嘴角露出点点笑意,他可不是梁王的种,赵乾才是他的生父。 他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这些贵女年纪不大,大多十七八岁,一两句不妥的话,他也不会与她们计较。 可长乐公主此话说得太过分,又踩了赵晋最为厌恶的人之一,梁王。 若是不给些教训,还真让人以为自己谁都可以欺负。 “本宫,本宫。”长乐公主脸色煞白,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怜,她身后的宫女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的。 长乐公主此话,可是犯了大忌! 赵晋拧了拧眉,寻思着难道自己做得太过了? “四皇兄。”长乐公主惊慌失措,伸手攥住赵行之的衣袖,软声道:“四皇兄你救救长乐。” 赵行之原本看着长乐,心情有些复杂难言,乍然听闻此话,微微一怔。 “救你?何出此言?” 赵晋看着兄妹两人的对话,原本还有的一丝犹豫,顿时烟消云散。 这长乐公主,的确是缺教训。 只见长乐公主哀哀戚戚地答道:“若是父皇听见此话,一定会狠狠地责罚我的。” “父皇最多不过是罚你禁足和抄书罢了,不会……” 赵行之话还未说完,直直被长乐公主打断了,对方不可置信地看着赵行之,“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长乐公主伸手指着赵晋,盯着赵行之,声音有些尖锐,“要不是这杂种设计陷害本宫,我也不会因为中了他的圈套而说出这等话!” “四皇兄,难道你这样都不愿意帮我?” 赵晋的星眸一冷,唇角翘起,似笑非笑地道:“长乐公主的涵养,可还真是好。” “长乐!”赵行之气得恨不能将这皇妹的脑子敲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只有一滩腐臭的坏水! 长乐公主收回手,仰着下颌,一双美眸尽是讽意,“皇妹知道了,四皇兄是怕没有了赵晋这个杂种的助力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赵晋讽刺,又被自己兄长指责,长乐口中吐出的话愈发难听,“这么一个杂种,不知靠了什么手段才从那脏窝里爬出来。” “非但没有发臭发烂,反而还让四皇兄青眼有加。” 长乐斜睨着赵晋,“你的手段,可也真是好。” 她将方才赵晋的话直接还给了赵晋。 赵晋只是摇了摇头,浅笑着说了一句,“长乐公主,我问心无愧即可,公主殿下还是先想想,陛下知晓这里发生的事后,该怎么办吧。” 第四百一十八章 责罚 “你!” 长乐气得直接甩袖离去! 剩下的贵女半声都不敢吭,哪怕是这些人中最为张扬跋扈的丞相之女,也不敢再多言。 这些话传到陛下的耳中,长乐身为公主,只是受些不痛不痒的责罚,若是她们应和了,可是会坏了自己的名声。 回到家中,也势必会被家中长辈教训,着实是得不偿失。 众人纷纷告辞离开。 红衣女子临走之前,心中有些不忿。 赵晋不过是一个反贼之子,却让将太子害至如此地步,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赵晋。 从赵晋身边经过时,红衣女子故作被什么绊了一下,惊呼一声,直直朝下倒去。 只是,刚刚有所动作,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是脸朝下! 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毁容,红衣女子脸上的惊慌失措真实了几分。 赵晋看出了红衣女子不过是故意的,所以并未打算搀扶,可看清对方的状况后,拧了一下眉,伸手直接将对方拦腰抱起,避免了让她与地面亲密接触。 赵国的男女大防不算严,却也并不松,红衣女子何曾与男子这般接触过? 更何况,赵晋面容俊美,身上肌肉线条流畅。 感受到腰间环着的有力的手臂,眼前又是一张放大的俊脸,红衣女子顿时脸色涨红,竟然显得更加娇艳了几分。 赵晋很快就将对方放开,甚至后退了一步。 红衣女子本是计划此时指责赵晋故意绊她,然而准备好的说辞堵在喉咙中,硬是挤不出来,望向赵晋的视线还有些怔愣。 红衣女子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女,其中一人多年侍候红衣女子,早将主子的性子摸透了,看见主子的动作时,她就知晓了对方的打算。 这会见主子不说话,以为她是被方才的变故吓到了,于是走了出来,朝赵晋质问道:“宣平国公!你缘何故意绊倒我家小姐?!” 说着,侍女的眼睛红了一圈,上前扶着红衣女子,“小姐,你没事吧?” 救人却被倒打一把的赵晋气笑了,反问道:“我将她绊倒的?” “不然呢?!”侍女柳眉一竖,“我可是亲眼看见的!” “够了!”红衣女子轻斥了一声。 她不太敢看赵晋,只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待看到赵晋脸上的冷意时,心中有些懊悔和气愤侍女的自作主张。 红衣女子跺了一下脚,“宣平国公才没有故意绊我,就是,就是,我是不小心摔了!” 言罢,红衣女子直接跑了。 侍女不知所措,看见自家小姐跑了,只好连忙跟上去,不然出了些什么事情,她有九条命都不够赔的。 赵行之深吸一口气,抬起双手,朝赵晋拱手道:“舍妹言语无状,对国公爷多有冒犯,我代舍妹先行为国公爷道歉。” 赵晋伸手扶起赵行之,笑着摇了摇头,并未放在心上,“殿下客气了,此事又怪不得殿下。” 再者,方才赵晋也还回去了,且那长乐公主还留了一个把柄在他手中。 彼时赵乾若是知晓,的确最多也只是会罚长乐公主禁足抄书,但是她却也必然会失去陛下的宠爱。 深宫中,所有人的生机与目光,皆系在一个人身上。 赵乾的喜爱厌恶,足以决定一个人在深宫中的命运。 “长乐自幼与大皇兄感情好。”赵行之解释道。 闻言,赵晋了然,怕是在小姑娘看来,是自己害得她的大皇兄丢掉了一切。 “天真又残忍。”赵晋摇着头评价了一句。 赵行之不得不承认,这虽然矛盾,却很贴切。 他长叹了一声,“长乐颇受父皇的宠爱,被娇养着,养出了一身的毛病,也该让她受个教训了。” 得亏赵晋脾气好些,并未对她下死手,换成心眼小一些的,恐怕便是将人得罪死了。 “不过,丞相之女,也与大皇子交好?” 赵晋有些迟疑地问道。 他记得,当初丞相知道真相后,可是非常生气,直接上奏,要求赵乾要按照律法处置。 照此看来,丞相府应当与当时东宫的交集不多。 “她与长乐的关系不错。”赵行之点到即止。 赵晋明白了,“难怪,不过,她的本性不坏。”顶多是刁蛮了些。 方才的一番变故,已经惹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二人一边谈,一边远离是非之地。 虽然赵晋并未打算将此事告诉赵乾,赵乾却已经得知了。 “荒唐!” 赵乾双手负在身后,踱步在营帐内,斥骂道:“她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寿全眼观鼻,鼻观心,并未出声。 “朕真是把她给宠坏了!” “寿全!” 赵乾愈是回想下面的人传上来的话,愈是怒火中烧。 杂种?子杀父?不孝?脏窝? 长乐公主这些话,简直是在他的心窝上戳! 寿全连忙快步走过来,“陛下,奴才在。” “让人将长乐公主送回宫里!再派两个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 “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她踏出自己的宫殿半步!” 这是禁足了。 寿全低眉顺目地应道:“是。” 待出了营帐,他忍不住摇了摇头,长乐公主当真是…… 圣喻传到长乐公主的帐中时,里面当即传来一声尖叫,“怎么可能!” 寿全看着失去了血色的长乐公主,低头提醒道:“陛下让公主殿下,即刻出发,禁军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长乐公主的嘴唇抖了抖,“我,我不要。” 能参加冬猎,在宫中是受宠的象征,这样被送回去,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笑话她。 而且,已经及笄的公主,却被父皇又指派嬷嬷教导规矩,简直是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 这不是告诉所有人,堂堂公主,竟然连规矩仪礼都不懂。 寿全只提醒了一句,“公主殿下,若是不回去,那便是抗旨不遵了。” 长乐公主抖了一下,嚣张的气焰悉数熄灭,脊背都塌了下来。 “我,我回去就是了。” 父皇已经如此生气,若是她还抗旨不遵,恐怕真的会彻底失去父皇的宠爱。 长乐不敢赌。 第四百一十九章 独行 长乐公主当日被送回皇宫的消息迅速在猎场内传开! 与长乐公主一同,曾贬低赵晋的几人都有些不安,一整日都没敢再出门。 众人也再一次清楚认识到,赵晋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第二日,冬猎正式开始。 赵晋骑在高头大马上,望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赵乾。 天空上盘旋着两只鹰,赵乾挽弓搭箭,箭簇对准空中的鹰。 “咻!” 利箭穿透其中一只鹰的身体,“啪嗒”地掉落了下来。 “好!” “陛下的箭法真是妙极了!” 周遭的大臣和世家公子、贵女等,纷纷大声叫好。 赵晋跟随众人应和了几声,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老鹰,长箭插入了老鹰的胸部,一击毙命。 “哈哈哈!”赵乾显然很高兴,虽然他在武艺方面并不突出,箭法却尚且可以。 他将手中的长弓放下,笑道:“还有一只鹰,谁来?!” 不少人都跃跃欲试,但是又怕自己射不中以至于丢人。 就在众人犹豫之时,赵晋看着三皇子将长箭搭在长弓上,然后拉满了弓弦,利箭朝空中剩下的那一只鹰射去! 长箭同样穿透了鹰的身体,掉落了下来。 两只鹰,一先一后,一左一右掉落在地上。 赵晋低头一看,左边的鹰,长箭没入的位置比胸口略偏向左边一些。 左边的鹰,正是三皇子,赵行止所射。 “哈哈哈不错不错!” 鹰毕竟是要更加难以射中。 三皇子笑了笑,“儿臣还是没有父皇厉害。” 这一句话,听得更是让赵乾心花怒放。 “就你嘴甜。”他伸手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 “行了!今年的冬猎,正式开始!” 赵乾看着在场的青年俊杰,笑了笑道:“今日谁要是能够拔得头筹回来,朕重重有赏!” “是!” 猎场上的氛围顿时被调动起来,在场的皆是贵族,几乎没有穷困的,赵乾的赏赐之物虽然也令人心动。 可对于这些见惯了好东西的人而言,也未见得有多么的想要。 最为主要的,乃是赢得头筹后,可以赢得赵乾的目光,得到赵乾的重视。 忽然,一个贵女出声道:“陛下,不如规定不能结伴同行,只能单独行动。”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赵晋望向那名贵女,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不由看多了几眼。 “她是刚刚昨日那群贵女中的一个。”赵行之看出赵晋的困惑,在他耳边低声解释道。 赵晋点点头,难怪他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弄明白原因后,赵晋无甚兴趣地收回了视线。 赵晋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为何?” 贵女微微一笑,“若是有人结伴同行,尤其是所带侍从护卫较多的,岂不是对其余带的侍从护卫较少的,不太公平?” 说此话时,贵女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赵晋的身上。 猎场上,属赵晋带的人最少。 不少人顺着贵女的目光,看向了赵晋。 赵晋仿佛没有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般,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分给她。 一旁贵女的父亲,铁青着脸,想要呵斥,但陛下都还未说话,他又不能抢在陛下前面。 赵乾沉吟片刻后道:“你说得有理。” 在赵乾话音落下时,脸色最为难看的,当属那名贵女的父亲,他阴恻恻地盯着自己女儿的后背。 她此言看上去像是只是为了公平,却无疑毁掉了很多人的打算。 赵晋瞥了一眼对方父亲身上的官服,心里暗道:看来,他们家最近,之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区区一个二品大员的女儿,也敢一次性开罪这么多贵族,真是不知者无畏。 赵晋将视线从贵女身上收回,不管对方是真的为了他好,还是针对他,赵晋对这种没有脑子的人,皆没有什么好感。 “行了,别在这里围着了,都去吧!” 赵乾发话了,众人朝赵乾行了一礼后,纷纷朝猎场内行去。 这些世家公子没有了侍从护卫的助力,顿时显现了原型。 虽然不至于半点不懂弓箭,可这准头实在是令人不堪入目。 赵晋又射中了一匹鹿,林中藏着的禁军直接帮忙将赵晋的猎物收好。 毕竟,不能带随从,总不能他们自己拖猎物。 可以说,那名女子的一个提议,麻烦了许多人。 赵晋手中的长箭不断地射出,一个又一个猎物被拿下。 几乎没有任何一个猎物能够从赵晋手下逃脱。 跟着赵晋的两个禁卫军,拖猎物已经拖得手臂酸痛了。 他们需要将猎物拖至外面放着,不然,单凭他们二人,根本无法解决这些猎物。 林子外,属于赵晋的地方,已经堆满了猎物,赵乾在旁边看得高兴。 “哈哈哈!宣平国公的身手果真是厉害!” 赵乾毫不掩饰地夸赞赵晋,眼睛愉悦地眯起,显而易见地高兴。 猎场上留下来的不是贵女与妃子,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 听到赵乾的夸赞,众人脸上都露出笑容,跟着夸赞,只是,其中有多少分真心,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而林子内,赵晋算了算自己的猎物,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禁军,扬了扬眉,“怎么?累了?” 两名禁军默然了片刻,勉强道:“还行。” “哈哈哈哈。”赵晋难得这么酣畅淋漓地打猎,昨日猎场上发生的糟心事也被他抛到了脑后。 “好了,我们回去吧。” 他所猎的猎物应该也足够拿下头筹了。 赵晋前世是雇佣兵,暗杀任务可执行过不少,打猎与前世狙击差不多,甚至要更加容易,所以赵晋打起猎来得心应手。 两名禁军松了口气,跟在赵晋身后返回。 突然! 求救的声音从两人的右边传来。 “救命啊!救命啊!” 赵晋脸色凝重,“听声音应该是哪个世家公子。” 他身后的两名禁军的面色也很难看,这些世家公子,都是金疙瘩,若是有所损伤,第一个被责罚的就是他们! “去看看!”赵晋当机立断,调转了马头,朝后边赶去。 声音越来越近,迎面跑来一个狼狈的公子。 第四百二十章 食铁兽 对方没有骑马,而是靠两条腿,至于他身后追赶他的东西…… 赵晋面色有些古怪,那不是熊猫吗? 看见赵晋,被追了好长一段路的公子哥眼睛一亮,直接朝赵晋这边奔来,“救命啊!宣平国公!” 终于遇到了一个能够救他的人,公子哥差点没哭出来。 宣平国公的武艺超群,想必救下他应该不是问题。 禁军看到面前的庞然巨物,怔愣道:“食铁兽?” 食铁兽? 赵晋抬头,望向眼前的黑白熊猫,古代的时候,熊猫的确被称为食铁兽。 熊猫看到了赵晋等人,却并不害怕,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才追赶的公子哥,意欲扑过来。 这状态,不太对劲。 赵晋干脆下马,将马赶到一边,然后再将公子哥提溜到一边,直接挡在了对方的面前。 “你做什么了?”赵晋一边躲避熊猫的进攻,一边问道。 对方也委屈得紧,“我,我也不知道,它看了我一样,然后就一直追着我。” 忽然之间被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追逐,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熊猫根本没有心思与赵晋缠斗,一直盯着赵晋身后的公子哥,想要突破赵晋与两名禁军的防守。 其中一名禁军,眸间一厉,干脆直接抽刀而出,朝熊猫刺去! 赵晋瞳孔骤然紧缩,熊猫在现代毕竟是国家级保护动物,赵晋一时无法转过观念,想也没有想,直接抽刀拦了过去。 只是,他的长刀还未拦住禁军,就被熊猫的动作弄得怔愣当场。 熊猫直接一掌将禁军手中的刀拍断了,甚至威势不减,直直朝禁军拍去。 这头熊猫生气了。 赵晋原本要拦住禁军的动作一顿,收起刀,改为将禁军踹开。 禁军被赵晋一脚踹开,跌在地上,刚刚直面死亡后,心跳剧烈。 熊猫很快将注意力转移至赵晋的身上,就在赵晋绷紧身体,脑子飞速运转,思索如何应对时,熊猫突然又将目光落到公子哥身上。 公子哥快要被吓哭了,“我,我真的没有惹你啊大哥!” 这熊猫的状态的确是很不对劲,赵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公子哥,忽然目光一顿,伸手指着公子哥压着的地方露出的一点绿色的小尖。 “这是什么?” 公子哥微怔,顺着赵晋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噢,我刚刚看到了这种竹子,一时贪玩,就折了一些嫩枝插在腰间玩。” 说着,公子哥侧开身,给赵晋看他腰间别着的竹枝。 赵晋眉心一抽,“你,你把这竹子解下来,然后扔到左边去。” 他的左边没有人。 “好好好!”被赵晋救了,公子哥现在极为听话。 当即就解下自己腰间的竹枝,在食铁兽扑上来前,干脆利落地将东西扔到左边。 食铁兽的动作倏然顿住,眼珠子转了转,视线落在了地上的那一小簇竹枝上。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食铁兽的动作。 它一步一步朝竹枝走去,仿佛一瞬间,它对公子哥失去了兴趣。 赵晋松了口气,看来他赌对了。 这熊猫,追的不是人,而是竹枝。 场上的另外几人也明白过来,那名公子哥更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腰间。 原来,他被追得要死要活,就是因为那个竹枝? 公子哥的嘴唇抖了抖,被气的。 那名禁军被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赵晋,“国公爷,这食铁兽,我们要不要带回去?” 赵晋挑了一下眉,对熊猫颇有兴趣,绕着它走了好几圈。 一直埋头吃竹子的熊猫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赵晋,又低下头继续干饭。 赵晋禁不住笑出了声,问道:“这附近哪里有竹林?” 方才被追的公子哥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的草叶子,又好好捋了捋皱巴巴的衣袍,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 “这猎场的林子里,只有那一个地方有!” 闻言,赵晋笑了一下,难怪这熊猫追着对方跑,怕是本来食物就不多,还被他抢走,故而不甘心呢。 “那这食铁兽。” 另外三人看着还在进食的食铁兽,咽了咽口水。 一名禁军迟疑地道:“等我们回来,应该这食铁兽都已经走了吧。” “无事,它会自己找到我们的。” 赵晋笑了笑,直接翻身上马,“走吧。” “多谢国公爷相救。”公子哥朝赵晋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在下是泽王的嫡子,赵暇。” 听见这个名字,赵晋微怔,泽王,那岂不是赵乾的弟弟?也是最小的一个亲王。 “原来是王世子。” 赵晋骑在马上,朝对方行了一礼。 “国公爷客气了。”赵暇摆了摆手,脸上堆满了笑意,“是我要多谢国公爷才是。” “好了,我们去竹林吧。” 因为赵暇的马落在了竹林里,所以两名禁军让了一匹马出来。 一行人朝竹林行去,一路上,赵暇都在好奇地问着赵晋。 赵暇的年纪比赵晋要小一岁,可许多东西却像是什么都不懂一般。 赵晋几句话就将对方套了个干净,眉头不自觉地拧起。 不对劲,赵暇身为王世子,也已经及冠了,怎么会什么都不懂呢? 不懂朝堂关系,不懂朝堂纷争,甚至连各个党派之间的关系,各个家族背后的关系都不知道。 天真过头。 可赵暇的身份,注定了他必须要在朝堂中混迹,这种性子,一旦入了朝堂,只会被人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赵晋舔了一下唇,拧着眉。 怕是里面会有什么隐情。 侧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赵暇,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将他养废。 竹林离得不远,众人很快就看到了。 这片竹子,甚至算不上竹林,赵晋回想起食铁兽那巨大的身体,这竹林怕是都不够食铁兽吃多少顿。 “去摘一些鲜嫩的竹子,越多越好。” 两名禁军依言去采摘竹子,而赵晋则和赵暇站在一块。 望着禁军们的动作,赵暇好奇地道:“国公爷是想用这竹子来引诱食铁兽?” “王世子猜对了。”赵晋点了点头。 第四百二十一章 赏赐 果真如他们所料,将近半个时辰后,食铁兽的身影逐渐出现。 当看见赵晋等人在竹林内时,食铁兽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赵晋四人,四足着地,直接狂奔而来。 赵晋偏头从禁军的手上拿过竹枝,在食铁兽面前晃了晃,脸上扬起笑容。 在食铁兽扑过来时,赵晋灵活地闪开。 两人足足耗了一刻多钟。 食铁兽本就追逐了一段时间的赵暇,后又朝竹林奔来,此时体力已经将近耗尽,停在原地,双眼紧紧盯着赵晋手中的竹枝。 赵晋晃了晃手上的竹枝,笑着对另外三人道:“走吧,我们回去。” 于是,赵晋用这些竹枝,一路诱惑着食铁兽朝林子外走去。 而此时猎场外,各个世家公子都陆陆续续从猎场内出来了。 当他们出来看到赵晋的位置上的那一堆猎物时,有的面露惊愕,有的佩服,也有的脸色难看。 坐在主位上的赵乾,与一直留在外面的众人,脸色却都不大好看。 原本平均一刻钟就能有不少猎物运出来的宣平国公,现在已经一个时辰过去,跟着宣平国公的两名禁军,却依旧没有出来。 一个又一个人从林子内出来,赵乾依然没有看见赵晋的身影。 “你们有没有看到宣平国公?” 所有人都出来了,唯独赵晋和赵暇。 旁边的泽王也是脸色焦躁,“还有暇儿,你们看见他了吗?” “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看见了赵晋和赵暇。 两个皇室血脉还留在林子内,不仅是赵乾与泽王着急,周遭的禁军和御林军也着急。 就在赵乾按捺不住,欲要派人进去找时,众人感觉到地面有些震动。 震动不算明显,像是有什么庞然巨物在地面上行走带来的。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林子里面皆是野兽,有庞然巨物朝他们走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禁军和御林军,以及戚家军,自觉地走到众人最前面,将这群王公贵族悉数护在了身后。 但是,从林子里走出的身影,却不是他们以为的巨兽,而是他们在找的宣平国公和泽王的王世子。 当赵晋等人的身影出现时,池一迅速冲上去,“国公爷。” 赵晋一抬头,对上众人着急又惊愕的神情,笑了笑,“没事,只是耽搁了一下。” 泽王也跟着池一跑到了赵暇面前,大力一拍他的肩膀,口吻有些责怪地道:“你真是,怎么这么迟才出来?父王差点没被你给吓死!” 赵暇干笑了几声,“遇到了一点意外。” 说到此处,赵暇连忙道:“父王,此次可真是多亏了宣平国公的帮忙。” 这一下子,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帮忙? 所以这么晚出来,是因为泽王的王世子?难不成,赵晋又与泽王搭上关系了不成。 众人心思各异,但是大多都是人精,面上并未显现出来。 赵乾身体微微前倾,有些急切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宣平国公和王世子可有受伤?” “陛下放心。” 赵晋越过池一,朝前走了几步,还未出声,目光接触到自己手上的竹枝时,视线一顿。 紧接着,戚嘉韩的声音响起,“后面还有东西。” 因为赵晋与赵暇的出现,一下子分开了众人的注意力,他们这才发现,一开始感受到的异动并未消失! 赵晋也是一下子给忘了。 食铁兽因为体力不足,他们又是骑马出来,所以食铁兽在后面追赶。 虽然追赶的速度不快,被赵晋等人拉开了相当一段距离,但是却一直紧追不舍。 这会才从林子里出来。 赵晋看着显现出身形的食铁兽,还未解释,就听到了好几声尖叫。 “啊!这是什么东西!” 食铁兽有些太大了,以至于不少贵女都被食铁兽的体型给吓到。 在赵国,食铁兽并不多见,算得上稀罕,赵晋来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到和知道有食铁兽的存在。 不过,还是有人认得。 “食铁兽?” 戚嘉韩皱着眉,已经将刀抽出。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大皇子的计划,难不成就是这个食铁兽? 想要用巨兽引起慌乱,然后再趁机行事。 “你们将它捉住就好,我特意将它引出来的。” 赵行之有些哑然地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国公爷,你将它引出来,可是要吃了它?” 最后半句话,赵行之说得很不确定。 毕竟从未有人食用过食铁兽,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吃,好不好吃。 赵晋闻言,简直哭笑不得。 在现代熊猫可是保护动物,哪怕现在被叫做食铁兽,猎杀熊猫也不犯法,赵晋在现代耳濡目染这么久,也下不了手。 “不是,我想养它。”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将视线从食铁兽的身上收回,落在了赵晋的身上。 那目光,似乎看到了什么惊奇的物品。 赵乾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要养食铁兽?” 赵晋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还盯着他手上的竹枝的食铁兽,“它多可爱?” 望着这个庞然巨物,没有一个人能够点下脑袋。 赵晋轻“啧”的一声,没有领会到国宝魅力的人。 有了禁军和御林军的帮忙,这个食铁兽很快就被抓住了。 但也不尽然,因为有竹枝在,食铁兽根本不在意这些要把它困住的人,只要有吃的就行。 赵晋让人去竹林那里准备了足够的竹子后,就让人将食铁兽先送过去。 原本应当是禁军或者御林军将食铁兽送去汴州赵晋的国公府中,奈何看着这个庞然巨物,禁军与御林军皆是束手束脚的。 最后,还是胆子比较大一些的戚家军帮忙送了回去。 食铁兽的事情解决后,禁军开始清点猎物。 赵晋之前所猎的猎物太多了,在众人的猎物中非常明显,一眼望去,就能知道第一名是谁。 赵乾显然很高兴,赵晋是他的儿子,虽然不能公开,却也一样让他自豪。 “哈哈哈,好!” 赵乾从上面走下来,拍着赵晋的肩膀,“寿全,将朕准备的赏赐,拿出来!” 第四百二十二章 乱党 是一柄长剑。 不是普通的长剑。 这柄长剑,能够先斩后奏,甚至可以斩皇室中人! 没有人想到,这赏赐竟然这般重! 赵晋将长剑接过,亲自递到了赵晋的手中。 赵晋有些怔愣,他没有想到,赵乾居然会将这么一柄剑交给他。 “陛下?” 赵乾脸上敛起了笑意,扫过那些明显艳羡的目光,沉声道:“宣平国公素来秉公执法,此剑交给宣平国公,朕放心。” 此话一出,不少眼红的人都收回了视线。 这分明是赵乾特意给赵晋准备,所以,只有赵晋获胜,赏赐才会是这柄长剑。 事实上,这的确是赵乾看见赵晋的猎物如此之多时,临时更换的。 原先的赏赐是一对很难得的玉杯。 虽然价值高昂,可对于朝堂中人来说,当然是赵晋手中的这柄剑更为珍贵。 赵晋心情有些复杂地接过长剑,抿了一下唇,轻声道:“臣,谢过陛下。” 赵乾做下的混账事不少,但有时候,赵乾对他的确不赖。 想到此处,赵晋轻吸了一口气,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目光晦涩。 可如果不是赵乾,娘也不必受这么多年的罪,而且赵乾还欲要与娘重修旧好。 更何况,之前赵乾明知道他的身份,却在许攸几句话之下,就同意了用他的性命去修补所谓的龙脉气运和保住自己的命。 赵晋垂下眼睑,按下纷繁复杂的心绪,不管怎么样,赵乾多疑冷血又多疑,并不值得他效忠,如果他想要护住娘。 想要不随时面临屠刀,只能将去争夺那一个位置。 赵乾现在信任他,可赵乾终究会老去,在一众皇子中,除非是赵行之坐上这个位置,否则,换成另外的人。 赵晋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赵乾并不知晓赵晋心中闪过这么多念头,见他沉默不语,以为赵晋是心里太过高兴和感动了。 这对他来说,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赵乾想起之前许攸的话,不管是不是真,总得试一试。 况且,赵晋的确是带来了不少东西。 第一日冬猎后,之后几日都差不多,猎场与汴州皆风平浪静,赵晋与戚嘉韩一时摸不准赵行宇是不是已经改变了计划,决定不趁此机会兴事了? 晚上。 赵晋闭目在床榻上睡着,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很乱。 赵晋瞬间睁开了眼睛,迅速从床榻上起来。 “国公爷!” 是池一的声音。 赵晋迅速下了床榻,披了一件外袍,然后将营帐的门打开,“发生什么事?” “国公爷,汴州有人反了!” “赵行宇?”这个名字,赵晋特意将声音压得很低,以免被旁人听见。 池一摇了摇头,赵晋看着走过来的人影,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池一当即闭嘴,转身看见花文彦与乐长宁。 “国公爷,陛下让你过去。” “好。” 赵晋应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池一。 池一并未跟在赵晋身后离开,而是守在了赵晋的营帐外面。 与花文彦一同前来的乐长宁看了他一眼。 赵晋匆忙将衣服穿好后,随着花文彦与乐长宁前去赵乾所在的营帐。 “花统领,现在情况怎么样?”赵晋侧头询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赵晋回想起刚刚池一摇头否定了此事是赵行宇所为。 不是赵行宇,会是谁呢? 花文彦看了一眼乐长宁,然后道:“是姜家。” 姜家,赵晋拧起眉头,“皇后的母族。” 也就是大皇子的母族。 “是。” 赵晋与花文彦相视一眼,两人皆没有说话。 大皇子的母族造反,恐怕与大皇子脱不开干系,赵晋几乎可以肯定里面有大皇子的踪迹。 看来赵行宇是换了一种办法。 乐长宁听着两人的交谈并未出声,只是在听到“母族”二字时,目光有些许波动。 赵晋身为宣平国公,与赵乾的营帐相隔并不远,很快,三人就到了。 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大多是朝中的臣子,只有少数一些有了些声名的公子哥在此处。 “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 赵乾脸色沉沉,朝赵晋挥了挥手。 “现在情况怎么样?” 站出来回话的是戚嘉韩,“启禀陛下,姜源足足率领了五万人拦在我们下山的必经之处。” “随时有可能会攻打上来。” 听到此话,众人的面色都有些着急,他们只不过一万人多一些。 姜源可不是什么酒囊饭袋,是赵国有名的虎将,他手下的兵,当然也不会逊色。 赵乾狠狠一拍桌案,看向了下方的丞相,“汴州的情况怎么样了?” 丞相朝前走了一步,“汴州现在已经初步被叛党控制住了,传回来的消息称,是姜家弟子,姜恕霖领的头。” “姜家真是胆大包天!” 赵乾猛地站起身,怒气冲冲。 赵晋拧着眉问道:“皇宫也被控制了?” 汴州内留了不少的禁军和御林军,虽然他们可能无力护住整个汴州,但是护住区区一座皇宫,应该还是可以的,更何况,还有他与戚嘉韩留下的后手,城北军营。 丞相暗中赞叹赵晋的敏锐,摇摇头道:“没有。” “汴州的四大军营呢?” 汴州身为皇城,一样也驻扎了不少的军队,分别有城北、城西、城东和城南四大军营。 “姜恕霖带领的正是城西军营。” 戚嘉韩也应声道:“城北军营是戚家军,臣可以保证,他们定然会全力护住汴州。” 丞相深吸了一口气,道出了一个坏消息,“戚家军的确出手了,结果被姜恕霖诬陷为叛党。” “现在另外两个军营不明情况,对城北军营的戚家军出手,现在只能勉强守住皇宫。” “偏生在城南和城东两个军营看来,是城北军营反叛,控制了皇宫。” 赵晋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戚嘉韩特意嘱咐了城北军营的军队,一旦发现汴州动乱,立刻捉拿叛军。 所以,城北军营一直密切关注着汴州城内的情况。 谁知道,动乱一发生,立刻协助禁军与御林军的戚家军,居然被姜家反口诬陷为乱党! 第四百二十三章 解困 “想办法派人送信出去。” 有一个世家公子听众人说得情况十分紧急,不由有些急躁,直接驳斥了赵晋的话,“宣平国公想得轻松,现在我们都被围起来了,山下全是叛党,我们怎么送消息出去?” 世家公子的父亲当即变了脸色,“逆子,胡言乱语什么?!” 赵暇更是冷笑着道:“怎么,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对方反应过来,看着众人沉沉的脸色,有些结巴地道:“方才,方才我,我只是一时着急,说错了话。” 赵晋瞥了他一眼,没有计较,现在也不是计较的时候。 “派多些人,现在送信是难,可总得试一试。” 赵晋扫了一圈在场的人,问道:“否则,单凭我们这些人,怎么对付乱党?” 消息递不出去,城东和城南军营的军队得不到消息,其余地方的军队也得不到,根本无法前来救驾。 现在姜源已经率领军队打上来了,如果找不到援军,他们恐怕…… 众人不敢再细想下去,他们没有旁的好办法,只好听从赵晋所言。 禁军、御林军以及戚家军,各自派遣出五人,从各处下山,想尽一切办法将消息带进汴州城。 只要城东和城南军营知道了真相,有这两个军营相助,汴州以及猎场的危机都可以解除。 赵晋与戚嘉韩走到猎场口,看着下面举着火把的军队。 “他们这是要扎营?” “是。”戚嘉韩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何,他们竟然没有攻打上来。” 按理说,现在可是极好的攻打时间,只要将赵乾拿下,他们基本就成功了。 不仅仅是赵晋等人纳闷,姜源心中也奇怪。 “太子殿下为何要我们先不要攻打?” 姜源身边站着的是他的副将,两人看着不远处的戚嘉韩和赵晋。 副将有些不确定地道:“太子殿下应该是另外有什么主意?” “哪能有直接将陛下拿下更重要?” 姜源拧着眉,手放在刀柄上,握了又松开,然后又握住,显然很是纠结。 如果他贸然攻击,很可能会直接坏了殿下的计划,可不然,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在眼前溜走,姜源又很是不甘心。 “你,让人潜进去探一探情况,然后再派人回去试探一下殿下的意思。” 姜源不好直接进攻,不与赵行宇打一声招呼,只好想办法取得赵行宇的同意。 “是。” 山上与山下两边僵持着,谁都没有动手。 汴州城内。 赵行宇依旧在宫中,除了每日暗中来与他传递消息的死士与暗卫外,平时一如既往。 而赵行宇所在的偏殿,已经被人盯死了,一旦有异动,皇宫内暂时主事的人能够一清二楚。 “殿下。” 倏然出现的人,乃是赵行宇培养的死士。 如果赵晋等人在此处,一定能够认出来,此人正是当初已经死了的死士的首领。 “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离开。” “嗯。”赵行宇站起身,低声问道:“他们的人潜进来了?” “已经进来了。” 赵行宇笑了一下,竟然也没有让人去阻拦,“那我们走吧,这汴州城,很快就会恢复了。” 望了一眼这个自己住了一段时间的偏殿,赵行宇眼中的情绪不明,“还得要多谢赵晋和戚嘉韩,否则,再多几日,孤倒是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赵行宇本来是想要趁此机会夺下汴州,然后登基称帝,再有立陇国那边帮忙,让那些人没有时间前来勤王。 可事迹差点败露,赵行宇无奈之下干脆换了一个计划。 这反倒是让他发现了自己此前计划的鲁莽。 哪怕有立陇国拖着,想要前来汴州勤王的人,只怕多得是。 而且,他们有正当的理由,将他拿下后,还有机会自己登上皇位。 若是他直接拿下汴州,反而是成为了靶子。 既然如此,不过先从地方起事。 赵行宇收回目光,沉声道:“走吧。” 偏殿人一空,很快,皇宫内的人也知晓了,只是他们终究慢了一步。 紧接着,有人带着盖有陛下玉玺的信件回来,证明了反叛的乃是姜家。 姜恕霖不过是一觉睡醒,却发现天已经变了。 原本他率领的乃是城西军营的军队,镇压着整个汴州城。 可待他第二日醒来,城西军营的军队,已经离开了? 另一边的姜源,也遇到了与姜恕霖一样的情况。 昨夜是原本城西军营中的将士值夜,结果第二日醒来,只剩下姜家直系的军队,只有几千人。 部分姜家直系的姜家军,也不见了。 “人呢?!” 姜源怒声问自己麾下的一名校尉。 他自己的副将,也已经失踪了。 可校尉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末将,末将也不知道,昨夜不知为何,睡得特别沉。” 听见此话,姜源的心沉了下去,因为他也是。 望着同样茫然的将士,姜源哪里还不明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被放弃了。 不等姜源想出应对的法子,后面却传来了不小的响动。 一位士兵连滚带爬地来到几人面前,“将军!不好了!军队!是城南的军队!” 姜源脸色一变,直接拨开一众士兵,冲过去一看,数万军队,直接朝这边而来。 “完了。” 姜源面无血色。 赵晋等人还在山上等待消息。 “陛下!” 花文彦快步走入,脸上满是喜色,“城南军营的将士前来救驾了!” 赵乾蹭地站起来,“他们已经到了?太好了!哈哈哈!” “是,而且不知道为何,姜源只剩下了几千人。” 这个变故,众人倒是没有想到。 赵乾拧着眉,“先下山再说。” 有了城南军营的将士,姜源手下的人又只剩下了区区几千人,战局一下子就被逆转过来。 “臣等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赵晋跟在赵乾的身后,走出营帐后不久,就看到马彦快步走了过来。 城南军营的将军,竟然是马彦? “起来。”赵乾眉开眼笑地将马彦扶起,“爱卿立下了大功,哪里有罪?” 第四百二十四章 回京 马彦顺着赵乾的动作起身,“陛下,汴州城内的叛乱已经平定,臣前来恭迎陛下回京!” “好!” 危机解决,赵乾自然高兴。 他想起马彦身上的旧疾,偏头对身边的人道:“空一顶轿子出来给马将军。” “这,臣多谢陛下,但是臣骑马就行了。”马彦有些错愕,他什么时候坐过马车,素来去哪里都是骑马去的。 赵乾摆了摆手,“不必不好意思,你旧疾复发,又平定叛乱,劳心劳力,哪里能再骑马下山,这般劳累。” 马彦的神情有些羞愧,微低着头道:“此事乃是臣等人没有明辨是非,以为城西那群家伙才是平定叛贼之人。” 谁能够想到,一向安分守己的姜家,突然造反呢? 平日里马彦一直盛赞赵行宇的贤良和仁心,哪怕是私盐一事,也只是以为赵行宇是一时糊涂,才做下这等大事。 却不曾想,连杀父谋反的事情,他都敢做! 想到此处,马彦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之前他真是瞎了眼了。 赵乾收敛了些许笑意,如果城东和城南两个军营犯傻,姜家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马将军毕竟不知。”赵乾淡淡道了一句,接着不容置疑地道:“马将军上马车吧。” 明显感觉到赵乾的不悦,马彦不敢再多言,连忙应道:“是。” 赵晋在旁边,垂下眼睑,不动声色。 他跟在赵乾身后下了山,一行人朝汴州城行去。 只是众人再也没有了前来冬猎时的欢乐和高兴,每个人都板着一张脸。 靠近汴州城时,整支队伍停了下来,赵晋抬头看去,只见城门口处站着一溜圈的大臣,能够上朝堂的大臣,已经全部在此处了。 “臣等恭迎陛下归来!”群臣高声呼道。 所有留守在汴州城内的官员悉数跪下,为首的,正是这些时日负责朝堂事务的太傅。 “都起来吧。” 太傅站起来,赵晋明显能看到他脸上略显沧桑的面容。 比他们离开时,憔悴了不少。 赵乾看见,甚至并未多看一眼太傅,直接挥了一下袖子道:“先回宫!” 城门口可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 这场叛乱是由太子的母族挑起,祸及整个汴州城,百姓们五一不知晓。 虽然现在,因为赵乾等人归来,百姓等人并不敢直接去街上看,却靠着自己家的门或者窗户眺望。 他们在城门口谈话,被百姓听去后,还不知道会被歪曲成什么样子? 回到宫中,众臣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下首,静默不语。 赵乾的目光一一扫过安歇留在汴州城内的官员,“怎么回事?现在一个个都聋了吗?还是哑巴了?” “回禀陛下。”太傅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 “陛下前往猎场期间,曾将宫中事宜交给臣,臣应当向陛下汇报这些时日朝堂的情况。 看着太傅,赵乾皱着眉,“说吧。” 赵晋与众人一道,视线落在了太傅身上。 太傅一板一眼地道:“陛下离开汴州后,相安无事了一段时日,却在数日前。” “姜恕霖率领城西军营的人,半夜时,突然控制汴州的府衙和各个部门,幸亏禁军与御林军反应快。” “他们及时将皇宫护了下来,紧接着,城北军营的戚家军也来帮忙。” 说到此处,站在旁边的马彦和另一位大将徐岩老脸一红,羞愧不已。 “岂料,姜恕霖等人先一步去寻了城东军营和城南军营的两位将军,让他们误以为,戚家军想要造反。” 太傅重重叹了口气,说出了他最失望的部分,“原本此事爆发后,禁军与御林军皆盯着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殿下一直没有异动,我们甚至一度以为,殿下与此事是无关的,谁知……” “就在昨夜,大皇子殿下突然从宫中的偏殿消失了。” 一个大活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消失? 那便只能是赵行宇跑了。 赵晋的脸色蓦然沉了下来,他看向戚嘉韩,同样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凝重。 顾不得许多,赵晋直接打断了太傅,“太傅大人,可有将大皇子追回来了?” “未曾。”太傅摇了摇头,“我们第一时间遣人去追,却根本寻不到大皇子的踪影。” 完了。 赵晋与戚嘉韩做了准备,却没有想到,赵行宇改了计划,直接放弃拿下汴州,而是自己离开汴州,另寻机会。 如今,几乎是最坏的局面。 赵晋这么一问,赵乾自然想起了当初赵晋与戚嘉韩告诉他的事。 “岂有此理!”赵乾怒而大力拍龙案。 他站起身,在龙椅旁边来回踱步,停下脚步后,直勾勾地盯着太傅,“太傅,你当真不清楚赵行宇在哪里?” 太傅收起脸上的颓丧之意,板着脸,“陛下!臣可以保证,自从大皇子被囚禁后,臣从未与大皇子联系过。” “更遑论知晓大皇子此时在何处了。” 赵晋的视线隐晦地扫过太傅,又抬头瞥了一眼赵乾。 赵乾摆了摆手,道“朕知道了。” 可赵晋却清楚地看出来,赵乾没有完全相信太傅,他怀疑太傅,与赵行宇有所勾结。 不可能。 以太傅的性子,做不出这等事,况且,若是有太傅的助力,赵行宇根本不需要为了离开汴州,直接断掉姜家。 想到太子已经离开,赵晋心情透出几分焦灼,也不愿意再与赵行宇在此处牵扯下去。 “陛下,大皇子殿下已经逃走毋庸置疑,可大皇子是否参与了谋逆一案,却并不确定。” 群臣有些错愕地看着赵晋,赵乾更是皱着眉问道:“宣平国公,你是要为赵行宇求情?” 赵晋与赵行宇,不是素来不合吗? “陛下,臣并非是为大皇子求情,而是觉得,谋逆一案,究竟有何人参与其中,须得捋清楚。” “大皇子身上有嫌疑,这是无法辩驳的,至于是否真的参与了,不如宣召姜家人上来,问个清楚明白。” 姜家直接被放弃掉,赵晋可不相信他们还会为赵行宇卖命和遮掩。 第四百二十五章 薨 赵乾站在龙椅前,沉默片刻后道:“宣平国公所言有理,来人!召姜家上来!” 姜家已经悉数被捉捕。 但是姜家是一个大家族,主脉与旁支加起来,怕是能有几百人,所以不可能全部上到金銮殿。 所以,上来的,是现在姜家的主脉嫡系。 姜源、姜夫人、姜恕霖,以及他们的两个庶子,三个女儿。 一大家子,除了姜源和姜恕霖还能勉强稳住自己外,其余几人已经快要抖成筛子了! “朕问你们。”赵乾扶着龙椅扶手,身体前倾,语气低沉。 “此事,何人是主谋?是你们姜家一手策划的,还是幕后另有其人?” 虽然赵乾这般问,可众臣皆偏向第二种。 姜家的风光,大多是因为姜家出了一个成为皇后的好女儿,而姜家人本身是没有多少脑子的。 典型的莽夫,空有一身武力,却没有多大的谋略。 哪怕是在战场上,姜源是一名虎将,却不是一位好的统帅。 因为他可以冲锋陷阵,却不可能指挥、布下策略。 挑这么精准的时间,策划了这一切,这可不像是姜家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姜源听到赵乾的这个问题,仿佛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攥住,瞪着双眼道:“陛下!这件事,都是太,大皇子殿下策划的啊!” “他,他给我们许了荣华富贵和数不尽的钱财,所以,我们这才动心了。” 赵乾气笑了,绕过龙案,直接走下帝阶,来到姜源的面前,沉声问道:“荣华富贵,难道朕没有给你们?” “为了这些钱财,连谋逆都敢。” 赵乾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残余着勉强压抑着的怒火。 姜源等人方才膝盖上的手抖了一下, 富贵险中求,谁不想有一个从龙之功? 只是,这一切竟然只是赵行宇的算计! 难怪赵行宇不让他进攻!怕是从一开始,赵行宇就只是拿他来当个挡箭牌! 周遭的朝臣听见后,心底不寒而栗。 大皇子今日能够为了王位,直接将自己的母族当成棋子利用, 目的达成后,便将人一脚踹开。 以往,众人皆称道太子心善仁慈,以后必定是一位贤君。 众臣甚至是有些期待的,因为赵乾的疑心病太重,虽然没有酿造过什么大祸,却也绝对不是什么好君王。 现在面纱被揭开,朝臣们才发现,原来赵行宇的皮下,已经腐烂发臭了。 “荒唐!荒谬!”赵乾怒气冲冲,喘气声很急,脸色甚至微微涨红,被气的。 “无论如何,一定要给朕将那个逆子捉回来!” 赵行宇可不是一个人走的,还带了一整支城西军营的军队。 赵乾的目光落在姜家人身上。 原本姜家女生得貌美,不知道多少人动了心思。 可因为姜家身世显赫,倒是没有不长眼的来纠缠。 现在姜家没落,也不知道这三个貌美女子能不能活下来。 “你们,谋逆……” 赵乾的话音还未落下,外面就有太监着急地冲了进来。 他甚至顾不上什么仪礼,气喘吁吁地道:“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赵乾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厌恶地拧了一下眉。 如果不是皇后没有将赵行宇引到正道上,现在也不会发生此种情况。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薨了!” 似乎是为了响应太监的此话,钟声开始响起。 不少人数了数,惊愕地发现,当真是皇后。 赵乾也是满心愕然,他朝小太监走了两步,“怎么回事?” 言罢,赵乾又道:“朕亲自去看看。” 因为突如其来的皇后薨了一事,不仅赵乾的怒火戛然而止,朝臣们也是一脸茫然。 跪在地上的姜源直接被卸掉了力气,目光有些怔愣。 妹妹,没了? 赵晋拧着眉,他从未见过皇后,甚至极少听闻,只知道这位皇后很是低调,大多时候都是在深宫中刺绣,摆弄花草或者是抄写经书。 只是,赵晋身为外臣,是不能进入后宫的。 赵行之几个皇子,已经急匆匆地跟在赵乾身后。 不论他们对皇后是喜还是厌,这种时候都必须做出一个样子来。 赵乾直接上了帝辇,不断地催促宫人快一些。 “快点!” 几个身强力壮的御前侍卫抬着赵乾,几乎是一路跑到皇后宫殿中的。 赵乾从帝辇上跳下来,直接拂开了上前来搀扶他的太监,快步朝宫殿内走入。 刚刚靠近宫殿,一道又一道哭声响起。 是皇后宫中的宫人在哭。 赵乾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直到走入寝宫,看到床上那个没有了任何声息的女子。 “怎么回事?” 多年的夫妻感情,赵乾对皇后虽然没有爱意,却也相处多年,不至于半点情谊都没有。 枕边人骤然死去,赵乾心中复杂难言。 皇后宫中的大太监抹着眼泪,从皇后床榻边爬到了赵乾的脚边,哽咽道:“陛下!皇后娘娘她知道了姜家造反的事情后,就一直食不下咽,每日只能吃一点点东西,就吃不下了。” “后来,大皇子殿下突然失踪,娘娘更是一病不起,传了宫中的御医来看,都说是心病。” 这心病,明显是因为姜家造反和赵行宇的失踪。 哪怕皇后不知晓赵行宇是幕后的策划者,可知子莫若母,此时此刻,赵行宇突然消失了,皇后不可能没有猜测。 “今日娘娘突然就精神了,奴才以为娘娘是想开了。” 太监抬手又抹了一把眼睛,手上沾满了眼泪,“这件事娘娘有不知道,还曾想冒险去劝阻姜家。” “可谁知道,谁知道,今日午膳后,奴才以为娘娘的休息,但是过了好些时辰,娘娘还是没有起。” “奴才担心,就进去一瞧,娘娘,娘娘已经上吊自尽了!” 太监忍不住大哭起来。 赵乾看着床榻上的女子,脖颈上有一道明显的於痕,是绳子造成的。 他浅叹了一声,偏过头,“怎么就这么傻?既然与她无关,朕定然不会责怪于她。” 第四百二十六章 怀疑 跟在赵乾身后的赵行之望着皇后,神情也不由有些恍惚。 “将皇后,好好安葬吧。” 赵乾没有再在此处多留,而是转身离开。 望着赵乾的背影,赵行之心底一阵阵发寒,自己的妻子去世,赵乾竟然都没有留下来看久一点。 赵乾正欲要抬脚踏出殿门,忽然又道:“行之,行止,你们二人传令下去,姜家人暂且收押,先不要斩杀。” “皇后新丧,不宜见血,暂且让他们活多一些日子吧。” “是。” 直到赵乾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后,赵行之与赵行止才直起身。 赵行止看了一眼床榻,忽然问道:“你说,如果大皇兄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使得母后身死,可还会动手?” “没有那么多假如。” 事情已经发生,也无法挽回。 皇后去世,赵乾也没有心情再留他们商议什么事。 处置了姜家后,赵晋等朝臣,便被放了回去。 赵晋有些心急地朝侯府奔去。 早在离开汴州时,他就让人秘密将娘和蔚清带走,所以汴州兵变,姜家人想要控制国公府时,没能找到赵晋的弱点。 纵使如此,赵晋心里依旧是止不住的担心。 赵晋一路走小路疾驰,来到国公府门前。 护院当即惊喜道:“国公爷!国公爷回来了!” 一人上来帮赵晋接过马匹,一人直接进府报喜讯。 当赵晋快步走入侯府时,众人纷纷涌了过来,“国公爷!” 宁欢和褚蔚清步伐虽然小,速度却很快。 “娘,阿清。” 宁欢抓住赵晋的胳膊,将人四处查看了一下,“有没有受伤?” “娘,你放心。”赵晋顺着宁欢的力度,张开手臂,直接在原地转了一圈,“儿子没事。” 褚蔚清站在宁欢旁边,眼中也满是着急。 赵晋隔着宁欢,朝褚蔚清眨了眨眼。 见状,褚蔚清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宁欢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道:“在山上肯定睡不好,快去洗漱一下,然后休息休息。” “好。” 赵晋知道她们担心自己,乖乖地应下了。 站在旁边的武田忽然道:“国公爷,宁夫人和少夫人,也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在赵晋离开汴州,送走宁欢和褚蔚清时,已经简单告诉了她们会发生的事情。 “娘。”赵晋拧着眉头,有些责怪,却始终吐不出半句责怪的话语。 “你们两个也赶紧去洗漱。” 赵晋将宁欢和褚蔚清哄去休息后,自己沐浴完,换了一身干净爽利的衣袍后,却并未去休息,而是朝府中后院的那片竹林走去。 食铁兽被送去了竹林里。 赵晋还特意让他们提供食铁兽可以食用的食物。 食物充足,食铁兽对于来到陌生的环境没有任何的反抗,反而自得其乐。 赵晋来时,食铁兽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又闭上眼睛睡觉。 它刚刚吃完饭,正是睡觉的时候。 整只食铁兽,毛茸茸的,又是巨大的一只,看得赵晋手痒痒。 他没忍住,走近过去,伸手狠狠rua了一把。 果然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手感非常好。 食铁兽的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默认了赵晋的行为。 毕竟是让他能够吃饱的人类,被摸几把就摸几把吧。 在赵晋狠狠吸食铁兽时,武田放轻脚步地走了过来。 “国公爷。” 赵晋将自己从毛茸茸中拔出来,“说吧。”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又变回了那个不知多少人称赞的宣平国公。 “国公爷,僧帆一直盯着大皇子,他现在朝南边去了。”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问道:“僧帆能够确定赵行宇的目的地吗?” “还不行。” 武田沉着脸,又朝赵晋走近了两步,“国公爷,僧帆在大皇子身边发现了一个人。” “谁?” “之前被抓的,死士的首领。” 赵晋脸色微变,“他不是已经死了?” 话音刚刚落下,赵晋便意识到问题所在。 当初他能够让娘假死,从而带娘出来,那么,赵行宇当然也可以用这个办法,保住自己的得力手下。 死士首领没有死,恐怕赵行宇手中的死士力量依旧不弱。 不知道怎么回事,赵晋突然想起了今天自尽身亡的皇后,心里止不住地冒出一个念头。 皇后有没有可能,也是借此逃离皇宫? 可皇宫要比当初的梁王府森严多了。 更何况,皇后是中宫之主,当初的宁夫人,只是一个侧室,又不得赵毅的喜爱,可操作空间较大。 赵晋将这个念头勉强按压下去,嘱咐武田,“你让僧帆,重点盯着立陇国,边境和太子这三边。” 想了想,赵晋又道:“现在传消息的速度还不够快。” “啊?”武田挠了挠脑袋,“可是国公爷,这已经差不多是最快的速度了。” “人力不能及,那就借助其他的力量。” 赵晋垂下的手,搭在了食铁兽的脑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信鸽虽然有被截获的可能,但的确能够较快地将消息传来。” “还有旗语,你们可以设计一套暗语,总之,现在速度还是不够快。” 闻言,武田只好道:“那,属下跟僧帆说一下。” “去吧。” 赵晋垂下眼睑,在武田准备离开时,忽然又道:“顺便查一下皇后。” 今日皇后薨了,丧钟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汴州城,武田也知晓此事。 “国公爷是怀疑皇后的死有问题?” 赵晋抬头瞥了一眼武田,对方话中的意思,显然与他截然不同。 “是,但我怀疑皇后是假死。” 以为赵晋怀疑皇后不是自尽的武田瞪大了眼睛,“假死?” “嗯。”赵晋点了点头。 这只是他的直觉,但是不好好调查一番,心里总是有些不太安定。 赵晋抬手挥了挥,让武田干净去办。 赵行宇离开了汴州,他又带走了城西军营的军队,足足数万人。 绝对不可能没有后手。 赵行宇起兵,立陇国入侵,几乎已成定局。 外有内乱,两相之下,赵国之后,怕是难得很。 赵晋重重叹了口气,“还是失策了,让赵行宇逃出了汴州城。” 第四百二十七章 外忧内患 果真如赵晋所料,数日后,赵行宇在邺都郡起兵,扯起的大旗,赫然是赵晋! “宣平国公为除政敌,捏造证据污蔑孤,试图将孤除之而后快,陛下被奸人蒙蔽,笃信赵晋的鬼话……” 赵晋重复了一遍赵行宇在邺都郡起兵的话,笑了笑,抬头看着赵乾,无视了周遭一圈朝臣的视线。 “大皇子此招虽然未能为自己的举动洗脱谋逆反叛的嫌疑,却也的确说的头头是道。” 赵晋慢条斯理地合上折子,将这份地方呈递上来,又被传到他手中传阅的折子,再次递回赵乾的龙案上。 “‘清君侧’这个名头,是大皇子唯一能够扯起来的了。” 朝臣们从赵晋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的恼怒,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有人放下了心头的大石,也有人止不住地欣赏的。 不过,那些想要看笑话的人,却是大失所望。 赵乾很是满意赵晋的表现,赵行宇分明只是为了造反,扯出这个名头,只不过是找个理由罢了。 索性赵乾直接将折子递给赵晋看,免得之后有人拿这件事来嚼舌头。 “诸位爱卿,赵行宇枉顾朕这个父皇,狼子野心,蓄谋已久,在南方起兵反叛,必须要尽快镇压,有哪位爱卿可以前去镇压?” 赵乾的话音落下后,戚嘉韩等武将并未出声。 赵行宇虽然仁慈之名不再,他的才华,这些年来众人却是有目共睹的,且这次谋逆,又是蓄谋已久,有信心能够击败赵行宇,能够统帅三军的武将,寥寥无几。 而戚嘉韩,则是在等另一个消息。 赵行宇动手了,立陇国必然也会动手。 赵晋不着痕迹地看向戚嘉韩,二人正巧对上视线。 立陇国那边也需要派遣军队,能用的将领只有这么一点,不能只可着赵行宇那一边。 在众人沉默时,一个侍卫突然闯了进来,高声道:“陛下!仓北郡急报!” 来了。 赵晋沉下脸,神情凝重地看向殿门口的位置。 赵乾也蓦然想起之前赵晋与戚嘉韩所提及的事情,一下子失去了力道,紧紧握着扶手,“传进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朝臣们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赵晋看着一个略显狼狈的士兵,手中牢牢举着战报,大步且快速地来到御前。 “小人参见陛下!”士兵扑通一声跪下,手上的战报高高举起,越过头顶,嗓子像是两三日没有喝水,干得快要着火一般。 “这是仓北郡的战报!立陇国五日前,突然率领五十万大军,兵临城下,迅猛攻城!廖将军率领仓北郡的所有将士,艰难镇守幕城!” “还请陛下速速派兵增援,幕城快要坚持不住了!” 话音落下后,士兵垂下脑袋,额头狠狠地磕在地面上,重复道:“请陛下速速派兵增援幕城!” 幕城是仓北郡最北的一座城池,与立陇国接壤,也是北地十六州之一。 最为致命的是,幕城一旦被攻破,仓北郡便失去了屏障,立陇国军队即可长驱直入,将整个仓北郡拿下。 整个朝堂上倏然安静了下来,大皇子起兵谋反,立陇国入侵,这简直是赵国建国以来,遇到的最大困局。 赵晋长长舒出一口气,此种局面他已经料到了,当真正发生时,赵晋反而松了口气。 至少,事情还在预料之内。 赵乾攥住扶手的力度突然松开,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下去吧。” “陛下。”士兵猛地抬起头,眼眶发红,倔强地不肯下去。 接二连三的事情,将赵乾搅得疲惫又心烦,这会看见区区一个小兵,竟然还敢违抗君令,顿时沉下了脸。 赵晋抢在赵乾前面道:“陛下现在正是在商量出兵之事,你担心仓北郡、赵国的屏障撑不下去,本公理解。” “但是你留在这里,并没有用处,不如先好好冷静下来,将立陇国与仓北郡的情况一一列出,好为我等留个参考。” 士兵如梦初醒,连忙道:“是!小人告退!小人这就去将这些东西列出来。” 言罢,士兵又磕了一个头,然后急急匆匆地退了下去。 想要发作的话被堵在喉咙上,偏偏赵晋话已至此,他又不好继续对一个小兵发作,只好瞪了赵晋一眼。 赵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有些困惑地看向赵乾。 “陛下,现在形势严峻,必须要尽快派遣大军,平定立陇国与大皇子之乱。”丞相肃着脸,走出百官之首的位置,沉声道。 丞相的话音刚刚落下,戚嘉韩和赵行之二人同时出列。 赵晋眉心一抽,果不其然听到二人异口同声道: “臣请求前往幕城击退立陇国军队!” “儿臣请父皇准许儿臣随军前往幕城!” 赵晋垂下眼睑,收回了想要踏出去的脚,立陇国才是赵国最大的危机,现在朝中若是选统帅,戚嘉韩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赵行之的武艺不错,且上回随马彦出征,被马彦大加夸赞,想来在战场上表现也不错,且他们二人可以互相信任,正好有个照顾。 再者,赵行之不适合前去镇压赵行宇的叛乱。 赵晋纠结了一会,决定请命前去镇压邺都郡的叛乱。 “好!”赵乾一拍龙案,站起身,“戚嘉韩!” “臣在!” 赵乾双手负在身后,高声道:“朕命你为左行军大总管,率领五十万大军,明日一早前往仓北郡!” “赵行之!” “儿臣在!” “朕命你为上护军!协助戚将军,一同击退立陇国的大军!” “儿臣领命!” 赵乾的话音落下后,赵晋正欲出来请命,却察觉到赵乾的目光扫了自己一样,他抬头望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赵乾紧接着快速道:“徐岩!朕封你为临军元帅,马彦,朕封你为监军,你们二人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往邺都郡,平定叛乱!” 两名老将当即站出来,抱拳道:“是。” 赵乾骤然定下了两路大军的统帅,不仅仅是赵晋,其余朝臣也有些茫然。 第四百二十八章 赵乾的打算 这,平定邺都郡的统帅是不是定得太快了些? 好像迫不及待,生怕会有谁出来请命一般。 赵晋面无表情地再一次收回了脚,赵乾分明是看到了他想要请命,所以才会如此快地定下了人选。 不想他去? 为什么? 赵乾的视线在赵晋的脸上落下一瞬,轻咳一声,紧接着道:“户部兵部,你们速速准备好行军所需之物,粮草今日即运往前线。”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赵晋深吸一口气,随着兵部尚书站出来,与户部尚书、户部的两位侍郎一同应道:“臣等遵旨。” 因为事情紧急,赵乾也就没有多留众人,交代完事情后,将他们悉数打发走。 赵晋并未离开,而是拐了个弯,去了御书房。 当他到御书房门口时,寿全正好守在门口,快步迎了上来,“宣平国公,陛下在等着呢。” 赵晋的脚步微顿,朝寿全微微颔首,抬脚走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赵乾并未在办公。 赵晋端端正正地朝赵乾行了一礼。 “起来吧。” 赵乾看着直挺挺站着的赵晋,明知故问道:“来找朕有什么事?” “陛下,臣想要随军出征。”赵晋直接道明了来意。 “不行。” 赵乾直接否决了赵晋的请求。 赵晋轻吸了一口气,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臣想请问陛下,为何?” “赵晋。”赵乾站起身,从上面走下来,在赵晋面前停住脚步。 “短短数日,事情接连而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赵乾的脸色不大好看,他直直看着赵晋,“你应该也知晓,赵行宇此番与立陇国勾结,筹划已久。” “朕不能确保他在汴州内,没有眼线,或者后手。” 赵乾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出了自己的担忧,“汴州有禁军,有御林军,还有不少军队护卫,可这些人里,会不会有赵行宇的人?” “朕留下你,是因为需要留你镇守着汴州。” 简而言之,赵乾不敢相信那些人,包括禁军、御林军等人,他自身的安慰有暗卫可以守着,可这些暗卫却守不住整个汴州。 且有些事情,也是暗卫无法办到。 至少,赵晋不可能是赵行宇的人。 赵晋听懂了,默然片刻后,应了下来,“臣必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闻言,赵乾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好孩子!” “除了禁军和御林军,现在汴州剩下的军队,朕会全部交给你。” 赵乾在心里算了算,然后道:“大概还剩下五万人,朕会让他们悉数去城北军营,交给你统领和训练。” “陛下是要将他们训练成特种兵?”赵晋很快反应过来,明白了赵乾将人交给他的另一个原因。 “不错。” 赵乾曾经派遣暗卫去看过赵晋训练的那一批特种兵,当时回来的暗一,评价了四个字,“以一当百”。 云州郡只有一万的特种兵,倘若赵国能有更多的特种兵呢? 赵晋爽快地应下了。 他正愁着,虽然云州郡有部分军队,可他在军队内的力量,仅仅限于与戚家交好。 赵乾此举,倒是给了他机会。 因为赵晋要去军营内训练士兵,这也算是兵部的工作,所以赵乾干脆提了一个人填补上兵部侍郎的空缺,然后让赵晋可以专心在军营内训练军队。 第二日一早,赵晋直接去了城北军营。 宣平国公的名头很响,他们也知晓,今日赵晋将会来军营,接手对他们的训练。 只是,军营中的这些将士,却没什么人见过赵晋。 所以,当赵晋来到城北军营时,直接被拦了下来。 军营门口守着的,是原本城北军营中人,即戚家军。 大军一早开拨,赵晋是送往戚嘉韩和赵行之后,才来的军营。 被人拦下他也不恼,直接拿出了令牌,“宣平国公。” 站在军营门口的几个士兵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们对今日要来的宣平国公猜测颇多,却没想到见到真人后,一个都没有猜准。 什么长相魁梧有力,什么长得凶恶,令人害怕,还有瘦弱却力大无穷,各种乱七八糟都有。 可现在…… 他们看着赵晋修长的身形,现然与魁梧沾不上边,但也绝对不瘦弱。 “国公爷,里面请。” “不必这样称呼,在军营内,直接称呼我为大人即可。” “是!” 赵晋朝里面走,一个士兵在前面给他带路,一个士兵在他后面跟着。 他停下脚步,两人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下。 赵晋看着他们,淡声道:“你们继续站岗,我自己进去即可,还有,不可声张。” “是!” 赵晋自己在军营内逛了一圈,总体上还算满意,纪律严明。 他脚步一转,直接往校场去,现在除了巡逻与站岗的将士,其余都在校场上训练。 赵国不是府兵制,有点像后世的职业士兵,常年在军队中训练,所以赵国士兵的战斗力是不错的。 赵晋站在校场门口,藏在暗处看了半响他们“传统”的训练方式后,走了出去。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落在赵晋的身上。 “看我做什么?战场上,敌人会任由你们分散注意力?!” 赵晋前半句声音还算平和,说到后面,音量徒然乍起,将一众将士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 上面监督士兵训练的,足足有五位将领,其中一位距离赵晋较近,拧着眉头,大步走了过来。 “来人!将这扰乱军营秩序的人丢……” 这位将领的声音在看到赵晋手中的令牌时戛然而止。 “原来是宣平国公。”宋嘉愈的脸上顿时扬起了笑容,微微弯下腰,“宣平国公这边请,这边请。” 赵晋扫了一眼他脸上的笑容,略有些反感地移开了视线。 太过谄媚。 赵晋没有理会宋嘉愈,抬脚朝上面走去,却突然听到右边的士兵小声嘀咕了一句。 将他没有出口的话道了出来。 “笑得那么谄媚,没半点骨气。” 嘀咕完之后,他才猛然发现,赵晋就站在他旁边! 赵晋好整以暇地看了对方一眼,那名士兵梗着脖子,与他对视。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不需要的 赵晋笑了一声,“不错,有骨气。” 旁边的宋嘉愈听得一脸茫然,在赵晋走了之后瞪了士兵一眼。 倒是方才的士兵,涨红了脸,还,还真的被听见了。 赵晋龙行虎步,走到了最上面的台子上,另外四位将领也围了上来。 有的人态度不冷不热,也有对赵晋颇为不客气的,眼底的不屑都要遮掩不住了。 赵晋扫了他们一眼,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当然是看士兵训练。”说话的,正是看赵晋不大顺眼的钱玉江。 他抱着手臂,斜睨着赵晋,口中的话语颇为不客气,“不然还能干什么?” “国公爷如果不清楚怎么训练军队的话,还是回去好好了解清楚了再来吧,这里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的地方。” 赵晋脸上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总之,便是面无表情。 “五个人,看下面五万人训练?” 赵晋的声音很淡,压迫感却很强,一字一句,说得这五位老将说不出话来,“你们是站在这台子上,就可以一个人看清一万个人的训练动作了?” 下面的士兵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动作也不由慢了下来。 赵晋没有转头看他们,却仿佛看见了他们的动作慢了一般,“看来,你们也无心训练了。” 站在赵晋对面的将领,一时竟然不知道赵晋是在说他们还是下面那些士兵。 好在,赵晋下面的话,表明了他在说谁。 “既然这样,全部人都先绕着军营给我跑起来!” 赵晋一声厉喝,下面的五万士兵一个抖擞,停下动作,高声应道:“是!” 五万人,绕着军营跑了起来。 军营内巡逻的人奇怪得很,有人问了一下,“你们怎么好端端的,在这里跑步?不是还没有训练结束?” 被问到的人摇了摇头,只道了一声,“国公爷吩咐的。” 话音落下后,就闷头跑了起来。 这还不知道要跑多久呢,说那么多话,待会要是跑不动可就糟糕了。 另一边,方才赵晋那一顿下马威,这几位将领都收敛了不少,不敢再放肆了。 虽然钱玉江依旧看赵晋不顺眼,但他也不是傻的。 赵晋明显不是软柿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化小的人,他要是继续这样,恐怕倒霉的就是他自己了。 “走吧,去营帐里好好谈一谈接下来的训练。” 军营内,最大的是卫云博,他走在前面,带赵晋进了自己的营帐。 赵晋来得快,还没有收拾出地方给赵晋。 六人在营帐内待了半个时辰,五个将领出来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连钱玉江也彻底没了给赵晋找事的心思。 他们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纸张,再看看,跑了半个时辰,已经汗流浃背,速度也慢了许多的士兵。 那些士兵一直注意着营帐内的情况,这会看到几位将领的神情,有些困惑。 他们怎么从里面,看出了一点同情呢?难道是看错了? 很快,赵晋也从营帐内出来,看着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士兵,偏头问了一下,“他们跑了半个时辰?” “是,已经……”卫云博口中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赵晋道:“哦,才半个使臣啊,那就再跑半个时辰吧。” 他默默把口腔内的话咽了下去。 赵晋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台上,他的身后坐着五位将领,六个人看着军营内的将士跑步。 偶尔,赵晋还会言语激励一下他们。 “这一个时辰都没有到,你们有些人看起来命都要没了,不行了?” 话音刚刚落下,赵晋有慢悠悠地道:“这男人,可不能说不行啊!” 部分已经脚软手软,快要提不起劲的士兵,听到这番话,硬是又撑了下来。 他们可不是不行! 足足一个时辰后,赵晋才拍了拍手掌,让他们停下来,“好了,都回来这里集合吧。” 此话仿佛一个赦令,士兵们纷纷停下,大口喘着气朝校场走来。 看着懒懒散散,没有半点队形的将士,赵晋脸上的悠然收敛起来,沉下脸,“怎么,一个个都不会走了是吧?” “全部给我跑回来!” 赵晋用了内劲的声音,很是响亮。 让所有士兵心头一震,当即连忙跑回了校场内。 他们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对赵晋的话很是听从。 随着赵晋的厉喝,很快所有人都在校场内聚集,并给自觉地排好了队。 赵晋这才满意地站了起来,“跑完了?感觉怎么样?” 一众士兵憋着不出声。 赵晋高声又问了一遍,“感觉怎么样?不深刻的话,那就再去跑一个时辰!” “感觉很累!” 五万将士异口同声答道。 “累就对了。” 赵晋看着这五万连气都还没有喘匀的将士,沉声道:“之后,你们将会由我来训练,陛下让我将你们训练成特种兵。” 赵晋的声音顿了一下,“你们应该听说过云州郡的特种兵。” “听说过!” 闻言,赵晋点了点头,偏头对卫云博道:“卫将军,你告诉一下他们,之后的训练吧。” 卫云博走上前来,拿出一张纸,上面是方才他们商议出来的结果。 或者说,是赵晋说,他记下的内容。 待卫云博将一条条要求全部念出来后,下面的将士已经是一片哗然了! 他们什么时候听过这么严苛的训练? 赵晋任由他们在下面谈论,听着声音越来越大,大多是不满的抱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赵晋抱着手臂,脸色越来越冷,但没有出声让他们闭嘴。 下面的五万将士逐渐感觉到不对劲,慢慢地消了声音。 赵晋扯了一下嘴角,“讨论完了?” “讨论完了!” “行,你们讨论了这么久,想必很有想法,来,说说你们的意见吧。”赵晋抬了抬下颌,星眸暗沉,让人看不出情绪。 五万将士你看我,我看你,愣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赵晋等了片刻,逐渐有些不耐烦。 一群大男人,磨磨蹭蹭的。 突然,有胆大的大声道:“我认为有一些是不需要的!” 第四百三十章 形势严峻 “说说?”赵晋看着出声的那名士兵,笑了笑。 对方却蓦然觉得后背一凉,挠了一下后脑勺,“比如,这,这什么队列体操。” 闻言,赵晋点了点头,在一众士兵惊喜的目光中,他勾起嘴角,不紧不慢地道:“可我觉得是必要的。” “你们觉得不是必要的话……”赵晋拖长了尾音,吊足了胃口后才道:“那就赢了我,就听你们的。” 赵晋单手负在身后,一改原来的儒雅,目光变得锐利,将五官的锋利与攻击性,悉数发挥出来。 “想必诸位也不是很服我,那就靠拳头说话,怎么样?” 站在赵晋身后的几位武将面面相觑,赵晋此话的意思,怕是也将他们包括在内。 “怎么样?!”赵晋提高了声音,再问了一遍。 “好!” 赵晋看不到自己身后的将领是什么神情,眼前这些士兵,倒是兴奋得要命。 “国公爷!”有士兵大声喊道:“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 赵晋的皮肤偏白,虽然五官线条并不柔和,甚至有些凌厉,身形也不瘦弱,但是看上去,还是和战场、武艺扯不上什么关系。 再加上赵晋的身份,让这群将士更是止不住的兴奋。 赵晋笑了一声,“到时候随哭,可还不一定呢!” “好了!给你们半天时间休息,今天下午,给你们一个机会,将我打趴在这里。”赵晋身后,手指朝下。 他扬了扬眉,提醒道:“在军营内唤我大人即可。” “是!” 赵晋在卫云博的营帐内歇息了半天,大致了解了这些士兵的情况,心里也有了底。 午后,赵晋站在台上,看着下面跃跃欲试一群小子。 除了轮值的将士,整个军营内的士兵基本全部在此处,哪怕是巡逻的将士,经过校场时,也按捺不住,屡屡将视线朝这边飘来。 “来吧。” 在赵晋的话音落下后,立刻就有士兵跳上了台。 两招之后,他直接被赵晋扔下了台。 赵晋掀起眼皮,“再来!” 一个又一个士兵上台,十多轮之后,赵晋只是呼吸急促了几分,却明显仍然有一战之力。 而这时,众人已经开始退缩了。 这么多人,没有一个能够在赵晋手下走过十招的。 这一下,大家算是相信了,赵晋不是什么浪得虚名之人。 卫云博在旁边看得手痒痒,这会见没有人要上去,他将大刀朝地面上一放,空着手跳上了台。 卫云博可是他们将领中,武艺最为高强的,这会看见他上台,有些沉闷的将士顿时来了兴致。 “卫将军!将大人打下去!” “对!打下去!” 赵晋听到这话,嘴角咧开,“先让你们高兴高兴,希望待会你们不要哭出来。” 五万将士齐齐静默了一瞬,然后异口同声地改口,“赵大人加油!” 卫云博听着直想发笑。 “赵大人,请。” 两人相视一眼,下一刻,同时动了起来! 赵晋与卫云博的比斗,可比方才要精彩多了。 那些将士在赵晋手下,游走不过十招,像是大人在欺负小孩一样,而卫云博与赵晋打起来,却将近旗鼓相当。 两人皆是赤手空拳,也没有顾念所谓的同袍之情,除了因为要上朝,没有朝脸上揍外,其余可半点都不客气。 拳拳到肉,肉体碰撞的闷哼声不断响起。 一刻钟后,赵晋牢牢地将卫云博压制在地上,手臂的肌肉隆起,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是用了极大的力气。 卫云博硬是没能挣动半分,半响后,无奈地道:“末将输了。” 下面的一种将士也不管自己初时喊的是什么,一片呼喝声。 赵晋松开手,站起身,笑道:“承让了。” 经此一回,卫云博对赵晋算得上是心服口服,他摆了摆手,“大人说笑了,大人已经与十多人打过,却依旧占据上风。” “是末将技不如人。” 赵晋笑了笑,扭头看向还在欢呼的将士,松了松肩膀,提醒他们,“你们别忘了,我赢了,那训练就按照我说的来。” 整个校场霎时安静下来。 赵晋向这群人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虽然他们并不是很愿意接受这般严苛的训练,却也不得不听从命令。 愿赌服输,没什么好说的。 之后,赵晋除了上朝,大多时候都泡在军营里。 僧帆会命人将每日的军报给赵晋送来,只是因为路途问题,送到赵晋此处时,难免会延迟了两天。 仓北郡与邺都郡的局势,皆不容乐观。 赵晋又看完一份战报后,将战报扔在桌案上,揉了揉太阳穴,显然很是头疼。 立陇国不知道怎么回事,得知了炸药的弱点,直接偷袭,将幕城处,所有的炸药全部浇湿了。 这么一来,这些炸药,便全部都没有用了。 原本有炸药协助,戚嘉韩和赵行之一连赢下了好几局。 现在炸药被毁,双方都只能拿命去搏,虽然不至于节节败退,但是没有了优势,伤亡人数太多了。 邺都郡处,情况甚至比边境更为严峻。 赵行宇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掌握了制作炸药的技术! 双方都有炸药,两边互相炸,几轮下来,伤亡人数及其可怕。 热武器的战争,死亡总是比冷兵器时代要更加多。 赵晋看着上面的树字,第一次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不应该将炸药拿出来。 幕城现在是勉强抵挡住立陇国的进攻,双方胶着,僵持着。 而赵行宇短短时日内,已经拿下了三座城池。 “最好的消息,大概就是,赵行宇没有将这个制作方法直接告诉立陇国。”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赵国严峻的局势,这几日,朝堂上氛围尤为凝重,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赵乾靠在龙椅上,神情疲惫,“诸位爱卿有什么建议。” “陛下,要想办法先与大皇子僵持住。” 赵晋一改往日的低调,站出来,语气也铿锵有力,“大皇子手中有炸药,这般打下去,只会两边都没能剩下什么人来。” 第四百三十一章 推脱 赵乾双手搭在龙椅扶手上,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唯有先顶住,待一边结束后,情况便能好多了。” “户部尚书。” “臣在。” “昨日仓北郡传回消息,此前的粮食不够,尔等记得这两日筹备粮食运送过去。” 户部尚书神情微僵,小心地问了一句,“陛下,戚将军那边,需要多少粮食?” 赵乾拧了一下眉,回想道:“约莫是十万石。” 一听这个数量,户部尚书的脸都垮了下来。 赵晋见状,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国库的粮食不够了吧? 果然! “陛下,”户部尚书苦着脸,“这,粮食不够啊!” “之前因为瘟疫和洪灾,本就消耗了大量的存粮,之前拨了粮食后,现在已经不够了。” 这个坏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将朝堂沉寂的气氛瞬间劈开。 “没有粮食,这可怎么打仗?” “是啊!不要说打仗了,没有哗变都算好了。” 朝臣们站得近的,三三两两交谈起来,压低声音的议论不停地钻入赵晋的耳中。 “还能筹多少粮食?” “两万石。” 赵晋的眉头紧紧拧起,“这差得未免也太远了。” 户部尚书何曾不知,只是他也是无可奈何,“能够筹出两万石,已经不错了。” 朝堂上嘈杂的声音逐渐安静了下来。 “或者,征粮吧。” 不知道哪位朝臣提出了这个建议。 赵晋锐利的视线立刻朝对方看去,沉声驳斥道:“若是如此,恐怕粮食还没有筹到,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响应大皇子了!” 自古以来,最忌讳征收粮食和加税。 “朝廷没有粮食,你们觉得百姓有多少粮食?” 赵晋压抑的声音里满是怒火,近乎呵斥地道:“几经灾祸,现在国内又动荡不安,倘若百姓再没有粮食。” “赵国只怕会更加混乱!” 刚刚提出这个建议的臣子呐呐不敢言。 赵乾看着赵晋,“宣平国公,可有什么好法子?” 赵晋抬起头,用力抿了一下唇,重重吐出一口气,然后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可以从世家大族、富商中征收粮食。” 百姓没有粮食,朝廷没有粮食,可这些世家大族和富商,往往会囤积了不少了粮食。 事已至此,情况紧急,现在赵国军队本就落在下风,如果粮食再跟不上,恐怕到时候,败局无可逆转。 赵晋已经顾不得会不会因此得罪那些世家大族了,现在筹集粮食最为重要。 几乎在赵晋的话音落下时,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赵晋。 身穿国公朝服的青年,薄唇紧抿,目光锋锐,站得笔直,像是无惧于四周射来的各种目光。 赵乾的目光也微微闪了一下,他看向众臣,“诸位觉得如何?” 朝臣们脸色各异,丞相和太傅当即站出来,“臣以为,宣平国公所言有理!” “现在正是赵国困难之时,我等理应共同度过!” “臣愿意拿三百石粮食出来。” “臣亦愿意拿三百石粮食出来。” 丞相与太傅皆是清廉的官员,这三百石粮食,已经是他们能够拿出的最大的数额了。 “好!”赵乾面上逐渐露出喜色。 赵晋亦松了口气,只要众人愿意帮忙,这剩下的八万石粮食,不成问题。 只是,赵晋这口气还是松早了。 接下来,不管是清廉之臣,还是家中富裕,或是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所有人皆是只能一两百石粮食。 最多,也只是拿三百石出来。 如此一来,根本不够。 赵晋憋着一口气,“几位大人,家中就只有这么一点粮食?” 星眸紧紧盯着朝中家族底蕴最为身后的几个世家中人。 赵晋在朝中,已经算是底蕴较薄之人,府中花费,大多倚仗他和林家的合作,而这朝堂中,家中财富,底蕴,比他深厚的人,至少超过半数。 赵晋咬咬牙,也能拿出两千石粮食,这些人,怎么可能只能拿出区区一两百石? 对方没想到赵晋竟然会直接质问,神情僵硬片刻,“宣平国公有所不知,我等家中的粮食,实在是不多,这两百石已经是极限了。” 说完后,像是害怕赵晋会继续追问钱财,连忙道:“虽然臣等家族庞大,可花销实在也是一笔巨大的支出,不过是只能勉力支撑罢了。” 这话是对赵乾所说的。 他们并不惧怕赵晋,唯独担忧赵乾因此发作。 其余家中资产较为丰厚的,连忙出声应和,一个个都哭诉自己有多难。 赵晋双手握成拳,眸光极冷。 朝堂上,好一些几乎倾尽家财的清官听到这些无语的言论,差点没被气得跳起来! 坐在龙椅上的赵乾,猛地攥住了扶手,阴冷地看着这些哭诉的臣子,“够了!” 帝王的爆喝,终于让这些人停止了哭诉。 只是,赵乾却也不能逼他们掏出粮食或者钱财来。 赵晋半阖着眼,半响后平静下来,目光没有什么感情地扫过那一众朝臣。 抬脚站了出来,“陛下。” 赵晋的声音响起时,好一些大臣警惕地看着赵晋,生怕他又说出什么话,逼得他们要掏出什么钱财来。 “臣有一个法子,可以筹集剩下的六万石粮食。” 赵乾睁大了瞳孔,“宣平国公,速速道来!” “此事虽然不难,却也有些繁琐,请陛下容臣下朝后,写一个章程呈递给陛下过目。” 赵乾此时尤为急切,恨不能立刻知晓,究竟是什么办法。 然而,与那双星眸对上时,赵乾同意了,“好,宣平国公今日将章程写好后,即刻递上来!” “臣遵旨。” 不少朝臣都忍不住将目光落在赵晋身上。 什么办法? 那些世家大族,更加担忧,赵晋这个法子,会不会是针对他们?会不会是逼他们将钱粮交出来? 不行,他们得要想办法应对才行。 之后朝会上,赵晋不再发一言。 下朝后,去军营内看了看,就匆匆赶回府中,将自己关入书房。 直到太阳落山后,才从房间中出来。 赵晋牵了一匹马,径直朝皇宫赶去。 第四百三十二章 轩然巨波 马背上,赵晋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按在胸口处,那里放着他写好的折子。 这些世家大族既然不愿意捐出钱粮,赵晋就让他们,求着捐赠钱粮送往仓北郡! 赵晋一路赶到御书房,不用等通报,就听见寿全道:“国公爷,您可算来了,陛下一直在等您呢!快进去吧!” 赵晋一进去,就看到赵乾猛地站起来,直接绕开龙案走了下来。 “不用行这些虚礼,赶紧说说,是什么法子,还要特意避开那些朝臣。” 事情紧急,赵晋也没有与赵乾客气,从怀里拿出折子,直接递给了赵乾。 折子内写的内容不少,赵乾看了好一会。 良久,赵乾合上折子,神情不复之前的喜悦,拧起了眉头,“借粮尚且好说,可这捐粮里的,爵位和官职,还有科举名额,怕是需要从长计议。” 赵晋望着赵乾,没有退让半步,“陛下,没有什么比这些,更能够打动那些富商,也唯有这样,才能逼那些世家大族,将手中的钱粮交出来。” “可这毕竟不合祖宗规矩。”赵乾捏着折子的手负在身后,朝旁边走了两步侧开身。 “为商者不得入朝为官,如今又是爵位,又是科考,还要专门为他们设置官职。” 赵乾不赞同道:“宣平国公,这与卖官有什么差别?” “当然不一样。” 赵晋眉目沉静,“爵位只是虚衔,没有实职,专门设置官职,目的亦在此处,只有虚名,没有权力,也不得参与朝堂决策,这于朝廷,没有任何损失。” “可被打压惯了的商人,却会为了这个虚名,趋之若鹜。” “至于这允许他们科考,陛下,现在的科考,应该革新了。” 赵乾猛地看向赵晋,目光锐利,“宣平国公,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面对赵乾的视线,赵晋笑了笑,“陛下,如今科考几乎被世家大族垄断,允许捐钱粮前二十名的商人,家中每一代可让一名子弟参加科考。” “捐献钱粮前十名的商人,可以获得一个专门设置的,只有虚名的官职。” “倘若是前三名,还可以或者一个男爵或者子爵的爵位。” “陛下,这未必是一件坏事,有商人子弟可以参加科考,之后,若是要开放寒门士人参与科考,才会更加容易。” 赵乾神情微顿,一时没有说话。 赵晋也不催促,世家大族垄断了官场,这于龙椅上的帝王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相信,赵乾心中早就想打破这个局面了,只是苦于没有办法。 现在钥匙递到了赵乾手中,赵晋不相信,赵乾会选择不用。 果不其然,赵乾松口了。 “话虽如此,这些毕竟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有他们的道理,如此抬高了商人,不是一件好事。” 赵晋摇了摇头,“陛下,正是要将商人的限制逐渐去掉。” 此话一出,赵乾的脸色暗沉了下来,“宣平国公,此事事关重大,牵扯颇多,商人一旦势大,不论别的。” “到时候百姓竞相经商,没有人种粮食,该如何是好?!” 赵晋却只是问了赵乾一个问题,“陛下,每年的商税和赋税有多少?” “商税十税一,赋税十五税一,怎么了?”赵乾不明所以地答道。 赵晋看着赵乾,“商人只有农民的五十分之一,可商税所获得的钱财,却与赋税近乎持平。” “陛下,再说这商税十税一,商人可占九成,这九成的利润,极为庞大。” “一百两银子,十税一后,还剩下九十两,可成本,通常只需要四十两,也就是说,每一百两银子,商人净赚五十两。” 赵乾的脸色蓦然大变,朝赵晋走近了两步,“当真?!” “臣不敢诓骗陛下,之前在云州郡,臣整顿过商业,故而非常清楚。” 赵晋浅叹了口气,“陛下担心抬高商人,会使得无人耕种田地,可如果商税能够足以支撑整个赵国运转,那么,不用征收赋税呢?” “甚至能够给耕种的百姓予以补贴?” 赵乾的呼吸徒然粗重起来,赵晋继续道:“陛下,不是完全放开对商人的限制,可商业必须要扶持,商税也要逐渐增加。” 赵晋曾经私下估算过,十税二的税率,那些商户是还可以接受的,至于小商户,可以额外优待一些。 而这个税率,足以让赵国取消赋税了。 赵乾从来不敢想象,能有一日可以取消税赋,可如果他真的做到,那将会是流传千载的圣名! 这个诱惑太大了。 赵晋朝后退了一步,对赵乾微微弯腰,拱手道:“请陛下深思。” 半响后,赵乾有些哑的声音响起,“好,此事便交给你了。” 若是可行,这次,算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突破口。 “臣遵命。” 当日,赵乾的旨意就下发了下去。 从汴州到地方,整个赵国都掀起了轩然巨波! 从太祖时起,虽然没有太过严苛地打压商业,却也明显限制商人。 故而赵乾这道旨意一出,不知道多少商人喜不自胜! 尤其是那些大商户,这些钱粮,且不说他们放不放眼里,哪怕是缩小一些资产,那也是在所不惜! 可以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参加科考! 这一点,甚至比那虚衔更要吸引人! 商籍是不能参与科考的,以至于不知道多少商人,惋惜自己的孩子只能继续做一个商户。 甚至有的商人,不惜将自己孩子送出去,千方百计去除商籍。 可一旦被查出来,那可是要抄家杀头的! 现在,只要捐赠钱粮,就能够参加科考! 和商人的高兴相比,世家贵族头上,可谓是乌云密布。 第二日,从朝堂起,这些世家大族便一直在闹,用祖宗之法,用商人的粗鄙等等,半劝半逼赵乾收回成命。 至于个别出自寒门的官员,虽然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却也没有为此凑上去。 只是每年二十个名额罢了,数万人参加科考,多二十个名额,也不打紧。 更何况,他们隐约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第四百三十三章 突变 这对寒门子弟来说,兴许不是一件坏事。 赵乾这一回的态度非常坚决,任由这些世家大族如何说,都坚决不松口。 “陛下!这,这不合祖宗之法啊!如此抬高商人,只怕会损毁赵国的根基,还请陛下三思,莫要被奸人所惑!” 这话中的奸人,指向明显。 昨日宣平国公提出有法子筹集粮食,昨日傍晚,陛下就下了这么一道旨意。 赵晋嗤笑了一声,“这位大人,若是你能够拿出其余办法,陛下也不至于被迫选择这个法子。”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世家大族顿时偃旗息鼓了。 他们拒绝了捐赠钱粮,现在再让他们拿出一套法子来,那当然是没有的。 “可是……”有的官员不死心,还欲要争取。 赵晋直接打断了他,“如果拿不出更好的法子,几位大人还是不要再胡言乱语了吧。” “现在边境情况紧张,稍有不慎,立陇国的铁骑就可能踏破赵国的国门,耽搁了时间,酿成大祸,彼时诸位大人可担待得起?” 这一下,彻底是没有人胆敢出声了。 赵晋正是揪准了这个时机,哪怕他们心中再不愿,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有了爵位和科考的诱惑,赵国各地的商人纷纷将银钱和粮食运来了汴州。 赵晋这几日,忙着统计,几乎是脚不沾地,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生怕时间晚了,仓北郡那边就撑不下去了。 他硬是用三天时间,清理完所有粮食,然后交给赵乾指派的运粮官。 仓北郡,幕城。 “粮食还可以支撑多久?”戚嘉韩盯着眼前的地图,分神问了一声旁边的副将。 “还能吃五天,应该可以撑到朝廷那边运粮食过来。” 戚嘉韩松了口气,点点头,继续拧着眉看眼前的地图。 这场仗,再继续拖下去,赵国不一定可以支撑得住。 近来邺都郡那边的情况,他也有所听闻,情况不容乐观,赵行宇的形势一片大好。 他们这里不能尽快解决,前去支援邺都郡,恐怕抵挡住了立陇国的入侵,却没能护住汴州城。 “将军!” 赵行之掀开帘子,快步走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粮食送来了!足足十万石!” 戚嘉韩猛地转身,“太好了!” 他们上报十万石,其实是特意往高了报,因为朝廷恐怕筹集不了这么多粮食送来,才用了这么一招。 谁知道,竟然当真有十万石粮食! 戚嘉韩当即朝营帐外面走去,身旁的赵行之在他耳边道:“这次,是宣平国公用计,逼得那些世家大族将粮食捐了出来。” “还诱使那些富商,捐赠粮食。” 赵行之将近来朝堂上发生的事,三言两语告诉了戚嘉韩。 “哈哈哈!”戚嘉韩抚掌大笑,“国公爷当真是好计谋,那些人,怕是要被气死了。” “可不是。” 赵行之也有些忍俊不禁,这些世家大族,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便犹如一只铁公鸡,当真是一毛不拔。 现在被逼着主动将粮食和银钱捐赠出来,那脸色,定然十分精彩。 外面不少将士围着送来的粮食,满脸喜色。 整个军营一扫此前的低迷,将士们兴奋了几分。 运粮官看见赵行之和戚嘉韩,连忙抱拳行礼,“四皇子殿下,戚将军。” 戚嘉韩对送粮食来的运粮官尤为慈眉善目,“不必多礼,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这是末将应该做的。” 话音落下后,运粮官有些为难地道:“不过,殿下,戚将军,这些粮食筹来不易,里面有一些是陈粮,这也是实在没办法。” “国库的粮食,都差不多被掏空了。” 戚嘉韩与赵行之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许,不过他们也知道,朝廷那边尽力了,闻言并未多说。 “行,本将军知道了。” 听见这话,运粮官松了口气。 只是,戚嘉韩和赵行之此时并不知道,这批粮食,会扭转了整个战局。 数日后,营帐内。 “戚将军,本殿带人去吧。” 戚嘉韩拧了拧眉头,“此行尤为凶险,算是冒险之举,还是换一个人吧。” “戚将军,”赵行之却是寸步不让,沉声道:“这些将领中,没人比本殿更加合适。” 赵行之的手指落在地图上,从幕城,沿着一条小道,划到了立陇国的王庭,“我们现在还剩下一些炸药,只要重创了王庭,就能逼得他们退兵。” “若是能够趁机拿下王庭,那更是妙极!” 戚嘉韩素来果断,可此时却也不得不犹豫,赵行之毕竟是皇子。 “戚将军。”赵行之又唤了一声。 戚嘉韩浅浅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好!” 第二日,立陇国进攻。 这一回,原本被毁了炸药坊,已经再次重建了起来,也勉强赶出了一些炸药。 一部分被赵行之拿走前去偷袭王庭,一部分则留下来守城。 此次,赵国军队隐隐占据了上风。 “打得再猛烈一些!”戚嘉韩粗声粗气道:“不能让他们有所察觉。” 不然,一旦立陇国军队回防,赵行之恐怕会面临前后夹击的困局。 双方军队在幕城前厮杀,突然,不知为何,原本占据上风的赵国军队,慢慢落入了下风。 戚嘉韩拧着眉头,举起长刀与立陇国的将领相抗,却突然腹中绞痛! 他手上的力道一松,对方的长刀猛地刺入了他的肩膀。 如果不是戚嘉韩反应极快,这一刀恐怕刺入的就是他的胸口了! 不对,怎么会突然腹痛? 戚嘉韩观察了一下赵国军队的情况,大半的将士都是此种情况。 糟糕! “鸣金收兵!” 幕城城楼上,收兵的鼓声响起,赵国军队强撑着腹中的剧痛,一点点朝城内撤去。 完颜坯眯起眼睛,很快就发现了赵军的异常,“追上去!他们身体不适!” 立陇国的军队士气大震,几乎是紧咬着赵国军队不放! 待戚嘉韩等人退入城中,城门关上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没事的,立刻上城楼!” 戚嘉韩靠着墙休息了一会。 第四百三十四章 归来 立刻又提刀上了城楼。 而他的副将则前去查,究竟是什么情况。 四分之三的军队,腹中剧痛难忍,战斗力直直下降。 完颜坯更是前所未有地猛烈攻城。 一具又一具尸体倒下,戚嘉韩的双手几乎失去了知觉,脸色苍白,额头满是细密的汗。 他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腹中一直疼痛,断断续续的。 不断有立陇国的士兵爬上城楼,下方的城门被榉木撞击。 还有,前去偷袭王庭的赵行之…… 戚嘉韩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满口的血腥味终于让他清醒了一些。 这一战,从早上到傍晚,尸体堆叠成山,立陇国才终于放弃了继续进攻。 战争结束后,戚嘉韩甚至来不及多歇息一会。 在军医找出问题所在,煎了药让他们服下后,戚嘉韩当即让人带着药,前去找赵行之。 这次腹痛,乃是因为这些粮食里,有好一些都已经坏掉了。 可吃了这些粮食的士兵太多了,城中的药根本不够,从别处调来,又不够,只能一人喝一点,将药汁稀释,才勉强缓解了众人的情况。 “他娘的!”戚嘉韩粗喘着气,肩膀上还扎着白色的布条,直接将一张桌案拍断。 这一战,他们足足阵亡了数万士兵,受伤的更是十多万人。 营帐内,所有将领的眼睛都发红,这些都是征战沙场多年的汉子,他们经历过数不胜数的战争。 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般惨烈的战斗,但是导致伤亡惨重的原因,竟然是他们自己人送来的粮食。 “老子在前面拿命打仗,结果他们竟然送一些坏了的粮食过来!” 戚嘉韩的呼吸声很重,腮帮子咬得紧紧的。 不管他们如何愤怒,这幕城,必须守住,尤其是,立陇国明显发现了他们的异样。 戚嘉韩率领士兵,死死守住了立陇国猛烈进攻的这五天。 而五天内,没有丝毫赵行之的消息传回来。 众人的心一点点地朝下坠。 戚嘉韩站在城楼上,看着下面刚刚偃旗息鼓的立陇国军队,还有他们的统帅,完颜坯。 站在他身后的副将忧心忡忡,“将军,还是没有殿下的消息,再这样下去,恐怕完颜坯就会发现不对劲了。” 连续五天,赵行之的身影都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只是少了一个将领,本不该那么容易引起注目的,偏偏赵行之此前几乎每场战斗都会上场,又是四皇子。 所有人对他投注的目光颇多。 这会连着五天不见踪迹,完颜坯…… 戚嘉韩心里的思绪还没有完全翻涌,就被下面的情况弄得戛然而止。 不好!完颜坯已经发现了! 立陇国的军队,有一支近十万的队伍,朝后退去。 这不是撤退,而是完颜坯将其派遣回王庭。 戚嘉韩的呼吸一窒,连忙道:“你立刻带人去将他们拦截下来!务必拖延住时间!再派多一些人去接应四皇子!” “是!” 幕城的众人又等了数日,终于将赵行之等回来了。 一众将士入城后,戚嘉韩立刻就赶了过去,却看到赵行之直接从马上栽了下来,右手臂的地方,空了。 “快!快!快送去军营!立刻让大夫们准备好!” 赵行之的伤势太重,强硬地撑着回来,一入城门后,就失去了意识。 而跟着赵行之一同去偷袭王庭的士兵,只剩下了一半不到。 戚嘉韩眼前有些发黑,赵行之一直表现得不太在意政事,似乎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皇子。 但是这些日子,戚嘉韩与赵行之接触,却发现他的才能极高,而且这一身武艺,绝不像是什么游手好闲之徒。 赵行之心中,自有他的一腔沟壑。 现在,全部被这条断臂,碾碎了。 众人风风火火地赶到军营,安置好所有伤兵后,戚嘉韩将伤势较轻的游击将军拎到了自己的营帐内,询问情况。 “怎么回事?四皇子的手臂……”戚嘉韩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又咽了回去,改口道:“谁伤的?” 游击将军脸上的神情又是悲切,又是愤怒,“我们赶到王庭后,要进攻的时候,大家的腹中突然剧痛。” “来得太突然,所有人都被发现了,这种情况下,我们根本没办法再偷袭王庭。” “殿下带着我们逃离王庭,但是立陇国的军队一直紧追不舍,再加上,再加上腹中剧痛,身体不适。” “逃亡路上,很多兄弟都死在了立陇国士兵的刀下。” “后来,后来殿下发现是干粮的问题,将干粮全部扔了,又有将军你派人送来解药,我们的情况才好转了。” 但是他们人还是太少了,之前的腹中剧痛,和连日的奔波,早已经磨掉了他们的力气,虽然躲避王庭的追杀,比先前容易了不少,却也还是艰难。 “……本来已经看到希望了,只要再坚持两天,就可以到幕城,偏偏,遇上了完颜坯的军队。” 戚嘉韩派去的人没能成功拦下完颜坯派遣出去的军队,那十万人是个幌子,用来吸引戚嘉韩的注意力。 真正围堵赵行之的十万人,在他们之后才出发。 原本戚嘉韩不应该会中招的,奈何当时他太着急了。 “我们,将军你派人来接我们,我们才有机会冲出了重围,但是殿下的胳膊,被立陇国的一个将领给砍掉了。” “他们十多个人围攻殿下一个……”说到此处,游击将军的声音有些哽咽。 如果不是赵行之带着他们,运筹帷幄,他们根本回不了幕城。 戚嘉韩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将军!”游击将军双目通红,悲愤又急切地问道:“这干粮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突如起来的腹痛,哪怕他们没有成功,也不会陷入这等境地。 “是送来的粮食,里面不少的粮食都坏掉了,所以……” 戚嘉韩的眼神有些怔愣,这样一个原因,没了数万的士兵,那受伤的十多万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第四百三十五章 新粮与陈粮 现在,四皇子也因此断掉了一臂。 “本将军一定会查明,究竟是谁放了已经坏掉的粮食进去!” …… 赵行之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 戚嘉韩一听到赵行之醒来的消息,立刻赶往赵行之的营帐,却在对方营帐的门口顿住了脚步。 如果不是他没有识破完颜坯的诡计,赵行之这双手就不会…… 戚嘉韩将心里纷杂的念头悉数压下,深吸了一口气,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戚将军。” 赵行之正在与前来关心他的将士交谈,听到声响,循声看过去。 其余人也纷纷抱拳道:“将军。” 戚嘉韩摆了摆手,让他们不必多礼,然后快步走到赵行之的床榻边。 当然,所谓的床榻,也不过是用稻草堆得高一些,上面铺一张粗糙的布罢了。 行军在外,幕城的军营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军营是他们临时搭建的,当然不可能有多舒服。 “殿下。”戚嘉韩的嘴动了动,叫了一声后又闭上了。 赵行之笑了笑,“我没事,也没什么,反正我也更喜欢每日四处溜溜玩玩,这右臂没了就没了。” “平时又不用我干什么重活,还有下人呢,左手不能太用力也没有太大影响,毕竟平日里,也不许干什么。” 赵行之的右臂被整根砍断,左手手腕的筋脉被伤到了,虽然没有废掉,却也不能太用力,也就是说,哪怕是左手,赵行之都不能再握起刀剑了。 旁边的人听着这话,难受得紧,一个两个都是糙汉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赵行之。 干脆就都柱在赵行之的床榻边,一声不吭。 赵行之看得好笑,“现在立陇国还紧咬着我们不放,你们就这么有空?” “我没事,”赵行之知道他们待在这里的原因。 好生劝了一番才将人劝走。 待那些将领都走了后,营帐内只剩下赵行之与戚嘉韩。 “抱歉。”戚嘉韩哑着声音,没头没尾地道了一句。 赵行之怔愣片刻,反应过来,“这是完颜坯狡诈,怪不得将军,就是这粮食……” “本将军一定查明,究竟是何人送来的这一批粮食,又是什么人在里面掺杂的坏的粮食!” 赵行之点点头,“将军可以将此事交给宣平国公,他在汴州,应该更清楚情况,也更方便查探此事。” 戚嘉韩应了一声道:“待会我给宣平国公去一封信。” 他又在这里站了一会,两人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好说了,戚嘉韩才离开。 戚嘉韩一走,赵行之就仿佛卸了所有力气一般,躺在床上,双目有些涣散。 半响,赵行之伸手,小心地摸了一下右臂断掉的位置,那里被白布条包裹起来。 手指收回,划过空荡荡的袖管,左手的手腕还有些发疼。 赵行之苦笑了一下,目光黯淡,叹道:“看来这一次,就算不想当个闲人,都只能当闲人了。” 另一边,虽然赵行之说了,此事怪不得戚嘉韩,却依旧没能消弭半点他心中的愧疚。 之后与立陇国的战斗,戚嘉韩的攻击性,前所未有的强烈。 …… 边境大败,赵乾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当日,御书房内传来帝王愤怒的声音,和东西被杂砸在地面上的碎裂声。 与此同时,赵晋在府中也收到了戚嘉韩的来信。 戚嘉韩先是简要地将近来事概括了一下,然后详详细细地将粮食之事说了一遍,请赵晋帮忙查清楚。 “怎么可能?!”赵晋将信件直接拍在了桌案上。 他直接去了仓库,上次将粮食清点完送去幕城后,还剩下一部分,赵乾让赵晋先留在他这里。 下次直接从他这里运出去即可。 赵晋去了放粮食的仓库,他自己查看了一遍,拧着眉,“粮食没有问题。” 这些粮食,都是他特意挑选过的,全部是数一数二的好粮和新粮。 运粮官口中的“陈粮”不可能会出现,“坏粮”更是不可能。 赵晋在粮库里站了一会,沉着脸转身出去。 “白五!” “国公爷。” 今日在暗处轮值的白五很快出现在赵晋的面前,“传信给僧帆,让他查清楚,前段时间运去仓北郡的粮食是怎么回事。” “务必要仔仔细细,里里外外,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从粮食上了粮车开始查!” 白五心中微惊,面上不显,沉静地应下。 第二日朝堂上,赵乾将战报拿出来时,满朝哗然! “宣平国公!这军粮可是你负责的!如今这是怎么回事?!”听完赵乾的话,立刻有人站出来指着赵晋的鼻子骂。 赵晋神情不变,眼底淬着冰,从昨日知道消息至今,他一直是这种状态。 “本公也想知道。” 赵晋抬起头,轻吸一口气,“运上车的明明全部都是新粮,怎么到了幕城,就出现了陈粮,坏粮呢?” “这就要问你了。” 朝堂上那些早就不满赵晋的人,哪里愿意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纷纷义愤填膺地道:“陛下!此事不可不严惩!” “否则,必然会寒了边境士兵的心啊!” 丞相拧着眉,不着痕迹地偏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晋。 “宣平国公,”赵乾的声音很冷,“解释一下吧。” “陛下,正如臣所说,当时送上车的,乃是新粮,可是运粮官到了幕城,却说是陈粮。” 赵晋没什么表情地扯了一下嘴角,“陛下,这里面没有问题,臣是不信的。” 言罢,赵晋朝赵乾一抱拳,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泄露出其中掩藏的怒火。 “此事必须严查严惩!将士们在前面卖力,却有人为一己私利,将好粮换成陈粮!” 赵晋的态度太过鲜明,有一些真的怀疑赵晋的人,也忍不住有些疑惑,难道真的不是赵晋? 赵乾的目光微闪,看着下方的赵晋,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龙椅扶手,静默了片刻后才道:“宣平国公所言不错。” “但是此事,宣平国公牵涉其中,不宜参与,便有兵部和刑部,共同查这个案子!” “陛下圣明!” 朝会结束后,赵晋暂时不能去兵部,直接回了国公府。 第四百三十六章 盛怒 国公府的人,第一回看见赵晋如此盛怒的样子。 “准备一下。”赵晋掀起眼眸看着武田,“待事情查出来后,我会跟陛下请命前往仓北郡。” 武田张了张嘴,很快又闭上,闷闷地应了一声,“是!” 赵晋几次想要压下胸腔内的怒火都不得。 战局紧张,这些粮食,关乎着前线将士的性命,却有人为了一己之私,将新粮换成旧粮,还掺进了已经坏掉的粮食! 回想起信件和战报上触目惊心的数字,赵晋就恨不能将做下这件事的人好好揍一顿! 而且,赵行之的手变成了这样子,待他伤好后,根本不可能再留在边境。 赵晋缓缓闭上眼睛,半响,猛地睁开,“走!陪我打一架!” 这一日,国公府内从武田到护院,都没能幸免,全部被迫与赵晋好好打了一架。 这桩事并不难查,幕后之人根本没有料到会惹出这么大的祸事,只想着最多只是粮食不太好,数量也基本没少。 在加上,如果赵晋装上车的都是新粮,那就意味着出问题的是送粮的军队,再者,运粮官当时多嘴说了一句,都是陈粮。 刑部与兵部,一查一个准,短短两日时间,就将所有人都给查出来了。 赵晋黑沉着脸来到刑部。 他也算是刑部的老熟人,没有人拦他,直接一路进了被赵乾下令押在牢房内的人。 运粮官,还有几个小兵,幕后指使者,是范家的大公子。 赵晋在范家大公子的牢房门口停住,冰冷地看着蜷缩在角落,狼狈不堪的人。 害了这么多条人命,刑部的狱卒,可没有一个对他有好脸色的。 “宣,宣平国公。”眼前有黑影投下,范家大公子抬起头,看到了赵晋的面孔,整个人一抖。 这次筹粮,可是宣平国公用计筹集而来的,况且,素来听闻,宣平国公与四皇子的关系极好。 他来牢房内寻他,自然不会是有什么好事。 “开门。”赵晋淡声道。 狱卒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牢门打开了。 赵晋抬脚走进去,居高临下地看着范家大公子,“你怎么敢对军粮下手的?” “你知道这里面是多少条人命吗?” “那些士兵,为了我们,为了你们这些害虫,在前线用命作战,你为了一己私欲,却直接将他们置之于死地,你怎么敢的?” “晚上睡觉时,那些惨死的将士,难道不会来找你吗?” 赵晋每问一句,就稍微弯下一点腰。 强烈的压迫感,让范家大公子连说句话都不利索,“我,我没想到的,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的,我没有想到。” “我真的没有想到。” 赵晋听着这重重复复的“没有想到”,气笑了,舔了一下有些发痒的犬齿,“没有想到?你将新粮换成陈粮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些粮食可能有问题?!” “你将坏粮也一起掺杂进去的时候,没有想到如果那些将士吃进去,会可能发生什么事情?!” 赵晋猛地伸手,攥住对方的衣领,将人整个提起来,然后“嘭”的一声压到墙上。 “数万条人命,杀了你,也赔不起这么多人命!” 一双星眸瞪得很大,里面布满了血丝,范家大公子被死死地按在墙上,赵晋的力度,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嵌入墙中一般。 他害怕极了,却又不敢再说别的,生怕更加激怒了赵晋,“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以为,最多不就是肚子痛,却没想到,正好是战争激战时,最后酿成了这等后果。 赵晋望着这狼狈又恐惧的罪魁祸首,觉得可笑极了。 就是这么一个人,害得那么多将士死于非命。 “十多万士兵受伤,”赵晋的声音没有了一开始的暴怒,变得平静,却让对方抖得更加厉害。 “在战场上受伤,十之二三都会因为感染而没了性命,重伤的,能活下来的,有一半就不错了。” 古代没有消毒水,赵晋虽然给戚嘉韩送了特意提炼的酒过去,但因为数量不多,根本供应不了这么庞大的数量。 而战场上受的伤,都是刀伤,这种伤口尤其容易感染。 “放心,我相信他们都会回来找你这个罪魁祸首的。” 赵晋直接将人重重地扔在角落里,看着仿佛一团烂泥的人,连揍他一顿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他刚刚走出牢狱,刑部尚书匆匆赶了过来,看到赵晋,还连忙朝后张望。 “没打人。” 刑部尚书的动作顿住,带着几分惊异地看着赵晋,“没有打人?” 说着,他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怎么不把人揍一顿?” 赵晋没有料到刑部尚书居然会是这种反应,默然片刻后,问道:“陛下打算怎么处置?” “陛下的意思是,留着给四皇子回来处置,这范家,一家都讨不着好了。” “子不教,父之过。”赵晋冷声道了一句。 三皇子府。 “殿下!殿下!求求你救救范家啊!”范腾高,也是被抓入狱的罪魁祸首的父亲,如今范家官职最高的。 赵行止有些头疼和厌恶地看着地上哭嚎的人。 范家几年前就向他投诚了,范腾高和他的几个儿女,有时会做一些不入流的阴损事,但因为都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赵行止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谁知道,这次他们竟然这么大胆,在军粮上动了手脚!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坐下这等事,让本殿怎么帮你?!” 范腾高跪在地上,闻言朝赵行止爬了两步,“殿下!这件事都时下官那个不肖子做的!范家的其余人都不知道啊!” “那逆子犯下这等大错,凌迟处死都不为过,可是范家其余人,都是无辜的啊!” 范腾高嚎的声音太大,赵行止听得脑袋疼,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本殿试一试,能不能成本殿不能担保。”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范腾高喜出望外,有了三皇子出手,他再走通走通关系,保住范家一部分人的性命,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第四百三十七章 彻夜未眠 御书房。 赵晋抿着唇,脸色沉肃,单膝跪在地上,“陛下,臣请求前往幕城,击退立陇国军队!” 赵乾在看到赵晋前来时,已经有所猜测,他皱起眉,“宣平国公,朕之前应该告诉过你,留你在汴州的原因。” “但现在局势不比当时。” 当时,赵晋退让同意了,而今天,赵晋无论如何都要出征幕城。 “花统领和乐首领,陛下虽然有所担忧,可此二人的可信度是较高的。” 赵晋抬起头,铿锵有力地道:“可是现在幕城势弱,立陇国势大,南方还有大皇子的叛乱。” “陛下,我们需要尽快解决立陇国,才能腾出手脚去平定大皇子的叛乱。” 现在南边不过是堪堪僵持,赵行宇已经攻破了好几座城池,幕城的战局也紧张。 赵乾心头犹豫了半响,手用力按在龙案上,指尖泛白,显然心中正在天人交战,犹豫不决。 不论是立陇国,还是赵行宇的叛乱,都很紧急,汴州的安危也一样重要…… 赵晋不再出声,等着赵乾做决定。 “宣平国公,你可有信心击退立陇国?” 赵晋没有满口应下,而是道:“臣,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此话一出,赵乾一噎,他本是想问问赵晋有多少把握,然后再下决断。 对上赵乾的视线,赵晋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俯身低头道:“谢陛下成全。” “……去吧去吧,但是汴州已经没有兵将可以拨给立陇国了。”赵乾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意了赵晋前往幕城。 事实上,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赵晋的神情没有半点波动,“臣知晓。” 上一回已经拨了五十万大军出征幕城,又拨了十万大军前往南边,赵国肯定再也拿不出更多的军队。 毕竟,赵国除了仓北郡一边境外,还有其余边境。 不是只有立陇国觊觎赵国,迟迟没有人动手,一是因为天堑,二是因为此前赵国以雷霆之势吞并了北离,让他们心生恐惧。 现在立陇国入侵赵国,做了这个出头鸟,只怕其余各国,心中也会蠢蠢欲动。 赵乾皱着眉,沉吟片刻,“炸药营那里,配制出了不少的炸药,你将其中的三分之二,都带走吧。” “是!” 赵晋从皇宫出来后,一回到侯府,下面的人便前来禀告,“国公爷,林少东家来了。” 正欲要回房间的赵晋微讶,脚步一转,朝花厅走去。 “青松?怎么过来了?” 林青松放下手上的茶杯,站起身打量了一下赵晋,问道:“刚刚从皇宫里回来了?” “嗯。”赵晋笑了一下,“猜到了?” “幕城的消息,传出去了。”林青松看着赵晋,浅叹了口气。 “拦住你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干脆过来给你送点东西。” 幕城的消息传出去,赵晋并不意外。 此等大事,不是朝廷想要封锁就能封锁的,况且,这汴州内,不可能没有立陇国的探子。 立陇国可是巴不得这个消息在赵国内传遍,好让人对立陇国产生畏惧之心。 他比较好奇的是,林青松送来的东西。 “什么?”赵晋微微眯起眼睛,心里隐隐有所猜测。 林青松挑了一下眉,手里的折扇一下一下地摇着,“我让人提炼了一批酒水。” 赵晋眼睛一亮,果然是酒! “我替幕城的将士,多谢林少东家!”赵晋肃着脸,朝林青松抱拳弯腰。 林青松被赵晋这一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托住赵晋的手,“这可使不得,应该是我们这些人,多谢他们为我等守住了边境才是。” 不过,林青松的力气,如何能够与赵晋相比? 赵晋结结实实地拜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有了这一批酒,就能够救下更多的人。”星眸内目光明亮而坚定。 虽然赵晋也一直让人提炼酒水,可他不可能让林青松承担损失,提炼酒水无偿送往边境。 所以,赵晋运往边境的酒水,都是从他自己腰包中掏出来的。 这也使得,赵晋能够提炼出来的酒水有限。 他不是没有去找过赵乾,偏偏赵乾认为,此等法子,太过耗费酒水,而酒是用粮食制成的,所以没有同意帮忙。 无法,赵晋只能自己自力更生。 现在林青松愿意帮忙,不仅能够提供更多的酒,也属实是让赵晋松了口气。 林青松说不过赵晋,知道承了这一声道谢,转而问答:“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争取明日就前往幕城。” 赵晋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打算,显然是早已经计划好了。 林青松点点头,“酒在运过来的路上,时间有一些急,不过还赶得上。” 两人又商谈了一会,林青松离开国公府。 当日傍晚,提炼出来的,高浓度的酒,被运到了国公府。 整座国公府彻夜未眠,为赵晋准备明日离开的事宜。 天光亮起时,宣平国公府的门前,一条长长的车队停在门口,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国公府所处的坊内,皆是朝中的达官显贵所居住的地方。 赵晋昨日才进宫取得赵乾的同意,故而现在消息还没有传出来。 各个朝臣都急着去上朝,没有时间去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打算待会朝堂上试探一下赵晋。 半个时辰后,赵晋从宣平国公府内走出来。 此时已经有数千军队等候在国公府门口。 一身戎装的赵晋走出来时,所有人齐声道:“国公爷!” 这是赵晋第一回真正穿上戎装,平日里温润的气息被压下去,潜藏在骨子里的锐气和戾气,被彻底激发出来。 单就气质而言,此时的赵晋与平日几乎是判若两人。 “走吧!” 因为赵晋要同时运送炸药和酒,所以特意向赵乾讨了一些人一同押送,这些人都是出自城北军营,与赵晋也熟悉。 此时众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都落在赵晋的身上。 他们心中不由有些奇怪,宣平国公身上的这种戾气,是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形成的。 第四百三十八章 奔赴幕城 可据他们所知,宣平国公几乎没有上过战场,怎么这戾气,让他们这些常年征战沙场的都忍不住退避三分。 赵晋对这些人的想法,并不知晓。 此时众人都在上朝,而且现在知道出征幕城的人也没有多少个。 所以城门口处冷冷清清,没有送行的人。 当赵晋看到那两道身影时,默默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不,送行的还是有的。 赵晋一夹马腹,快走几步,“你们怎么在此处?不用上朝吗?” “陛下让我们前来送行。”花文彦的目光落在赵晋身后的货物上一瞬,很快就移开了视线,重新放回赵晋身上。 “倒是你,突然就要前往幕城。” 赵晋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没办法,幕城的战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时间拖得越长,对赵行宇越有利,对赵国越不利。 花文彦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没有再多说什么,靠近了赵晋一些,伸手拍了拍赵晋的肩膀,“那就先祝你,凯旋归来。” 赵晋爽朗一笑,朝花文彦一抱拳,“多谢花统领的祝福。” “凡事小心谨慎一些。”一直没有出言的乐长宁沉声道。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乐长宁身上。 对方并没有恶意,赵晋笑了笑,“多谢乐首领提醒,不过……” 赵晋偏了一下头,目光中有不解疑惑,“乐首领是不是认识本公?” 一开始见乐长宁时,赵晋就有这种感觉。 他总觉得乐长宁的面容有几分熟悉,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乐长宁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 若说对他有敌意,也并非如此,偶尔甚至会提醒他一两句。 若说是对他有好感,赵晋却觉得,也不太像,因为乐长宁没有想要亲近他的意思。 很矛盾,乐长宁对他的态度,别扭又矛盾。 “乐首领,你是不是何时见过我?”赵晋将自己的疑惑道了出来。 乐长宁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赵晋的视线扫过他的手,没在揪着这个话题,只是道:“如果有一日,乐首领愿意说了,还请告诉本公。” 旁边的花文彦的视线一直在赵晋和乐长宁之间徘徊,经赵晋提醒,花文彦也猛然发现,乐长宁对待赵晋的态度,的确是有点问题。 “好。” 乐长宁看着赵晋终于出声了。 “如果宣平国公能够平安归来,我就告诉国公爷。” “如果不能,”乐长宁扯了一下嘴角,似乎是冷笑了一声,“那么,国公爷就带着这个疑惑,在地下安息吧。” 赵晋被噎了一下,脸色古怪,这乐长宁怎么这么别扭。 扔下这句话后,乐长宁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出声了。 赵晋低声与花文彦说了一会后,朝两人摆了摆手,便驾着马,带着后面的车队,疾行离开。 花文彦与乐长宁二人看着赵晋离开的背影。 “我怎么觉得,你和赵晋,长得有点相似?” 直到看不见赵晋的背影后,花文彦驾着马转身时,目光扫过乐长宁的侧脸,脑海内灵光一闪。 “你该不会是与赵晋有什么血缘关系吧?” 乐长宁的动作僵了一瞬,他很快反应过来,没有被花文彦发现,扭头冷冷地瞥了一眼花文彦,一夹马腹。 “驾!” 花文彦留在乐长宁的身后,摸着下巴,啧,是真的有点像。 赵晋离开后,很快,对军粮动了手脚的人,悉数被判决,无一例外,抄家斩首,为首的范家大公子,更是连累了整个范家。 范家三族内,男性悉数斩首,女性悉数充入教坊、教司等地。 …… 赵晋一路急行军,幕城的情况一日一个变化,他必须要尽快赶到。 幕城不能失,一旦幕城落入立陇国手中,不仅仅意味着立陇国之后可以长驱直入,更是给了各国一个信号。 天堑并非不能打破。 彼时,赵国将会陷入群狼环伺的局面。 赵晋用最短的时间赶到了幕城,用赵乾赐予的令牌,一路通畅无阻地进入军营。 在军营门口,赵晋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军营的士兵牵下去,他自己大步地走入军营,身后还跟着长长的车队。 所过之处的士兵,一双眼睛都快要粘到车队那上面去了! “宣平国公。” 赵晋抬眼望去,戚嘉韩和赵行之迎面走来。 早在赵晋进城时,二人就收到了下面递上来的消息,只是当时他们正在商议战事,没赶上出来。 “殿下,戚将军。” 赵晋的视线落在赵行之身上的那一瞬,不由自主地看到了空荡荡的右臂袖子,眸光一颤,连忙移开了视线。 “这后面,压着的是?” 戚嘉韩显然更加关心赵晋送来的物资。 “粮食、炸药还有提炼过的酒。” 后面的二者让众人听到后,很是惊喜,而“粮食”二字,却让他们的神情颇为微妙。 周遭的士兵都打量着那支车队。 戚嘉韩和赵行之脸上的笑容也收敛起来。 “这些粮食都是我亲自挑选,再盯着他们装上车,没有人能够在里面动手脚。” 戚嘉韩这才放松了些,拧着眉头问道:“汴州那边,怎么回事?谁竟然敢如此丧心病狂!” “是范家的范腾高的儿子。” 赵晋沉着脸,三言两语将事情都说清楚。 一时间,军营内众人义愤填膺,恨不能立刻飞奔回汴州,亲眼看看这人的行刑。 “罪魁祸首已经伏法,我们现在最为要紧的乃是将立陇国击退!” 赵晋的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地落到赵行之的右臂上,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团棉花。 这些将士,在前线厮杀,背后的人,却为了一己之私,枉顾他们的性命。 “好了,都别聚在这里了,都先进去吧。”戚嘉韩提议道。 赵晋运来的货物,已经有人前去拆卸,倒是不用他费心。 “舟车劳顿,”赵行之微微皱起眉,“先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赵晋低应了一声,走在赵行之身侧。 “我没事。”赵行之忽然出声道。 赵晋张了张嘴,良久,挤出一声“对不起。”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争一争那个位置 如果他能够派人一路随他们押送前往幕城,兴许就不会出现粮食被掉包的情况,或者可以及时发现。 他当初坚持随同一同赶往幕城,也不会有此种局面。 “这件事与你无关,赵晋,你没有必要自责。” 赵行之的声音乍然在赵晋耳边响起。 方才看到赵晋的神情,赵行之便知,赵晋肯定会胡思乱想。 垂落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赵晋抿了一下唇,目光光明正大地落在赵行之身上,“听说有一些武艺,腿法也很好。” “且回汴州后,御医的医术会更好,你左手的手腕,兴许可以解决,到时候,大不了左手拿武器。” “哈哈哈哈,”赵行之禁不住摇头笑道:“倒也是个办法。” 戚嘉韩微愕的目光扫来,这倒还是宣平国公有办法。 自从受伤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赵行之笑过了。 赵晋入了收拾出来的营帐,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了一顿。 立陇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进攻,在战场上,必须要抓紧机会休息,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安心休息一顿。 赵晋醒来后,还不等他出去寻戚嘉韩,赵行之便迈步走了进来。 “四皇子殿下。” “赵晋,”赵行之深吸了一口气,掀起眼皮,“去争那个位置吧。” 突如其来的话,瞬间将赵晋砸懵了。 “殿下?” 赵行之显然是已经考虑了相当一段时间,“认真算起来,你还是我的兄长,身上留着的是父皇的血脉。” “父皇不敢公开承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赵晋对上赵行之的双眼,无比深刻地意识到,他是在认真的。 对方有些微哑的声音继续响起,“你有这个资格争这个位置。” 赵行之嘲讽地笑了一下,“如果你坐这个位置,可比现在那几个,要好得多。” 他已经没有资格了,所以,他更愿意,最后坐上龙椅的是赵晋,而不是他那些自私自利,或者怯懦庸碌的兄弟。 这是赵行之第一次将所有的事情明明白白地摊开。 “为何,你会突然这么想?”良久,赵晋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不算突然了。”赵行之朝旁边走了几步,与赵晋拉开距离,侧对着赵晋。 “现在赵国的困局,都是朝堂上那几个利欲熏心的人造成的。” 赵晋清晰地看见,赵行之的目光极冷,没有了之前的淡雅悠然,断臂之事,对他的影响很大。 “赵行宇参与私造盐引,又与立陇国勾结,甚至贩卖私盐给立陇国,这三条,任何一条都能要了他的命。” “偏偏赵乾为了制衡,为了留一个后手,硬是留下了赵行宇一条性命。” 赵行之的声音近乎咬牙切齿,“之后明明你与戚将军告诉了他,发现赵行宇与立陇国有所勾结。” “他不仅依然要去冬猎,也不愿意更加严密地控制赵行宇,或者是直接杀了赵行宇。” 否则,现在赵国又怎么会面临内外交困的局面。 而且…… 赵行之心中的恨意翻涌,“范家不是第一回做这事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却依旧派了范家。” 听闻此言,赵晋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双目睁大,呼吸变得粗重,一字一句地道:“他是故意的?” 赵行之转身,二人四目相对。 在对方的话音响起时,赵晋只觉得仿若惊雷在脑海便轰鸣,“是。” “怕戚将军此战成功后势大。” “避免戚将军功高盖主?”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赵晋低骂了一声,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桌案上,“岂有此理!” 他本以为,一场悲剧,是因为有人利欲熏心造成的,却不曾想,这利欲熏心的人,还有赵乾! “他就不怕,到时候战败了,整个赵国都不复存在吗?!” 赵行之声音讥讽,“恐怕他也怕,戚将军功高盖主。” 赵晋再一次感到了“荒唐”。 “赵晋,如果下一任帝王,还是这种货色,赵国危矣。” 听闻此言,赵晋没有说话,抬起头,星眸紧紧盯着赵行之。 良久,赵晋哑着声音道:“四皇子,我相信你,希望最后事实不会告诉我,我信错了人。” “不会。” 对赵乾憎恨的,不仅仅是赵晋。 从赵行之窥探到真相时,每每看到赵乾,他都觉得恶心。 这一回,赵乾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他怒极。 赵乾不配为人君,不配为人父。 赵晋与赵行之的这一场对话,无人得知。 两人从营帐出来后,去寻了戚嘉韩,商议一番之后,赵晋直接前往军营内临时建的炸药坊。 正在埋头配炸药的人乍然发现有人进来,不免好奇地抬头看过去。 赵晋大步走过去,仔细查看了一番,“现在立陇国已经知道了炸药的弱点。” “这些炸药怕水,无可避免,但是,可以让完颜坯更加猝不及防。” 赵晋此言一出,炸药坊内的所有视线都投了过来。 其中一人皱眉道:“若是胡乱来,怕是到时候炸药会炸不响。” 这只差直接指着赵晋的鼻子骂,让他不要胡来。 赵晋扬了一下眉峰,“不试试怎么知道?” 炸药坊内的人,因为所配置的炸药皆是机密,又对战事所起作用极大,所以外面的将士对待他们大多都客客气气。 如今突然闯进来一个人,还在这里指手画脚。 炸药坊不少人都情绪不满,皱着眉。 负责人更是毫不客气地道:“现在炸药尤为紧张,哪里来的时间让你尝试?戚将军,这等只会捣乱的人,下次还是莫要带进来了。” 戚嘉韩没有应他,只是脸色有些古怪。 赵行之瞥了对方一眼,不紧不慢地道:“这是在找让炸药发挥更大效力的办法,怎么是捣乱了?” “嗤,”负责人微抬起下颌,没有将赵行之放在眼里。 一个已经废掉的皇子,不值得他费什么心思,更不需要讨好。 所以负责人说话也半点都不客气,“殿下,这炸药哪里有这么容易就改造成功?” “他又不是发明炸药的人,还真……” 第四百四十章 铁片 赵晋冷下脸,“我是宣平国公,现在,我有资格插手了吗?” 负责人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下来。 刚刚出声的人,面色也变得苍白,其余虽然不满,却没有说话的,心里庆幸不已。 “下官,下官不知道是国公爷。”负责人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还请国公爷恕罪。” 冰冷的星眸注视着负责人,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声。 “本公倒是不知道,原来你们对皇子都不用行礼,也可以这么敷衍。” 赵晋泛着寒意的话让所有人眉心一抽。 因为赵行之受的伤,他们觉得这个皇子已经废掉了,所以行礼时很是敷衍,甚至还是只对着戚嘉韩。 本是算准了四皇子虽然不高兴,却也不敢因此闹起来。 赵晋现在直接挑明,往大里说,他们这可是藐视皇族威严。 “下官因为忧心炸药一事,有些魂不守舍,还请四皇子恕罪!” 负责人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朝赵行之跪下请罪。 炸药坊的其余人也反应过来,纷纷跪下请罪。 赵行之看着这些人,神情有些复杂,抬头望向赵晋。 赵晋靠着一张桌案,嘴唇动了动,并未发出声音。 “再有下次,休怪本殿治你们一个藐视皇族威严,不敬皇子的罪名。”赵行之冷下脸,寒声道。 “是是是!” 不管这些人心里怎么想,至少有了这一遭,这些人明面上不敢再敷衍赵行之,或者做得太过。 赵晋站直身,直接身后取过挨着的桌案上的炸药,细细查看一番后,对旁边因为紧张手脚有些不协调的人道:“你先让开,让我试试。” 对方忙不迭地让开了。 赵晋顶替了对方的位置,一边配置炸药,一边低声吩咐道:“去拿一些锋利的碎铁片给我,越锋利越尖锐越好。” 立刻有人出去取碎铁片。 赵晋将碎铁片加入进去,然后又将引线特意剪短了一些。 “有这些碎铁片,只要炸药炸开,哪怕是碎铁片也能要了他们的命。”正如散弹枪一般。 戚嘉韩与赵行之皆是眼睛微微发亮,“试试?” 一行人当即选了一块空地,准备了一些木人,然后点燃引线,赵晋直接扔了过去。 引线变短,扔出去后,刚刚落入木人中,还没有挨到地面,炸药炸开。 “嘭!” 浓雾伴随着巨响一同出现,硝烟的味道直直朝人鼻子里窜。 半响后,炸药爆炸的地方再没有任何异动,烟雾也淡了许多,赵晋率先上前去查看。 所有的木人都被炸碎了,不仅如此,那些碎铁片,有一大半,牢牢嵌入了木人的身上,至少深入了一半。 赵晋伸手捏住一片铁片,企图将它从木人的身上拔出来。 用力拔了几次,铁片却只是松动了几分,根本不可能将其拔出来。 “有了这东西,本将军倒是要看看,完颜坯那个老匹夫怎么抵挡!” 赵晋站起身,脚尖踢了踢木人,笑道:“到时候,送他一份大礼。” 赵晋眼中的喜意不到达眼底,眸内反而透着寒意。 “立刻配备这种炸药,引线按照我方才的所简的长短即可。” …… 完颜坯也收到赵晋前来的消息。 他一直有所听闻赵晋之事,心里不免有些忌惮。 且之前猛攻幕城,立陇国军队也累得够呛,他干脆让手下人歇息了两天,改为去收集赵晋的消息。 这倒是正好给了赵晋时间,可以准备多一些炸药。 第三日。 立陇国军队再次逼近幕城的城门。 幕城的城楼上,一台台投石机已经准备就绪,上面放着一个个纸包。 赵晋在城楼上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完颜坯,嘴角弯起,“我去送他一份大礼。” “哈哈哈!好!宣平国公万事小心。” “戚将军放心。” 话音落下,赵晋率领了一队人马出城,悄无声息地朝某个地方潜去。 幕城城门外。 完颜坯骑着马,抬头看着上方的戚嘉韩,高声道:“戚将军何必负隅顽抗,听闻宣平国公前两日来了幕城。” “却连半点兵力都没有带过来,赵国,怕不是山穷水尽了吧?” 完颜坯身后的一众立陇国将士配合地大声嘲笑。 戚嘉韩冷眼看着他们,没有回应完颜坯的话,而是抬起手。 负责投石机的士兵精神紧绷,每个投石机旁都站着一个人负责点火。 引线变短了,立陇国的反应时间短了,他们也必须要足够迅速,才能发挥出炸药的最大威力。 完颜坯盯着城楼上面的情况,朝副将使了一个眼色,“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将军,都准备好了,他们有炸药又怎么样?我们直接用水泼湿,看它怎么爆炸。” 立陇国的士兵几乎每个人都准备了一袋水,等炸药包一落下来,立刻泼湿。 在立陇国将士的身后,还有准备好的两大缸水。 “放!” 戚嘉韩一声令下,士兵立刻点燃炸药,投石机的机括被摇动。 带着火星的炸药包形成密集的一片,落入了立陇国军队中。 立陇国士兵们拎着水袋,正准备等炸药包落下来,谁知道。 炸药还没有挨到地面,刚刚到他们脑袋的高度,直接炸开了! 以前的炸药包因为引线长,所以落到地面时,甚至不会立刻炸开,现在炸药包还未落到地面已经悉数炸开! 立陇国原先准备的应对之策,完全没有用上。 完颜坯听着一声又一声,混杂交织的爆炸声,脸色极为难看,“怎么回事?!不是准备了水吗?!” “将军!炸药,炸药还没有落下来就爆炸了!” 城楼上方的赵军看着下方敌军的狼狈,畅快不已。 戚嘉韩朗声笑道:“完颜坯,还没完呢!” 听到上面传来的声音,完颜坯猛地抬头朝上看去,以为他们还要继续投掷炸药。 岂料,竟然看到赵军将投石机收了起来,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 不等完颜坯想明白,一队赵国军队突然从旁边跑了出来,直直朝立陇国军队冲来! “哼!”看到这支军队的数量时,完颜坯冷笑了一声。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两万人 不过是区区一万人,也敢来蚍蜉撼树! “来人!将这一万人的脑袋,都给本将军留下!”完颜坯手中大刀一挥,立刻有一名大将应下,带人要将这一万人留下。 然而,对方正要率军解决这万人,另一侧,也冲来了一支一万人的队伍。 完颜坯眯起眼睛,“不对,戚嘉韩不会无缘无故派遣这么两支队伍下来,一定有诈!” “将军,该不会他们身上,带着炸药吧?” 不少人都面露惊恐,恨不能立刻离这两万人远远的,可没有完颜坯的命令,他们不敢随意动弹。 听到耳边的各种猜测,完颜坯舔了一下犬齿,握着大刀的手也禁不住收紧。 戚嘉韩不是这等会用麾下士兵的性命设伏或者做局的人。 可是…… 完颜坯想起此前赵国军队的惨败,伤亡足足近二十万,四皇子赵行之更是直接被废了。 难保戚嘉韩盛怒之下,不会做出此事,力挽狂澜。 手指不断摩挲着刀柄,赵国军队不断靠近,耳边还有轰鸣声,完颜坯一咬牙,“全军远离这两万人!” 如果这两万人,真的是身带炸药,一旦在军中炸开,后果不堪设想。 赵晋与另一名将领,各自率领一万军队,意欲干扰破坏立陇国军队的阵型,以为稍后两军交战做准备。 可他们才刚刚靠近,非但没有引来立陇国的军队的攻击,对方反而立刻倒退? 赵晋抬头,与逐渐靠近的将领对视了一眼,俱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迷茫。 这是怎么回事? 赵晋冷静下来,略略一想,顿时明白过来,完颜坯看到他们人如此少,以为有诈。 什么计谋会让立陇国军队这般忌惮,立刻倒退? 答案呼之欲出。 赵晋扭头,眯起眼睛看向立陇国的军队,这倒是一件好事。 “继续。”他朝对面的将领动了动嘴,意思明显。 他们的目的只是扰乱立陇国的军队,现在对方害怕,反而更加好行事。 总之,将立陇国的军队搅得一团乱即可。 下一刻,赵晋与另一名将领,率领军队,迅速朝立陇国军队冲去! 见他们锲而不舍地想要冲过来,完颜坯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想,眯着眼睛冷哼了一声,“继续后退,弓箭手准备!” “距离拉开后,立刻射击!” 在立陇国军队再一次后退时,赵晋迅速制止了军队进一步朝前靠近,抬手一会,果断撤退,“撤退!” 两万赵国军队自始至终没有会合,他们朝两个方向撤退,正如来时一般。 完颜坯看着赵晋等人没有丝毫犹豫逃走的模样,心里生出一抹狐疑。 奇怪,他们怎么走了? 若是真的身怀炸药,此时应该鱼死网破才是。 完颜坯敛下心中的猜测,沉声道:“放箭!” 在完颜坯话音落下的同时,赵晋的声音同时响起,“散开!” 两道声音重合,立陇国军队与赵国军队同时行动! 铺天盖地的羽箭朝赵晋与另一名将领射去。 赵晋一边撤退,一边舞动手中从长剑,剑影交织成一张保护网,将每一支羽箭都击打了出去。 诚然完颜坯此举对他们很不厉,但是羽箭的攻击范围被迫扩大。 先是兵分两路,赵国军队又迅速分开。 所以,赵晋这两万人,伤亡并不大。 没能取得预期效果,完颜坯自然不甘心,抬手,准备射出第二轮羽箭。 赵国军队却忽然一拐,从侧边绕到立陇国军队后面! “不好!” 完颜坯神情一厉,“放箭!” 声音带着不可避免地急促,方才赵国军队直接逃走,没有与他们鱼死网破,他猜想此两万人可能并非身带炸药。 兴许是戚嘉韩派遣来特意混淆视线的。 可谁知道,对方不是要退走,目的而是他们的身后! 这可比一开始赵国军队从侧面攻入时更加要命。 然而,还是太迟了。 赵国军队的速度太快,现在已经很接近他们了,再放箭,用处不大。 “可恶!” 完颜坯“锵”的一声抽出大刀,“将他们全部拦截下来!绝不能让他们的得逞!” 立陇国的军队终于朝赵国军队攻过去。 赵晋舔了一下嘴唇,心道:可算是来了。 站在城楼上的戚嘉韩看到这一幕,眼里的疑惑显而易见,“方才立陇国在做什么?” 完颜坯丝毫不知道赵晋与戚嘉韩心中所想,只想着,一定要尽快将这两万人解决,避免造成更大的伤亡。 可惜,完颜坯的打算再一次落空,赵国军队仿佛两条滑溜的泥鳅,直接在立陇国军队中游走! 立陇国军队的阵型不复存在,混乱一片,而完颜坯与赵晋几次交手,心中大骇! 此子的武艺,在他之上! 这两万人,是赵晋特意挑出来的,身手灵活,跑得快,最适合做这种事。 当立陇国军队彻底被搅乱后,赵晋与另一位将领,丝毫不恋战,果断撤退。 在他们撤退时,幕城的城门打开,大量的赵国军队从城中涌出! 完颜坯看着蜂拥而至,有序进攻的赵国军队,这才真正知晓了戚嘉韩的意图,差点咬碎一口牙齿! 想要将那两万人杀了泄愤,偏偏赵国大军已经攻打进来,他们阵型已乱,无暇他顾,只能先迎击赵国军队。 但是,军队阵型一乱,不仅仅是原定的攻城迎战计划出现问题,连指令的下达也受到了阻碍。 在与赵国军队交手的一瞬间,立陇国军队就陷入了劣势。 而赵晋等人并未真正退离战场。 赵国的两万军队,始终在战场内外游离,时不时助推立陇国的军队,进一步落入劣势地位,势必不让立陇国军队重新整顿凝聚起来。 很不要脸,但胜在很有效。 立陇国军队被赵国军队打得节节败退! 一退一进,赵国军队的士气节节攀升,而立陇国军队的士气节节败退! 毫无疑问,此战的胜负已定。 自从上次大败后,赵国军队的士气一直低迷,直至今日,众人终于再次拾起士气,加上之前的怨气,赵国军队尤为勇猛! 第四百四十二章 骚扰 “哈哈哈!好样的!” 赵晋一进城门,戚嘉韩迎面走来,显然是一直在此处等候他。 蒲扇般的大掌用力拍了拍赵晋的肩膀,戚嘉韩笑得眼睛眯起,“这下子,本将军倒是要看看,完颜坯还敢不敢随意进攻幕城!” 此一战,虽然不是重重挫伤立陇国军队,却也是立陇国发兵至今,最为惨烈的一次溃败。 赵国军队的一众人出了一口恶气,对提出这个法子的赵晋也多了几分由内而外的敬意。 不再是仅仅对着宣平国公这一个虚衔,而是因为赵晋此人。 赵晋回想起战场上的情况,也禁不住笑了起来,“能够取得如此效果,还多得完颜坯那谨慎小心的性子。” 开始那两波操作,赵晋属实是没有想到。 赵晋摇了摇头,对戚嘉韩道:“去军营吧。” 两人并肩朝军营走去。 虽然这一战赢了立陇国,但是他们都知晓,之后的战争也并不轻松。 且此计能用第一回,无法再用第二回。 赵晋单手夹着头盔,星眸内闪过狡黠的神色。 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 立陇国想要与赵行宇内外联合,然后吞并北地十六州? 绝无可能。 赵晋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跟着戚嘉韩,一头钻入了戚嘉韩的营帐内。 走入营帐后,赵晋刚一抬头就听见戚嘉韩的声音,“虽然此计不能再用第二回,但现在,好歹炸药的用处,被发挥出来了。” 戚嘉韩叹道。 此前,因为立陇国的针对,炸药能发挥的作用,十不存五,现在完颜坯没有办法应对炸药的话,绝对不会冒险攻城。 有了炸药这一层保障,边境的保障也多了一层。 “我们不能被动等着立陇国军队前来。” 赵晋拧起眉,道出了很现实的一个问题,“虽然如果双方僵持,立陇国不一定能够坚持得住,可我们同样不行。” 站在桌案旁的戚嘉韩手指微动,嘴里泛起一丝苦涩,赵晋所言不错。 赵晋看着戚嘉韩,继续道:“现在赵国国内还有大皇子叛乱,且马彦将军等人镇压,并未镇压得住。” “虽然大皇子的进攻缓慢,却依旧在吞并一座座城池。” “而且,”赵晋的声音顿了一下,“赵国的资源,可能没有立陇国多。” 立陇国军队输在运粮时,补给线长,赵国却可能根本不够粮食。 因为赵国要支撑两个军队的粮食,耗费比立陇国更大,而且赵国近年来,屡屡天灾人祸,本就损伤不小。 营帐内随着赵晋这句话落下,弥漫开一股死一般的寂静。 戚嘉韩一手搭在桌案上,一手负在身后。 赵晋亦并未出声,他在等戚嘉韩下定决心。 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不能再拖。 两边作战,与赵国而言太过勉强,现在唯有尽快解决一边。 赵晋更加倾向于,先解决立陇国。 赵行宇毕竟是赵国的大皇子,虽然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却无法掩盖反叛的事实,为了壮大自身,赢得更多的帮助。 在拿下汴州城前,赵行宇都会想办法笼络百姓,获得更多支持。 可立陇国不会,一旦立陇国侵入,赵国百姓面临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此话不对,却也不完全错。 至少,华夏历史上,太多异族入侵,肆意屠戮中原大地的事情了。 赵国秉持仁义,立陇国却是不折不扣地以武为尊。 信奉强者的国家,通常不会优待弱者。 赵晋不希望,曾经在教科书,在历史上看到的一幕,会真切地发生在自己眼前。 “好,先全力击退立陇国。” 戚嘉韩闭了闭眼,终是下定了决心。 赵国军队与立陇军队,原本皆是五十万人。 两国军队战斗力不相上下,赵晋改善了钢铁的冶炼之法,在兵器上,赵国更占优势。 而现在,因为此前的溃败,人数上立陇国更占优势。 无论如何,双方差距不大,如果要速战速决,战争无疑会非常惨烈。 这五十万军队,也会损失惨重。 赵晋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宽慰道:“戚将军,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至少不需要将士们以命换命。” 赵晋的宽慰,半点没有驱散戚嘉韩心中的阴霾。 赵国风雨飘摇,他选择了有利于赵国如今局势的一步,却不代表,他心头不滴血。 这些都是他的麾下,是赵国英雄壮士,却…… “戚将军!”赵晋抬高了声音,略有些担忧地看着出神的戚嘉韩。 如果再让对方想下去,这恐怕会成为戚嘉韩永远过不去的一道坎。 见将戚嘉韩的心神唤回了一些,赵晋连忙提高了声音继续道:“戚将军,事情没有到这么糟糕的一步。” “现在我们与立陇国的军队实力相差不大,可我们可以先行削弱立陇国。” 戚嘉韩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偏头看向赵晋,“宣平国公有何办法?” 赵晋咧嘴一笑,“如果立陇国军队一直都无法好好休息呢?” “无法休息,再烧毁粮草,时不时进行骚扰,让立陇国军队的情绪始终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 “戚将军,”赵晋一字一顿地道:“人脑海中的弦如果长期绷紧,是会断的。” “任凭完颜坯再如何厉害,当情绪侵蚀理智,又长期绷紧那根弦,也会出现决策失误。” “战场上,统帅的决策错误,足以葬送整支军队。” 戚嘉韩眼睛越来越亮,“我们可以利用炸药,不断干扰立陇国军队,阻挡他们休息。” “不错。” 赵晋补充道:“像今天这样,直接让军队扰乱立陇国的阵型虽然不再可行,可是,平日里,前去骚扰他们,还是可以的。” 两人在营帐内待了半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们二人商量了什么。 只知道,赵晋和戚嘉韩出来后,神情轻松了许多。 “你让今晚除了值夜的将士外,全部拿东西堵住耳朵。” 听见赵晋命令的将领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应道:“是。” 待夜色渐深,幕城的城楼上,却出现了投石机。 第四百四十三章 安静 立陇国军队驻扎的军营内,时刻有人巡逻,为了防止意外,完颜坯特意嘱咐他们要注意赵国的情况,避免敌袭。 只是,立陇国军队虽然注意着赵国的情况,在夜色下,却并不能看得太真切。 尤其是,赵国军队处于上方,立陇国军队处于下方。 当立陇国军队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幕城的城楼上,莫名出现了一排火光。 确切而言,不是火光,只是一点火星,连成一排。 “将军,那是什么?” 一个轮值的士兵抬头看着幕城城楼上的异样,不解地询问旁边的将领。 将领皱眉盯着那一条火星,“让人仔细去……” 话音还未落下,将领猛地收起了声音,他想起了白日里赵国军队点燃炸药的情形。 草! 炸药! 这一点点的火星,不正是被点燃的引线?! “撤退!快!所有人立刻戒备撤退!”将领几乎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大声嘶喊,连两侧的青筋都凸显出来。 然而,还是太晚了。 一个个炸药包被投至立陇国的军营内,在将要触碰到地面的时候炸开。 将领方才的呐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巡逻的将士立刻行动起来,而在营帐内歇息的将士,听到声音的那一刻。 长年的训练让他们立刻睁开了眼睛,爬起来,却还没太回过神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立陇国的军队,刚刚出现下意识的反应,准备迎敌。 下一刻,“轰轰轰!”炸药爆炸的声音让所有人俱是一懵! 离得比较近的,炸药正好落在他们中间,直接将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士兵炸飞。 后面的将士,几乎是怔愣地看着同袍的在自己面前被炸成了几块。 变故来得太快,立陇国军队根本来不及防备和准备。 完颜坯黑沉着脸从营帐内出来,看着乱成一团的军队,大声吼道:“所有人!准备迎敌!” “是!” 各个将领回过神来后,迅速整顿自己手下的士兵,立陇国将士很快镇定下来,展开了作战的姿态。 而自从第一轮炸药过后,幕城的城楼上安静不已。 赵国军队一如既往地巡逻,似乎刚刚的炸药不是他们所投,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 完颜坯等人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赵国军队依旧没有任何异动。 阴沉着脸的元帅,扫了一眼眼底依旧充斥着疲惫的将士,咬着牙道:“先下去休息。” 这一次,立陇国的将士休息了不足一个时辰,炸药又从幕城的城楼上被投下。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立陇国军队没有像先前那般慌乱,提前发现了幕城城楼上的异常,及时将士兵召集。 立陇国的将士以比第一次更快的速度集合。 但是,众人等了一段时间后,幕城依旧平静。 完颜坯气得直接将桌子都砸了! “岂有此理!戚嘉韩简直是无耻!” 竟然用这种法子,让立陇国的军队无法休息。 偏偏完颜坯等人又不敢不将士兵召集起来,谁知道,赵国军队会不会哪一次就来真的? 再者,哪怕不召集军队,以炸药闹出的动静,这些将士也会被吵醒。 一旦被吵醒,谁都不敢保证,炸药会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如此一来,没有人敢安然地进入睡眠。 “元帅,我们得想办法破了赵国的这一局。” 听到副将的声音,完颜坯没有什么感情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扯了一下嘴唇,问道:“你有什么办法破局?” 副将一下子不说话了。 破局? 只要他们驻扎在这里一天,那就一天破不了局。 可幕城他们攻不下,不再此处驻扎,意味着放弃幕城,这是完颜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立陇国潜伏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就此放过,完颜坯不可能甘心。 一夜过去,赵国军队每过一个时辰就会朝立陇国的军营内投一次炸药。 立陇国军队在一次次从睡眠中被拎出来,集合,准备进攻,然后又被放回去,再等下一次的炸药。 一次次下来,立陇国军队集合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听到炸药的一瞬间,就灵敏地躲到一旁。 所以,除了第一回,之后所投下来的炸药,并未对立陇国造成多大的伤亡。 赵晋收到斥候的消息时,不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我们的目的,本来也不是为了伤多少立陇国的军队。” 赵晋此举,只为干扰立陇国将士的休息。 军队疲惫的情况下,完颜坯可不敢轻易进攻。 纵使他冒险进攻,那又如何? 疲军对上士气高昂的军队,不过是送命罢了。 赵晋不惧,完颜坯不到最后一步,不会选择这条路。 赵晋单手负在身后,巡视着幕城的军营的情况,防止出现什么漏洞。 当旭日升起时,立陇国的将士还有些恍惚。 他们刚刚又被炸药叫了起来,周身疲惫,攻城,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完颜坯冷冷地扫过一众将士,让他们现在的状态去攻城,不可能攻打得下,白白浪费了性命。 “抓紧时间,能休息一下是一下。” 不少将士已经逐渐形成每个时辰就会醒来一次的情况。 一个时辰过去后,将近三分之一的将士睁开了眼睛,一骨碌爬了起来。 正欲要披上盔甲出去时,他们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这么安静? 完颜坯也在时间差不多时,自动醒了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先是黑下了脸,紧接着就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太安静了。 完颜坯迅速拎起大刀,掀开帘子出去。 营帐外,没有任何异常,士兵们依旧在巡视军营,看到完颜坯时还抱拳行礼。 “元帅。” 完颜坯锐利的视线扫过能够看到的所有人。 都是熟悉之人,没有生面孔。 除了好一些士兵从营帐内出来外,没有任何异常。 完颜坯倏然瞪大了一点眼睛,不是真的安静。 军营内将士走动的声音,交谈声,等等,悉数加起来,其实是有一点嘈杂的。 然而,他每次都是在巨大的炸响声中醒来。 第四百四十四章 偷袭 这些声音和炸药的响声相比,当然是安静不已。 昨夜一夜,完颜坯都是在炸药的响声中醒来,以至于他此时才会觉得有些安静。 “没有炸药?”完颜坯喊住一个巡逻的人,问道。 那名士兵挠了一下头,“没有。” 闻言,完颜坯皱起眉,摆了摆手,让人下去了。 所以赵国军队只是晚上来这么一出,为了让他们晚上无法好好休息? 完颜坯眯起眼睛,如果是这样,倒是有解决的方法。 想到此处,完颜坯掉头回到营帐内,将大刀朝旁边一扔,又躺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完颜坯被吵醒。 不是炸药,而是喧闹声。 完颜坯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起身,再次出了营帐。 “元帅!赵国偷袭!” 完颜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听闻此言,立刻拎出了自己的大刀,“随我迎敌!” 赵国军队前来进攻的人并不多, 当完颜坯骑着马,看到来人时,眉心一跳。 只有数千人。 一瞬间,完颜坯与几位将领都想到了昨日与赵国军队交手时,对方派遣来的那两万人。 完颜坯的呼吸都顿住了一瞬,咬牙道:“将这些人的性命,全部留下!” 昨日局面混乱,完颜坯没有心力对付那两万人,将精力放在了赵国主要的军队上。 这次,他可不会再让这些人逃走了。 谁知道,这些数千人,跑得比昨日的两万人还要快! 双方刚刚一交手,半刻钟后,赵国将领率领军队离开。 完颜坯看着逃窜的赵国军队,胸腔内的怒火一节节攀升,“追!” 数万大军,咬着数千人追杀。 幸而赵国的这数千人,都是速度最快的那一批士兵,硬是没有被完颜坯的军队追赶上。 不仅如此,甚至还将完颜坯给甩掉了。 失去了赵国士兵的踪迹,完颜坯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树木上。 树干表面的树皮被砸掉了一块,完颜坯手指背面也留下一大片淤青。 “回去吧。” 追出来,一无所获。 但是,赵国军队的收获却不小。 完颜坯回到军营后,迎接他的是军营内的大火。 他的副将正在不断地指挥立陇国的士兵救火。 待看清着火的地方后,完颜坯低骂了一声。 是粮仓。 立陇国军队的状况在幕城内传开,大快人心。 这些时日,百姓备受煎熬,现在听到立陇国军队的惨况,自然是高兴不已。 之后一连数日,每日晚上,赵国都会朝立陇国的军营处投炸药,白日,要么派遣军队骚扰,要么直接进攻立陇国的军营。 幕城与立陇国的情况,完全对调了。 之前,完颜坯率领军队进攻,占据了主动的地位,幕城被迫迎战,又出师不利,可谓是极为被动。 现在,主动权落入了赵国的手中。 立陇国的军队根本无法好好休息,这么一支疲惫之师,如何会是赵国的对手?: 立陇国,完颜坯营帐内。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们非得被他们耗死不可。”一名将领略有些焦躁地道。 此前他们不怕打消耗战,因为赵国比他们更经不起长时间的战争。 只要逼赵国主动投降,献上北地十六州,完颜坯的目的就成功了。 哪怕赵国不愿意,他们在北边牵制住大量的赵国军队,赵行宇夺取赵国的皇位,想必也没有太大问题。 彼时,他们一样能够拿到北地十六州。 现在却是,再久一点,他们支撑不下去了。 军队太过疲惫,现在只是在迎战时力不从心,长此以往,定然会出问题。 “想办法,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一顿,然后直接强攻!” 完颜坯的眼内一片冷色,他们必须要将主动权夺回来。 “元帅,”完颜坯的副将忽然道:“这些主意,应该不是戚嘉韩出的。” 他们与戚家军交手过多次,以戚嘉韩的性子,做来这种事。 不是戚嘉韩,又有权力可以主导这场战争。 完颜坯眯起眼睛,字字顿顿地道:“赵晋。” 前些日子过来的,宣平国公。 与此同时,幕城的军营内。 一众将领也聚集在主帅的营帐内。 “哈哈哈!国公爷这招,实在是太妙了!” 众将领们脸上都带着笑意,近来的几场战争,实在让他们扬眉吐气。 立陇国军队节节败退! “是啊!他们现在粮食被烧了,肯定不够,将军,国公爷,立陇国肯定会派人运送粮食前俩资源。” “我们要不要把粮食拦下来?” 方才说话的将领舔了舔嘴唇,满脸的跃跃欲试。 戚嘉韩抽了一下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思考可行性。 “不太行。”赵晋的声音率先响起。 他屈指点了点桌案,近乎没有声音。 “如此一来,我们要绕开完颜坯的军队,从后面拦截。” 赵晋皱着眉,“危险性太大,容易被前后拦截。” “可要是粮食运到了,这立陇国,恐怕又能支撑许久了。” 听到此言,赵晋沉默了片刻,“我们需要速战速决了,现在虽然让立陇国憋屈,可也未能直接将对方一举击溃。” 时间拖下去,对赵国没有好处。 且正如方才的将领所言,一旦完颜坯有了粮草,完全可以再多支撑一段时间。 “戚将军。”赵晋看向戚嘉韩,星眸沉静,“直接来一次决战吧,将完颜坯击溃,逼他不得不退兵。” 这一日后,一连数日,赵国军队除了每日的例行骚扰外,没有再进攻立陇国军队。 而整个幕城都忙碌了起来。 炸药坊在忙着赶制炸药,威力大的小的,各种炸药都有。 军营内的士兵则根据赵晋的一道道指令进行调动。 甚至于城中的百姓,也按照赵晋的命令,忙碌了起来。 可以说,幕城内此时没有一个闲人。 完颜坯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不寻常的气氛,也命令手下的兵将做好准备。 “赵行宇那边怎么样了?” 完颜坯的副将一直与赵行宇保持联络,闻言答道:“前两日,又拿下了一座城。” 估算了一下现在赵国国内的情况,完颜坯哼笑了一声,“戚嘉韩和赵晋等不及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潜入王庭 事实上,赵晋的确等不及了。 以赵行宇为首的叛军步步紧逼,而马彦等人步步后退,幕城的战争再不解决,前去支援南边。 怕是等他们击退立陇国军队,赵国的半壁江山都已经沦落。 戚嘉韩将一块折叠的布条递给赵晋,“都在里面了,到时候你一一核对即可。” 赵晋点了点头,见戚嘉韩依旧皱着眉头,笑道:“放心,这一回我带的人少,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 “再说了。”赵晋挑了一下眉峰,“任立陇国怎么都不会想到,我们还会再派人去攻击王庭。” 站在戚嘉韩旁边的赵行之低声嘱咐道:“立陇国王庭的城门守卫森严,但是相对而言,王宫反倒守卫没有那么严密。” 赵晋点点头,应当是因为立陇国的王室,每一个的武艺都非常不错,且他们大多自傲,认为凭他们自己,足以应对。 将自己知晓的立陇国王庭有关事宜一一告知了赵晋后,赵行之抬起左手,拍了拍赵晋的肩膀。 “帮我报仇。” 他没有说名字,也没有说更多。 短短四个字,赵行之的语气中泄露了恨意。 立陇国也好,汴州城内私自以旧粮换新粮的范家也好,他们都要为赵行之断掉的手臂负上责任。 其实,若说赵行之最恨的,无疑是汴州城内那些敢胆对军粮下手的贪官。 赵晋的神情沉重了几分,“手腕那里,兴许还有办法,不管怎么样,如果放弃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对上那双星眸,赵行之怔愣了片刻,随即笑了,“说得是,放心,我不会因此沉湎过去,或者一蹶不振的。” 听闻此言,赵晋松了口气,他没有再多留,率领仅仅百人,绕山向立陇国的王庭疾行。 时间紧迫,赵晋等人的行军速度很快。 他们仅仅只有百人,更容易掩藏行踪,从完颜坯的军队旁边经过时,愣是没有被人发现。 幕城。 赵晋离开后,为了防止完颜坯像上一回一样,发现赵晋不在。 戚嘉韩特意寻了一个身形与赵晋差不多的士兵,偶尔在城楼上巡视。 完颜坯等人在下方,无法看清城楼上的面容,身形相近,已经足够骗过他们。 事实也的确如此,完颜坯没有发现半点端倪。 五日后,赵晋抵达立陇国王庭。 立陇国的人,五官要更加深邃。 上百赵国士兵,全部躲在一处山谷中,放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大堆的胭脂水粉。 所有人如临大敌地看着这堆东西。 赵晋拍了一下手掌,“行了,都别看着了,赶紧弄好了然后进城。” 出发前,他们这些人特意去找幕城中的妇人学习了怎么用这些胭脂水粉。 不过,这些东西,当真是得要看天赋。 除了其中十来个人学得有模有样,其余人化出来的,无一不让人需要去洗眼睛。 赵晋就是这其余人中的一个。 所以,这一次,是由那十多个人给所有人化妆。 足足大半个时辰过去后,众人才解决好妆容。 近百名士兵,五官变得更加立体和深邃,但有个别因为没有掌握好,显得过于立体。 互相照看了一下,确保不会被怀疑是赵国人后,他们分批入城。 赵晋身上穿着立陇国普通百姓的穿着,特意让肩膀垮下一些,腰背也没有以往的直挺,朝城门大摇大摆地走去。 城门口的守卫,仔细盯着每一个进城的人。 赵晋经过时,对方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就移开,显然是没有发现。 顺利进城后,赵晋浅浅松了口气。 他们不是第一批进城的,赵晋找到标记后,顺着标记,来到了王庭靠近城门处的一个角落的房子。 里面已经有二十来个人。 近一个时辰后,人终于齐了。 这处房子周围都没有人,是一间仓库,所以赵晋等人也没有太多的顾忌。 “这里是名单,每三个人负责一个人。”赵晋从怀里取出戚嘉韩交给他的布条。 上面明确写了姓名,对方的身份,以及地点。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立陇国内极为重要的人物,掌握着立陇国的部分权力。 一旦他们出事,立陇国一定会乱起来。 权力的诱惑,在古代尤为明显,一旦这些人死亡,盯着这些位置的人,立刻就会蜂拥而上,企图占据。 而赵晋他们的任务,就是将这批人全部刺杀。 “看好了自己的目标,待会可以先去踩点,今晚就行动。” 星眸沉静又锐利,赵晋沉声道:“今晚一起动手,无论得不得手,一击即退,在这里汇合,明白了吗?” “明白了!”士兵压着声音应道。 与此同时,幕城。 戚嘉韩一身戎装,站在城楼上,下面的城门内站满了赵国的将士,只等着城门一开,立刻拿下立陇国的将士。 “准备好了吗?” 脚步声从戚嘉韩身后传来,他并未回头,只是沉声问道。 “回禀将军,一切已经准备好!” 戚嘉韩盯着不远处立陇国的军营。 自从之前的骚扰后,完颜坯将军营的位置后退了不短的一段距离,炸药投掷不过去,立陇国军队也得到了相当一段时间的歇息。 戚嘉韩冷笑一声,“你们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咚!咚!咚咚咚!” 战鼓声突然从幕城响起,一声接一声,越来越密集。 在鼓声响起的瞬间,立陇国的将士立刻绷紧了皮。 完颜坯当即点齐兵将,双目如鹰,牢牢锁住眼前的城门,只等城门一开,赵国军队出来,便迎上去厮杀。 在赵国军队未出城前,立陇国军队整齐排列在军营前,却岿然不动。 现在他们贸然前进,进入了赵军的射程,只会白白送命。 幕城的城楼上,分成两边,一边是投石机,一边是弩车。 与之前的投石机和弩车相比,如今城楼上的,有些许差别。 一个个炸药包被放上投石机。 戚嘉韩单手撑着城楼上的护栏,眯起眼睛,“放!” 炸药包被点燃引线,然后全部朝立陇国军营的位置投掷去。 第四百四十六章 转变计划 完颜坯在看到飞来的东西时,神情微变。 不对劲! 他们所在的位置,赵军应该无法将炸药投过来才是。 可是,本应该失去力度坠落的炸药包,却不改冲势,直直朝他们冲来! “后退!”完颜坯恨得直咬牙,赵军的投石机,可以投掷的范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而且,此前赵军故意隐瞒,恐怕就是在等今日。 只是,他们后退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飞的炸药包。 所有的炸药包落在他们中间,然后炸开。 一声又一声,声声巨响炸开,完颜坯的脸色黑如锅底。 立陇国的军队已经被炸得快要混乱起来,完颜坯紧咬牙关,死死盯着城楼上戚嘉韩的身影。 “朝前冲!既然他们要用炸药进攻,我们冲到城门下,看他们还敢不敢扔炸药!” 完颜坯改变策略,直接朝幕城的城门冲去。 立陇国大多是骑兵,他们的速度很快,尤其是在平地上冲杀。 但是,有东西比他们的速度更加快。 赵军不再投掷炸药包,朝他们倾覆下来的是火箭。 完颜坯等人被逼离军营,进入了弩箭的射程。 铺天盖地的火箭直接朝立陇国军队覆盖而下,仿佛组成了一张火网,将所有将士都拢在其中。 城楼上的将士略带着几分急切地从上面探头看下来。 他们在等。 “轰!” “轰!轰轰!” 立陇国的军队下方,突然响起了炸药爆炸的巨响声。 没错,是地下。 完颜坯怔愣了一瞬,地面震动,略显沉闷的响声从地下传来。 他们所在的位置稍微靠后,感受没有那么强烈,而前面的立陇国将士则感官非常显著。 脚下的土地,仿佛快要塌陷一般。 下一刻。 前半部分的立陇国军队所在的地面,塌陷了下去。 众人掉入了一个巨大的深坑中。 近二十万人,竟然都没有填满这个坑。 这是幕城全城的百姓,十多天时间挖出来的成果。 后半部分的立陇国军队较为幸运,没有跌入坑中,完颜坯想要率领军队营救。 可紧接着,炸药包和火箭,一同朝他们冲来! “撤退,撤退!”完颜坯浑身发抖,拎着大刀,被迫无奈地率领军队撤退到比军营的位置更远的地方。 幕城和立陇国军队驻扎的军营,中间隔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完颜坯若是还想要进攻幕城,只能绕开这个深坑。 如此一来,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这段时间内,足以让他们再受一次重创。 待立陇国军队退走后,幕城的城门打开,赵国军队涌出,将深坑团团围住。 坑内试图爬上来的立陇国将士,顿时面露绝望。 完颜坯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幕。 两军甚至没有真正交手厮杀,他们就损失了二十万人。 五十万大军,现在只剩下十多万人。 “元帅,我们,我们要不撤退吧。” 短短一刻钟,二十万大军没了,剩下的将士,心头涌现恐惧。 完颜坯沉着脸,一言不发,直到幕城的城门再次关上,他才转身,厉声道:“所有将领去营帐内议事!” 与立陇国军营的沉寂相比,幕城内一片欢呼。 这是立陇国入侵以来,他们第一回取得这般大胜! 戚嘉韩看着欢呼雀跃的军民,右手握紧了刀柄,浅叹一声,“现在就看,宣平国公能不能成功了。” “会的。”赵行之从戚嘉韩身后走出来,脸色平静,语气却很笃定。 “四皇子对宣平国公很有信心。”戚嘉韩偏头看过去。 赵行之笑了笑,“刺杀不是问题,最为重要的是能够全身而退。” 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沉重。 没错,刺杀不是最为重要的问题。 赵晋所率领的,皆是戚家军中的精锐之士,只要能够解决掉上名单上的一半人即可。 可他们能不能逃出立陇国,还要赶在完颜坯收到消息前逃离立陇国,这才是这一计划中最困难的部分。 “有人丧命是无法避免的。” 赵行之摇了摇头,对赵晋很有信心,“但赵晋活着回来,应该不成问题。” 戚嘉韩略有些诧异地看着赵行之。 “戚将军,宣平国公前去云州郡担任郡守的路上,可沿途都是追杀。” 当时赵晋力量弱小,都能活下来,更何况是现在。 戚嘉韩怔愣片刻后,随即笑道:“四皇子殿下所言不错,我们便等着宣平国公,得胜归来。” 立陇国军营。 完颜坯看着营帐内少了一大半的将领,脸色又黑沉了几分。 “元帅,我们不能再进攻了,撤军吧。” “是啊!现在我们就只剩下十多万人,之前五十万都打不下幕城,更何况现在。” 完颜坯还未出声,一个又一个将领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锐利的视线扫过一众将领,完颜坯清楚,这一战,无论如何都打不下去了。 军队已经有了退意,没有斗志,继续打下去,立陇国不可能能够获胜。 完颜坯的手抖了一下,哪怕他再不愿意承认,他心底也产生了一抹恐惧。 如此短的时间内,损失二十万人…… 完颜坯甚至呼吸都有些艰难,而下面的将领还在喋喋不休,“够了!” 一声厉喝,成功让众人闭上了嘴。 “这一战不会再打下去。” 不等一众将领松口气,完颜坯的声音继续响起,“但是我们不能撤退。”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完颜坯这是什么意思。 “赵国的内乱还未结束,只要赵行宇成为了最后的赢家,北地十六州依然是我们的。”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完颜坯更加不愿意放弃北地十六州。 “传令下去,所有人随时做好撤退的准备,但是目前依旧驻守在军营内。” 不少人大致明白了完颜坯的意思。 “只要我们在这里,哪怕不进攻,戚嘉韩也会投鼠忌器,不敢随意撤离军队,前去支援南边的战事。” 完颜坯眯起眼睛,“我们只要拖住这些军队,等赵行宇登基即可。” “是!” 不用再去进攻幕城,单纯驻扎在军营,且做好了撤退的准备,这些将领自然没有理由反对。 第四百四十七章 完颜木勒 立陇国王庭。 夜幕逐渐降下,王庭靠近城门的一处角落传来轻微的异动。 没有人注意到此处,城内巡逻的卫兵尚未巡逻至此处,而城楼上守卫的士兵,他们的目光主要在城外,故而也没有注意此处。 一道道黑影贴着墙壁,从一间屋子里离开。 赵晋放缓了呼吸,脚步不停,迅速地朝王宫掠去。 正如赵行之所说,立陇国人,或者是王宫的掌权者,颇为自傲。 白日城门处的守卫森严,一旦长相异于立陇国人的长相,会被立刻捉捕盘问。 而王庭内,虽然晚上有巡逻,却算不得森严,王宫尤其如此。 赵晋的速度缓了下来,抬头看着眼前高大的王宫,眼睛微微眯起。 他的目标,是刺杀立陇国的王,完颜木勒。 一旦完颜木勒死亡,立陇国的王位空悬,各个王子无疑会争夺这个位置。 立陇国可还没有王太子,也没有那么注重嫡庶长幼,这意味着,任何一个王子都有机会。 赵晋弯起嘴唇,如此一来,立陇国的王位争夺,将会非常激烈,完颜坯率领着那么大一批军队,不可能还能安心守在幕城外。 身为立陇国的二王子,完颜坯的势力强劲,一直是夺取皇位的热门人选。 算算时间,戚将军应该已经动手,完颜坯现在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人。 但是,只要他彼时选择回王庭,立陇国在这场战争中,都处于失败的地位。 立陇国的其余王子,不可能不拿这件事攻击完颜坯。 如果完颜坯不回来,就算他攻打下幕城又怎么样? 立陇国的王的位置一旦更换,完颜坯没有拿下,赵行宇一定会换一个人进行合作。 或者,立陇国会直接拒绝赵行宇。 星眸的光芒微微收敛,赵晋将呼吸放得更轻。 成败在此一举。 黑影仿佛鬼魅一般,在王宫守卫不注意时,抓紧时间,窜进了王宫内。 虽然立陇国王宫的守卫并不森严,可毕竟也是一国的王宫。 此种不森严,仅仅是于赵国皇宫而言。 赵晋每次移动不过只有半刻钟,每半刻钟,都会遇上巡逻的侍卫,他必须要停下来,藏在暗处,放缓呼吸。 直到这一波巡逻走了之后,赵晋才能继续前进。 速度太慢了。 赵晋皱了一下眉,他本来就不熟悉王宫,需要找到完颜木勒的寝宫还需要一些时间。 按照现在的速度,只怕等他找到完颜木勒,刺杀完后,外面的动静已经闹翻天,城门也被封锁。 不行,必须要速战速决。 赵晋直接敲晕了一个太监,给自己换了一身衣服。 半响,一个人影从草丛里小心地走出来,确定四处没有人后,微微垂着脑袋,朝自己的目标靠近。 此人正是赵晋。 他换了一身太监的衣服,伪装成宫内的内侍,遇到巡逻的侍卫,也不需要再躲,直接大摇大摆地从旁边经过。 如此一来,速度快上许多。 没多久,赵晋找到了完颜木勒的寝宫所在。 他不着痕迹地走入一处较为晦暗的地方,从暗处快速接近完颜木勒的寝宫。 窗户是开着的,而且,完颜木勒正在外间与人商议国事,里间没有人。 好机会! 赵晋抓准时机,从窗户翻进去后,立刻藏身在暗处。 外间,完颜木勒正与立陇国的相爷商议国事。 “老二的能力倒是不错,只是功勋不够,贸然立他为王太子,难免很多人不服气。” 是完颜木勒的声音。 赵晋听到后,眉梢微动,是关于王太子的事情。 “此战过后,二王子的功劳,足够承担这个位置了。” 立陇国丞相捋了捋自己的白须,眯着眼睛笑道。 “哈哈哈!”完颜木勒很是高兴,“说得不错!” “当初因为这件事颇为冒险,不少人都不同意。” 提起此事,完颜木勒很是不满,冷哼了一声,“朕能够将立陇国壮大至此,哪次不是抓准了时机,然后拼搏而来的?” “机会稍纵即逝,有时难免会凶险一些,需要赌一赌。”丞相点点头,附和完颜木勒道。 完颜木勒想起昨日传回的消息,“此战拖得太久了,尤其是多了一个宣平国公搅进来。” “王上尽管放心,成不了什么气候的,这一战,我们必胜。” “哦?” 完颜木勒看着丞相,有些好奇地问道:“丞相为何如此笃定?” 藏在里间暗处的赵晋也很是好奇,他一动不动,却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这立陇国的丞相有什么“高见”。 丞相捋着长须,意味深长地露出一个微笑,“赵国虽然有炸药,可我们也知道了此炸药的弱点所在。” 完颜木勒点点头,却说起了昨日战报中所提及的。 “赵国也有了针对的法子。” “王上,只要我们知道弱点,总有办法寻机会击破。”丞相摇摇头,并未对此担忧。 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赵晋脑海中浮现出与丞相一样的念头。 不过,他们可没打算留时间给完颜坯。 明明知道拖不得,还继续纠缠,他们又不是傻子。 丞相却依旧凯凯而谈,“赵国想要一下收拾掉二王子不可能,相应的,二王子也无法一下子攻下幕城。” “这注定是一场拉锯战。” 丞相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可我们不是攻下幕城,才取得这场拉锯战的胜利,只要拖延住时间,拖延住戚嘉韩和那五十万军队,赵行宇一旦得手,于我们而言,一样是胜利。” “哈哈哈哈!” 完颜木勒拍着大腿,大笑出声,“丞相说得不错!” 这也是他同意完颜坯率领五十万大军进攻赵国的原因。 成功的几率很大,以完颜坯的军事天赋,五十万大军拖延时间,想必没有多大的问题。 等拿下北地十六州,赵国,等同于立陇国的囊中之物。 不过…… “王庭最近还是要戒备森严一些,难保赵国会再次袭击王庭。” 听到丞相此言,完颜木勒摆了摆手,不太放在心上,“赵国人可不敢再来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逃亡 “上次前来伏杀,结果最后赵国四皇子直接变成了废人,想必他们也不敢再来了。” 完颜木勒的声音里透着自傲与不屑,尤其是在提起赵行之,其中的轻蔑之意从字句中溢出。 藏在暗处的赵晋小心地敛起自己浑身的杀意,星眸内一片冷然。 他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恐怕你们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他们不仅敢来,还准备取完颜木勒的性命。 丞相心底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诚如完颜木勒所言,赵国应该不敢再贸然对王庭出手。 因为夜色已经深了,丞相没有再待多久,很快就离开完颜木勒的寝宫。 赵晋在暗处等了一会,终于听到完颜木勒朝里间靠近的脚步声。 “都在外间守着,里间的烛火给灭了。”更衣完后,完颜木勒一边朝床榻走去,一边嘱咐。 “是。” 这些宫女太监对完颜木勒的规矩都清楚得很。 立陇国的王不喜欢睡觉时,依旧留着烛火,以及太多人留在寝宫内。 两个人留在外间,已经是他能够接受的极限。 现在,倒是正好方便了赵晋行事。 等完颜木勒睡下,里间的烛火熄灭,所有人退出去后,赵晋依旧藏在暗处一动不动。 自从他潜入完颜木勒的寝宫后,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呼吸也尽量放到最轻的程度。 完颜木勒虽然狂傲,但是他本身武艺高强,有这个狂傲的资本。 足足又等了一刻钟,耳中捕捉到绵长的呼吸声时,赵晋终于从暗处走出。 手上握着匕首,赵晋一步步朝完颜木勒靠近。 脚落在地面上,硬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待他站稳在床榻边时,床上睡着的人依旧毫不知晓,屠刀即将落下。 赵晋小心地撩开一点帐帘,用身体挡住帐帘的开口,以免让完颜木勒从光线上察觉到异常,从而清醒过来。 匕首举起,锋利的尖端对准了完颜木勒。 赵晋没有第一时间将匕首插入完颜木勒的胸膛,他将匕首转了一个方向,匕首的柄端对准了完颜木勒。 另一只手迅速捏住完颜木勒的脸两侧,牢牢捂住了他的嘴。 完颜木勒瞬间清醒过来,无法出声,他立刻反手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匕首,迅速地朝赵晋刺去。 而赵晋的速度比他更快,握着匕首的手,快准狠地砸在他颈侧的一个穴位上。 匕首尚未刺中赵晋,完颜木勒的手就无力垂下,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赵晋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快要跌落的匕首,干脆收好了自己手上的匕首,改用完颜木勒这一把。 锋利的匕首,没有任何停顿地插入完颜木勒的胸膛。 力气撕裂血肉的声音在赵晋的控制下,只泄露出很小的一点动静。 武艺高强之前,自然能够发现,可外间守夜的宫女太监,根本没有任何武艺,且他们现在已经困得不行。 脑袋一点一点的,想要发现里间的异常,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赵晋连插了三刀,确保完颜木勒没有任何呼吸后,匕首留在了对方的胸膛上,而赵晋迅速撤离。 因为完颜木勒的死没有被发现,赵晋撤退得非常顺利。 赵晋一离开王宫,立刻发现整个立陇国的王庭都乱了起来,一大群人在抓刺客。 想来是他们中有人已经被发现,难怪他出来的时候,觉得王宫的守卫森严了许多。 赵晋拧起眉,如此一来,怕是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完颜木勒已经身死。 想到此处,赵晋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躲开搜查的士兵,赵晋来到原定的集合的地方,已经有十来个人在此处。 外面搜查的喧闹声越来越响,赵晋在此处等了一刻钟多一些后,终于所有人都来齐了。 “走!” 现在城门已经被封,他们从城门处离开是断然不可能的了。 赵晋率领着近百人人来到一条河边。 这条河通向外面,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此处离开。 没有过多犹豫,近百名赵国士兵纷纷跳入河中。 这个动静不小,现在王庭内戒严,很快就引来了士兵的注意。 “他们跳河离开了!” “来人!懂水性的跟我一同下去!” “你们立刻带人去城外,沿河搜查!” 赵晋手脚快速滑动,抽空转头看了一眼,立陇国的士兵咬得很死。 毫无疑问,他们肯定会在城外拦截,他们需要尽快出城,然后骑马离开。 如果他们藏在城外的马匹被发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灾难。 水下立陇国士兵追来的不算多,但是没有人回头解决这些人。 所有赵国士兵都拼了命地朝外游去,众人也顾不上自己的姿势好不好看,只顾着尽快出去。 赵晋是第一个破水而出的,脑袋伸出水面,四处观察了一圈,确保没有任何人后,又缩回水中,做了一个手势,然后才真正从河中出来。 近百名赵国士兵紧紧跟在赵晋身后,相继从河中出来。 出来后,他们没有耽搁,目标明确地朝藏着马匹的地方跑去。 追击这些人的立陇国的一个校尉,从河中出来后,抹了一把脸,率领着士兵继续追了上去。 赵晋牵过马匹,抬头看了一眼朝这边冲来的立陇国士兵,笑了一声,“走了!” 众人翻身上马,朝赵国的方向疾驰而去。 “草!” 身后这些追兵皆没有马匹,根本追不上赵晋等人,只能等其余人前来。 赵晋一行人浑身湿漉漉,时间长了,肯定要生病,但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 一旦慢一步,被立陇国的士兵追上,那就不是生病,而是直接连命都没有了。 整整一天一夜,赵晋等人没有合过眼,一直在跑。 他们身下的马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赵晋抬头,偏头对其余人道:“已经甩开一段距离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哪怕他们是铁打的身体,这会也要扛不住了。 一个个寻了一处隐蔽的山洞后,疲惫地靠着洞壁休息。 不幸的是,有人发烧了。 穿着湿衣服,又跑了一天一夜,受不住是再正常不过是事情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分开 众人神情有些着急地围在一处,面前是一个意识有些恍惚的士兵。 赵晋皱着眉,蹲下身探了探对方额头的温度。 太烫了。 手刚刚一放上去,传递过来的温度让赵晋眉头禁不住皱得更深。 “这里没有草药,立刻去一个人,打点水回来,小心为上。” 一个与发烧的士兵关系不错的士兵当即前去打水。 半响,装满了水的水囊鼓鼓的被递到了赵晋手中。 “现在没有草药,只能用物理降温法。” 众人不是很明白什么是“物理降温法”,一个个盯着赵晋手上的动作。 水囊里的水是从河内打上来的,冰冰凉凉的,倒是异常合适。 赵晋快速地撕了一块布条,给士兵用凉水擦了擦身。 擦完一遍后,将布条扔给就近的士兵,沉声道:“隔一会就给他擦一次,现在只能先这么应付着。” “撑过去了,算他命大,撑不过去的话。”赵晋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夹杂着浅浅的叹息,“便也没有办法了。” 这个办法很麻烦,而且还不一定能够将人救下,可每一个晚上轮值的人,却都没有任何意见,坚持每隔一段时间就为发烧的士兵擦一下身。 众人的坚持总算没有白费,一夜过去,士兵已经清醒了,虽然还有点低烧,但是这个鬼门关,无疑是闯过来了。 赵晋也松了口气。 立陇国已经被激怒,要从立陇国逃回幕城,这一路上的牺牲死亡无法避免,所有人都做好了无法回去的准备。 他们的计划已经成功,哪怕将性命交代在此处,也物超所值。 但是,只要还有一点机会,没有人愿意放弃活下去的机会。 所以众人至今在拼命地逃亡。 若是第一天,就有人丧命,对众人的士气无疑是一个打击。 天亮后,赵晋率领着众人,再次踏上逃亡之路。 只是不知道为何,明明他们已经万分小心地避开立陇国军队,却总是能够被对方追上,被发现他们的位置。 好不容易从追兵下逃脱,赵晋挑了一块还算安全的空地,让众人先歇息一晚。 靠着树坐下,赵晋手中的长刀甚至还沾着血肉,没来得及擦干净。 “他们是怎么发现的?”赵晋一边擦拭着刀,一边低声喃喃道。 莫非,是他们之中出现了叛徒? 可是不应当,这近百来人,出发前,所有人都被做过调查,身份上没有任何问题,应该不是叛徒。 长久的逃亡让赵晋的精力颇为疲惫,擦拭干净自己的长刀后,将其放在身旁,赵晋靠着树干,半阖着眼睛。 必须要找出原因,不然这样下去,没有人的精神能够支撑得住。 精神紧绷是无法持续太久的,一旦时间过长,很容易出现意外情况。 赵晋不断在脑海中回想,一路逃亡过来众人的表现。 半响后,依旧没能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忍着额头两侧,太阳穴微微的抽疼,赵晋的视线扫过正在休息的众人。 他的视线很隐晦,且故意有所隐藏,以至于很多人都没有发现,眼睛半阖着休息的赵晋,实际上是在观察他们。 良久,赵晋依旧没有发现这些人中,有谁有问题。 额头传来的阵痛越来越明显,赵晋不得不闭上眼,先好好休息一会。 两个时辰后,除了树林内的虫鸣鸟叫,再没有别的声音。 火堆依旧在燃烧着,让一些林中的野兽不敢靠近。 五个人轮流值夜,两个人在火堆前,另外三个人则分别在三个地方,观察着四周。 “都醒醒!” 有些着急的声音响起,赵晋猛地睁开了眼睛,利落地起身,“发现了什么?” “立陇国的人在靠近。”一个观察东北方向的士兵从树上下来,脸色沉沉,“还有一刻钟就能到这里了。” “立刻撤!” 所有人立刻翻身上马,朝幕城的方向奔去。 近百匹马奔跑的动静不小,对方立刻反应过来,赵晋等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立陇国的追兵也不再隐藏身形,加快速度超赵晋等人的方向疾驰而去。 赵晋等人的人数太多,赵晋一时无法确认,是火光引来了追兵,还是别的原因。 可潜意识里,赵晋却有种感觉,这些追兵,不是火光引来的。 后方的声音一直紧追不舍,赵晋分不出太多的心神来想这件事。 忽然,狗吠声从后面传来,赵晋神情微顿,原本乱成一团的思路猛然被串联起来! 不是他们中出了奸细,而是因为气味。 他们中有人沾上了什么气味,从而让立陇国的人追踪过来。 赵晋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自己,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应该没有人会特意在气味上动手脚。 唯有王宫,最有可能在气味上动了手脚,使得两三日前刺杀时沾染的气味,至今都未曾消散。 赵晋拎起一片袖子,低头嗅闻了一番,神情暗了下来。 果然,有一股比较淡的香味。 是完颜木勒寝宫中燃烧的熏香的味道,不重,但是以犬类动物的嗅觉,足以通过这个味道找到他。 骑马奔走在赵晋旁边的士兵发现了赵晋神情有异,问道:“国公爷,可是发现了什么?” 因为众人正在奔走,风声较大,士兵询问时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令赵晋身旁的几个士兵都听见了。 赵晋突然放缓了速度,沉着脸,“你们走,我和你们分开走。” 不等众人询问,赵晋快速道:“我刚刚发现,自己身上沾上了一股香料的味道,立陇国的人正是利用这个味道才找到我们。” “你们先走!我引开追兵。” “国公爷!太危险了!” 赵晋这个提议一说出来,立刻遭到了不少人的反对。 “就算有香料的味道被立陇国追踪到,我们一起,好歹有个照应,若是只剩下您一个人,只怕会更加危险。” 赵晋却是意已决,没有与他们争执,干脆利落地调转方向,从另外一侧奔去,只留下一句话,“这是命令!你们赶紧走!” 第四百五十章 入城 赵晋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身后的追兵终于看不见了。 但是他不敢大意,又狂奔了半个时辰后,才终于慢了下来,在河边停下歇息一会。 赵晋很清楚,他最多只能休息一刻钟,否则,立陇国人手上有猎犬,很快就会发现他的位置。 饮了一大口水后,赵晋微微眯起眼睛,不行,他要先进城换一身衣服。 这香料不知道沾在了哪里,可总得试试,不然这么跑下去,立陇国可以轮流追赶,他却需要不停地逃亡。 就算他受得了,这马也不一定受得了。 想到此处,赵晋再次翻身上马,改变方向,直接朝城池赶去。 入城之前,赵晋将藏在马匹上的胭脂水粉,自己勉强给自己化了一下。 他清楚自己的化妆技术太差,干脆往丑里化。 原本偏白的皮肤被化得黝黑,身上所有露出来的地方,悉数上了偏黑色的粉底。 因为画深轮廓而带来的不自然的地方,赵晋干脆点上麻子。 确保看上去半点都不像赵国人,除了丑了点,也看不出端倪之后,赵晋才牵着马超城门走去。 城门处的守卫更加森严了,进出都要被盘问。 赵晋牵着马走过时,士兵抬头看了他一眼,皱着眉移开视线,例行问道:“进城干什么?” “我几年前出去拜师学艺,这会回家呢!”赵晋憨厚地咧嘴一笑,一口白牙与黝黑的皮肤对比,显得更加憨厚,甚至有些傻。 离家出去拜师学艺,在尚武的立陇国内很常见,士兵也没有多怀疑,摆了摆手,让赵晋进去了。 畅通无阻进入了城池中,赵晋首先去客栈定了一间房,然后再去买了一套新的衣服。 “客官,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店里的伙计殷勤地迎了上来,还拍着胸脯道:“不是我吹,我们家店,是城里款式最齐全的一家了。” 赵晋走了一圈,选了一套遮挡得比较严实的衣服。 毕竟他的肤色不太一样,还是遮挡严实一点好,免得到时候不小心露出了原来的肤色,然后被人发现。 “诶!好!客官稍等,小的这就给你包起来。” 拎着新衣服,赵晋回到客栈,快速洗了一个澡,甚至连头发都洗了一遭,再换上新衣服。 至于原来的衣服,赵晋想了想,干脆直接将它塞到柜子里。 他没有将柜子完全合上,特意留了一条缝隙出来,避免到时候猎犬嗅闻不到衣服上的香味。 等头发干了之后,赵晋小心地检查了一番,确保自己身上没有任何香味后,才松了口气。 他重新给自己化了妆,然后从窗口溜了出去,偷偷牵走自己的马,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出城门时,为了避免被发现端倪,赵晋还特意换了一个城门口。 出城搜查得要更加严一些,赵晋被拦着盘问了许久,对方的目光几次扫过赵晋的脸。 “出城门做什么?现在非常时期,无事不得出城。” 赵晋脸上露出着急的神色,“大人!小的这是有急事啊!人命关天,必须要出城。” “我是赫老爷刚刚带回家的小妾的兄长,本来这是一桩喜事,谁知道那丫头居然早就和别人私通了!” 黝黑的脸孔上,露出愤怒的神情,赵晋气得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昨晚才进的府,今天那丫头就和人给跑了!” “这要是追不回来,赫老爷肯定不会放过我啊!” 赵晋适时显露出些许害怕的情绪。 在出城前,赵晋特意打听过,这城中的确有一个富商姓赫,且家中不知道有多少房的小妾。 赵晋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蹲守了一会,看到有一男一女神色有些匆忙地出城,这才想到了这个借口。 显然,城门口的士兵也想起了出城不久的那对男女,神情有些复杂地盯着赵晋。 喜事?怕不是这人贪图富贵,将自己的妹妹卖给了那个赫老爷! 周遭人都投来了谴责的视线,赵晋佯装恼羞成怒,“你们看什么看?啊?别人的家事,关你们什么事?” 有胆小怕事地连忙收回了视线,生怕给自己招来了灾祸,也有胆大些的,直接朝赵晋啐了一口。 赵晋顿时瞪大了眼睛,就要撸起袖子和对方干起来。 士兵皱着眉,厉喝道:“想干什么?!” “大人!是这个人想要闹事先!”赵晋指着方才啐了他一口的汉子,大喊大叫起来,将恼羞成怒的人渣兄长的角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对方抱着手臂,嗤笑道:“怎么,你这种卖妹求荣的畜生,我啐你一口又怎么了?” 赵晋勃然大怒,一手牵着马,另一手就要打上去。 “够了!” 士兵怒喝一声,不耐烦地道:“你不是要去追人吗?还不快去?!” “再闹的话,老子就将你们两个都给抓了!” 赵晋缩了缩脖子,牵着马点头哈腰道:“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赵晋快步走出城门,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这一场闹剧没多少人放在心上,周围听到的百姓也只当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 两个多时辰后。 一队王庭出来的侍卫,跟在猎犬身后,进了城。 城中的士兵和百姓都有些惊惶,看到他们,连忙躲闪到一边去。 猎犬四处嗅闻,最后在一家客栈门口停住了。 为首的侍卫眯了一下眼睛,“看来是在这里,给我搜!” 他话音刚刚落下,方才停住的猎犬,突然抬头朝上面看去,然后直接窜上了楼! “诶!大人,这,这是怎么了?” 不少想要来住宿的人看到这副场景,纷纷离得远了些。 那些已经在此处住下的人,更是叫苦不迭,想要去退掉房间,又碍于下面凶神恶煞的侍卫,不敢前去。 “捉拿重大逃犯,你们最好配合一点。”一个侍卫猛地抽出自己腰间的大刀,狠声道:“否则,刀剑无眼。” 掌柜的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躲在柜台后面,眼睁睁看着他们跟在猎犬身后上了楼。 为首的侍卫扫了一眼对着门内吠的猎犬,直接一脚踹开了门。 第四百五十一章 逃亡结束 没有了阻挡,猎犬猛地冲了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跟在后面的侍卫脸色阴沉下来,却见猎犬一头扎进了一个柜子里,然后从里面叼出了一件衣服。 显而易见,他们追杀的人已经跑了。 数日后,赵晋几乎是半伏在马上,肩膀上还插着一支断箭,呼吸沉重,死死攥着缰绳,全靠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才让自己没有昏迷。 身后的追兵依旧紧追不舍,赵晋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可以看到幕城上插着的旗帜了,快了。 赵晋长长呼出一口气,用力一夹马腹,又加快了一些速度。 立陇国的士兵显然也明白,一旦让赵晋入城,便不可能再将人捉回去。 双方几乎都在拼命。 赵晋扭头看了一眼逐渐拉近的距离,拧起眉头,不行,得想办法解决他们,不然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没办法逃回幕城。 林子里树木茂密,赵晋需要伏低身才能确保不会被树枝拦住。 忽然! 赵晋的目光微微凝住,落在前面的某处。 他一勒缰绳,马匹长长嘶鸣一声,前蹄抬起,越过了前面绑着的细线。 紧追在赵晋身后的追兵也发现了端倪,但是赵晋伸手折了一根树枝,扫了一圈周围,确定了陷阱的位置后。 在追兵步入陷阱的范围时,立刻将树枝击打在细线上。 立陇国士兵的脚下,一张大网,立刻将这群士兵全部捆了起来。 赵晋瞥了他们一眼,没有多停顿,继续朝幕城奔去。 这应该是猎人设下的陷阱,这种为了捕捉野兽的大网,大多比较结实,没有那么容易挣脱。 两个时辰后,赵晋终于抵达了幕城的城门。 刚刚至城门处,赵晋便支撑不住,直接从马背上坠落下来。 幕城的城门被打开,“国公爷!” 一群士兵连忙将赵晋扶了进去,入手就是一片黏腻的血迹。 众人呼吸一窒,旁边的将领更是大声喊道:“快去叫大夫!” 在被扶起来的时候,赵晋哑着声音问道:“其余人回来了吗?” “他们两天前就回来了。”旁边的将领连忙应道。 得知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赵晋一直紧绷的心神松懈下来,失去了意识。 …… 营帐内,赵晋睁开眼睛,钻心的疼痛从肩膀处传来。 “醒了?” 赵晋循声望去,是赵行之。 “四皇子殿下,我睡了多久了?” 赵行之长长松了口气,“两天多了。” 见赵晋想要起身,赵行之伸手扶起他,“感觉怎么样?你那天昏迷过去的时候,还发着烧。” 想起之前回来的将士汇报的内容,赵行之皱着眉,训道:“下次莫要如此鲁莽,若是你再回来迟一天,只怕人都得要被烧傻了。” 难得被人这样训的赵晋懵了一瞬,抬头看到赵行之还带着怒容的神色,摸了摸鼻子,没敢出声。 等赵行之训完之后,赵晋才问道:“现在立陇国那边如何了?” “完颜坯现在朝后退了不少,驻扎在那里,不打,但是也不走。”说话的是刚刚走进来的戚嘉韩。 赵行之冷着脸道:“想要这样牵制我们的兵力不离开幕城。” 如此一来,除非赵国军队直接进攻,将完颜坯一举歼灭,否则,他们就不敢贸然撤兵。 赵晋笑了笑,“放心,现在立陇国的王庭乱成一团,完颜坯一定会撤兵离开。” 当日刺杀之后,众人一路忙着逃亡,甚至没来得及确认,究竟有哪些人刺杀成功了。 提起这件事,赵晋抬头问了一句,“回来的人,有多少刺杀成功了?” “三分之二。” 赵行之脸上明显有喜悦的神情,“现在立陇国,怕是自顾不暇了。” “完颜木勒死了。”赵晋扬了一下眉峰,补充道。 戚嘉韩与赵行之脸上俱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你刺杀成功了?” “嗯。” 赵晋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扶着床榻,在赵行之搀扶下起身,“走吧,先让完颜坯退兵。” “你身上还有伤,等多两日也无妨。” 赵晋摇了摇头,略略拧起眉,“现在时间太重要了。” 如果那些追兵挣脱了网,前去寻找完颜坯说了此事还好,否则,等完颜坯知晓这个消息,恐怕还要数日的时间。 “他们尽早退兵,我们也可以尽早回汴州。” 肩膀处依旧传来剧痛,赵晋的面色上却看不见任何疼痛之色,只是比起往日要苍白不少。 戚嘉韩和赵行之拗不过赵晋,只好与他一同上了城楼。 看着下方的离城楼有相当一段距离的立陇国军队,赵晋眯了眯眼,叫来几个嗓门比较大的士兵。 “你们带着炸药,前去立陇国军营前叫阵,告诉完颜坯,完颜木勒已经被我刺杀身亡的消息。” 想了想,赵晋又补充了几个人名,都是被他们杀死的,立陇国中的重臣。 “是!” 赵国的士兵一靠近立陇国军营,立刻惹来他们的警惕,在对方要挽弓射箭时,一个赵国士兵直接举起了手上的炸药包。 “你们要是敢放箭,我就将这炸药包点燃扔过去。” 立陇国的将士投鼠忌器,不敢再动手。 “你们想要干什么?” 赵国士兵操着大嗓门,“只是过来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你们的王上,完颜木勒已经死了!” 旁边的士兵又补充了几个名字。 完颜坯立刻从军营中出来,脸色阴沉,“你们有什么证据?” “我们前去刺杀的人,这两日刚刚回来,算算时间,你们应该也收到消息才是。”赵国一个士兵咧开嘴笑道。 “完颜坯,不如想想,为何你们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 完颜坯的脸色更加沉了几分,他还欲要问多几句,士兵却有些不耐烦了,直接丢下一句,“爱信不信,反正现在王庭乱成一团了。” 看着赵国的几个士兵离开的身影,完颜坯的副将凑近问道:“元帅,现在该怎么办?” “立刻联系王庭的人!核查消息!” 如果对方所言是真的,恐怕他留在王庭里的人,出事了。 不然,不可能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第四百五十二章 撤兵 完颜坯有所怀疑,在赵晋的意料之中。 二人本就是敌对,若是单单因为那么几句话就相信,火急火燎地撤兵回王庭,那才是傻子。 故而士兵回来告诉赵晋完颜坯将信将疑时,赵晋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头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 “把这个给完颜坯。”说着,赵晋直接将手上的东西朝士兵一扔。 一旁的戚嘉韩和赵行之有些好奇的视线望了过来。 “立陇国的国玺?!”赵行之失声道。 刚刚接过国玺的士兵手一抖,差点就把这玩意给摔了。 赵晋弯了一下嘴唇,星眸夹杂着些许无奈和狡黠,“没办法,完颜木勒将这东西藏在了床头,将人杀了之后,正巧看见。” “这都看见了,不得顺手拿走,万一有用呢?” 至少,现在可就派上用场了,有了这个国玺,不怕完颜坯不相信。 丢掉国玺这么大的事情,哪怕立陇国不知道是赵国做的,国内也该掀起轩然大波,完颜坯不可能会半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如果之前完颜坯只是相信了三成,有了这国玺,至少得信七成。 戚嘉韩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听到赵晋这话,恍惚地道:“你还真是顺手。” 闻言,赵晋笑了笑,抬起下颌,朝站在对面的士兵道:“将这东西送给完颜坯吧。” “这国玺,落入完颜坯手上,再加上他手中的军队,立陇国的王位,非完颜坯莫属。”戚嘉韩拦住了赵晋,沉声道。 赵行之在旁边沉吟了片刻,却没有阻挡赵晋的动作。 “仅仅一个国玺,完颜坯想要借此拿到王位,还要费一番功夫。” 赵晋望着士兵手上那块国玺,“完颜坯那些兄弟可不是吃素的,他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只能说明,他留在王庭的羽翼,被斩了不少。” 完颜坯率领军队回到立陇国,羽翼被斩,又打了败仗,局势会对他非常不利,在这场争夺王位的斗争中,直接落入下风。 “他的王兄,不是好相与的。”赵晋脸色微肃,一条条分析,“以完颜坯现在的处境,回到王庭,要不了多久,可能就会被自己王兄干掉了。” 发起战争,又大败,损失了二三十万将士,足以让对方借题发挥,将完颜坯彻底踩下去。 自古以来,争夺王位的斗争,一旦被踩下去,那就是死路一条。 当然,完颜坯也有可能成功,可几率太小了。 一旦被立陇国的大王子迅速平定了动乱,坐上王位,难保不会继续与赵行宇合作,再次出兵攻打赵国。 “有了国玺和军队,完颜坯才有可能与他王兄争个高下,立陇国的内乱,才能更久一些。” 戚嘉韩沉默片刻,松开了拦人的手。 士兵揣着立陇国的国玺,再次来到完颜坯的军营。 “区区几句话,休想要欺骗本将军。”完颜坯还未回到营帐内,见赵国士兵再次折返,沉着脸道。 士兵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完颜坯,还得要自己的敌军来帮忙争夺王位,这也是没谁了。 还不等完颜坯理解士兵这个目光是什么意思,就被对方的下一句砸愣住了。 “这是你们立陇国的国玺!” 随着士兵的声音响起的,是朝完颜坯砸来的一个方方正正的玉块。 完颜坯身边的副将眼神一厉,以为是暗器,对方故意这么说降低他们的警惕心,顿时抽出长刀就要劈上去。 待完颜坯回过神来,就看见与国玺长得一模一样的玉块朝自己飞来,而副将已经抽出长刀劈过去。 手上的动作快过完颜坯的思绪。 没有任何停顿,完颜坯本能反应下,抽出大刀,直接将副将的长刀击飞,然后伸手接过国玺。 “元帅?这……”副将急急忙忙地想要看完颜坯有没有被暗器伤到,结果对上完颜坯幽幽的目光。 他僵硬地将视线转到完颜坯手上的玉块上,咽了一下口水,“这,该不会真的是国玺吧?” 完颜坯没有回答副将,猛地将手上的玉块握紧,脸色阴沉,“你从哪里得来的?” “国公爷杀掉完颜木勒后,从他床头那里看到的。” 东西已经送到,士兵也不想再在这里留着,只道:“完颜坯,爱信不信,反正国玺在这里了,你不回去,等再晚点,估计等来的就是你王兄的诏令了。” 话落,士兵直接策马离开,完颜坯的副将想要留下他的性命,却被人拦下。 “元帅?” 完颜坯齿根紧咬,一字一顿地道:“他说的,很可能是真的,这是真的国玺。” 不管对方口中的刺杀是真是假,但国玺丢了是真的。 如此大事,他留在王庭的人,不可能没有传来。 国玺能够被从王庭送来了这里,没道理消息还没有送到。 那么只能是,他留在王庭里的人出事了。 “王庭现在肯定出了事。”完颜坯阴沉着脸,没有过多犹豫就下了决定,“立刻撤兵回国!” “元帅,那赵行宇那边……” 完颜坯目光冷肃,瞥了一眼副将,“再回迟一点,只怕我一到王庭,连性命都没有了。” “至于赵行宇,不用管了,老子给他争取了这么多时间,都没能拿下,真是废物!” 与赵行宇合作成功,拿下北地十六州,是锦上添花。 可若是因此丢了王位,甚至没了性命,能有什么用? 副将顿时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着实是因小失大,连忙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完颜坯没有让赵晋失望,甚至等不及第二天,当日就撤兵离开。 一直压在城外的立陇国军队撤军,整座幕城,这才真切地松了口气。 赵晋站在城楼上,看着完颜坯率领军队离开,眉头舒展了不少。 立陇国撤兵,赵国的这场危机,总算是即将谢幕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赵晋并未回头,紧接着戚嘉韩的声音响起,“之前我还以为你更适合刑部,现在看来,陛下没有将你安排错地方。” 赵晋握着栏杆的手微微收紧,笑道:“我更适合兵部。” 第四百五十三章 凯旋而归 立陇国撤军,紧接着,戚嘉韩率领军队回汴州。 比军队先一步抵达汴州的,是幕城大胜的消息。 赵乾直接在朝会上,命寿全将军报念出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哈哈哈哈!国公爷果真是天赋绝伦。” 站在下方的朝臣垂着脑袋,脸上也随之露出笑意,纷纷祝贺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这是天佑我大赵啊!” “陛下慧眼识英才……” 朝臣们一个接一个地道喜和拍马屁,不是极尽赞美赵晋,就是夸赞赵乾有眼光,不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至少表面上,朝会的氛围一片和谐。 赵乾坐在龙椅上,脸上的笑容没有下来过,显然很是受用。 “待戚将军、宣平国公归来后,朕要大赏!” 听到“大赏”两个字,不少人的眉心一跳,赵晋年纪轻轻,已经是宣平国公。 赵国的哪一个国公,不都是年过不惑,甚至花甲之年? 倘若再大赏,国公往上,不少人连忙垂下脑袋,不敢再细想下去。 站在下面的赵行止眸色暗沉了一瞬,皇子尚且没有封王,一旦赵晋封王,身价更是水涨船高。 不过…… 想到之前传回来的消息,赵行止的眉目舒展开,赵行宇反叛,平定叛乱后,不死,也和皇位终身无缘。 至于赵行之,皇帝可不能有任何生理缺陷,没有了一条手臂,等同于赵行之也失去了争夺皇位的资格。 现在的众多皇子中,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他,哪怕赵晋不效忠他,做一个纯臣,却也不错。 毕竟,他登基后,赵晋效忠皇帝,不就是等同于效忠他? 下朝后。 赵乾心头的喜悦之情褪下后,不得不考虑起另外一个问题。 幕城取得胜利,外患没有了,内忧却不容小觑。 南边的战场,马彦等人节节败退,现在已经快要打到澧阳了。 澧阳正好处在赵国南边边的交界,东南十多个县城,三个郡都已经落入了赵行宇手中。 按照现在的速度,等赵晋等人班师回朝后,第四个郡,也会被赵行宇拿下。 南边战事拖不得,可要不要让赵晋继续前往南边的战场? 赵晋的军事天赋有目共睹,有他在,胜算更大些,可是…… 赵乾拧着眉,手上的折子半天都没有看完一个,不断在心里衡量,怎样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与赵乾的纠结不同,丞相和太傅则是彻底松了口气。 “哈哈哈,这宣平国公,真是惊才艳艳!”太傅摇着头,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老夫敢说,这么多年来,没有见过哪个比宣平国公更有才能之人了。” 二十来岁,取得这个成绩,饶是丞相也心惊不已,赞同地点头,“不错,宣平国公如此才能,我观他品性也好,多了这么一个得力干将,赵国繁华鼎盛,指日可待啊!” “不过,四皇子,可惜了。” 太傅不仅仅教太子,也曾教导众多皇子,对赵行之还算了解,不免有些惋惜。 回想起传回来的赵行之的境况,丞相叹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且先看看吧。” 赵晋即将凯旋而归的消息在汴州城内传开,众人心思各异,动作不小。 眨眼间,大军抵达汴州城外。 赵晋抬眼望去,城门口处聚集的人不多,一干文武大臣,还有将百姓隔开的禁军。 “四弟,戚将军,宣平国公,一路辛苦了。”三皇子此次负责接待回来的众人,笑着迎了上来。 赵晋与戚嘉韩和赵行之一同下了马,他们身后的将领也纷纷从马背上下来。 “三皇兄。”赵行之的神情冷淡了些,朝赵行止拱了拱手便不再说话。 换作以往,赵行之必然会寒暄几句,哪怕只是表面功夫。 赵晋心头叹了一声,落在赵行之身上的目光隐隐有些担忧。 “三皇子殿下。” 众人朝赵行止行了一礼,对方“哈哈”大笑,拍了拍站在右侧的赵晋的肩膀,“诸位凯旋而归的消息,可是让父皇高兴了好些时日。” “先入宫吧,父皇在等着诸位。” 言罢,众人朝城内走去,赵晋等人再次上马,不过这回,旁边还有骑着马的赵行止。 入城后,赵晋才发现,沿路两边都是百姓,禁军牢牢拦在两侧,以防有百姓冲撞了军队。 星眸朝下扫了一圈,入目皆是百姓喜悦的目光,耳边一阵嘈杂喧闹,听不清他们在谈论什么,但从语气上可以听出,这些百姓的心情显然很高兴。 旁边的赵行止凑近了赵行之,看到他空荡荡的右臂时,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担忧地道:“四弟,你还好吗?” 赵行之瞥了一眼赵行止,声音冷淡,“劳烦三皇兄关心,我的身体尚可。” 没有多余的情绪,仿佛旁边询问的人不是“关心”他的皇兄,而是陌生人。 赵行止的神情不大好看,勉强扯出一抹笑,“四弟现在的模样,实在让皇兄放不下心来,这右臂没了,以后可……” “唉!”赵行止话没说完,重重叹了口气,同情而怜悯的视线落在赵行之空荡荡的右臂上。 赵行之的左手猛地攥紧了缰绳,因为骤然用力,手腕处传来些许的疼痛,不重,却足以提醒赵行之,他现在究竟是何种模样。 “三皇子说笑了。” 赵晋露出笑容,只是笑意不抵达眼底,“四皇子殿下虽然受了伤,可在战场上为国受伤,这是一件荣耀之事。” “再说了,殿下的左手没什么问题,对日常生活也没甚影响,待左手痊愈后,换一只手习武也是一样。” 星眸沉冷,赵晋的声音又轻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四皇子殿下如今挺好的,三皇子关心则乱了。” 赵行之略松了松手上的缰绳,恢复了几分以往的悠然,“宣平国公说得不错,劳烦皇兄挂心了。” “这自然是最好。”赵行止勉强扯出一句话后,就没有再开口。 赵晋偶尔瞥他一眼,都能看到对方那黑沉的脸色,着实不大好看。 第四百五十四章 再次请命 赵晋看到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赵行止难看的脸色,心里冷笑了一声。 故意戳赵行之的痛处,看来这三皇子平日里虽然与赵行之相安无事,却不知道心里有多嫉妒,否则,也不会这般迫不及待。 敛下心里的怒火,赵晋沉着脸,赵行之说得不错,如果这些皇子都是这样的货色,他们的确要将皇位争到自己手中。 赵晋可不想再屈居此等货色之下,听命于像三皇子之流。 因为有禁军开路,没多久,队伍抵达皇宫门口。 赵乾竟然在宫门口等赵晋等人。 看到这一幕,赵行止与赵晋身后的那一众文武官员,神情严肃,心思各异。 赵晋扬了一下眉峰,有些意外,赵乾居然亲自在此处等候他们。 而旁边的赵行止心绪波动极大,连赵晋都能听到他一瞬间变重的呼吸声,虽然很快调整过来,但足以窥见对方的震动。 心思百转,赵晋与赵行之对视了一眼,从马背上下来。 赵行之走在最前面,赵晋与戚嘉韩并肩而行,快要走至赵乾面前行礼时,赵行止却几个快步,超过了他们。 “儿臣参见父皇!” “臣等参见陛下!” 一道接一道的声音响起。 赵乾脸上挂着笑意,弯腰将赵行之扶起来,然后抬头对众人温声道:“都起来吧,今日是个大好日子,不用都板着一张脸。” 丞相是最先露出笑容的,他笑着附和道:“陛下所言有理。” 然后,赵晋便看着赵行止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正是,四弟、戚将军还有宣平国公大胜归来,实在是难得的一件喜事。” 赵晋望着乐呵呵的众人,笑意仅仅浮现在表面,眸底寒凉。 明明赵行之是赵乾宠爱的四子,受了如此重伤,乍一见面,赵乾眼里却只有胜仗,而不曾关心两句。 微微垂下眼睑,赵晋一言不发。 赵乾心中正高兴,也就没有注意到赵晋的异样,愉悦道:“都进去吧,也别堵在宫门口了。” 跟在几人后面,赵晋一身戎装进了大殿。 “臣等不负众望,完颜坯已经退兵,且立陇国现在大乱,短时间内,再没有精力把主意打到赵国头上。” 赵晋随着戚嘉韩单膝跪地,耳边是戚嘉韩禀报赵乾的声音。 接下来,应该便是论功行赏。 想到此处,赵晋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动,眸光晃了一下。 果不其然,在戚嘉韩禀报完此次出征事宜后,紧接着便是论功行赏。 一个个赏赐被赐下,直到此时,赵乾才拧紧眉头,关心了赵行之两句,“左手腕感觉如何?” “回禀父皇,尚好。”赵行之一板一眼地答道。 赵乾轻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那空荡荡的袖子上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稍会让御医给你看一下。” “你母妃也很担心你,下朝后,记得去看一下你母妃,朕直接让御医过去。” “是。” 许是因为赵行之的断臂激起了赵乾心中的不忍,在封赏完赵行之后,赵乾的声音顿了一下,又加多了几条封赏。 转眼就到了赵晋身上,赵晋抓准时机,在赵乾开口前,抢先道:“陛下,臣愿以封赏换成前去支援澧阳。” 现在马彦退守澧阳,赵行宇猛攻。 朝堂上顿时一片沉寂,戚嘉韩更是不着痕迹地用力戳了一下赵晋。 赵行止的目光或有或无地落在赵晋身上,心里冷嗤了一声。 赵乾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赵晋,沉声问道:“赵晋,你确定?” “臣确定。”赵晋抬起头,没有任何犹豫。 他必须要亲自前去,一是以目前的情况,马彦等人根本无法镇压赵行宇,二则是,赵晋要亲眼看到赵行宇被抓回来或者身亡。 否则,他无法确保,赵行宇是否会想办法浑水摸鱼。 赵晋可没有任由敌人在外蹦跶的习惯。 顶着赵乾的目光,赵晋依旧挺直腰杆,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意思。 良久,赵乾才沉声道:“好,朕命你统帅此次班师回朝的士兵,不日前往澧阳支援。” 朝堂上顿时响起几道吸气声。 赵行止的脸色很难看,本以为赵晋最多不过是随军出征,岂料这次竟然亲自率军?那岂不是一军之帅? 这次班师回朝的,可是戚家军,赵晋离开汴州前,曾有与戚嘉韩不合的消息传来,这次归来,赵行止尚且无法判断,二人有没有和好。 “父皇,”赵行止来不及多想,任由赵晋率军,于他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宣平国公毕竟从未独自率领军队。” “突然担任一军之帅,兴许会惹来众人的不服。” 赵行止此话一出,朝堂上的氛围骤然紧绷,尤其是赵乾并未回应赵行止此话。 片刻后,又有几名官员站出来,应和赵行止。 戚嘉韩眯起眼睛,不满地道:“三皇子,谁天生就率领过军队?本将军当年,不也是有过第一回担任一军之帅?” “再者,宣平国公在与立陇国一战中,立下赫赫战功,众位将士有目共睹,三皇子殿下不必为宣平国公担忧。” 赵行止脸色难看了两分,看来戚嘉韩已经与赵晋和好了。 赵晋没有理会赵行止,直接领命,“臣遵旨!必不负陛下所托!” 众人愣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赵晋身上。 赵乾也没有想到,赵晋会在此时领旨。 方才赵乾下令后,赵晋还未来得及领旨,赵行止便站出来阻止,可赵乾虽然有些犹豫,毕竟没有收回成命。 所以,赵晋领命,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赵行止回过神来后,心里徒然窜起怒火,“国公爷,你这分明是……” 怒火发泄到一半,戛然而止。 偏偏赵晋还扭头看向赵行止,有些不解地道:“三皇子想要说什么?” 赵行止怒气冲冲,却又说不出赵晋任何可以指责的地方,憋的脸都涨红了。 赵乾看了一会,摆了摆手道:“行了,就这么定了,戚将军说得有理,凡事都有第一回。” 第四百五十五章 嘲讽 三日后,赵晋再次一身戎装从国公府出来,这一回身后跟着白五。 他回头看了一眼国公府,恍然发现,自从来了汴州之后,他一直在不停地奔走。 赵晋浅浅舒出一口气,苦笑道:“希望这一战后,能够安定下来,好好地歇一歇。” “会的。”白五攥着缰绳,跟在赵晋身后道。 “但愿吧。” 时间还很早,赵晋不想待会离开的时候,与所有人告别,特意早早出门。 所以他们现在时间充足,可以慢慢去城门口会合。 赵晋左手攥着缰绳,指尖点在缰绳上,星眸沉肃。 马彦等人节节败退的一个重要原因,乃是因为赵行宇手中也有炸药。 自从他将炸药的配方递给赵乾后,便由赵乾任命人负责制作,虽然赵晋头上挂了个负责人的名头,但是基本不参与进此事中。 如今赵行宇究竟是如何拿到这炸药的配方,赵晋并不知晓,但这的确是一件颇为头疼之事。 赵行宇手中也有炸药,那当真是变成了热兵器的交锋,动则成千上万条性命。 赵晋目光微动,他需要想办法避免此事才成。 数日后,赵晋担任镇国大将军,率领二十万大军,抵达澧阳。 城门口处,马彦等人已经在等候赵晋。 赵晋走在马彦身旁,众人一同入城。 只是,刚刚走入城门,赵晋便忍不住皱起眉头,入目的街道一片萧索,零星的百姓也是满脸疲惫颓废。 似乎已经不对这一战抱有希望。 “澧阳现在是什么情况?”赵晋本想等抵达军营再询问详细情况,看见此情此景,却是等不及了。 赵晋左侧是徐岩,他面有愧色,“澧阳现在,撑不了多久了。” 不等赵晋接着询问,他就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我们在澧阳与叛军交锋了许多回,八成都是输的,损伤士兵近半,还有不少百姓直接逃了。” “能称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马彦在旁边也摇头道:“国公爷再来晚两天,恐怕我们已经又要朝后退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现在满目沧桑的澧阳,目光有些恍惚,“哪怕是现在,叛军再进攻几回,怕是也得要后撤。” “后撤?马将军是已经动了弃城而逃的念头吧?一直听闻马将军的威名,现在看来,也不过尔尔。” 陈枭嘲讽的声音在赵晋身后响起。 其实,在听到陈枭的第一个字音时,赵晋就眼皮不断跳动,果不其然,陈枭嘴里没吐出什么好话来。 刚刚在城门口,陈枭对马彦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会听到陈枭的嘲讽,赵晋竟然是半点都不意外。 马彦的脸色难看了许多,瞥了一眼陈枭,闭上了嘴,没有说什么。 只是当事人没有出声,有人却忍受不了。 今日澧阳的所有将领都出城来迎接大军,大大小小的将领都有,走在较后面的一个青年,涨红着脸,直接呛道:“陈枭,你以为自己有多厉害?!” 赵晋诧异地扬了一下眉峰,循声看去。 对方正满脸怒容地瞪着陈枭,眼中还有清晰可见的恨意。 “马灏,你们父子两个没本事,就不要以为别人也没本事。”陈枭连神情都没有变一下,视线半点没有分给对方。 “再说了。”陈枭似笑非笑地看着马彦,“我能力再不济,也不会放弃一城百姓,弃城而逃!” 这一番话,让徐岩也涨红了脸色,他又是惊愕疑惑,又是羞愧。 军队的真正统帅,其实是他,马彦因为旧疾,无法担任统帅,所以,情况沦落至今,他才是需要负最大责任的。 可是,怎么陈将军话里话外都是在刺马彦? 马灏重重地喘着气,双目瞪大,“你又没有和叛军打过,你怎么知道他们又多么难搞?” “再说了,明明知道打不过,不走,难不成你要所有将士和百姓都与敌军同归于尽吗?” “马灏!”一直沉默不语的马彦厉声呵斥道。 赵晋环着手臂,收起了原先想要劝阻的念头。 在留在汴州城休息的那两三日,赵晋将南边传来的所有战报都看了一遍,发现了里面的一些问题。 诚然,同归于尽不实际,毕竟他们的身后还有这么多座城池,可是,他们弃城而逃,已经快要变成习惯了。 想到此处,赵晋便在旁边看着,由陈枭骂醒他们也好。 “你们真的到了必须要弃城而逃那一步吗?已经打到没有可能抵挡敌军了吗?”陈枭掀起眼皮,明明是回答马灏,眼睛却一直盯着马彦。 马彦与陈枭四目对视,他除了方才厉喝那一声,没有再开口,神色间隐约能够窥见其中的难堪之意。 现在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陈枭与马彦面对面站着,故而马灏等着陈枭时,也能看清马彦的神色。 在看到马彦脸上的难堪之色时,马灏的目光更是嫉恨,近乎尖声道:“怎么不是?而且,陈枭,你区区一个四品的游击将军,也敢与监军大人这般说话?!” 这一回,陈枭的视线终于从马彦的脸上挪开,偏头落在了马灏的脸上。 “怎么不敢,一个连自己妻子都能抛弃,儿子都不认的人,我陈枭,怎么不敢这么与他说话?” 陈枭提高了一些音调,反问道。 紧接着,语气中的嘲讽愈发明显,“毕竟我再怎么以下犯上,好歹也不是一个人渣。” 赵晋被这惊天大瓜砸得都有些懵了,脑海中思绪飞快转动。 马彦,马灏,陈枭,抛妻弃子? 赵晋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徘徊,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他现在居然觉得这三人长得,当真有些相像。 本心里正羞愧不安的徐岩,也忍不住将视线落在这三人身上。 马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竖子休要胡言论语!”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马灏抬起手,气得指尖都在发抖,“陈枭,你不要太过分!” “够了!” 这番吵闹越来越偏离了边际,赵晋怒喝了一声,可算是让众人安静下来。 第四百五十六章 下马威 陈枭轻嗤了一声,倒是没有再说话。 赵晋扫了一眼神情不大好看的几人,转身继续朝军营走去。 没走几步,赵晋嘴唇张合,道了一句话,“不到最后一步,绝不能弃城而逃,如此只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而且,这满城百姓,谁不心寒?” 马彦的脸色抽动了一下,没有说话,旁边的徐岩倒是羞愧得脑袋都低了不少。 来到军营,赵晋让三军下去休整,自己却没有去休息,直接让一众将领去主帅的营帐议事。 原本主帅的营帐乃是徐岩的营帐,但赵晋来了之后,便理所当然地换成了赵晋。 只不过赵晋的营帐尚且没有搭建好,所以如今暂且还是用徐岩的营帐。 赵晋大致了解了一番情况后,还不等他将自己来时路上琢磨的想法道出来,马灏鄙夷的声音就先行响起。 “方才陈将军夸夸其谈,且看不上马将军和徐将军,想必心中是已经有了好法子,不如说出来让大家高兴高兴?” 陈枭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未接他的话,而是看向赵晋,抱拳行礼道:“澧阳现在是强弩之末,想必叛军也很清楚。” 赵晋点了点头。 何其是清楚澧阳现在的困境,他们率领军队前来的消息,现在应该已经被赵行宇获知。 不论是为了一举击溃澧阳,还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这两日,赵行宇的攻势一定会非常猛烈。 “在城门外挖一条壕沟。” 赵晋眼神骤然亮起,猛地抚掌站起身,“好主意!” 有巨大的壕沟在,赵行宇的人想要攻入城,是颇为艰难的。 攻城需要云梯,或者专门的巨木,而这些都需要平地,中间乍然出现一条壕沟,这些攻城器械都无法过去。 哪怕是士兵,也得要在壕沟前驻足。 换而言之,纵使赵行宇用炸药轰开了城门,他的士兵也没办法过来。 想要入城,就要先填壕沟。 用士兵的性命去填?赵行宇可没有这么多人,且一旦他这般做了,赵行宇的民心,也就散了。 那么,赵行宇唯有派遣士兵前去解决这条壕沟,他们处理壕沟的时间,足够他们将炸药扔下去,将人炸得人仰马翻。 “好!”徐岩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他们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壕沟? 虽然不能完全阻隔叛军,但是至少能够拖延他们一段时间。 “晚上再去挖壕沟。” 赵晋眯了眯眼,他不是第一回让人挖壕沟了,故而嘱咐起来驾轻就熟。 “……按照我说的去做,今夜一晚,便能够挖出一条足以暂时阻拦叛军的壕沟出来。” 马灏心有不服,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也只不过是暂时的,叛军迟早会攻进来,能有什么用?” 只要一想到这条被宣平国公和徐将军称赞的主意是陈枭所出,马灏心中便又嫉又妒,一个杂种,凭什么? “马灏!”赵晋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营帐内一些本想看好戏的将领,连忙将视线收回来,垂着脑袋一声不敢吭。 连与此事无关的将领都如此,更不要说直接被呵斥的马灏了。 马灏抬头对上冰冷的星眸,被吓得一抖,“末将,末将刚刚只是在胡言乱语。” 此话一出,马灏更是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胡言论语?” 赵晋拧起眉,有些厌恶,“现在是在商议大事,此等严肃场合胡言乱语?看来马校尉当真是拎不清!” “宣平国公,小儿只是年纪小,故而不懂事,还请国公爷看在他还小的份上,饶过他一回。” 马彦站出来微微弯腰抱拳,为马灏求情。 说是求情,马彦的话中却没有多少恳切之意,似乎笃定了赵晋不会发落马灏。 事实上,这营帐内有一半将领都是如此以为的,除了此次跟随赵晋前来,即戚家军中的将领知道,马彦这会,可是踢到了铁板。 他仗着自己是大将军,现在又是监军,而且资历颇深,以为赵晋会卖他面子。 马彦的确以为赵晋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己儿子,他当然清楚,刚刚马灏暗自嘀咕那一句,的确不妥当。 可也不过是暗自嘀咕罢了,训斥一顿即可,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不过,因为入城之后,与陈枭争执时,赵晋初时并未帮忙劝解,甚至隐隐有站在陈枭这边,以至于马彦此时的语气也颇为生硬。 赵晋忽然笑了,眯着眼睛看向马彦。 这马将军是在不满呢,故意借此提醒他,他是监军。 “年纪小?” 赵晋反问了一句。 闻言,马彦皱着眉,有些不解,但还是答道:“小儿虽然身为校尉,但也不过是二十又三岁……” 话音刚刚落下,马彦猛然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这一番话,换成对任何一个统帅来说,都没有问题。 因为能够坐在统帅这个位置,大多身经百战,换而言之,大多是年纪已大之人,至少也过了而立之年。 二十三岁的青年,的确只是一个小子。 可他面前这一位,比他儿子还要小! 不少人也想到了这一点,面色带着几分怪异。 “马将军,本将军与令郎,谁大谁小?” 马彦嘴唇嚅动了一下,缓缓吐出几个字,“国公爷小。” “所以,马灏这还是年纪小不懂事?” 赵晋问了一句,紧接着寒声道:“这是军营中,每一句话,每一道命令,都关系每个将士的性命!” “军中讨论大事,甚至每一个字都与澧阳的存亡息息相关,马灏将个人情绪带进来也就罢了,却还敢在此狡辩?!” 马灏额头顿时冒出细密的汗水,“扑通”一声跪下,“国公爷!末将知错,以后一定引以为戒!” 赵晋站着,冷冷地睨着马灏,“押下去,按照军令处罚。” 听闻此言,马灏心头的巨石落了下来,呼吸急促,大口喘着气,“多谢国公爷!” 幸好,幸好只是按照军令处罚。 军中商议大事时,他暗自嘀咕一句,虽违反了军令,却并不严重。 第四百五十七章 计划 马灏被押了下去,赵晋也借此好生敲打了一番众人。 无论是马彦还是徐岩,赵晋的接触都不多,尤其是徐岩,所以赵晋才特意借此敲打了一番。 “挖好壕沟之后,本将军打算直接让赵行宇无法再用炸药。” 一众将领面露错愕,他们一直无法解决赵行宇,便是因为这炸药。 双方都有炸药,偏偏赵行宇用兵偏诡,根本难以抵挡。 可倘若赵行宇无法使用炸药,这于他们而言,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将军可有什么办法?”徐岩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 和赵行宇打了这么久,死伤的将士近半,这些都是一直追随他的部下,徐岩不可能不心痛。 现在听到赵晋有办法解决掉赵行宇手上最具威胁的炸药,哪里还坐得住。 赵晋放缓了语气,安抚道:“徐将军稍安勿躁,且听本将军道来。” “赵行宇手上有炸药,我们将他们的炸药,全部引爆,他便也没有炸药可用了。” 本眼巴巴看着赵晋的徐岩,神情略略失望,苦笑了一声,“国公爷,这个法子我们也曾想过。” “但是一来,赵行宇军营守卫森严,再者,就算将军营里的炸药给炸了,他也完全可以再重新制作一批。” 说到底,这个法子与壕沟一样,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那就让没办法再重新制作炸药。”赵晋扬起眉峰,丢下一句话后,侧开了身,露出自己身后巨大的地图。 赵晋抽出手中的长刀,刀尖抵在其中一座城池上。 “赵行宇随军不可能携带太多的制作炸药的原料,我们将这些原料一同给炸了,那么,赵行宇想要再制作炸药,就只能从别处运原料过来。” 赵晋用长刀点了点赵行宇所在的位置,然后刀尖移开,绕着十多座城池,画了一个大圈,将他们悉数圈了进去。 “炸药里最不可缺少的就是硝石和硫磺,而赵行宇想要拿到硝石和硫磺,只能从自己占据的城池中运过来。” 赵晋手中长刀的刀尖再次回到赵行宇军营所在的位置,点了点,又点了点赵行宇周遭的城池。 “他想要拿到硝石硫磺,无论从哪里运,想要抵达澧阳城外,都必须经过这里。” 最后,刀尖落在庆云镇的位置上。 赵晋扭头看向聚精会神盯着地图的一干将领,弯唇笑道:“如果我们将庆云镇控制下来,那么赵行宇便拿不到硝石和硫磺。” “这炸药,自然也就做不成了。” 徐岩忍不住上前走了一步,“可这庆云镇的四周,都是叛军占据的地方,想要拿下庆云镇,至少要先攻下他旁边的一座城池,澧阳不一定能够支撑这么久。” “不用。”赵晋摇了摇头,“我们直接从这里绕过去,拿下庆云镇。” 刀尖划过一条密林小道,正好可以绕开叛军的城池,抵达庆云镇。 “但我们不一定能够守得住。”马彦一针见血地道:“庆云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哪怕赵行宇没想到我们会如此疯狂,直接拿下庆云镇,但是庆云镇一旦被我们夺回,赵行宇必然立刻行动。” “彼时四面夹击,庆云镇守不住。” 马彦说得笃定,一众将领无人反驳,哪怕是陈枭,也黑着脸不说话。 毫无疑问,赵行宇知道后,自然也明白,庆云镇不夺回来,他就无法获得炸药,彼时赵行宇的军队临时驻扎的军营,就会是那个被夹击的人。 赵行宇的军营,正好在庆云镇和澧阳中间。 “只要撑过五天,五天时间,兵分三路,拿下与庆云镇并排的另外三座城池,加上澧阳,可以对赵行宇形成夹击之势。” 赵晋神情冷静,没有一丝一毫地动摇,“彼时,赵行宇拿下后,剩下那十几座城池必然会军心大乱,我们可以再徐徐图之。” “但是赵行宇,必须要尽快解决。” 赵行宇在叛军中,乃是贼首,也是整支叛军的精神支柱,只要他在,叛军就能凝结成一股绳,但是一旦赵行宇倒下。 叛军就会四分五裂,至少不会如现在这般团结。 “太冒险了。”马彦的神情不是很赞成。 赵晋笑了笑,没有否认,“的确很冒险,但也正是因为冒险又疯狂,所以,赵行宇绝对猜不到我们的目的。” “他不会猜到我们会直接进攻庆云镇,因为这看起来是一条死路。” 赵晋收回长刀,不紧不慢地说服众人,“所以,偷袭庆云镇,只要够快,就有可能成功。” “一旦偷袭庆云镇成功,赵行宇必然大怒,会联合周遭的城池一同围攻庆云镇。” “此时我们的目的很明显,阻挡他拿到炸药的原料,所以,他不会想到,我们会敢在此种关头,直接夺去另外三座城池。” 赵晋挑了一下眉,锐气尽显,“我们的目的,从来不仅仅是阻挡他拿到炸药的原料,最为重要的,是围剿赵行宇。” “有庆云镇这个幌子在,赵行宇不会猜到我们的真正目的。” 营帐内,静默无声。 陈枭半眯着眼,他以为自己已经够疯了,没想到赵晋打起仗来,比他还疯。 其余人心中纠结万分,赵晋的计划太过危险和疯狂,但是又正如赵晋所言,因为太令人难以置信,他们出其不意,的确有可能取得胜利。 “想好没有?” 陈枭长长呼出一口气,“末将没有意见。” “其余人呢?” 见他们没有说话,赵晋又丢了最后一根稻草,“除了这个办法,那就只能与赵行宇硬刚,炸药的威力,诸位是知晓的。” “此前双方硬刚,导致的伤亡,诸位应该比本将军还清楚。” “所以,你们要怎么选?” 徐岩一咬牙,脖子上的青筋凸显,“我同意了!” 戚家军中的那些将领纷纷点头,“末将等听令行事!” 至于原本澧阳内的将领,徐岩已经同意,他们也没什么理由反对。 第四百五十八章 阻挡 正如赵晋所料,翌日一早,赵行宇亲自率军,准备攻城。 赵晋站在城楼上,目光落在赵行宇身上。 「殿下!」 赵行宇瞥了赵晋一眼,眼里的恶意毫不掩饰,恨不能生啖赵晋的血肉! 「何事?」他并未收回视线,只淡淡地问了一句。 「前面,前面过不去了!」 赵行宇猛地扭头看向前来禀报的一个小将领,对方愁眉苦脸的,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什么叫过不去了?」赵行宇咬了咬牙,问道。 「前面多了一条极宽极深的沟,我们的军队根本过不去!」 小将领苦着脸,本是想要借今天,直接一举拿下澧阳,给宣平国公一个下马威。 谁不知道殿下与宣平国公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作为这次前锋,还想着成功拿下澧阳后,殿下定然会重重有赏。 这下可好了,出师未捷就无法再寸进半步了。 赵行宇皱起眉头,回想起之前赵晋在云州郡抵御北离和梁王时,曾经用过的壕沟。 想到此处,赵行宇一夹马腹,想要走近一些确认是不是壕沟。 城楼上的赵晋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赵行宇身后跟着近百士兵,逐渐靠近城楼。 他轻笑了一声,朝旁边跟着他的一名将领抬了抬下颌,「沈中郎将。」 「国公爷。」 「准备炸药。」 沈青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赵晋的意思,大声应道:「是!」 赵行宇还在一步步靠近,他已经隐约能够看到,前面出现了断层,正是壕沟所在之处。 忽然!赵行宇猛地停下了脚步,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来。 他抬头看向澧阳的城楼,赵晋正看着他,而在赵晋身旁,是投石机? 赵行宇的瞳孔微微微微收缩,「后退!」 话音刚刚落下,他迅速朝后退去。 赵晋扬起眉峰,有些惋惜,「可惜了。」 只要赵行宇再朝前走两步,就能进入投石机的射程。 虽然没能靠近仔细瞧一瞧,但是赵行宇初步判断,应该是壕沟。 壕沟的位置,在澧阳的射程之内,原本赵行宇能够一而再地击败马彦等人,甚至差点攻入城,便是凭借骑兵和战车的速度。 骑兵与战车,扛过一轮炸药便足以冲到澧阳的城门处,马彦等人不敢再扔炸药,而赵行宇则能借此一举攻破城门。 可现在有了壕沟,他们想要靠近城门必须要解决壕沟。 最好的办法,便是用木板搭建一座短桥,或者将土填回去,但无论哪一个,都需要长时间停留在壕沟旁边。 这无疑是给了赵晋机会,直接轰炸他们。 赵行宇没想到,下马威没有给成,反倒是自己先被难住了。 「殿下,现在怎么办?」 赵行宇死死攥住缰绳,不甘心地瞪了城楼上的赵晋一眼,「先回去!」 叛军靠近澧阳,又无功而返。 沈青和叛军打了这么多场,还是第一回看到叛军吃瘪,畅快不已,「谁能想到,不过一个壕沟,竟然就能难住对方。」 赵晋收回视线,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澧阳的另外三个方向,都不容易攻城。 赵行宇手上骑兵最多,澧阳左右两侧不是密林就是乱石堆,且密林内还有哨塔,叛军想要从这里进来,定然得要付出不轻的代价。 毕竟,骑兵在密林里可不占优势,另一侧的乱石堆亦然。 骑兵速度被迫慢下来,居高临下的澧阳就能用炸药很好的防守的,逼得赵行宇花费巨大的代价才能拿下澧阳。 至于澧阳的后面,赵晋昨夜已经连夜嘱咐他们盯着点了。 赵行宇敢从背后偷袭,赵军就会让他尝尝前后夹击的滋味。 这会听到沈青的话,赵晋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壕沟有多大的作用,不过是正好针对了赵行宇的弱势,发挥了我们的优势。」 「这壕沟,不是无解,只要赵行宇派人丈量好壕沟到军营的距离,他们完全可以利用投石机,将泥土投到壕沟内。」 赵晋偏头看着那条宽大的壕沟,「如此一来,我们也无能为力。」 除了在对方丈量壕沟时靠近的那短短时间里猛攻外,其余时候,根本无能为力。 不过,这就要看赵行宇能不能想到这个法子了。 如果想不到,那么他便只能付出惨重的代价。 沈青闭上了嘴,咽了咽口水,望向赵晋的目光都带着些敬畏。 「走吧。」赵晋收回视线,抬脚走下了城楼。 他人已经现身了,赵行宇现在也被难住,是时候前往庆云镇了。 下方,五万军队已经准备好,只等赵晋。 赵晋翻身上马,看着这五万精锐,敛眉肃穆道:「出发!」 跟随赵晋前往庆云镇的,皆是戚家军。 赵晋与他们已经经历过幕城的战场,不需要再重新磨合。 这一番行动的危险性极大,赵晋没有时间再与旁的将士磨合,磨合过程出现任何问题,对整个计划都将士致命的。 戚家军随赵晋负责庆云镇,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五万大军,一同前往庆云镇,动静太大,半路便可能会被发现。 赵晋将五万人直接分为五支队伍,兵分五路,最后在庆云镇会合。 两日后,赵晋率领的一万人,首先抵达庆云镇外,躲在左侧的密林里。 「等人齐后,两百人与我一同,先行翻墙进去。」 赵晋身边围着几个将领,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面前画了线条和写了字的地面。 「国公爷,两百人,恐怕控制不了城门。」 庆云镇算是一个大镇,现在又是战时,城门的守卫不少,两百人太过勉强了。 「不需要控制城门。」赵晋手上握着长刀,刀尖在地面上滑动,点了点庆云镇城门内的位置。 赵晋解释道:「城门皆是朝里开,我们只要闯进去,将城门打开即可。」 「城门一开,外面剩余的将士一同涌进来,只要进了城,这庆云镇,就是囊中之物。」 但是,守住城门,让外面的同袍进来,无疑是一件极为困难且危险的事。 赵晋直言道:「作为前锋的这两百人,等于前去送死。」 为您提供大神不能不爱喝水的《庶子之征》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五十八章阻挡免费阅读. 第四百五十九章 险阻 庆云镇城门的守卫,是他们几倍之多,先不说冲到城门处有所么艰难。 一旦他们打开城门,还需要坚持到藏在两侧的将士入城,阻拦庆云镇的将士在此期间将城门关上,前功尽弃。 赵晋此话落地后,没有一个人后退。 「马革裹尸没什么不好的。」赵晋对面的将领咧嘴笑道,半点没有将这个危险放在心上。 「好!」 赵晋脸色严肃,星眸内是止不住的赞赏,「说得好,从踏上战场起,我们便要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 「去看看,其余人还要多久才能到。」 「是!」 赵晋将此事先在已经抵达的一万人中说开,挑选自愿充当这两百先锋的人。 戚家军中,几乎没有贪生怕死之徒,赵晋说明后,大多数人都争当此两百先锋。 赵晋从中挑选了两百人,加上他一共两百零一人。 却没有想到,最遭到了阻拦。 谢晓不赞同地看着赵晋,「国公爷,你怎么能够去冒险?」 先锋的危险,可以预见,赵晋身份尊贵,没人愿意,也没人敢让赵晋出事。 「我意已决,不必再多言。」赵晋一句话拦下了所有想要劝说之人。 赵晋等了半日,终于传来全部抵达的消息。 五万人并未汇合,而是四散在庆云镇的城门口,避免汇合后,人数太庞大,被发现端倪。qs 「待会城门开之后,派一万人去守住另外三个城门,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赵晋要确保,今晚不会任何他们之外的人知道,庆云镇落在了赵军的手中。 嘱咐好之后,赵晋带着两百人,接着夜色的掩映,小心翼翼地潜伏到城楼下方。 他们在的位置靠近角落,更加昏暗,且这一处地方不容易被注意到。 动手前,赵晋已经摸准了上面城楼士兵巡视的规律,抬起右手,那是一个小小的弓弩,但它射出来的不是弩箭,而是带着铁钩的钢绳。 紧跟其后的,是两百条射出的绳子。 赵晋拉了一下,确保稳固后,直接借着绳子,在城墙上攀爬起来。 他攀爬的速度不快,但是很稳,而且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引来士兵的注意。 良久,赵晋即将抵达城楼上,他攥住绳子,没有继续朝上爬,而是小心地将耳朵贴近城墙,仔细听着上面的动静。 片刻后,赵晋松开一只手,挥了挥,然后快速朝上爬去,身形灵活利索地翻过最后的墙壁,上到城楼上。 这一处角落,此时正好没有人巡逻。 两百人在这一个角落聚集,赵晋压低声音嘱咐道:「全力朝城门处跑去,不要恋战,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是!」 城门外,赵军已经在逐步朝城门靠近,城门内,赵晋一马当先,领着两百人,直接下城楼! 这一番动静很快惊起了庆云镇城楼上的将士。 「敌袭!敌袭!」 「咚!咚!」当即有叛军敲响了鼓声,以警示整个庆云镇。 赵晋两耳不闻,手上握着长刀,干脆利落地将身前拦路的将士斩杀! 「是赵军!」 「这么一点人也敢闯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杀!」 赵晋提着刀,几乎是一刀一个人,每朝前走一步,便多一个刀下亡魂,「快走!不要恋战!」 两百人成两列,紧紧相贴,而赵晋则是最前面的那一人,犹如离弦的利箭,没有过多与他们纠缠。 劈开一条路便一股脑地朝前冲去! 下城楼这一段路是最为艰难的,仅仅是这一段路,两百人便骤然减了五分之一。 没有人有心力顾及倒在地上的同胞的尸体,双目赤红,握着刀的手从未停过,只能不断地挥刀,杀人,才能从中撕开一条路。 「还有两级台阶!」 赵晋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又朝前踏了一个阶梯。 他和走在最后的人压力是最大的,足足要面临三面的敌人。 赵晋紧咬着牙,踏过了最后一级台阶,在下了城楼的那一刻,赵晋立刻朝城门冲去! 身后的将士紧紧跟在他后面。 「放信号弹!」 在离城门还有几步之遥时,赵晋高声厉喝道。 队伍中间,立刻有人拿出了一个信号弹,一拉引线,「咻!嘭!」 接连两声响起。 下一刻,放信号弹的人因为无暇抵挡敌人的进攻,胸口被开了一个血口子,缓缓倒在地上。 在他倒下的瞬间,立刻有人填上了他的位置。 如今,他们四面八方都是叛军,被牢牢挤压在中间,近乎踩着一具具尸体出去。 对方也知晓了他们的意图,攻势更加猛烈! 「快!拦住他们!他们的目的是城门!」 「这些人是为了打开城门!」 城门外,四万赵军已经在朝城门口全力赶来,剩下的一万将士则朝另外三个城门奔去。 赵晋粗喘着气,一鼓作气,直接冲到了城门前,左手握上了门栓! 几乎是瞬间,所有叛军都朝赵晋攻来,赵晋右手握着刀,艰难地抵挡着朝他手上砍来的大刀。 太多了。 赵晋的动作越来越慢,而朝他砍来的刀却越来越多,他根本没有心力拔出门栓。 幸而因为叛军的攻势大多落在了赵晋身上,在赵晋快要坚持不住时,原本跟在他身后的赵军,挤到了他的身侧。 越来越多的赵军紧紧贴着城门,他们将插着门栓的部分牢牢围了起来。 赵晋没有再管周遭刺来的大刀,旁边的赵军,帮他将所有攻击抵挡下来。 赵晋手上用力,将门栓拔出! 「所有人!留两个人,其余的,全部将他们拦在外面!」 众人都围在城门这里,朝里面开的城门,根本没办法打开。 赵晋的握着长刀,一刀解决了两个人,「快!就差最后一步了!不能功亏一篑!」 他们现在只剩下了一百来人,而叛军有近千人。 这还是因为,鼓声响起后,庆云镇的军营中的士兵还没有赶来。 他们必须要在对方赶来之前,将城门打开。 一百来人,直接围成了一个半圆,圆的里面是两名赵军士兵和庆云镇的城门。 为您提供大神不能不爱喝水的《庶子之征》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五十九章险阻免费阅读. 第四百六十章 成功 刚开始,这个半圆很小。 所有赵军双目通红,艰难地一步步朝外走,将这个半圆扩大。 他们已经什么都无法想,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和机械地挥动酸痛的手臂。 赵晋感觉两只手都不是他的了,但他更清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停,停下,就意味着前功尽弃。 「大家再撑一会!」 赵晋艰难地又朝外走了半步。 一百来人,竟然硬生生逼着近千人朝外退开。 等里面的空间足够开城门时,留在半圆中的两名士兵立刻一人扒着一扇门,将城门拉开。 城门外的景象一点点映入他们眼中,仿佛希望洒在赵军众人身上。 众人咬着牙,没有再前进,而是牢牢维持着这个半圆。 不过是开城门的功夫,赵晋他们只剩下一百人不到了。 赵晋扭头看了一眼,城门已经打开,赵军也即将入城。 「断开!」赵晋吼了一声。 众人明白,现在就是要将城门支撑到他们入城。 快了,再撑一会。 这是剩下的几十名赵军心中的念头。 整个半圆从中间断开,各自压住一扇门,让它保持打开的状态。 哪怕叛军的利器刺入胸腹,哪怕没有了气息,赵国士兵的脊背,依旧牢牢抵住城门。 突然! 赵晋等人的前面也传来了声音。 是叛军! 赵晋迅速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军队的距离。 二者相差不大,现在就看,谁最先抵达了。 赵晋的口腔内满是血气,身上已经不知道添了多少个伤口,但是他的后背,半点都不敢离开城门。 十米, 五米, 一米, 他们的人先到了! 赵国大军率先涌入城门,两百先锋,仅仅只剩下二十人不到。 剩余的赵晋等人大松了一口气,他们成功了! 正如原先所说,只要入了城,庆云镇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庆云镇内驻守的人不过两万大军,自然不是赵晋四万大军的对手。 赵晋手中的长刀抵着地面,他拄着长刀歇了一会,喘匀气后,立刻加入了厮杀。 半个时辰后,庆云镇战败。 赵晋几乎快要站不稳,他双腿微微岔开,右脚抵着墙边,勉强站直了身。 脚下踩着的土地黏腻一片,混杂着血水。 「封锁城门!」 庆云镇的四座城门皆被关起来。 周遭的城池半点不知晓这一场在城内的厮杀。 赵晋并未更换庆云镇上的旗帜,上面依旧挂着叛军的旗帜。 又因为城门外没有任何血迹和尸体残留,以至于周围的城池,竟然没有发现,庆云镇已经换人了。 「传信回澧阳,已经拿下庆云镇,另外五万大军,可以出发前来了。」 赵晋要在短短数日内,再拿下三城,对赵行宇所之处形成包围合击之势,仅仅靠这五万大军,当然不够。 庆云镇的情况只能勉强隐瞒两日左右,为大军赶来争取时间,一旦他们对周围的城池出手必然瞒不住。 没有足够的兵力,在双方都有炸药的情况下,很难守得住城池。 想到这里,赵晋吩咐下去,「让人在庆云镇四面都挖一条宽阔的壕沟,直接将庆云镇隔绝开。」 与此同时,澧阳。 在赵晋抵达庆云的当日晚上,陈枭率领了五百人朝赵行宇的潜去。 无论是赵晋冒险偷袭庆云镇,还是陈枭袭击赵行宇,都危险至极。 马灏听到由陈枭前去时,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声来。.br> 「这陈枭,最好死在那!」 与马灏同一个营帐的是另一个校尉,他刚进来,就正好听到这话。 冷嗤了一声,拿了自己的东西就离开。 马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当日陈枭和他们吵了架后,陈枭意有所指的「抛妻弃子」引来了无数人的好奇。 没两天,这件事就被人挖出来了。 因为陈枭根本没有隐瞒的打算,有人壮着胆子问了一下,陈枭便一五一十告诉了对方。 当日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军营! 马彦之前还有一个妻子,但是取得赵乾信任,成为帝王身边的红人后,出身商贾之家的妻子,不仅无法成为马彦的助力,反而成为了他的污点。 后来,马彦再娶了世家之女为妻,现在的妻子,自愿当侧室。 侧室虽然比侍妾好听,但在权贵家中,除了正妻,其余的,与侍妾又有何区别? 马彦新娶的妻子善妒,根本容不下前妻的存在,几次三番要置她与陈枭于死地。 之后,马彦无法,便休掉了前妻,即现在的侧室,并将陈枭赶出家门。 彼时陈枭只有八岁,与母亲相依为命。 而且,当初他们还是被净身出门。 一个女子,带着一个八岁的孩子,几乎身无分文,生存艰难,然而马彦知晓,却从未相助过半分。 陈枭原名自然不是这个,这是他自己后来自己取的,随母姓。 众人不敢在马彦面前放肆,对于马灏这个,现任妻子的儿子,又被宣平国公训斥了的校尉,他们可就没什么担忧。 很多时候,他们根本就不避着马灏,直接当面谈论此事。 马彦这件事做得不地道,不管马灏再如何生气和反驳,大家都不是瞎子和傻子,谁对谁错,自然分明。 陈枭手下的那一群士兵,甚至私底下给马灏使绊子。 偏偏马彦又对此事不发一言,马灏几次告状都无疾而终。 陈枭率领着五百人,小心地靠近叛军存放炸药的地方。 「制作炸药的营帐和存放炸药的,在两个地方。」先潜进去查探的士兵在陈枭耳边说道。 两个地方相隔甚远,陈枭「嗤」了一声,「这赵行宇还挺精神。」 「你们,带一般人去制作炸药那里,直接将那里给炸了。」陈枭点了两个人。 而他领着剩下的人,小心翼翼地藏在存放炸药的仓库附近。 「嘭!」 没多久,一声巨响在军营内响起! 营帐内,赵行宇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出营帐,「怎么回事?!」 「炸药坊那边,被炸了!」不少士兵纷纷赶往炸药坊。 赵行宇的脸色很是难看,正欲说话,又是「嘭」的一声。 为您提供大神不能不爱喝水的《庶子之征》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六十章成功免费阅读. 第四百六十一章 爆炸 这次的声音是从另一侧传来的,而且不是一声。 炸药仓库传来的第一声巨响,只是一个开始,紧接着,数声巨响几乎是重叠在一起,同时爆发! 赵行宇甚至能够感受到脚下的地面微微颤动,耳边的所有声音都被炸药爆炸的响声盖过去。 「立刻给孤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 响声还在继续,炸药库那边堆放了太多炸药,只要一个爆炸,连锁反应之下,整个炸药库都无法保存下来。 陈枭等人好不容易才从爆炸的范围逃出去,嘴边还带着血。 「赶紧离开。」陈枭朝身后低喊了一声,众人加快脚步,趁现在叛军都挂心在炸药库上,他们迅速撤离。 赵行宇赶来,看到的是依旧在爆炸的炸药库,离得近,爆炸声愈发响亮,几乎要将他的耳朵都震聋。 面前根本看不清炸药库的模样,炸药爆炸的火光,掀起的尘土,还有产生的浓烟,遮挡住了整个炸药库的情况,让人看不清。 可从爆炸声来看,情况绝对不容人乐观。 而且这么多炸药一起爆炸,热量极其恐怖,众人只是稍稍靠近,都觉得自己要被烤熟了。 赵行宇目眦欲裂! 这种情况,根本没办法进去救援。 里面,所有的炸药都没了。 「后退!全部撤退!」 赵行宇几乎要将牙齿咬碎,现在这情况,很有可能是有人捣乱,但是他却顾不上去追查原因。 炸药库有多少炸药,只有赵行宇和炸药库内值守以及炸药坊的人清楚。 奈何炸药库和炸药坊的人,爆炸来得太突然,他们皆没有逃出来,所以现在只剩下赵行宇一个人知晓这炸药库的情况。 依照炸药库的存量…… 赵行宇一边朝后撤,一边不甘心地回头看炸药库的情况。 爆炸在一点点向外蔓延,原先他们前去查看炸药库的位置,已经变成了废墟,纳入了爆炸的范围。 叛军军营中的炸药被全部引爆,直接将军营炸了三分之一。 如果赵行宇撤退慢些,怕是叛军的人数,也得要烧三分之一! 「殿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一众将领聚集在一个小将领的营帐内,焦躁不安,时不时瞥一眼赵行宇,或者是重重地叹口气。 「是啊,我们现在手上没有炸药了,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 「立刻联系其余城池,将炸药所需的原料,即刻送来,并且再送些炸药以解燃眉之急。」 赵行宇双手撑着桌案,慢慢地紧握成拳,「这几日暂缓攻城,加强巡逻,只要等炸药送来了即可。」 现在的确是没有什么旁的办法,一众将领应下。 「孤不想再看到,敌军能够自由进出军营。」赵行宇咬着牙,声音阴冷,目光一寸寸地扫过众人,「听懂了吗?」 赵行宇的目光太过恐怖,将领们甚至不敢稍加犹豫,连声应道:「听懂了!」 右手卸了力气,离开桌案,赵行宇抬起右手朝外摆了摆,「都下去,今日值守的将士,自己下去领罚。」 一名将领苦着脸应下了。 陈枭领着人,顺利回到了澧阳。 刚刚一入城门,他立刻感受到了一道充满的恶意的目光,陈枭望过去,毫不意外地看见了马灏。 锋利的眉峰扬起,陈枭弯起唇,直接当着前来接他们的一众将士的面,毫不客气地问道:「马校尉,我安全回来,你很失望?」 霎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马灏身上。 徐岩有些厌恶地皱了一下眉,扫了马灏一眼,然后看向马彦。 对上徐岩的视线,马彦顿时明白了徐岩的意思,神情有些不悦,「闹什么?」 带着不耐烦的三个字不知道是在说陈枭挑起事端,还是在说马灏不懂事,亦或者二者都有。 陈枭直接嗤笑了一声,对徐岩抱拳道:「徐将军,幸不辱命。」 「辛苦了。」徐岩按下把马彦骂一顿的冲动,拍了拍陈枭的肩膀,心里对这个后背很是满意。 虽然性子有些尖锐,但少年人嘛,总归是要锐气一些。 「末将先下去歇息一下。」 徐岩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看到徐岩对陈枭的亲厚,旁边的那些将士隐约明白了徐岩站在谁那边。 不少人望向马彦和马灏的视线都带着些奇特,尤其是看向马彦的。 毕竟,马彦的声名实际上是胜过徐岩的,只不过因为他身有旧疾,所以才会担任监军,否则,这统帅的位置,当初是轮不到徐岩的。 然而,众人没有想到马彦竟然会是这等抛妻弃子之人。 犹如偶像的滤镜碎裂,紧随而来的,便是连绵不绝,斩不断的窃窃私语。 「马将军怎么……刚刚陈将军也没有说什么。」 「他本来也不喜欢陈将军这个儿子,当然会……」 马彦脸色铁青,直接离开了。 当事人走了一个,众人的视线自然悉数落在了马灏身上。 马灏待不住,连忙跟在马彦身后离开。 「行了。」徐岩眼神微厉,「这里是军营,不是给你们八卦用的!」 众将士连忙站直了身,「是!」 赵晋等了两日,整个庆云镇皆禁止外出,一时间竟然也没叫叛军发现庆云镇的不妥之处。 直到青天白日下,五万大军朝庆云镇疾行而来,而庆云镇直接开门将人迎了进来,众人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赵晋看着桌案上好几封从周遭城池递过来的书信,言语中皆是试探。 这几个城池尚且是比较温和的,有些城池已经直接兵发庆云镇,在来的路上了。 「去将旗子给换了。」 五万大军抵达时便已经隐瞒不住,也没有必要隐瞒了。 「是!」 当日,庆云镇城楼上的旗帜,换成了赵国的旗帜。 这一下,那些叛军占据的城池,哪里还不明白,庆云镇恐怕早已经落入了赵国军队手中! 消息灵通一些的,查探到占领庆云镇之人乃是赵晋,毫不犹豫立刻派兵前往庆云镇。 赵晋摊开地图,估算了一下周遭城池的军队抵达庆云镇所需的时间。 为您提供大神不能不爱喝水的《庶子之征》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六十一章爆炸免费阅读. 第四百六十二章 奚城 赵行宇恐怕会有所行动,但是他手上没有炸药,壕沟就够处理他的了,不足为惧。 左边的奚城…… 星眸微眯,赵晋沉吟片刻,「两天时间,只是一个奚城,应该足够了,只要今明两日内拿下奚城,左侧的威胁可消。」 奚城左侧并未紧邻城池,而是隔着几座连在一起的山峰,那些人想要翻山而来,赵晋完全可以在路上将人伏杀。 所以,主要面临的威胁是前面和右面两座城池。 不过抵挡两三日,应当不是问题,赵晋需要考虑的是,一旦他拿下了四座城池,十万大军分散,如何能够守得住这四座城,然后与徐岩夹击赵行宇呢。 修长有力的手指不断摩挲着地图,半响后,赵晋提笔写下一封信,命人递去澧阳。 澧阳原本还有八九万大军,他率领来的军队中还剩下十万大军,再抽调五万大军过来不成问题。 紧接着,赵晋又将白五叫进来,「你联系僧帆,让他在叛军占据的城池里,散布赵行宇勾结外敌的消息。」 赵晋敲了敲桌案,语速很快地又补充道:「再挑选一些士兵,想办法潜伏进这些城池里,不仅要让他们怀疑赵行宇,还要搅起叛乱。」 「赵行宇他们不是搞叛乱这一套吗?」赵晋笑了笑,「那我们也在他们内部搞这一套。」 白五的眼底掀起波澜,低头应下了。 坐了一会后,赵晋起身去了军营。 「国公爷。」沈青大步前来迎接。 「奚城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拿下庆云镇的第二日,赵晋命人秘密去奚城四周燃烧大量的秸秆,不能让人发现是他们所为。 「已经烧了两天了,现在奚城四周经常烟雾缭绕的。」 赵晋点点头,问道:「有没有被人发现?」 「国公爷放心,未曾。」沈青高兴地笑道:「他们一出来查看,我们的人就会先走开,换一个地方继续烧。」 「那秸秆,烧起来烟雾很大,对方想要埋伏都没办法,一旦秸秆烧起来,烟雾缭绕的,在里面都看不太清人。」 「而且就算他们扑灭了秸秆的火,也有不少烟雾。」 剑眉舒展,赵晋单手背在身后,边朝军营内走去,边道:「烟雾重即可,这两日,再烧多一些。」 沈青先是点头应下,然后纳闷地道:「国公爷,这样真的能够下雨?」 「可以。」赵晋敢明目张胆地燃烧秸秆来催促雨水的落下,便是因为现在的人并不知道,燃烧秸秆产生大量烟雾,能够降雨。 实则就是大量烟雾在空气中会凝结成水珠,而且还会导致二氧化碳浓度的上升,如此一来,奚城的气压和空气中的含水量发生变化。 兴许召不来一场持续的大雨,但是一场短时间的中雨还是可以的。 只要有雨,炸药就失去了作用,他们攻打入城即可。 「烧了两天,今天或者明天就可以,准备好攻城的巨木和云梯,随时准备出发!」 沈青带着几分兴奋地应下,「是!」 当日下午,庆云镇前面的青州以及右边的惠罗城,一同朝庆云镇发起进攻。 听闻消息时,赵晋并未现身,对前来禀告这件事的士兵道:「这场仗打不起来,两边的城楼准备好炸药,只要一靠近,直接炸。」 但是赵晋猜测,根本用不上炸药。 正如赵晋所料,叛军还未进入庆云镇城楼上的投石机的攻击范围,就已经停住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条巨大的壕沟。 与澧阳紧急挖出来的壕沟不同,庆云镇四周围着的壕沟更深也更宽,想要将其填平,无疑需要更加多的时间。 可城楼上的投石机可不会给他们时间。 本想来围攻捉拿赵晋的众人,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中。 双方僵持了下来。 半夜,赵晋的房门被敲响,「国公爷,下雨了!」 赵晋猛地睁开眼,从床上一跃而起,三两下换了衣袍,扎好头发后,拉开了门。 白五站在外面,沉声道:「奚城下雨了。」 一听此话,赵晋快步朝外走,问跟在身边的白五,「其余人准备好了吗?」 「已经全部在城门口集结。」 赵晋来到时,五万大军静悄悄地站在庆云镇的西城门处,前面的士兵手上还扛着两块又长又宽的厚木板。 庆云镇没有下雨。 「国公爷!」 赵晋穿过一众将士,来到最前面,眉目冷肃,「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扛着木板的士兵率先出了城门,将两大块木板铺在前面的壕沟上,顿时出现了两座可以通过「桥」。 五万大军有序地踩着木板过了壕沟,除了看到赵晋时的那一声「国公爷」外,没有人再出声。 赵晋最初没有打算偷袭奚城,因为下雨一事,谁都无法掌控。 赵晋也无法确定,究竟何时会下雨,但他潜意识里,更多是以为会是白日。 没想到,竟然是深夜下雨了。 「沈青,庆云镇交给你了。」赵晋落在最后面。 沈青拍了拍胸脯,「国公爷放心,庆云镇交给我。」 「好。」 赵晋右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大步朝外走去。 既然这场大雨来得巧,赵晋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赵军一路的行进尤为沉默和小心,一直将要抵达奚城的城门口时,才被人发现。 「赵军!是赵军!」 代表着敌袭的战鼓声响起,赵晋抬起眼眸,望着前方高大的奚城城门。 「攻城车!准备!」 一辆辆巨大的攻城战车被推到前面,战车上是尖锐的巨木。 「嘭!」 下着雨,庆云镇的将士无法用炸药,这些炸药皆是纸包,一旦沾湿了就没有用了。 漫天的箭雨从奚城的城楼上射下,正在撞击城门的赵军分成了两拨,一拨扛着铁盾,牢牢地护住推着战车的将士。 一拨推着战车,一次又一次地用巨木撞击面前的城门。 「嘭!嘭!」 鼓声混杂着一声声巨响,在雨夜里非常明显。 赵晋从容不迫地指挥着军队,又派遣了一支将士,利用云梯攻城。 为您提供大神不能不爱喝水的《庶子之征》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六十二章奚城免费阅读. 第四百六十三章 连成圆 为了争取时间,赵晋直接强攻,而奚城根本没有料到赵晋会如此大胆,在众人围剿庆云镇的情况下,还敢前来攻打奚城。 奚城此前犹豫了不短的时间,所以赵晋率领军队来时,奚城的军队正好离开了数个时辰,刚好与赵晋的军队错开。 现在奚城内守卫不足,如何能是赵军的对手。 一刻钟后,城门被破开,赵晋率领军队,一马当先先行入城。 双方直接在城门口处进行厮杀。 这场雨没有下很久,厮杀开始没多久就已经停下,但是地面上的水,还在不停地增多。 血水顺着赵晋身上的盔甲流下,一滴滴溅落在地上。 「噗嗤!」 赵晋的招式从来不华丽,却是招招致命。 事实上,战场上的将士,每个人的招式都很朴素,但是每一招都是杀招。 「加紧时间!」 赵晋命人阻拦了奚城传信出去,但是难保已经离开的奚城军队不会察觉到端倪。 所以赵晋必须要赶在他们折返前,将奚城拿下。 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一场争夺时间的战争。 厮杀声,呐喊声,惨叫声,利器没入血肉的声音,足足在夜色里回荡了一个多时辰。 赵晋走上城楼,身后是弥漫着血腥味,刚刚止息的战场。 他直接伸手从城楼上的地面拿起一个长弓和一支沾染着血迹的利箭。 挽弓搭箭,「咻」的一声,长箭划破虚空,直接将奚城原来的旗子射了下来! 「好!国公爷好样的!」 城楼下传来欢呼声,是取得胜利的赵军。 「全部原地修整!」 因为站在城楼上,赵晋能够看得更高,能够清晰地看见,远处传来的火把的亮光,正在朝这里靠近。 此时来奚城,是敌人的可能性远远大于自己人。 收回视线,赵晋转身,入目是奚城被战争吵醒的模样,家家户户都亮起来烛光,但是却没有一点声音。 赵晋等人没能休息太久,半个时辰后,火光逼近了奚城。 是收到消息,折返的奚城军队。 只不过,现在雨停了,炸药也可以用了。 赵晋毫不犹豫地在奚城将士逼近城门前,直接命人用弓箭将炸药射出去。 「轰!轰!」 炸药包密集地落在奚城将士的前面,让他们根本无法靠近半步。 赵晋在战场上,素来喜欢选择尽量少需要填进自己将士性命的方式。 所以,轰炸了两轮炸药后,赵晋才率领军队下去与奚城将士厮杀。 奚城再次响起战鼓声。 这一次,足足到天光微亮时,战争才得以结束。 半夜至今,赵晋的神色难掩疲惫,他揉了一下眉心,嘱咐道:「都先好好休息。」 「是,国公爷,那您……」 赵晋摆了摆手,「无事,你们下去吧,我要抓紧时间将奚城勉强整顿下来。」 他可不想,到时候攻打另外两座城池时,奚城直接内乱了。 接近第二日正午,赵晋才勉强处理好奚城的事务。 「庆云镇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只等国公爷的命令了。」 「今日所有人都好好休息,前来攻城的人,直接用炸药逼退,我们炸药多得是。」 率领大军赶来澧阳的时候,赵晋就携带了大量的炸药过来,更不用说,在澧阳,所有人几乎都是不断地制作炸药。 「还有,传消息过去,明日一早动身。」 「是!」 翌日一早,赵晋率领了三万军队离开,留下两万人守城。 三万赵军直接朝奚城后方,也是靠近赵行宇的一座城池疾驰而去。 南白县。 赵晋一身黑色盔甲,站在弩箭的后面。 巨大的弩箭上绑着炸药包,点燃后立刻被射出,直接落在南白县的城门处。 一个县城的城门,自然没有多么结实。 南白县的将士想要用炸药和箭雨逼退赵晋,然而赵晋手上的大型弓弩,是被他改造过的,所射出的距离,远远超过了南白县的投石机和弓箭。 赵军在对方根本无法攻击的位置,一轮又一轮的炸药直接砸到南白县的城门处。 两轮轰炸过后,南白县的城门被直接轰开。 「冲!」 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准备好的赵晋率领着一众将士,直接朝城门冲去! 漫天的箭雨从上方洒落,炸药包落在赵军中间。 被炸药爆炸残余的冲击逼得嘴边溢出鲜血的赵晋握紧了手里的刀,嘶哑着嗓音吼道:「冲进去就可以了!」 只要他们进了城,南白县的将士就无法奈何他们。 当初叛军用这个方法攻下了南白县,现在又被人用同样的办法攻下。 不仅仅是南白县,庆云镇右边的惠罗,也没有料到,赵军非但没有窝在城中,竟然直接朝惠罗杀了过来! 这一日,赵晋拿下了南白县,沈青拿下了惠罗。 赵军成功占据了四座城池,与澧阳一起,堪堪围成一个圆,将赵行宇所在的位置圈了起来。 唯一的一个缺口,是连绵不断的山峰,一旦上了山,赵晋完全可以将山脚包围起来,来个瓮中捉鳖。 刚刚知晓庆云镇落入赵晋手中时,赵行宇便知赵晋想要借此斩断他们获取炸药的途径。 不过,赵行宇并未太放在心上,周遭城池的围攻,足以让赵晋刚刚到手的庆云镇,还没焐热就得被送出去。 岂料,接下来几日,赵行宇接连收到一座又一座城池落入赵晋手中的消息。 往往是刚刚收到上一个城镇出事的消息,下一个城镇已经落入了赵晋手中。 「疯子!」赵行宇气急败坏地骂道。 赵晋攻下的那几座城,明显是要将他围起来! 赵行宇掀开帘子走出营帐,外面的将士已经开始惶惶不安了。 「谁把消息泄露出去了?」赵行宇面目狰狞了一瞬,抓住一个士兵厉声问道。 士兵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赵晋攻下了庆云、奚城、南白县、惠罗。 四座城和一座大山,将他们围了起来的消息,顿时在军营内传开。 「是,是被人射进来的。」 这是徐岩特意命人溜到赵行宇军营周围,将消息告诉他们。 为您提供大神不能不爱喝水的《庶子之征》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六十三章连成圆免费阅读. 第四百六十四章 解释 赵行宇直接大步朝将士聚集最多的地方走去,刚一靠近,就发现不少人手上都握着类似的纸张,地面上还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箭矢。 一眼瞧过去,赵行宇便发现,这些箭矢都是赵国制式,谁射过来的,不言而喻。 垂在身侧的手猛地紧握成拳,“所有将领,立刻来主账中议事!” 赵行宇声音沙哑地丢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 众人有些面面相觑,追随赵行宇的大部分士兵并不知晓赵行宇与立陇国勾结,众人只以为是巧合。 或者是立陇国揪准时机,想要借此机会入侵赵国。 可现在看来,事情怕是另有隐情。 “校尉,这件事,是真的吗?”一个胆子大点的士兵磨蹭到离得比较近的校尉身边,压低嗓音问道。 对方没有看试探问话的士兵,而是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比他高几级的一个将领,神情铁青,还有些不自然的心虚。 收回视线,校尉心里有了计较。 看来这件事是真的。 赵行宇与立陇国勾结的事情,自然不仅仅只有他知晓,他的心腹,以及职位较高的文武官员都知晓此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与敌国合作,虽然有叛国的嫌疑,可只要拿下那个位置。 成王败寇,他们想怎么说,就能怎么说,至于丢失的国土,再打回来便是了。 然而问题是,如今这件事,所有人都知晓了。 聚集在营帐内的将领们,有近半是知晓这件事的,明白赵行宇为何如此焦灼。 “现在赵晋他们企图夹击我等,这里不能再停留了,必须要立刻离开。”赵行宇扫了一圈下方神情各异的将领。 “末将稍后点齐兵马,先想办法离开包围圈。” 众多将士抱拳领命,可也有近半的将士一言不发。 赵行宇眸光凌厉,带着几分阴鸷,“尔等是什么意思?” “殿下,”一名五官硬朗的武将,面无表情地与赵行宇对视,仿佛没有看见赵晋眼内的情绪,直言道:“那些纸条上所言,殿下是不是应该被我们一个解释?” 那些早已知晓此事的将领心头猛跳,还是来了。 且这名武将极为不客气,甚至不再以臣下的身份询问。 赵行宇一瞬间,只想要抽出佩刀将此人斩在刀下,但是他清楚,现在没有出声的武将,都对他颇为怀疑。 如果赵晋将证据也一并射了进来,只怕他当真是没有办法了。 足足有近半的武将方才没有领命,而是等他的解释,无法取得他们的信任,这些人,可能立刻就会反了他。 “不过是敌人的一些伎俩罢了,他们想要让我们内讧,从而可以一举击破。” 赵行宇的理智压过心中的愤怒,连眼底的阴鸷都散去了不少,言语间似乎并未将纸条放在心上。 “立陇国觊觎我赵国领土,孤怎么可能会与狼合作?待孤清理了赵晋等奸臣后,第一个收拾的,便是立陇国。” “诸位,”赵行宇声音沉了几分,抬手整理了一下护腕,又朝前走了两步,“难道不过是一些无凭无证的纸条。” “诸位就宁愿相信赵晋那个奸臣,也不愿意相信孤?” 最后一句话,语气尤为低沉,尾音上翘,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方才针锋相对的武将,右腿朝后一撤,左腿紧随而上,下颌低了一些,“当然不是,末将一时魔怔了,还请殿下恕罪。” 最先挑起这件事的人都已经这般说,其余人也纷纷表态。 “殿下恕罪,因为此事太过巧合,属下差点着了这赵晋的道。” “怪末将没有料到这赵晋竟然这般诡计多端,还来这么一招,殿下大人有大量,饶了末将这一回吧。” “殿下……” 本就知晓此事的武将,更是趁机盛赞赵行宇,贬低赵晋。 赵行宇嘴唇微张,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脸上扯出了笑容,大度地摆了摆手,“无碍,赵晋素来心眼多,鬼点子更多,怪不得诸位。” “现在还是先抓紧时间撤离,莫要让赵晋的阴谋得逞。” “是!” 离开营帐后,质问赵行宇的武将微微偏过头,眼角余光落在营帐上,眼神又深又沉,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凌将军,莫要放在心上了,赵晋诡计多端,我们一时不察,也正常。” 随着话音的响起,一只手也搭上了他的肩膀,是素来与他关系不错的一位同级将军。 凌睿偏过头去,看见对方的有些不满地嘀咕,“这无凭无据的,的确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凡事讲究证据,只有这么一句话,的确没有什么信服力。”凌睿从怀里又拿出那张纸条。 这张纸条很明显是拓印的,上面甚至还残留些拓印的痕迹,应该是工匠不小心留下的。 “是吧!” 对方抬起手,又拍了拍凌睿的肩膀,“先别想这么多了,撤离要紧,不然,小命都得要交代在这里。” “你还留着这玩意?” 经过的一个将领只不过是听到两人说话,瞥了眼过来,结果就看见了凌睿手上的纸条,顿时眯起眼睛。 凌睿抬眸看了看对方,很快又移开视线,“不行?” 将领嗤笑了一声,道了一句“当然行”,紧接着又话音一转,“不过,凌将军该不会还怀疑殿下吧?” 他是知晓内情的人之一,心中知晓,纸条上所言是真的,不过这些当然不能让这些认死理的人只掉。 “你误会了。”凌睿没有解释打算,说完便打算离开。 对方却显然不愿意善罢甘休,视线上下打量了一番凌睿,嘴唇的弧度大了些,“你还留着这纸条,难免让人怀疑你还相信赵晋那个奸贼。” “你可千万别被那等奸人蒙蔽了心智啊!” 此话乍一听,颇为语重心长地劝诫凌睿。 可凌睿和他身旁的将领都知道对方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更何况他们素来就有矛盾,不可能这么好心。 凌睿旁边的将领有些怀疑地看着对方。 “若是殿下知晓,怕是会对你失望至极。” 第四百六十五章 围攻 凌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施施然地道:“不过是留张纸条,难不成这还有罪了?” 凌睿将纸条重新放好,双手环臂,朝对方走近了一步,“要知道这东西,到时候还能留着当赵晋是奸贼的证据,我保留着,有什么问题吗?” “最好是这样!”被噎得无法反驳的将领梗了半响,才逼出了一句话,“要知道,现在我等与殿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啧,不然还能怎么样?” 凌睿不耐烦地道,扯上自己的友人直接绕开对方走了。 叛军的动作很快,迅速拔营离开。 赵行宇上了马,有些不甘地看向澧阳的方向,脸两侧的肌肉紧紧绷着,腮帮子咬紧,“走!” 来日方长,留得青山在,才有翻盘的机会,那个位置,迟早是他的! 赵行宇等人撤离的动作很快,赵晋等人却比他更快! 四座城,将赵行宇等人围困起来,足足二十多万大军,从四个方向朝赵行宇逼近,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赵军的最前面,俱是五排弓箭手,这些弓箭手悉数挽弓搭箭,箭簇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炸药包,只要一点燃,立刻可以射出。 原本走在前面的赵行宇,望着面前的大军,硬是被逼得后退了数十步,挤入了军队的中间。 “赵晋!” 与赵行宇迎面相逢的,正是赵晋。 赵晋骑着马,紧跟着最前面的弓箭手,星眸锁住赵行宇的方向。 “大皇子,好久不见啊。” 赵行宇怒目瞪着赵晋,握着缰绳的左手,手背青筋凸起,凶狠的眼神简直是恨不能生生活剐了赵晋。 若是有人离赵行宇近一些,定然能够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掉头。”赵行宇勉强从齿间挤出了两个字,音量很小,只有邻近的几个人听到。 下一刻,赵行宇提高了声音,“全军撤退,掉头!” 闻言,赵晋只好整以暇地坐在马背上看着,没有命人上前阻拦的意思,也没有射箭的打算。 他伸手握住马背上放着的一把长弓,大拇指摩挲着打磨得光亮的弓身。 赵行宇准备调转马头时,略带狐疑地看了赵晋一眼。 赵晋,不拦他? 不等他想明白,也不等他掉头离开,军队后面的将士终于赶了上来。 “殿下!” 虽然很没面子,但现在显然是性命更加重要,赵行宇抬了抬下颌,对从后面跑上前来的士兵道:“从后面走,不要与赵晋纠缠。” 士兵快要急疯了,“殿下,后面有人!左边和右前方也有人!” 唯一没有人的是右后方,但那是一条死路。 四座城的将士,已经围困上来了。 赵行宇猛地抬头看向赵晋,他没有料到,赵晋的速度这么快,本以为赵晋只是前来查看情况,和避免他们逃离。 没曾想,他们已经直接围困住他们。 赵军刚刚打下一座城才多久?不用休息的吗?! 赵晋看着赵行宇气急败坏又焦灼不安的样子,笑吟吟的,右手却是一用力,将捏着的长弓猛地抽出来。 左手松开缰绳,牢牢握住长弓,右手抽出一支长箭,搭在长弓上,锋锐的箭簇对准了赵行宇。 赵行宇睁大了瞳孔,看着赵晋拉开弓弦,整张长弓逐渐被拉满。 他想要躲闪,但是赵晋的速度太快了。 从抽出长弓,到弓弦张满,不过是一两息的时间,锋锐的长箭带着划破空气的声音,呼啸而去! 赵行宇抽出长刀,想要抵挡,可就在这时,赵军前方所有的弓箭手,手上绑着炸药的长箭瞬间对准了赵行宇。 为了抵挡躲避赵晋射来的长箭,赵行宇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前面,看到这一幕时,呼吸微乱。 可战场上,稍稍一个分神,都可能会让自己丧命。 赵行宇本有机会可以躲闪或者击落赵晋的长箭,却因为这一乱,动作慢了半拍,刀背擦过箭矢,只是让箭矢的方向偏了一点,没能直接将长箭击落。 “噗嗤!” 锋锐的长箭射入赵行宇的右肩,鲜血顿时染了出来。 赵行宇握着刀的手,甚至还有点微麻。 那是被长箭的力度所震。 不等赵行宇斥骂,赵晋这一箭,仿佛是一个信号,他身前的一众弓箭手,立刻点燃了炸药包,朝叛军射出绑着炸药的利箭! 箭簇绑着东西的长箭,组成了一张细密的网,兜头朝赵行宇等人砸过去。 “嘭!” 长箭落入叛军军中时,所有炸药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无数道炸药轰鸣的声音,汇聚成了一道巨大的声响。 几乎是瞬息之间,巨响落下不过一息之差,三张同样箭雨组成的落网朝叛军飞来。 “嘭!嘭!嘭!” 不过眨眼间,叛军已经是被炸得人仰马翻。 赵行宇手上没有了炸药,连用炸药还击都无法做到,只能被炸。 他的左手已经被炸伤了,身上的盔甲都被炸飞了一部分,脸上还淌着血,“朝惠罗的方向冲过去!” 四个方向的兵力相差不大,赵行宇等人想要活下去,必须要挑一个方向突破。 惠罗是最后打下的,赵行宇只能赌,赌惠罗的赵军还比较疲惫。 赵晋眯了眯眼,看着叛军转了一个方向,朝左边转移。 “继续,加快速度。” 赵晋指挥着军队改变阵型。 原本成竖直长方形的阵容,前端的弓箭手随着叛军向右前方转去,保持着与叛军的距离。 而后面的军队,则开始朝左前方移动。 片刻后,整支军队成长条的半弧形,牢牢锁住叛军,并且随着叛军一同移动。 不仅仅是赵晋这支军队,另外两支也是如此。 三方逐渐会合,形成弧形,牢牢粘着叛军,但是又保证了一定的距离,避免自己人被炸伤。 赵行宇顾着朝惠罗的方向冲去,却并未发现,自己的空间被一步步压缩,包围圈越缩越小。 靠后面的将领发现了这一问题,却也没有丝毫办法。 他们总不能再调转方向,这样反而会更难冲出去。 现在叛军只能硬着头皮朝惠罗的方向冲去。 第四百六十六章 死亡 “换成正常的长箭。” 叛军已经被炸药炸没了至少二分之一,在包围圈缩小到一定程度,无法再确保炸药能不炸到自己人后。 赵晋果断下令让他们不再用炸药。 在赵晋这一块的炸药声停下后,其余人也随之停下,原本不动的惠罗方向的的将士,突然朝叛军冲来! 四个方向的将士,直接冲了上去! 赵行宇迅速结成方阵,确保能够同时抵御四个方向的赵军,以免被赵军从中间撕开队伍。 赵晋迅速解决掉数个叛军,但是紧接着,方阵里面的将士立刻就补了上来,他们根本无法打开缺口。 “变阵!” 赵晋的命令通过各个将领,迅速传达至四支队伍。 紧接着,赵晋虽率领的赵军,由原本的弧形,以迅猛的速度,变为了长蛇阵,而赵晋位于蛇头的位置。 手中细长的长刀悍然朝叛军逼去!长蛇细长而尖锐,直接盯准了方阵的一个位置,不断地朝里钻入。 蛇头每杀掉数人,便迅速朝里挤去,阻挡方阵内部的人填补上来。 其余三个方向的弧形拉长,补上了赵晋队伍变为长蛇阵后留出的空缺。 长蛇锐不可当,一点点地撕开方阵的口子,然后迅速将整个方阵撕成两半! 方阵一旦被破开口子,整个阵型便相当于直接被毁掉。 赵晋用此办法,直接将整个方阵撕成了四块,每一支队伍圈住一块,一点点蚕食。 赵行宇最怕的情况发生了。 他被赵晋所在的军队圈住,眼睁睁看着旁边的将士一个个倒下,护着他的人也越来越少。 “噗嗤!”赵晋冷着脸,抽出长刀,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反手挡住身后偷袭的叛军,抬脚将人踹开! 他抬起头,与赵行宇对上视线。 两人都极为厌恶憎恨对方,视线对上那一刻,双方皆朝对方急掠而去! “锵!” 宽大的长刀与细长的长刀碰撞,短短几息时间,金属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 赵晋与赵行宇过了十多招,神情有些诧异。 “哈哈哈!赵晋,你是不是没有料到孤的武艺这般好?”赵行宇面目狰狞,在看到赵晋脸色的诧异时,更是大笑出声。 仿佛终于胜了一回一般,嘲讽着赵晋,“孤乃是堂堂太子,岂是你这个杂种可以比的?” 诧异的神色从赵晋脸上褪去,俊朗的五官逐渐凝聚了一层寒冰,“赵行宇,你空有武艺又如何?” “明明有一身足以自保的武艺,却让不如你之人在你周围保护你。” 回想起方才赵行宇一直被人牢牢保护着的模样,赵晋再看现在的赵行宇,只觉得讽刺和可笑。 赵行宇敛起了笑容,“那是他们的荣幸!” “懦夫。”赵晋微张嘴唇,直接吐出两个字。 不欲再与赵行宇在这里争辩口舌,赵晋直接提着刀再次攻了上去! 明明武艺高强,却依靠旁人的保护,赵晋最为看不起这种人。 赵行宇看清了赵晋眼底的轻蔑,怒火上涌,直接逼出了一口血。 “赵晋!”他将口腔内的血啐掉,握着刀迎了上去! 两人打得不相上下,谁都无法占据上风。 而赵行宇清楚,再继续打下去,自己讨不着半点好。 他心有顾忌,出手往往有所保留,以防守为主,而赵晋完全是大开大合地进攻! 赵晋握着细长的长刀,手腕翻转,在空中一跃,躲开了赵行宇袭来的长刀,紧接着顺着力道,斜劈而下! 同一时间,赵行宇被躲开一刀后,改变策略,迅速又出了一刀! 两柄长刀同时朝对方袭来! 赵晋却仿佛没有看到赵行宇刺来的长刀,攻势不改,竟然直直迎着赵行宇的长刀而去! “疯子!”赵行宇低骂一声,收刀改为阻挡。 他可没打算和赵晋以命换命。 岂料,赵晋手中的刀势一转,在快要与赵行宇阻挡的长刀对上时,竟然从一个刁钻的角度,贴着赵行宇长刀刺去! “噗嗤!” 细长的长刀没入赵行宇的腹中。 赵行宇的嘴唇抖了一下,来不及多想,他迅速倒退。 赵晋的长刀抽出的瞬间,赵行宇立刻掉头就跑! 见状,赵晋拧了一下眉,提着刀准备追上去,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赵行宇不过才转身走了几步,直接被一直关注这边情况的凌睿,一刀砍死。 锋利的大刀直接砍入了三分之一的脖子,再“唰”的一声抽出。 赵行宇睁大了眼睛,“凌睿。” 他以为自己叫出了声,实际上,却是半点声音都没能发出,只是动了动嘴唇,就失去了气息,倒在地上。 凌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视线在掠过自己握着的大刀时,对上面的血迹泄露了些许的嫌弃。 杀这等叛国贼,简直是污了他的刀。 赵晋盯着这人身上的衣服,确定是叛军,心里嘀咕:内讧了? “我不会与勾结外敌之人同流合污。”凌睿望向赵晋,直接将自己的大刀扔到地上,投降之意显而易见。 赵行宇想要坐上那个位置无可厚非,他也想要从龙之功,但是凌睿平生最厌恶叛国之人。 赵晋讶异地扬了一下眉峰,抬手让人将对方绑了丢到一边。 赵行宇一死,叛军顿时更加混乱,很快投降的投降,被杀的被杀。 站在尸山血海里,赵晋皱了一下鼻子,沉声道:“待会放把火,把这些尸体堆到一起,全部烧了。” 戚家军已经不是第一回被吩咐要烧尸体了,所以并不意外。 而朝徐岩等人则有些不解,“这里面还有我们的将士,再者,哪怕是叛军,也终究是赵国人,不若就地掩埋,焚尸,太过了些。” 赵晋解释道:“烧了这些尸体不是为了警戒,死人太多了,容易有瘟疫。” “哪怕全部埋了,这么多尸体堆在地下,也容易出问题。” 现代所有去世之人皆是直接掩埋尸体,所以赵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徐将军,一旦出事,到时候,只会死更多人。” 没有听到徐岩的回答,赵晋只好又劝了一句。 第四百六十七章 审讯 徐岩咬了咬牙,“听国公爷的。” 拿下了赵行宇的性命,这一战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庆云镇等城留下一定数量的将士驻守后,赵晋也回了澧阳。 因为大胜,徐岩等将领也没有拘着大家,除了饮酒外,让一众将士好好地庆贺了一番。 这几日,赵晋几乎没有怎么休息,回到澧阳,与徐岩等人商议好如何安置这些俘虏后,赵晋倒头就睡。 直到第二日的日上三竿才醒了过来。 简单洗漱和用了膳后,赵晋走出营帐,略想了想,转头朝安置俘虏的地方走去。 虽然赵行宇已经死了,但是还有十多座城的叛军需要解决。 他需要想好用什么策略解决此事才行。 赵晋来到时,凌睿正在被赵军赶着修补城墙。 澧阳之前被叛军进攻了多次,好一些城墙都有所损毁。 事实上,不仅仅是澧阳,庆云镇这些城池皆是如此,被炸药炸得城墙损毁了不少,况且,还是经历了叛军和赵军两回的轰炸。 赵晋环顾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凌睿的身上。 凌睿的五感很明显,在赵晋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很快便察觉到了,扭头看了一眼,与赵晋四目对视。 “过来。”赵晋抱着手臂,抬了抬下颌,高声喊道。 凌睿放下手上的东西,抬脚便朝赵晋走去。 旁边有叛军看到,有的心急,有的嫉妒,也有的松了口气。 他们都知道,凌睿昨日直接将赵行宇给杀了,按理是有功的。 只不过凌睿毕竟身为叛军,仅仅谋反这一条罪名,就足以敌过所有的功劳。 但是众人原本以为,赵晋应该会网开一面,或者另外关押,在看到凌睿依然和他们被关在一起的时候。 这些人又是嘲笑,心里又有些急。 这意味着,哪怕投诚立功,也救不了自己。 凌睿没有管那些视线,直接停在赵晋的面前,“宣平国公。” “跟我走吧。” 赵晋没有多言,他相信凌睿会跟他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赵晋将人带到了审讯的地方,里面的士兵想要将凌睿绑起来,被赵晋阻止了。 “搬张椅子过来。”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却还是依言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凌睿身后。 赵晋掀起眼皮,不急不缓地道:“坐吧。” 凌睿也没有与赵晋客气,掀起衣袍坐了下来,“宣平国公想要知道什么?” “你是个聪明人。”赵晋坐直身,微微前倾,星眸锐利地盯着凌睿,“除了赵行宇,叛军里还有什么比较有权势,又声望较高之人?” “没有。”凌睿没有任何停顿,在赵晋话音落下的瞬间,立刻就接上了。 赵晋脸上没有半点笑意,脸色沉了沉,右手搭在桌案上,“凌睿,虽然你杀了赵行宇,算是功劳一件。” “可如果你耍什么花招,你的命,一样保不住。” 凌睿的眸光闪了闪,听出了赵晋的言外之意,“国公爷放心,我还是惜命的。” 他忽然笑了一声,“毕竟,没有性命,什么荣华富贵都享不了了,不是吗?” 旁边的士兵看凌睿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已经落到这样的田地,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未知数,居然想的是能不能享得了荣华富贵。 赵晋右手一用力,撑着桌案站起来,一步步朝凌睿逼近。 “哒,哒,哒”声音伴随着迫人的气势朝凌睿压来。 赵晋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所以,你的答案还是没有?” 凌睿勉强扯了一下嘴唇,赵晋身上传来的气势,令他头皮发麻,缓了好一会才能利索地开口,“没有。” “国公爷,赵行宇将权力攥得紧,更不用说声望、威望这种要命的东西了,叛军里几乎是他的一言堂。” “这么一来,又能有谁声望或者权力比较高?” “那些人都是他的心腹,但手上的权力也没多到哪里去,更不用声望这玩意。” 凌睿咽了一下口水,道出了赵晋最想要知道的事情,“现在如果说叛军里权势最大的,就是各城的城主。” 他们管着一城,在没有首领的情况下,可不是他们的权势最大。 “城主中有没有比较可能取代赵行宇位置的?”赵晋拧起眉,追问道。 “没有。” 凌睿摇了摇头,语气夹杂着些许嘲讽,“这几乎不可能出现,这些城主都相差不大,没有谁比较有把握。” 赵晋垂下眼睑,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坏事。 好事是,杜绝了迅速有人取代赵行宇的位置,重新将叛军纠结在一起的可能,甚至这些人会因为想当首领,争夺得更加厉害。 坏事是,他们很可能将矛头统一指向赵军。 得要让他们无暇他顾,然后再想办法击破。 想到此处,赵晋边打算离开,只是,他刚刚绕过凌睿,一道声音却忽然在身后响起。 “赵行宇急着争取时间夺得那个位置,所以各个城池内的储备并不多。” 赵晋心念一动,偏头问道:“能够支撑多久?” “一个月,顶了天了。” 星眸内划过一抹厉色,赵晋转头,“我会保下你的性命。” 听到这句保证,凌睿长长呼出一口气,肩膀也放松地垮下来了一些。 他知道,他这条命算是彻底保住了。 赵晋离开前,问了凌睿一个问题,“你当时怎么突然,转而杀了赵行宇?” “我最讨厌叛国之人。”凌睿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甚至有些冷淡。 赵晋却从里面听出了恨意,他转头望向凌睿的后背时,能够看到,他整个人的肌肉都绷紧了,脖颈处更是青筋毕露。 突然,凌睿又补充了一句,“也是为了活下来。” 他右脚脚尖抵着地面,用力一撑,整个人直接转了过来,与赵晋面对面。 凌睿仰头看着赵晋,“当时那种情况,赵行宇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赵晋选择的阵型,明显就是要杜绝让叛军逃走,所以,赵行宇没有机会。 “既然这样,杀了叛军首领,想必我也立了一个功,再提供点消息,活下来不难。” 第四百六十八章 冲突 “你很聪明。” 凌睿被带出审讯室时,脑子里还回响着赵晋离开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赵晋第二回说这句话。 他自嘲地叹道:“聪明?也许吧。” 从审讯室出来,赵晋直接去寻徐岩。 他进去时,徐岩的营帐内还有马彦。 若说之前在云州郡时,赵晋对马彦还有两分好感,现在可以说是厌恶。 赵晋询问过陈枭,对此事比旁的士兵要更加了解。 或许是因为娘和赵乾的事,让赵晋对马彦这种渣男厌恶至极。 堂堂七尺男儿,却连自己的妻儿都无法保护,前者强奸且不负责任,任由对方受尽屈辱多年,后者抛妻弃子。 也不知道他这是什么运气,竟然认识的两个都是这种人渣。 赵晋走入营帐后,看也不看马彦,直接对徐岩道:“徐将军,让众人过来,商议一下,怎么解决剩下的叛军。” “国公爷有办法了?”徐岩眼睛一亮,乐得一下子站起身来。 “刚刚我审问了凌睿,有了些想法,将大家都叫来商议吧,此事宜早不宜迟。” “好!” 被忽视的马彦脸色有些黑沉,沉声道:“宣平国公,此事事关重大,不若我们三个先商议一番。” “没有什么问题了,再将一众将领叫来,免得有什么纰漏,坠了国公爷的威名。” 赵晋敛起了笑容,偏过瞥向马彦,“马将军过滤了,如果我们三个都决定了,再将他们喊来,那不叫商议。” 说着,赵晋嘴角扯了一下,讽道:“那叫通知和命令。” “你——”马彦何曾被一个晚辈这般怼过,恼怒地瞪向赵晋。 赵晋却没有再分半点余光给马彦,直接走到前面的桌案旁,才转身看向马彦,“马将军,我提醒一下你。” “现在我才是军中的统帅,你身为监军,可以建议,也可以向陛下汇报,但想来,应该不能直接决定我的决议。” 马彦阴沉着脸,负在背后的手紧握成拳,“宣平国公,你经历战事少,经验少,不清楚,如果一军统帅……” “徐将军。”赵晋权当没有听到马彦说话,扭头对徐岩道:“先将人叫来吧。” 经过前面那几场战争,徐岩已经对赵晋颇为敬佩。 对方虽然只是晚辈,能力眼界明显要比他们这些老将领要高。 闻言,徐岩点了点头,直接出去喊人去了,走到一半,觉得这样直接不理会马彦可能不太好,便劝了一句。 “马将军,我们之前一直被逼着后退,国公爷带着我们取得如此大胜,能力可见一斑,想必也不是拎不清的人。” “国公爷既然如此说,想来是有什么好的法子。” 说完,徐岩便走出营帐,让人去将一众将领叫过来。 听到徐岩这句话,马彦心里的怒火直接被浇了一桶油! 赵晋瞧了一眼,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很快,官阶较大的将领都来了。 赵晋站在最前面,而徐岩站在赵晋的左下方,至于马彦,既不愿意与徐岩站在一起,又不想与下面的将领站一块。 他干脆站在了赵晋的右下方。 这样一来,反而变成徐岩和马彦二人拱卫着赵晋一般。 马彦更气了,但是现在一众将领都在,他总不能再重新挑一个位置来站。 “昨日我等取得了大胜,叛军首领已经被灭,但是剩下的叛军不少,今日叫诸位前来,是为了解决剩余的叛军。” 赵晋望着下方的人,沉声道:“我审问了凌睿,得知因为赵行宇大权独揽,剩下的叛军中,几乎没有威望过高之人,也无人短时间内能够揽过首领这个位置。” 赵晋的这个消息一出,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他们可不想,刚刚打完一个首领,紧接着又来一个。 “另外,这十多座城池中,他们的余粮,和其他储备,仅仅只能维持一个月。” 听到此,徐岩脱口而出道:“国公爷要围城?” “是也不是。”赵晋笑了笑,直接走到后面的地图前,抽出长刀,将那十多座城池圈出来。 “这么多,我们怎么也没办法全部围起来。” 放下长刀,赵晋缓声道:“所以,我们可以切断他们的联系,切断他们与外界的联系,然后再单独隔开大城。” “这些城池剩余的粮食都不多,只要无法与外界联系,只能被困死。” 赵晋再次抬起长刀,指了指地图中近七个点,“只要我们守住这七个地方,便能将其中两座大城隔开,且能让这十多座城,无法与外界联系。” 纵使这十多座城池互相可以来往,可十多座城池都只有这么一点粮食,任他们怎么来往,都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总不能牺牲一座城去救另一座城。 所以,只要他们没办法从外面弄来粮食,就只能当困兽。 下方的将领顿时交谈起来,赵晋这个办法,无疑让他们很是心动。 除了时间比较长外,用此种办法,也能避免太大量的伤害。 赵晋从众人的神情中,看出他们已经心动了,“在守住这七个地方前,我们可以用之前迅猛进攻奚城、南白县等城池的办法,先攻几座城下来。” “等他们反应过来后,有了应对之策,我们就直接困守他们。” 马彦冷声质问道:“宣平国公,你的方法是不错,可这都是基于凌睿所说的是真的基础上。” 话音落下,营帐内有些安静,这也是他们顾虑的地方。 赵晋微微一笑,“我能保证是真的。” “呵,宣平国公就一张嘴,如何能保证?”马彦咄咄逼人,逼问道。 锐利的视线扫向马彦,对方反而抬起下颌,直接与赵晋对视。 赵晋“啧”了一声,“因为凌睿想活,只要他想活,他就不会供出假情报。” 不然,就算他们攻打这十多座城池失败了,也可以先直接一刀砍了凌睿。 所以,赵晋最喜欢审问聪明又想活命的人。 省事省力省功夫,审出来的东西还是真的。 徐岩点点头,“国公爷说得不错,凌睿想活,就不可能给假的东西我们。” 第四百六十九章 结束 “诸位可还有什么建议?” 徐岩率先道:“我同意宣平国公的提议。” “末将也赞成。” 一众将领们相继开口。 马彦脸色铁青,偏偏一来他寡不敌众,二来他的确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 站在下方的陈枭瞥向马彦,将对方的神情收归眼底,无声地咧了咧嘴角。 …… 短短五日内,赵晋、徐岩、陈枭三人各自率领军队,在叛军尚未反应过来时,迅速攻下了三座城池。 只是,五日的时间,足够让叛军想到了应对之策,且有所防备,赵晋想要再以速攻的办法,已经不成。 按照原先商议好的,赵晋不再出兵攻打城池,转而派遣将士守住那七个地方,彻底封锁这十多座城池。 赵晋站在沙盘旁,看着那一座座插着叛军旗子的城池,淡声道:“人都过去了吗?” “国公爷放心。”徐岩笑出了一口大白牙,“那七个地方,都给牢牢守住了!” 赵晋笑了笑道:“好,现在这些叛军应该都松了口气,不知道他们何时才能发现这个大礼。” 赵军停止进攻,一连几日派遣军队出来试探都未曾有过,这让那些叛军终于有时间缓一缓。 很快,有人察觉到现在的平静有些过于诡异了,尤其是先前赵晋的进攻极为迅猛,乍然之下全部安静下来,难免让人怀疑。 又过了两日,叛军发现了端倪。 他们现在根本没办法越过赵军,与外界进行来往! 消息犹如狂风一般,迅速席卷了叛军所有的城池。 自己城内的余粮情况,他们自然很清楚,在发现赵军切断他们的联系后,各城城主立刻与其余城池联系。 结果发现,大家的余粮皆不多。 有人提议直接联合起来,一个个拿下守在各处的赵军。 提出这个想法的是一座大城的城主,却没有得到任何其余城主的回应。 赵行宇勾结外敌的消息,已经在各城内传遍,城内的百姓士兵皆有听闻,随之而来的是这些人的不满。 在赵晋封锁这十多座城池后,城内的百姓的不满愈渐明显,甚至出现了动乱,百姓起义,士兵逃走或者部分士兵直接反了。 闹得各城的城主头疼不已,只能不断地镇压,既没有精力对付赵晋,也不敢派兵出城。 如果要联手对付守在各处的赵军,能不能成功还是两说,可城中的暴乱,必然控制不住。 没有人想要用自己屁股下的位置,去成全别人。 又过了半个月,随着粮食的减少,这些城的城主坐不住了。 再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他们当真要被困死在这里。 这些城池开始联合起来进攻赵军。 “国公爷,他们明日动手。”白五站在赵晋身后,沉声道。 赵晋扬起唇角,“总算等到他们有所动作了。” 他的面前放着的是一张地图,星眸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地图,左手背在身后,“让他们做好准备,明日出发。” “是!” 白五离开后,赵晋脚步微动,偏头从旁边的桌案上拿起一支毛笔,沾了墨水后,在地图上圈出了一座城池。 那是如今被叛军占据的一座城池。 翌日。 十多座城的叛军联合,决定先解决其中最右侧守着码头的赵军,击破这一处的赵军,他们就可以成功夺得这处码头,然后从此处运送粮食。 “嘭!” 叛军刚刚靠近,炸药爆炸的声音立刻响起,对面的赵军仿佛一点都不节省炸药,只要他们有靠近的意图,就直接朝他们扔炸药。 叛军还未接近,就已经死伤了不少人。 “草!”一个将领忍不住低骂了一声,“这样我们怎么靠近?” 连靠近都无法,更遑论直接交战了。 “直接冲过去!只要靠近了他们,他们短短不敢再放炸药。”说话的是另一座城的将领。 众人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如此。 然而,他们刚准备有所动作,对面却传来了赵军的声音。 “你们如果再敢靠近,我们就直接炸了这一个码头。” 叛军的动作硬生生被止住了。 对面的码头上挺着十多艘大船,显然,他们完全可以上船,然后炸码头。 “将军!大事不好了!”叛军进退两难,突然一个士兵从后面跑了过来。 心烦意乱的将领暴躁地道:“有什么不好了?还能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局面吗?!” 他猛然意识到,就算他们击破了赵军,可对方也可以让他们无法从外界运送粮食过来。 水路可以炸码头,陆路可以巨石封路。 明白这一点后,众人的心情可谓是糟糕到了极点。 这会数个将领盯着跑过来的士兵,目光不善。 “是,是……”士兵咽了咽口水,磕巴道:“赵军在攻打历城,已经,已经被拿下了!” 历城的将士顿时面色煞白。 码头没有拿下,反而损失了一个历城。 叛军再次陷入一筹莫展的局面。 十日后,部分城池已经没有粮食了。 又过了两日,开始有城池投降。 这仿佛是一个开端,之后陆陆续续有城池朝赵晋投降。 也有硬撑着不愿意投降的,可很快,城内就接连叛乱,城主之位更迭。 又过了近半个月,除了两座大城,其余已经悉数投降。 …… 赵晋换上一身盔甲后,大步朝城门口走去,星眸冷肃,身上的盔甲在走动时,金属片碰撞,发出“叮当”的响声。 城门口,十万大军列阵,徐岩与陈枭一左一右骑马在最前面,两人中间还有一匹黑马。 赵晋来到城门口时,将士们纷纷朝他见礼,“参见国公爷!” 铿锵有力的声音穿破云霄! 城楼上,留下守城的将领敲响战鼓。 赵晋翻身上马,抽刀而出,锋利的长刀在阳光下折射出寒芒,刀尖直指前方! “出发!” 十万赵军前往仅剩的两座叛军城池。 炸药声、厮杀声、战鼓声,独属于战场上的声音交杂着响起。 赵晋用了三日的时间,将最后剩下的两座,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城池拿下。 赵行宇掀起的这一场叛乱,终于结束。 第四百七十章 俘虏 一行数人走入关押俘虏的地方。 因为大多数城池选择投降,以至于俘虏过多,除了晚上将这些俘虏分散安排到各个空置的牢房或者废弃的空房内,白日里,更多是直接全部圈在外面。 赵晋望着被严密看管起来的俘虏,沉吟片刻后道:“将这些人全部分散到各个城池,修建损毁的城墙和建筑。” 分散开来,每个城池内的俘虏不多,依靠城池本身的守兵足以镇压。 “是!” 跟在赵晋身侧的徐岩环顾一圈数量庞大的俘虏,“国公爷,这件事怕是要请示陛下才行。” “陛下可能会要求将他们……”徐岩顿了顿,改口道:“全部押回汴州。” 赵晋长长呼出一口气,故意提高了些声音,“我已经请示陛下了,徐将军放心。” 众人都聚精会神地偷偷听着赵晋几人的谈话。 他们投降,无非是想要找一条活路,一听赵晋的决断,纷纷松了口气。 徐岩反应过来赵晋的意图,走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道:“可陛下能同意吗?” 毕竟是杀头的大罪。 “人太多了。”陈枭左手压在佩刀上,右手插在腰间,声音带着压低后的沙哑,“陛下不可能将这么多人全部杀了。” 确切而言,杀了不可能,全部下狱也不可能。 将汴州的所有牢房都撑满,只怕也装不下这么多人。 赵晋点点头,赞同陈枭所言,“而且押去汴州,一旦处置的结果不当,很有可能引起这群人的不满。” “几万人,足够在汴州制造一场混乱。” 赵晋有信心,赵乾会同意将这些人留在这里,分散到各个城池中。 徐岩细细想了想,没有再反对,“国公爷所言有理。” 说服了徐岩,赵晋抬脚想要仔细察看一番此处,以免出现纰漏。 众人没有看到,在俘虏中有一个人始终低垂着脑袋,对赵晋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旁边的一个俘虏用手肘捅了他一下,“老崔,你听到没有?好歹保下了这条命。” 对方抬头看了一眼捅他的人,一言不发,视线很快挪到了赵晋身上。 赵晋沿着留出来的空道走时,能够明显感受到两侧传来的似有似无的视线,大多数俘虏都忍不住看这个在赵国掀起风雨的宣平国公。 且他们也是败在了对方的手下。 赵晋敏锐地转头,星眸视线凌锐,直直看向某处,正是老崔的位置。 他明显感觉到,这一道道视线里,夹杂了一道,充满恶意的目光。 星眸微微眯起,赵晋脚步一转,盯着老崔,直接朝他走过去。 老崔身边的几个俘虏都有些不明所以,还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离对方远了一些。 老崔看着越来越近的赵晋,突然笑了起来。 心里的怪异和不好的预感愈发明显,赵晋的右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在赵晋距离老崔还有几个人的距离时,对方突然开口了。 “赵晋。” 直觉告诉他,下面老崔说出的话,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犹豫,赵晋拉大了步伐,数步的距离直接被他变成两个大步,快速靠近对方,想要阻止他说话。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老崔特意抬高的音量传了过来,“你是赵乾的儿子,不是梁王的儿子!” 一石惊起千层浪! 老崔是吼出了这句话,所有的俘虏几乎都听见了,更遑论在赵晋身后的徐岩和陈枭。 每个人都控制不住面上的惊愕表情。 赵晋神情微顿,站在了老崔的面前,弯下腰,“胡说八道。” 不急不缓的四个字,没有任何慌乱,望着老崔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小丑。 赵晋太过镇定,令众人犹豫和惊疑不定,那个俘虏说的是真的吗? “我说的是不是胡说八道,宣平国公不是很清楚?”老崔咧开嘴唇,越过赵晋看向一众将视线聚在此处的人。 他又道:“这可是赵行宇查出来的,查出来当日,他将整个房间内的东西全部都砸了。” 赵晋站直了身,居高临下地睨着老崔,目光犹如在看一个死人,听见老崔的话,既没有阻止,面上也平静至极。 身后的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赵晋转过身,扫了一圈俘虏,扬起一边眉峰,神色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 “一个勾结外敌的叛国贼的话,有什么可信度?” 言罢,赵晋的手从刀柄上松开,双手负在身后,不紧不慢地朝外走去,只轻描淡写地嘱咐道:“妖言惑众者,拉下去吧。” 拉下去的结局是什么,赵晋没有说,但众人也能猜测得到。 徐岩拧着眉看向自从说出这句话后一直在大笑的老崔,朝后面摆了摆手,几个士兵立刻走上前将人押了下去。 被士兵押着离开前,老崔还频频看向赵晋,却一直没能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脸上的笑意慢慢敛了起来,神情变得狰狞。 “赵晋!迟早大家会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你就是一个杂种!杂种而已!” 不少人的脸色微变,押着老崔的几个士兵本来还在心里好奇,这人说的是真是假,一听见这话,脸色黑了。 “闭嘴!赶紧走!” 扭着人胳膊的手加大了几分力度,恶狠狠地将死死押着,甚至还有士兵直接将大掌按在了老崔的后脑勺上,不让对方回头。 这一出实属在赵晋的意料之外,但却不是一件坏事。 回到营帐内,半响后,白五求见。 “国公爷。” 赵晋靠着椅背,半阖着眼睑,“进来。”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一点点朝赵晋靠近,很快就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停下。 “国公爷。”白五斟酌了一番,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现在已经传开了,要不要压下去?” 赵晋睁开眼,摇了摇头,“不用。” “是。” 白五点头应下,眼内却有着明显的不解。 见状,赵晋嘴边溢出一点笑意,问了一句,“如果我要拿到那个位置,除了造反,还能如何?” 未免隔墙有耳,赵晋的声音压得很低,但白五是习武之人,足以听清赵晋的话。 第四百七十一章 传言 他脱口而出道:“名正言顺继位。” 话一出口,白五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赵晋的意思。 既然要名正言顺地继位,那么便要恢复皇子的身份,否则,以梁王之子的身份,赵晋永远不可能名正言顺。 可如果是赵晋自己出手,难免会留下痕迹,被人抓住把柄。 赵晋淡淡地道:“不错,赵乾可不愿意这件事被世人知道。” 真相被掀开,皇室的龌龊裸露在阳光下,最为难堪的无疑是赵乾这个皇帝兼当事人。 “所以,这件事爆出,赵乾首先会怀疑到我头上,定然会派人查探。” 赵晋的脊背离开椅子,身体朝前倾,一手搭在桌案上,“到时候他的那些暗卫查出了其中有我的痕迹。” 他讽刺地笑了一声,“赵乾不会放过我。” 这句话乍听之下,让人颇为诧异,父亲又能怎么不放过儿子? 可说出这句话的人满脸对赵乾的嘲讽,听到这句话的人也不由沉默了下来。 “不管那个俘虏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将这件事说出来。”半响,赵晋收敛起自己的神情,沉声道:“这对我们,都是一件好事。” 事情既已经爆了出去,又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于赵晋而言,称得上意外之喜了。 正如赵晋所猜测一般,消息传到赵乾耳中时,他首先怀疑的是赵晋。 赵乾早有怀疑,赵晋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尤其是上一次他与宁欢相认。 他屁股下的龙椅诱惑力太大了,赵晋知晓自己身世后,觊觎他座下的龙椅,再正常不过了。 赵乾立刻让人去暗查,里面究竟有谁的手脚,是不是赵晋策划了这一桩事。 在赵乾查出之前,这个消息从南边飞速传到了汴州了,在汴州内传得沸沸扬扬,上至朝廷重臣,下至匹夫走卒,无一不知晓! 朝臣们没敢直接询问赵乾,毕竟真假还不知道。 可众人不由自主地想起,赵晋刚入汴州时,赵乾对赵晋的器重。 那会,赵晋可还是梁王之子,顶着这个头衔,赵乾不可能那么信重赵晋,甚至还直接任命其为宣平侯。 但是,如果赵晋是皇子,并非是梁王之子。 众人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那一切就完全能够说通了! 事情越传越离谱,但不少人皆坚信,哪怕赵晋不是赵乾的儿子,其中也有猫腻。 两日后,暗卫将调查结果一一禀报。 “此事并非是宣平国公策划,乃是一名俘虏,曾经是赵行宇身边的心腹,被抓后,因为心有不甘,这才特意选择在赵晋前去看俘虏时,将这件事抖了出来。” “啪!” 赵乾大力一拍桌案,气得胡子都有些发抖,“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赵乾站了起来,在龙椅旁边来回徘徊,焦躁之情油然而生,“立刻将消息压下去!现在究竟有多少人知道了?” 饶是素来情绪平淡没有什么起伏的暗卫,想起自己的调查内容,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声音低了一下。 “陛下,消息已经传开了,属下此前尝试过,压不住。” 人的八卦之心和八卦之欲,可没这么好消弭。 赵乾的眼睛张大,“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就传开了?” “不管这么多了,”赵乾双手握成拳,手背上凸起一根根的青筋,咬牙切齿道:“压!先给朕将这消息压下去!” “是!” 赵乾没有再说话,胸膛起起伏伏,赵乾的手一直按住椅背的最高点,脸色又青又黑。 因为没有赵乾的命令,暗卫不敢随意离开,便直挺挺地站在赵乾的面前。 半响,赵乾问道:“现在外面传成什么样了?” 听见此话,暗卫掀起眼皮,小心地觑了一眼赵乾,斟酌道:“称陛下此前对宣平国公这么好,是因为宣平国公是你的孩子。” “甚至,”暗卫的声音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近乎是闭着眼睛将后面的话一一道出,“甚至,先太子殿下,其余皇子,都是陛下为宣平国公找的挡身牌。” “啪啦!”赵乾猛地将茶杯掷了出去,瓷杯在地上碎裂,昭示着主人的怒火。 “荒谬!简直是荒谬!荒谬至极!” 暗卫站在下方,安静地听着赵乾发泄怒火,斥骂出声。 责骂了片刻后,赵乾这才喘着粗气,又嘱咐了一遍,“把消息给朕压下去!朕不希望还听到有人交谈此事!” “是。” 赵乾摆了摆手,脸上犹带着怒容,“下去吧。” 暗卫行了一礼后,很快就消失在殿内。 在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赵晋率领大军,凯旋而归。 短短时日内,赵晋接连两次凯旋而归。 上一回赵晋尚且不是作为主帅,而这一次,赵晋乃是作为主帅,统帅军队,可谓是荣耀加于一身, 赵晋在汴州内的传闻本就不少。 以往是他身为梁王长子,却在王府内遭受各种屈辱和磨难,几乎是一个活脱脱的小可怜角色。 后来,云州郡的繁荣传到汴州百姓的耳中,加之赵晋来汴州后,勘破了不少的案件,在百姓口中,从小可怜蜕变为励志青年。 前段时间与赵晋有关的身世问题,闹得沸沸扬扬,这会赵晋又荣耀加身,平定叛乱归来。 百姓们难免对赵晋多了几分崇拜。 一时间,前来围观和迎接的百姓,竟然比从幕城凯旋那一回还多,禁军和御林军差点没能拦住热情的百姓。 与上一回不同,赵晋凯旋时,并未凑上朝会,所以不需要直接在朝堂上禀报战事,而是直接去了赵乾的御书房。 “臣,参见陛下!”赵晋利索地单膝跪下行礼。 “平身。” 赵乾目光如炬,看着下方的赵晋。 赵晋站起身,将战事一一汇报后,脊背挺直地站着。 两人之间一片沉默,旁边侍候的宫人也禁不住将呼吸放轻了许多。 “赵晋。” “臣在。” 赵乾的指尖不断点在膝盖上,速度越来越快,语速也越来越快,“此前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你身世一事。” 站着赵乾身后的寿全心里一咯噔。 第四百七十二章 封王 赵晋微微低着脑袋,静静听着赵乾说话,没有开口。 “你是什么想法?” 赵晋抬起头,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诧异。 又听见赵乾道:“宁欢,已经跟你说了?” 赵晋没有犹豫,直接点了头,“是。” 想了想,赵晋接着道:“陛下,臣乃是梁王之子,是宣平国公。” 赵乾膝盖上的手指微顿,他站起身来,走下了帝阶,一字一句地道:“赵晋,你确定?” 赵晋单膝跪下,“臣确定,这件事毋庸置疑,现在不过是外面的人捕风捉影罢了。” “哈哈哈哈!”赵乾爽朗地笑了起来,快走几步,右手从下面托住赵晋抱拳的双手,朗声道:“快起来!” 待赵晋站起来后,肩膀被对方拍了拍。 赵乾显然对赵晋的识时务很高兴,“说得不错,那些人一天到晚闲得无聊,净在寻些荒谬之事当做茶余饭后的攀谈。” “陛下所言有理,不过既然是谣言,还是需要澄清才好。” 赵乾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朕已经命人去办了,你刚刚回来,先好好歇息几日。” “臣多谢陛下关怀。” 赵乾的手还搭在赵晋的肩膀上,他偏头对寿全喊了一声,“寿全。” 回过来神来的大太监连忙取出圣旨,打开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敕封宣平国公赵晋为宣王!钦此!” 封王? 赵晋的星眸微动,来不及多想,便先跪下接旨。 只是赵晋的膝盖还没能弯曲,肩膀上的衣服就传来了拉扯感,“陛下?” 赵乾没说话,抬手招了招,示意寿全过来。 寿全手里拎着圣旨,来到赵乾旁边,手上的圣旨被人抽了过去,然后被赵乾直接递到了赵晋面前。 “不必如此多礼,把圣旨收好吧。” “是。”赵晋不动声色地收下圣旨。 赵乾满意地又拍了拍赵晋的肩膀。 但是,虽然他册封了赵晋为王,可总归是不能恢复赵晋的身份,而方才赵晋口中所言,分明宁欢已经告诉了赵晋。 沉吟片刻,赵乾问道:“朕再另外赐一座王府给你。” 岂料,赵晋却拒绝了。 “陛下,臣已有府邸,宣平国公府已经足够大了。” 赵乾愣住,又问了一遍,“你不要王府?” 赵晋坚持地摇了摇头,“不用,直接将宣平国公府改成宣王府即可,赵国刚刚经历了两场战争,虽然供多一座王府没什么问题,可总归是多了不少花销。” 这个回答实在是出于赵乾预料,他浅叹了一声,心里头更加惋惜。 这么好一个苗子,偏偏不能直接公布他的身份,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点花销,国库还担得起,不过你既然不想另外要多一座王府,那朕再另外赏赐吧。” “臣多谢陛下!” 赵乾笑道:“行了,一路行军,你现在也累了,先回去好生歇息歇息吧。” 言罢,赵乾拍了一下赵晋肩膀,挪开了手。 “是。” 赵晋垂下眼睑,朝赵乾行了一礼便告退离开。 如果说,赵晋身世的传言只是一颗小石头,赵晋被册封为宣王的消息,则仿佛一块巨石,掀起的风浪,几乎要将整个汴州城,乃至赵国给淹没。 前者只是一个俘虏的指认和众人的猜测,后者却是皇帝颁布诏书,无从更改的事实。 赵晋从为官到现在,不过是几年光景,却从云州郡一路坐到了王爷的位置。 现在的皇子甚至都还未封王,可赵晋这个梁王之子,却已经被封了宣王! 赵行止收到消息时,差点把书房给砸了! “殿下!殿下冷静啊!”赵行止身边的老管家连忙拦住了他。 “冷静?”赵行止眼睛猩红,目眦欲裂,“你让本殿怎么冷静?” “那些俘虏之前是赵行宇的人,他早就查过赵晋的身份,难保不是真的查出了什么!” 赵行止齿根紧咬,不仅仅是赵行宇,他在发现赵行宇查赵晋身份的时候,也查了一番。 在里面发现了一些端倪,却得不到证实,可现在这件事一起,赵行止近乎八九成的把握相信,赵晋的确是赵乾的儿子。 且论岁数,赵晋的岁数仅仅小于赵行宇,这意味着赵晋是现在最大的。 又有赵乾的这番动作…… 赵行止想起那些传言,控制不住的想,难不成,他们真的只是赵晋的挡箭牌? 父皇早有心上人的消息他早便知道,更清楚对方是宁欢,毕竟后宫中,不少妃子都与宁欢有相似之处,尤其是淑妃。 所以赵乾对赵晋这般好事,赵行止并未多想,只当时因为赵晋的母亲,加之赵晋的确有才华。 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赵行止抖了一下唇,死死地握住桌角,坚硬的木块络在他手掌上,逐渐传来痛感,赵行止却像感受不到一样,依旧不断地加大力度。 “殿下,不管怎么样,陛下压下了这些消息,哪怕赵晋真的是皇子又能如何?陛下根本没打算认他啊!” 老管家有些沙哑的声音犹如一盆冰水,直接浇在了赵行止的头上,让他冷静了一些。 “是了,如果父皇没打算认赵晋,那么这皇位,就轮不到赵晋。” 赵行止松开手,稍微冷静了下来。 老管家见状,重重舒出一口气。 “殿下!”外面突然传来侍从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急切,“陛下有旨!” 赵行止的神情微顿,“知道了。” 一旁的老管家连忙上前来,帮赵行止整理好方才弄乱的衣服。 看不出刚刚自己发狂的痕迹后,赵行止抬脚走了出去。 他来到大堂时,寿全正在等着他。 “三皇子殿下。”寿全笑眯眯地道。 赵行止认出这个常年侍奉在父皇身边的大太监,对方很得父皇信重,故而哪怕素来对太监颇为不屑的赵行止也给足了对方面子。 “寿全公公。” 寿全抬起了些许手上的圣旨,“殿下接旨吧。” 待赵行止撩开衣袍跪下去后,寿全才打开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三皇子赵行止……” 第四百七十三章 六部 赵行止垂下头,眉头微微皱起,没有让人发现。 这是一封封王的诏书。 赵行止接了圣旨后,旁边的老管家连忙拿出一个锦囊,往寿全的手里塞,“公公辛苦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锦囊被塞到寿全手里,沉甸甸的,里面是什么东西,显而易见。 寿全掂量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些,“殿下,不对,现在应该是王爷,王爷客气了。” “诶,这不过是一点点辛苦钱罢了。”旁边的老管家笑呵呵地收回手,退到赵行止的身后。 “王爷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不过,”寿全在宫里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赵行止的意思,“这有些事情,奴才不能说的,就还请王爷见谅了。” 赵行止笑了笑,手上握着圣旨,意味不明地道:“公公是个聪明人。” 寿全笑而不语,承下了对方这句话。 “公公爽快,那本王就不拐弯抹角了。”赵行止将圣旨背到身后,目光变得有些凌厉。 “这一次,可是其余几位皇子都封王了?” 寿全笑着点了点头,识趣地将其余几人的封号都报了出来。 闻言,赵行止终于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色,其余几人的封号,远不及他的“泰”。 “本王可是第一个接旨的?” “王爷放心,王爷不仅仅是第一个接旨的,也是唯一一个,让奴才来宣旨的。”寿全故意将赵晋撇去,只谈论几个皇子。 “哈哈哈好!本王知晓了。” 寿全朝赵行止行了行礼,“王爷若无事,奴才便先退下了。” “老李,送一送公公。” 赵行止站在原处,望着两人的背影,眸色幽深,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该是我的东西,谁都别想染指。” 父皇若是最看重他,这个位置落在他手上,自然是最好,可如若不然,赵行止不介意自己亲手去抢。 反正,也与赵行宇抢了这么多年。 父皇只下了封王的诏令,却没有让他们前往封地的打算,显然短时间内不可能让他们去封地。 而且,他的封地…… 赵行止轻吸了一口气,居然是和赵晋平分了梁王原来的封地。 赵晋占据云州郡那一边,他占据燕阳那一边。 也罢,反正最多一年,父皇不想,也必须要让他们前往封地。 亲王最多只能在都城停留一年的时间,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 数日后。 宣平国公府正式被更改为“宣平王府”,此四个字,还是赵乾亲自题的。 换了府门的牌匾后,赵晋将池一叫进了书房。 “王爷。”短短几年时间,池一对赵晋的称呼,从郡守变为侯爷,再变为国公爷,现在又改为王爷。 念出这两个字,池一甚至恍惚了一瞬。 在市集里被当成奴隶贩卖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能够成为王爷的心腹属下。 “查到了什么?”赵晋的声音将池一唤回了神。 池一定了定神,沉声道:“吏部尚书龚解喜欢赛马,经常在城西那片郊外与友人赛马。” “城西那里的确有一处比较宽阔的地方,适合赛马。” 赵晋双腿交叠,靠着椅子,“如果我没有记错,那里旁边,还挨着一座山,适合打猎。” “是,王爷要与龚解偶遇吗?” 赵晋露出一抹笑,“龚解在朝中的风评不错,又是尚书,本王结识一下,也挺不错的,不是吗?” 池一了然,“五日后,龚解与邱悦,中郎将楚孝炔还有吏部的郎中林嘉约好在城西郊外赛马。” 赵晋点点头,“你去办一下,五日后,我去城西打猎。” 想了想,赵晋补充道:“准备一下烧烤要的东西。” “烧烤?”池一神情微怔,他不是第一回从赵晋的口中听到这些新颖的说法,却每次都有些怔愣。 赵晋坐直身,抽了一张宣纸,一边低头写写画画,一边道:“你先等等。” 半响,赵晋放下毛笔,将画了烧烤架的宣纸递给池一,“这是烧烤架,你让人去打两个回来,再准备一些上好的炭火。” 接着,赵晋又报了几个调制酱料需要的香料。 “下去准备一下吧。” 池一拿着图纸,点了点头。 池一走后,赵晋左手撑着脑袋,眼睛盯着笔架上的那一排大小各异的毛笔,右手轻弹了其中一支。 他既然决定了抢那个位置,而且有机会名正言顺继承,那赵晋,便需要做好准备。 正好朝中的中立派不少,赵行宇死后,又有不少人正摇摆不定。 结识一些人,还是不错的。 而朝中除了丞相太傅外,最为重要的,便是六部。 收回手,赵晋身体稍稍后仰,右手敲在了桌案靠近桌角的一个地方。 黄花梨桌案突然在桌边弹出了一个小抽屉。 赵晋的目光落在抽屉里。 里面放了六个木牌子,正正对着六部的名字,工部、吏部、刑部、兵部、礼部、户部。 他本就是兵部侍郎,且哪怕他担任了王爷,现在的兵部尚书,依旧属意他接任兵部,所以兵部算得上是囊中之物。 赵晋将兵部的牌子拿了出来。 然后,他的手指划过剩余的五个牌子,落在了刑部上。 他此前调查了几个案子,与刑部尚书的关系还不赖,现在也偶有联系。 刑部的木牌被拿了出来。 紧接着是户部,兵部的军费问题一直是户部的大头,常常让户部尚书头疼不已。 但之前为了平定叛乱和抵御立陇国,赵晋提出了另一个法子筹措军费,也为户部尚书开源打开了一条新思路。 户部尚书现在看见赵晋就乐呵呵的,笑容完全收不住。 抽屉内,还剩下工部、吏部和礼部。 赵晋点了点吏部的牌子,轻声道:“再等等。” 以他现在的身份,直接拉拢这些人站在自己阵营当然不可能,这些官员垂涎的是从龙之功。 但是交好,却是没有问题的。 五日后,一大早,赵晋领着池一和几个侍卫离了府。 这些侍卫,皆是从云州郡被送过来的自己人,王府内的护院,已经逐渐换成了这一批人。 第四百七十四章 “巧遇” 辰时,龚解与三个友人一同前往城西的边郊。 龚解摸了摸自己的短须,笑道:“今天我可非要赢了楚兄不可。” 行在龚解左侧的一个男子,身穿着短打,听到此话扬眉笑了,“龚兄,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哈哈哈哈!”四人里看着最为瘦弱的,乃是龚解右手边的男子,他手上缠着缰绳,拍掌大笑,“今日正巧你们三日都休沐。” “我们便好好地赛个痛快,看看今天的赢家,花落谁家!” 此时,城西郊外。 “咻!”一支利箭射入一头野鹿的后腿,让对方彻底没了逃跑的可能,曲着蹄子在地上哀鸣。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上前将野鹿提起来。 赵晋松开手,没有了羽箭,手上的弓弦还微微晃动着。 “山下情况怎么样?” 同样手里握着弓箭的池一道:“龚解几人已经来了。” “好。”赵晋点了点头,右手抬起,朝前一挥,“继续吧。” 池一歪了一下头,看着赵晋的后背,有些疑惑,“王爷,我们不下去吗?” 他们一早上山,不就是为了等龚解,一个早上,王爷问了三四回,现在人来了,怎么反而不急了。 “他们来了就行,我们先打猎。” 赵晋一夹马腹,继续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一个多时辰后,赵晋转头瞧了一下自己的战利品,扬了扬眉,“走吧,下山。” 才靠近山脚下,赵晋就听到了前面传来的阵阵说笑声。 好几匹马蹄的声音交织响起,还有拖曳重物的声音。 赵晋一下山,视线就落在了不远处正坐着的四人身上。 城西这片空地,虽然很适合赛马,但是几乎是荒地,现在这被弄成赛场的模样,还是龚解几人看中这块地后捣鼓的。 在高处还特意安置了亭子、桌椅等物。 池一走到赵晋旁边,“坐在中间的是龚解,他的左边是邱悦和林嘉,右边是楚孝炔。” 赵晋一边听,一边点头,“去会会吧。” 话音落下,赵晋骑着马朝四人走去。 龚解等人虽然将这里捣鼓得像赛场,却也并未将这块地圈起来。 所以赵晋等人直接骑着马横跨整个赛马场朝四人走去。 对面的龚解几人也看到了赵晋,“那不是宣王吗?” 楚孝炔双腿交叠,有些讶异地道:“宣王怎么会在这里?” 旁边的邱悦闻言,有些好奇地探过头去,“这就是那个,传得纷纷扬扬的宣王赵晋?” 楚孝炔点了点头,邱悦顿时来了兴趣,目光落在赵晋的身上,带满了考究的意味。 几人带来的护卫和家仆,比他们更早看到赵晋数人。 除了赵晋和池一,另外几个侍卫长得有些凶煞,更别说他们刚刚打猎完,身上带着血腥气,看上去更骇人了一些。 一群护卫和家仆当即走过去,想要将这几人驱赶走。 “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前面是谁?赶紧走赶紧走!冲撞了贵人,你们可担待不起!”一个家仆皱着眉,略带嫌弃的挥了挥手。 “大胆!” 池一冷下脸,行到赵晋面前,呵斥道:“冲撞贵人?我看是你们冲撞了贵人!” 想要将几人赶出去的家仆和护卫顿时怔愣住了。 这,难不成对方的来头比大人还厉害? 方才出声的家仆是龚解带来的,虽然平日里惯会踩低捧高,但却也极为识时务,不然也不会被龚解带出来。 在池一出声后,家仆打量着眼前的这几人。 为首显然是那个骑着黑马的公子哥,身上所穿的衣袍,也是上好的料子。 一开始家仆以为只是哪个有钱人,所以才带这么几个人出来打猎。 毕竟,真正有地位的朝中贵族,出门打猎,怎么可能就带这么几个人? 可是…… 对方的态度却又让家仆有些拿不准主意。 赵晋略略一瞥,看出对方这是在估量自己的身份究竟能不能得罪。 “你是什么人?”赵晋又抬头看了一眼开始朝这边赶来的龚解几人,继续问道:“是哪位大人的手下?” 家仆心里一咯噔,这人认识几位大人? 没再犹豫,他点头哈腰道:“小人是龚大人的家仆,刚刚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见谅。” 赵晋只是扫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家仆一咬牙,正欲要跪下来求饶,身后的马蹄声已经逼近。 “龚大人。”赵晋从容地坐在马背上,淡声与赶过来的龚解打招呼。 兵部与吏部虽然有交集,但交集不多,所以吏部侍郎林嘉,赵晋此前是不认识的,且不论是楚孝炔还是林嘉,亦或者还是白身的邱悦,身份都远远低于自己。 赵晋先与他们打招呼,不仅不是礼贤下士,反而是自降身份,令人看低。 “宣王。” 龚解几人先后从马背上下来,朝赵晋行礼。 准备弯下膝盖的家仆眼前一黑,“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宣王殿下,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宣王殿下恕罪啊!” 家仆吓得浑身都在发抖,他刚刚竟然叫宣王赶紧走,还称宣王冲撞了贵人? 想到这里,家仆脑袋一阵阵晕眩,几乎不敢去想自己的下场。 方才想要将赵晋赶走的一众家仆和护卫也连忙跪了下来,又是害怕又是庆幸。 池一双手抬起,环在胸前,“刚刚不是还说我们冲撞了贵人,叫我们赶紧走?” 家仆呼吸一乱,立刻抬起手狠狠给自己扇了两巴掌,“是小人冲撞了贵人,说错了话!” 这两下,家仆没敢留手,脸上立刻就扶起五指山。 龚解也是头皮微微发麻,连忙拱手告罪,“家仆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王爷恕罪。” 赵晋松开手里的缰绳,翻身下马,没有与他们计较,“无碍,不知者无罪。” “谢谢!小人谢过王爷的大恩大德!”逃过一劫的家仆连连给赵晋磕头。 瞥了眼对方,赵晋淡声道:“起来吧。” 话落,赵晋环顾了一圈四周,笑道:“早上本王过来打猎时还说,谁将这里弄得像赛场一般。” 龚解也跟着笑了笑,“下官平日里就喜欢赛马。” 第四百七十五章 赛马 “这不,汴州城附近,就属这里的地段最好。” “的确不错。” 龚解试探性地问道:“正巧遇见,我们待会还有赛马,不知王爷可要观看或者加入?” “本王还未尝试过与人赛马,那便打扰了。”赵晋将缰绳递给池一,应下了龚解的邀约。 “不会不会。”龚解侧开身,右手朝前一伸,“王爷,这边请。” 赵晋没有与他们客气,大步走在前面,龚解等人紧跟在赵晋的身后。 在主位落座后,赵晋望向邱悦,“不知这位是……” “草民见过王爷。” 邱悦大方地朝赵晋拱手施了一礼,“草民名邱悦,一介白衣之身。” 赵晋佯装讶异地抬眸,“原来是邱先生。” “王爷言重了,这声邱先生,不过是他们给了草民几分薄面罢了,担不得,担不得!”邱悦连连摆手。 “邱先生太过谦逊了。” 一名家仆给赵晋沏了一杯茶,赵晋端起来抿了几口,润润嗓子,“邱先生的才名在整个汴州城内,可谓是如雷贯耳。” 赵晋并未夸大,邱悦虽然是白身,但是文采名声之盛,朝中官员也没多少人可以比拟。 汴州城内的士子,几乎没有没听过邱悦的大名的。 若非对方无意科考,也不愿意进入仕途,现在早已经是举人,并且入朝为官了。 “邱兄,你别谦虚了,你与王爷的才名,在这汴州城内,可都是如雷贯耳!”龚解拍了拍友人的肩膀,笑呵呵地道。 旁边的楚孝炔并不懂诗词歌赋,沉默着没有说话。 而林嘉是科考入仕的,对这方面也懂得不少,跟着附和了几句。 众人一番客气后,赵晋听到龚解问道:“王爷,可是来打猎?” 一听此言,赵晋抬手拍了一下脑袋,“对,瞧我都聊忘记了,还有好一些猎物没有处理,池一!” “王爷。” 赵晋沉吟片刻,先问了龚解几人一声,“几位今日午膳,可有兴趣直接在这里解决?” “在这里解决?”龚解、林嘉和邱悦都不是很明白赵晋的意思。 这里除了荒山树林和野兽,什么都没有,怎么解决? 楚孝炔曾出征过几回,很快明白了赵晋的意思,“王爷是想要直接在这里烤来吃?” “差不多,正好让几位尝尝烧烤的美味。” 龚解几人都没什么意见,换成以往,他们也是进城挑一间酒楼解决午膳。 赵晋这才偏头对站在身旁的池一低声道:“去,送一头鹿回王府,然后将烧烤要用的东西都拿来,顺便再拿几坛秋梨白和酒杯过来。” “属下这就去。” 池一带着几个侍卫,先是将放在山脚下的猎物全部拖到下面的一处空地上。 整个赛场成椭圆形,赛马绕着四周,正好可以在中间进行烧烤。 龚解几人原来没有多注意,待池一将猎物拖过来后,他们才知道赵晋猎了多少东西。 鹿、野猪、兔子等等,足足有近十头猎物。 “王爷,”楚孝炔探身向前,“您这是,卯时不到就去打猎了吗?” 赵晋放下手上的茶杯,笑了笑,“哪有这么早,打猎本来就是游玩,这么早,不是让自己平白遭罪。” 他算了一下,“大概打了一个时辰吧。” 龚解和林嘉虽然惊讶,却又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毕竟当初冬猎,赵晋猎杀的猎物,简直是一骑绝尘,将其余人全部比了下去,甚至还带回了一头食铁兽。 而楚孝炔当初有事,并未参加冬猎,不知道这件事。 他和邱悦,两人简直是瞠目结舌地看着下方中间的那些猎物。 赵晋不甚在意地站起身,偏头对龚解道:“龚大人,烧烤的话还需要一些时间等他们将工具拿来,不如,我们先比一场?” “好!” 提起赛马,龚解的眼睛亮了亮。 赵晋不由暗笑,看来这吏部尚书,当真是很喜欢赛马。 一行人直接朝下方走去,赵晋翻身上了自己骑来的那匹黑马。 “五圈定胜负,如何?”赵晋手执马鞭,朗声问道。 “可!” 一旁的一个护卫当裁判。 “三,二,一,开始!” 五匹马同时奔射而出! 赵晋俯下身,一手紧紧攥着缰绳,另一手用马鞭控制着马的速度。 赛场不算小,五圈已经是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了,不仅仅要比速度,也比耐力。 龚解与赵晋差不多位于同一条线上,看见赵晋的模样,眼前一亮。 马匹飞奔时速度极快,俯下身与马背尽可能地相贴,既能避免被风吹得挣不开眼睛,也能让马匹跑得更快。 “驾!” 五匹马几乎不相上下。 第一圈,赵晋只是位于中游的位置,他眯了眯眼,并不着急。 继续保持这样的速度,跑完了第二圈。 龚解与林嘉毕竟是文人,体力不太好,在第三圈时,已经隐隐能看出他们握着缰绳的手有些许乏力。 赛马不仅仅是考验马匹,也是考验驭马的人,对驭马者的身体素质同样有较高的要求。 马背颠簸,还有牢牢控制住缰绳,这些可都不是能够轻松应对的。 让赵晋惊讶的是邱悦。 邱悦与楚孝炔二人不相上下,楚孝炔在最前面,而邱悦也只不过比楚孝炔落后半个马头。 “驾!”赵晋一扬马鞭,马匹奔跑的速度快了不少,直直朝邱悦追去。 第三圈结束时,楚孝炔、邱悦、赵晋,三人挨得极尽,偏偏谁都不让谁,一直僵持着。 赵晋再次甩了一下马鞭,目光凌冽地看着前面的弯道。 突然! 在经过弯腰时,赵晋胯下的马匹,骤然快了不少,一跃冲过了邱悦,紧逼楚孝炔! 在经过邱悦时,赵晋诧异地发现,五人中看着最为瘦弱的邱悦,看起来竟然还没有丝毫的疲态。 惊愕过后,赵晋敛起心神,目光紧盯着前方。 终于! 在第四个圈结束时,赵晋超过了楚孝炔! 此时,赵晋胯下的马匹才真正以最快的速度奔跑,而另外几人,胯下的马匹已经显露出乏力,还想追赶上赵晋,已经不太可能。 第四百七十六章 烧烤 “吁!”马匹前蹄扬起,一声长长的嘶鸣。 赵晋第一个抵达。 “哈哈哈!王爷的骑术和战略都很好。”楚孝炔紧随其后抵达了终点,眉眼间没有输掉比赛的郁闷,反而爽朗地笑了起来。 “差一点就没能胜过楚中郎。” 跟在两人身后的是邱悦和龚解以及林嘉。 望着邱悦没有半点疲态的模样,赵晋有些讶异,“邱先生的身体比本王想象中更好。” 瞧着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模样,最后却仅仅只比楚孝炔慢了半个马头,甚至在驭马跑完五圈后呼吸声都没有变重一点。 走过来的龚解听到此话,摇头笑道:“邱兄也就看着瘦弱,骑马射箭,可是我们几人里,唯一能够将将与楚兄并驾齐驱的,还有一身好武艺!” 赵晋惊愕地打量了一下邱悦,笑了笑,“人不可貌相。” 话落,赵晋从马背上下来,抬头瞥了眼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的烧烤,“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去尝尝这烧烤?” “好!” 赛完一场后,众人没有一开始在赵晋面前的拘谨。 池一等侍卫和其余几人的护卫已经将猎物处理好,用竹签子串好了一串串的肉,旁边放着几瓶酱料,皆是赵晋这两日自己调制的。.五 烤架上还放着数把刷子,用来刷酱料。 龚解几人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看。 “这个是,用来烧烤的?”龚解指着这烤架问道。 “诶!大人,这个叫烤架!”回答龚解的是他的家仆,方才帮忙的时候,他已经摸清了这些东西。 龚解点点头,他又问了几个,自家的家仆都一一答了上来。 赵晋见他们那里已经有人解答,便低声让池一将炭火烧起来。 此处摆放了不少的椅子,有高有低,还有两张大桌子,一张放着生肉,一张上面放着两坛酒。 赵晋直接拎了一张矮凳子在烤架旁边坐下,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来几串烤肉放到已经被烧烫的烤架上。 “王爷要亲自烤?”龚解愕然问道。 楚孝炔几人也顾不上研究这烤架了,全部看着赵晋,惊讶不已。 “王爷,此事交给侍卫来办即可。”楚孝炔在外出征的时候,也曾自己烤过肉,但是那是迫不得已,而且与赵晋这个烤架也完全不像。 现在这里有侍卫、护卫和家仆,身份最为尊贵的赵晋反而自己烤起肉来。 赵晋嘴角扯出一抹笑,在烤架上的肉开始变色时,利索地刷上一层酱料。 “烧烤便是要自己烤才是最有趣的,而且,他们也没有我会烤。” 邱悦颇有些不知所措,视线几次落在那生肉上,半响憋出一句,“王爷,君子远庖厨。” 赵晋手上的动作不停,沉声道:“君子远庖厨本意是因为厨房内杀生,让君子不要制造杀孽。” 再刷上一层酱料后,赵晋放下手上的刷子,仰头看着几人,“但是,远离庖厨就能让人意识到不要制造杀孽吗?” 另外几人怔愣住,尤其是邱悦、龚解和林嘉三个文人。 赵晋给正在烤的几串肉翻了一个身,旁边的池一和两个侍卫,也各自挑了烤架的一个位置,拿了几串生肉来烤。 烤架很大,坐四个人绰绰有余。 赵晋继续道:“事实上,这并没能让该有的敬畏产生,杀孽也没有因此少半分,所以,远不远庖厨有什么关系呢?” “除了维持那层脆弱的君子表皮外,没有任何用处。” 赵晋伸手拿过另外一瓶调料,没有抬头看向那四人,视线依旧黏在自己的烤肉上,嘴唇张合,“既然如此,没有必要固守。”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楚孝炔,身为武将,他要更加大大咧咧,也没有那么遵循所谓的“君子远(本章未完!) 第四百七十六章烧烤 庖厨”。 楚孝炔挑了一个赵晋旁边的位置,用脚勾过一张凳子坐了下来,“宣王所言有理,远不远庖厨,没有任何意思,固守这些,反倒是被困在了框架里。” 边说,他边拿了两串烤肉,放到烤架上,只是看到那酱料时,却犯了难。 几个瓶子长得差不多,方才宣王前后不同时间用的是不同的酱料,他一时也没有注意分辨。 闻着从赵晋手上的烤肉传来的香气,楚孝炔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赵晋瞥了他一眼,伸手拎了一瓶酱料递给楚孝炔。 楚孝炔接过,笑道:“多谢宣王。” 邱悦三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踟躇要不要坐下一起,可烤架旁边也没有了位置。 池一和两个侍卫似乎察觉到他们三人的想法,起身让开了位置,包括烤到一半的肉。 “大人,请。” 邱悦一撩衣袍,直接在其中一个侍卫的位置上坐下,脸上还有着豁然开朗的神色,他先朝赵晋拱了拱手,“宣王说得不错,倒是这么多年来,我们自己画地为牢了。” 这一次赵晋只是笑了笑,并未接话,从古至今,这些书生也不知道给自己画了多少个牢笼,只为表面披着的那层君子的皮。 是不是君子,鉴别的,从来不是依靠表面那层皮。 几乎与邱悦同时坐下的是龚解,他也朝赵晋拱了拱手,不过眼底还残余着挣扎,抬起手时,有些犹豫。 不过眨眼的功夫,龚解的手握上了烤肉的竹签子,生疏地翻着肉串。 仅仅剩下的林嘉勉强扯了一下嘴唇,心里不大愿意自己亲自烤,可龚解几个官职比他大,名气比他大的,都已经坐下了。 林嘉只能跟着在一边坐下,烤肉时,更加不情不愿。 赵晋没有再说话,手上的烤肉串,香味越来越浓郁,惹得那四人的视线不断在赵晋手上的肉串流连。 半响,赵晋刷上最后一层酱汁,给楚孝炔四各自分了一串烤肉,“尝尝,这可比我们在外时,自己搭火堆烤的更香。” 后半句话是对楚孝炔说的。 四人接过烤串,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 赵晋吃着烤串,抬起头时,清晰地看到他们四人眼睛亮了一瞬,然后迅速地又咬了一口。 在赵晋手上这串才吃了一半时,他们已经啃完了一串。 第四百七十六章烧烤 第四百七十七章 寒门 赵晋:“……” 龚解不太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味道极好,下官从未想过,原来只是这般烤出来,味道便如此之好。” 闻言,赵晋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吃完了自己手上的烤肉,然后才道:“这可不仅仅是因为烤这一个做法。” 赵晋望向吃完烤串后一心捣鼓自己手上肉串的楚孝炔,“楚中郎之前应该也吃过类似的烤肉。” 听到自己的名字,楚孝炔点了点头,目光却没有离开手上已经发出香味的烤肉,“王爷所言不错,以前在外面吃的烤肉,可没有这个味道。” 邱悦看向那一排的酱料,了然道:“是因为这些酱料?” 赵晋拿起了仅剩的最后一串烤肉,点点头,“不错,再好的肉,不同的烹饪方法便能得出不同的美味。” “可仅仅如此还不够,还需要加上合适又美味的酱料,才能让烤肉更香,少了这些酱料,便也就做不成这等的美味了。” 龚解几人手上的动作一顿,很快,龚解拿起刷子,给自己的烤肉刷了层酱料,笑着道:“宣王所言甚是。” 之后,几人没有再说话。 赵晋的目的答道,便也专心地又烤了一批。 只是,他手上的烤肉还没有好时,却闻到了一股焦味,从林嘉那处传来。 赵晋抬头望去,却见林嘉有些恼怒地看着手上已经焦黑的烤肉。 因为没有及时翻面,林嘉手上的烤肉有一面已经变得焦黑,显然不能吃了。 “林侍郎第一回烤,手生很正常。”赵晋宽慰了一句。 林嘉有些勉强地笑了一下,“下官再重新烤几串。” 很快,龚解几人手上的烤肉都已经好了,他们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作品。 除了楚孝炔,龚解与邱悦皆是第一次自己做吃的。 三人各自分了一串给赵晋,邱悦顺手给了一串坐在自己身旁,依然没有烤出来的林嘉。 林嘉接过,脸上的神情却带着些难堪。 赵晋隐晦的目光在发现了林嘉脸上那抹难堪时,微微顿了顿,随即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另外三人并未察觉,他们迫不及待地尝了尝自己的手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第一次尝试烤肉,颇有成就感,龚解觉得手上的烤肉竟然比不少山珍海味都要美味。 坐在他对面的邱悦,眨眼间就将自己手上的烤肉解决了,他吃得很快,却并不狼狈。 吃完后,邱悦的眼睛盯上了龚解面前的烤肉。 龚解哭笑不得地给了一串他。 赵晋烤完手上这一批,给几人分了后,抬手招了招,池一走过来。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话落,赵晋站起身,望向龚解几人,“龚大人,我们不如一边吃烤肉,一边喝酒?” 龚解哈哈笑了几声,当即应下了。 池一接了赵晋的位置,其余四人,各自的护卫或者家仆也纷纷接替了他们的位置。 起身时,林嘉的目光还扫了一下自己的烤肉。 他总觉得他烤的没有另外几人烤的好,禁不住用力抿了一下唇,才转身离开。 赵晋带来的侍卫在赵晋提出喝酒时,已经将两坛酒打开,并且倒在了酒杯上,浓郁的酒香传开。 楚孝炔深深嗅了一下,眼睛微亮,“这是,迎客楼上好的梨花白!” “看来楚中郎平日里没少去迎客楼喝酒。”赵晋打趣道,在主位上落座。 紧接着依次是龚解、楚孝炔、林嘉和邱悦。 在赵晋饮了一口酒后,楚孝炔迫不及待地仰头大喝了一口,高兴道:“这梨花白,迎客楼一直限量出售,每次每人最多只能买半坛,可真是馋死我了。” 赵晋朗声笑道:“哈哈哈,今日楚中郎想喝多少(本章未完!) 第四百七十七章寒门 就喝多少,本王可是囤了不少好酒!” “既然这样,那下官就不客气了!” 旁边的龚解发笑,“他平日里,少了酒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邱悦也笑骂了几句,林嘉本也想跟着,奈何却有些张不开口,嘴唇张合了几回,半个字音没有发出,紧接着又闭上了。 烤肉加酒,赵晋隐约间竟然有点前世去小吃街吃烧烤的感觉,只不过不论是肉还是酒,都要高档不少。 待赵晋已经微微觉得有些饱腹感时,众人都已经喝了不少,也吃了不少烤肉。 邱悦手里拿着酒杯,忽然笑道:“说起来,草民其实挺佩服王爷的。”. “能够一个人打拼至如此的地步,又文成武功,样样皆是翘楚。”说着,邱悦举起手中的酒杯,朝赵晋道: “王爷,草民敬你一杯,恭祝王爷日后,一切顺遂。” 赵晋跟着举起酒杯,在邱悦一饮而尽时,也道:“邱先生过誉了,有时候也不过是没有办法,不争一争,这结局可就难说了。” “不过邱先生的文名,莫要说汴州了,整个赵国都鲜有人不知,本王也在此,敬邱先生一杯!” 赵晋与邱悦敬完酒后,又听到龚解道:“邱兄所言甚是,赵国有宣王,实在是赵国之幸!” 龚解半点不掩饰自己对赵晋的好感。 能够抵住压力,勘破了这么多件案子,又抵御外敌,平定叛乱,此前还将云州郡治理得井井有条。 龚解之前与赵晋交集虽然不多,却也颇为敬佩这位宣王。 最后,赵晋与他们四人都敬了一杯酒。 众人闲聊了几句后,龚解兴许是已经有了些醉意,突然抱怨起邱悦,“下官好几回都想劝邱兄参加科考。” “那你怎么不劝?”邱悦抬眼看向龚解。 龚解叹了口气,“还不是知道你心里有芥蒂,想要让你来帮我,但是总不能勉强你入朝为官。” “心有芥蒂?”赵晋扬了扬眉,有些好奇地看向邱悦。 他本来以为邱悦只是不想入仕,不愿意掺和官场的尔虞我诈,如今听来,倒像是有另外一番隐情。 龚解偏过头,眼神带着几分醉意,“可不是嘛,邱兄出身寒门,他第一次想要参加科考的时候,因为朝廷对寒门士子的限制,没法参加。” “又看到……哎!” 第四百七十七章寒门 第四百七十八章 找上门来 邱悦眯了眯眼睛,轻笑了一声,“这世上有不是只有这么一条出路。” 他看起来对此事不甚在意,嘴上却道:“既然不欢迎我等,那么我走另一条路便罢了。” 赵晋握着酒杯的手微微顿住,原来是因为朝廷对寒门士子的限制和轻视。 虽然邱悦看似豁达,赵晋却从对方眼内看到了些许不甘。 文人清高,邱悦的傲骨比赵晋所以为的要更加挺直。 朝廷既然不欢迎,轻视寒门士子,那么他就不入仕。 “可如果想要改变现状的人,都如邱先生一般看法,那又有谁能来改变这种局面,让以后的寒门士子,可以不再被轻视?” 邱悦神情微顿,搭在桌案上的一只手微微用力,半响才道:“王爷以为该不该限制寒门子弟?” “寒门子弟虽然没有显赫的家世,甚至也不像那些世家弟子一般,有所谓的名师大儒指点,可他们却更加贴近百姓。” 赵晋放下手中的酒杯,不急不缓地继续道:“世家子弟远离百姓,不如寒门子弟,更清楚百姓要的是什么。” “再说了,”赵晋笑了笑,“寒门子弟中,不也有邱先生这等大才之人?” “为官者,看的应该是才能品性,而非是家世,所以陛下才会允许寒门子弟参加科考。” 龚解听了,忍不住凑近了一下赵晋,“可是寒门子弟出身寒门,所见所识大多比较狭隘,如邱先生这等人,总归是较少。” “待他们上任后,容易被那虚浮的繁花富贵迷了眼睛,最后成了他们曾经所不耻的鱼肉百姓之人。” 龚解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如此的场景。 入仕发迹后,有人感念皇恩浩荡,为百姓谋福利,可也有人在这繁花富贵中迷了眼,以至于反过来剥削百姓。 后者总是比前者多。 赵晋摇了摇头,“被迷了眼睛的不仅仅是寒门士子,那些世家子弟,哪怕没有被迷了眼睛,鱼肉百姓,尸位素餐,贪婪受贿的,同样不在少数。” 这是人性的低微,而不是因为出身。 龚解哑口无言,轻叹了一声,“宣王说得有理。” “可要让寒门士子入仕,必然会撼动世家的地位,”龚解拧着眉,摇摇头,“难!” 世家占据了朝堂,不仅仅是寒门士子没有出路,皇帝也会有所受制。 出身世家,行事间自然难免会为自己的家族谋利,反倒是将朝廷放在了家族之后,帝王如何会高兴看到这样的局面? 而寒门士子因为无依无靠,更容易成为纯臣,更容易为帝王所用。 即便寒门士子更得帝王青睐,朝堂上寒门出身的官员,依旧屈指可数,便是那世家大族力量过大,难以撼动。 赵晋哼笑了一声,“这可未必。” 听到此话,不仅仅是龚解和邱悦,林嘉和楚孝炔的目光也落在了赵晋身上。 除了邱悦,在场的另外三人皆是出自世家,只是林嘉出身虽然是世家,却也不过是小世家,对于世家与寒门的观念,虽有,却不重。 而楚孝炔,虽然出身世家大族,却是庶子,自幼在家族中不受重视,对与家族也没有多少维护之心。 正因为赵晋清楚这几人的身份,和对世家并没有多大的维护之心,才会在四人面前说出这些话来。 “王爷何出此言?”邱悦是四人中最想要打破如今世家与寒门的僵局的人,耐不住地出声问道。 “世家大族犹如参天大树,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屹立不倒,可这天下,莫非王土,一旦陛下不顾身后名,这世家大族,当真能够奈何陛下吗?” 邱悦神情微顿,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宣王所言不错,可又能有多少帝王,能够为了寒门子弟而(本章未完!) 第四百七十八章找上门来 舍弃了自己的身后名? 觑了一眼邱悦的神情,赵晋并未说话,这可不是为了寒门子弟舍弃身后名,归根结底,不过还是为了自己的屁股下面的那张椅子罢了。 众人默契地没再谈起寒门这个话题,换了另外的话题闲聊。 四人皆是在朝为官,难免会聊到政事上,龚解惊喜地发现,赵晋有不少理念都与自己契合! 四人越聊越是高兴,直至散去时,龚解还有些意犹未尽。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众人骑马回城,在城中分开时,龚解朝赵晋拱了拱手,眉开眼笑道:“下次有机会,再与王爷相约。” 赵晋扬起笑容,“一定。” 与他们分别后,赵晋转身朝王府行去。 池一夹了夹马腹,凑近赵晋,压低了声音问道:“王爷,那工部尚书那边,可要……” 池一清楚,赵晋近来想要结识的人,可不仅仅是吏部尚书,还有工部尚书姜洪章。 “不必。”赵晋摇了摇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会自己找上门来,不需要我们做旁的什么。” 池一怔愣地挠了一下脑袋,自己找上门来? 之后半个月,赵晋与龚解的关系越来越好时,在赵晋的一次休沐日,下面的人突然禀报。. “王爷,工部尚书姜大人求见。” 赵晋偏头对站在身后的池一笑道:“这不就自己来了?” “将人带进来吧。” “是。” 池一有些不解,“这工部尚书来找王爷所为何事?” “之前我提议用水泥修路,算算时间,也该修好了。”赵晋将桌案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继续道:“还有河东郡的水利,现在应该也差不多了。” 这些事情基本都是工部负责,他们看到了其中的利处,自然会忍不住让此二者发挥更大的功效。 所以工部尚书一定会来寻他,询问相关事情。 姜洪章被人带着来到赵晋的书房。 “下官见过王爷。” “起来吧,姜大人不必多礼。”赵晋漫不经心地问道:“大人前来求见,可有什么要事?” 姜洪章拱了拱手,“王爷,实不相瞒,下官是为水泥和疏浚河道来的。” 赵晋拧起眉头,“这水泥是本王提出的,大人来寻本王也是应该的。” 第四百七十八章找上门来 第四百七十九章 花落谁家? “可这疏浚河道,来找本王是为何?” 似乎听出了赵晋话中的些许不愉,姜洪章知道自己有些过分,毕竟宣王在兵部任职,可不管工部的事。 他连忙解释道:“还请王爷见谅,是因为河东郡疏浚河道一事已经解决,成效颇好,所以下官才想来询问些细节之处,好将此法应用到其余大江大河中。” 提起此事,姜洪章愁眉不展,眉间已经皱出了一个“川”字。 “下官心知打扰了王爷,实在是,这赵国内,大江大河不少,每年会起水患的更是不少,若是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不仅仅是能为国库省下一大笔赈灾的银两,百姓也能安居乐业,不必因为洪灾水患没了家,甚至是丧失了性命。” 赵晋这才舒展了眉头,“此事既然关系百姓,事情重大,本王能够帮上忙,自然不会推脱,姜大人只管说便是了。” “下官,下官替百姓多谢王爷!”姜洪章露出喜色,脊背一弯,当即朝赵晋拜了下去。 赵晋站起身,“姜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快快起身!” 姜洪章心里松了口气,站直身后,也没有再多言,开门见山,“现在赵国的各个主干道都已经用水泥修缮完毕,这水泥可实在是一个好东西!” “现在哪怕是下雨天,这路也不会变得泥泞,甚至车轮卡在坑陷中!” “而且,马车行走时的颠簸也少了许多,速度更是不用谈。” 姜洪章越说越是兴奋,一开始用水泥修路时,他还有些犹疑,但是现在,他恨不能直接将全国所有道路全部换作水泥。 赵晋微微颔首,水泥的妙处,他自然明白。 他没有出声,继续等着姜洪章朝下说。 “这水泥,下官记得,云州郡用水泥来修筑城墙,下官尝试了一下,却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之处……” 姜洪章就水泥和疏浚河道,提出了不少问题,赵晋耐心地一一为他解答。 说到一些现代词汇,或者姜洪章难以理解之处,赵晋还绘制了图纸给姜洪章解释。 这一谈,便是半个多时辰,姜洪章满面红光,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他也清楚自己叨扰了赵晋许多时间,便抓紧问了最后一件事。 “王爷,下官有心想要将全国所有的路全部换成水泥路,可这对国库的消耗颇大,不知王爷可有什么法子,让下官可以凑够这笔钱?” 姜洪章这个念头自从冒出来后,便没能收回去。 可他也清楚现在户部是什么情况,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拨银子给他修缮道路。 本来姜洪章打算迟些时候再捣鼓这件事,可这水泥路的用处实在是太大,能够早一日修好,就能带来更大的益处。 姜洪章想到上一回赵晋在众人以为不可能之时,筹集了大量的粮草,便动了来询问一下赵晋的念头。 “既然花费了大量的钱财用在修路上,何不直接向过路人收过路费?” “啊?”姜洪章怔愣了片刻,为难道:“王爷,这样恐怕会引来百姓的不满。” 不过是走一下这条路都要被收钱,恐怕会惹起民怨。 这自古以来,哪里有走路都要收钱的道理? 赵晋笑了笑,“姜大人不必担心,不会出现此等情况。” “只需要在官道和一些主干道收取过路费即可,这些道路,一般只有在前往其余城池时才会用到。” “可寻常百姓,几年都不曾出远门,又能走几回官道?” “这官道上来往的,大多是一些达官贵人,或者是商人,价格定低一些,这些人不会在乎这么几个或者十几个铜板。” 姜洪章一听,有些迟疑地问道:“可只是收那么几个或者十几个铜板,能有什么钱吗?” “大人,(本章未完!) 第四百七十九章花落谁家? 你可不要小看了这笔钱。” 赵晋沉吟片刻后,“姜大人可以试一下,每个人每十公里收取两文钱的过路费。” 听到这个数字,姜洪章心中忍不住有些怀疑,可又想起赵晋之前的确是轻轻松松就筹集了那么一大笔的钱粮。 咬咬牙,姜洪章朝赵晋拱了拱手道:“成,下官这就回去些折子呈递给陛下。” 姜洪章这个折子一递,赵乾很快就同意了。 等开始收过路费后,不过是短短三天,上交过来的钱财便让人瞠目结舌! 姜洪章乐不可支,庆幸自己当时听信了宣王的话。 半个多月后。 兵部尚书已经年老,朝赵乾递交了回家休养退休的折子。 赵乾已经同意了,现在朝堂上,众人都盯着兵部尚书这个位置。 “陛下,臣以为,陈大人曾立下汗马功劳,且在兵部的日子也较长,资质亦足够,可以胜任兵部尚书这个位置。” 不少朝臣都出来附和。 三皇子站在前面,并未说话,眼角眉梢却都带着难以遮掩的喜悦。 众人所推荐的陈大人,正是三皇子的人,如今应该是泰王的人。 赵乾沉默不语。 盯着兵部尚书这个位置的人,可不止泰王一个。 自从赵行宇被杀,赵行之又右手被毁,虽然很多朝臣倒向了赵行止,却也有不少朝臣因此观望了起来。 更有好一些党派,纷纷活跃起来。 朝堂上的局势更为纷乱。 很快,就有好几个官员出言反对让陈大人担任兵部尚书一职。 众人唇枪舌战,朝堂上很快响起了争吵声,简直比闹市更为嘈杂。 “陛下,”龚解拧着眉站出来,“臣以为,兵部尚书一职空缺,应该由兵部侍郎顶上去。” “若是论对兵部事务的熟悉,想必兵部侍郎更为熟悉。” 现在的兵部侍郎有两个,一个是三皇子的人,另一个是赵晋。 赵行止目光微闪,瞥了另一个朝臣,对方会意,站了出来。 “陛下,龚大人所言有理,臣以为,张侍郎,适合兵部尚书一职。” “张侍郎虽然升任兵部侍郎的时间不如宣王早,可在兵部的时间更久。” 第四百七十九章花落谁家? 第四百八十章 落定 对方口中的张侍郎,是在戚少卿伏法后被升任上去的。 龚解那一番话仿佛是一个开头,之后的争论基本围绕着如今的两个兵部侍郎。 赵晋敛着眉目,神情平淡,对耳边的争吵置若罔闻,仿佛与己身没有关系一般。 当初赵乾将他派遣去兵部,本就是为了让他接任兵部一职。 虽然现在中间变故颇多,可赵晋不认为赵乾会改变主意,尤其是现在赵行止一家独大。 “行了!” 赵乾的声音不大,却让正在争吵的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 布满褶子,显得苍老的手指搭在龙椅上,赵乾的视线掠过一众朝臣,最后落在了赵晋的身上。 察觉到赵乾的目光落在何处的赵行止心头一跳,紧接着就听见赵乾略带苍老沉哑的声音。 “宣王在兵部任职时间不短,且能力出众,此前的兵部尚书亦向朕推荐了宣王,兵部尚书一职,便由宣王担任。” 帝王此言一出,赵行止便知已经成了定局,无法挽回,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牙齿! 赵晋目不斜视,不急不缓地走出来,朝赵乾行了一礼,“臣,遵命。” 四面八方隐约传来百官的视线,有打量,有善意,也有恶意,赵晋权当感觉不到。 赵晋担任兵部尚书一职后,再也没人敢看轻这个尚未稚嫩的宣王。 此前赵晋虽然位列亲王,却只在六部中担任一个侍郎,有着亲王的尊衔,手上的权力却只等同一个侍郎。 故而不少朝臣并未太将赵晋放在心上,甚至有些轻视赵晋。 可现在,无人再敢轻视宣王。 身为一部长官的亲王,可与普通的王爷不同。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数日。 赵晋在书房内处理一下公务,却突然被人打断了思路。 “笃笃笃,王爷。”僧帆的声音从门外传入。 赵晋放下笔,揉了揉眉心,长长呼出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一些后道:“进来吧。” “吱呀。” 门被推开,外面过于明亮乃至于刺眼的光线涌入了一瞬,很快又被关上的门隔绝在外面。 “回来了?”赵晋靠着椅子,放松下来后,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慵懒。 僧帆点点头,“回禀王爷,情报系统已经彻底建起来了,之前新收的那一批人,都已经可以完全独当一面。” 赵晋霎时精神了起来,坐直了身,“现在收集情报的能力如何?” “王爷放心,”僧帆咧开嘴,笑容灿烂,“虽然比不过陛下身边的暗卫,但比三皇子的要好。” “好!” 赵晋虽然给了僧帆一套方法,但情报系统的建立时间毕竟还是太短了,能够做到现在的地步,已经出乎赵晋意料。 “之后你留在此处,负责情报系统所收集的情报的归整,然后将每日的情报整理后再呈递给我一份。” “是!” 僧帆突然压低了一些音量,“王爷,最近我们查到,陛下命人搜罗会炼丹的道士,近来入宫的道士不少,其中有一个,与皇后有联系。” “皇后?” 赵晋目光微闪,指尖摩挲着膝盖,“之前赵行宇之事,皇后闹过一回自杀,之后陛下就将此事揭过了。” “哪怕赵行宇叛乱,现在身死,都没有半点连累到她。” 能够坐上后宫之主的位置,现在儿子出事,又能把自己摘干净,没有真正动摇她的位置,“这个皇后不简单。” “留意一下她的动作,还有那名道士。” 想了想,赵晋虽然心里有了猜测,还是顺便问了一句,“陛下是要炼制长生不老丹?” “正是,陛下现在的身体不太好,宫中经常汤药不断。” 此事赵晋之前便有(本章未完!) 第四百八十章落定 所耳闻。 赵乾本就年纪已大,人老了,各种大小毛病不断,又经过了许攸那件事的折腾,身体早就不行了。 “陛下可有开始服用丹药了?”赵晋问道。 僧帆摇了摇头,“未曾,现在那些进宫的道士都铆足了劲,想要第一个炼制出能让陛下满意的丹药。” “满意的丹药?”赵晋失笑,夹杂着几分嘲讽。 “陛下想要的是长生不老丹,他们能够炼制出长生不老丹?” 古代的丹药,就没有不含重金属,不要说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了,没有立刻暴毙已经算好了。 身体强健之人服用此种含有重金属的东西多了,尚且会受不住,更遑论身体本就差的老人。 “王爷,”僧帆有些好奇,“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或者延年益寿的丹药吗?” 赵晋瞥了他一眼,“是药三分毒,这些炼制的丹药,比寻常的药还要毒上三分,只怕别说延年益寿,服用了寿命还得减少几年。” 僧帆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张,“这,那,那些道士炼丹来吃,岂不是等同于自杀?” “差不多吧。” 与此同时,皇宫,帝王的寝宫。 寿全快步走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道士。 “参见陛下。” “平身。”赵乾眼睛微亮,在看到道士那一刻,有些急切地朝前倾,胸口紧紧抵着龙案,“怎么样?” 站在寿全身后的道士,垂着头往前走了两步,手上捧着一个盒子。 盒子乃是玉制,可以看出所用的是上好的玉料,体积并不大。 “陛下,已经炼制出来了。”道士将盒子呈递上去,笑容谄媚。 旁边的寿全从道士手上拿过盒子,走至上方,“陛下。” 赵乾看着这个盒子好一会,伸手接过来,手指搭在盒子的锁扣上。 “咔哒”,盒子被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颗丹药。 赵乾并未伸手拿下丹药,反倒是有将盒子盖上了。. 没有看到丹药时,赵乾很是急切,可现在看见了,确定丹药已经炼成后,却是不着急了。 “试过了吗?”赵乾将盒子放到龙案上,威严的目光落在道士身上。 道士拿不准赵乾的意思,只好道:“回禀陛下,已经试过了。” 闻言,赵乾偏过头,“情况怎么样?” 道士正欲回答,却听到寿全的声音响起。 “暂时没有发现问题。” 第四百八十章落定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丹药 “看上去精气神要比之前好上许多。” 赵乾的右手搭在玉盒上,沉吟半响后,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是。” 待道士离开后,赵乾直接问道:“御医看过了吗?” “看过了,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御医说,因为是大补之物,不能多吃。” 赵乾点了点头,又将暗卫叫了出来。 “之前让你们调查这些道士,里面有没有人有问题?” 身穿黑衣的暗卫单膝跪在赵乾面前,沉声道:“没有,这次入宫的这几个道士,全部都是有家室之人,他们的家人已经被属下等控制住了。” “而且,没有与朝中任何人有所联系。” 听到这,赵乾才终于放下心来,脸上也露出喜意,“好,好,你下去吧。” 暗卫行了一礼后便隐在了暗处。 赵乾再次看向玉盒时,眼底的犹疑消去,取而代之的是狂热。 已经有人试过药,御医又已经看过,且炼制丹药的道士没有问题。 赵乾彻底放下心来。 这丹药就算不能长生不老,只要能延年益寿…… 赵乾打开玉盒,热切地看着里面的丹药,与开始不同,这一回他有些急切地将丹药取下,然后放入了口中。 丹药带着些苦涩的味道在嘴内泛开,旁边的寿全已经醒目地递上了一杯温水。 和着温水吞下后,赵乾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都好了许多。 平日里看这么多奏折,现在已经会有所困乏和疲惫,可吞服了这颗丹药后,他感觉自己现在精力充沛! “哈哈哈哈!这丹药,果然是好东西!赏!” 半个时辰后,皇后寝宫。 蔡怡昕阖着眼躺在贵妃榻上歇息。 从外面匆匆进来的大宫女见状,放轻了脚步,走到一旁恭候着。 “怎么样?” 她刚刚站稳,蔡怡昕便掀开眼皮,淡声问道。 大宫女快步走上前,行了一礼,“回禀皇后娘娘,陛下已经服用了丹药了。” 懒洋洋掀开一半的美眸倏然睁大,蔡怡昕扶着贵妃榻坐了起来,“确定?” “是的,在唐老道离开后不久,陛下就服用了丹药。”大宫女跪了下来,双手伏地,“恭喜娘娘,现在已经成功一半了。” 宫殿内,除了蔡怡昕和大宫女外,只有一个太监,同样是蔡怡昕的心腹。 “哈哈哈好。”蔡怡昕掩唇笑出了声,眉眼都弯了起来,显得更是美艳动人。 “没有被发现吧?” 话音刚落,蔡怡昕就笑着摇头,“本宫真的是,高兴过头了,既然陛下服用了丹药,想必是没有怀疑。” 否则,以赵乾多疑的性格,除非是确定了没有问题,不然是不会用这个丹药。 大宫女笑着道:“娘娘只管放心,和这唐老道的人接触的,是奴婢的兄长,奴婢幼年入宫,后来又彻底与家中断了关系,谁都想不到,那些人不是唐老道的家人,而是奴婢的家里人。” “哪怕陛下再怎么查,也不会查到坤乐宫来的。” 多年前,她的父母迫于无奈将她卖入宫中后,没两个月,家乡就发了大水,差点丧命。 后来侥幸活了下来,却当了一段时间的流民,之前的户籍被当成已经在洪灾中丧命,消去了,再建户籍时,因为需要重新确定户籍的灾民太多,那些小吏手忙脚乱的,加上她又已经入了宫,不在那里,愣是把她的给落下了。 再之后,她好不容易和家里联系上,却成了蔡怡昕宫中的大宫女,考虑到以后方便行事,便只是私底下来往。 蔡怡昕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做得不错,本宫记得你挺喜欢翡翠,待会去库房自己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本章未完!) 第四百八十一章丹药 大宫女顿时眉开眼笑,“谢谢娘娘!” “起来吧。”蔡怡昕盈盈地站起身,“只要你们好好为本宫办事,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 她忍不住心里的喜意,又笑了一声。 筹划了这么久,赵乾总算是把丹药用了。 等到赵乾一出事,这赵国…… 可惜啊,赵行宇太过废物了,不然,这件事早就成了,哪里还需要她再次谋划。 “对了,”蔡怡昕眼内闪过一抹精光,“记得把寝宫内的熏香给换了。” 皇后宫中的交谈,除了蔡怡昕三人知晓外,其余分毫不晓得。 而这几日,汴州城内的目光悉数落在赵行止和赵晋身上。 赵乾将所有成年的皇子悉数封了王,但是却未将他们遣去封地。 直到昨日,赵乾一口气将所有皇子都派遣去了封地,一个不留。 但是,当初封王的,可不仅仅只有那一众皇子,还有赵晋这个梁王之子。 汴州城内的所有王爷,只有赵晋一人,至今尚未被遣去封地。 惹得汴州的权贵一边看赵行止的反应,一边揣摩赵乾此番究竟是何意。 将一个亲王留在都城,如果这个亲王是皇子,那便是在告诉众人,对方是赵乾所属意的太子人选。 可赵晋不过是梁王之子,难道陛下只是为了昭示对赵晋的恩宠?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泰王府在接到旨意后,对外一片风平浪静,王府的众人四处奔波,收拾东西准备前往封地。 王府内,却是气氛冷凝。 赵行止脸色又黑又冷。 旁人不清楚,他却是有八九成的把握可以确定赵晋是父皇的儿子,而非梁王之子。 父皇此番举动,难不成,真的要为赵晋铺路? “王爷,不论如何,我们先去封地。” 说话的是坐在赵行止下首的一个谋士,头上戴着方巾,穿着青色的圆领长袍。 “是啊,王爷,现在外面所有人都盯着泰王府,我们行事需要小心谨慎。”另一个谋士特意咬重了“所有人”三个字。 赵行止的目光更冷了几分。 所有人? 父皇也在盯着他吧。 当初赵行宇是太子,父皇扶植他起来,为了与赵行宇抗衡,以维持朝局的平稳。 那么现在,父皇也是要利用他给赵晋铺路? 赵行止几乎能够听见自己牙齿紧咬碰撞时的声音,“本王知晓。” 挤出了四个字后,赵行止没有再出声。 第四百八十一章丹药 第四百八十二章 急转直下 青色长袍的谋士觑了一眼赵行止,宽慰了几句。 “王爷,再怎么样都好,赵晋明面上是梁王之子,陛下不可能会为了赵晋自毁名声的。” “事情未必如此糟糕,或许,陛下是为了朝局的平衡,所以才将赵晋扶起来。” 赵行止冷笑了一声,“不可能。” 他死死攥住椅子的一角,眼内甚至隐约泛起几缕猩红,“如果父皇是为了朝局的平衡,避免一边倒向本王,他应该从剩下的皇子中选。” “扶植赵晋有什么用?如果父皇不公布赵晋的身份,他永远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一个坐不上皇位之人,势力再大,也无法阻止其余朝臣倒向他这边。 赵乾为了朝局平衡扶植赵晋,简直是笑话! 那么,现在父皇给了赵晋无上的恩宠,是因为什么? 愧疚?心上人? 想到这里,赵行止差点将椅子扶手给生生掰断! 如果赵乾听到赵行止的话,知晓赵行止的想法,恐怕会被他硬生生气死。 赵晋身为梁王之子,明面上不是皇子,当然无法继承皇位,可只要手握了大权的赵晋忠心于他,哪怕朝臣倒向赵行止。 这些朝臣也会顾忌、忌惮赵晋的权势,从而制约了赵行止,勉强维持平衡。 然而,现在的赵行止已经被怒火和执念蒙蔽,甚至有些魔障了。 坐在下面的几个谋士看到了赵行止状态的不对,心里焦急。 “王爷,赵晋现在忠心于陛下,陛下此举,不排除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 赵行止却执拗地道:“可也很有可能,父皇是为了给赵晋铺路。” 话落,赵行止也知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复又睁开,语气缓了缓。. “到封地后,先做好准备,如果父皇没有这样的念头自然最好,可如果……” 赵行止露出了狠厉的神情,“那就不要怪本王了!” 他争了那么多年,断然没有将那个位置拱手让与人的可能! 半旬内,一众亲王陆陆续续地离开汴州,前往各自的封地。 赵晋依旧留在汴州担任兵部尚书。 汴州内的王爷被遣去封地的旨意下达的翌日,朝堂上的众人看见赵晋时,恍然想起,赵晋现在是兵部尚书。 按照以往的规矩,王爷最多只能在都城滞留一年。 可赵晋现在刚刚接任兵部尚书,总不能大半年后,又再找人担任兵部尚书一职。 直到现在,有些反应慢的官员才发现,早在赵乾定下赵晋担任兵部尚书一职,恐怕就已经没打算让赵晋离开汴州。 至少短时间内,赵晋不可能离开汴州前往封地。 想明白这个关节后,朝臣们对赵晋的态度更是热络,拜帖和请帖密密麻麻地飞往宣王府。 赵晋刚来汴州时,碍于情面,未免得罪人,不得不前去参加一些宴会。 现在他身为宣王,没有了这个顾虑,赵晋直接将所有请帖悉数回绝。 前来拜访的,大多也是一刻钟就将人打发走。 哪怕如此,这些朝臣也没有半点退却,一副请帖照送,来不来是赵晋自己的事。 更有不少世家和朝中权贵想要与赵晋联姻。 那些世家自恃身份,且又是书香世家,颇为要连皮,所以只是暗里几番暗示,和派人来接触接触,并未将此事挑明。 赵晋干脆就装糊涂,蒙混过去。 委婉表露出拒接的意思后,这些世家大多不会再提第二回。 可那些权贵,不少脸皮都厚得很,赵晋拒绝了一次,等下一回又再次提起,甚至三番两次制造所谓的偶遇。 赵晋遇到几次后,便没有再自己从兵部走路回王府,而是每次都坐(本章未完!) 第四百八十二章急转直下 马车。 这条路子行不通,有些权贵甚至直接派媒人上门来提亲。 因为此事,赵晋已经被褚蔚清关了两回在门外,连宁欢也几次敲打赵晋。 “你将我与阿清的事,在市井间传开,越多人知晓越好,将我们的感情说得深一些。” 想了想,赵晋又道:“记得,传开一些,务必要让他们无颜再来提亲。” 武田忍着笑,应下了。 离开前,他笑眯眯地问道:“少夫人还是不肯让王爷进门?” 赵晋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没两日,赵晋前去云州郡路上遇难,幸得褚蔚清相救,后褚蔚清又不介意当时赵晋前途一片黑暗,直接随他去云州郡。 各种各样的版本在坊市间流传,甚至越传越夸张。 什么褚蔚清是富商之女,多年前在燕阳见了赵晋一面后,自此一直念念不忘。 甚至有人传言,褚蔚清随赵晋去云州郡时,家里并不同意,可她痴心不改,坚持与赵晋一同前往云州郡。 不管怎么样,那些权贵总算是不好意思再上门来提亲了。 现在汴州内众人皆知晓赵晋与褚蔚清感情深厚,他们再去提亲,岂不是棒打鸳鸯,平白遭人唾弃。 时间一点点流逝,赵乾在服用了丹药后,身体好了一段时间,一个多月后,却急转直下! 皇宫内。 赵乾脑袋一阵晕眩,差点没能站稳。 “陛下!”寿全连忙扶着赵乾坐下,“来人!快传御医!” 赵乾喘着粗气,半响后晕眩感才散去了些,没有这么难受。 御医来得很快,把完脉后,“陛下是近来疲劳过度,身体吃不消才会出现晕眩,臣开一些药,用了应该会好些。” 又是这一句话。 赵乾直接一甩袖袍,怒声道:“朕的身体好好的!怎么可能会这么虚弱?” 明明服用丹药后他的身体好了不少,怎么,怎么…… 赵乾心里怒火翻滚,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是精力跟不上。 “这……”御医一时没了办法,略带着些求助地看向寿全。 寿全的眼睛朝外面瞟了瞟,御医会意,安静地退了下去。 “陛下,要不,奴才将唐道长唤来?兴许唐道长有法子。” 赵乾猛地站起来,扶着寿全,“快,将那丹药给朕取一个过来!” 往日里他精力跟不上,服用一颗后,便会好上许多。 寿全取了丹药过来,神情却有些犹疑 第四百八十二章急转直下 第四百八十三章 副作用 “陛下,这丹药,御医曾说,不能服用太多。” 寿全握着玉盒,递出去的动作很慢,“最近陛下服用丹药的次数太多了。” 哪怕是可以延年益寿、养精蓄气的丹药,总归是药,服用太多,恐怕会出问题。 赵乾接过丹药的动作微顿,神情也露出了几分犹豫。 这几日,他服用的频率,的确高了不少。 犹豫间,赵乾的目光扫过龙案上堆积的奏折,他如今才批阅完一半,还有不少奏折等着他批阅。 但是以他目前的状态,今日想要将奏折批阅完,不太有可能。 不行! 至少得要把国事处理好。 每日都有起居郎记录帝王的行事,若是日日都无法批阅完奏折,只怕最后会落得个晚年庸碌无为的评价。 赵乾侧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打开寿全手中的玉盒,拿起了里面的丹药,将丹药吞服了下去。 他不能在此时,为自己留下一个污名。 他要证明给世人看,他比梁王更合适坐这个位置,由他继承大统,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 旁边的寿全看到赵乾拿起丹药,着急之下,右手松开玉盒,仅由左手握着,想要伸手阻挡,伸了一半,理智回笼,连忙收回手。 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乾将丹药吞咽了下去。 他用力地抿了好几回嘴唇,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赵乾摆摆手,服用了丹药后,那股晕眩感明显褪去了,整个人也恢复了不少精神和力气。 “朕没事。” 赵乾朝上面的龙案走去,除了唇色依旧有些发白,再没有半点方才虚弱的样子。 在龙案前坐下,赵乾拿起一本奏折,准备继续批阅。 “陛下,唐道长来了。”一名在殿外守候的太监轻手轻脚地走进来通报。 赵乾拿着奏折的动作凝在了半空中,很快,他继续将奏折拿过,在面前摊开,“让他进来吧。” “是。” 从外面走入的道士,正是之前敬献丹药的道士,和原来的畏畏缩缩不同,此时的唐昧,整个人容光焕发。 头上的发簪不再是木簪子,华美的玉簪将黑白相杂的头发的悉数簪起。 身上道袍的样式与之前相近,依旧是白色的道袍,只不过以前的是十几文一套的素白道袍,现在的是十多两银子一套的道袍。 上面用银线绣了许多精致繁美的纹饰,用料更是从麻布换成了上好的绸缎。 唐昧右手执着一把拂尘,手柄的顶端斜指着地面,上好的黄檀木上了一层漆,上面刻有不少纹路,长长的白须在手臂弯曲处垂落。 乍一看上去,端得是仙风道骨。 “贫道见过陛下。”唐昧朝赵乾行了一个道礼。 赵乾抬起头,语气和缓,“平身吧。” 唐昧站直后,鼻子皱了皱,眉头蹙起,“陛下近来可是用丹药较多?” 听闻此言,赵乾握着御笔的动作凝住,眼神多了几分冷意,“唐道长怎么知道?” 和缓的语气瞬间消失,多了几分寒气。 唐昧仿佛没有发现赵乾的警惕一般,轻吸了一口气,眉间的褶皱又加深了几分,“陛下身上的丹香浓郁了不少。” “陛下,那个丹药虽然效果不错,可服用太多,太频繁,效用会有所递减的。” “啪。” 赵乾放下手上的御笔,没有再管龙案上的奏折,带着几分急切和希冀地问道:“道长可有什么办法?” 最近服用丹药时,赵乾的确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丹药的用处,没有一开始明显了。 可是不服用又不成。 赵乾不愿意将权力下放,不服用丹药,以他如今的身体,根本无法每日处理完所有国事。 (本章未完!) 第四百八十三章副作用 将这些事情交由别人去做,毫无疑问,会壮大一个权臣出来,赵乾可不想在朝堂上看到有人与自己分庭抗礼。 服用丹药,长此以往,丹药的效力不断被削减,终有一日,也会没有了用处。 “陛下先停用一段时间的丹药,缓过来即可。” 赵乾脸色一沉,有些不悦,“唐道长,朕将你叫来,是要你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如果只是停用丹药,赵乾何需将唐昧召来? “这……”唐昧风轻云淡的神情裂开,泄出为难的神色,“陛下,这世上,哪里有那么什么万全之策?” 赵乾皱起眉,将自己的想法道出,“朕的意思是,唐道长再重新炼制一种丹药,替代这一种。” 听到此话,唐昧并未直接答应或者拒绝赵乾,而是微微垂下头,像是在思索赵乾这个提议一般。 赵乾并未直接打断对方,而是让唐昧好好想一想。 “只要唐道长能够解决朕的烦扰,朕定会重重有赏。” 唐昧的眉头跳了一下,哪怕他尽力遮掩,也没能遮挡住那贪婪的眼神。 这些悉数落入了赵乾的眼内。 帝王非但没有反感,反倒是觉得高兴与安心。 一个有能力的人为他所用,是一件好事,可若是唐昧真的无欲无求,赵乾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心。 世上怎会有行事没有目的和欲望之人?唐昧对金银珠宝、荣华富贵无所动容,只能说明他有更深的谋算。 而唐昧对钱财的贪婪,令赵乾很是满意。 只有有所求,才会有弱点,也才能真正被他掌控在手中。 半响,唐昧没有吭声半个字,坐在龙椅上的赵乾却无法静心看奏折,手中握着的御笔,迟迟不能动作。 赵乾有些不耐烦,正想要催促几句,忽然听到了唐昧的声音,“陛下,贫道想到了一种丹药,可以一劳永逸。” “陛下能够真正的回到气血鼎盛时期。” 赵乾握着御笔的力度禁不住加大,整个人朝前凑了两分,“你说的,可是真的?当真有这么一种丹药?”. “回陛下,贫道岂敢妄言,的确有这样一种丹药,能够令人返老还童,年轻二十年。” 二十年…… 赵乾的瞳孔微缩,倘若能够年轻二十年,他何需费尽心力制衡各方势力,以稳固自己的统治? 他完全可以大权独揽,而不需要依靠所谓的平衡。 第四百八十三章副作用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主药和药引 那些朝臣,也不会再考量各个皇子,考虑站在哪一边。 “你如何证明,这丹药当真有如此效果?” 赵乾素来谨慎,虽然已经很是心动,却还留了几分警惕。 唐昧在赵乾热切的目光下摇了摇头,“陛下,此丹药是古籍中的记载,贫道从未炼过,也并未见过。” 赵乾微微眯起眼睛,“如此,如何能保证这丹药没有问题?” “贫道可以性命作担保,丹药不会有问题,可究竟有多大的效用,便难说了。” 以性命作担保,唐昧的话让赵乾的脸色几经变幻,双手握拳,紧了又松,松开又再次握紧。 原先的局面调转,唐昧没有打扰赵乾的思索。 陛下现在再怎么犹豫,最后也会同意试用丹药。 试了还能拼一把,不试一试,以他目前的情况,可活不了多久了。 良久,赵乾沉声道:“炼制这个丹药,需要什么?” 唐昧听到这话,便知此事已经成了一半,压抑住心里的高兴,面上露出凝重的神情,“其余所需的草药虽然昂贵,皇宫内的库房大多有,缺的那几味,贫道也有路子可以拿到,唯独其中一味主药和一味引子。” 唐昧的声音顿住,重重抿了一下唇,叹道:“贫道就没有法子了。” “那一味主药和引子,是什么?” “这两味药,说是两味,其实也能算是一味。” 赵乾不悦地皱起眉,显然不满唐昧的绕圈子。 见状,唐昧识趣的将后半截话都咽了回去,直接道:“是心头血。” 站在赵乾后侧的寿全心里一咯噔,忙把脑袋低了下去。 赵乾的神情微微顿住,望向唐昧的视线愈发尖锐,“谁的心头血?” “陛下的至爱之人与至亲之人的心头血。”唐昧微微一笑,甩了一下拂尘。 “嘭!” 赵乾一拍龙案,倏然站起,“唐昧!你知道在你在说什么吗?!” 这是唐昧第一回直面帝王暴怒的情况,吓得他一个哆嗦,伪装出来的天人之姿也瞬间散了,脖子和肩膀都缩了起来。 “陛下。” 唐昧磕磕巴巴地道:“这,这些都是古籍上的记载。” 他咽了一下口水,语速飞快地将方才的话补完,“古籍上记载,这至爱之人的心头血,乃是药引,而至亲之人的心头血是主药。” “因为是主药,所以要求更加严格,此至亲之人需要有服药人与药引的血脉,才能入药,而且不能到而立之年。” 本是震怒中的赵乾,被唐昧的这一番话,浇得冷静了下来。 若论至爱,无疑是宁欢,而符合至亲之人要求的,只有赵晋。 所谓的心头血,是要刺入心脏取血,这一取,人也会没命。 赵乾眯着眼睛,朝后退了一步,缓缓在龙椅上坐下,“唐昧,你口口声声古籍记载,那么,这个古籍在何处?” 赵乾身上的怒火散去,唐昧暗地里松了口气,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本泛黄的书籍,“陛下,此古籍上记载了不少药方和丹方,尤为珍贵。” 他扯了扯嘴角,朝前走了两步,“所以贫道放在别处都不放心,一直随身带着。” 说着,他低头将手上的古籍翻到了记载这一丹方的那一页后,直接走到龙案边,将古籍递了上去。 “陛下,请看。” 赵乾的目光慢慢从唐昧身上移到递到桌案前的古籍上,伸手接过。 上面记载的丹药没有名字,但是详细写了如何发现这个丹药配方,以及第一个炼制出来的人服用的效果,还有详细的丹方。 握着古籍的手微微收紧,因为太过用力,指尖在古籍上留下了印痕。 赵乾呼吸急促了两分,翻了翻一整本古籍(本章未完!) 第四百八十四章主药和药引 ,动作毫不联怜惜,甚至称得上粗暴,眼角余光瞥向唐昧。 对方的眼底露出心痛和担忧的神色,看着不似作伪。 敛回目光,赵乾合上古籍,沉声道:“可朕的至爱之人已经身亡,这至爱之人的心头血,根本无从取。” 没料到会得到如此答复,唐昧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这,如果这般,此事贫道暂时无法。” 赵乾并未因此动怒,将古籍放到龙案上的一角,然后眼皮下搭,淡声道:“下去吧。” 唐昧摸不准赵乾的意思,没敢再多说,以免露出马脚。 “是,贫道先行告退。” 离开前,唐昧适时露出惋惜的目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开口提起古籍。 寿全在旁边,交叠放在身前的手微微蜷缩,浑身紧绷。 旁人可能不清楚陛下的至爱之人,又符合条件的至亲之人是谁,可他是清楚的。 宁夫人和宣王,宁夫人也没有去世,只是假死。 如果要炼制丹药,岂不是要宁夫人和宣王的性命? 寿全不敢再想下去。 赵乾的视线没有挪开,依旧盯着古籍,这古籍看着不像是作伪,且唐昧对这古籍显然也很是珍惜。 可赵乾始终无法压下心中的那丝疑虑。 赵晋成为宣王还没有多久,突然又冒出来一桩事,需要他取赵晋的性命。 此丹药不仅仅要取赵晋的性命,还要取宁欢的性命。 但是宁欢还活着的消息,除了他和寿全,便只有赵晋那边的人知晓此事。 寿全从他还是皇子时,便在他身边侍候,又常年有影卫盯着,泄露消息出去的可能性不大。 至于赵晋,赵乾沉吟半响后,摇了摇头。 赵晋对宁欢很是紧张,在这件事上必然会很慎重,不会轻易让消息泄露出去。 倘若消息没有泄露,那此事…… “寿全。” 帝王低沉的声音响起,寿全抖了一下,然后连忙走上前来,“陛下。” “今日之事,朕不希望还有第四个人知道,明白吗?”赵乾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对方,声音里满是威胁。 寿全“扑通”一声跪下,“奴才知晓,陛下放心。” 殿内的赵乾犹豫不已,既垂涎此丹药,却又因前车之鉴而担忧。 走出殿外的唐昧,眼内哪里还有半点惋惜之意,反倒是长长松了口气,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第四百八十四章主药和药引 第四百八十五章 纸条 今晚不是寿全值班,日色落下,夜幕升起时,寿全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御书房。 “寿全公公。” 前来交接的是另一个太监,对方很是恭敬,脸上堆积着笑意,笑出了满脸的褶子,“公公辛苦了。” 寿全眯起眼睛笑道:“待会就交给你了,陛下今日的心情,可能不是那么美妙。” 一听此话,对方神情微凝,连忙道:“多谢公公提醒。” 寿全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些便好。” 等交接的太监进去后,寿全才微微收敛了笑意,步履平稳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身为赵乾身边的大太监,寿全的特权不少,譬如,虽然是奴才,他却能有间带院子的独立房子。 他回到房间不久,房门就被敲响了。 隐藏在暗处的暗卫打起精神,眼睛直直盯着前来寻寿全的小太监。 是寿全一直带着的干儿子。 “干爹。” 半响,房门被打开,寿全有些嗔怪地道:“你小子怎么来了?” “刚刚儿子做了点吃的,知道干爹今晚不用值班,特意拿过来给干爹的。”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碟子,里面是一些小点心,还冒着热气。 寿全哼笑一声,“算你小子有心,没白对你好,进来吧。” “诶,好!” 小太监将点心拿进来,寿全走在他后面,没有将房门关上,外面的暗卫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干爹,你尝尝?” 寿全应了一声,捏起一块点心,先好好地打量一番。 小太监见状,又发现房门没有关上,干脆先去将房门合上。 在对方转身去关门时,寿全垂着的眼睛目光微闪,左手捋了捋袖子,然后将点心送到自己嘴边,咬了一个小口。 下一刻,他立刻皱起眉,将点心重重地放回了盘子里。 在点心放下的一瞬间,垂落的袖口中掉落一张折叠好的小纸条,紧接着,点心牢牢地压了上去,将纸条完美地盖住。 小太监还没将门合上,寿全带着嫌弃的声音响起,“你这做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难吃得死,” “啊?”小太监一怔,也顾不上还没关上的门了,扭头快步朝寿全走去。 “干爹,这,这很难吃吗?” 寿全沉沉地应了一声,借着小太监身形的阻挡,小幅度地打了一下他的手,然后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自己咬过一口的糕点上。 嘴上却尖酸地道:“难吃,难吃得要死!我看啊,你下次还是别做这些点心了,平白浪费了材料。”qδ 小太监在宫里的日子不断,顿时明白了寿全的暗示,接过话,“干爹,这,哎!那儿子下次再用点其他的孝敬你吧!” 闻言,寿全有些不耐烦地将盘子重重地放在小太监的手上,“都行都行,但可别再弄什么吃的了。” “好,都听干爹的,儿子下回再琢磨点别的东西。” 说着小太监端着盘子准备离开,寿全戳了一下他的脑门道:“天天琢磨这些东西,有这心思,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讨好贵人!” 不等小太监说话,寿全摆了摆手,“赶紧走,看到你就来气。” 小太监只好干笑了两声,端着盘子出去,愁眉苦脸的,走出门口时还小声嘀咕,“怎么就会难吃呢?” 藏在暗处的暗卫的视线从寿全身上挪到了小太监身上,尤其是他端着的盘子。 想了想,暗卫跟在小太监身后离开。 小太监端着盘子,本想看看,这糕点下面压着的究竟是什么,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一样。 小太监的动作一顿,没敢再翻糕点,双手有些发麻。 这种感觉(本章未完!) 第四百八十五章纸条 来得颇没有道理,可刚刚干爹的样子,明显是有人在盯着干爹。 他端着东西从干爹那里出来,哪怕他们演了一场戏,难免对方还会怀疑。 小太监的额头逐渐冒出了些许细汗,幸好并不明显,没有叫人发现。 走了半刻钟,小太监终于微微冷静了下来,他低着头,佯装不解的样子,又嘀咕了一句,“真的这么难吃?” 他皱巴着一张脸,伸手捏住了一块糕点,袖子垂到了寿全方才吃过的那块糕点上。 将糕点捏起来,小太监尝了一口,顿时皱起了眉,艰难地将糕点咽了下去,“这玩意还真的那么难吃。” 他将糕点扔回了盘子里。 “那臭小子骗我,还说这是贵人赏的,很好吃,闹得我尝都没敢尝,直接将糕点端给干爹了,还被骂了一顿。” 小太监自言自语地骂着给糕点他的那个人。 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暗卫将其收入耳中。 似乎被气到了,小太监寻了一处地方,直接将糕点全部倒在了一处角落里,嘴里还不停地小声骂着。 显然是气得不清,单手拎着盘子,气势汹汹地走了。 在小太监离开后,暗卫确定旁边没有人后,便现了身,弯腰查看了一番地面上的糕点,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多耽搁,他迅速回到寿全的房间外,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守着。 另一边,小太监回到自己房间内,坐下时,感觉心头剧烈的跳动。 他缓了好一会,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小纸条,小心翼翼地打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小太监猛地睁大了眼睛,手指抽搐了一下,纸条直接掉了下去。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半响才弯下腰去将纸条捡起来,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呆愣愣地将纸条凑近蜡烛给烧掉了。 “这……”他想说这怎么可能,可突然想起,上一回国师许攸的时候…… 小太监顿时闭上了嘴。 翌日,小太监特意和别人换了活,负责出宫去采购。 出宫后,他特意绕了一大圈,然后去了宣王府。 “你是什么人?” 小太监直接被拦在了宣王府门口。 “我是宫里的人,有急事要找宣王。” 王府门后的守卫打量了他一番后,皱眉道:“你先等一下。” 约莫半刻钟后,方才进去的守卫出来后,沉声道:“跟我进去吧。” 小太监忙不迭地跟在守卫身后进去。 第四百八十五章纸条 第四百八十六章 离开汴州 小太监没有在里面待太久,一刻钟多一些就出来了。 宣王府内。 赵晋沉着脸,坐在桌案前。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 “进来。” 泛着寒意的声音让门外的几人皆是一愣。 僧帆几人推门而入,走在最后的白五将门合上。 “王爷。” 赵晋轻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僧帆几人。qs “僧帆,你回来时间不长,且没怎么在外面露面,今晚你将夫人和少夫人送去云州郡。”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让众人皆是一懵。 “是,王爷。”僧帆应下后,又问道:“可王爷,这是出什么事了?要将夫人她们送走。” 简直像是,王府要遭逢什么大难一般。 赵晋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冰冷的声音从齿根挤出来,带着明显的恼恨,“赵乾招进宫里的道士给他出了一个能够返老还童的法子。” 听到“道士”两个字,众人心头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上一回宫中的道士,即许攸,设计取王爷的性命,过去了也才一年多。 果不其然,赵晋接下来的话,让众人愤怒不已。 “说是需要一味药引和一味主药,”赵晋冷笑了一声,“这药,居然是要至爱之人和至亲之人的心头血。” 池一、白五和武田三人有些不明所以,他们对宁欢与赵乾之间的事情不太清楚,虽然也听到了那个传言,心里有过怀疑。 可谁也没有将宁欢和赵乾的至爱之人联系在一起。 毕竟,宁欢在王府时,遭受的苦难,武田是很清楚的,池一和白五跟随了赵晋后,也有所耳闻。 这世上可没有哪个人会这么对待至爱之人。 僧帆因为在外负责情报,对此事比他们三人更加清楚,在赵晋说到此处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恐怕又是针对王爷的。 “至亲之人需要有服药者和服药者的至爱之人的血脉。” 武田脱口而出道:“那岂不就是他与至爱之人的孩子?” 赵晋瞥了眼武田,沉沉地“嗯”了一声。 “可这帝王的至爱之人……”池一话还未说完,看见赵晋沉冷的脸色,心里冒出了一个极为荒谬的猜测。 “这,难不成是,王爷?”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为艰涩,声音也极轻。 白五和武田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池一,武田更是直接道:“你小子在……” “是。”赵晋直接打断了武田的话,语气嘲讽,“赵乾认为,他的至爱是我娘,所以赵乾想要返老还童。” “返老还童”四个字在赵晋舌尖上滚了一圈,紧跟着挤出一声冷哼。 “呵,要的是我和我娘的心头血,或者说,是我们的性命。” 白五喃喃道:“疯了,简直是疯了。” “草,他奶奶的,老子这辈子都没有听过什么要心头血来入药的。”武田咒骂了一声,被赵晋这话砸得又气又懵。 赵晋吸了口气,也是气得脑袋发晕。 他缓缓吐出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赵乾真的如此做,我们须得自保。” 四人安静了下来。 赵晋口中的自保是何意,众人自然明白。 若要自保,便得要违抗赵乾的意思,违背圣旨,乃是死罪,那只有谋反,才能从中谋一条生路。 星眸里的讽意极重,裹挟着寒冰,让赵晋的目光冷极了。 不久前,他才平定了赵行宇的战乱,谁知道,转头却是他自己打算谋反。 “本王不逼你们,如果运气不好,我们便唯有造反这一条路,你们可以追随本王,也可以离开。” 赵晋的声音顿了顿,“但这件事事关重大,本王不可(本章未完!) 第四百八十六章离开汴州 能直接放你们离开,想要离开的,本王会将你们远远送离汴州,并且在事情没有结束前,会有人盯着你们。” “王爷!” 武田粗声粗气地道:“属下从云州郡一路追随着王爷,断没有离开的道理。” “不错。”僧帆点点头,“若非是王爷,岂能有我们大展拳脚的机会?” 四人没有人愿意离开,此路虽然危险,但是也是一个莫大的机遇。 这是从龙之功。 “好!” 赵晋站起身,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情,“僧帆,你今晚就行动,另外找两个合适的人来假扮夫人和少夫人。” “另外本王会写一封信给你带去给卫良和戚筠澈,将此事一五一十告诉他们。” “白五、池一、武田,你们三人先不用太多动作,和往日一样即可。” 星眸微微眯起,“我们不一定要走到造反这一步。” 几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赵晋说的是运气不好,便只有造反这一条路。 那,运气好呢? 赵晋沉声道:“运气好的话,赵乾会因为心中的愧疚,想办法说服我自己自愿牺牲。” 正如当初许攸一事,赵乾也没有直接抓了他去捣鼓所谓的阵法,而是因为心中愧疚,告诉了他这件事。 虽然赵乾的愧疚廉价得赵晋不愿意看一眼,但如果利用得好了,不仅能够脱身,还能自此都摆脱了束缚,不用再将自己的性命置在皇权下。 “……只要利用赵乾的愧疚,让他承认本王的身份,我们便有一半的可能,不需要造反。” 但里面的变数太大,赵晋没有太大的把握。 “白五、武田,王府的守卫你们在负责,这段时间,务必要尽快确保整个王府都是一个铁桶。” “是!” 当日晚上,一架马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宣王府,没有任何人发现,宣王府内少了两个女主人。 僧帆稍作易容后,带着同样易容过的宁欢和褚蔚清,来了距离城门最近的一间客栈。 翌日一早,城门一开,僧帆驾着马车,将她们二人带离了汴州城。 确定宁欢和褚蔚清出城后,赵晋才松了口气。 她们留在王府,会是他的掣肘,云州郡已经彻底在他的人的掌控下,可以确保她们二人的安全。 如此一来,赵晋在汴州,也能放开手脚与赵乾好生地斗一场。 汴州城的表面依旧是一片风平浪静。 第四百八十六章离开汴州 第四百八十七章 昏迷 赵乾一直未能下定决心,此丹药他毕竟未能亲眼看到效果,加之此前许攸的事情,赵乾没能狠下心来,直接拿赵晋与宁欢炼药。 可自古以来,帝王无情,情缘淡薄。 此时皇帝的寝宫内,众人一片焦急,愁眉苦脸,每个宫人都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今早陛下晕过去了,御医诊断后,给出的结论是年迈体衰所致。 与宫人的战战兢兢不同,寿全的着急,一是为了赵乾,二是因为,他在赵乾身边侍奉这么久,太清楚他的性格了。 “年老体衰”四个字,势必会刺激到他,彼时炼丹一事,怕是会被提上日程。 可这种以人的心头血入药,怎么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况且宣王自从为官,不知为百姓,为赵国,立下多少功劳。 而且,寿全对赵晋,的确颇有好感。 他清楚,在那些达官贵人的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阉人,若非他是赵乾身边的红人,这些人绝对不会正眼瞧他。jj.br>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阉人从古至今都被人瞧不起。 哪怕那些人表面对他再客气,眼底深藏的不屑和轻蔑,寿全一清二楚。 能够正眼瞧他,没有因为阉人的身份,而看不起他们这些太监的,整个朝堂,怕也只有那么两三个,赵晋便是其中之一。 寿全守在赵乾的床边,撇头看了眼依旧没有睁眼,脸上的老态越来越明显的赵乾,叹了口气,他已经冒险让人提醒了。 希望宣王能够尽快想出脱身的办法吧。 依照陛下的性子,迟早会动将宣王和宁夫人入药的心思。 寿全上前两步,正欲要给赵乾掖一掖背角,落在赵乾脸上的目光却微微顿住。 他怎么觉得,陛下最近好像老得比之前更快?是他的错觉吗? “咳咳!”一阵呛咳声将寿全的思绪拉回。 “陛下!” 赵乾睁开眼,嗓子眼干得厉害,咽了口唾沫,谁知还被呛了一下。 老太监连忙上前将赵乾扶起,慢慢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陛下,慢点,慢点。” 一旁的宫人忙不迭去倒了一杯温茶过来。 喝了杯茶水润嗓子后,赵乾舒服了一些,拧着眉问寿全,“朕昏迷多久了?” 寿全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快一天了。” 话音一落,赵乾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他挥开寿全,自己起身。 当双腿站在地面上时,赵乾脚下一软,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寿全想去扶他,却直接被推开,他只好站在赵乾的旁边,绷紧了心神,“陛下,小心些!” 赵乾没有理会寿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只是睡了一天,就已经双腿发软,换成他年轻时候,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而且,上一回只是头晕,这一回直接晕了过去。 赵乾呼吸粗重了一些,沉声问道:“御医怎么说?” 小心翼翼地觑着赵乾,寿全谨慎道:“御医说是,年老体衰,陛下气血不足,才会出现昏迷的情况。” “陛下,待会奴才让御膳房那边炖些补品。” “补品?有什么用?”赵乾脸色阴沉,咬着牙,“朕吃的还少吗?!” “年老体衰”四个字,深深将赵乾刺痛。 寿全顿时没敢再说话。 帝王心情不好,身边侍候的人都得绷紧了一张皮,平时的不小心,出了点小差错,兴许只是挨一顿责骂或者责罚。 这会,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惹怒了帝王,可是连性命都得丢掉。 赵乾洗漱了一番后,看着铜镜里日益彰显出老态的自己,神情愈发狰狞,铜镜的人看起来也越发的丑陋。 “嘭!” 赵乾双手在铜镜前的高案几(本章未完!) 第四百八十七章昏迷 上一挥,直接将洗漱用的铜盆这些用具,全部挥到了地面。 帝王寝宫内的一众宫人纷纷跪下,伏在地面上,颤颤巍巍地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在一片求饶声中,赵乾慢慢冷静了下来,“寿全。” “奴才在。”寿全跪伏在地上,听到赵乾唤他,膝行着凑近了两步。 “将丹药拿来。” 寿全猛地抬起头,帝王的脸色平静,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 然而寿全却在对方的双目中,看到了猩红。 他张了张嘴,话音滚落到嘴边时,还是摄于帝王的威严,改了口,“是。” 寿全起身,拿了一个玉盒出来,打开盖子后呈递给赵乾。 赵乾将丹药捏起,放在眼前,神色不明,好一会才将丹药塞进口中。 他闭了闭眼,慢慢感觉浑身有力了许多后,长长吐了口气,“摆驾御书房,寿全,传召宣王!” 寿全低垂着头,半阖着眼,“是。” 宣王府。 “王爷,陛下急事传召。” 赵晋神情微凝,随即微微一笑,低声问道:“公公可知,此番传召所为何事?” 前来传召的是寿全手下的一个太监,话落,赵晋朝后招了招手,站在他身后的王府管家识趣地拿出一锭银子塞到了太监的手里。 “我们都是为主子办差的,王爷也不为难你,就是问一下,若不能明说,也没有关系。” 太监原本神情有些犹豫,可沉甸甸的银子被塞入手里后,眼睛都直了。 他在宫里算不上受重视,更多是帮忙打打下手,以前也不是没去宣过旨,可那些都是些不受宠的人,也就身份上还勉强称得上贵人。 哪里有见过会给这么多赏银的? 太监神情犹豫,说了怕泄露陛下的消息,万一被人知道,没他好果子吃,可这银子……他又舍不得。 赵晋一直注意着太监的神情,见状,心里有了计较,面上的笑意温和了许多,“公公莫要担心,此处只有我们三人,不会有旁人知道。” “而且,”赵晋笑着加了最后一根稻草,“本王只是听说陛下近来身体不太好,直接询问陛下,怕触犯龙威,所以才想问问,最近陛下身体好些没有。” 一听这话,太监放松了许多,沉吟片刻后道:“陛下现在精神好上不少,这会还在御书房里批阅堆积下来的折子呢!还请王爷放心。” 第四百八十七章昏迷 第四百八十八章 目的 赵晋神情微动,“本王知晓了,我们这就入宫吧,免得陛下久等了。” “诶!好好!” 太监在前面开路,赵晋走在后头。 对方转过身后,赵晋路过管家时,朝他使了一个眼色,管家会意地点点头。 见管家明白他的意思后,赵晋收回视线,星眸微冷,不紧不慢地走在太监的身后。 宣王府离皇宫不远,两人又是乘轿子,很快便到了皇宫。 一路走到御书房,赵晋已经收敛起眼底的冷意,恢复了与平常无异的神色。 “臣参见陛下。” 赵乾语气温和,“快起来吧。” 赵晋直起身,眼睑垂下,等着赵乾开口。 “你们都先下去吧。”赵乾定定地看着赵晋,半响后,才将御书房内的宫人全部挥退。 寿全低着头走出去时,赵乾却忽然叫住了他,“寿全,将唐道长叫来。” “是。” 赵晋垂落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不过因为袖袍的遮挡,赵乾并未看见。 他望着赵晋,沉沉地叹了一声,“晋儿。” “陛下。” 紧接着,赵晋便听到了赵乾有些无奈的声音,“朕知道,你已经知晓了此事,你的父王不是梁王,而是朕。” “你是朕和欢儿的孩子。” 此时,赵晋能够确定,赵乾的确是动了这个心思,而且看来,他的运气,还算好。 现在就看,他的演技,能不能骗过赵乾,让对方相信他了。 敛下所有思绪,赵晋抿紧了嘴唇,双手猛地握成拳头,动作幅度太大,赵乾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视线从赵晋的脸上,转移到赵晋紧握的双拳。 忽然! 赵晋膝盖一弯,“嘭”的一声砸了下来,声音艰涩甚至有些发抖,“父皇。” 望着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赵乾心情复杂不已。 既为赵晋的卓越而自豪,又为赵晋母子俩受了这么多苦,现在还要牺牲他们而愧疚。 许是因为愧疚,赵乾并不想对赵晋母子隐瞒此事。 赵乾拍了拍赵晋的肩膀,叹道:“这些年,你们受苦了。” 赵晋眼圈发红,“此事,父皇也不想,儿臣明白。” “好孩子。”赵乾的手搭在赵晋肩膀上没有挪开,犹豫了片刻,终于将今日找赵晋来此的目的道出。 “晋儿,父皇现在的身体太差了,几乎是靠丹药吊着。” 听闻此言,赵晋猛地抬起头,眼内的急切和担忧显而易见,让赵乾看得颇为欣慰。 “父皇,御医会有办法的。”赵晋有些着急地道:“再不然,民间也肯定会有大夫有办法的。” 赵乾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御医?半点用处都没有。” 他压下胸腔因为那些御医而升腾起的怒火,再次放缓了语气,“晋儿,父皇这是年纪大了。” “可……”赵晋张了张嘴,挤出了一个音节,又颓然地闭上了,整个人沮丧不已,脑袋低垂下去。 赵乾心中有些讶异,他没料到赵晋对自己的感情竟然这般深。 不过,自从赵晋入了汴州以来,他一直荣宠不断,再加上赵晋此前在梁王府饱受屈辱磨难,从未体会过父爱。 乍然之下受到如此恩宠,对他的依赖也会深上几分。 “别担心,唐道长前不久想到了一个丹药,甚至能够让父皇返老还童,只是,还缺了两位药材。”新 赵晋眉头微拧,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紧接着道:“父皇,缺什么药材?儿臣赴汤蹈火,也定会给父皇取回来!” “哈哈哈!”赵乾高兴地拍着肩膀大笑,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 赵晋依旧抿直了唇角,沉声道:“还请父(本章未完!) 第四百八十八章目的 皇告诉儿臣。” 赵乾沉沉叹了口气,“按照唐道长的说法,需要朕至爱之人与至亲之人的心头血,这至亲之人,还必须是朕与至爱的孩子。” “哎!晋儿,朕心里,一直喜欢的,只有你娘亲。” 说到此处,赵乾没有再说话。 赵晋有些茫然地仰起脑袋,神情迷茫,实则心里恨不能直接将赵乾打一顿。 至爱? 得亏赵乾说得出口,他的至爱,恐怕不是宁欢,而是他自己吧。 一年多前,因为听信了许攸,以为有厉鬼索命,为了自己的性命和所谓的龙脉,赵乾要取他的性命,拿去捣鼓所谓的阵法。 现在,又为了自己能够返老还童,延长自己的寿命,要取他和宁欢的性命。 阵法、返老还童、长生不老,这些在从现代而来的赵晋眼里,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是古人却素来听信这些,敬鬼神而远之,意味着他们依旧相信神鬼之说,追求成仙与长生不老。 赵乾没有再说话,伸手欲要将赵晋拉起来。 已经呆愣住的赵晋,顺着赵乾的力道起身,一副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 这时,唐昧也来到了御书房。 “陛下,唐道长来了。”寿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因为这道声音,赵晋似乎被拉回了神,他张了张嘴,“儿,臣想要问问唐道长一些事。” 赵晋至今没有答应,让赵乾的脸色淡了几分,沉沉地应了一声,“行。” “传进来吧。” 唐昧微垂着头,快步从外面走入,“贫道见过陛下。” “起来吧。” “唐道长,”唐昧起身后,赵晋率先问道:“那丹药,当真有返老还童之效?” “古籍上如此记载,先人也曾试验过,不会有假。”唐昧沉着脸,对赵晋的质疑有些不满。 “好。”赵晋点点头,又问道:“能够回到多少岁?有没有时限?” “约莫是而立之年……” 赵晋将此丹药细细地问了一遍。 越是了解,他越是不相信世上当真有这种丹药。 如果真的有这玩意,这世界不早就乱套了? 可一旦相信了的人,却难免会抵不住诱惑。 赵晋眼帘半耷拉下来,“臣想要单独与陛下相谈。” “好。” 赵乾从赵晋的神态中看出了他已经有了决断,心里急切,“唐昧,你先下去。” 刚刚来又被支使下去,唐昧不满,却也不敢表露出来,“是。” 然而经过赵晋身边时,他目光微沉。 第四百八十八章目的 第四百八十九章 决定 唐昧没有想到,赵乾居然会将此事直接告诉了晋。 都已经要取赵晋的性命,何必还要取得赵晋的同意?谁会乐意拿自己和自己娘亲性命去给别人延长寿命? 赵当然是不愿的,可他只能表现出愿意。 “若是此丹药当真有如此效果,儿臣愿意。” 乾面喜色,不住来回走了两步,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 为了避免赵晋因此心生不满,赵乾连忙背过身去,轻咳了一声,“晋儿,你可想好了?” “儿臣已经想了。” 赵抿了一下嘴,“可父皇,儿臣又一个不情请。” 赵乾将脸上的喜意压下去,扭过头来,沉声:“你说,晋儿如此孝顺,父自然疼惜你。” “……”赵晋好一会才将心口泛起的恶心感压去。 “父皇,儿臣想要光明正地唤父皇。” 唐昧方才说,此丹药需要特定的时间炼制,如此一来好给了他间。 但是,这一桩桩,未免也太巧了些,简直是顺利到极致。 晋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兵谋反,寻得一条生路。 可所有事情都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让他能够选择另一条,更加稳妥的路) 晋定了定心神,不管里面有没有别人的手笔,至这于他而言,目前仍然是一件好事。 赵乾在赵晋说出此话时,已经愣住了,“你是要朕,公开你的身份?” 帝王的声音难以置信,又压抑着怒火。 “儿,此事一旦公开,要如何解释?难不成……”赵乾将后半截话吞了回去,没有道出来。 赵晋知晓赵乾咽下去的半句话是什么,他不想背这恶名。 与自己弟的夫人gouhe,甚至有了孩子,一旦公开,这势必是赵乾的一大污点。 “父皇。”赵晋抬头看着赵乾,轻声道:“臣在梁王府那二十年,除了头几年还能像孩童那样玩耍。” “之后十多年,臣每日要担心自己与娘亲的性命能不能保得住,担心下一顿还能不能吃饱。” “饱一顿饥一顿的,还要担心自己生病,因为一旦生病了,娘亲要去人才能拿到一点药。” 赵晋的眼睛很红,眼圈和眼眸都是红的,声音带着哽咽,“父皇,在梁王,儿臣没有受过身为王子的待遇。” “甚至比街边的乞丐还不如,至少他们不用担心会不会有人在饭菜下药谋害自己。” “后来从那个牢笼里出来,知晓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却依然拿不到自己该得的,哪怕是一天。” 说着,赵晋跪下去,喉结动了动,“父皇身体不适,臣愿意,也应该为父皇尽一份心力,可儿臣想在最后的日子里,体一下自己本该有的活。” “皇子之位与东宫之位。” 赵晋落下最后四个字时,赵乾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东宫之位?” “大皇子身死后,儿臣是诸位子里,年龄最大的。” 话落,赵晋没有再说话,深深地俯下身,头触地。 “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赵晋抿着唇,沉的声音传出,“儿臣知道,不论父皇答不答应,儿臣都愿意。 赵晋依旧是那句话,“儿臣只想在最后的日子里,体会一下自己本该有的生活。 这一次赵乾没有再出声,目光朝下盯在赵晋的身上。 御书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半响,赵乾才“你先回去吧,迟些时朕再答复你。” “是。” 赵晋垂着脑袋离开了御书房。 待走出御书房后,星眸瞥了眼寿全,很快就收回,没(本章未完!) 第四百八十九章决定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有半刻停顿。 寿全也垂下眼睑,没有与赵晋对视。 御书房内,赵乾自从赵晋离开后,踱步回到龙案前,坐龙椅上,却没有再去奏折,而是靠着椅子,言不。 他手指不断摩挲龙椅的扶手,脸色晦暗不明。 赵晋与宁欢毕竟是为了自己而死,又受了这么多苦,若是有两全的办法,也是不能答应,总归不过么两个月。 只要到五月十五即可。 可是,既让赵晋恢复身份,又要将自己摘出。 赵乾略显浑浊的眼睛内精光微闪,倒也不是没办法。 当初皇后曾经生了一个死胎,或可以拿此事做文章。 赵晋当年那个死胎,虽然不是同一天出生,但是是同一年,只要运作一番,掩去旁人的调查,也有可行之处。 梁王狸猫换太子,有预谋,将当的皇后之子,换成了宁欢生下的死胎,近来捉拿了一个梁王的旧人才得知事。 如此一来,既能恢复赵晋的身份,又能将他从此事中摘除干净。 而且,倘若赵晋抬成太子,有了皇后之子这一层身份,无疑是要简单许。 赵晋成为太子后,势必要搬进东宫,初入东宫,赵晋对东宫的掌控程度必然微,彼时反倒是更好将赵晋放在眼皮子底下。 哪赵晋有什么旁的心思,只要不让他接触兵权,一个没有兵权的太子,最后大不了撕破脸皮,强行捉拿,再安个罪名的事。 想到此处,赵乾沉道:“来人,摆驾坤宁宫!” 赵乾如此快有了决断,赵晋并不知晓。 刚回到宣王府,便看到管家、武田等人全部在院子里等着。 “王爷!” 武田性子急,直接问道:“王爷,情况怎么样?要不要我们…… “先不用。” 赵晋眉微沉,“运气还不错,赵乾已经在考虑了,只要他答应,我们便能走另一条路,名正言顺地继承大统。” “可是,他会同意吗?”武田挠了挠头。 池一几人也没敢吭声。 乍然之下,要赵乾同意封赵晋为太子,怎么看都不太可能。 “五成把握,不同,那我们直接离开汴州。” 赵晋在汴州已经没有了顾虑,所以并不怎么担心,大不了就逃回云州郡,然后反了。 他手上可还有不少先进的热武器,这些,云州郡里的人可都干闲着。 第四百八十九章决定 第四百九十章 狸猫换太子 两日后,禁卫军统领花文彦汴州城内抓到两名梁王的残党。 那些旧日曾经为梁王卖的官员战战兢兢,绷紧头皮,行事比以往谨慎数倍。 突然之间又抓到梁王的残党,不少人都察觉到,汴州城内怕是又要掀起一片腥风雨,个人都不愿意做权利倾扎的牺牲品。 一时,朝堂上的群臣倒是各个都小心翼翼,老实得不行。 消息传出后,许多人首先便觉得赵晋要倒霉。 若是论与梁王关系最密切的,无疑是赵晋,为梁王之子,现在又正好遇上梁王残党被捉拿,怎么看赵晋都有嫌疑。 不少与赵晋过节的官员都乐其闻,甚要看看赵晋惶恐不安的模样。 可惜,赵晋听到消息后,平时行事与平常无异,反是他们这些人还要镇定,而赵乾也没有因此冷待赵晋。 事实上,在消息出后,赵晋狠狠地松了口气。 收到消息当日,紧绷了两日的宣王府,骤然放了不少。 “僧帆未回来之前,白五、池一、武田,你们先……” 晋面色沉静,一点点将手布置好。 不管这运气是人为,还是天定,既然送到了他手上,那他只管用便是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横竖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加糟糕。 宣王府表面恢复了平静,私里各处都动了来,包括赵晋已经在赵国布下的情报系统。 一张大网,以宣王府为中心,消无声地蔓延开。 只是不知道,这张大最终能否将赵国笼罩起来,还是另外一张网捕获。 “各凭事。”赵晋长长舒出一,“总归局面不会更糟糕了。” 数日后,原本已经紧张不已的汴州城,再次被砸下了一颗巨石! 几位大人前来觐见赵乾时,正巧遇上赵乾在御书房内大发雷霆,还没有走到门口的丞相人,都能将那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岑谦颐心里一咯噔,几位重臣对视一眼,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前来与帝王议事,却遇帝王怒火,简直没有比这更倒了。 “几位大人稍等,奴才先进去通传。”守在门口的侍卫和太监也是身紧绷。 尤其是日轮值,要进去通传的小太监,走进去时,双腿乎都在发抖。 “陛,陛下,几位大人已经来了。” 他没敢看殿内情况,但是一股血腥气直接冲着他的鼻尖而来, 小太监哪怕尽力掩饰,声音里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出。 御书房内静默了一瞬,赵乾沉冷的声音响起,“将人拖下去,逼问出是人!” “是)” 御书房内押着两名浑身是血的囚犯的禁卫军应了一声,又将人拖了下去。 “清理一下地面,然后再将几位大人叫进来。” 御书房内的宫人一通忙活,小太监等御书房内的血迹清理干净后,才抖着双腿走了出去。 “大人,陛下有请。” 几人的面色都不大好看,又青又白。 他们在外面等的一会,里面先是被拖出两个囚衣都被血染满的囚犯,地面上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然后又是宫人忙活着清理的声音。 显而易见,他们来得当真不是时候。 陛恐怕是在里面审问犯人,可能够劳动陛下审问的犯人,所犯的必然不是小事,加之前几日,宫中传出消息。 几人面面相觑,那两个被拖出去的人,怕不是梁王的残党? 岑谦颐叹了一声,“走吧,先去。” 他走在前面,领着几个朝臣进去。 一进去,残留血腥味就被们嗅到,几人的脸色又白(本章未完!) 第四百九十章狸猫换太子 温馨提示:为防止内容获取不全和文字乱序,请勿使用浏览器(app)阅读模式。 了几分。 倒不是害怕血腥气,为官多年,他们哪怕没有亲自问过犯人,却也见过不少了。 只是清理过后还残留着那么郁的血腥味,原先殿内的情况比他们所以为的还要严重几分,也意味着帝王心情,可能更加糟糕。 “陛下,臣等前来是想要与陛下商议赋税一事,现有商税……”岑谦颐勉强定心神,将众人过来的意图一一道出。 赵乾低沉地应了一声,然身上气压又冷又重,却也没有朝他们几人发火。 几个朝臣松了口气。 …… 商议完赋税一事后,岑谦颐几人正想要告退,却忽然听闻上方的帝王重重地叹了口气。 岑谦只好硬着头皮拱手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烦事?不妨说出来,看看臣等能否为下分忧。” “哎!”赵乾叹道:“方才朕审问了一番梁王的残党,结果发现了一桩事,令朕痛心不已。” 岑谦颐几人心头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同一个念头:果然是梁王残党,他们没有料错。 犹豫了一下,岑谦颐继续朝赵乾递台阶,“当初梁叛乱,事情恶劣不已,不知可是还留下了什么隐患,所以令陛下如此忧心?” “算不得隐患。” 赵乾皱着眉头,声音里带上了痛惜,“朕刚刚才得知,当年皇后生下的第二个孩子,不是死胎,而是被赵毅蓄意调换成了自己的孩子!” 轰! 赵乾此话异于五雷轰顶,几个朝堂上官多年的老臣,完全无法遮掩自己的惊愕。 “调换?”岑谦颐被这突如其来消息砸懵了,喃喃道:“狸猫换太子?” “正是!”赵乾狠狠拍了好几下龙案。 “赵毅简直,简直,就那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几朝臣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好) “陛下,消息可是属实?”梓豪拧着眉问道。 赵乾沉着脸,了点头,“朕本来已经查出些眉目了,方才些乱党也招供了,朕可以确定,此事属实。” “可梁王之子只剩下了宣王一人,若……岑颐顿了顿,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艰涩,“若不是宣王,被调换的,皇,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 赵乾似乎被岑谦颐这句话刺痛,猛地站了起来,急促呼吸了好一会,才道:“不管怎样,朕一定要查明真相!” 岑谦颐与许梓豪对视一眼。 第四百九十章狸猫换太子 第四百九十一章 幌子 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内的无奈和无措。 这下子,事情着实难办了。 如果赵晋是皇子,一跃成为皇室嫡子,且大皇子因为叛乱,已经被诛杀,那么赵晋便是最为年长的皇后嫡子。 原本朝堂上是三皇子一脉、陛下一系以及一部分中立的朝臣,乍然之间冲入了一个二皇子,整个朝堂的势力都会被洗牌。 如果赵晋不是皇子,当初梁王的叛乱,乃是赵晋亲手平定,梁王其余的王子,不是直接死在了赵晋的手上,就是间接死在了赵晋的手上。 这么一来,哪怕陛下不好直接处罚赵晋,日后疏远甚至针对,都是必然的了。 几人离开皇宫后,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一下子,打乱了不少朝臣和贵族的阵脚。 可毫无疑问,这一次,明显是冲着赵晋来的。 是福,赵晋从此真正一飞冲天。 是祸,赵晋的路,也就到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皇宫和宣王府,偏偏身为漩涡中心的赵晋,好似与己无关一般,没有半点异样。 已经知道结果的赵晋,没两天,直接被赵乾叫去了御书房。 “晋儿。”赵乾明明叫着亲近的称呼,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表情。 “再过两日,时机合适了,朕会宣布你是当年被调换的二皇子,并且封你为太子。” 赵晋的眼睛瞬间红了,“扑通”一声跪下,又是惊喜又是感动,“陛下,臣,臣……” 似乎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赵晋朝赵乾膝行了几步,低着头,原本感动惊喜的表情收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用沙哑的声音煽情。 “儿臣,多谢父皇!” 因为赵晋低着头,赵乾看不清赵晋的神情,却从声音中听出对方澎湃的感动,心头满意了许多。 赵晋想要的,他都已经给了,也算是偿还给他们母子俩了。 等五月十五日一到,唐昧就能炼制返老还童丹药,他也能回到年轻气壮的时候,彼时若是老三还不错,可以考虑老三。 或者,他也能再重新培养一个继承人。 想到此处,赵乾站起身,走了下来,站在最后一级帝阶上,弯下腰将赵晋扶了起来,“是父皇让你们吃苦了。” 赵晋的眼圈依然是红的,被扶起来后,依然低着头,“儿臣知道,这不是父皇的本意。” “父皇也不想儿臣与娘亲受这些苦,只是父皇当时不知道。” 赵晋一边说,一边差点没把自己恶心坏,等他计划成功后,非得把赵乾的真面目掀开。 他不是想要名传千古吗? 赵晋却偏偏要让他遗臭万年! “好孩子。”赵乾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怎么不太抬起头?” 赵晋面无表情:怕控制不住表情。 嘴上却道:“儿臣太过感动了,这模样,恐怕不太好看。” “哈哈哈!”赵乾朗笑出声,“这有什么关系?抬起头来。” 赵晋艰难地给自己挂上感动喜悦的表情,缓慢地抬起了头。 “哪里有不好看,堂堂七尺男儿,还在意这些外在的东西。” “父皇教训得是。”赵晋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应和道。 赵乾又拍了拍他肩膀,叮嘱了几件事。 “再过两日,朕会告诉众人,你就是被调换的二皇子,你做好准备。” “皇后那边,朕已经打好招呼,你不必担心。” “之后你……” 对于赵乾的嘱咐,赵晋不住地点头,反正遵不遵守是另一回事,不用多久这一切就能结束了。 说了一大通后,赵乾才收了声音,“先回去好好歇息吧。过两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是,父皇。” 一直站在旁边的寿全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眉心直跳。 他万万没有想到,宣王知晓了陛下的意图后,居然是来这么一出。 …… 汴州城内的文武百官和贵族富商没有等多久,赵乾便在一次朝会将要结束时,宣布了一件事。 “此前的消息,想必诸位也已经听说了。” 赵乾脸上露出笑意,“朕已经查到,被调换的皇子,正是宣王!” 虽然在看到陛下的笑容时,岑谦颐已经有所预料,可当耳中传入陛下的声音时,他才真真切切地松了口气。 诚然,宣王是二皇子一事,会让整个朝堂的势力再次洗牌,可这些可以重新整顿,宣王如此人才,若是因为此事被弃用,着实可惜了。 而那些原本等着瞧赵晋好戏,甚至准备不少所谓的证据,只等着赵晋跌下去后落井下石的官员脸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梁王这么多儿子,谁知道还真就正好是赵晋?这是什么运气? “朕虽然已经查明确定,不过为了让尔等心服口服,也为了避免皇室血脉混淆的可能性发生,待会,朕和皇后,会与宣王滴血鉴亲!” 自从断臂后,在朝堂上基本一言不发的赵行之面色古怪地看向赵晋。 赵晋瞥向他,眨了眨眼,对方会意,勉强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不怪赵行之会觉得奇怪。 因为他之前曾经与赵晋聊起过所谓的滴血认亲。 这里面,能够作假的地方多了去了,之前赵晋也曾经说过,滴血认亲的可信度越等于没有。 可方才父皇提出时,赵晋却并未否认拒绝。 原先赵行之初初听闻消息时,还担心不已,想着是谁在暗算针对赵晋。 他可是清楚的,赵晋的确是宁欢的孩子,是皇子不假,但是不可能是什么二皇子。 这会听到父皇的话和赵晋的反应,却几乎肯定了赵行之原本心中所想。 滴血认亲毫无疑问是一个幌子,只是这个幌子,是用来骗父皇和赵晋,还是用来骗朝臣们,亦或者二者都有? 赵乾吩咐下去后,很快,寿全领着两个宫人进了大殿。 一个宫人手上端着一个铜盆,里面装满了水,一个宫人提着放置铜盆的架子。 东西摆放好后,蔡怡昕也过来了。 赵晋从朝臣中走出去,站在铜盆的旁边。 没有丝毫犹豫,赵晋直接咬破了指尖,滴了一滴血在铜盆里。 第四百九十二章 请陛下三思 紧接着,赵乾走下帝阶,也滴了一滴血进去。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铜盆,铜盆里的两滴血浮在水面上,慢慢靠拢,然后融合。 “哈哈哈哈!”赵乾朗声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赵晋的肩膀,显得很是高兴。 不少人的面色都不大好看,这无疑说明,赵晋的确是皇子。 滴血认亲的办法,在现代看来是没有任何科学性可言的。 只要相同血型的血就能融合在一起,但是孩子却只会继承父母一方的血型,也有毫无亲缘关系的人,血型相同。 蔡怡昕看着铜盆上的血,脸色晦暗不明。 赵乾派人做手脚的时候,她的人在暗处一直盯着。 这盆水,赵乾的人并未在里面动手脚,所以,赵晋当真是赵乾的儿子。 然而,不管她心中如何想,此时都必须露出高兴的神色,因为现在赵晋是她的儿子。 蔡怡昕勉强敛起眼底的情绪,扯出了笑脸。 “寿全,换一盆。”赵乾微微偏过头,对站在自己身后的太监沉声道。 “是。” “陛下,如此应该能够证明臣的身份,不需要再端第二盆水了。”赵晋忽然出声,打断了寿全的动作。 赵乾微微拧起眉,正欲要说话,赵晋抢先一步道:“臣是陛下的孩子,此事已经毋庸置疑,答案也显而易见。” “再滴多一次,没有太大的意义,反而还要娘娘刺伤手指。” 朝臣们小心地觑向这几人,没有人出言反对。 赵晋是皇子,已经是事实,而皇宫中只有那么一次生出了死胎,连丢失皇子都未尝试过,所以赵晋只可能是当年被调换的死胎。 那些看不惯赵晋的朝臣,心里忍不住嘀咕:这赵晋,才刚刚被认回来,就急着刷好感。 “陛下,臣妾以为,还是验一验,也好让朝臣们更加放心。”蔡怡昕笑着拒绝了赵晋的好意。 闻言,赵乾原本已经舒展开的眉心,又再次拧起,“既然晋儿不想你受这么一遭累,便成全了他的孝心吧。” 言罢,赵乾又对赵晋笑着道:“你这孩子有心了,不过,你也该改口了。” 赵晋当即跪了下来,“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陛下说得有理,是我高兴得昏了头了,这孩子在外面受苦了,还是让他起来吧。”蔡怡昕柳眉微蹙,一脸心疼地看着赵晋。 藏在袖子里的手却差点没把掌心戳烂! 文武百官回过神来后,忽然发现,赵晋始终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或者激动的神情。 难不成,赵晋早就知道了?此前赵晋一直没有因为梁王残党和狸猫换太子之事有所反应,如果他早就知道,那便解释得通了。 那些巴巴地去找,甚至捏造赵晋犯事证据的官员心里又怕又气。 赵乾没有管那些朝臣各异的心思,笑着应了蔡怡昕的话,让赵晋起来。 得了赵乾的准话,蔡怡昕心疼地将赵晋扶起来,握住他手臂的力度却是极大,几欲失控一般。 “快起来吧。” 岑谦颐身为丞相,站在前面,视线垂落时,正好将蔡怡昕的异样收归眼底,心里微愣,猛然想起来,赵行宇算得上是死在了赵晋的手中。 他呼吸顿了顿,心情复杂难言。 “儿臣谢过父皇母后。” 赵晋只当没有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力度,面不改色地与他们二人谢恩。 赵乾和蔡怡昕一唱一和地关心起赵晋,落在朝臣的眼里,无疑是一幅慈父慈母的形象,让众人心里打起算盘。 只是,文武百官没有料到,这还不是砸入朝堂最大的一块石头。 赵乾与蔡怡昕和赵晋好好演了一番父子情深后,右手一挥,“寿全,宣旨!” “是。” 朝臣们以为是公布赵晋身份的旨意,却没想到…… “……敕封二皇子,宣王赵晋为太子,择日入住东宫。” 太子?! 若非最后的理智死死压住了朝臣,只怕在赵晋还没有接旨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大不敬地抬头看过去。 “陛下!不可!”因为寿全手上的圣旨还是展开的,许梓豪碍于规矩,不能抬头,只能低着头拱手道:“陛下,太子乃是我国储君,设立需要慎重啊!” “还请陛下三思!”超过半数的朝臣,趴伏在地面上,请求赵乾收回成命。 岑谦颐本也觉得此事太过急躁,正欲要与一众朝臣伏下时,倏然反应过来,他们有什么理由反对? 腰身弯到一半,硬生生顿住了。 寿全瞥了眼赵乾,见他沉着脸没有说话,便将最后两个字补全,“钦此!” 赵晋抬起双手,目光下垂,接过了圣旨,“儿臣领旨!” “陛下!” 逾一半的朝臣一同唤了一声,“还请陛下三思!” 声音嘹亮,与其说是请求,不如是威胁。 赵乾脸色黑沉下来,“怎么,你们这是在逼朕?” “陛下!”许梓豪挺直了腰背,朝赵乾拱了拱手,“储君之位需要慎重!” 岑谦颐跪在许梓豪身旁,一言不发。 没有听到老友的声音,许梓豪不着痕迹地拧了一下眉,眼角余光扫过旁边的岑谦颐,却发现对方垂着眼,半声不吭。 赵晋接了圣旨后,乖乖站到了一边。 这种场景,他若想要太子之位,此时不适宜出声,再者,赵乾答应了他,反悔的几率不大。 赵乾的视线落在岑谦颐身上,“丞相如何看?” 一时间,朝臣们纷纷看向岑谦颐。 “陛下,臣以为,宣王可以胜任储君之位。”岑谦颐俯身一拜,口中的话出乎人意料。 好一些朝臣猛然发现,不少位高权重的官员,皆没有出言反对。 六部尚书,除去赵晋本便身为兵部尚书外,其余五部,只有礼部尚书不同意。 礼部尚书有些茫然地看向另外四位同僚,宣王刚刚被认回,眨眼间就封为太子,难道不是太过急切了吗? 龚解垂着头,一言不发。 这一下,那些反对的百官尽皆愣住了,莫非里面还有什么隐情,所以这些大人才没有反对?只是他们不知晓? 第四百九十三章 相对无言 听到岑谦颐的话后,赵乾并未移开视线,而是示意他继续说。 迟疑片刻后,岑谦颐道:“宣王虽然刚刚被认回皇子之位,可其身为现今最为年长的嫡皇子,符合祖宗之法,理应是储君。” “再者,宣王无论是在外担任云州郡,还是平定叛乱,破译疑难案件,担任兵部尚书,其才能有目共睹。” “故而,臣以为,宣王担任太子之位,再合适不过了。” 赵乾沉冷的视线扫过一众朝臣,双手负在身后,“尔等可还有意见?不妨一一道来。” 跪在岑谦颐旁边的许梓豪几次张口,又无奈闭上。 下方跪着的朝臣无一人再出声,赵乾却没打算就此放过他们。 一众朝臣,以声势威逼他改变旨意,着实是令他恼怒不已。 “礼部尚书。”点了一个人,赵乾又紧接着点了另一个位高权重之人,“太傅。” 礼部尚书头皮发麻,几乎与许梓豪一同开口,“臣在。” “你们既然反对,不妨说说你们的理由?免得你们觉得,朕未曾三思!” 帝王咬重的话音,让下方的朝臣更是心头一震,恨不能将脑袋埋进地里,帝王不会看到自己。 礼部尚书心里叫苦,哪里还敢与赵乾犟?况且,丞相所言,他的确无从反驳。 如今没有人比赵晋更合适坐上这个皇位。 “还请陛下恕罪,原先是臣被猪油蒙了心,这会醒了过来,觉得陛下与丞相所言甚是!”话落,礼部尚书朝赵乾一拜,双手掌心朝下,紧贴地面,额头抵在手背上。 “太傅呢?” 许梓豪的嘴唇抖动了一下,好一会才道:“臣以为,宣王虽然合适,可未免太过仓促了。” “既然你们都觉得宣王何事,”赵乾浑浊的双目冷冷地凝视着这些反对的朝臣,“那么,或早或晚,有什么差别?” 许梓豪抿紧了嘴,颊边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挤出一个字,“是。” “行了,既然如此,那便如此定了。” 赵乾望向站在身后的寿全。 对方会意,朝前一步,尖着嗓子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百官无一人说话。 见状,寿全再次道:“退朝!” 朝会结束,众人走出去大殿时,神情恍惚。 谁能想到,不过一个朝会的时间,整个赵国都天翻地覆? “你说,陛下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一个官员小声地与旁边相熟的同僚道。 同僚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排除这个可能,否则,骤然之下,陛下刚刚得知宣王是二皇子,紧接着便封为太子,也太仓促了些。” “哎!谁能想到,当初宣王,不对,太子出入汴州城时,多少人都不看好他?这才多久,摇身一变成为了太子。” “这天啊,要变了。” 朝臣们散去后,蔡怡昕看着赵晋,掩着唇,脸上带笑,“晋儿,来母后宫里坐坐?” 说着,蔡怡昕握住了赵晋的手,一双美眸内很是伤心。 赵晋神情微顿,不由看向赵乾。 沉吟片刻,赵乾颔首道:“你母后说得有道理,多年未见,多陪陪你母后吧。” 此时殿内还有其余人,赵乾并未直接点明意图。 赵晋淡淡地弯起唇,“好。” 蔡怡昕穿着一身凤袍,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走在前面,赵晋落后她半步。 进了坤宁宫,蔡怡昕将人全部挥退,“本宫要与晋儿长谈,你们都下去。” “是。” 待人宣布离开后,蔡怡昕脸上的笑意立刻收敛起来,冰冷地看着赵晋,“你我都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也不必再说这些客套话了。” 听到此言,赵晋的神情反而放松了些。 “皇后娘娘说得不错。”赵晋寻了根柱子,靠在柱子上一言不发。 他刚刚被认回来,明面上是蔡怡昕的儿子,不可能一次都不来坤宁宫。 所以赵晋现在只能在这里干等着,时间差不多了再离开。 蔡怡昕则斜靠着贵妃榻,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赵晋身上。 “没想到,你竟然有本事让陛下承认你的身份,还封你为太子。”蔡怡昕脸上的神情很是难看,“赵晋,你可真是好手段。”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赵乾没有直接要取赵晋的性命,还答应了这种条件。 以至于她的计划被毁了一半! 赵晋明面上没有与赵乾站在对立面,两人的矛盾没有被挑明,如此一来,赵晋便不可能起事。 蔡怡昕暗恨不已,本来赵晋是最好的人选。 以赵晋的能耐,若是能够起事,赵国一时半会,肯定解决不了,甚至根本无法平定这场叛乱。 而赵晋被迫造反,时间仓促,又羽翼未丰,也不能轻易拿下赵国。 两相僵持,立陇国便有了机会。 赵晋的眼角余光没有遗漏蔡怡昕恼怒的神情,目光微凝,嗤笑了一声,“那也没有娘娘好手段。” “娘娘如今,可不适合忤逆陛下。” 话落,赵晋闭起眼,没有再管蔡怡昕。 蔡怡昕左手扣着贵妃榻,又恼又恨,偏上正如赵晋所说,她不能有太多的动作。 否则,被察觉到唐昧是她的人,那就完了。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明明同处一室,却连视线交汇都不曾再有。 半个时辰一到,赵晋扫了眼蔡怡昕,抬脚走了出去。 赵晋一离开,在门外守着的太监和大宫女便进了殿内。 “娘娘。” 蔡怡昕沉着脸没有说话。 “娘娘,”蔡怡昕身旁的大宫女不解地道:“他为什么非要坐上这个位置?” “哪怕他现在是太子,陛下已经决定要将他们……做这两个月的太子,又能有什么用?” 蔡怡昕冷哼了一声,双手抬起,轻挥了一下衣袖,“他要的,就是这两个月。” “啊?” “你说,如果三皇子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么样呢?” 蔡怡昕扯着嘴唇笑了一下,“不管怎么样,现在赵晋嗑都是太子,知道这背后的事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赵行止不会是这其中一个,所以,心心念念的东西,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抢走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立威 既然身为太子,赵晋自然不能再居住在宣王府。 没几日,赵晋便收拾好东西,将宣王府内的东西搬进了东宫,而赵乾并未收回宣王府。 此时东宫一片嘈杂,宣王府的人,赵乾拨到东宫的宫人,忙得热火朝天,将从宣王府带来的东西一一摆放整理。 “诶你等等!”指挥着众人整理东宫的太子洗马,司远指着一个从宣王府过来的侍从,“这东西可不能这么放!” 他略有些嫌弃地瞧了眼对方,阴阳怪气地道:“这东宫啊,讲究可多着,哪能像你们以前这么随意?我看你们还是先好好下去学学规矩吧!” 说着,司远还小声嘀咕,“真不知道怎么让这些人侍候太子殿下,半点规矩都不懂。” 被指责的侍从约莫十多岁,还是一个半大的少年郎,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他不过是一个在最底层打杂的侍从,平日里在宣王府,也只是远远见过几眼宣王,现在随着宣王入了东宫,惊喜之余,又惶恐不安。 这会被太子身边的近侍指骂,可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这东西,在宣王府的时候,宣王也是这么摆放啊? 想到这,侍从低声回道:“殿下之前……” 司远看都没有看侍从一眼,直接点了一个东宫的宫人,让对方将这摆件的位置重新摆放。 嘱咐完后,他才转头打量了一下侍从,嗤笑一声,“之前?现在宣王已经是太子殿下,岂能与以往等同?”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这东宫里的每一样东西的摆放都有固定的位置,你这摆放错一个位置,兴许就会坏了这宫内的风水!” 司远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块地方。 原来宣王府的一名护卫皱着眉,想要过来给那个侍从解围,赵晋的声音突然响起。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热闹?”赵晋刚刚一走进东宫,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大家的视线偶尔落在这一块地方。 赵晋声音一响起,原本颐指气使的司远,神情一变,挂上了一副笑容,大步朝赵晋迎了上去,“殿下来了?刚刚有个宣王府过来的侍从,东西不知道怎么摆放,下官就教了教他。” 赵晋越过司远,看向后面脸色苍白,无措地站着的侍从,眼神沉了下来。 想也知道,这哪里是普通的教? “他们跟着孤在宣王府,有些习惯一时难改,如果不是什么死规定,不必拘泥于这些。” 话落,赵晋走到方才那名侍从身边,询问了一遍事情经过。 赵晋的脸色沉了下来。 做出这个打算之前,赵晋知晓,东宫内定然会遍布赵乾的眼线。 可这不意味着,他会任由这些人作威作福。 “若是你不能习惯。”赵晋掀起眼皮,眉峰微扬,语气凌厉,“那就给孤滚!” 司远吓了一跳,连忙告罪,“殿下恕罪,是下官僭越了。” 周遭的宫人悉数跪了下来,一时间,东宫内只有从宣王府过来的护卫和侍从站着。 他们面面相觑,神情带着几分纠结,纷纷从彼此的脸上看出了疑惑:他们要不要也跟着跪? “孤只说一次,这种事,孤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明白了吗?” 赵晋双手负在身后,面色冷沉,直接将遮羞布掀起来,“你们中,背后站着多少人,是谁,孤不管,但是,孤现在是东宫之主。” “那么你们守的,就应该是孤的规矩,懂了吗?” 这些人,至少一半是赵乾或者其余权臣贵族的眼线,赵晋暂时不能将他们清理走,但是在他面前,这些人都得给他收起尾巴。 “下官明白了。” “奴才明白了。” 上百道声音交织在一起,宫里拨下来的宫人、东宫的属臣,俱在此处。 得到肯定的答复,赵晋才抬脚朝已经收拾好的主殿,也是他的寝殿走去。 “池一、白五、武田,你们几人随孤来。” “是!” 三人跟在赵晋身后离开,宣王府的人知晓他们三个皆是赵晋的心腹,对此见怪不怪,东宫的侍从和属臣,却有不少人望着那三人,眼光闪烁。 “他们三个,是殿下的亲信吗?” 太子长史纪如晓拦住一个准备离开的宣王府的侍从,压低声音问道。 侍从挠了挠头,“是啊,殿下很信任他们。” 旁边的司远等一众属臣注意到纪如晓的动作,纷纷围了过来。 东宫的属臣,虽然官职小,但能称得上“臣”,便意味着他们的地位比这些侍从宫人要高。 一众属臣,又以与太子接触最多,被称为太子近侍,或者太子近臣的东宫长史和东宫洗马的地位与官职最高。 乍然被这么多人围着,侍从忍不住攥了一下自己的衣摆,有些紧张。 纪如晓微微一笑,声音更加缓和了几分,“莫要担忧,我们第一回接触殿下,所以才想问问,免得惹怒了殿下。” 侍从点点头,又道:“殿下平日里脾气很好,鲜少会发怒,只要认真老实做事就可以了。” “嗯。”纪如晓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司远看出了纪如晓的打算,也在一旁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殿下的喜好?” 投主子所好,这在下人里很常见,侍从没有想太多,直接道:“这个我们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殿下来汴州后,忙得很。” “诶,那殿下平日里休沐,也是在王府中批阅奏折吗?”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司远不悦地皱起眉头,偏过头,正欲要怒斥,却听到方才被他们问话的侍从很是高兴,“宁护卫长?” 护卫长? 那不就是负责宣王府的护卫? 那可算是太子的心腹了! 而且,因为赵晋的请求,宣王府的护卫长,直接担任东宫的侍卫长。 虽然不是东宫侍卫的统领,可整个东宫不过三个侍卫长而已。 司远连忙收敛起脸上的怒容,重新露出了笑意,然后才偏头看去。 其余属臣也纷纷挂上了笑容,转头去看这位从宣王府出来的同僚。 第四百九十五章 假的 这么一看,他们尽皆愣住了。 走过来的是一名穿着侍卫服的少年,瞧着还没有及冠,目光里带着几分好奇地看着他们。 “你,你是侍卫长?”纪如晓惊愕不已。 少年右手拎着大刀,闻言挑了一下眉,环着手臂,“怎么?不行?” 纪如晓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道:“当然行,只是有些惊讶,侍卫长竟然如此年轻,当真是年少有为。” 高低纪如晓也是东宫的长史,又出自世家,换成别的少年,听到夸奖可能已经露出了笑意。 青一却只是无所谓地“哦”了一声,再没有旁的反应。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纪如晓心头微紧,“没……” “方才他们问小人,殿下平日里休沐会干什么。” 众位属臣呼吸微紧,先是瞪了一眼侍从,又小心地觑着青一。 青一抱着大刀,歪了一下脑袋,“休沐?殿下大多是去找美食或者品尝美食,再陪陪夫人和少夫人。” 语罢,青一略带着几分好奇地问道:“你们问这个来做什么?” 纪如晓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么告诉了自己,他心念一动,少年人就是少年人,没有那么多心思,也不会想那么多,性子直爽。 这般,倒是对他们有利。 心念百转,纪如晓面上却丝毫不显,他温和地笑了笑,“只是想了解一下殿下,免得平日里侍奉殿下时出了差错。” 青一笑了一声,摆了摆手,“不用这么小心,殿下人挺好的,也很随和。” “那我就放心了。”纪如晓笑着拍了拍胸口,又问了几件关于赵晋的一些琐碎的小事。 这写属臣一连问了数个问题,青一也没有不耐烦,抱着大刀给他们一一作答,旁边的侍从也偶尔应几句。 纪如晓目光微顿,似乎不经意般,“方才殿下将另外三个人叫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纪大人,你知道吗?” 青一这才正眼看着纪如晓,眼神奇怪。 “怎么了?”纪如晓干笑了一声,“是不能说吗?那我不……” “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不是,想得殿下的青眼……”纪如晓扯了一个理由,故意说一半留一半。 青一嗤了一声,“这也不难,甚至简单得很。” 这个答案出乎这些属臣的预料,他们怔然地看着青一,司远不解地问道:“这,要如何做?” “不管你们背后的主子,一心一意侍奉殿下,不久成了?” 这一下,纪如晓几人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 “侍卫长这是在说什么?我们……” “行了!”青一的脸上浮现出不耐烦的神情,“当谁是傻子呢?方才殿下的话没听到?” 青一走近了几步,沉着脸,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带着警告,“殿下已经说过了,他不管你们背后是谁。” “但是既然在东宫,就得守他的规矩,那些动作没闹到他面前也就罢了,闹到了……” 青一冷笑,“你看看殿下的脾气还好不好?” “别把人当傻子。” 扔下一句话,青一带着方才已经傻愣住的侍从走了,留下一群面色铁青的属臣。 寝殿内。 赵晋面色已经和缓了许多,没有在外面的疾言厉色,“事情办得怎么样?” “僧帆已经将夫人送道云州郡了,戚筠澈知晓这件事后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别的动作。” 赵晋笑了笑,“没有动作,意味着他已经默认了。” 戚家人虽然忠心于赵乾,可不是愚忠。 这一两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远的不说,之前平定立陇国的入侵时,军粮出问题那件事,赵乾可逃不了责任。 让这么一个有前科的人来运送军粮,最后导致赵行之的手臂废了,戚嘉韩也在幕城陷入困境。 且之前还将戚嘉韩下了诏狱。 这一桩桩,一件件,戚家自然懂得怎么选择。 是要继续听从这么一个昏庸且自私自利的帝王,还是选择有能力的新主,将其扶持上位,获得从龙之功。 不论是戚家,还是一些看得通透的朝臣,都会懂得如何取舍。 正因如此,赵晋才敢选择这条路。 “让僧帆先不要来东宫,留在宫外,回了东宫反而处处受限,不好有太多动作。” “池一,”赵晋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你行事较为谨慎,平日里由你与僧帆联系。” “是!” “泰王那边如何了?” 武田咧着嘴,笑出了一口白牙,“殿下你放心,现在赵行止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我们的人也潜进去了。” “赵行止十有八九会动手,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 赵晋点点头,“他不会甘心的。” 站在最左边的白五忽然道:“殿下,我们查出了一些东西。” 武田拍了一下脑袋,“对,差点给忘记了。” “查出了什么?” “现在的皇后,兴许是假的,是立陇国的人冒充的。” 赵晋神情一顿,没有太多的惊讶,“确定了?” “八成。” “殿下,你不惊讶?”池一有些不解,他看到消息的时候,人都傻了。 皇后竟然是有人冒充的? “之前僧帆提过皇后的异样。” 所以那日大殿上,赵晋没有让他们测他和蔡怡昕的血能不能相融,就是在避免这件事。 两人的血一旦相融,之后揭露蔡怡昕的身份,无疑会成为他的障碍。 “池一,你让僧帆想办法确定,蔡怡昕究竟是什么时候冒充了皇后这个身份,原来的皇后去了何处。” 现在的皇后,不可能是蔡怡昕,蔡怡昕出身世家,断然不可能是什么立陇国的人。 “是!属下明白。” 赵晋想了想,“白五,你去查查,给赵乾炼丹的唐昧,以及想办法拿一颗赵乾现在服用的丹药回来。” 白五微微低下头,抱拳领命,“属下遵命!” 赵晋摆了摆手,让他们出去。 他在寝殿内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外面传来宫人小心翼翼的声音,“殿下,陛下在来东宫的路上了。” 赵晋拧着眉,将殿门打开,“夫人和少夫人现在休息了吗?” 第四百九十六章 风寒 “已经歇下了。”宫人低着头,视线落在下方,“奴才去将夫人和少夫人叫起来?” 帝王驾到,东宫所有人需要迎接。 赵晋目光微凝,直接道:“不用。” 站在他对面的宫人怔愣了片刻,惊愕地抬起了头。 赵晋绕开他,朝外面走去,“准备迎接父皇。” 闻言,宫人只好敛下心里的好奇与惊讶,低头应了一声,“是。” 赵乾来得很快,赵晋等人在东宫门口等了片刻,就看到了帝辇。 “儿臣参见父皇!” 赵乾的脚一踏到地面,赵晋便领着东宫的人朝赵乾行礼。 眯着眼睛看了看这座储君的宫殿,“起来吧。”赵乾有些复杂地道。 再过一个多月,这座东宫的主子,又得没了,不过这一回,他可以晚些时候再立太子。 赵晋并不知晓赵乾已经再想着立下一个太子的打算。 但是纵使他知晓,也只会笑赵乾异想天开,他可没有打算将储君之位拱手相让。 “其余人呢?”赵乾此话一出,赵晋身后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早在赵晋来汴州时,身边就有两个女子,据说一个是他的爱人,还有一个是他救下的一位妇人。 且赵晋还让人尊称她为赵晋的长辈。 除了她们二人,东宫其余人已经悉数出来了。 面对赵乾的皱眉,赵晋面色不变,平静地道:“她们前几日起就身体不适,生了病,怕将病气过给父皇,故而没敢让她们出来迎接。” 赵乾竟然有些着急地朝前走了几步,“生病?欢,凌夫人身体如何了?好好的,怎么生病了?” 为了避免旁人联想到传言中赵晋所救的女子是宁欢,便取了与“宁”字相近的“凌”字作为姓。 这一下,站在赵晋身后的宫人不仅惊讶,还多了几分对那两人的好奇,尤其是凌夫人。 陛下竟然也如此紧张着急?难不成这凌夫人不是普通妇人,而是与陛下相识? “只是普通的风寒,父皇莫要担心。” 赵晋放缓了语气,宽慰道。 赵乾着急的神色这才松缓了些,眉头却依然没有舒展,“怎么这般不注意,此种时候沾染了风寒……” 最后半句赵乾说得很小声,像是忍不住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在话语出口时,心头的谨慎逼得他迅速地放轻了声音。 可赵晋五感敏锐,将赵乾的后半句话清晰收入耳中,脸色微微沉了沉。 “以前落下的病根,身体不太好,前段时间一个不慎,就感染了风寒。”赵晋的声音淡了几分。 他没有明确说是谁,东宫的宫人自然而然地以为是指她们两人。 赵乾却立刻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朕去看看她们。”他扯了一下嘴角,心里有些微恼。 话落,赵乾直接朝东宫里面走去,赵晋跟在他身边,没有出言阻拦。 待入了东宫后,赵晋忽然道:“父皇,儿臣担心待会若是过了病气给父皇……” 赵乾的脚步一顿,一时之间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他近来的身体不大好,若是没有那丹药,怕是根本没有现在的精气神,可如果就这样不去,却又显得太过畏缩。 “陛下,还请三思啊!”寿全在看到赵乾脚步顿住时便明白过来,走近一步劝道:“这,陛下如果龙体有恙,那可是关系整个赵国。” 赵乾微微皱起眉,沉默不语。首发更新@ 寿全见状,连忙又劝道:“想必殿下和两位夫人也不愿意陛下因此沾染上风寒。” “父皇,还请父皇以龙体为重。”赵晋垂下头,仗着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连掩饰都懒得做,面无表情地劝道。 赵乾沉吟了片刻,浅叹了一声。(本章未完!) 第四百九十六章风寒 ,“行吧,那等她们好了,朕再去瞧瞧。” “晋儿,”赵乾扭头望向赵晋,声音关切,“可有叫过御医了?御医怎么说?大概要多久才能好?” “这风寒可不是小事,不要掉以轻心。” 赵乾这一番话让东宫的众人更是胆战心惊,一些原本看轻“宁欢”和“褚蔚清”的宫人都不得不将两人的位置抬高了一些。@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儿臣已经让大夫来看过了,这两日也比之前好了些,大夫说不严重,注意一点,最多半个月就能活蹦乱跳了。” 赵乾松了口气,露出笑容,“那就好。” 他还有一个多月才用到宁欢的心头血,来得及。 不然,到时候若是宁欢风寒,身体不适,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丹药有影响。 赵晋难耐地舔了一下唇,手掌发痒,禁不住蜷缩了一下手指。 “多谢父皇关怀。” 今日是赵晋第一天搬入东宫,赵乾特意过来瞧瞧,“有哪里缺的,直接去找内务府补即可。” 赵乾将慈父的模样做足,好好地逛了一圈东宫,赵晋则跟在他身边,应和着赵乾那些关心的话。 半个多时辰后,赵乾心满意足地离开东宫。 赵乾一走,赵晋的脸色便微微冷了下来,双手抬起至胸口处,半拢成拳,右手虚虚握着左手的拳头,星眸微微眯起。 “白五,去将表面功夫做足了,对夫人和少夫人比较熟识的,信不过的,一律不要让他们靠近夫人和少夫人。” 汴州城的消息,哪怕传得再慢,七八天的功夫,也足够传到赵行止的封地上了。 更何况,赵行止一直密切注意着汴州城的消息,赵晋被封为太子后,不过三四天天的功夫,赵行止已经收到了消息。 赵行止刚刚收到消息的时候,甚至不太敢相信,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作假设计他。 但是,且不说没什么人敢造谣此种事情,册封太子这件事,需要昭告全国。 只不过因为距离的原因,从汴州城传到燕阳,一般至少要五六天的时间,赵行止手上的消息是被加快送来的。 传信的人,为了将消息尽早传到赵行止手中,甚至跑死了两匹马。 所以,没两天,赵晋被册封为太子的事情,燕阳就已经传开了! 因为燕阳原本是梁王的封地,甚至王府所在,赵晋此前又一直是梁王的大王子,燕阳谈起这件事的人,要更加多。。 第四百九十六章风寒 第四百九十七章 不可能 泰王府。 赵行止的一众谋士皆聚集在此处,他坐在上位,脸色黑沉,右手紧紧地扣住旁边高案的边缘,手背上青筋凸起。 大堂内的气氛很是紧绷,除了一名少年,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父皇不可能突然封赵晋为太子。”赵行止咬着牙,慢慢挤出一句话。 在场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身为帝王的赵乾有多冷血。 在赵乾眼里,谁都比不上他屁股下面的那张龙椅,更别说,他前几个月,还听闻有道士向赵乾敬献了丹药。 “王爷,之前不是传出消息,有一个叫唐昧的,练出了什么延年益寿的丹药?如此,陛下怎么会突然立一个太子?” 另一个谋士也接过话,“这可不仅仅是突然立一个太子,赵晋从叛贼梁王之子摇身一变成太子。” “你觉得里面有内幕?”赵行止死死盯着说话的谋士,沉声问道。 被赵行止点到的谋士名为薛江,他站起身,朝赵行止略略拱了拱手,“王爷,属下有一些想法。” “说。”赵行止收回扣住高案的手,搭在了自己膝盖上。 薛江在一众谋士中,是赵行止最为器重的几个之一。 “说是抓到了梁王的残党,所以陛下才知道了这个消息。”薛江犀利地指出了其中的不妥,“但是,梁王反叛已经过去了许久,怎么突然就在汴州抓到了残党?” “再者,哪怕那真的是叛贼的余党,短短半个月时间,陛下查明了赵晋的身份,还立刻决定要将赵晋封为太子。” 薛江摇了摇头,“太着急了,册封的乃是太子之位,说得不好听一些,东宫之主是会对那张龙椅造成的威胁的。” 若是说得难听一点,以陛下现在的年老体衰,应该更要提防储君才是,怎么会在这种关头,给自己设一个障碍。 不设太子,直接立遗旨然后将其藏起来,这才是陛下应该有的做法。 “但是赵晋的身份,应该不可能存疑。”坐在左边中间位置的一个谋士不急不缓地道。 薛江瞥了那人一眼,眼内的情绪带着几分不满,没有直接表露出来,而是朝前走了一步,言之凿凿,“王爷,属下以为,陛下应该早就知道了赵晋的身份。” 赵行止双手倏然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差点没忍住直接站起身,“那本王该怎么办?” “明明那个位置,应该是本王的。” 赵行宇没了,赵行之废了,本来皇位最好的选择是他,偏偏现在杀出来一个赵晋。 “直接反了呗。”一直神情平静的少年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 在一众面色凝重,或显露怒容,或愁眉沉思的谋士中,年纪最小,打扮最利落的少年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 “糊涂!” 赵行止还没有反应,一个老谋士没忍住,直接怒斥了一声。 少年却只是掀起眼皮,打量了他两眼,又慢慢地将眼皮耷拉下去,没有再出声。 “王爷,万万不可啊!谋反可是杀头的大罪!之前赵行宇也试图谋反,最终却是半点都没成。” 本已经有些心动的赵行止,被老谋士这番话闹得硬生生把念头又压下去了些许。 赵行宇的惨状,他没有亲眼看见,却有目共睹。 他的指尖动了动,心底的犹豫被带得显露在脸上。 坐在最后面一个位置的少年突然抬起了头,将赵行止的犹豫收归眼底,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突然开口: “王爷,那你要将那个位置拱手让人吗?” 赵行止骤然瞪向少年。 不仅仅是他,场上的所有谋士都看向那个神情平静的少年。 这件事关乎赵行止未来是为皇还是为王,亦或者,是被新皇所杀。 赵行止的。(本章未完!) 第四百九十七章不可能 未来,关系到他们的前程,所以这个消息让一众谋士的心情都不大爽利,心头也有些焦躁。 而少年看起来,却是脸色平静得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一般。 “不可能!”赵行止斩钉截铁地道。 少年微微一笑,“陛下此举的确是很有问题,可据属下所知,赵晋身为叛贼之子,在刚来汴州时,就颇受赵行止重用。” “王爷,一个叛贼的儿子,哪怕平定了叛乱,在旁人眼中,这件事也是他爹干的,且赵晋又有能力。” 少年问了赵行止一个问题,彻底扰乱了他的心神。 “哪怕是赵晋灭了叛贼,可陛下按理说也不会没有猜忌,却偏偏还给他封了一个实权。” “兵部侍郎。”少年念出这四个字时,许是觉得有些好笑,没忍住低头笑了一声。_o_m 待他再抬起头时,却道出了一句压住不少反对的谋士的话,“那可是能够直接接任并兼任兵部尚书的官职。” 仿佛怕赵行止等人没有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少年又道:“而且,前一任兵部尚书,谁不知晓他已经快要准备退休了?” 这种时候,赵乾还如此待赵晋,着实是过于匪夷所思。 赵行止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 一旁的薛江有些不甘心,“王爷,就算如此,也不能说明陛下是一直筹划此事。” “不错,今时不同往日。”点头的是另一位不赞成谋反的谋士,边说着他就边点头。 少年挑了一下眉,“如何不同往日?” “若是之前陛下身体不好,也就罢了,无力维持朝政,需要一个人来处理国事,但是现在有了道士手上的丹药,再册封太子,不管怎么看,其中都满有蹊跷。” 少年抬起手放在自己耳边的前方,双掌合拢,拍了拍,“这位大人说得再理。” 对方心里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着急紧张了。 每次少年这么说话,并不意味着他退让了。 “可是,诸位大人能够想到,汴州城内的那些人,想不到吗?” 众人脸色一僵,相反,少年却是扬起了嘴角,“可他们现在,没有一个反对。” 赵行止咬着牙,“凌暗!继续说!” “王爷,他们不是傻子,现在不反对。” 赵行止的面色更加沉了几分,几乎与黑炭有得一拼。。 第四百九十七章不可能 第四百九十八章 十多年前 “王爷,”方才的老谋士拧着眉,沉声道:“王爷,此事需要慎重,此乃大逆不道之举。” 赵行止还未出声,少年略带着几分好奇地问道:“所以,我们要等着别人打上门来?”. “王爷。_o_m” 少年的脸上渐渐覆上一层冰霜,提醒道:“这个位置,本来应该是王爷的,现在从中杀出一匹黑马。” “王爷甘心,将这个位置,拱手让与人?” “不可能!”再次听到这个问题,赵行止的答案脱口而出。 少年微微笑了笑,忽地朝赵行止一拜,“王爷,赵国有炸药,可我们也不赖。” 短短一句话,赵行止的呼吸突然粗重了起来,“凌暗,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王爷,赵行宇败在太过自傲与炸药不足,可我们现在炸药充足得很,而且威力比赵国还要厉害上几分。” 少年的腰背微弯,“王爷,这样还怕什么?” “好!” 赵行止下定了决心,沉声问另外两个谋士,“本王之前让你们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两个谋士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已经准备好了。” “嗯。”赵行止将双手负在身后,一字一顿地道:“凌暗说得不错,本王不可能将这个位置拱手让与人,诸位也不可能转而改投赵晋。” 数道最后半句时,赵行止的声音已经带上了警告。 一众谋士纷纷表露忠心。 “属下等不敢!” 赵行止半敛着眉,沉沉地应了一声…… 将近一个时辰后,聚集在一起的谋士散了去。 少年不紧不慢地朝王府内的一个角落走去。 沿路遇到的宫人、侍从,纷纷将目光落在他身上,谨慎又好奇。 这是王府内的一处荒废的院落,没有什么人过来。 少年站在院子里,停顿了一会,然后不知按了哪里,面前的地面突然离开,露出一个仅供一人行走的阶梯。 少年轻车熟路地走下去,一靠近,带着硫磺的味道涌入鼻子内, “怎么样?” 他一下去,立刻有人迎接了过来,两侧站着的凶神恶煞的护卫也权当没有看到他。 来人看到少年便堆起了笑脸,“成功了!” “那便好。”少年带着喜悦地眯起眼睛,“再试多几次,确保效果。” 他一边走过去瞧正忙得热火朝天的人手里的工作,一边叮嘱了几句。 “王爷!” 忽然,数道声音将凌暗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他从一堆炸药中抽空抬起头“王爷。” “凌先生,怎么样?”赵行止的声音带着些迫不及待。 他已经答应了谋反,这里面的炸药,便是他之后的资本。 凌暗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赵行止,反倒是问其余人,“王爷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迎接赵行止进来的管事挂着笑脸,连忙道:“王爷、凌先生放心。” 他嘿嘿笑了一声,“一切顺利,这炸药,定然能够让赵晋也大吃一惊!” “哈哈哈好!”赵行止抚掌大笑,兴奋不已,“如此,孤就拭目以待了!” 凌暗瞥向赵行止,意味不明地低声道:“的确要拭目以待。” 话音落下,他又提高了音量,朝赵行止拱手道:“属下祝贺王爷,此后,这炸药,可就连唯一的怕水的弱点都没有了。” 赵行止仿佛已经想到了,彼时两军开战,正直雨天,赵晋的炸药无法使用,而他们的炸药将赵***队炸得声声巨响! “你们立下了大功,待会自己去领赏!”赵行止越想越是高兴,半眯起眼睛,极为大方地一挥手。 顿时众人都高兴了。(本章未完!) 第四百九十八章十多年前 起来,一个个朝赵行止道谢。 凌暗跟随众人坐了坐样子,却没有什么兴奋的模样。 但愿,到时候他们还能笑得出来吧。 翌日,一早。 赵晋刚刚东宫内练完一套拳法,再次踏入寝殿时,脚步微顿,偏头对身后跟着的宫人道:“你们都下去吧,孤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打了一套拳,赵晋现在浑身都有些汗津津的,里衣更合适直接粘住了皮肤,让人感觉不太舒适。 “是。” 一众宫人鱼贯而出,寝殿的大门被关上,只剩下赵晋一人。 人都走了之后,赵晋反倒是不急着换衣服了,他不紧不慢地踱步至桌子旁,拿起茶杯一连饮了几杯茶水,然后道:“出来吧。” 僧帆的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赵晋的身后,“殿下。” “冒险过来所为何事?”赵晋问道。首发更新@ 他此前特意嘱咐过,若非大事,僧帆不要潜入宫中。 他们的身手虽然都很不赖,但是皇宫的守卫毕竟森严,不小心便容易出事。 僧帆走近几步,为了避免隔墙有耳,特意压低了几分声音,确保声音只有他与赵晋能够听到,“燕阳那边,有都动作了。” “哦?”赵晋放下茶杯,转过身来,“赵行止动手了?” “暗一潜伏在王府内,昨日传来消息,赵行止已经决定要起兵争抢那个位置。” 赵晋舔了一下嘴,“最先与赵行止的叛军接触的,可能是哪里?” “荥阳和隽州。” “这两个地方啊……” 星眸微微眯起,“让云州郡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支援。” 赵晋的声音顿了顿,特意道:“没有孤的命令,藏起来的那些东西,先不要动。” “对了,蔡怡昕那边的事情,查得怎么样?” 此事本来应该是白五和池一与僧帆传递消息去解决的,不过僧帆既然过来了,赵晋干脆直接一起问了。 “已经查出来了,证据拿到手了,蔡怡昕和当初的许攸有联系。” 赵晋反应很快,“许攸的面具,是蔡怡昕提供的?还是说,许攸离开前,帮了蔡怡昕一把潜入宫中?” “是蔡怡昕给了许攸面具。”僧帆语气里带了点不可思议,“蔡怡昕已经在王宫内潜伏十多年了,连赵行宇都没有发现。” 赵乾这个帝王,兴许对皇后并不宠爱,没有发现也就罢了。 可赵行宇身为人子,却也没有发现此事,僧帆略略有些不太敢相信。。 第四百九十八章十多年前 第四百九十九章 昏迷 赵晋也被这个时间惊讶了一瞬,“十多年,看来蔡怡昕比我们想象中更有本事。” “赵乾的身体呢?”赵晋的目光微闪,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不断地敲击着腿侧。 “是蔡怡昕动的手脚,唐昧是蔡怡昕的人。” 听闻此言,赵晋没忍住笑了一声,“这赵乾,活得可真是……” 赵晋一时间竟然卡顿了一下,半响后挤出几个字,“窝囊又可笑。” 前半生活在梁王的阴影下,只顾着解决梁王这个威胁。 最后,梁王被解决,却也不是亡于他的手中。 后来又是被许攸一个北离的余党玩弄与股掌之间,紧接着内忧外患。 如今人还沉浸在返老还童、延年益寿之中,却不知自己的儿子正在算计他,枕边人也早已经换了一个人。 所以为的美梦,不过是别人的一场算计。 赵晋用舌尖顶了顶上颚,第一回觉得,赵乾活得不仅可恨,还有些可怜。 “她们怎么动的手脚?”赵晋收敛起心里纷繁的思绪,问道。 “是丹药和熏香。” “那丹药单独来服用没有什么问题,里面甚至有许多大补之药,服用之后能让人精神好上许多。” 僧帆压着嗓音继续解释,“可蔡怡昕的宫中点了一种香料,与里面的一味药相冲,能够让人慢慢变得虚弱。” 听到“熏香”二字,赵晋眯起眼睛,瞬间想起了当初许攸那一桩案子,“看来,当年许攸的事,蔡怡昕还真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 “你去想办法,让人增加蔡怡昕宫内的香料的量,争取让赵行止的造反爆发时,一次性让赵乾重病在床。” “是!” 僧帆走后,赵晋才不紧不慢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思绪一直翻腾着。 帝王病重,太子监国,这是从祖先传下来的规矩,赵晋打的也正是这个主意。 哪怕没有皇后这桩时,赵晋也会借由赵行止起兵,让赵乾病重,获得监国的权力。 彼时朝堂在赵晋的掌控之中,赵乾再想随心所欲,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数日后,泰王赵行止举兵谋反的战报,迅速递到了赵乾的案头! 赵晋正欲几位重臣在御书房内和赵乾商议国事。 接到燕阳那边传来的战报时,赵乾还有些莫名其妙。 燕阳又不是边境,怎么突然会有战报传来? 将战报看了一遍后,赵乾直接拍案而起,胸膛起伏,怒不可遏,“逆子!逆子!” “啪!” 赵乾直接将战报砸了下去,眼尖的朝臣看到了地面上半摊开的战报上写着“泰王谋反”几个字,顿时心头大惊! “陛下?泰王殿下谋反?” “当真是翅膀硬了!朕不过封他为泰王一年不到,就已经想要朕的这个位置了!”赵乾怒极,甚至被气得胸口发闷,有些呼吸不上来。 他不得不大力呼吸,呼吸的声音变得粗重。 只是赵乾没有看到,自己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胸膛起伏的也逐渐明显,连呼吸声都能明显听出不对劲。@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陛下?!” “父皇!” 赵晋着急忙慌地喊了一声,看到赵乾直接倒了下去! 一群人纷纷围了上去,赵晋急躁地大声道:“快!快宣御医!” 赵乾瞪大了眼睛,努力地大口呼吸,仿佛呼吸得轻一些就会力竭一般。 然而很快,他便眼睛一闭,失去了意识。 御医来得很快,众人将赵乾送到寝殿内,御医连忙给赵乾诊脉。 赵晋一看到御医诊完,立刻问道:“怎么样?” “陛下这是本就身体虚弱,方才有怒火攻心,一下子给气伤了,须得好好静养。” 赵晋拧着。(本章未完!) 第四百九十九章昏迷 眉头,神情有些凝重,“父皇要多久才能醒?” “说不好。”御医摇了摇头,浅叹道:“陛下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了,这一下……哎!” 这一下,众人的脸色都沉了下去。 刚刚才传来泰王谋反的消息,陛下紧接着就倒下了,那么大一个烂摊子。 赵晋右手横着放在胸口前,神情焦急,却有些无奈,心里却盘算着,要怎么才能顺理成章地接过朝堂。 “殿下。” 还不等赵晋想出接过,岑谦颐的声音打断了他,“陛下病重,现又遭逢,国事上,还请殿下多多劳心。” 岑谦颐这一声,让不少人都回过神来。 陛下病重,无法处理政务,按理该由赵晋进行处理,不过赵晋担任太子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些。 许梓豪有些犹豫,他不能确定赵晋当真能够担起这个职责。 只是岑谦颐已经开口,他相信他这位老友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想到这,许梓豪也朝赵晋一拱手,“还请殿下主持大局!” 丞相与太傅都已经开口,不论其余官员愿不愿意,都只能跟着道:“还请殿下主持大局!” 赵晋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偏头看了一眼赵乾,犹豫片刻,咬着牙道:“诸位大人放心,孤会在父皇醒来前,处理好国事。” “以免父皇还因为担忧国事而无法好好休养。” 若是赵乾听到赵晋此话,恐怕醒了也会被生生气晕过去。@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召集朝臣吧,叛党的事情,刻不容缓。” “是!” 文武百官很快就赶到了御书房。 他们一进宫就发现氛围有些不对劲,宫人们的神情都带着几分紧张,尤其是他们来到御书房时,发现岑谦颐几人早已经来了。 上首的龙椅上却没有人。 文武百官齐聚御书房后,众人翘首以盼,等赵乾驾临。 赵晋脸色沉静,从后面的屏风绕了出去,“诸位大人。” “太子殿下。” 除了岑谦颐几人,其余百官皆朝赵晋身后望去,却依然没有看到赵乾的身影。 有一位官员忍不住问道:“陛下去何处了?” 赵晋叹道:“方才燕阳传来战报,泰王谋反,父皇怒急攻心,已经昏迷了。” 众人一片哗然! 他们甚至不知道该先惊愕泰王谋反,还是该震惊赵乾的昏迷。 “这,这可如何是好?” 赵晋将下方朝臣的模样收归眼底,看了好一会后,才道:“按照律法,这段时间,将会由孤来监国。”。 第四百九十九章昏迷 第五百章 请命 “还请太子殿下,主持大局!”岑谦颐率先出声,咬重“太子”二字,朝赵晋拱手一拜。 紧随其后的是方才在御书房内议事的几位重臣。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论愿不愿意,此时也只能一同跪下,“请太子殿下主持大局!” 赵晋站在百官前面,眉眼含霜,声音沉冷,“诸位大人起来吧,御医已经为父皇把过脉,需要好生静养。” “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泰王叛乱之事。” 赵晋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诸位大人,可有谁愿意请命平定泰王之乱?” “不过,孤要告诉诸位一件事,泰王手上也有炸药。”赵晋扫了一圈朝臣,毫不意外地看到他们因为自己这一番话而皱起眉头,甚至露出退缩之意。 炸药的威力,他们都有所耳闻,倘若泰王也有炸药,且不说此战会不会与当初大皇子叛乱时一般,双方僵持不下,甚至开始时赵国落于下风。 当初是太子力挽狂澜,迅捷收回了失地,平定了叛乱,可现在太子监国,自然不可能出征。 连马彦和徐岩两位将军当时也拿有炸药的大皇子无法,他们中,又有多少人敢自诩能够比他们二人厉害? 一时间,朝堂上竟然无人出声。 连徐岩也沉默不语。 戚嘉韩皱起眉,略有些不满地瞥了一众武将一眼,紧接着自己朝外走出数步,站到中间,“太子殿下,末将愿意请命,平定泰王之乱!” “好!”赵晋双手负在身后,“孤命戚将军率领十万大军,速速平定泰王之乱!” “是!” 赵晋视线垂下,落在单膝跪地的戚嘉韩身上,沉声道:“这两年,叛乱不断,先是梁王之乱,再是大皇子谋反,如今,泰王又发生叛乱。” “戚将军,务必要以雷霆之威击败泰王,震慑那些心谋不轨之徒!” 百官的视线或明或暗地在赵晋与戚嘉韩身上游移。 没想到太子与戚家不合的传闻是真的。 据闻太子在云州郡担任郡守时,便与戚筠澈不合。 来了汴州后,戚嘉韩因为受疑入了诏狱,太子帮他洗清冤屈后,却又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说是戚家三位公子擅自返回汴州,藏在太子府内。 惹得陛下直接带人去搜查,引起了太子的不满。 前段时间的大皇子叛乱,太子赶赴边境后,更是直接将戚嘉韩这个主帅的风头悉数给抢了。 啧,现在泰王手上有炸药,能够快点平定已经是不错,太子殿下却还要求以雷霆之威,怕不是在故意刁难戚嘉韩。 戚嘉韩只当没有察觉到那些视线,沉声应下,“末将定不辱命!” 赵晋满意地颔首,看向面前的百官,“诸位大人可有旁的什么事,若是没有,便先下去吧。”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众人措手不及,现下哪里还有心思去管有没有其他事,恨不能早点走,回去商议应付的对策。@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那便散了吧。” 赵晋先百官一步离开。 戚嘉韩跨出门槛后,脚步慢了些,神情有几分犹豫。 想了想,他脚步一转,没有出宫,反而换了一个方向。 赵晋负手站在长廊上,目光悠远地看着眼前的一众宫殿。 这条长廊所在的位置,地势较高,虽然不是皇宫内最高的地方,却也能将大半的皇宫景色收归眼底。 檐牙高啄,琉璃瓦熠熠生辉,金色与红色构成一座座宫殿的主色,奢华且尊贵。 宫殿与宫殿间,宫道四通八达,平整又好看。 各处几乎都有各式繁花点缀,或者是葱绿植物。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沉稳有力,赵晋并未回头,直到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殿下。” “来了。(本章未完!) 第五百章请命 ?”赵晋转身,看着戚嘉韩。 “殿下是故意的。”戚嘉韩的声音笃定。 “殿下特意说出泰王手上有炸药,让他们心生退缩,这些武将,知晓末将一定会站出来。” 赵晋并未否认,点了点头,“戚将军是最适合的人选。” “殿下可以直接指派末将,何必来这么一招?”戚嘉韩皱起眉头,不解之余又有些不满,他并非怯懦之人,只要赵晋开口,此事他定不会推迟半分。 “戚将军觉得在这些朝臣眼里,你我二人的关系如何?”赵晋没有回答戚嘉韩,反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戚嘉韩沉默半响,“……势如水火。@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不错,正是势如水火。”赵晋点了点头,“所以他们不会介意,也不会阻挠戚将军率领军队十万离开。” 戚嘉韩面色微变,“殿下的意思是?” 赵晋脚下步子一转,视线重新落在这皇宫的美景中,“戚将军不会介意,可有的人会介意。” “父皇这一昏迷,大家都有各自的心思。”赵晋意味深长地加重了“大家”二字。 “若是孤派遣个与孤关系较好的人前去平定叛乱,这些朝臣,可不会像今日这般安静。” 戚嘉韩没有听出其中的深意,拧着眉道:“此种时候,这些人还……” 话未说完,戚嘉韩便已经气得不行,“荒唐!” “戚将军不必动怒,朝堂本就是如此,汴州孤会稳住,叛乱之事,就交给戚将军了。”赵晋淡声道。 戚嘉韩双手抱拳,目光坚定,“殿下放心,此事交给末将。” “戚将军到时候,走云州郡那条路。”赵晋的视线垂落,从眼前的景色离开,眼角余光落在戚嘉韩身上。 “云州郡那条路?那不是会更加远吗?” 赵晋微微一笑,掀起眼皮,“是会远一些,但是戚将军要去云州郡一趟,取些东西。” 再次转过身,赵晋没有再卖关子,“泰王手上的炸药有些不同,乃是金属外壳,仅凭我们军队中的炸药,难以对付。” “金属外壳,”戚嘉韩喃喃道:“那不是也不怕水了?” “是啊,所以戚将军要去云州郡取点东西,才能以雷霆之威击败泰王,震慑众人。” 听到此处,戚嘉韩应下,又有些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可以对付泰王?”。 第五百章请命 第五百零一章 孤更合适 “一样比泰王手上的炸药,更加厉害的东西。” 赵晋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放话给戚嘉韩造成了多大的冲击,悠悠地开口,“戚将军放心,孤自有安排。” “太子殿下。”戚嘉韩的声音微微沉了下来。 一直对待赵晋称得上和蔼的将军,蓦然沉下了脸,虎目紧紧盯着赵晋,带来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殿下此话是什么意思?” 戚嘉韩问出了这句话,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泰王现在手上有比他们更加好用的炸药,不怕雨水,而赵晋却并不为此担忧,甚至声称有更加厉害的东西。 比金属外壳的炸药更厉害的东西? 换作旁人,他可能会觉得对方在大放厥词,可炸药本就是赵晋命人捣鼓出来的…… 赵晋,特意藏着一个如此厉害的武器,是为了什么? “戚将军,”赵晋掀起眼皮,与戚嘉韩对视,半点不咻这位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身上的气势,而是问道:“难道孤当初不该留个后手吗?” 戚嘉韩一噎,无言反驳,身上的气势弱了两分。 赵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又慢悠悠地道:“戚将军,孤可没有逼赵行止谋反。” “陛下病重,乃是因为急火攻心,缘由仍然在赵行止身上,当初赵行宇忤逆叛乱,也是他自己的决定和不甘。” “他们觊觎那个位置,选择了一条偏激的路,是他们自取灭亡。” 戚嘉韩沉默不语,半响,哑着声音道:“太子殿下,你实在是……” 他声音顿了一瞬,“出乎末将的意料。” “戚将军,”赵晋摇了摇头,“在朝堂上,你不进,那便只会成为别人的养料,更何况,孤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无辜之人的事。” “孤比赵乾,更加适合。” 戚嘉韩的眼睛猛地瞪大,第一反应是朝四周环顾了一圈,确定有没有其余人听到赵晋方才的话。 周遭似乎被赵晋特意清理过了,没有任何一个宫人,戚嘉韩这才浅浅松了口气。 赵晋扬了一下眉峰,没料到戚嘉韩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被外人听到他的话。 “戚将军,当务之急地解决叛乱。” 戚嘉韩磨了一下牙齿,带着丁点的怨气应道:“末将知晓。” 两人没有再多言,待戚嘉韩到了云州郡,自然会知晓一切,而赵晋也相信戚嘉韩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赵行止叛乱的消息很快传开。 因为对方攻城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本来百官是有意要遮掩这个消息,谁知,短短一天的时间,从朝堂到江湖市井,全部都已经知晓了此事。 赵行止的速度再次将他们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戚嘉韩只能加快点兵的速度,在点齐兵马,准备好之后,离开率领十万大军离开! 因为赵晋的嘱咐,戚嘉韩这一回所率领的俱是戚家军,可以确保这些士兵不会将他们选择云州郡这条远路的事情泄露出去。 最为重要的是,戚嘉韩有种感觉,云州郡等着他的事情,兴许不会小。 只要想到,彼时若是被人泄露了消息出去的后果,戚嘉韩便两眼一黑。@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大军出发当天,坤宁宫。 “已经出发了?”蔡怡昕一边摆弄欣赏自己刚刚涂了丹蔻的指甲,一边柔声问道。 大宫女压低声音,“戚将军刚刚已经出发了。” “好。” 蔡怡昕收起手,随意地搭在自己的石榴裙上,脸上带着笑意,“听说赵行止手上有更厉害的炸药?” “是,据说是泰王到封地后收的一个幕僚捣鼓出来的。”大宫女顿了顿,又道:“但是娘娘,这些人,怕是不会同意将这些炸药给我们。” “他们当然不会愿意。” 。(本章未完!) 第五百零一章孤更合适 蔡怡昕嗤笑一声,“这些人,野心勃勃,在朝堂上摸滚打爬多年,当然不是什么傻子。” “为了权力,与我们合作,可不意味着他们会将这张底牌交到我手中。@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大宫女有些不解,“娘娘,那……” “赵行止手上的炸药的威力越大,我们的机会就越大。”蔡怡昕唇角一勾,“将消息传出去吧。” “看看这次机会,他们要不要抓住,不过……” 蔡怡昕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耐烦,“要是他们还不能抓住,本宫也懒得理会了,扶不起来的东西。” 大宫女没敢说什么,应了一声后就出去了。 …… 今日是晴柔负责内务府的宫外采购,她收拾一下,正欲要出去,与她住同一个房间的流月却忽然快步走过来。 “晴柔!” 流月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脸上扬着笑容。 “流月?”晴柔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看着对方蹭到自己身边,疑惑地唤了一声。 “晴柔,今天是轮到你出宫采购吗?” 晴柔点点头,“是有什么要我帮你带回来吗?” “不是,”流月攥住晴柔的袖子,期期艾艾地道:“晴柔,我能不能和你换一下呀?” 不等晴柔说话,流月接着道:“我,我心上人想要和我见面,但是还有三日才轮到我出宫采买。” “晴柔,我们换一下好不好?” 晴柔蹙起秀眉,她等出宫采买这日也等了许久了。 她们这些宫女,入宫后,还想要再出宫,只能等采买,或者每月一次的出宫的机会。 宫里虽然奢华,却规矩森严又冷清,大多数宫女都会盼着出宫的日子。 晴柔上一回出宫,都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可是…… 她看了看双眼含着水雾的流月,犹豫了一下问道:“下次负责采买的是你吗?” “对!” 流月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道:“晴柔,再过三天就论到我了,我们换一下,换一下好不好?” “我请你吃你喜欢的落斋的杏仁酥好不好?” 晴柔艰难地点点头,“好,那你记得给我带杏仁酥。” “好!晴柔你太好了!”流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将晴柔大肆夸了一通。 半响后,流月兴高采烈地出宫采买。 只是一离开晴柔的视线后,流月脸上的灿烂笑意便淡了下来,眼底也没有半点去见心上人的喜悦。。 第五百零一章孤更合适 第五百零二章 抓获 出宫后,流月先是去市集逛了一圈,似模似样地去采买内务府所需的物品。 然而,逛了半个时辰后,她既未与所谓的心上人见面,甚至还从市集中离开,,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树林。 流月来到,看到约定好的地方不见一人,眉头拧起,有些焦灼地在原地等候。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流月难耐地来回踱步了几圈,忽然! 她眼神微凝,不好! 女子当机立断,转身欲要离开,一道人影却倏然出现在她面前。 “这位公子?”流月的心头剧烈地跳动起来,强行镇定下来,佯装普通的女子,看到突然出现的男子,惊愕又恰到好处地露出些许害怕。 来人没有跟她废话,直接朝流月攻了上去! “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拳头眼见着就要砸到流月身上,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 流月瞪大了眼睛,等了一下,却见对方没有丝毫留手的余地,几番斟酌,还是出手了。 身形朝侧边一闪,躲开了男子的拳头,紧接着转身就跑! 下一刻,却被眼疾手快的男子迅速拦住了去路。 两人顷刻交起手来,不过短短片刻,就已经交手了上百招! “你究竟是什么人?!”流月咬牙切齿地道。 男子眯了眯眼睛,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说出的话却让她心惊不已,“此话应该是我问你,一个宫女,怎么会有如此武艺?” 流月瞳孔骤然紧缩,这人怎么会知晓? 她咬咬牙,再次想要避开男子的攻击然后离开,却被男子牢牢锁住了退路。 一人想要离开,一人紧紧跟着。 半刻钟后,流月直接被男子扣住了胳膊,反手压在背上,整个人被压迫弯着腰,牢牢锁住。 “你!你这……” 流月气急,嘴里刚刚蹦出了两个字,男子却直接打断了她。 “既然我来了这里抓你,说明事情我们都清楚了解,别做白费力气的事了。” 男子直接将流月的侥幸击破。 …… 赵晋将政务处理了大半后,翻了翻剩余的折子,都是些不紧要的事情。 “走吧,出去走走。”赵晋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边走边道:“出去走走。” “是。”赵晋身后跟着沉默寡言的白五。 走出书房,赵晋朝宫门口走了大半的距离后,忽然停下了脚步,“白五,你留下,让青,宁青陪我出去走走。” “是。” 赵晋走出东宫后,目光瞥向身后的青一,对方朝赵晋微不可闻地点点头。 见状,赵晋轻“啧”了一声,赵乾昏迷不醒,这些暗卫也都依旧盯着他。 只要他一离开东宫,身后必然又赵乾的暗卫盯着。 想了想,赵晋与青一直接汴州的市集上晃悠,七拐八拐地此处乱逛。 半个时辰后。 “公子,后面的尾巴没有了。” 赵晋微微颔首,“甩开了就行,走吧。” 两人不再四处乱逛,目标明确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刚刚走到迎客楼门口,大堂里嘈杂的声音传出来,喧嚣热闹。 “这位客官,是要……”店小二热情地迎了出来,正要询问赵晋两人。 青一上前两步,拦住了店小二,与他耳语了两句后,才侧开身。 店小二的态度依旧热情,却还多几分恭敬。 “原来是已经定了包间的,客官,您的朋友已经来了,还请随小人过来。” 赵晋的出现引起了大堂个别人的好奇,循着声音看了过来。 没有理会那些打量这里的人,赵晋微微颔首,跟在店小二身后上了楼。 店小二将赵晋带。(本章未完!) 第五百零二章抓获 到靠近角落的一间房间的门前,“您朋友便是在里面,小人就不多打扰了。” 待店小二离开后,青一推开门,然后侧身让赵晋先走。 一踏入房间,赵晋便与朝这边走来的男人对上了视线,他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还未散去的警惕。 “殿下!” 男人看过赵晋的画像,当即将人认了出来。 “小人负责汴州的情报。” 赵晋了然,这人应该是情报系统里的人。 “抓到了?”他抬脚朝里面走去,男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 “殿下放心,人已经抓到了,不过现在不肯招。” 赵晋点点头,绕过一扇大屏风,看到里面被堵住嘴和绑住了手脚的女子。 他朝旁边的男人抬了抬下颌,对方会意,给流月拿开了口中堵住嘴的布料。 “我想你应该是识时务之人,此处虽然位于酒楼,可位置偏僻,又是孤的地盘,哪怕你叫喊,也是没有用的。” 流月张大嘴巴,正欲要大喊大叫,又硬是被赵晋这番话憋了回去。 惹怒了这个人,倒霉的不过是她罢了。 “太子殿下,你抓了奴婢过来,所为何事?” 赵晋没有感情地笑了笑,“刚刚夸赞你识时务,现在看来,是夸耀得过分了。” “流月,别太蠢。”赵晋明确地喊出了流月的名字。 “孤今日既然能够将你逮住,查你的身份于孤而言,便不是什么难事。” 流月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勉强扯了一下嘴角,“奴婢不是殿下在说什么。” 赵晋盯着他,脸上浅薄的笑意也被收敛了起来,目光有些冷,“立陇国入侵幕城前,我们还以为立陇国是个安分的。” “没想到,立陇国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赵晋微微俯下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置于身前,声音放轻了些许,“孤猜猜,你们是不是要传信给立陇国,可以抓住机会动手?” “然后让赵国再一次陷入内忧外患。” 流月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张了张嘴,硬着头皮道:“奴婢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搜。”赵晋直起身,朝后退开两步,冷着脸命令旁边的男人。 对方会意,直接上前搜流月的身。 流月瞪圆了眼睛,想要朝后退开,可她被绳子牢牢绑住四肢,挣扎了半响也不过是朝后挪了丁点的距离罢了。 不管怎么说,流月是女子,所以开始时他们有顾忌,没有选择直接搜身。 既然流月自己不识时务,赵晋也不必留情。。 第五百零二章抓获 第五百零三章 闯入坤宁宫 男人没有理会流月的挣扎,在流月身上摸索了一会,然后在腹部摸到了些许不一样的感觉。 他看向赵晋,征求赵晋的意见。 “应该有暗层,找不到的话,直接撕开。”赵晋冷着脸,偏过头对青一低声道:“去找块布料过来。” 流月嘴唇抖了一下,想要说什么,男人却已经撕开了一点腹部的衣服,不过只撕开了一个小口子。 因为古时的衣服大多会穿两三层,男人只撕开了最外面那层,倒是没有露出了什么来。 撕开外面那层后,内里藏着的信件被发现。 “殿下。”男人将信件递给赵晋。 赵晋拆开看了看,冷笑一声,和他所猜想的不错。 蔡怡昕那边将宫中的情况告诉了立陇国,并且让他们抓住机会。 难怪要对赵乾下手,原来是为了让赵国内部混乱,再来一次此前的内忧外患。 赵晋手上一用力,信纸在赵晋手中瞬间被揉成了一团,“将人带上,入宫!” “是!” 青一将布料系在了流月腰腹被撕开的口子上,对方还欲要挣扎。 一双好看的眼睛内闪过精光。 赵晋回头看了她一眼,警告道:“流月,你的家人现在在孤的手里。” 流月的动作怔住,望向赵晋。 “走吧。”赵晋没有再看他,转身离开,面容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赵晋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青一和押着流月的男人。 这样奇怪的组合,在一下楼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而且还有人认出了赵晋。 “这,这不是太子殿下吗?” 这人的声音很小声,偏偏这会大家被赵晋这边吸引了,安静了下面。 这句话顿时就很明显,清晰地让所有人都听到了。 赵晋循声望了过去,对方明显也是怔愣住了,没料到自己说出这句话时,正好众人安静了下来。 “唰”的一下,这名食客的脸色变得苍白。 赵晋收回视线,没有再管对方,跟在赵晋身后的青一拧起眉,扫了一圈一直隐晦打量着这里的百姓。 “捉拿叛国贼。”青一解释了一句。 四人里,明显被扣住的便是流月,在青一的话音落下时,流月能够感受到许多道不善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她有些狼狈地扭开头,躲避众人的视线。 赵晋直接将人带回了东宫,然后沉着眉眼,让人封锁消息。 一刻钟后,花文彦带着禁卫军来到东宫。 “太子殿下,人在哪里?” 赵晋让人将流月带出来,“坤宁宫那边如何?” “消息没有传进去,”花文彦厌恶地看了流月一眼,低声与赵晋交代现在的情况,“御林军已经潜伏在坤宁宫四周了。” “好。” 赵晋点了点头,“走吧。” 东宫不少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先是赵晋押了一个女子回来,再是禁卫军前来。 不过,赵晋这一走,倒是没有再限制他们朝外传递消息。 一时间,各家的探子,纷纷将消息从东宫递出去。 坤宁宫。 赵晋与花文彦率领禁军来到此处时,隐藏在暗处的御林军也出来了。 乍然出现大量的禁卫军和御林军,坤宁宫的宫人一惊。 一个太监急匆匆地从宫内跑出来,“太子殿下?” 他看着赵晋身后的大量军队,“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赵晋掀起眼皮,直接道:“将坤宁宫围起来!” “太子殿下!这可是坤宁宫!太子殿下无缘无故,围了自己母妃的宫殿,意欲何为?!” 赵晋微微偏过头,“带上来。” 太监惊疑不定地看着赵晋,“若是陛下醒来,知道这件事,恐怕太子殿下也难以交代吧!” “是吗?那到时候瞧瞧,是谁难以交代吧。” 流月被人押到了最前面,身形狼狈,扭头躲避周遭的视线。 太监在看到流月时,就已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 乐长宁快步走到赵晋面前,“已经围起来了。” 赵晋点点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走吧,进去好好会会娘娘。” 他特意咬重了“娘娘”二字。 面前的太监脸色微变,想要拦住赵晋。 赵晋的步伐却连停顿片刻也未曾有,“抓起来。” “今日这坤宁宫,没有孤的嘱咐,一只鸟都不能放出去!” “是!” 应答的是乐长宁。 御林军牢牢将坤宁宫围了起来,而禁卫军则跟在赵晋的身后进去。 蔡怡昕已经听到了宫外传来的喧嚣声,不悦地皱起眉,“什么人在外面这么吵闹?去看看。” 她让大宫女出去瞧瞧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宫女出了蔡怡昕的寝殿,柳眉一竖,正想要呵斥时,却看到了率领禁军走过来的赵晋。 “太子殿下?!”因为太过惊讶,大宫女的声音没有收住,近乎尖叫了一声。 赵晋拧了一下眉头,“拿下她。” 寝殿内的蔡怡昕听到了大宫女的这一声尖叫,眉心猛跳,徒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抬头看过去,只见赵晋率领着禁卫军直接闯了进来! 大宫女被禁卫军捉拿,而赵晋冷锐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蔡怡昕厉声喝道:“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孤是什么意思?”赵晋笑了一下,抬起右手至耳侧,然后朝前挥了挥。 身后的禁军将一个人带了上来,直接将对方推到蔡怡昕的面前。 蔡怡昕看清对方的模样时,握着帕子的手猛地一用力,精致的帕子被扯出了一道道的褶皱。 她嘴唇抖了一下,“这是什么人?” 流月踉跄着哭着跑过去,“娘娘!” 蔡怡昕猛地朝后退了一步,心里暗骂了一声,脸上却露出惊惶的神情,连连后退,“你是什么人?!” 赵晋笑着环起手臂,“娘娘不是应该清楚吗?” “这名宫女,私自给立陇国的人递信。” 说着,赵晋从怀里取出那封信,夹在指尖晃了晃,“孤拆开看了,却发现这是一封娘娘给立陇国的信。” “娘娘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蔡怡昕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什么信?” 旁边的花文彦看得直皱眉。 第五百零四章 真面目 “殿下有多大把握?” 此话花文彦在与赵晋商议此事时,便已经问过了,如今又问了一遍。 蔡怡昕身为后宫之主,他们没有陛下命令的情况下擅自闯入与动手,最后若是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赵晋、禁卫军与御林军,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当时赵晋的回答是,“九成。” 所以花文彦答应了。 现在,赵晋弯了一下唇,看向强行镇定的蔡怡昕,“验一验,不就知道了?” 紧接着,赵晋的声音徒然冷厉了几分,“来人!将娘娘拿下!” “你们敢?!”蔡怡昕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扬高了声音喝道:“本宫乃是一国之母,尔等岂敢放肆!” 呵斥赵晋等人时,蔡怡昕不着痕迹地朝呆愣的大宫女使眼色。 大宫女接触到蔡怡昕的眼神,正欲要趁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溜出去的时候,赵晋慢吞吞地道:“娘娘,怎么,想去搬救兵?可你最大的救兵,不是已经被你下了毒手吗?” 蔡怡昕瞳孔微掀,“赵晋,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娘娘很快就知道了。” 话落,赵晋将视线移到想要捉拿蔡怡昕,但是束手束脚的禁卫军身上,“前提是,她的确是皇后娘娘。” “孤怀疑,她是立陇国的人假冒的!” 此话一出,禁卫军顿时没有了顾虑,动作粗暴迅速地将蔡怡昕擒拿住。 蔡怡昕是有一些武艺在身的,但不过是三脚猫功夫,哪里会是这群人的对手。 既然逃不出去,蔡怡昕歇了使用武艺的念头,免得反而直接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被禁卫军扣押住时,凤眸怒瞪,“赵晋,本公……” 赵晋却并未打算听她的狡辩,“宁青,将娘娘的脸好好洗一洗。” 为了避免被人联想到青一、白五和池一是赵晋养的类似暗卫的存在,且青一又为东宫的侍卫长,所以在外,便称其为“宁青”。 禁卫军眼尖地让宫人去打了一盆水过来,然后宁青在水里倒了一些药水,让禁卫军押着蔡怡昕,给她好好洗了一把脸。 蔡怡昕顿时明白了他们想要干什么,神情禁不住泄露出几分惊恐,开始挣扎起来。 不,不行,要是……肯定会被发现! 可她现在被禁卫军死死押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带着药水的水往她脸上泼来。 身上的凤袍大片被打湿,头发上也沾了不少的水珠,很是狼狈。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蔡怡昕的脸,隐隐约约变大了一些,像是被水泡发了似的。 但是人的脸,怎么可能会被水泡发? 花文彦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赵晋半眯起眼睛,冷声道:“宁青,动手。” 在他话音落下时,青一伸手在蔡怡昕的耳后摸索了一下,然后手指像是捏到了什么东西,手上一用力! “嘶!” 一张薄薄的面皮被宁青撕了下来,显露在众人眼中的蔡怡昕,已经是另外一番面容。 五官比赵国女子要更加深邃,分明是立陇国人的长相! 蔡怡昕面色惨白,完了。 “她不是皇后娘娘!”花文彦出身世家,自然清楚,蔡家的小姐,不可能是什么立陇国人。 赵晋眼里没有半点意外,抬脚走过去,垂在身侧的手将宁青手上的面皮勾起一角,看了一眼,“树胶做成的面皮。” 他掀起眼皮,“和当初许攸用的面皮一模一样。” 蔡怡昕的目光中迸射出浓烈的恨意,“赵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坏本宫的好事!你一定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蔡怡昕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笑了起来,“你的确会不得好死。” 姣好精致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显得狰狞,再加上突兀的大笑,看上去更是渗人。 赵晋自然明白蔡怡昕说的是什么。 但是,蔡怡昕的身份已经暴露,唐昧与蔡怡昕的关系一旦被揭露,赵乾便会明白,所谓的丹药,不过是一场笑话与算计。 而他现在已经是东宫太子,赵乾又身体衰弱,无法处理朝政。 不得好死? 赵晋眉梢微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不是什么善人,不一定有善报,但是蔡怡昕、赵乾这些人,一定会先尝到自己的恶报。 “真正的皇后在哪里?”赵晋收回手,被捏在宁青手里的面皮自然垂落。 蔡怡昕带着满满的恶意,“真正的皇后?当然是早已经死了!” 星眸冰冷地注视着蔡怡昕,赵晋左手背在身后,“将人押下去,严加看管,别让她出什么问题。” “然后派人和立陇国交涉。” 赵晋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捻了捻,迎上蔡怡昕掀大的瞳孔,淡声道:“想必你在立陇国内的地位不低。” 那封信,虽然是通风报信,言语间可没有丝毫客气。 给立陇国新王的书信,言辞举措如此无状,只能说明,蔡怡昕的身份定然不简单,至少,也是皇室中人。 不是新王的同辈,就是新王的长辈。 蔡怡昕的呼吸变得粗重,咬牙切齿,“赵晋!你迟早,迟早不得好死!” 禁卫军将人带下去后,花文彦眼神复杂,“谁能想到,这坤宁宫的……” 话说到一半,花文彦有停住了。 “先将这里面的人全部彻查一遍吧。”赵晋冰冷的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大宫女的身上,“她能够在这里潜伏多年。” “孤可不信,坤宁宫内没有别的立陇国人。” 花文彦神情凝重,重重地点头,“殿下放心此事交给下官和乐统领。” …… 皇宫内发生如此大的动静,又同时涉及皇后、太子,甚至禁卫军和御林军同时出动,一瞬间就引起各个党派的注意。 待他们查明了消息时,整个汴州城都震了三震! 假皇后?立陇国? 这个消息将一众贵族权臣都砸得回不过神来,多疑的,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赵晋给蔡怡昕安的罪名。 目的是为了皇位,将整个皇宫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毕竟,若是皇后也没了,陛下昏迷,这皇宫当真是赵晋做主,说了算了。 偏偏事情爆发后,东宫有恢复了平静。 第五百零五章 朝会 朝会。 朝会的前半段,一众大臣汇报处理公务时,都有些心不在焉,他们不断地抬头看向站在龙椅旁边的赵晋。 对方眉目沉静地听百官回禀政务,然后再给出一条条恰当的提议或者命令。 半点没有为昨日的事情烦扰。 直到要紧的政务处理完后,赵晋才不紧不慢地道:“孤知晓,诸位大人现在都很想直到昨日坤宁宫的事情。” 下方原本没精打采,频繁走神的朝臣顿时打起了精神,目光紧紧注视着赵晋。 “孤知晓此事的时候,心里也又是震惊又是愤怒,想必各位朝臣也是如此。” 只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好见风行事的朝臣:“……” 沉默了一会后,开始有人面上流露出愤怒的神色。 说不愤怒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却是困惑。 能够在坤宁宫内扮作皇后十多年没有被发现,这件事听着都觉得不可思议。 “诸位大人现在应该很困惑。”赵晋一语道破他们的心情。 “之前孤被认回来时,曾去了一趟坤宁宫,此后偶尔也会去看望一下母后。”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赵晋扯了扯嘴角,显然心情不是很愉快。 他继续道:“当时发现了有些不妥之处,所以后来让人去查了一下,就在昨日,孤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宫女。” “抓到她想要将消息传递给立陇国的探子。” “正好,孤之前查的消息有了眉目,母后在十多年前大病一场后,性情大变,而且有不少违和的地方。” “宫女流月,与抓获的立陇国的探子,皆指认母后,当时孤也不敢相信。” 赵晋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里面的寒芒锐利,令人不敢直视。 “不知诸位大人可还记得之前的国师,北离的残党,许攸?” 朝臣们面面相觑,不知赵晋怎么突然提起许攸。 许攸一事,赵乾用赵晋作为阵眼的事情,虽然百官不知晓,可宠信一个北离的残党,甚至还闹过活祭、闹鬼等事情。 这让赵乾极为丢脸,他一直不让人提起此事。 岑谦颐斟酌片刻,出声道:“记得,不知道二者是不是又什么联系?” “丞相大人聪明,当初许攸之所以没有被人发现北离的身份,便是因为他用了一张面皮。” 赵晋朝寿全抬了抬下颌,对方当即会意,尖着嗓子高声道:“宣东宫侍卫长宁青觐见!” 一名少年郎从外面走入,步伐沉稳有力。@*~~ “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众臣还没来得及惊讶东宫的侍卫长竟然是一个少年郎,就被对方展示的东西吸取了注意力。 “当日立陇国的叛贼所用的面皮,正是这一张。” 青一拎出一张面皮,薄薄的面皮挂在食指上,手臂抬高,确保每一位大臣都能看到。 “二者的确有关系。”赵晋回答了岑谦颐的话,紧接着语气变重,“这张面皮与之前许攸所用,一模一样。” “他们二人,定然有所合作。” 满朝哗然! 任谁都没有料到,立陇国的人不仅十多年前就已经派人潜入了赵国皇宫,甚至一年多前还与北离的残党有所合作。 再联想到前不久的立陇国的入侵,朝臣们怒不可遏! 刑部尚书沉着脸站了出来,“殿下所言,下官可以证明,句句属实,现在立陇国的叛贼正被关押在刑部。” “流月等人已经全部招供,唯独只剩下冒充皇后娘娘的贼人至今仍然没有松口。” “但是此事已经是铁板钉钉,殿下!此事我们决不能大事化小!” 赵晋一甩衣袍,面色冷沉,“大事化小自然不可能,孤已经派人去立陇国讨一个说法。” 。 “现在就看立陇国是什么反应,我赵国,可不是好欺负的!” 太子一身四爪龙袍,气势傲然,朝臣们愤怒之余,却又不免对这样的赵晋生出了臣服之心。 “诸位大人放心,此事,孤一定会让立陇国给赵国一个交代!” “不过,”赵晋话音一转,“立陇国潜伏多年,怕是早已经盯上了赵国,不知道布下了多少的暗手,此事需要诸位大人一同帮忙。” “我们要尽早将所有的暗钉悉数拔出!” 这些人,不知道潜伏在何处,留多一天都是隐患。 探子在一场战争中能够起到的作用,没人比赵晋更加清楚。 现代的战场,不仅仅是武器与士兵的战斗,更是信息的战斗。 文武百官虽然平时内里斗得厉害,甚至不少人以自身利益为重,可大部分人,在面临外敌时,会选择一致对外。 不管心里是不是有别的小心思的人,此时都必须一致朝外。 赵晋轻轻舒出一口气,目的达到了。 下朝后,赵晋先是在兵部处理掉部分较为紧急的事务,然后将剩余的全部带回了东宫。 赵乾病重,原本赵乾要处理的政务,全部都堆到了他的桌案上。 哪怕兵部的事情,他将绝大部分都交到了两位侍郎手中,但是有一些事情,只能兵部尚书决断。 赵晋只好每日先将两边的较为紧急的事务全部处理了,然后再开始处理其他的。 从他开始批阅折子起,赵晋的眉头几乎没有舒展开过。 这些折子,文绉绉,啰里啰嗦了大半篇,然后再开始说正事,而且还要绕了一个大弯。 有些折子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还要呈递上来。 赵晋松开毛笔,揉了一下有点发酸的手臂,这些都是赵乾留下来的弊端。_o_m 赵乾大权独揽,事无巨细都要下面人汇报,时日一久,哪怕一些小事,下面的官员都不敢自行决断,要由赵乾决断后,再让他们去做。 决策机构成了摆设,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亲自处理,给出方法,然后下面执行。 赵晋“啧”了一声,等他处理好现在这一团乱后,非得好好整顿一遍这朝堂。 他可不想像明朝的皇帝那样,没日没夜地处理政务,每天睡不到几个时辰。 “殿下。”一名小太监低着头走入,“御林军统领求见。”。 第五百零六章 醒来 “乐长宁?”赵晋困惑地抬起头,略有些不解,乐长宁来找他有何事? 事实上,捉拿假皇后时,赵晋本只打算找禁卫军帮忙,但是花文彦提议最好叫上御林军。 宫中的守卫是禁卫军与御林军一同负责,二者一同前往,更有威慑力。 赵晋便与乐长宁提了一嘴,结果对方竟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让他进来吧。”赵晋松了松骨头,慢悠悠地道。 乐长宁穿着一身劲袍,眉目有些沉冷,朝赵晋一抱拳,“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乐统领不必多礼,不知前来东宫,所为何事?” 乐长宁沉默了片刻后道:“殿下坐上太子之位,究竟有什么隐情?” 赵晋是宁欢的儿子,他很清楚。 他也知晓,赵乾明白赵晋究竟是谁的儿子。 在乐长宁的话音落下时,赵晋的眉心一抽,目光变得冷凝。 因为东宫内眼线太多,所以赵晋在殿内办公时,一般不会让东宫的宫人在场,大多是独自一人,或者是自己从宣王府带来的,能信任之人。 乐长宁这一番话,他不怕被旁人听到,而是……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乐统领这是在说什么?孤身为二皇子,本便有资格坐这东宫之主的位置。”赵晋的声音很淡。 “殿下当然有资格,可陛下不会……”乐长宁的声音带了些许激动,他甚至想直接问赵晋,这件事是不是与那所谓的仙丹有关。 话出口一半,乐长宁硬生生止住了声音。 “乐统领。” 赵晋拧起眉头,他不知乐长宁是从哪里知道的,但是显然,他不能承认。 太子的声音冷淡又带着浓重的威胁与警告,“乐统领,孤是父皇亲自册封的太子,名正言顺。” “怎么,乐统领是要质疑孤,质疑父皇的圣旨?” 乐长宁沉默了半响,随即露出一抹很淡的苦笑,“是下官失言了。” 盯着他片刻,赵晋收回目光,拿起毛笔,“希望乐统领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言罢,赵晋没打算再理会他,拎起一本折子,准备先将这些公务处理完。 “殿下如果有需要,只管吩咐。” 赵晋的折子刚刚打开,又被乐长宁此话惊得抬起头,“乐统领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是真不明白乐长宁究竟是何用意,又究竟站在哪边。 御林军应该是赵乾的人,花文彦只不过是与他较为相熟,所以才会冒险帮忙,可乐长宁…… “殿下的母亲,不是皇后娘娘。”乐长宁深吸一口气,按捺不下心中的冲动,“是宁夫人吧。” 赵晋放在桌案上的手指微微蜷缩,面上不动声色,“乐统领是想说,孤不是嫡皇子?” 他笑了笑,“可这是父皇查出来的,父皇查出整件事情后,将此事告知我。” “所以,乐统领应该去与父皇说此事。” 话已经说出,乐长宁也没有打算收回去,索性将所有事情全部挑明,“宁夫人是下官的表姑。” 赵晋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声音冷淡,“你说什么?” “殿下兴许不知晓此事。”乐长宁与赵晋对视,“宁夫人的母亲姓乐,当初爷爷他们不同意姑奶奶嫁入宁家。” “事情闹得挺大的,最后姑奶奶和乐家断了关系。” 乐长宁苦笑一声,“所以,算起来,下官与殿下,应该是表兄弟的关系。” “当初宁家出事,爷爷和爹他们想要帮忙,奈何……”乐长宁的声音顿了顿,望着赵晋,浅吸了一口气。 “殿下也清楚,宁家是陛下与梁王博弈的牺牲品,乐家虽然不至于没落,可也不过是一个二等世家,自然是救不回宁家的。” 赵晋敛下眼睫,没有回应乐长宁,沉默不语。 见状,乐长宁也没有再说话。 任谁突然知道自己多了一个表哥,多了一门亲戚,两家的关系还如此复杂,怕是都无法淡然处之。 或者说,如果赵晋直接接受,乐长宁反而要担心,赵晋是不是对乐家另有所图了。 “殿下放心,下官只是憋不住了,不吐不快。” 当日在宫里听到的事情,他至今耿耿于怀,这些时日以来,心头一直堵着一口气,如果不是赵晋成功坐上太子之位。 看样子,对方也有后手。 乐长宁早就忍不住了。 现在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乐长宁反而轻松了许多,乐家一直觉得,如果当年他们强硬一点,如果当年他们没有与姑奶奶断绝关系。 或者说,宁家出事的时候,他们更强大一些,后来也没有害怕退缩的话,姑姑和殿下的处境兴许就会好一点。 这些年来,愧疚不安,一直沉甸甸地压在乐家人的头上。 “乐家对不起你们母子,殿下也不必因为发现自己血缘上多了一门亲戚而觉得负担。” 乐长宁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当年爷爷他们与姑奶奶断了关系,认真算起来,乐家与宁夫人,也没有关系了。” 他双手抱拳,弯下腰,“殿下若有吩咐,单凭差遣。” “你先下去吧。”赵晋没有多说其余的,只是淡声地道了这么一句。 “是,下官告退。” 乐长宁离开后,赵晋还有些恍惚,难怪第一次见到乐长宁的时候,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浅叹了一声,剩下的都是一些不打紧的公务,赵晋没了处理的心思,抽了章信纸,提笔在上面落字。 宁欢在云州郡,他现在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真假,也只有传信给她了。 …… 皇宫。 赵乾有种浑身酸痛的感觉,使不上力气,眼睛像是被什么黏住了,怎么样都挣不开。 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窸窣声,有脚步声、东西搁下碰撞的声音,不难察觉,对方已经刻意放轻了声音。 赵乾用尽所有力气,终于睁开了眼,入眼一片模糊晕眩,只有晃眼的黄色。 “陛下?!”寿全惊愕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帝王寝宫内一片混乱。 宫人们又是去请御医,又是照料赵乾。 寿全接过宫人递来的温水,帮赵乾润了润嗓子和唇。 第五百零七章 再次昏迷 “陛下现在感觉如何?” 赵乾抬手推开茶杯,摆了摆手,张嘴想要说话,嗓子眼却还是一阵疼痛,半句话都说不出出来。 “陛下,您先缓缓,等御医来了再说也不迟。”寿全低声宽慰了几句。 御医来得很快,脚步匆匆地进了帝王的寝宫,“臣参见陛下。” 行了一礼后,御医连忙上前查看赵乾的身体,手指搭在赵乾的脉搏上。 半响,两只手的都把过脉后,御医长长舒出一口气,“陛下现在身体已经好一些了,不过之后还是要注意。” “陛下身体本就虚弱,情绪波动起伏太大,都会对陛下的身体造成负担。” 御医皱巴巴的脸,一片严肃,“万万不能再惹陛下生气,这次本就是急火攻心引起的,之后务必要注意。” “好。”寿全忙不迭地应下,有仔细询问了一番注意的事情,御医才离开。 赵乾一直半阖着眼休息,“今日朝堂上,一切都好?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此事询问暗卫是最合适的,奈何赵乾心知,自己醒来,不少人都会过来求见,待会可能还会被打断,便也不急着询问暗卫。 “陛下放心,太子殿下监国,没听到朝堂上出现什么问题。”寿全斟酌了一番,避重就轻,没敢告诉赵乾关于皇后的事情。 赵乾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了些许怒容,“赵行止那逆子,现在如何了?” “诶!陛下!”寿全看到赵乾的神色,面色焦急,“御医刚刚说了,您可不能动怒,太子殿下已经派戚将军前往平定叛乱。” “您啊!只管等好消息就好,好好休养,这赵国,未来还得靠您撑起来啊!” 赵乾哼笑了一声,“就你惯会说话,朕没事,不至于还像之前那般生气。” 闻言,寿全这才松了口气。 赵乾歇了一会,却没有听到任何人求见,不由有些纳闷,“他们知道朕醒了吗?” 后宫嫔妃一般是不会有人去专门通知的,权靠她们自己的消息灵不灵通,可太子与皇后,是务必要让人通知的。 “东宫离这较远,一时半会过不来。”寿全暗暗叫苦,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赵乾微微眯起眼睛,“东宫离得远,可坤宁宫离得可不远。” 按理说,皇后现在应该到了。 寿全的面色微僵,没敢应答,方才御医才说了不能动怒,给他八百个胆子都不敢主动告诉陛下这件事。 “寿全!”赵乾立刻察觉到不妥之处,“你在欺君?还是隐瞒了朕什么?!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皇后呢?!” 赵乾第一反应便是赵晋对皇后下手了。 他不是真正的嫡子,如果赵晋真的有别的心思,他昏迷不醒,皇后就成了最大的障碍。 想到此处,赵乾胸腔里的怒火逐渐盛起。 “陛下,这,这老奴不敢说啊!御医说了,让您不要动怒。”寿全急得嘴角冒泡,在原地团团转。 这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寿全。”赵乾的语气冰冷,死死盯着寿全,“朕命你将所有事情全部交代清楚!” 寿全“扑通”一声跪下,脑袋低垂着,整个人都有些发抖。 “说!”赵乾厉喝一声。 寿全不敢再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赵乾。 “陛下,陛下昏迷后,太子殿下在坤宁宫中发现了不妥之处,然后命人去查了一番,结果,结果查出来,宫中有宫女与立陇国的探子传递消息!” 赵乾拧着眉,“这宫内,也该是清理一遍了。” 竟然有宫女敢传递消息给立陇国,有一个,怕是暗地里就有第二个甚至第三个。 “接着说。”赵乾收敛心神,继续逼问道,事情断不可能这么简单。 “太子殿下审问之后,捉到的人最后指认是皇后娘娘指使的。” 赵乾猛地瞪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可能?” 不等寿全继续说话,外面传来了太监的声音,“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赵乾朝床边挪了两步,抬头斥道:“让他先给朕在外面等着!” 话落,赵乾将视线重新落回寿全身上,“你,继续说,说清楚!” 寿全咬着牙,狠狠磕了一个头,“太子殿下查到了不少证据,发现现在的皇后娘娘,很可能是假冒的。” “殿下带着禁卫军和御林军去到坤宁宫,果然从皇后娘娘的脸上撕下了一张面皮,现在坤宁宫的皇后娘娘,实则是立陇国的人假冒的!” 赵乾神情恍惚了一瞬,“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如果皇后是假冒的,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陛下,老奴不敢欺骗陛下啊!那贼人,十多年前就顶替了皇后娘娘的身份!” 怒火后知后觉从心头涌上来,赵乾的手哆嗦了一下,“假的?十多年前?” “是!” 寿全肯定的声音,几乎是在赵乾心头浇了一桶油! 十多年前,也就是说,这十多年来,他一直被人当成傻子一样耍! “立陇国,立陇国……”赵乾气得近乎发抖,“他们怎么敢?!” 殿门外,赵晋一言不发地站着等候。 守着殿门的小太监和侍卫心里慌得不行,毕竟现在赵晋的权力,众人有目共睹。 以陛下现在的身体状况,太子殿下至少还得监国一段时间。 小太监谄媚地笑着,“殿下,陛下刚刚醒来,许是在询问寿全公公一些事。” “嗯。”赵晋冷淡地应了一声。 也没有拿刚才赵乾那一嗓子来反驳。 他也能猜到赵乾会问寿全什么,等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只怕刚刚醒来,又会被气得病重。 赵晋微微垂下眼睑,没等他多想,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叫,“陛下!” 是寿全的声音。 众人一愣。 赵晋皱起眉,直接越过了殿门守着的太监和侍卫,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 其余人也不敢阻拦,听这声音,明显是发生了什么。 赵晋刚刚进去,一个太监急匆匆地从里面跑出来,“陛下又晕过去了,奴才去叫御医!” “快去!” 第五百零八章 心思 赵晋闯入里间,只见寿全正扶着赵乾往床上躺。 赵晋眼皮一跳,赵乾这晕倒,竟然是摔在了地上? 边想,赵晋边快步走上去,与寿全一同将赵乾妥善地放置在床榻上。 “发生了何事?”赵晋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压迫。 寿全猛地跪下,给自己扇了两巴掌,“都怪老奴!陛下问老奴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因为御医交代过,不能让陛下再大动肝火,所以老奴没敢将皇后娘娘的事情告诉陛下。” “谁知道,谁知道!”寿全重重地叹了口气,“陛下发现老奴隐瞒了事情,便要求老奴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 “老奴不敢忤逆圣命,便,便只好告诉了陛下。” 赵晋明白过来,看来赵乾知道了这件事果然很生气。 只是,赵晋本以为,最多就是赵乾之后恢复时间长罢了,没想到,直接又陷入了昏迷。 定了定心神,赵晋面上流露出着急的神色,“此事怪不得你,若非!立陇国!要怪,也该是怪立陇国!” 御医刚刚回到御医院没半响,又被小太监急匆匆地拉来了帝王的寝宫。 “这……”御医给赵乾把完脉后,神情极为难看。 赵晋拧着眉头,“父皇身体怎么样?” 御医叹道:“陛下的身体本就已经很差了,这回臣特意交代了不能动肝火,这才醒过来,又因为动了肝火,所以这才……” “没有办法吗?”赵晋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问道。 御医偏头看着面色苍白的赵乾,“有是有,但是用处不大,因为陛下近来用了太多大补之药,再用这些药,效果已经没有那么好了。” 顾忌着赵乾兴许并不想让赵晋知晓丹药一事,御医便没有提丹药,只提了一嘴大补的药材。 毕竟,那丹药,也不过是一些大补的药材炼制的,就是靠这些药材来填补人老了之后的气血亏空。 但是但凡是药材便有三分毒,而且补药吃多了,以后,可就没什么用了。 “父皇这一次,大概要多久才能醒来?”赵晋的声音很轻。 御医摇摇头,“很难说,现在只能是尽量养着陛下的身体。” 赵晋这回没有再说话,面向赵乾,手抬至耳侧,朝后挥了挥。 众人会意,行礼后,纷纷退了下去,只剩下寿全在此处。 寿全毕竟是一直侍奉赵乾的老太监,赵晋便也没有要对方离开。 星眸盯着床榻上已经遍布老态的赵乾,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半响,赵晋偏过头,转身背对着赵乾。 归根结底,罪有应得罢了。 赵晋离开赵乾的寝宫后,在宫道上站了一会,片刻后才抬起脚步朝东宫去。 不过是赵晋回到东宫的功夫,赵乾醒来,又被气晕过去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他一回到东宫,白五与池一便迎了上来。 “殿下,陛下那边……” 赵晋扬了一下眉梢,“你们知道了?” “宫中应该都知道了此事。”白五老老实实地答道。 赵晋哼笑了一声,“这消息传得倒是快,不过也没有问题。” “父皇刚刚醒来,又因为皇后一事,气得昏迷过去了。” 两人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来书房。”赵晋绕过他们二人,丢下一句话后朝里面走去。 两人跟在赵晋身后,进了书房。 “殿下。” 白五与池一乖乖地站在赵晋面前。 “这对我们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赵乾继续昏迷,朝局便依然在赵晋的掌控之下。 修长有力的指尖点在桌案上,赵晋微微眯起眼睛,“你们想办法,让蔡怡昕得知这个消息。” 池一微微睁大眼睛,“殿下是想,让他们狗咬狗?” 最后三个字一出,旁边的白五瞪了池一一眼,赵晋也略略诧异地挑起眉梢。 随即赵晋禁不住笑道:“可以这么说吧,总之让蔡怡昕知道这个消息。” “唐昧,也顺便可以清理掉了。” 以赵乾现在的情况,只要他再昏迷一段时间,皇宫便会彻底落入赵晋的掌控,哪怕赵乾的身体再好起来,也奈何不了他了。 “属下这就去办。” 赵晋沉沉地应了一声,“还有,传信给僧帆,让他去弄一些当初蔡怡昕给赵乾用的香料。” “是!” 刑部,诏狱。 送饭的老头刚刚离开,蔡怡昕手里端着一碗掺和了沙子的稀饭,目光冰冷。 刚刚送饭的老头是她的人,没想到,赵乾身体现在居然差成这样。 一双美眸目光微闪,按照现在赵乾的身体状况,只要再下一剂狠药,估计就能将对方的命拿走。 既然她没得好过,其余人也别想好! 赵乾一死,戚嘉韩率领军队平定叛乱,赵晋要监国,又要与朝堂上的那一群老狐狸争斗,根本无暇顾及边疆。 蔡怡昕敢肯定,哪怕立陇国再次入侵,这一回,赵晋也不敢再前往边境。 这盯着皇位的,可不止赵晋和赵行止两个人。 他们二人自顾不暇,难免不会被人趁虚而入,来一个坐收渔翁之利。 只要赵乾身亡…… 蔡怡昕端着碗的手忍不住加重了力气。 反正她是活不下来了,那不如,将赵国搅得天翻地乱,能便宜了立陇国自然最好,不能的话,也让赵国那些人不好受! 傍晚。 前来送饭的老头离开,收拾妥当后,没有回去休息,而是从宫内的小道,绕去了赵乾豢养的道士居住的地方。 他四下张望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吹了两声口哨。 之后,老头窝在暗处藏着。 没多久,一个穿着道袍的道士走了过来,正是唐昧。 唐昧的脸色不太好,看到老头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你们疯了不成?这种时候还敢来找我?” “要是被赵晋发现了不妥,盯上了我,我们都得玩完!” 老头瑟缩着脖子,被骂也不回声,等唐昧骂完后,才小声道:“娘娘让你等下次赵乾醒来的时候动手。” “最好,能够直接要了他的命!” 唐昧瞪大了眼睛,差点没被对方这句话逼疯,“你在说什么傻话?!” 第五百零九章 下落 “我是一个道士!”唐昧压低了声音,满脸的不可置信,“能够下手,便也就只有在丹药上动手脚。” “到时候陛下驾崩了,第一个被查的就是我!” 老头讨好地笑着,说出的话却与神情完全不一致,“你手里的丹药,只有和香料一起才能发挥用处。” “就算他们查你,你担心什么?你的丹药可没有问题。” “万一他们看出来了呢?!”唐昧气得神情扭曲,“不说别的,单单是陛下驾崩前服用了我的丹药,我就讨不着好!” 这丹药虽然与香料配合着使用才能发挥出效果,可不意味着没有人能够发现。 唐昧简直心惊肉跳,他记得,之前有一个国师许攸,也曾经在香料中动了手脚,结果被查了出来。 “不行,不行。”唐昧不停地摇头,面上还浮现出惊恐的神情。 老头拧起眉头,神情很是苦恼,没有了方才的瑟缩,“但是,你的家人还在我们手中。” 一瞬间,唐昧的脸色变得惨白,“你们,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若非还有一丝理智,这会唐昧恐怕已经高声骂了起来。 “我已经帮你们做了这么多,你们还想怎么样?!” 老头奇怪地看了一眼,“当初不是你自己想要荣华富贵,所以才为娘娘效命的吗?哪里有你拿到了荣华富贵,就能将娘娘一脚踹开的道理?” 唐昧被噎住,手抖了一下,“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我帮你们办完之后,我们双方就两清了。” 老头这才咧开嘴笑了起来,“放心,这就是最后一次,而且呐,你以为等太子坐上那个位置,你们这些道士,还有得好下场?” “那可是一个不信鬼神的主。” 唐昧冷静了下来,总归只是最后一回了,干完这一回,他也不必再受制于他们。 听到老头的话,唐昧半点担心都没有,眼珠子动了动,“是人就没有不贪图长生不老的。” “况且,等太子手握权力,只会不愿意放手,到时候……”唐昧笑了一声,“他哪里还舍得死?” 老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希望如你所说吧。” 他没有再逗留,直接离开了此处。 …… 过了几日,刑部终于撬开了一点蔡怡昕的嘴,得知了真正的皇后的下落。 “哈哈哈哈!”蔡怡昕浑身都是血,面目狰狞地看着前面端坐着的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为官多年,却没想到,被一个女子狠狠盯着,竟然从心底生出了寒意。 “说!你究竟是立陇国的什么人!真正的皇后娘娘在何处?!” 从蔡怡昕被抓到现在,刑部没能审出半点与蔡怡昕身份有关的内容。 立陇国那边的回复是此人他们也不认识,只是十多年前突然联系了他们,并且为他们提供情报。 确认了情报是真的之后,立陇国的人也就没有再去计较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只要能够源源不断地给他们提供真实的情报即可。 所以,直至今日,他们竟然都还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一群窝囊废。”蔡怡昕笑着,“居然还是查不到我是谁。” 刑部尚书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于他们而言,简直是羞辱! “毒妇!”刑部尚书狠狠一拍桌案,“还不赶紧交代!” 蔡怡昕大笑起来,听得刑部尚书与行刑的一众狱卒都心中恼怒。 刑部尚书正欲要呵斥,却忽然听到对方哑着声音道:“你们不是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们真正的皇后在哪里。” 听闻此言,刑部尚书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说!” “她啊,她死了,尸体就埋在坤宁宫的花园里哈哈哈哈哈!” 刑部尚书大骇,立刻叫来一个狱卒,“你现在去一趟东宫,将这个消息告诉太子殿下!” …… 赵晋刚刚从兵部回来,远远就看到东宫门口站了一个人。 对方身上的穿着,看似是刑部的人。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当即加快了脚步,对方也看到了赵晋,急匆匆地朝赵晋跑过来。 “殿下,问出来了,真正的皇后已经,已经薨了,尸体被埋在坤宁宫的花园里。” 赵晋面露惊愕,“坤宁宫花园?!” 那女人冒充皇后如此之久,赵晋猜测对方还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却不曾想,尸体竟然就埋在坤宁宫中! “孤知道了,孤现在就过去,你们继续将她的嘴撬开!” 赵晋直接点了东宫的侍卫,步履匆忙地朝坤宁宫赶去。 乐长宁远远看到赵晋,正准备上去打个招呼,赵晋便匆匆走过,根本没有看到他。 事实上,赵晋看到了乐长宁,只是此事御林军不适合。 御林军与禁卫军虽然都掌管皇宫的守卫,但禁卫军才是主,而御林军更多是负责汴州城的安危。 坤宁宫自从蔡怡昕被抓捕后,已经被封了起来,坤宁宫内的所有人,在没有查清每一个人的底细前,所有人都不能出入。 因为匆忙,赵晋来的时候闹出的动静不小,坤宁宫的人战战兢兢地朝赵晋行礼。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赵晋并未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直奔花园所去。 只是,在赵晋看到坤宁宫内足足三个花园,一个大园子,两个小园子时,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身后跟着的东宫侍卫,一名侍卫长道:“殿下,我们干脆将这个园子全部翻找一遍?” “先等等。”赵晋沉默了片刻,转身回到宫女太监聚集的地方。 赵晋朝里面走了,还不等他们松口气,转眼就看到对方又回来了! 赵晋随手点了一个离得比较近的太监,“你,过来。” 被点到的太监嘴里发苦,又不敢表现出来。 慢慢吞吞地挪到赵晋身边,还不等他说话,赵晋不耐烦的声音直接在他耳边炸响。 “没吃饭?” “没,没,不知殿下有没有什么吩咐?” “贼人以前最喜欢在哪个花园待着?” 太监怔愣地道:“右边的小花园。” “成,自己下去领赏钱。” 第五百一十章 找到 赵晋领着侍卫,直接朝右边的小花园走去。 “挖吧,掘地三尺都要给孤找出来!” 坤宁宫的宫人并不知晓赵晋等人究竟在挖什么,他们不敢张望,却也不敢离开。 整个小花园几乎被全部掀开了,但是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殿下。”青一走到赵晋身边,拧眉道“没有发现,现在只剩下那个凉亭没有翻了。” 赵晋抬眼看向小花园东侧的小凉亭,星眸沉冷,“拆了。” “是。” 一众侍卫将整个凉亭的地面全部给掀了,就在众人以为依旧一无所获时,一个侍卫突然发现了什么。 “下面有东西!” 听闻此言,赵晋快步走过去。 这处的泥土是黑色的,露出了一小块金色的,陈旧的布料,“挖!小心一点。” 侍卫们小心翼翼地将一点点将泥土掘开,陆尘的布料越来越多,与此同时,一股腐臭的味道从那里散出。 是尸臭味! 半响,一具骸骨出现在众人的严重,骸骨身上还残留了好一些布料。 有一些布料在特定的环境下,是可以留存许久的,否则后世的考古,也不会能够挖出那些衣服的古物。 赵晋蹲下身来,手指捻起一点土,很干。 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十年。 难怪衣服能够保存到现在。 “抬出来,然后去刑部请专人过来。”赵晋站起身,声音发寒。 “是!” 真正的蔡怡昕的尸体被埋在凉亭下,平日里冒充对方的人喜欢在此处赏花赏景,将真正的蔡怡昕踩在脚底下。 赵晋脸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刑部的人来得很快,路上东宫的侍卫已经跟他大概解释了事情的缘由。 这会看到花园中躺着的骸骨也不惊愕,直接带上手套,蹲下来验尸。 足足一刻钟后,仵作白着脸站起来,“殿下,这的确是,皇后娘娘的尸骨。” 他眼神复杂,谁能想到,一直以来在坤宁宫的皇后娘娘是假的,真正的皇后娘娘,已经死了,还被埋在坤宁宫内呢? 赵晋长长舒出一口气,眼睑半阖,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将娘娘以国母之礼安葬。” “是!” 翌日,赵晋在朝堂上宣布此事后,没有人反对。 皇后的葬礼虽然比皇帝的要简单上不少,却也只是相对而言。 蔡怡昕的尸体已经变成了骸骨,所以众人皆尽快将其下葬,一连数日,东宫与礼部忙得脚不沾地。 如今赵晋名义上是蔡怡昕的儿子,所以赵晋结结实实地在灵堂守了七日,这七日赵晋几乎只饮水,勉强用了一点点稀饭维持体力。 七日后,蔡怡昕下葬,赵晋一身白色麻衣丧服从灵堂出来时,脸色白得与身上的麻衣差不多。 赵晋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棺材上,他的身份迟早要公开,可既然他暂时借用了蔡怡昕的儿子的身份,如今,也理应为她办好身后事。 朝臣们看到赵晋的模样,也忍不住一阵唏嘘。 皇后的丧葬办得极大,等所有葬礼忙活完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过去了。 …… 戚嘉韩收到汴州城的消息,得知坤宁宫的变故时,将要抵达云州郡。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才离开汴州城没多久,竟然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将军,前面就是云州郡了。” 戚嘉韩的副将骑着马,在戚嘉韩身边道。 “嗯。戚嘉韩点点头,“走吧,准备入城。” “将军,末将不明白,我们何必要绕路先来云州郡?” 闻言,戚嘉韩微微收紧了握着缰绳的左手,瞥了眼自己的副将,“云州郡的地理位置很重要。” “叛军想要攻入汴州城,必须要先经过云州郡,所以,我们去前线前,需要先确保云州郡的防卫,免得对方绕开我们,先攻打了云州郡。” 戚嘉韩这番话说得似是而非,真真假假,副将一时听不出来,虽然心里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再多想。 毕竟,云州郡,的确是泰王他们的必经之路。 大军浩浩荡荡地逼近云州郡,城楼上的守卫很早就发现了他们,并且派探子前去确认了戚嘉韩的身份。 待大军抵达,云州郡的城门处已经站着好一些人。 卫良、戚筠澈和褚绍三人都在城门口候着。 褚绍是宁策与赵晋离开后,云州郡新任的郡丞,现在也是卫良的心腹。 戚筠澈双手抱着臂,脸色不太好看。 早在数日前,赵晋便已经传消息过来,而更早前,抵达云州郡的宁夫人和褚蔚清,都让戚筠澈意识到了什么。 宁夫人与褚蔚清抵达云州郡的当晚,戚筠澈直接与卫良吵了起来。 当晚。 “宣王是不是很早,就已经有了这心思?”宁夫人与褚蔚清被安顿下来后,戚筠澈直接去寻卫良。 刚刚一进来,便严声质问道。 卫良神情平淡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戚筠澈,很快又移开视线,“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当初我以为他是一个好郡守,没想到是我看走眼了,没有看到他的狼子野心!”戚筠澈的神情又冷又愤怒。 像是被友人欺瞒了的愤怒野兽,“我戚筠澈还真是小看他了!” “你不仅仅是小看了他,也把他的处境,看得太好了。”卫良的双眼终于直直对上了戚筠澈的视线。 戚筠澈这才发现卫良的异样,对方这些年来,自从担任了郡守一职,慢慢褪去了一开始的青涩,愈发有了往年赵晋的风范。 面对外人时,神情平淡,没有了初时担任司库的紧张,但是对于自己人,卫良往往是温和谦润的。 现在看着,像是谁惹了卫良,闹得对方的心情很差。 戚筠澈心虚了一下,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 难道他被他们欺瞒了这么久,生气不是应该的? “卫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在梁王府时处境艰难,但是从他担任郡守起,就已经在脱离那个泥潭了。” “从云州郡到汴州城,当初他的身家性命仍然受到梁王的威胁,留了这些后手,无可厚非。” 戚筠澈的语气总归软了一些。 第五百一十一章 荒谬 “但是,现在他已经是宣王了,却突然又……” 戚筠澈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憋屈,“当初我是从汴州城被派遣来的,你们不信我,我能理解。” “可为什么后来半点还是跟防贼一样防着我?” 卫良凉飕飕地看着他,“现在你的反应,就说明当初我瞒着你的选择没有做错。” 戚筠澈被噎了一下,“可他现在是宣王,陛下又宠信他,还有谁会动他?可他现在动了这心思,说到底不就是觊觎那张龙椅。” 此话可谓是相当大逆不道,也得亏这里只有他们二人。 卫良揉了揉眉心,正想要解释,却又听到戚筠澈梗着脖子道:“你们始终都没有将我划入自己人里。” 放下手,卫良眯起眼睛看着戚筠澈,“没将你当成自己人的话,你现在还有机会在这里跟我犟?” 戚筠澈顿时不说话了。 “唉,”卫良叹了一口气,“戚筠澈,我们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你不是一个人。” “你看看我们这些人,杨旭、秦衡他们是追随宣王从梁王府出来的,我当初是被王爷提拔上来的,褚绍虽然是我的心腹,但是我们这些人的关系简单。” 卫良看着戚筠澈,“或者说,我们都是出身寒门,不像世家,背后的势力盘根错杂,所以我们只追随王爷。” “不管是什么事情,只需要我们自己愿意即可,不需要去考虑太多。” “可是你呢?” 戚筠澈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也不是什么世家,可却半个音节都蹦不出来。 不算得上世家,那是相对于世家大族而言的。 戚家世代为将,虽然不像那些士人,不像世家大族那般关系盘根错杂,可在朝为官多代,戚家与一众权贵的纠葛并不少。 平日里行事,也需要顾及家族。 如果他真的早就知晓此事,无疑是要在二者之间做出抉择。 “戚筠澈,若是你知晓了,你没有办法与我们一样追随王爷,因为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整个戚家。” “一旦戚家不站在王爷这边,那么你知道这件事,于我们而言,将会是一个隐患。” 卫良的话,将戚筠澈满身的火焰“滋”的一声浇灭了,哪里还有刚刚进来时的火气。 而卫良并未就此停下,“而且,你以为王爷当真只是因为觊觎那个位置,所以才做了动手的准备吗?” “难道不是吗?”戚筠澈低着头,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二人的距离挨得近,对方这么一句嘀咕,清晰地收入了卫良的耳中,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宁夫人与少夫人被送过来,是因为有人要对王爷下手。” 戚筠澈神情微凛,猛地抬起头来,“是泰王?” 现在也只有泰王有可能会对赵晋下手了,正如当初的赵行宇。 “不是他,如果只是泰王,王爷也不需要这么谨慎。” 只是…… 戚筠澈被这两个字惊得瞳孔圆瞪,“只是?” 比泰王还要厉害的,现在岂不是只有…… 戚筠澈没有说完,但是他们二人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所以卫良点了点头,肯定了戚筠澈的猜测,“正是上面那位。” 卫良将赵晋传回的消息告诉了戚筠澈。 “仙丹?”戚筠澈听得神情恍惚,“就是为了这所谓的仙丹,陛下要宁夫人和宣王的性命。” 卫良的眼神很冷,“简直是荒谬!” 这声“荒谬”是在责骂谁,显而易见。 戚筠澈咽了一下口水,“太离谱了,宣王为赵国立下汗马功劳,结果为了一个影子都没有的仙丹,就要取宣王和宁夫人的性命。” 此事换作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接受,更何况,赵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性子软弱的人。 “难怪宣王要动手。”戚筠澈喃喃自语道。 卫良看着戚筠澈,“现在你都已经知道了,所以要怎么选?” 卫良此话将戚筠澈的神智拉了回来,他张了张嘴,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如果只有他自己,他应该会选择与赵晋一同,如此荒诞的皇帝,留在那个位置上也没有用处,还不如换一个。 可他身后不仅仅只有他,还有整个戚家。 而戚家素来是中立派,他不知道父亲会怎么选。 一旦他选择站在宣王这一边,意味着整个戚家都站在了宣王的阵营。 戚筠澈做不了这个决定。 卫良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所以他并非要戚筠澈给他一个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而是…… 不等卫良再次询问,戚筠澈的声音已经响起,“但是我不会说出去。” 卫良将原本要说的话,悉数吞了回去,点点头,“如此便足够了,其实王爷不一定会选择这个方式。” 闻言,戚筠澈不解地看着卫良,“什么意思?” “王爷说,这是第二种选择,如果我们足够幸运,那么便不用选这条路。” “足够幸运?” 当时卫良并未回答他,后来的戚筠澈也知晓了是怎么一回事。 赵晋是赵乾的儿子。 陛下册封宣王为太子,入主东宫。 听到这个消息时,戚筠澈当真感到荒谬极了。 为了所谓的仙丹,可以用自己的儿子和所谓的爱人的性命入药,又为了安抚他们的情绪,将一国储君的位置,当作交易。 …… 站在城门的戚筠澈收敛心神,抬头看着已经隐约能够看清身形的大军,心里的滋味复杂难言。 赵晋明明已经有了动手的打算,他也知道,泰王的谋士中有赵晋的人。 泰王叛乱,是赵晋希望看到的,也是赵晋口中的幸运之一。 现在陛下重病,朝政大事全部仰仗赵晋,再有泰王叛乱,朝臣们必须要一个能稳定局面之人。 身为太子的赵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只要泰王的叛乱仍然在一日,赵晋的位置就难以被动摇。 哪怕陛下醒来,也不敢轻易动赵晋的位置。 可是,赵晋却让父亲来云州郡,取那些武器,以保证可以速战速决。 他半阖起眼睛,赵晋的来信上的一句话,浮现在他眼前。 第五百一十二章 抉择 “泰王手上的金属外壳的炸药,是孤命人研制的,为了让战乱看起来更加严峻。” “但是孤没有踩着人命坐上那个位置的打算。” 泰王叛乱,听闻其手下有谋士,提议只炸城门不炸百姓的提议。 泰王为了笼络人心,同意了此举。 马蹄声越来越近,戚筠澈稍稍站直了身,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父亲。 他知晓,这一次,赵晋不是要他做下决定,而是要整个戚家,做下决定。 “吁!” 戚嘉韩勒住缰绳,在戚筠澈等人前面停下。 “父亲。”戚筠澈朝戚嘉韩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 “戚将军。” 卫良等人也朝戚嘉韩行礼,唤了一声。 “不必多礼,我们先进城吧。”戚嘉韩从马背上下来,目光扫过戚筠澈,最后落在卫良身上。 卫良微微颔首,“便让郡尉大人带诸位前往军营安顿下来吧。” 戚筠澈绷着脸,应了一声,然后带着戚嘉韩前往云州郡的军营,而卫良则邀请戚嘉韩前往府衙。 路上。 戚嘉韩笑道:“变稳重了许多。” 闻言,卫良想起上一回戚筠澈前来找自己的模样,笑了一声,“或许吧。” “戚将军,不知宣,太子殿下告诉了戚将军多少?” 戚嘉韩收起笑意,看着近在咫尺的府衙,沉声道:“总归是不多,我们进去再聊吧。” “请。” 两人没有去待客的花厅,而是直接去了府衙的书房。 “戚将军,明人不说暗话。” 卫良干脆利落地道:“太子殿下告诉戚将军,来云州郡取的东西是一样武器,这个武器的确是要比现在的炸药更为惊人。” “但是戚将军,你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戚嘉韩的脸色微沉,“本将军自然明白。” “可太子殿下现在已经是储君之位,何必还动这份心思?以陛下现在的情况,那个位置,迟早是他的。” 卫良笑了一声,“这些是之前就备下的,当时殿下还受梁王的威胁。” 他看着戚嘉韩,无奈地道:“将军应该清楚,当初的梁王,可是恨不能取殿下的性命的。” 之前备下的? 戚嘉韩的脸色好了几分,赵晋当初的处境他有所耳闻,留一个后手,倒也是无可厚非。 “而前不久,殿下的确是动了这个心思。” 卫良一句话,就让戚嘉韩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 “戚将军不好奇原因吗?” 戚嘉韩瞥向卫良,“你会说吗?” 他自然是好奇原因的,他与赵晋打过不少交道,对方不像是为了一己私欲,便枉顾所有,掀起动乱的人。 卫良将仙丹的事情告诉了戚嘉韩。 “胡闹!”戚嘉韩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的手指甚至都在抖着,“陛下,陛下……” 卫良沉默片刻,“戚将军,不是殿下想反,而是被逼得不得不反。” 若说之前戚嘉韩因为赵晋的举动而心生警惕,现在他则是因为赵乾将赵晋逼迫至如此境地而感到愤怒。 当真是君逼臣反。 “戚将军,殿下并非是一心打算造反,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殿下不会选这条路,而现在,显然又更好的路。” 卫良微微一笑,“只是,不知道将军的选择是什么?” 戚嘉韩沉默了下来,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将军,现在陛下与太子殿下,谁才会是明君,显而易见,还是说,将军要继续拥护现在的昏君?” 戚嘉韩眼神复杂地看着卫良,声音微哑,“你倒是大胆,区区一个郡守,竟然胆敢称陛下为昏君。” 卫良嗤笑了一声,“下官可没有说错。” “将军,你的选择呢?” 戚嘉韩默然无语,半响后才道:“他想要弑君?” “当然不是。”卫良扬起眉梢,有些愕然,没料到戚嘉韩居然已经想到了这里。 “将军多虑了,不需要做到如此地步,只要陛下无法掌权即可。” 卫良笑了笑,“殿下是恨他,却也不至于要让自己的手变脏。” 戚嘉韩一噎,赵晋手下这些人,可还真是大胆。 “那么,现在将军站在哪一边?”卫良又问了一遍。 戚嘉韩摆了摆手,没有太过犹豫,“本将军又不是瞎子,太子殿下的才能与品性,我有目共睹。” 原本他以为赵晋想要造反的时候,心里都隐隐有些偏向赵晋,更何况现在得知,赵晋只是要掌权和架空陛下。 这对于戚家而言,不是一件坏事,甚至称得上是好事。 卫良一直紧绷的肌肉终于放松了下来,“将军是聪明人。” “我那儿子呢?他知道了没?”戚嘉韩挑着眉问道。 “知晓了,他就等着戚将军的答案。” 戚嘉韩大笑起来,“那兔崽子,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戚嘉韩这句话的声音特别大。 卫良隐约觉得有些奇怪,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戚嘉韩背后的门口。 “笃笃笃!”重重的敲门声响起。 不像是敲门,反倒是像砸门。 戚嘉韩脸上的笑意明显。 “进来。” 果不其然,戚筠澈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父亲,我何曾胆子小了?” 戚嘉韩看着自己的儿子,笑道:“这你不等着我说话,就不敢表态,还不是胆子小?” 戚筠澈毫不客气地道:“那下一回我一定不等父亲,自己决定。” “啧”,戚嘉韩顶了顶犬齿,没再和他争辩,不然他怕会直接把这小子揍一顿。 忽然,戚筠澈低声问道:“父亲,四皇子,怎么样了?” 戚嘉韩脸色微僵,浅叹了声,“宁王现在较少出府,不过朝会这些,都会去。” 当初诸位皇子册封王位,赵行之的封号正是“宁”。 既不出格,也不算冷待,总归是没有了以前的优待。 戚筠澈没再说话。 见状,戚嘉韩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汴州是太子说了算,他与宁王的关系较好,不用太担心。” 戚筠澈舔了舔嘴唇,“他的右手怎么样了?” 当初赵行之的右手虽然没有废,但是也受了伤。 第五百一十三章 提前 “别担心,宁王的右手现在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御医已经说了,如果好好养上两三年,也是可能可以早握刀的。” 戚筠澈的眼睛微亮,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戚嘉韩等人在云州郡的事情,汴州城那边并不知晓,他们甚至不知道,戚嘉韩绕道去了云州郡。 近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忙着皇后的葬礼。 …… 皇后的葬礼告一段落后,赵乾再次醒了过来。 帝王寝宫内的众人如临大敌,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生怕赵乾再次昏迷过去。 寿全在一边细细告诉赵乾,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找到了?” 寿全点点头,“前不久,已经下葬了。” 闻言,赵乾心头难以抑制地生出一些惆怅。 他没有想过,自己的枕边人,竟然一直是旁人伪造的。 至于蔡怡昕已经被下葬一事,他没有多说什么。 这么年了,的确是尽早下葬比较好,且他现在身体不好,参加葬礼反而容易被冲撞到。 “陛下,唐道长求见。” 赵乾微怔,紧接着快速道:“快,让唐道长进来。” 算算时间,还有半个月就到五月十五了。 唐昧不急不缓地走入,一甩拂尘,朝赵乾行了一礼,“贫道见过陛下。” “起来吧。”赵乾正欲说什么,又忽然顿住,“其余人先下去。” 想了想,又补充道:“寿全留下。” 寝宫内的宫人陆陆续续离开,赵乾才急切地对唐昧道:“道长,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 唐昧点点头,眉心却是皱起的。 “可是有哪里不妥?”看到唐昧的神情,赵乾心里骤然一紧,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情况不容乐观。 唐昧口中的丹药,已经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陛下现在的身体状况太差了,恐怕等不及五月十五好。” 唐昧叹道:“现在看来,恐怕只能提前了,只是效果可能没有那么好。” “好!”赵乾没有任何犹豫,效果差一点,总好过自己等不到五月十五日。 赵乾偏头,对寿全道:“你去将太子殿下宣召过来。” “是。”寿全尽量按捺下心中的惊愕,让语气平稳一些。 唐昧扫了一眼朝外走的寿全,很快移回了视线,沉声道:“陛下,服用那个丹药前,陛下需要先服用这枚丹药。” 说着,唐昧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玉盒,递给赵乾。 赵乾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的丹药与他平日里所服用的并无二样,他有些困惑地看向唐昧,“这是朕平时所服用的那种?” “是也不是,”唐昧微微一笑,“此种丹药,贫道特意加重的药材的用量,陛下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了,需要用重药才行。” 赵乾看着盒子内放着的丹药,犹豫了半响,将其拿起来,眼睛一闭,把丹药塞进嘴里。 味道与之前所服用的丹药味道一般无二,赵乾稍稍放下心来。 “如此,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炼制丹药?” 唐昧先是伸出右手,掐着手指算了算,然后给了赵乾答复,“明日午时。” “那心头血,可是要取新鲜的?” 唐昧毫不犹豫地点头,若是现在就取,那么他做这些可就没有意义了。 不对赵乾下手,万一那女人将他的事情爆了出去,肯定没有他好果子吃,可如果赵乾死在他手上,他也得遭殃。 那不如借赵晋的手。 现在赵乾要对他下手,他不信,赵晋会没有任何动作。 “陛下,此事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贫道先告退了。” 赵乾一听,哪里会不放人,连忙道:“快去吧!” 听到寿全来传的口谕时,赵晋星眸微闪,“父皇醒了?” “诶!陛下一醒来,就想着要见殿下呢!殿下快随奴才去吧!”寿全脸上挤满了笑容,眼角笑出了褶皱。 赵晋点点头,“走吧。” 赵晋走在前面,寿全走在他右下的位置。 “可还有其他人在?有人通知宁王了吗?” 赵行之因为身上的伤,需要在汴州城内养伤,所以成了唯二不用前往封地的王爷。 “还没有,待会老奴就派人去通知宁王。”寿全连忙应道:“现在的话,只有唐道长在。” 赵晋眸光微变,“唐道长?” “是。”寿全点了点头。 之后,一路上赵晋都没有再说话。 寿全也不再言语,他明白,太子已经知晓了他的意思。 来到赵乾的寝宫时,赵乾正靠在床头上,闭着眼睛歇息。 “儿臣参见父皇。” 上一回赵晋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团乱,这还是赵乾醒来后,第一回看到赵晋。 “起来吧。” 赵晋直起身,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关心,“父皇,身体怎么样?御医可有来瞧过了?” “瞧过了,放心。” 赵乾犹豫片刻,“寿全,你也下去吧。” “是。”寿全不敢多话,行了一礼后离开了。 赵晋藏在袖子内的双手微微收紧,然后若无其事一般,朝龙床走去。 “晋儿啊。”在赵晋走近后,赵乾直接拉住了赵晋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赵晋的身体有些僵硬,被恶心的。 “唐昧说,要提前炼制丹药。”赵乾紧紧盯着赵晋,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 赵晋眼睛微微睁大,有些惊愕,出口时却是关心赵乾的话,“用了这丹药,父皇的身体可能好起来?” 赵乾微微眯起眼睛,盯着赵晋,似乎想要分析赵晋说出此话,有几分真正的关心。 半响,赵乾笑起来,“唐昧说了,可以。” 赵晋像是松了口气,接着问道:“大概是什么时候,儿臣和娘亲,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明日午时前。” 赵晋点点头,“好,我现在回去告诉娘亲,准备一下。” “朕派人告诉她即可,你就不要折腾了,今晚留在偏殿吧。” 想了想,赵乾又道:“朕待会派人将宁欢接过来,这样明日也方便一些。” 赵晋却摇了摇头,在赵乾冷下脸前,他轻声道:“父皇,这毕竟是最后一晚,娘亲乍然入皇宫,肯定不习惯。” 第五百一十四章 交手 “最后一晚”四个字似乎激起了赵乾心底的愧疚,他叹了声,“成吧,明日辰时,朕再派人去接她。” “你就不用来回跑了,今晚就在偏殿歇下。” 赵晋没有拒绝,低头应了一声,长睫垂下,遮掩住星眸内的冷意。 赵乾无非是怕他们跑了罢了。 没有再多留在赵乾的寝宫内,赵晋怕自己一不小心,泄露了真实情绪,反倒是功亏一篑。 赵晋进入了偏殿后,宫人们立刻给他准备一切所需的物品。 暗处盯着赵晋的,是赵乾手下的暗卫首领。 他看着赵晋一如既往的动作,处理公务,洗漱,找不到任何有问题的地方。 然而他心中却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看了这么久,不出来见见?”赵晋批阅完一份折子,将手中的折子放下后,没有再继续看下一份。 他边问,边将毛笔不紧不慢地放回笔架上。 暗处暗卫首领浑身肌肉紧绷,没有应答赵晋,呼吸却不由自主地放得更轻。 没有回答,赵晋轻笑了一声,“孤知道你在暗处,是赵乾的暗卫吧?” 这一次,赵晋没有丝毫的掩饰,直呼赵乾的姓名,还藏有显而易见的厌恶。 暗卫首领目光微凛,屏住呼吸,一点点往外挪,他需要告诉陛下。 赵晋半敛着眉,权当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动作。 然而,当门口近在咫尺,暗卫首领即将溜出去时,赵晋随手拾起一支毛笔,手腕一转,毛笔从他手中直射而出! 笔杆的顶端,直直对着暗卫首领所在的地方。 对方迫不得已,只能闪身躲避,这一动作,顿时将自己暴露在赵晋的眼中。 “出来了?” 毛笔“啪嗒”地掉落在地,与赵晋的声音一同响起。 暗卫首领知晓,今日想要从这里出去,只怕是难了,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将消息递给陛下! 他正欲再次朝门口冲去,赵晋眸光一冷,以极快的速度挡在了暗卫首领的面前。 瞬息之间,两人交起手来。 偏殿的隔音很是不错,赵晋与暗卫首领两人的打斗声并未传到外面去,也没有惹起旁人的注意。 暗卫首领这才知晓,方才赵晋为何要让宫人们退出去,并且离门口远一点。 他咬了咬牙,没有与赵晋恋战,边打边朝门口退去。 星眸眸光凌厉,赵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暗卫首领出去。 既然他有意暴露,那么,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将对方留在这里。 眨眼间,赵晋手上的动作愈发狠厉,逼得对手根本分不出心神来想起其他的事情。 “嘭!”拳头狠狠地砸在暗卫首领的腹部,趁对方因为受痛,腰腹微微弯曲时,赵晋一提膝盖,再次砸在伤口上。 手上抓住暗卫首领的胳膊一扭! 剧烈的疼痛传来,暗卫首领紧咬牙关,另一只完好的手想要从侧面朝赵晋的脸孔袭去! 下一刻,赵晋迅速卸掉暗卫首领的下巴,然后在对方的拳风到来之前,一脚将人踹飞了出去。 暗卫首领砸在柱子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这一下的动静有些大了,似乎有宫人察觉到异常,走近了问道:“殿下?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赵晋平复下有些急促的声音,“无事。” 简单两个字,让宫人有些不太相信,但是她在门口站了一会,似乎又没有听到什么旁的声音。 半响,她又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暗卫首领的下颌被卸掉,根本无法出声。 他左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手臂刚刚伸直一些,却又猛然失力,再次砸了下去。 赵晋一步步朝人靠近,走到暗卫首领的面前,将对方的另一条胳膊也给卸了,“别想通风报信了。” “他既然要对我下手,就该料到,我会下手为强。” 暗卫首领拧着眉,恨恨地盯着赵晋。 “你们应该不是赵乾训练出来的吧?”赵晋忽然问道。 暗卫首领神情微僵,但因为下颌被卸掉,半声都没有出。 赵晋愈发肯定,“赵乾虽然也有点马上功夫,可始终是一个文人,阴狠手辣,自私冷漠是有了,但是训练出这样的暗卫。” 赵晋嘲讽地嗤笑了一声,“他还没有这个本事。” 能够训练出此等暗卫,需要的,可还有魄力,赵乾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魄力。 “所以,”赵晋猜测道:“你们应该是历任帝王的暗卫,只忠心于皇帝,而非赵乾。” 暗卫首领撇开头,没有说话。 赵晋笑了笑,“可如今孤身为太子,本就是下一任皇帝,何必在意早一点投诚?” 话音落下的同时,赵晋伸手将对方的下颌装了回去。 “我只忠心于龙椅上的人。”暗卫首领沙哑的声音响起。 闻言,赵晋的声音不免带了几分好奇,“如此一来,难道你们以前没有暗卫得罪了还身为皇子的未来皇帝,最后被斩杀吗?” 一瞬间,暗卫首领的呼吸声急促起来。 赵晋扬起眉梢,顿时了然,看来是有了。 “何必呢?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凡事给自己留一手。” 赵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暗卫首领,声音既有劝告的意味,又有警告威胁,“你觉得,现在赵乾还有能力掌管朝堂?” “在他眼里,长生不老已经变成最为重要的了,既然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何必如此迂腐?” 暗卫首领没有回应赵晋,而赵晋也没有继续劝说的意思。 他守着暗卫首领,似乎在等待什么。 对方抬头看了一眼赵晋,顿时明白,赵晋已经派人去下手了。 其实,只要他大喊一声,惹来了外面的人的注意,就能有机会跑出去,或者将消息传出去。 赵晋一定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们二人,一人犹豫踟躇半响,没有开口,一人没有再将对方的下颌卸掉。 像是一场试探与暗中的对决,最后以赵晋的胜利而告终。 一侧的窗户传来些许声音,“笃笃。” 赵晋与暗卫首领的目光都看向发出声音的窗户。 一块圆形的东西朝赵晋射来。 第五百一十五章 香料 赵晋直接抬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处。 那是一个纸团。 赵晋不急不缓地将纸团打开,里面的的墨迹落入他眼中。 暗卫首领看不见,心里有些焦急。 只见赵晋将纸团看完之后,然后将其烧毁了。 紧接着,赵晋再次走近暗卫首领,低声道:“走吧,不过我想,你应该心里也有了决定是吗?” “将此事告诉赵乾的蠢事,想必你不会去做,对吗?” 对于此话,暗卫首领没有回答赵晋,他沉默地站起身,两条胳膊完全用不上力,意味着他根本无法自己将胳膊装回去。 赵晋看着对方想要就此去翻窗,依他现在的模样去翻窗,只怕一翻出去,摔下去的动静就能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啧”,赵晋一把扯过暗卫首领的一只胳膊,“咔哒”一声,给他将右手臂掰了回去。 暗卫首领瞥了眼赵晋,一言不发地用右手将自己的左手给装好了。 然后从窗户翻了出去。 暗卫首领一离开,首先是先将自己狼狈的模样收拾了一下。 幸而当时赵晋没有朝他脸上招呼,否则,这会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看着铜镜里的人,暗卫首领视线盯在镜面上,手指微微蜷缩,可以看到镜中人目光中的挣扎与犹豫。 此时,帝王的寝宫内。 赵乾的枕边放着一个香囊,淡淡的香味从里面散发出来。 如果有知情且敏锐的人在,便会发现,这味道,与之前坤宁宫内所燃的香料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 在天色微微发亮时,一道黑影率先取走了帝王枕边的香囊。 因为赵乾身体还很虚弱,并未上早朝,所以寿全辰时才过来唤赵乾。 “陛下。” 寿全站在床榻边,龙床被明黄色的帐帘遮挡住,他压着声音,又唤了一声,“陛下,现在已经辰时了。” 而帐帘内,却没有半点声音。 寿全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提高了一些声音,“陛下?已经辰时了。” 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回复寿全。 寿全踟躇了一下,告罪道:“陛下,老奴冒犯。” 他上前两步,掀开了明黄色的帐帘,床榻上的赵乾紧闭着双眼,一股香味冲入寿全的鼻中。 寿全来不及探究这香味究竟是从何处来的,因为赵乾双眼紧闭,脸色甚至有些发青。 “陛下!” 这一声将外间的宫人都惊到了,赵乾却依旧还没有任何反应。 帝王寝宫又是一番兵荒马乱,宫人们进进出出,神情慌乱焦急,几名御医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赵晋此时在大殿上听着众人的汇报。 政务告一段落后,有人小心问道:“殿下,不知陛下现在的身体如何?” 赵晋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父皇醒了之后,精神好了不少,等修养几日,应该会好上许多,没有什么大碍了。” 此话一出,朝堂上不少朝臣都松了一口气。 然后,正是此时,一个侍卫大步走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赵晋拧着眉头问了一句。 “刚刚传来消息,陛下现在昏迷不醒。” 赵晋脸色微变,顾不上一众神情各异的大臣,大步朝外走去,“孤去看看,退朝!” 待赵晋来到赵乾的寝宫时,龙床旁边围了四个御医,其中两个头发花白。 “臣参见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赵晋语气带着几分急迫,“父皇怎么样了?” 四个御医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御医颤颤巍巍地道:“陛下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我们之前一直以为陛下是年老体衰,刚刚才发现,陛下是中了毒。” “中毒?!” “是。”老御医硬着头皮道:“我们检查了陛下近来用的,吃的东西,发现陛下一直服用的丹药,虽然都是些补药炼制的。” “单单吃丹药没有问题,但是里面有一味药与一种香料相冲,会导致人体越来越衰弱,甚至陷入长时间的昏迷。” “而陛下的龙床上,不知为何,这种香料的香味,特别浓郁。” “丹药?唐昧的丹药?” 这句话,赵晋是看着寿全说的。 寿全点点头,“是。” “唐昧呢?有没有派人去捉拿他了?” “花统领已经带着禁军去了。” 赵晋深吸一口气,朝龙床走近几步,“诸位大人可有办法解毒?” “这毒不难解,主要是很难发现,我们已经将解药配置出来了。” 闻言,赵晋佯装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听到了御医略带为难的话,“但是,陛下这情况,已经很久了,哪怕解了毒,也已经晚了。” “什么意思?”赵晋脸色一沉。 “也就是说,哪怕解了毒,陛下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也不得而知。” 众人都沉默下来。 赵晋闭了闭眼,“不论如何,希望诸位尽力而为。” 几位御医连忙应道:“这是自然的,殿下放心。” 不等赵晋再进一步询问,花文彦便拎着唐昧走进来了。 字面意义上的拎。 花文彦直接提溜着唐昧的后领,一手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而往日仙风道骨的唐昧缩着脖子,一脸的慌张与害怕。 “嘭!” 花文彦将人往地上一扔,然后给赵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 赵晋盯着唐昧,神情极冷,“唐昧,谋杀陛下,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不是我!不是我!”唐昧极力否认,可惜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不是你?”赵晋冷笑了一声,“这丹药难道不是你献给父皇的?” “是,但是,但是我真的不知道陛下会燃这种香料。” 寿全突然道:“陛下从来不用这种香料。” “那今日早上,御医口中的香味,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香味,陛下的床榻上最为浓郁,尤其是靠近枕头的那一块布料,应该是有人趁夜深,把那香料弄到陛下床榻上的。” 赵晋拧起眉头,“先搜查一番唐昧的住所。” “是!”花文彦领命出去。 旁边的一个御医低声道:“殿下,这种香味,一旦沾染上,极难去除。” 第五百一十六章 金属疙瘩 赵晋神情微动,偏头看向唐昧,“来人,看一下唐昧身上有没有这种香味。” 在赵晋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就有一个御医上前去嗅闻了一番。 半响,御医脸色有些难看地站起来,看向赵晋,“殿下,有。” 唐昧瞳孔微缩,“怎么可能?!” 他明明诱导了赵晋去处理这件事,所以接触香料的是赵晋,而非是他,他身上怎么会…… 突然,唐昧的神情微僵,他想起来了。 之前坤宁宫所燃的便是这种香料,他暗中去坤宁宫的频率可不低,那时候恐怕是沾染太多了,而与那女人的人接触时。 对方身上估计也有这些香料的味道,他沾染上,也是不可避免。 “不是我!这,这只是我不小心沾染上别人的!”唐昧咬紧牙关,坚决否认。 丹药的事情,他还能说是因为自己没有料到赵乾会用这种香,如此一来还能将小命保下。 可若是证实了他是知情者…… 唐昧打了一个寒颤,极力否认,“殿下!这只是贫道不小心染上了其他人身上的味道,贫道接触的只有道观的清香。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香料的气味?” “别人?”赵晋扬起眉梢,问道:“那么是沾染上了谁?” “这,贫道也不知道,因为贫道对气味素来不怎么敏感。” 赵晋的眉眼神情很淡,听到唐昧此话,既没有生气,却也没有缓和神色,淡声道:“既然这样,那就把你近来接触过的人,都报上来吧。” 唐昧的双手有些紧张地握成拳,他只有一个选择。 “好……” 唐昧将近来见过面的人一个个报了出来。 甚至好一些是假扮蔡怡昕的人的手下,也被他一同推了出来。 唐昧不怕这些人把他说出来,反正没有证据,只要他一口咬死了这件事与他无关,他不知情,谁也奈何不了他。 赵晋直接让宁青带着一个御医去一一检查唐昧所念出的人名。 “唐昧,最好,你说的都是实话。” 几乎将所有人都推了出去的唐昧,心头猛地跳动,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赵乾的寝宫内很安静,只有偶尔响起的赵晋与御医,或者御医之间讨论赵乾病情的声音。 宁青带着人回来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 “怎么样?” 御医摇了摇头,“没有香味。” 此话一出,赵晋等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唐昧却直接炸了,“怎么可能!” 他从来没有直接接触过香料,这些人与那假的蔡怡昕关系密切,身上不可能会没有香味。 赵晋睨着唐昧,“唐昧,如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不可能,不可能的。”唐昧喃喃道,神情怔愣。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不对,这根本不可能。 除非,这些,早已经设计好了。 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蔡怡昕那边的人做的,还是赵晋做的。 唐昧抬头看向赵晋,张嘴正要说什么,赵晋却已经不耐地抬手挥了挥,“将人带下去。” “是!” “殿下!这真的不关我的事!贫道不知道……” “唐昧。” 赵晋抬脚,一步一步朝唐昧走过去,直到两人的距离挨得极近时,赵晋才睨着唐昧,压低声音,“你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孤不知道吗?” 一瞬间,唐昧脚下一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因为赵乾突然的昏迷不醒,唐昧又被抓入诏狱,仙丹一事毫无疑问不了了之。 且经过此事,朝臣们都看出,赵乾的身体怕是坚持不了太久了,向赵晋示好的人越来越多。 赵晋监国期间展现的能力与魄力,也让不少老臣佩服。 可以说,如今的赵晋,已经逐步将整个朝堂把控在自己手中。 …… 戚嘉韩在云州郡留了几天,留了一部分武器给云州郡自保,其余的,戚嘉韩悉数运走。 离开云州郡的城门,戚嘉韩神情还有些恍惚。 大军里多了几辆金属疙瘩,又大有笨重,而戚嘉韩看着那玩意,眼睛发直。 他本以为炸药已经是最厉害的存在了,没想到,这大炮,竟然还要更加厉害。 不仅仅是大炮,还有所谓的火铳,虽然威力不如炸药和大炮,但是它灵活机动,士兵完全可以扛着火铳直接冲入战场。 没有了炸药和大炮的限制,也不会误伤自己人,用处倒是比前二者更多。 戚嘉韩眼睛微微发亮,愈发肯定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赵晋的能力比他以为的还要更高! 赵国大军携带大炮前往战场的消息,赵行止并不知晓。 探子的汇报中,有提及这些金属疙瘩,但是赵行止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 “你说他们在云州郡逗留了几日?”赵行止眼睛眯起,沉声问道。 下方中央站着一名年轻的探子,双手抱拳,“回禀王爷,正是,戚嘉韩绕路前往云州郡,然后从云州郡出来时,队伍里就出现了一种巨大的金属疙瘩。” 两侧坐着的谋士中,垂下眼睑的凌暗目光微闪,但是没有人发现。 听到这里,赵行止才对军报上提及的金属疙瘩加了几分重视,“也就是说,这东西是从云州郡运出来的?” “是。”探子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比较简陋的画,“这上面的就是那个金属疙瘩。” 赵行止接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紧紧拧起。 下面的谋士的眼睛盯在赵行止手上的画上,心里有些痒痒的。 这金属疙瘩究竟是什么?怎么让王爷露出这样的神情? 赵行止看完后,将这幅画直接传下来给一众谋士查看。 虽然画得粗糙,但是也大致能够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因为凌暗坐在右侧的第一个位置,而纸条是从左侧开始传阅的,所以传到凌暗手上时,正好是最后一个。 他捏着纸张,放在腿上,目光微微垂落在上面。 众人都忍不住看向凌暗。 “怎么样?”赵行止一直没有听到凌暗出声,有些按捺不住地问道。 凌暗这才掀起眸子,将手上的画纸随手递回给赵行止。 第五百一十七章 开战 “暂时还无法确定。” 众人不由有些失望。 赵晋此前毕竟研究出了炸药这东西,云州郡又是赵晋的地盘,戚嘉韩特意绕路去一趟云州郡,还搬了这么些铁疙瘩,必然不是白去的。 而他们中最熟悉炸药的,便是凌暗,如今他也不知道此物,他们自然更加看不出来。 “但是,诸位不必担忧。” 凌暗靠着椅子,俨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金属疙瘩如此厚,炸药的威力再大,隔了这么厚一层金属疙瘩,也会有所削弱。” “更何况。”凌暗有些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没有什么东西是没有弱点的。” 闻言,赵行止勉强放下一点心,“凌暗说得有理。” “戚嘉韩很快就会赶来,我们要好生商议一下,如何对付戚嘉韩。” 之后的商谈,凌暗偶尔插两句,说得不多,但是经常因为他一句话,便不着痕迹地将众人的方向扭偏了一点。 这次商议结束,凌暗不紧不慢地朝外走去,与其余三三两两一同的谋士不同,凌暗一直像一个独行侠,甚少与其他人来往。 对外给的解释是不擅长与人来往,也不喜欢。 这些谋士有没有相信,凌暗不在乎,但是一个不喜欢与旁人来往,没有什么朋友,没有什么人缘的下属,一定是主家最喜欢的。 因为他没有好的人缘,若想要什么,便只能依靠主家。 且因为如此,也不容易结党营私。 所以这些谋士中,虽然凌暗来得晚,但却是赵行止最喜欢的心腹。 在赵行止看来,凌暗既有才能,又完全控制在他手中。 回到房间的凌暗关上门后,眼底泄露出一抹玩味,“嗤,还真以为自己能够如愿?” 赵行止以为,凌暗被掌控在他手中,却不知,自己被凌暗玩得团团转。 他伸了一下懒腰,神情难得露出了几分喜意和少年人的恣意,“快了,很快就不用和这群人虚与委蛇了。” 戚嘉韩来的速度比他们所想象的要更加快速。 几日后,赵军与叛军两军对垒。 因为是第一战,且戚嘉韩的声望太高,为了提高士气,赵行止亲自率兵出战。 与赵行止不同,戚嘉韩并未位于军队的最前面。 赵军的最前面,是三座巨大的金属疙瘩,黑洞洞的管道口对准了叛军。 赵行止看着那金属疙瘩,眉心微跳,这玩意比他们以为的还要大。 他按下心底的不安,厉声道:“戚嘉韩!赵晋狼子野心,不知给父皇下了什么迷魂药,现在还设计让父皇昏迷不醒,如此乱臣贼子,本王举兵诛之,难道你要阻拦本王吗?!” “哈哈哈哈,乱臣贼子?”戚嘉韩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之言,直接大笑了起来。 “泰王莫不是在说自己?” 戚嘉韩“锵”的一声抽出长刀,“依照赵国的律法,太子殿下名正言顺,而陛下之所以病重昏迷。” “可是因为泰王举兵谋反,陛下怒火攻心所致!” “泰王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当真是不小,只是不知道,在这战场上的本事,有没有这么厉害了。” 赵行止的脸色黑了下来,随之抽出长剑,正欲要示意身后的将士,投掷炸药时,对面的金属疙瘩却忽然有了动作。 管道口抬起,有士兵拿了一个圆球装入管道口中,紧接着,金属疙瘩尾部的一根绳子被点燃。 赵行止不知为何,总感觉这玩意很危险。 未等他提醒身后的将士注意。 “轰!” 三座大炮同时响起,紧随其起的,是三声巨大的“嘭”声。 热浪在军队中炸开时,赵行止一瞬间几乎懵了。 而赵军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反应,又是一轮大炮,准备,然后发射。 赵行止还在出神,紧接着就被身后的副将扑倒在地。 爆炸声几乎在他耳边炸开。 “嘭!” 赵行止猛然回神,趁着这一轮爆炸的间隙,高声厉喝,“撤退!全军撤退!” 与此同时。 凌暗听着不远处战场传来的炮火声,眉梢微抬,放下手上的书,直接走了出去。 “凌大人。”府内的下人看到凌暗,连忙低头问好。 “凌暗?你去哪里?” 迎面走来的一个谋士,与凌暗素来有些龌龊,这会看到凌暗也没什么好语气,甚至还有些怀疑。 “炮火声太大了,出去看看有没有百姓因此太过惊惶。” 凌暗神情平淡,掀起眼皮淡淡地睨了眼对方,“要一起吗?” 谋士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凌暗,冷笑道:“自然,免得待会你是出去干点别的什么事。” 闻言,凌暗没有任何反应,直接懒洋洋地动了动眼睛,继续朝外走去。 旁边的谋士也不以为然,凌暗就是这种性子,他要是有反应,反而才会惹他怀疑。 两人上了街市,许是因为交战,街市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清,只剩下寥寥几家店铺,其余百姓都躲在家中。 谋士一直暗暗观察着凌暗,奈何对方仿佛真的是关心百姓的情况。 几个开着门的店铺,凌暗都进去了,细细问了对方一番现状,然后离开。 甚至路上还与谋士商谈了一番民生。 当这条街道的所有店铺走完之后,凌暗依旧没有回去的打算。 谋士眉心一跳,“你不会是打算将其余街道的全部查问完吧?” 闻言,凌暗偏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声,“虽然我们平日里矛盾不少,但我还真的从来没打算对你出手。” 谋士心里一咯噔,暗自警惕起来,甚至朝后退开几步,拉开了与凌暗的距离。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跟出来,现在也就不用被灭口了。” 几乎在凌暗的话音刚刚落下,他的脚步便动了起来。 迅速掠至谋士的跟前,快准狠地掐住对方的脖颈,那一瞬,谋士半个字都没能再吐出来。 “何必呢?”凌暗浅叹了一声。 他掐着对方的脖子,手上不断收紧力道,谋士死死地掰着凌暗的手指。 可以往半点武艺都没有的凌暗,力气却大得惊人。 第五百一十八章 离开 手上感受到的挣扎力度越来越弱,很快,凌暗松开手,将人丢到了角落处。 他瞥了眼静静躺在墙角的谋士,轻“啧”了一声,却还是没有下杀手。 远方的炮火轰鸣声不断传来,凌暗长长呼出一口气,直接朝赵国军队所在的地方走去。 此时战场上。 赵行止率领的叛军,来时又多么的耻高气昂,现在就有多么的狼狈。 一大支军队,将士们身上的衣服已经沾染了沙尘或者硝烟,变得脏兮兮的,甚至不少人的衣服被炸得破烂,上面浸着血迹。 可没有一个人敢停下,一窝蜂地朝城池内跑去。 在他们身后,是精神抖擞,士气高昂的赵军。 戚嘉韩率领赵国军队,直接朝叛军疾驰而去! 原本赵行止以为,赵军靠近了他们,意味着那炸药和金属疙瘩都失去了作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对面的赵军掏出了一个较小的金属疙瘩。 同样是管状的,但是要小很多,一个人单手就能轻松举起。 “砰!” 火铳内的弹药发射而出,一个又一个叛军倒下。 这一下,再也没有人胆敢抱着侥幸的心思了。 赵行止手上的马鞭更是挥出了残影,仓皇地扭头看着身后的追兵,恨不能这马跑得更快一些。 叛军在前面狼狈奔逃,身后的赵军穷追不舍。 戚嘉韩忽然勒住缰绳,抬手阻止了身后的将士继续朝前。 “将军?” 副将有些不解,“现在不一鼓作气,直接拿下这座城吗?” “不急。”戚嘉韩摇了摇头,微微眯起眼睛,“现在这座城的情况还不清楚,我们继续靠近,手上虽然有火铳,但是没有杀伤力巨大的炸药带来,反倒是容易中了对方的圈套。” 戚嘉韩看着面前迅速戒严的城池,“回去吧。” 赵军撤退后,赵行止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颇为狼狈地扶着马下来,喘气声急促又粗重,一只手还握着缰绳。 不少谋士听到消息,纷纷赶了过来,“王爷,快,快将王爷扶回府中,让大夫过来瞧瞧!” 赵行止缓了缓,在手下的搀扶中进了马车。 他在马车内歇了一会后,才回过神来,然后身体前倾,掀开了马车的帘帐,“视线环顾了一圈外面的谋士。” “凌暗呢?”赵行止拧眉问道。 骑马走在马车旁边的一个谋士微怔片刻,随即摇了摇头,“不清楚,今日有人看到凌暗出去,但是好像还没回来。” “他去哪里了?” 而谋士并不清楚,“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凌暗是与邱先生一同出去的。” 听闻从一眼,赵行止面露诧异,凌暗与对方的矛盾,他是知道的,他们两个一同出去? 违和的诡异感从赵行止心头升起。 然而,因为凌暗素来独来独往的缘故,这会竟然没有一个谋士清楚,凌暗究竟去了何处。 赵行止沉着脸回到了府内,刚刚进去,却发现府内的氛围很是怪异。 “发生什么事了?”因为打了败仗,赵行止的脸色便已经很难看,更遑论现在他身形狼狈。 方才有寻不到凌暗,一桩桩一件件,可谓是让赵行止的心情跌落谷底,一时间让府内的下人们战战兢兢。 “王爷,是,是邱先生……” 不等侍从说完,邱先生略有些尖利的声音响起,“王爷!王爷!” 一个同样颇为狼狈的文人从里面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叫魂呢?”赵行止不悦地斥了一声。 若是以往,对方早就开始担忧害怕自己触怒了赵行止,可现在,邱林已经完全顾不得了。 “王爷,凌暗,凌暗是奸细啊!” 一言惊起千层浪! 站在赵行止身后的一个谋士瞪圆了眼睛,厉声道:“邱林,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凌暗虽然素来独来独往,可是他的才能众人有目共睹,有人不满他的不识人情,也有人佩服他的才能卓越。 故而邱林这话一出,不少人都不太愿意相信。 哪怕是一些与凌暗关系并不好,甚至对他有意见的人,也觉得邱林此话属实是有些不妥。 凌暗可是一手改造了炸药,让赵晋捣鼓出来的炸药变得更加厉害。 若是奸细,谁会舍得拿出这么大的饵? 更别说,凌暗还是在赵行止谋反前就已经投诚了一段时日。 邱林记得团团转,他扯下了自己的衣领,指着脖子上的一圈青紫,“这些都是凌暗掐的。” “今日凌暗要出门,因为王爷出征,现下情况特殊,所以属下就要求与凌暗一同出府。” 当时凌暗掐邱林脖子时,没有半点留情,现在邱林每说一句话,喉咙处都传来干涩的疼痛。 他忍着喉咙的疼痛,一口气说了不少,“当时凌暗说去看看百姓的情况,免得他们太过惊惶害怕。” “出门后,凌暗的确如此做,属下也就放松下来,等看完一条街上的百姓后,属下询问凌暗是不是要继续看其余街道的。” “谁知道。”邱林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目露恐惧,“谁知道凌暗突然对我下手,直接掐住了属下的脖子!” “属下不知道他为何要放过属下,但是……王爷,凌暗是会武艺的!而且过去这么久,凌暗都没有回府。” 这一番话被说出来,众人惊疑不定。 这,难不成是真的? 赵行止脸侧的肌肉抽搐了两下,他猛地看向侍立在旁边的侍从,声音发哑,“凌暗有没有回来过?” “没有。” “王爷!属下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所隐瞒啊!” 赵行止没有说话,突然,一个谋士有些疑惑地指着邱林胸口,“这是什么?” 众人的视线落在他指的位置上,只见上面露出了纸张的一角。 而邱林本人却困惑不解,“这是?” 见状,赵行止微微眯起眼睛,在邱林将纸张抽出来时,便直接伸手将纸张拿到了自己的手上。 赵行止定睛一看,这是凌暗的字迹。 捏着信纸的手指忍不住收紧,在上面留下了一道道的褶皱,痕迹明显。 第五百一十九章 平定 当赵行止看清上面的内容时,脸色霎时间沉了下来。 凌暗在上面的字字句句,几乎都是在挑战赵行止的底线。 “这段时日以来,承蒙王爷关照,不过可惜在下已经有了主子……希望王爷,还能放心用那些炸药。” “王爷,这是什么?”邱林没忍住,问道。 这张纸从他怀里被扯出来,但是他自己都不清楚这是什么,何时被放到他怀里的。 “是凌暗。” 赵行止冷着脸,直接将纸张撕碎,这一下,谁都没敢再问上面写了什么。 显而易见不是什么好话。 “王爷,您,先进去歇息,让大夫好好瞧瞧你的伤口吧。”一个谋士轻声道。 赵行止深吸了一口气,应了一声,然后朝里面走去,同时偏头对旁边的谋士道:“去检查一下炸药。” 众人心里一咯噔,“是。” 好几个谋士火急火燎地朝存放炸药的地方走去,赵国那奇怪的金属疙瘩,已经要比他们的厉害许多。 如果他们手中仅剩的炸药都不能再用…… 本已经处在下风,若是这东西还不能用,众人简直不敢想象其后果。 几人来到存放炸药库的地方,命人打开门,众人进去查看。 不过看了几个,几个谋士察觉到问题所在,这些炸药,全部没有了引线! 本来炸药便是用金属壳装起来的,若是没有了引线,根本无从将这些炸药引爆! “快,快查一下,是不是所有的引线都被拔了。” 谋士、士兵与侍从都在查看着炸药,约莫半个多时辰后,众人的神情有些绝望。 这些炸药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全部拔掉引线了。 “只能加快重新做了。”一个谋士咬咬牙,“让那边,加快做一批炸药出来!” …… 赵军与叛军的第一战以赵军大获全胜后,胜利几乎一直属于赵军这边,戚嘉韩率领军队,将赵行止打得节节败退! 赵行止几乎一路被迫朝西退,面对大炮和火铳,不论赵行止再如何加紧制作炸药,他们手上的炸药与戚嘉韩手上的相比,犹如三岁小孩与成年男子。 没有任何悬念地被一路碾压。 赵行止神情仓皇地看着已经被炮火攻破的城池,脚步踉踉跄跄,站在城楼上。 在他的四处都是赵军,他已经被包围了起来,而这座城池,也是最后一座城。 赵行止紧紧握着手上的大刀,想要硬气一些,干脆直接与他们同归于尽,心里却又怯懦害怕。 他咽了咽口水,握着大刀一动不动。 “泰王。”戚嘉韩从将士们的身后走出来,锐利的目光直直落在赵行止身上。 赵行止扯了扯嘴角,“戚将军,若不是因为尔等占了炸药的便宜,本王又怎么会输?” 听闻此言,戚嘉韩的面色有些古怪,他看着赵行止,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从你决定造反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 “怎么……”赵行止正要驳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大了眼睛,“你,赵晋他……” “泰王,你意识到太迟了。” “哈哈哈!”赵行止仰头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本王以为自己是那只黄雀,结果只是螳螂。” 戚嘉韩看着赵行止大笑的模样,将对方的不甘收归眼底,“将人押下去吧。” 面对上前来的士兵,赵行止没有反抗,直接将大刀扔在了地上,心想:赵晋是不是也猜到了他的软弱? 比起死,赵行止更想要活。 这一些平定叛乱的速度非常快,除了戚嘉韩在路上绕了点远路,从开战到结束,十天都不到。 戚嘉韩凯旋而归的消息,很快随着战报传入了汴州城。 朝会上。 赵晋将叛乱平定的消息告诉了朝臣。 满朝百官高兴不已,但也有人问道:“殿下,听闻戚将军从云州郡内取了新的武器?”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众臣的欢喜之情。 朝会上的氛围瞬间冷凝了下来。 赵晋掀起眼皮,“怎么了吗?” “为何云州郡会突然有如此新颖且威力巨大的武器?”那名朝臣冷着脸,声音又冷又犀利。 赵晋笑了一声,让心头紧张的朝臣有些茫然。 “这位大人。”赵晋诧异地扬起眉梢,“当初炸药就是云州郡的能人捣鼓出来的,如今对方找到了改进的法子,不是很正常吗?” 不等对方说话,赵晋又道:“再者,这个东西,本也是刚刚研制出来,想要上报的时候,汴州接连发生了不少事情,所以诸位可能没有注意到相关的折子。” 赵乾当初允许边境地区自己制造炸药,只是硝石被严格掌控在赵乾的手中。 而制造炸药,少了硝石,是断然成不了的,所以赵乾才敢这么做。 毕竟,边境地区放情况多变,一旦有邻国入侵,很有可能炸药会不够,彼时还要等炸药从汴州运来,着实是容易出现意外。 云州郡,无疑是属于赵国的边境。 岑谦颐突然道:“下官在前半个月时,曾经看到过云州郡递上来的折子,只是当时一片兵荒马乱,没有时间顾及。” 其实,当时看到这个折子的官员,觉得这并非是什么大事,毕竟炸药已经如此厉害了,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 权当是云州郡为了博眼球。 谁知道,竟然真的…… 星眸盯着方才出声的官员,“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对方呐呐无言,“没有。” “既然此事解决了,那么到时候大军凯旋的事情,礼部尚书大人,需要你将此事安排妥当。” “是。” “接下来,便是立陇国的事情。” 赵晋的神情微微冷了些,“想必诸位也有所听闻了,立陇国拒不承认假扮皇后一事。” “殿下!”赵晋的话音刚刚落下,一位武将怒气冲冲地站出来,“此事绝不能轻轻放下,否则,我赵国的威严在何处?!” “将军说得有理。”赵晋掀起眼皮,不悦之情溢于言表,“立陇国竟然不要脸,我们也不惧直接撕破脸皮。” 赵晋此话一出,当即有武将请战。 第五百二十章 立陇国使臣 “末将请求领兵,荡平立陇国!” 数个武将站出来,无一不请求发兵立陇国。 赵国在数国中,称得上是大国,更遑论,赵国还将北离收归版图之内,如今被立陇国戏耍了十多年,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连平日里总是主张和谈,不喜兴战事的文臣都没有一人出言反对这些武将。 赵国刚刚平定叛乱,再兴起战事,无疑需要大量的钱财,户部尚书的眉心抽了一下,抬头环顾了一圈大殿。 很快又垂下脑袋,没有支持战事,但是也没有出言反对。 星眸略显冷厉的视线掠过几名单膝跪地请命的武将,最后落在了陈枭的身上。 陈枭对上赵晋的视线,扬了扬眉。 收回视线,赵晋沉声道:“立陇国藐视我赵国天威,若是他们不给赵国一个满意的交代。” 迎着一众朝臣,尤其是武将殷切的视线,赵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道:“我赵国,必会自己去讨回一个公道!” “殿下英明!” 不知道是哪个武将带头,高呼了一声,紧接着,文武百官接连高声山呼:“太子殿下英明!” 赵晋双手负在身后,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眉目沉静,又带着不容忽略的凌厉。 “立陇国的使臣,不日将会抵达。” “使臣?”岑谦颐猛地抬起头,惊愕地道:“殿下的意思是,立陇国派了使臣过来?” “不错。” 赵晋微微颔首,“他们声称,此事他们并不知情,不过既然是立陇国的人,所以派了使臣过来赔罪。” “但是,究竟是赔罪,还是试探,谁知道呢?” 赵晋最后一句话中的嘲讽之意明显。 文武百官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对方是不是来赔罪还不知道,但是刺探情况是肯定的。 因为假皇后之事,赵国内上下,对立陇国的探子清查了一遍,现在立陇国想要查探到相关消息,根本无能为力。 派遣使臣前来,以赔罪之名,行试探之实的可能性太大了。 “诸位先好好准备,既然立陇国派了使臣前来赔罪,那便瞧瞧他们要如何赔罪,如果并非诚心……” 赵晋冷笑了一声,没有说完。 文武百官因为赵晋这句话,精神抖擞,尤其是礼部尚书和两位侍郎。 “下官遵命!” 下了朝会后,赵晋处理完政务,便将白五与宁青等人叫进了书房。 “暗一回来了吗?” 池一低声道:“暗一已经和戚将军对上线了,之后会跟随大军一同返回。” 闻言,赵晋点了点头,一边整理桌案上的折子,一边问道:“那个假扮蔡怡昕的立陇国女子,查出来了吗?” 这件事是白五负责,池一、宁青和武田看向白五。 白五朝前走了一步,双手抱拳,“回禀殿下,僧帆那边传了消息过来,对方可能是立陇国的公主,完颜施怡。” “立陇国的公主?”赵晋手上的动作顿住,眉眼间显而易见的惊讶。 武田挠了一下脑袋,神情困惑不解,“这立陇国未免下了太大的血本,将一国公主派来当卧底?” 虽然他们有所谓的面皮进行易容,可这也不是毫无缺点的,一旦这完颜施怡没有模仿好蔡怡昕,让人察觉了端倪,很可能就会被发现。 “什么公主?”赵晋敏锐地问道。 立陇国派遣公主前来卧底,别的先不说,一旦被发现,暴露立陇国的可能性极大,而且还是证据确凿。 “她在立陇国没有封号。” 白五抬起眼,与赵晋对视,“完颜施怡其实是上一任立陇国国君流落在外的女儿,没有上皇室的宗蝶,知道此事的人也不多。” “流落在外?”赵晋顿时明白,“呵,看来这是在民间与人厮混,然后留下的外室女?” 青一“啧”了一声,“他既然是立陇国的国君,直接将人纳回去不就是了?看不上的话,封个最低的名位即可。” 皇室一般注重血脉,不论是赵国还是立陇国皆是如此,任由皇室血脉流落在民间,这可不像皇室的做法,除非…… “她的生母是奴隶。” “难怪。”赵晋低低地喃了一声。 奴隶在立陇国的地位非常低,堂堂立陇国国君与奴隶有染还没什么,但是若是将对方纳入后宫,那些朝臣的折子,恐怕都能将对方给淹了。 至于完颜施怡,身上有奴隶的血脉,哪怕是皇女,也只会被人唾弃,地位低人一等。 “完颜施怡很小的时候就被送来了赵国,按照探子的方式培养。” 白五抿了抿唇,“原本完颜施怡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一次意外,她才知晓了真相。” 武田等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任谁知道自己的父亲如此对待自己,恐怕心里都不会好手。 果不其然。 “完颜施怡自那之后,性格就变得颇为乖张,也没有那么听从管教了。” 不过,立陇国的人虽然看不起完颜施怡,但是她身上毕竟还有一点皇室的血脉,所以对她的容忍度比一般探子要高上一些。 “之后,立陇国的人没有料到,完颜施怡竟然动了直接取代蔡怡昕的念头,但是这件事过于困难,完颜施怡第一次的时候没有得手,甚至差点被发现。” “立陇国的国君知晓后,先是让人将差点暴露的完颜施怡带了回来。” “哼。”赵晋冷笑一声,双手一撑桌案的边缘,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他动心了。” 白五点点头,“不错,立陇国的国家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于是布置了一系列事情,接着将完颜施怡送了过去。” “这一次,立陇国的人同意了。” “有多少人知道完颜施怡的身份?”赵晋问道。 “不多。”白五摇摇头,“只有完颜施怡的父亲和几个兄弟姐妹,以及当时两个立陇国国君的心腹大臣。” 这些人都是一条蚂蚱,想要让他们开口承认,无疑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赵晋默然片刻,“既然如此,那就先收集能够证明完颜施怡的身份的证据吧,有多少就多少。” 第五百二十一章 凯旋而归 “哪怕不能逼他们承认,也能让我们师出有名。” “是!” 赵晋嘱咐完完颜施怡的事情后,青一的声音响起,“殿下,东宫内的眼线,已经清除得七七八八了。” “但是还有一些,不太好动手的。” 赵晋掀起眼皮,“哪一家的探子?” 青一报了几个名字,都是一些与皇室有点血脉关系的贵族。 “直接清了。”赵晋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道。 原本他最大的限制是赵乾,但是现在以赵乾的情况,已经不可能再重新掌握权柄,赵晋也没有了限制。 虽然名义上,赵晋依旧是太子,实质上却已经相当于赵国的掌权者。 他也就没有必要再顾忌这些所谓的贵族。 青一挑了一下眉,应了下来,“是。” 声音里明显带着高兴,毕竟他现在是侍卫长,每日看着一个个探子在他面前晃悠却不能动手,属实是有些折磨人。 “殿下,陛下的暗卫,要怎么处理?”武田问道。 “暗卫。”赵晋屈指敲了敲桌案,目光中掠过几分笑意,“放心,这不需要我们自己动手,他们自会来找孤。” 毕竟,暗卫首领已经做出了选择,来找他,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我们等着便是了。” …… 比立陇国使臣先一步抵达汴州城的,是戚嘉韩率领的大军。 赵晋站在城楼上,比下方的朝臣看得更加的远。 远处的大军浩浩荡荡地朝汴州城行来,赵国与戚家军的旗帜飘扬着,尤为醒目。 这还是赵晋第一回,站在迎接的队伍里,看军队凯旋。 随着大军的逐步靠近,赵晋笑了笑,对身后的赵行之道:“四弟,走吧,戚筠澈这小子,这回也跟着一起来了。” 这是戚筠澈特意请求的,赵晋便给他批了一个假。 听到“四弟”二字,赵行之还是有些不习惯,不过许久未见戚筠澈,他心里也有些高兴,懒得去计较这些。 两人走下城楼,站到了文武百官的前面。 此时,军队已经距离他们很近。 戚嘉韩率先从马背上下来,紧跟着,身后的一众将士纷纷下马。 “参见太子殿下!” 赵晋上前几步,伸手托住戚嘉韩交叠的双拳,“戚将军不必多礼。” 将戚嘉韩扶起来后,赵晋一手放在身后,一手置于腹前,嘴角扬起,“辛苦诸位了,孤在此,恭贺诸位将士凯旋而归!” 在赵晋的话音落下后,城楼上的士兵敲响了战鼓。 与战场上密集的鼓点不同,这一次的鼓声,欢欣之情显而易见。 一众将士的神情都有些激动,有些甚至面色都有些涨红。 每回胜仗而归,受尽褒奖的往往是统帅,或者职位较高的将领,再者就是那些立下了巨大功劳的将士。 可大多的将士,却是没有受到什么褒奖的。 赵晋如今一番话,并未单独夸耀个别的将领,而是直接将所有人囊括在内。 望着一众将士的神情,赵晋笑了笑。 一场战斗的胜利,指挥很重要,可战争是群体的,不是个体的,这份荣耀理应所有人共同享有。 “走吧,宫中已经准备了宴席。” 言罢,赵晋望着一众将领,又补充了一句,“因为皇宫的宴席无法让所有将士都参加,孤已经命四个军营,在军营内大摆宴席,其余将士可以前往军营参加!” 全场先是静默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多谢太子殿下!” 戚嘉韩也有些意外,惊愕了片刻,随即大笑起来,“哈哈哈,殿下说得是,那我们先进城吧。” 以往这些士兵都是解散回自己的住处,或者回军营。 宴席这些,是没有他们的位置的,如今赵晋却为他们在军营内办了一场。 戚嘉韩与这些将士同生共死,感情颇深,如今看到哪怕是普通的士兵,也能共享这份欢欣,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 而站在戚嘉韩身后的戚筠澈,先是隐晦地瞪了一眼赵晋,接着目光就落在了赵行之身上。 哪怕他已经极力忍耐,还是有几分痛色泄露了出来。 赵行之看得分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跟在赵晋的旁边朝皇宫行去。 原本在戚嘉韩身后的戚筠澈,干脆绕到了赵行之的身后,想要找机会与赵行之搭话。 只是他刚刚张开嘴,赵行之仿佛就预料到了一般,压低声音道:“宴席结束后再谈。” 闻言,戚筠澈只能闭上了嘴。 庆祝凯旋而归的宴席一如既往,戚嘉韩和戚筠澈是受到敬酒最多的。 赵晋没有在宴席上待太久,毕竟他现在是太子,有他在,百官和那些武将都难免会放不开手脚。 待赵晋离开后,宴席上的氛围果不其然又热闹了不少。 尤其是一众武将,直接敞开了喝,不少人都喝醉了,整个宴席,简直是群魔乱舞。 有一些文臣脸色又黑又青,很是难看。 戚筠澈几回想要与赵行之找时间谈一谈,可他本就是戚嘉韩唯一的亲子,又在这次平定叛乱中立下了大功,还与赵晋和赵行之的关系好。 不少官员都抓着他喝酒,戚筠澈根本无法脱身。 而且,赵行之在赵晋离开后不久,也紧跟着离场了。 这一下,戚筠澈只能等之后再找时间了。 离开宴席的赵晋并未直接回东宫,而是在湖边的凉亭上垂着风。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青一在赵晋旁边道:“是四皇子。” 他话音刚落,赵行之便道:“太子殿下。” 赵晋转身,眉心皱起,“倒是难得听你与我这么生疏。” 赵晋没有用“孤”这个自称。 站在他对面的赵行之听出了赵晋的言外之意,笑了一下,也没有再用什么敬称。 “没想到会这么快。” 戚筠澈的话没头没脑,赵晋却听出了对方的意思。 他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实话实说,我也没有想到。” 按照他原来的情况,本应该是还得要过两年的。 偏偏完颜施怡出手了,迫使赵乾对他出手,赵晋也唯有先下手为强,免得成了刀下的鱼肉。 第五百二十二章 夜谈 “也不算是坏事一桩。” 近来这些事情,赵行之虽然不是一清二楚,但是也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敛了敛眉头,“就是筠澈。” 赵晋忍不住笑道:“他现在,怕是还没有你看得开。” “也就是再好好养两三年的事。”赵行之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和已经断了的左臂,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且木已成舟,怨天尤人也没有什么用处。” “不需要怨天尤人。”赵晋手肘屈起,搭在栏杆上,身体也斜斜靠着凉亭的栏杆,“修养好之后,你一样也能拎起刀。” “而且,到时候我可还要你帮忙处理处理这政事。” 提起这件事,赵晋的忍不住露出了苦笑,“这事务,实在是太多了些。” 赵行之看得好笑,“别人对这个位置求之不得,你倒好,还嫌弃事情多。” “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要汇报,在官场这么多年,一丁点小事都处理不了,我嫌弃才是应该的。”赵晋说着,撇了撇嘴,显然已经很是不满。 赵行之缓缓走到栏杆旁,与赵晋并立,一手抓着栏杆,扬起眉梢问道:“你要改革?” “看出来?” “那么明显,看不出来才怪。” “准备了,等立陇国的事情解决,我就会开始改革。” “你现在的位置,改革还是很难的。” 赵晋笑了笑,“难是难,但是赵国再不从根子清理一遍,这棵大树,早晚会塌。” 要不是武将中还有戚嘉韩能够挑大梁,要不是他研制出了炸药、大炮等等,赵国早就撑不住了。 接连不断的内忧外患,官员、制度陈腐,这棵大树,已经不知道被侵蚀成什么模样了。 赵行之叹了口气,“需要帮忙的话,只管叫我,这些年,我还是积攒了一些东西的。” “放心。”赵晋咧开嘴,“不会跟你客气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直到夜色渐深,他们才分开各自回府。 赵晋回到东宫后,倒是早早休息了,而赵行之刚刚睡下,就愣是被人闹了起来。 “王爷,戚大人来了。” 戚大人?被从被窝里叫醒,赵行之脑袋有些迷糊,戚大人是谁? 半响,他才反应过来,这能够被叫做戚大人的,也只有身为郡尉的戚筠澈了。 他从床榻上起来,坐在床沿边,默然了片刻,“戚筠澈这小子有没有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 素来脾气较好的赵行之没忍住骂了一句,起身换好了衣服去看被接到花厅的戚筠澈。 “四,宁王。”戚筠澈话到嘴边连忙改口。 赵行之幽幽地看着他,“戚大人光临,所为何事?” “怎么了?”赵行之的语气明显不高兴,戚筠澈有些闹不明白。 “怎么了?”赵行之磨着牙,要不是他现在手废了,非得要跟戚筠澈打一场才行。 有的人就是欠教训! “你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赵行之此话一出,戚筠澈顿时明白过来。 他尴尬地摸了一下脑门,“这不是,给忘记了。” 赵行之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下人挥退,“说吧,什么事?” 他话音落下后,整个花厅陷入了一片寂静,赵行之顿时明白过来。 “我没事,真的。” 说着,赵行之直接一侧身,将空荡荡的袖子给戚筠澈看,“伤口养得很好,因为太子殿下当时带了足够的烈酒。” “我这伤口也没有溃烂。” 接着,赵行之又将自己的右手怼到了戚筠澈的面前,“这只手的手腕虽然被伤了,但是御医说了,好好休养上两三年,就能完好如初。” 放下手,赵行之一字一句问道:“现在能够放心了吗?” 戚筠澈低咳了几声,嘟囔道:“我也不是……我就是不太放心。” 一边说话,戚筠澈还不忘记一边用目光打量着赵行之的手,偶尔小心翼翼地看赵行之的神情。 “好了。”赵行之抬手拍了拍戚筠澈的肩膀。 “这样挺好的,莫要担心。” 戚筠澈张了张嘴,很快又闭上,伸手用力揉了揉脸,哑着声音道:“抱歉。” 其实他不该过来的,更不该表现出对赵行之手臂的担忧,这样反而会让赵行之再一次揭开伤疤。 但是他忍不住。 不过好在,赵行之没有因此一蹶不振,甚至看起来,比他还看得开。 刚刚这么想,就听到了赵行之的声音,“太子殿下还真的没有说错。” 赵行之好笑地盯着戚筠澈,慢悠悠地道:“你比我看不开。” 戚筠澈当即瞪圆了眼睛,“他还好意思说我?” 想起赵晋瞒了他这么久的事情,哪怕戚筠澈知晓,赵晋这种做法无可厚非,甚至是合适的,却也依旧无法接受。 “筠澈。”赵行之敛起了笑意,正色道:“你要明白一件事,当初你们不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而现在,哪怕太子殿下对我们再好。” “他没有端太子的架子,也没有与我们疏离,可他现在是太子,未来是皇帝。” “如果你无法分清其中的差距,那么最好还是在边境做官。” 赵行之顿了顿,摇了摇头,将自己刚刚的说法否认了,“不对,是最好辞官。” 戚筠澈神情微微怔愣,想要说什么,可赵行之方才说话太过正式了,以至于他一时间姜然不知道说什么。 “你明白里面的差距吗?” 面对赵行之的问题,戚筠澈沉默了半响,舔了舔唇,哑声道:“我知道。” 不然他就不仅仅只是瞪了一眼赵晋。 听闻此言,赵行之才终于放松下来,“你明白就好。” “分不清差距,日后早晚有一天会出祸事。” 戚筠澈环着手臂,目光有些悠远,“我当初是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走到这一步。” 他以为,赵晋的后半辈子就留在云州郡了,甚至可能还会受梁王牵累,谁知道,眨眼间,赵晋一跃成为了太子。 变化太快,戚筠澈现在都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谁能想到呢?”赵行之笑了笑,“不过这不是一件坏事。” 第五百二十三章 使臣 大军凯旋而归后,很快,立陇国的使臣也来了。 这次抵达汴州城的立陇国使臣,足足有五人,身边带着五十名士兵,五人中有三人为武将,另外两人为文臣。 “呵。”赵晋在早几日就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当对方抵达汴州城时,并不意外。 然而,一些消息不怎么灵通的小家族,直到立陇国的使臣到了汴州城才知晓此事,意识到这次事情,恐怕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更加激烈。 立陇国的使臣的车队在汴州城门口处停下,异于赵国风格的服饰与长相,一下子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更别说此时城门口处还有赵国的官员。 百姓们三三两两地交谈,得知他们就是立陇国的人后,面色不善,更有甚者,还有人朝他们的方向直接啐了一口唾沫。 下了马车的两个文臣正巧看到,顿时气得脸色发青。 完颜十易青着脸,“来人,把这刁民给本官拿下!” 跟随着五个使臣而来的立陇国士兵,当即有人朝那名百姓走去,只是还没走到对方面前,便被赵国士兵拦了下来。 完颜十易自觉失了脸面,朝城门口站着的赵国官员怒声道:“怎么?这就是赵国迎接使臣的态度吗?” 离完颜十易较近的是另一名文臣,哈克木眉心一抽,连忙拦下了完颜十易,“实在是抱歉,特勤大人因为从来没有遇过有人胆敢这般无礼,这才动了怒。” “不过这只是赵国的普通百姓,不懂礼仪,也实属正常。” 哈克木嘴上说着抱歉,话中却没有半点吃亏,毕竟他们此回过来,名义上是赔罪,总不能闹得太难看。 但是于哈克木而言,这些做好表面功夫即可。 出来迎接立陇国使臣的是礼部的侍郎,听闻此话,他神情有些微愕,“本官以为几位使臣应该明白会遇到这种情况。” 哈克木有些不解,但还是露出了笑脸,正欲要说话附和,就听见了对方继续道:“立陇国又是入侵我赵国,又是有人假扮皇后,百姓们难免会过于气愤。” “原来几位使臣没有想到这一层吗?” 哈克木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了,他身后的完颜十易更是怒气冲冲。 “大人所说不错,此事的确是我等不对在先,之前没有料到,也是因为素来听闻赵国乃是以德报怨,想来,是传闻有误。” 礼部侍郎哼笑了一声,点点头,“这传闻确实有误,圣人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一通话,挤兑得哈克木和完颜十易都说不出话来。 另外三个武将倒是没有出声,冷眼旁观着。 礼部侍郎将这一切收归眼底,心里有了计较。 “几位使臣,请吧。”礼部侍郎侧开身,让他们进城。 五位使臣跟在礼部侍郎身侧,其中一位武将拧起眉头,压低声音旁边的巴十道:“他好像只是一个三品官。” 他们五位对赵国的情况并不熟悉,唯有哈克木和巴十来赵国比较多。 巴十扫了一眼礼部侍郎,脸色不大好看,“他是礼部侍郎。” 塔克罕虽然对赵国的情况不大了解,却也明白,侍郎的官职在京城,实在算不上多高的官。 他正想要质问,旁边的哈克木眼疾手快地将人拦了下来。 哈克木朝他摇了摇头,见状,塔克罕只能强行忍耐下来,只是心中有气,狠狠地甩了一下手。 旁边的礼部侍郎隐约察觉到他们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在意。 如此模样,说是来赔罪,谁信? 礼部侍郎将立陇国的人带到驿站后,微微一笑,“明日早上朝会时,会有人带你们前去觐见太子殿下。” “怎么,难道我们连见陛下的资格都没有?”塔克罕冷着脸,阴阳怪气地道。 礼部侍郎权当没有发现对方的不满,“现在汴州城是太子殿下主事,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诸位若是有意见,可以明日与太子殿下提。” 话落,礼部侍郎朝他们拱了拱手,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他奶奶的,这是什么……”塔克罕看着礼部侍郎的背影,怒骂出声。 “先别吵。”一直没有说话的达干,是几人中比较沉稳的一位,他叱喝了一声塔克罕。 三名武将中,数达干的地位最高,他一出声,塔克罕也没敢再说话,但是神情上依旧布满了怒意。 “哈克木,巴十,你们对赵国的情况比较清楚,说说赵国的情况。” 达干径直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闻言,哈克木想了想道:“前几次出使赵国时,他们的态度大多很好,前来迎接的,也基本都是一品大臣。” “而且,不论是皇帝,还是那些官员,不说多好拿捏,可也没有今日的强硬。” 巴十手上抱着大刀,鹰目锐利,“比以前硬气。” 他只说了这么几个字,达干心中有了计较。 “看来,赵国很是不满,我们之前的答复,让他们很不满意,明天的会面,恐怕会是那个太子殿下的下马威。” “哼。”完颜十易冷哼了一声,“他们也拿不了我们怎么样,赵国刚刚平定叛乱,本官可不信他们会选择开战。” 既然不会开战,那势必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赵晋不是好惹的。”达干掀起眼皮,提醒了一句。 “他再不好惹,也不能将我们都留在这里。”完颜十易有恃无恐,他们身为使臣,赵国难免会束手束脚。 听闻此言,达干收回视线,没有再管完颜十易,“明日想办法探听清楚,完颜施怡的情况如何,他有没有交代了自己的身份,赵晋手中有多少证据。” “如果有证据。”达干右手握拳,轻砸了一下桌面,“全部毁掉。” 赵国没有证据,又不适宜开战,如此一来,赵国想要朝立陇国施压,就难了。 塔克罕也随手拖了一张椅子坐下,“明日我倒是要看看这赵晋究竟是什么人,能有多厉害。” “莫要冲动。”达干拧起眉头。 完颜十易本来就难管,再多一个塔克罕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五百二十四章 朝会 翌日,朝会。 今日朝臣们上报的事务很少,处理起来也很快。 事务处理完,没有一人提出退朝,全部安安静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等候。 赵晋掀起眼皮,瞥了眼侍立在一旁的寿全。 对方会意,朝前一步,尖着嗓子高声道:“传,立陇国使臣觐见!” “传,立陇国使臣觐见!” 声音从殿内,一道道传到殿外。 立陇国的五位使臣,完颜十易与达干走在最前面,其余三人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赵晋站在龙椅旁,居高临下,将五人的神情收归眼底。 最前面的二人,神情大相径庭,一人沉稳内敛,一人眼底满是不屑与轻蔑。 而跟在他们身后的三人中,除了一名武将看起来比较急躁,其余两人,仅仅从神情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看来,最好对付的就是神情外显的那两人了。 赵晋负在身后的手,食指与拇指捻了捻,微微眯起眼睛,没有出声。 “见过赵国太子殿下。” 五人只弯腰行了一礼,完颜十易只是腰杆子动了动,甚至不大算得上弯了下去。 “大胆!”寿全厉喝一声,嗓音尖细,“看到太子殿下,竟然不行跪拜礼?” 完颜十易的脸色顿时黑沉下来,冷哼一声,“他是太子又不是赵国的帝王,何需我等行跪拜礼?” “更何况,”完颜十易一甩袖子,倨傲无比地道:“本官可是立陇国的特勤完颜十易!” 特勤在立陇国特指与皇室有关的贵族。 而“完颜”是立陇国的国姓,显而易见,完颜十易是立陇国的皇族中人。 完颜十易的话落下后,有朝臣面无表情,有朝臣微微有些惊愕,然而前者远比后者多。 尤其是百官看到完颜十易脸上的倨傲时。 在百官观察完颜十易等人时,达干几人也在观察赵国的满朝文武,当发现他们神情有异时,达干微不可见地蹙起眉。 看来,赵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势,他正想要打圆场,官员队伍最前面的一位文官,却忽然开口。 “立陇国的特勤,可在赵国,你只是一名使臣,更何况。” 岑谦颐偏头扫了一眼完颜十易,半点情面都没有,留给立陇国,“若是老夫没有记错,立陇国此番前来,是为赔罪吧。” “没错!”许梓豪的态度,比岑谦颐更刚硬几分,恶声恶气道:“这就是你们赔罪的态度?那老夫当真是见识到了!” 一时间,朝堂上响起了朝臣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嗡嗡嗡地绕着五名使臣。 完颜十易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他刚刚张开嘴,“你们……” 赵晋抬起手,冷声打断了他,“几位使臣,丞相与太傅所言有理,诸位既然是来赔罪,还是有赔罪的样子为好。” 星眸与下方抬起眼睛的达干对视,锐利且冷冽。 达干打量着赵晋,赵国太子的事迹,他听闻过许多,这还是他第一回看到真人。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此番我们的确是来赔罪的。”达干拦住还欲说话的完颜十易。 “不过,太子殿下与一众朝臣,太过咄咄逼人,是不是不太好?” 完颜十易在旁边也哼笑了一声,“可不是,他们……” 然而,这一次,他依然没能把话完整地说出来。 因为达干转头看了他一眼,有警告,有威胁,简而言之,让他闭嘴。 完颜十易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但是偏偏对方是达干,是新帝完颜坯的心腹,而他之前站错队,现在还被新帝记着呢,只能夹起尾巴做人,将满腹的不甘咽了下去,免得得罪了达干。 “咄咄逼人?”赵晋一扬眉梢,反问道:“难不成,诸位来赔罪,孤与诸位大人,还要夹道欢迎不成?” 饶是达干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也被赵晋此话弄得脸色僵硬了一瞬。 “太子殿下说笑了。” 达干绕过这个话题,直接道:“假扮皇后之事,我们初时的确不知道,后来知道此事时,对方已经在皇宫内假扮了相当一段时间。” “后来一直没有揭穿,想必太子殿下,应该也能明白其中缘故。”达干微微一笑。 他再次朝赵晋弯了弯腰,诚恳地道:“不过,此事总归是立陇国的不是,所以,我等带了一下礼物来赔罪。” “哈克木。” 站在完颜十易身后的男子站出来,先是微微弯腰以示意,然后哈克木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展开后直接念道: “立陇国为表歉意,特赔偿赵国五千石粮食,一万匹马,五千两白银,五百两黄金。” 赵晋原本背在身后的手自然垂落,抬起眼,“没有了?” 下方的朝臣也是万分惊愕地看着这五名使臣。 达干无奈地解释,“太子殿下,立陇国先后经历了外战内乱,故而有些力竭,且立陇国本就不富裕,只能增加马匹数量。” “孤看不到你们赔罪的诚意。”赵晋冷着脸,声音浅淡。 “太子殿下。”达干的态度也强硬起来,“我们的诚意已经在此,如今立陇与赵国都千疮百孔,何必撕破脸皮?” “况且,赵国的帝王,不知缘何没有出席朝会,而是由太子殿下主持?” 赵晋半点都不吃对方的威胁,掀起眼皮,冷声道:“首先,你们的诚意孤没有看到。” “其次,父皇因为立陇国的贼人下毒,现今重病在床,立陇国就拿这点东西打发我们?” 边说,赵晋边走下帝阶,一声比一声重,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已经来到达干的面前。 “还是说,立陇国瞧不起赵国,以为我们当真不会撕破脸皮?” 这一下,五人都微微露出惊愕的神情,他们昨晚打探消息时,的确隐隐有了猜测,可现在猜测被证实,赵乾的确重病在床。 五人都忍不住愕然。 “太子殿下言重了。” 哈克木笑着打圆场,“我们没有这种意思,太子殿下心情不好,我也能理解,可这赔偿,对于立陇国现在的情况来说,能够凑出来,已经不容易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招供 哈克木说得颇为无奈。 赵晋半点不为所动,锐利地问道:“所以,为何是一万匹马?” 这个反问让不少人一头雾水,而有反应快,或者敏锐些的人,当即发现了其中的问题,对立陇国的使臣怒目而视。 五名立陇国的使臣也是脸色微变。 哈克木勉强扯出笑容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一道有些粗又夹杂着嘲讽的声音从他们身侧响起,“你们只说马,那这马究竟是战马,还是普通拉车的马?” 陈枭挑着眼角,“是良马,还是劣马甚至病马?” 立陇国的几名使臣脸色难看,哈克木也不再出声。 见势不妙,达干上前一步,沉声应诺,“当然是良马,只是书写时没有太过注意。” “太子殿下,如此可行?”达干没有理会陈枭,而是直接询问赵晋。 两人四目相对,赵晋嗤笑了一声,干脆利落地回绝了对方,“不行。” 达干沉下脸,“太子殿下,得寸进尺,可不是一件好事。” “得寸进尺。”赵晋重复了一遍,双手负在身后,一步一步朝达干走去,“这位将军,你们立陇国素来如此天真吗?” 赵晋此话,是真心实意感到了困惑,“你瞧瞧,因为你们立陇国的贼人,父皇至今昏迷不醒,结果,你们的赔礼。” 说着,赵晋的视线扫过哈克木手上还拿着的纸张,讽刺道:“赵国一个郡上贡的东西都要比立陇国这所谓的赔礼更好。” 几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这无非是说他们连赵国的一个郡都不如? “再者,你们说此事,你们不知晓。” 赵晋弯唇笑了笑,在使臣们略有些不安的目光中,嘱咐道:“将人都给压上来。” 半响,四个身穿囚衣的人走上殿。 达干的呼吸微顿,很快就调整过来。 他认得其一人,是立陇国安插在赵国的暗桩的首领。 没想到,对方竟然也被抓了。 达干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对方也被抓了,恐怕,赵晋手上真的有不少证据。 他还没来得及从赵晋口中套出对方所掌握的证据,如今倒是让对方先发制人了。 “跪下!” 他们身后的士兵直接一脚踹在了他们的膝盖窝上,踹得很重,仿佛是把不能踹在那些使臣身上的怨念一同发泄在这四人身上。 赵晋看到,并未阻止,而是冷声道:“他们四人,一个是当初与完颜施怡交接的立陇国探子。” “另外三人,两个是当初将完颜施怡送与宫中的人,一个是坤宁宫内的探子。” “诸位,可要听听他们的供词?” 言罢,赵晋冰冷的视线落在那几人身上,“说说?” 四人面面相觑,一面是立陇国,一面是自己的性命。 赵晋也不催促,等着他们开口。 最左边的人,最先道:“让完颜施怡入宫假扮皇后,一开始是完颜施怡自己跑去做的,但是当时失败了。”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达干,被对方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嘴唇哆嗦了一下,很快又移开视线。 扭过头来,又对上赵晋冰冷的视线,他咬了咬牙,反正都已经说了一半。 而且他们现在在赵国,赵晋想要取他们的性命,易如反掌。 “然后,先帝动了心思,专门想办法,送完颜施怡入宫,取代了真正的皇后。” 另外三人也纷纷招供。 “如何?”赵晋睨着达干几人,“如今,立陇国的诸位使臣还有什么话说的?” 达干等人铁青着脸,哈克木几人原本并不知晓这件事,但是来之前,他们已经被告知了此事。 而达干和完颜十易,则是早便清楚。 “太子殿下,此事我等的确是不知情,恐怕需要回去好好彻查一番,才能给殿下答案。” 达干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赵晋,“毕竟,殿下也清楚,这已经是先帝时的事情,先帝究竟是如何做了此事,我们恐怕还没有这几人清楚。” 听闻此言,赵晋问道:“所以,你们要先回立陇国,确认此事后再给赵国一个答复?” “是。”达干挤出了一个字。 证据确凿,达干无法再直接强行称立陇国对此事毫不知情,但是他们如今在赵国,为了避免赵国直接拿此事威胁立陇国,达干必须要想办法先离开赵国。 至少,他们不能成为人质。 “不知道将军怎么称呼?”赵晋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达干微怔,然后道:“吾名达干。” “很好,达干将军。”赵晋笑了笑,“你是凭什么认为,立陇国在没有给一个满意的答复我等前,孤会放你们离开?” 一旁的完颜十易白了脸,“太子殿下!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难道你还想要我们的性命?” 完颜十易嘴里说着硬气的话,但是因为害怕得直哆嗦,听起来反倒更像是硬着脖子虚张声势。 “使臣可莫要乱说,赵国想要留几位做做客,难不成不行?” 达干笑容僵硬,“太子殿下,此事毕竟关乎重大,若是我等能够早日回去,调查清楚,给诸位一个交代,不是更好?” “孤写一封信给立陇国的国君说明情况也是一样的。” 赵晋弯唇,笑容冰冷,“说起来,孤与立陇国的国君在战场上,还有几分交情。” 达干彻底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赵国与立陇国在战场上能有什么交情?无非是上次两国大战,他们二人在战场上交手。 可那一回,王可是吃了大亏! “太子殿下,可别忘了,若是要真算起来,先帝可是死在……” 达干话说至一半,忽然收了声。 “死在什么?”赵晋问道。 “没什么。”达干咬着牙,恨恨地道。 当初赵晋几人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他们也没有抓到人,自然没办法证明,这些事情是赵国做的。 赵晋半眯起眼睛,倏然改了口,“不过,若是你们直接回立陇国,想必更加清楚细节,调查起来也会快上不少。” 达干不知赵晋为何突然改了口,可这对他们来说,总归有利。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第五百二十六章 护送 文武百官惊愕地看着赵晋,岑谦颐拧着眉头站出来,“殿下,若是如此,留一人回去即可,其余四人留下。” 岑谦颐的话,已经是较为委婉的说辞,一位武将直言道:“若是让他们回去,恐怕当即就不会认下此事。” “那直接开战便是。”赵晋抬起手,制止了还欲要说话的其余朝臣。 达干的瞳孔微微收缩,垂落在身侧的手也握成了双拳。 达干几人猛然意识到,赵晋根本不怕开战。 为什么?赵国连续经历了内忧外患,难道还有能力再与立陇国开战?还是赵晋只是强撑着,做做表面功夫? 达干心念百转,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一星半点。 户部尚书的脸色苦了一瞬,但是却没有说话,一来是因为立陇国使臣在此处,二来,如果真的要开战。 把户部砸了,他也得想办法凑出银钱来,总不能让立陇国区区一个小国骑在赵国的头上。 若是这一次示弱了,之后各国,怕是都将赵国当成了软柿子。 而且…… 户部尚书瞥了眼赵晋,太子殿下如此胸有成竹,说不好,银钱的问题,他早有办法解决。 一时间,文武百官倒是没有再出声。 赵晋笑了笑,“不过,现下赵国的百姓,对诸位可能怨气颇大,为了避免使臣路上遭遇什么意外,栽赃给赵国,孤还是派人护送尔等回立陇国吧。” 达干的笑容很勉强,“太子殿下言重了,我们岂会做这些栽赃之事?” 闻言,赵晋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没有理会对方这句话,而是直接道:“陈枭。” “末将在。” 陈枭敛起神情,大步走到大殿的中央,站到了立陇国使臣的旁边。 “你率领二十万大军,护送立陇国的五位使臣回国。” 大殿上众人的神情俱是惊愕。 二十万大军护送五位使臣回国?这怕不是要去开战。 五位使臣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塔克罕是暴脾气,当即怒声道:“太子殿下,二十万大军护送?若是想要与立陇国开战,没有必要找这种借口!” 尚在惊愕中的朝臣,因为对方此话,顿时回过神来。 “太子殿下一番好意,立陇国使臣既然这般不领情,实在也没有什么离开的必要。” “哼,若是不派多一些人护送,路上遇到游侠或者其余侠士,你们没有命回到立陇国,怕不是又来怪罪我赵国没有遣人护送?” 赵晋脸上的笑意敛起,冷声道:“这位使臣说得不错,那直接开战便是。”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孤不会杀了诸位,但是这回立陇国,也不要想了。” 达干深吸一口气,拦住塔克罕,勉强挤出一抹笑,“还请太子殿下恕罪,塔克罕他只是没有考虑太多。” “太子殿下的好意,达干明白,如此就麻烦太子殿下和陈枭将军了。” 赵晋轻笑了一声,“不麻烦。” 陈枭双手抱拳,“末将领命,定然将五位使臣安然送到!” “既然如此,五位可还有旁的事?” 达干勉强挤出了几个字,“没有了。” 闻言,赵晋微微颔首,让寿全宣布退朝前,顺便提醒了一下达干,“达干将军记得将这些赔礼送来,好歹能够平息一点众怒。” “赔礼全部清点后,孤自然会让人五位送回去。” 寿全看准时机,在赵晋的话音落下后,紧接着掐着嗓子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朝臣们纷纷不说话,达干几人想要说话,却刚刚张开嘴,便被寿全的声音盖住。 “退朝!” 朝会结束后,几位使臣面色黑沉。 还有赵国的官员笑呵呵地朝他们道:“这可是第一回,我们派遣军队护送使臣回国,可见我们对立陇国的亲厚。” 这名官员还特意咬重了“亲厚”两个字。 塔克罕想要发怒,却被巴十和达干给拦了下来。 等赵国官员走得差不多后,他们才往外走。 “将军,为什么不让……” “闭嘴!”达干本就心烦意乱,哪里还有心思管塔克罕?冷斥了一声,“我们现在在赵国,惹怒了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的是我们!” 连素来高傲的完颜十易这一次都没有再说什么。 赵晋连“完颜施怡”的名字都清楚,再加上抓捕的那四人,恐怕什么都知道了。 “只要回了国,赵晋他们拿我们也没有办法。”达干微微眯起眼睛,低声道。 巴十却突然开了口,“那赵国朝立陇国开战呢?” “我们只守不攻,赵国想要拿下我们,也不是一件易事。” 达干已经冷静下来,“真的开战,赵国拖不了多长时间的。” 赵国的情况,只会比立陇国更加糟糕。 毕竟,立陇国只是经历了一场外战,和一场内乱,而赵国又是灾祸,又是内乱外战,光是内乱都已经经历了两场。 达干不信,赵国就算开战,能够坚持很久。 …… 没几天时间,立陇国就将所有的赔礼悉数送上,他们带来的马匹,其实不止一万匹,因为还有一批是病马。 可赵晋已经逼达干开口,只要良马了。 无奈,他们只能放弃原来的计划,老老实实地献上一万匹良马。 待赵晋命人清点完赔礼后,陈枭率领大军,准备护送立陇国的使臣回国。 出发的前一夜。 “陈枭,孤只有一个命令,不能让他们回国,也不能让立陇国将这个帽子扣在赵国的头上。” 陈枭抱着手臂,挑起眉梢,“殿下,你这一个命令,可真不容易办。” 闻言,赵晋笑了笑,“看来你已经有法子了。” 此话一出,陈枭顿时沉默不语。 半响,他磨了磨牙,承认了赵晋的话,“末将的确有法子了。” 他叹了一声,“如此,殿下就等末将的好消息吧。” “不过,这样一来,赵国与立陇国的开战,将会不可避免,粮草方面,跟得上吗?” 前几日,陈枭看到户部尚书,对方一看到他就叹气,那眉头皱得,已经能够夹起一个苍蝇了。 “放心,粮草和兵器都已经解决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解释 陈枭闻言,微微一愣,“解决了?” 赵晋点点头,“你可还记得土豆?” “知道,据说产量很高。” 赵晋点了点头,“所以这次的军粮,三分之二都是土豆,为难你们了。” “嗤,”陈枭笑了一声,心中觉得有些好笑,“殿下,行军在外,能够吃饱肚子和或者回来,就是士兵们最大的愿望了。” “至于总是吃土豆有什么关系?以前我们不也总是吃大饼。” 赵晋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是孤多虑了。” “那么,立陇国就交给你了。” 陈枭放下环着的手臂,正色了几分,“太子殿下放心,末将一定会将立陇国取回来。” “好!”赵晋抚掌笑道。 陈枭舔了舔嘴唇,神情犹犹豫豫,嘴唇抿了又抿。 赵晋扬起眉梢,见状,明白陈枭定是有什么想要与他说,也不催促,静静地站着等陈枭开口。 半响,陈枭小声道:“殿下,宁王怎么样了?” 汴州城内,初时关于宁王的各种风言风语不少,不过后来就慢慢减少了。 一个已经废掉的王爷,沉寂下来后,难免就淡出了大家的视野。 陈枭以前还能从这些流言蜚语中,勉强判断出赵行之的情况,现在则不行了。 可他又拉不下脸去看赵行之。 赵晋有些讶异,眼睛微微张大,“你怎么关心起四弟了?你们两个不是一直针锋相对。” 其实说陈枭与赵行之针锋相对并不太准确。 一直以来皆是陈枭在针对赵行之。 赵晋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陈枭却听出了里面的意思,他抿直了唇线,“那末将好奇一下他的情况不成吗?” “哈哈哈,成成成。”赵晋隐约察觉到陈枭并非是真的多么厌恶赵行之。 这里面,估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四弟现在的情况好许多了,他的右手好好休养,还是能够再次拿起刀剑的。” 陈枭一直有些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了些,“那就好。” 这三个字,陈枭说得很轻,仿佛是随着叹气声一同飘散出来,刚刚溢出唇舌,就已经在空气中散开。 赵晋隐约听见,却不能确定。 “若是你担忧他,不如亲自去看看。”闻言,陈枭没有说话。 赵晋有些好奇,“四弟和你之前认识?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待见他?” 陈枭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梗着脖子道:“我没有不待见他。” “是是是,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吧。”赵晋笑了声,没有逼他。 结果,陈枭反倒是开口了,“小时候见过几次。”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豆丁,他来府里玩的时候,看到了我,然后之后非要和我一起玩。” 陈枭的神情还有些别扭,却也还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晋。 “玩了几次,我告诉了他,过几日是我生辰,他也答应了会来找我,还会送我礼物,还说等到他生辰的时候,也要我送他礼物。” 说到这里,陈枭舔了舔犬齿,神情很是不满,“结果,那家伙之后没有再来过。” “我生辰的时候他没有来,他生辰的时候,也没有来。” 陈枭每每想起这件事就觉得生气,那时候一直等着赵行之的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 赵晋听明白了整件事,有些哭笑不得,感情是小时候的气,记到了现在。 “你们那时候多大?” 陈枭沉默了片刻,小声地挤出几个音节,“我六岁,他五岁。” “哈哈哈哈!”赵晋没忍住,扶着旁边的栏杆大笑出声,“陈枭,我看你现在虽然二十多了,可和六岁那年也没什么差别。” 陈枭顿时黑沉下脸色,盯着赵晋,身上的冷气有如实质。 “咳咳。”赵晋轻咳了两声,止住笑意,“那你怎么不去问问他?直接问清楚不是更好?四弟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陈枭的神情微僵,撇开头,“再说吧。” 言罢,陈枭转身离开。 赵晋看着陈枭的背影,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离开东宫后,陈枭没有直接回府,在街道上踟躇了半天,最终还是拐了一个弯,去了宁王府。 宁王府。 赵行之听到下人的禀报时,神情困惑不解,“陈枭?他来做什么?” “这,小人也不清楚。” 赵行之摆了摆手,“让他进来吧。” “是。” 陈枭大步走入宁王府,只是快要走到大堂的时候,脚步不由放慢了。 其实之后他也觉得自己揪着小时候这事不放,挺幼稚的,但是他小时候称得上玩伴的,就赵行之一个。 被这样耍了一通,他实在没办法放下。 说他睚眦必较也好,什么都好,他就是无法释怀。 “陈枭,你怎么过来了?” 陈枭的嘴唇动了动,突然从怀里拿出一瓶药,递了过去,“这药对你的手腕有好处。” “陈枭,这药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赵行之没有接,眼里带着几分狐疑。 闻言,陈枭一噎,“我会做这种这么掉价的事情?” “你是陈枭吗?”赵行之站起身,越发怀疑地打量着陈枭。 陈枭一时气结,将药瓶收了回去,“不要算了,我还省了点。” 看到陈枭凶巴巴,恶狠的样子,赵行之反而放松了下来,“看来你的确是陈枭。” 本来是想来问清楚赵行之究竟怎么一回事的,没想到反而被气得半死。 他转身想要离开,身后却传来了赵行之的声音,“你过来,应该不只是为了送药吧。” 陈枭的脚步一顿,半响才道:“你当初为什么没有来?” “什么?”赵行之眼神困惑,他绕到陈枭的面前,“我什么时候没有来?” 陈枭沉默片刻,然后将当年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赵行之猛地瞪大了眼睛,“那个小孩是你?你怎么变得凶巴巴的。” 他记得当年那个小孩,还挺可爱的。 陈枭的脸色黑了一层,“所以你为什么没有来?” 这一下,换成赵行之不自在了。 “那个,当时回去后,我闯了祸,被关禁闭,出不来。” “你生辰那日也没能出来?” 第五百二十八章 投诚 赵行之神情尴尬,伸手挠了两下脸,低声道:“那天,那天我给忘记了。” 话音刚落,赵行之连声道歉。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他爽约在先,只是,他没想到陈枭居然是当年那个小孩。 陈枭铁青着脸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直接负气离开。 “我给你补一份?” 陈枭掀起眼皮,“补什么。” “我听说,你挺喜欢喝酒的。”赵行之想了想,然后道:“请你喝十天迎客楼的酒如何?随便喝。” 听闻此言,陈枭的神情半点不为所动,嘴唇动了动,吐出一个音节,“一个月。” 赵行之猛地瞪大了眼睛,“迎客楼的酒这么贵,一个月,我这王府都要被掏空一半。” 他可是直到陈枭喝酒有多猛的,真让他敞开肚皮喝一个月,宁王府瞬间就能变得拮据。 陈枭环起双臂,神情不变,“一个月。” 赵行之总归理亏且心虚,他咬了咬牙,“啧”了一声,“行吧,一个月就一个月,你回来之后我请你喝。” 闻言,陈枭才哼笑了一声,没再抓着不放,拿出那个药瓶扔到赵行之怀里。 “拿着,每天涂一次,要用力按揉开。” 赵行之右手握着药瓶,笑了一声,“好。” 天色已经不早,陈枭没有在宁王府留太久。 翌日早上,陈枭率领二十万大军,护送达干等人回国。 赵国军队将立陇国的使臣队伍牢牢围在中间,骑着马的达干望着前面的赵国军队,脸色铁青。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巴十骑着马,跟在达干身侧,神情微微凝重。 二十万大军护送,毫无疑问,这只是一个幌子,赵国是不是真的会放他们回立陇国,尚且是一个未知数。 “先走着看吧。”达干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尤其是落在陈枭身上时 那日赵晋让陈枭率领二十万大军护送他们回立陇国后,达干就找时间试了试陈枭的身手。 纵使不能说他不是陈枭的对手,可二人若是打起来,怕是得要缠斗许久。 达干盯着陈枭的背影,扯了扯嘴角,赵国还真是藏龙卧虎。 前有赵晋,后有陈枭。 …… 立陇国的使臣走后,赵乾依旧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御医甚至让赵晋做好准备,兴许赵乾会长时间昏迷不醒。 夜间。 今日是青一值守,他巡逻至赵晋的书房门口时,猛地抬头看向某处。 “侍卫长,怎么了?”身后的东宫侍卫不解地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没能发现什么。 “宁青,不用管。” 赵晋的声音从书房内传出来。 “是。” 青一应了一声后便离开了。 巡逻的侍卫离开后,半响,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书房门口。 穿着黑衣的人,脸上带着面具,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将手搭在了门上,用力一推。 听到“吱呀”一声,赵晋脸上毫无反应,依旧低着头,手上执笔正在书写什么。 黑衣人迈步走了进去,顺手将门关上,然后朝赵晋走去,“太子殿下。” 来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双目紧紧盯着赵晋。 “既然来了,何必还带着面具?”赵晋没有抬头,清朗的声音响起。 黑衣人沉默片刻,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又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赵晋落下最后一笔,左手搭着右手的手腕,将毛笔放回笔架上,这才抬头望向黑衣人。 “暗卫的首领,好久不见,不知道如何称呼?” “属下名为默沉。” 闻言,赵晋眉梢轻抬,有些惊愕,不知是为对方的自称,还是对方的名字。 “看来,你是已经有了决断,确定吗?” 默沉望着赵晋,倏然单膝跪下,“属下确定,殿下既为太子殿下,乃是赵国的储君,未来的帝王。” “如今陛下病重,我等是帝王的暗卫,陛下病重时,听命与未来储君,理所应当。” 赵晋俊朗的面容浮起一层寒意,“默沉,孤想你弄错了一件事。” “孤不需要你们在陛下病重时投诚,明白吗?” 赵晋没有料想,对方所说的考虑清楚,竟然是这般考虑,还为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听闻此言,默沉一时没有出声。 “既然如此,没有什么好谈的。”赵晋好整以暇地靠着椅背,抬眸道:“孤不缺你们这一支暗卫。” “若非清理起你们来,有些麻烦,孤也不会动招安的心思。” 默沉的脸色一变,“太子殿下,陛下如今的情况,究竟能不能醒来,殿下应该很清楚,既然如此,有什么区别呢?” 赵晋微微笑了笑,“既然如此,你们缘何不能直接效命于孤?” “默沉,孤不喜欢留隐患,既然你们没有诚意,那就免了吧。” 话落,赵晋再次拿起笔,显然没有了再与其交谈的想法。 默沉的脸色浮现几分挣扎,倘若真的答应了赵晋,意味着他们再也没有退路,只能赌赵晋能够顺利登基。 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默沉舔了舔嘴唇,依旧单膝跪地没有起身。 半响,默沉咬着牙道:“日后暗卫,任凭殿下差遣!” 对方此话落下,赵晋才抬起头望过去,“默沉,孤凭何能直接相信你?” “属下可纳投名状。” 赵晋放下手中的笔,双手交叠撑着下巴,“之后,孤会对朝堂进行改革,兴许会触及一些人的利益。” “此事可交给属下。”默沉倏然明白过来,没有任何犹豫,应下了。 既然他现在已经决定将赌注全部压在赵晋身上,他们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还为了留下所谓的后路,而四处顾忌。 那么,他们只会满盘皆输。 他们对于赵晋而言,明显不是必需品,方才赵晋放弃得太轻易了,恐怕赵晋本身便有暗卫。 目前而言,他们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 “去吧。” “是。” 赵晋看着默沉离开的背影,暗自盘算着,将两支暗卫合起来会怎么样,或者二者分别负责不同的地方。 想到此处,赵晋掀开了自己面前的纸张,重新铺了一张宣纸。 第五百二十九章 忠心 默沉等人许是为了向赵晋展现他们的价值,动作很快。 短短两日的时间,朝堂中的达官显贵和世家大族的相关资料全部放在了赵晋的桌案上。 里面大多是他们所做的一些不能见光的事情。 赵晋皱着眉翻阅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默沉,“做得不错。” 接着,赵晋继续翻阅桌案上的纸张,将一些不能容忍的挑出来,作为杀鸡儆猴的“鸡”,至于剩下的那些。 虽然有过错,但算不得人神共愤,敲打敲打,削弱一番,还是勉强能够留下的。 而且,有了这份东西,赵晋想要进行改革,便更加容易了些。 因为赵晋没有说话,默沉也不好离开,只能站在原地。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赵晋知道来的是谁,直接道:“进来吧。” 僧帆不紧不慢地开门进来,瞥了眼默沉,然后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嗯。”赵晋应了一声,将所有纸张整理好,这才抬头看向两人。 他朝默沉抬了抬下颌,“这是默沉,历代帝王的暗卫的首领。” 接着,赵晋的视线又落在僧帆身上,“这是僧帆,负责孤的所有情报系统。” 默沉心里一咯噔,暗卫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但是更多的,依旧是收集情报,而旁边这个青年,是负责所有情报系统? 默沉不得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屈居对方之下。 “现在有一个问题,你们二人所负责的东西,有些交叉了。” 赵晋此话已经算是避重就轻了,因为他们所重合的部分,不是一星半点。 “默沉,你们对立陇国等周边国家的了解有多少,有没有渠道获取他们的情报?” “有。”默沉点了点头,“暗卫分为了三个部分,一部分负责立陇国等国的清白,一部分负责赵国境内的情报,另一部分负责执行其余任务。” “其余任务。”赵晋轻声重复了一遍,隐约明白了这是什么任务。 暗卫不可能只收集情报,若是帝王需要除去某个人,或者办点其余的事情,自然也需要暗卫去做。 “这样,你们两个重新分配一下。” 赵晋屈指敲了敲桌案,沉吟片刻后,道:“僧帆,你负责赵国境内,包括汴州城的情报。” “默沉,你负责赵国境外,各国的情报,以及除却情报以外的其余的任务。” 闻言,默沉有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殿下?” 他没想到,赵晋竟然还会让他作为负责人之一。 而且,他负责的内容和统领的人,显然包括原本便追随赵晋的东宫的人。 简而言之,除却东宫的其余属官,若仅仅论赵晋自己的部下,在赵晋之下,便是他与僧帆。 默沉本以为,他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获取赵晋的信任,才能让赵晋看重他们。 却不曾想……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而且你确实有这个能力。”赵晋掀起眼皮,微微笑了笑,“以后,这些事情,就都交给你们两个负责了。” “至于皇宫,就交给你们二人共同负责,至于怎么处理,你们自行商议即可。” “然后,人员方面,难免会出现交叉,这一点,你们更清楚下面有哪些人,自行商议后,再上报给孤。” “是!” 默沉领命后,紧接着单膝跪下,“属下定不负殿下的信任!” 他抬起头时,赵晋能够明显看到里面坚定的目光。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说来简单,但是能够做到的少之又少。 主上与下属虽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其中牵扯的利益太过庞杂,猜忌下属的主上,多不胜数。 哪怕是赵乾,也并非有多么信任他们。 赵晋的嘴角弯起,“都下去吧。” “是!” 两人退下,离开书房时,僧帆心道:殿下真是好手段,短短时间,就让默沉彻底忠心于殿下。 “默沉,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将此事解决吧。” 默沉点点头,打量着面前看起来有些温和的青年,“请。” …… 二人离开后,赵晋紧锁着眉毛。 这东西是有了,接下来推行改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赵国的官制没有太大问题,但是因为官官相护,且所谓的科考,有几乎限定在世家大族中,再加上荫庇。 这朝中的官员,背后都是一个势力,盘根错节。 而正因为如此,整个朝堂都难以注入新鲜的血液,每每科考所选上的官员,不过也是那些世家大族的人。 与其说是选官,注入新鲜血液,不如说是各大势力的有一次博弈。 赵国的腐朽,在于官员的势力盘根错节,以至于官员不务实事。 赵晋需要放开科考,重新编订官员的考校、都察,还得解决赵国重文轻武的情况。 如今的朝堂上,能够扛事的武将,竟然只有陈枭和戚家。 赵晋可没有打算,只将目光放在赵国的一亩三分田上。 大致梳理了一遍自己的改革思路,赵晋长长舒出一口气,站起身。 如此,便先从科考开始吧。 朝堂要注入更多新鲜血液,更多背后没有盘根错节的势力,只能依附于他的官员。 赵晋如今在朝堂上的控制力,依旧太弱了,只能凭借戚家、丞相和太傅这些人,他们虽然为民、为国,但是一旦牵涉到他们的利益。 这些人还会不会支持他,也未可知。 只是,若是要放开科考,势必会触碰到这些人的利益,尤其是世家大族。 所以,赵晋必须要先将世家大族解决。 除了丞相、太傅和太尉此三公外,职位最高的,无疑便是六部尚书。 岑谦颐所在的岑家,是赵国最大的世家,彼时直接去赵家即可,倒不必专门去寻一趟岑谦颐。 而许梓豪…… 赵晋的额头抽动了一下,许梓豪出了名的倔强,不适宜先进行劝说。 既然如此,便先去寻六部的尚书。 六部尚书,除了他这个兵部尚书外,其余无一例外,全部出身于世家大族。 赵晋想了想,心里有了决断,抬脚朝外走去。 “来人,去龚府!” 第五百三十章 对峙 赵晋没有大张旗鼓地前往龚府,而是选了一顶颇为朴素典雅的轿子。 轿子在龚解的府门前停下。 龚解负责吏部,与各个世家大族的来往颇多,若是能够让龚解松口,此事便能事半功倍。 龚府门前的守卫看到轿子停下,面面相觑,有一个护卫走上前来。 “不知贵客是……” 赵晋掀开轿子的轿帘时,守卫的声音传了进来。 “孤来找龚大人。” 护卫并不认得赵晋,但是这天底下,有胆子自称“孤”的,也只有东宫的那位。 他面色微变,正想要行礼,赵晋连忙抬手制止,“不必声张。” “是,公子里面请,小人立刻让人去请龚大人。” 赵晋利索地跳下马车,跟在龚府的下人后面,进了大堂。 龚府的下人可不敢将赵晋带到花厅。 花厅虽然是接待客人之处,但也是偏厅,赵晋身为太子,区区一个官员,若是敢让赵晋在偏厅等待,说重点,可以算是大不敬之罪。 龚解来得很快,“参见太子殿下!” 赵晋能够听到对方有些急促的喘气声。 “龚大人不必多礼,坐吧。” “是。” 龚解在一旁坐下,“不知殿下前来寻下官,可是有什么要事?” “你们都先下去吧。”赵晋搁下茶杯,抬头扫了一眼周遭的下人。 太子殿下发话,龚府的下人自然不敢再多逗留。 龚解眨了一下眼,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简单,身体不由紧绷了几分。 “大人莫要紧张,孤是有一个主意,想来问问龚大人的意见。”赵晋不急不缓地道。 “殿下请讲。”龚解半分不敢松懈。 “龚大人觉得,这些年,科考选进来的人,如何?” 龚解眉心一跳,谨慎地道:“都是一些才能卓越的士人。” “能够从一众世家子弟中脱颖而出,的确能称得上才能卓越,只可惜,比他们才能更加卓越的,是背后的大树。” 赵晋微微抬高了音量,“不过,龚大人觉得,这赵国,除了世家子弟,还有没有一样出色,甚至更为出色的人?” 龚解面色微变,搭在扶手上的手微微收紧,赵晋此话几乎已经是完全挑明了,没有半点遮掩。 除了世家子弟,还能有什么人?无非是寒门子弟,若是范围更广一些,则还有之前得恩赦,可以参加科考的商人之子。 “自然是有的。”龚解的面皮抽搐了一下,“不过,这样的寒门士子,总归是太少,每年能够参加科考的那几人,已经是其中顶尖的了。” “是吗?” 赵晋端起茶杯,低头微微抿了几口,然后笑了一声,“孤看倒是未必。” “这寒门士子中,不见得没有更多才能卓越之人。” “可这寒门士人,毕竟过于粗鄙……” “啪”,赵晋将茶杯搁在桌案上,力气大了几分,与桌案相撞发出的声音让龚解话至一半,便住了声音。 “龚大人认为,这几年选上来的寒门士人,表现如何?” 龚解身为吏部尚书,对于这些内容,自然是清楚的,而且,他还不能说不清楚以搪塞赵晋。 “大多表现优异。”龚解的额角微微冒出细汗,浑身有些僵硬。 “既然表现优异,可见龚大人的顾虑,并不存在。” 赵晋掀起眼皮,直接挑明了自己的意图,“那么,想必直接允许天下士人参与科考,应当也是好事一桩。” “太子殿下!”龚解直接站了起来,脱口而出道:“不可!” 赵晋也并未发怒,而是反问道:“哪里不可?” 龚解张了张嘴,勉强镇定下来后才开口,“若是允许天下的士人参考,那商人、奴隶之子也可以参加科考。” “一来,无疑是变相抬高了商人的地位,容易动摇国本,让天下舍本逐末。” “二来,贱籍之人也能够在朝为官,恐怕会惹来天下士人的不满。” 赵晋微微颔首,“龚大人所言有理。” 眼见龚解浅松了口气,赵晋大手一挥道:“那便禁止商人之子与贱籍的士人的参加科考。” 龚解那一口气又吸了回去,除了这两部分人,更多的,是那些出身普通甚至贫寒的士人。 “殿下,可寒门士人太多,参差不齐,一窝蜂来了汴州城参加科考,恐怕有所不妥,容易出乱子。” “再者,这所需的考场大大增加,汴州城恐怕也无处容纳那么多的学子。” 赵晋眼睛微动,笑了笑,“这人数会有所增多,却也不至于增加太多。” “此话怎讲?” “以往科考的会试前面的几轮考试,家中有直系亲属四品官以上,非直系亲属正三品官以上,皆可以直接参加科考。” “县城的长官手中有八十个名额可以直接推荐给州郡,而每个县城只有一百个名额。” 赵晋看着龚解,继续道:“州郡长官有三百个名额推荐给京城,而每个州郡只有三百五十个名额。” 所以每年那些小的世家和寒门子弟,争抢那么一丁点的名额,以至于最后能够及第的寒门士人少得可怜。 龚解听着赵晋的话,脸色有些不自然,“这,这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合该改变了。”赵晋的语气强硬了几分。 “地方长官可以留少许几个推荐名额,但是不能超过十个,其余的士人,必须要通过考试。” “家中直系亲属正三品官以上,非直系亲属从一品官以上,可免院试、乡试,参加府试后,即可参与会试。” 龚解眼前一黑,如此一来,意味着几乎没有人能够直接参与会试。 “殿下,这是否不妥?” 赵晋抬起头,露出笑容,眼底却是一片冰冷,“龚大人,不知道是何处不妥?” “殿下,莫要说下官赞不赞同,这朝中官员,世家大族,恐怕没有一人会赞同。” 龚解听出了赵晋的坚决,知道面前这位太子,已经铁了心来对科举动手。 原先的恭敬从龚解脸上消失,近乎警告地道:“彼时,下官怕殿下,玩火自焚啊!此事,还是请殿下三思。” 第五百三十一章 僵持 “玩火自焚?” 赵晋大笑起来,“龚大人这是威胁孤?” “下官不敢。”龚解口中说着不敢,神情却没有半分害怕。 “从龚大人的态度,孤便可以窥见其余世家大族的态度了。” 赵晋站起身,睨着龚解,“龚大人,你觉得孤,会没有准备吗?” 龚解的脸色微微变了,也随之站起身,态度软化了几分,他朝赵晋作揖,“殿下,何苦犯众怒呢?” “若是一人退一步,此事下官愿意为殿下做说客。” “退一步?”赵晋扬起眉梢,仿佛来了兴趣,“龚大人不如说说,如何退一步?” 龚解浅浅松了口气,赵晋有兴趣便好。 “推荐人数可适当减少一些,也可以让更多一些寒门士人参加。” 龚解沉吟片刻,“每个县城增多五人,每个州郡,增多十人,如何?” “哈哈哈哈!”赵晋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话,直接朗声笑了起来。 “龚大人,你们的算盘,打得可真响。” 赵晋眼中的笑意未散,口中却道:“不过,孤没有打算退任何一步,更别说,这一步都退到天边去了。” “殿下,凡事都可以商量。” “是吗。”赵晋朝龚解走近了两步,“龚大人,世家大族想要世代昌盛,却不想付出一些代价,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孤曾经听过,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 “可纵使世家千年,也并非真的能够永久昌盛不衰。” 赵晋沉声道:“你们莫要忘记了,这世上掌握王权的不是世家,掌握军队的,也不是世家。” “如今孤监国,若是坚持如此,尔等便是抗旨不遵,心怀不轨,还是你们以为,可以抵挡赵国的军队?” 龚解的神情僵住,“太子殿下,难道你就不怕激起众怒?世家大族联合起来,恐怕太子殿下也吃不消。” “可炸药的配方,虽然地方长官手上有,这最新的大炮和火铳,你们可没有。” “孤倒是有些好奇,这吃不消的,会是谁?” 龚解作揖的双手猛地握成拳,大炮和火铳他也有所听闻。 据闻戚将军便是靠这两样东西,将手中握有炸药的泰王,打得屁滚尿流。 “龚解,世家想要长久,又想要大权在握,控制朝堂,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赵晋淡声道:“你觉得历代帝王,谁能够容忍这样的世家存在?” “撕破脸皮,遭殃的只有皇室吗?” 赵晋一连三个问题,让龚解哑口,无言以对。 “你们既然想要长久,总要付出一些,好好想一想吧。” 话落,赵晋一甩袖子,直接转身朝外走去。 守在大堂门口的青一紧跟在赵晋身后离开。 赵晋清楚,龚解肯定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要么撕破脸皮,两败俱伤,且最有可能惨败的是世家大族。 要么,世家放出手中的一部分权力,换取更长久地存活。 赵晋也不急着要龚解的答复。 与龚解谈话后,赵晋又抽时间,一一找了工部、户部、礼部以及刑部,这四部的尚书,一一交谈。 此时,世家大族几乎已经都知道了此事。 更有甚至,陆陆续续有人上奏,要求赵晋不得改革科考。 赵晋将这些奏折全部压下。 这些世家大族按捺不住,开始在朝堂上提起此事。 赵晋望着下方请命的一众朝臣,“诸位大人,一国的决策便在我们这些人手中,诸位没能提出说服孤的理由。” “如何让孤同意诸位?” “殿下!”吏部侍郎抬起头,厉声道:“这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们岂能任意修改?” 赵晋扬了扬眉,“可这时代在变,以往我们可会用炸药,用大炮这些进行打仗?” “可见,这些事情不是一成不变,固守旧的,只会让赵国万劫不复。” “难不成。”赵晋的语气凌厉了许多,“诸位能够担得起赵国没落的责任吗?” 下方的朝臣被赵晋这一番话直接说懵了。 赵晋锐利的视线扫过下方跪着的朝臣,继续道:“用你们的性命来担这个后果吗?” 这些朝臣正想要硬着头皮应下时,赵晋的声音又抬高了几分。 “我赵国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沙场上浴血奋战的万千将士,你们轻轻巧巧一句话,就能用你们十几人的性命,去换几十万,几百万人的性命吗?!” 岑谦颐没有掺和这趟浑水,他抬头看了一眼赵晋,又垂下了眼帘,既没有支持世家大族,也没有支持赵晋。 而赵晋这一番话,让那些朝臣彻底没有了理由。 只是,他们虽然说服不了赵晋,只要赵晋一旦提起科举改革之事,就悉数站出来反对。 除非赵晋真的要动用武力,用血腥的手段逼迫这些人同意,强行推行,否则,赵晋就无法推行这项改革。 诚然,赵晋可以直接对这些世家大族出手,但是如此一来,隐患也着实不小。 在寒门士子成长起来前,赵晋在朝堂上,势必寸步难行。 不到最后一步,赵晋不会动这一招。 双方僵持了好一些日子,赵晋依旧不紧不慢,找到机会就提起这件事,然后被朝臣联合反对。 朝臣里有几个寒门士子,倒是据理力争支持赵晋,可哪里敌得过这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员。 不仅如此,他们在朝堂上的日子,也越发艰难。 赵晋偶尔会出手帮忙一把,不让他们因此被这些世家大族弄下去。 如此一来,这些寒门士子,反倒是对赵晋愈发忠心耿耿。 等其余朝臣回过神来时,他们发现,自己非但没有让赵晋打消这个念头,对方依旧经常提起,反而还让朝中几个寒门出身的高官,彻底倒向了赵晋的阵营。 而赵晋,每次被反对后,脸上都没什么神情波动,显然是在他意料之中。 只是,下次他又继续提起。 时间一长,反而是那些官员疲惫不堪,原本各个世家大族牢固的联盟,也会时间太久,慢慢有了些松动。 甚至不少官员已经习惯了双方如此僵持。 第五百三十二章 跋扈 一顶轿子在岑府门口落下。 此岑府并非是岑谦颐的丞相府,而是汴州城内,最大的家族,岑家的老宅。 岑家不仅是赵国最大的世家大族,也是汴州内老牌的世家。 若是龚解在此,肯定能够认出,上一次,停在龚府门口的马车,和这一辆一模一样。 岑府门口的守卫已经皱起眉头,两个守卫走过来,瞧见这马车看起来朴素,不是什么名贵的马车。 想来这马车中的人,也不会是什么达官显贵。 岑家出了不少有名的士人,有千百年的世家传承,家中不少子弟都在朝为官,更遑论还有岑谦颐在朝中担任丞相之位。 这汴州城内,岑家不能惹的人,屈指可数。 守卫满脸的倨傲,“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可是岑府的门口,岂是你们能够停马车的地方?” 驾马车的依旧是青一,看到岑府的守卫,他半点眼角余光也没有给他们。 只是,他刚准备跳下车时,却被这两个守卫拦着。 “怎么,刚刚说的话没有听到?”一个守卫的手直接按在刀柄上,大有青一不听话便要拔刀。 青一拧着眉头,目光落在想要拔刀的人身上,“让开。” 两名守卫顿时被激怒,直接抽刀而出! “锵!” 锋利的刀锋对准了青一,“岑府的门口,岂敢放肆!” “孤看,放肆的是你们。” 青一被挡在马车的轿子门口,赵晋出不去,干脆掀起侧边的帘子,露出了面容,“孤的马车,不能停在这里?” 岑府门口的守卫自然是没有见过赵晋的,但是除了储君,可没有人有胆子自称“孤”。 “哐当!” 接连两声响起,两名守卫吓懵了,睁大了眼睛,手上还维持原来握刀的动作,但是长刀已经掉在了地上。 “太子,太子殿下?”两人异口同声道。 赵晋掀起眼皮,淡淡地扫过他们二人,明明没有怒火,甚至称得上平淡。 然而这道目光却让两人浑身发寒。 “是孤,现在,孤可以下去了吗?” 两名守卫如梦初醒,连连朝后退开几步,跪在地上,声音打着颤,“小人有眼不识珠,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说着,二人用力地将脑袋磕在地上,不过几下,额头中间就青紫了一片,可见用力。 守卫让开后,青一从马车上下来,紧接着,赵晋也利索地下了马车,站在两人前面,“起来吧。” 岑府门口的其余守卫,虽然听得不是很真切,但是却能将那两名守卫的动作收归眼底。 这会见人跪了下来,哪里还不知道,来人绝对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 赵晋扔下了四个字后,没有再管跪在地上的四个人,抬脚朝岑府走去。 岑府门口的其余守卫如梦初醒,纷纷朝赵晋行礼,只是张嘴时,却又不知道要称呼什么。 其中一名守卫壮着胆子道:“不是公子可有递了拜帖?是要寻何人?” 赵晋瞥了眼垂头弯腰的守卫,对方身上的衣服与其余守卫有些出入,看来应该是这群人的头。 “孤找你们岑老爷子。” 岑家主事的不一定是岑老爷子,但是对方辈分最大,其余的岑家人,都要以对方为尊。 只要岑老爷子同意了,其余的人,也只能听从。 毕竟,如今一个不孝的名头砸下来,足以毁掉一个人前程,尤其是在这种大家族中。 短短一句话,赵晋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和身份。 岑府门口的守卫顿时把腰弯得更低了。 “见过太子殿下,小人等失礼了,殿下请随小人进来,小人这就让人去请老爷。” 赵晋轻应了一声,直接来到了岑府的大堂。 下人们手脚麻利地给赵晋沏茶。 半刻钟后,来到大堂的不是岑老爷子,而是一名中年人。 “下官参见太子殿下。”岑谦仲弯腰行了一礼。 赵晋闻言,眼皮微掀,瞥了对方一眼,便又垂下头,抿了口茶,才不紧不慢地道:“起来吧。” “多谢殿下。” 岑谦仲露出笑脸,有些抱歉地道:“家父已经年迈,平日里住的地方,因为图清静,离大堂有些远,所以这会还没来到。” “不急。” 赵晋将茶杯搁在手边的桌案上,也没有叫人坐下,而是曲着手肘,单手撑着脑袋。 另一只手自然地放在膝盖上,不时地敲打一下。 岑谦仲是岑家的嫡系,也是岑家现在的家主。 至于担任丞相的岑谦颐,则是岑家的旁支,偏偏岑谦颐位居丞相,官职比岑谦仲还要高,也使得二人在家族中的地位有些尴尬。 旁支自然是比不得主脉的,奈何岑谦颐是丞相,比主脉任何一个人走得都高。 所以,岑谦仲与岑谦颐之间的关系,是有些微妙的。 赵晋一言不发,岑谦仲却有些耐不住了。 近来赵晋想要对科考下手,现在突然来了岑府,想来二者是有些关系的。 “太子殿下过来可是有什么需要岑家的地方?” 岑谦仲站在赵晋面前,低声试探道。 赵晋微微抬起头,星眸望向岑谦仲,笑了笑,“的确有点事情需要岑家帮忙,不过,等岑老爷子来了之后,再一起说吧。” 话落,赵晋硬是没有再开口。 而岑谦仲站在他面前,他也权当没有看到,垂着眼帘,没有叫人坐下。 虽然是在岑府,可赵晋身为太子,他没有开口叫岑谦仲坐下,岑谦仲无论如何都是不敢坐下的。 一来怕赵晋借题发挥,二来,此事也不合礼法,传出去,被有心人利用,反而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岑谦仲只好站着等岑老爷子的到来。 又过了足足一刻钟,岑老爷子才姗姗来迟。 下人搀扶着岑老爷子,缓步地迈入大堂。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岑老爷子在旁边的人的搀扶下,正要弯腰朝赵晋行礼。 赵晋抬起手,挥了挥,“岑老爷子不必多礼,快坐下吧。” 本就没有弯下去的腰,在赵晋的话音响起时,岑老爷子连拱手作揖都只做了一半就收了手。 “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死水 对方称呼的改变,赵晋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收回视线时,扫过依旧站着的岑谦仲,对方的脸色有些僵硬,或者说,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显然是站久了。 “诶,岑大人怎么还站在这里?快坐下吧。” 岑谦仲舒了口气,朝赵晋拱了拱手,“多谢太子殿下。” 他走到旁边岑老爷子下手的位置,坐到一半,赵晋的声音忽然响起,“不过,岑大人平日里要注重锻炼啊。” 星眸觑了一下岑谦仲,赵晋慢悠悠地道:“这才站了没有两刻钟,岑大人就已经浑身僵硬了。” 岑谦仲坐到一半,愣是僵在了半空中,被赵晋这一番话搅弄得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半响,岑谦仲略有些重地坐了下来,总不能之后谈事,他一直站着,现在不坐下,待会恐怕连坐下的机会都没有了。 话虽如此,岑谦仲心中却依旧憋闷得厉害。 岑老爷子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脸上的神情不大好,右手握着拐杖,“太子殿下光临岑府,可是有什么要事?” 赵晋放松身体,微微朝后靠去,抬头看向岑老爷子,“岑老爷子,孤就不绕弯子了,直接开门见山吧。” “想来最近的事情,两位都清楚,孤想要放开寒门士子参加科考会试门槛,减少各个县城州郡的推荐名额。” 岑谦仲眼皮一跳,果然是为了此事而来。 岑老爷子与赵晋对视,目光中是明显的不满,“太子殿下的想法,还当真是天马行空。” “呵。”赵晋眯了一下眼睛,这简直只差说他痴人做梦了。 他也不生气,不急不缓地道:“岑老爷子说笑了,这是不是天马行空,还不一定,不是吗?” 岑老爷子不客气地冷笑了一声,“太子殿下,你现在不过是储君。” 年迈沙哑的声音特意咬重了“储君”二字,仿佛在提醒赵晋什么。 “岑老爷子说得不错,所以呢?”赵晋佯装听不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困惑地看向岑老爷子。 岑老爷子脸上带了明显的怒意,左手也搭在了拐杖的顶端,双手握着拐杖的顶端,用力敲了敲地面。 “笃!笃!笃!” “太子殿下,一切都还未成定数,难道就要与所有的世家大族为敌?与这天下的士人为敌?殿下还年轻,可莫要太过狂妄,将自己搭了进去!” 岑谦仲几乎被岑老爷子这番话吓得冷汗直冒,对方常年在宅院中,不是很清楚,可他在朝为官,对赵晋了解更多。 这位太子殿下,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能力、魄力都是一等一的,几乎难以找出与他并肩的人。 赵晋扬唇笑了几声,摇头道:“岑老爷子,孤还是不太明白。” “太子殿下何必装作不懂?” 赵晋挑了一下眉梢,“何来的装?孤的确是不明白岑老爷子的意思。” 他屈指敲了一下桌案,慢吞吞地道:“岑老爷子说一切还未成定数,那这变数,是什么?” “不知岑老爷子可否告诉孤。”赵晋的声音不大,却很重,“谁是这变数?” 岑老爷子的脸色微僵,握着拐杖的手不由收紧,干枯的手背上浮现出青筋。 赵晋等了片刻,没有等来对方的答案,笑了一下,“看来岑老爷子也不知道这变数是什么。” “真的还有人能够成为变数吗?”赵晋又问了一声。 在场的三人都知道,这所谓的变数是什么。 但正如赵晋所言,还有人能够成为变数吗? 最为出色的几个皇子,赵行宇、赵行止因为谋反,已经没了资格,甚至丧了性命,赵行之左臂已经没了,显然也坐不了那个位置。 剩余的皇子,不是年纪太小,便是才能平庸。 而赵乾现在病重,无从再培养新的皇子。 简而言之,赵晋现在没有任何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 哪怕他们联手将赵晋推下台,凭赵晋手上的大炮和炸药这些,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一旦没能将赵晋的性命留下,没有命的,就是他们。 偏偏他们没有把握可以斩杀赵晋。 半响,岑老爷子终于开口,“太子殿下,就算没有变数,莫非你要与这天下士人为敌?” 赵晋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岑老爷子,你误会了,与天下士人为敌的不是孤,是你们。” “这天下的士人,世家大族中除却从武的,从文之人的才能,大多都能称得上一名士人。” “但是世家大族只有这么多,这天下的普通人,却有千千万万,岑老爷子,你觉得孤的政策推行下去。” “天下的士人,会不会高兴?” 岑老爷子顿时面色发青,一言不发。 旁边的岑谦仲也隐约察觉到,事情比他们以为的要更加严重。 本来以为要解决这件事,不过是与赵晋继续掰扯拖延下去,可是现在看来,却是没有这么简单。 赵晋说得不错,这天下士人最多的,还是寒门士人。 到时候犯众怒的不是赵晋,而是他们。 意识到这一点的岑谦仲手抖了一下,瞳孔微微收缩,猛地看向赵晋。 “岑老爷子,你们世家总想着千百年地延续,可这哪里有千年繁盛的世家?” 赵晋的语气缓和了一些,“退一万步而言,两位真的以为,现在的科考制度,对于世家子弟来说,就是好事了吗?” “地方官员八成出身世家,在推荐名额如此多的情况下,八成的世家子弟都不需要经历层层的考试选拔,便可以直接参加会试。”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世家只需要与世家相争,竞争和缓,没有外部的压力。” 赵晋一字一句地道:“没有竞争,这科考就是一潭死水,或者说,现在的世家就是一潭死水。” “因为他们不需要太多的努力,就可以拿到想要的东西。” 赵晋慢悠悠地端起茶杯,“你说,如此的环境下,能有多么出色的人才的?” 岑老爷子握着拐杖的手微微蜷缩,脸色晦暗不明。 第五百三十四章 姚家 “活水才能长久存在,死水,逃脱不了干枯的命运。” 赵晋点到为止,没有再以言语逼迫他们二人同意。 他整理了一下袖子,站起身,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岑谦仲和岑老爷子,嘴唇微微弯起一个弧度,“二位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孤就不打扰了。” 话音落下后,赵晋抬脚朝外面走去,岑谦仲如梦初醒,连忙站起身送赵晋出去。 岑老爷子黑着脸,也跟着起身,准备与岑谦仲一同送赵晋离开。 “岑老爷子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不用如此多礼了,岑大人送孤即可。” 岑老爷子硬生生顿住了脚步,脸色又青又白,不知道是因为先前赵晋的话语,还是因为赵晋说他年岁已大。 赵晋被岑谦仲一路送到门口,没有再开口吐出半个音节,哪怕岑谦仲看起来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对方没有出声,赵晋权当没有看到。 施施然上了马车后,青一驾着马车离开了岑府,岑谦仲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憋在心口的话,始终没能说出来。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重重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回府。 “大人,老爷子叫你过去。” 岑谦仲并不意外,点了点头,直接朝岑老爷子的院子走去。 他来到院子时,岑老爷子也是刚刚回到。 “爹。” 岑老爷子的脸色依旧很难看,苍老的声音喜怒难辨,“太子殿下这次是铁了心,要放开科考了。” “爹,那我们,该怎么办?”岑谦仲犹犹豫豫地问道。 岑老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心里不是已经有想法了吗?说说吧,你准备怎么做。” “爹。”岑谦仲试探性地道:“儿子以为,还是不同意为好。” 岑老爷子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把拐杖放到旁边,才抬头看向岑谦仲,“如果是岑谦颐,他绝不会这么选。” 一瞬间,岑谦仲的神情变得坚硬,双手动了动,袖子遮盖住猛然握成拳的双手。 指甲嵌入肉中,带来显而易见的疼痛,岑谦仲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心里的嫉恨几乎要喷涌而出。 又是他,又是岑谦颐,所有人都说他不如岑谦颐! 岑谦仲勉强扯了一下唇角,按压下心里的不满,“爹,那,难不成我们要答应太子?” 不论赵晋说得再怎么好听,这件事一旦答应下来,世家肯定要吃亏。 半响,岑老爷子才道:“联系汴州内的其余世家,找个时间一起商量商量。” “谦仲,太子纠缠了这么久依旧没有放弃,说明他手上肯定有什么筹码和底牌。” 岑老爷子眯起眼睛,“老夫倒是要瞧瞧,他有多么厉害。” 另一边,赵晋回到东宫。 “让默沉来书房。”赵晋朝身旁跟着的青一道。 “是。” 片刻后,默沉直接出现在赵晋书房内。 赵晋也不意外,默沉能当上暗卫首领,本事肯定不小,而暗卫重点在于“暗”,无声无息地出现,算是暗卫的看家本领。 “默沉,孤要你派人去办一件事。”赵晋从桌案上的抽出了一张纸。 站在赵晋前面的默沉一眼认出,那是当初他送来的关于各个世家大族背后藏起来的一些龌龊事。 所用的纸张有些粗糙,而东宫的书房内,不可能出现如此粗糙的纸张。 赵晋将纸推到桌案的另一边,抬头看向默沉,“孤要你派人将他找来,协助他状告姚成玉。” 听闻此言,默沉上前了几步,走到桌案旁边,与赵晋相隔了一个长案。 他低头一瞧,这张纸所记的乃是汴州城内的姚家的一些事情。 赵晋的手指指着一个人名,“崔农。” “殿下要对姚家出手?” 赵晋收回手,随意地搭在自己这边的桌案边缘,笑了笑,“今日我去岑家,岑家老爷子已经有些心动了,但是却迟迟没有表态。” “那些知晓孤的打算的世家大族,虽然不同意孤的这个决策,但是却没有采取太过激进的法子。” 赵晋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抵在桌案上,“这看起来是一件好事。” “却也正好说明了,他们不觉得孤会成功,所以没有花大力气在这件事上。” 赵晋的眼皮动了动,淡声道:“现在世家大族缺一剂猛药,姚家就是这一剂猛药。” 闻言,默沉垂下视线,看着记录得满满当当的姚家,“姚家的确合适。” 一流世家的末端,既属于顶尖的那一批,又没有岑家这几家那么难对付。 “但是这剂猛药的效果,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坏的。” 要么世家大族妥协,要么触底反弹,世家大族激烈反对。 赵晋轻笑了一声,“你说得不错,这是一剂不确定药效的猛药,但是,总好过现在彼此拉扯,半点都无法动弹的状态。” “只要他们动了,就能想办法从中击破。” 默沉没有再说什么,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嗯。”赵晋放下手,靠在椅背上,“可以适当提高一点对方对姚家的恨意。” 话音刚落,赵晋又摇头否决了,“不对,不必,以姚家做下的这些事,崔农此时应该已经恨透了姚家。” “要下狠手吗?”默沉问道。 “对姚家,不必留情。”星眸内冷光迸射,提起姚家二字时,赵晋的声音里都带着嫌恶。 姚家人世代为官,又是书香世家,然而整个家族已经烂到了根部。 欺男霸女,强占民田,甚至杀人放火,这些事,姚家的人可没少做。 这种世家,赵晋绝不可能留,迟早都会将这些毒瘤清理掉。 要不是因为他手中的权力还不够稳固,那些毒瘤,赵晋一日都不会多留。 奈何现在形势所迫,赵晋只能一个个解决,否则引起太大的动荡,逼得这些世家大族真的全部联合起来,反而一个毒瘤都清理不掉了。 “属下明白了。” “将人找到后,告诉他孤会帮他,然后让他直接去汴州城的府衙击鼓鸣冤。” 赵晋弯起嘴唇,“孤倒是要看看,会有多少人护着姚家。” 第五百三十五章 商谈 得知赵晋去了岑家后,各个世家大族彻底坐不住了。 他们清楚,赵晋没有放弃对科举动手,只是之前赵晋没有太多别的动作,所以大家也就维持了表面的相安无事。 但是这一回,赵晋去了岑家,显然是要开始动手了。 岑谦仲一联系汴州城内的各个世家,所有人一致认为,尽快商议。 离汴州城不远的,地方势力强大的世家,也赶来了汴州城内商议此事。 三日后,迎客楼的二楼,最东面的雅间内,坐满了各个强大世家的家主,甚至有一些家族的家中老一辈也参与了。 “岑老爷子,岑家主,太子殿下去岑家,究竟说了什么?” 姚家的家主姚兴是个急性子的,人齐了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朝岑家来的岑谦仲和岑老爷子问道。 “笃,笃!”岑老爷子拄着拐杖,用力敲了两下地面,“各位别急。” 原本还有几分嘈杂的雅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等雅间没有人窃窃私语后,岑老爷子才缓声道:“前几日,太子殿下来岑家,想必诸位都猜到是为了什么事情。” “他想要说服岑家同意科考改革一事。” 岑家是汴州城内最大的世家大族,若是岑家同意首肯了,这项政策推行下去,受到的助力必然会小上许多。 “岑老头,你应该没有同意吧。”说话的是另一名老者,发须皆白。 岑老爷子哼了一声,“那当然是没有同意的。” “可是太子殿下的态度强硬,而且这么久了,他没有半点打消这个念头的意思。”岑老爷子眯起眼睛。 “太子殿下究竟说了什么?” 又是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岑老爷子对面响起,正是许家的老爷子。 坐在旁边的许家家主和岑谦仲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擦了擦额头。 岑谦颐与许梓豪的关系很好,与之相反的是岑家和许家的两个老爷子,却是死对头。 听到许老爷子这句话,岑老爷子面上明显有些不高兴,但是今日将这些聚在一起,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撕破脸了,倒霉的还是他们世家。 索性当日赵晋所说的,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岑老爷子瞥了眼岑谦仲,“你来说吧,当时你也在场。”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了岑谦仲的身上。 岑谦仲将当日赵晋所言,简要地告诉了他们。 一时间,雅间一片寂静。 “太子殿下所说,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怎么,那你想要同意太子殿下的这项改革?” 方才说话的人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声音高了好几分,“怎么可能?虽然有道理,但是一旦同意了,我们可是损失掺重。” “得不偿失,得不偿失。”他一连念了两遍。 许老爷子拧着眉,脸上满是褶皱,“可如果这样,太子殿下也不会善罢甘休。” “哼,他一个人,难道还想要跟我们所有世家大族斗不成?”说话的是第二次出声的老头,陈家的老爷子。 “这可未必不行。” “我们这些家族,谁背后没有点不能见光的事?怕只怕太子殿下会揪着这些不放。” 到时候,可就不是他们想不想同意的问题了,而是赵晋肯不肯放过他们的问题。 岑老爷子点点头,“不错,赵晋既然敢与我们一直掰扯,意味着他手上肯定有不少筹码和底牌,他可不是什么有勇无谋之人。” 两人接连所说的话,让众人禁不住沉默了下来,雅间内的气氛也紧张了几分。 “老夫的意见是答应,但不能轻易答应。” 岑老爷子扫了一圈众人后,淡声道。 众人神情微动,抬头看向岑老爷子,对方继续道:“太子殿下有句话说得不错,活水才能长久。” “这对世家来说,不全然是一件坏事,不过当然,也不可能同意太子殿下如此离谱的要求。” 赵晋的提议,直接将各个世家大族原来所能享受的利益,削减至没有。 这一次,众人没有人出声反对,也没有人出声同意,都在各自衡量。 最先同意岑老爷子的提议的,竟然是素来与他有嫌隙的许老爷子,“这次岑老头说得有几分道理。” “太子殿下铁了心要做这件事,我们一味反对,也讨不着好,不如各退一步。” 龚解是龚家的家主,这次也来了,听到“各退一步”四个字时,眉心一跳。 上一次听到这四个字,正是在赵晋口中,现在众人讨论的赵晋过分的提议,正是赵晋退了一步后的结果。 龚解犹豫了半响,还是没有将此话说出来。 岑老爷子带着几分诧异地看了眼许老头。 “怎么?”许老爷子立刻就注意到岑老爷子的视线,冷哼了一声,“老夫这是对事不对人。” 此时岑老爷子也不想和他吵,又道:“各位觉得如何?” “我们可是要与太子殿下讨价还价?”姚成玉转着手上的玉扳指问道。 岑老爷子笑了一声,“当然不用,等太子殿下来找我们即可,既然他要办成这件事,那就少不得我们点头。” “都各自将背后的事情收拾干净些,别被人抓到马脚,之后只管等着太子殿下来找我们即可。” 姚成玉的眼珠子转了转,“只要太子殿下不同意退让,我们就只管不同意,料想太子殿下也不想撕破脸皮。” 两相权衡之下,赵晋选择退让的可能性很大。 “那便如此说好了。”岑老爷子敲了一下地面,跟雅间内在场的确认。 此时旁边的雅间里,林青松正贴墙站着,耳朵贴着墙面,等旁边雅间内的商议落下帷幕后,他才稍稍离墙远了点。 在他耳朵方才贴的位置上,有一个圆洞。 洞不大,两根手指的大小,说话声清晰地从此处传出。 林青松扯了一下嘴唇,将手指上夹着的布料堵了上去,隔壁雅间的说话声顿时被隔开。 他又将桌案上放着的挂画重新挂了上去,然后坐在椅子上等着。 约莫一刻钟后,隔壁雅间的门被打开,林青松站起身,走到了走到了一张长案的后面。 第五百三十六章 小城 长案的位置靠近墙角,在林青松蹲下来后,从外面看不见人。 岑老爷子等人陆续从雅间出来,相熟的人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 路过旁边的雅间时,岑老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问候着的店小二,“这个雅间,方才里面有人吗?” 店小二点头哈腰地道:“没有没有,今天呐,这边的四个雅间,只有您刚刚在那个雅间是有人的。” 闻言,岑老爷子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拄着拐杖的手不经意地碰了一下身旁的岑谦仲。 岑谦仲的目光微闪,突然身形一转,直接推开了旁边雅间的门! “吱呀”一声,雅间内的情形悉数落入众人眼中。 与他们方才所在的雅间布置截然不同,整个雅间所用的布料颜色偏红色,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落梅图。 “诶?客官。”店小二连忙走过去,“您这是有什么事吗?” “这房间的布局……”岑谦仲拧起眉头,“缘何差异这么大?” “这边的四个雅间,是四君子主题的雅间,梅兰竹菊,这间是红梅居,所以才这般布置。” 岑谦仲扫了一眼整个雅间,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也没有看到有人。 “客官,这,您看您要是看完了,咱就先把门关上?” 店小二赔着笑脸,“不然,这待会若是有客人要坐红梅居,看到这情况,恐怕会对我们酒楼有意见。” “谦仲。”岑老爷子淡淡地唤了一声。 岑谦仲闻声往后退开两步,让店小二关上红梅居的房门。 对上岑老爷子的视线,岑谦仲微微摇了摇头,其余人也看到了他的动作,顿时明白,方才岑谦仲应该是担心这雅间有人。 为防他们商议的内容泄露,才有了方才那么一出。 如今看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一行人放下心来,陆陆续续下楼离开。 只是他们没有发现,在目送他们离开后,店小二和柜台旁的掌柜都松了口气。 紧接着,一个青年从楼上下来。 “东家。”掌柜连忙走到林青松身旁。 两年过去,林青松也从少东家变成了东家。 “没有发现什么吧。” “掌柜的放心,没有没有。” 林青松点点头,“找人递消息进去,说我想要见他一面。” “诶,好嘞。” 迎客楼现在是赵国当之无愧的最大的酒楼,因为迎客楼的酒独一无二,皇宫内有不少酒的贡品,都是由迎客楼负责。 所以他们想要联系上赵晋,还是比较容易的。 赵晋收到消息时,轻声道:“带青松进来吧。” 翌日,一名暗卫来到林青松的住处,将人带进了东宫。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林青松结结实实行了一个大礼,没有因为自己与赵晋相熟,便骄傲自得。 赵晋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起身走下阶梯,将林青松扶了起来。 “起来吧,不用多礼。” 赵晋笑着拍了拍林青松的肩膀,“说起来,我们也好久不见了,听说你现在已经是林家的家主,还没有当面跟你道过一声喜。” “这还得多谢殿下,若是没有迎客楼,草民也坐不上这个位置。” 林家的竞争颇为激烈,尤其他父亲本来能力便一般,只不过是占了嫡长子这个位置,所以不知道多少人都觊觎这家主的位置。 迎客楼越来越风生水起后,他爹干脆就将林家交给他了。 因为林青松手上的迎客楼直接与皇家搭上了关系,林家的其余人心里再多想法,也唯有先按捺下来。 “听说昨日那些世家大族在迎客楼议事?”赵晋笑着说起正事。 “草民前来,正是要与殿下说此事。” 林青松将自己那日在迎客楼听到的事情一一道来。 “呵。”赵晋微微眯起眼睛,笑了一声,“他们的算盘打得倒是挺好。” “殿下,那这……” 赵晋笑了笑,“放心,他们不会如愿的,若是想要逼孤退让,前提是他们真的能够结成牢固的同盟。” 然而,这些世家大族,不过是因为利益联合罢了,实则心里一样互相堤防。 所以,这同盟,不可能牢靠。 只要有更重要的利益出现,这些人的同盟,立刻就会四分五裂。 比如,一个家族的倒台。 一旦一个家族倒台了,无疑是空出了一大块肥肉,其余家族势必会争抢。 与其联合起来,争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退让,不如先拿下眼前的利益。 林青松显然也想到了,他笑道:“看来殿下已经有了主意。” “嗯,此事还得多谢你告知孤,否则,孤还不能确定,这些人已经动摇到了什么程度。” 现在看来,科考改革一事,已经成功大半了。 只要再加上姚家的猛药,此事便大有可为了。 赵晋与林青松商谈了一下,让他继续帮忙留意去迎客楼的世家大族的人。 半个时辰后,林青松便悄悄离开了东宫。 与此同时,距离汴州城约莫两天路程的一座小城内。 面容平凡的一个青年微喘着气,在客栈门前下了马。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颠颠地跑过来。 “住店。” 青年的声音有些沙哑,将马匹交给店小二后便大步走了进去。 与众多江湖人相似,青年直接点了大份的牛肉和一坛酒。 用完饭,上楼歇息了几个时辰后,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青年走下楼。 掌柜听到声音抬头看过去,“诶,客官,你要出去?” “嗯。”青年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掌柜识趣没有多问,只是提醒了一声,“还有一个多的时辰就要打烊了,客官注意着点时间。” “好,多谢。” 青年走出客栈,骑上马,一路疾驰至城西的一处地方。 “吁!”青年勒住缰绳,看着眼前拥挤、杂乱不堪的庸平坊,也是整座城内的贫民窟。 这里的房子无一不是又小又破,大多都是茅草顶。 听到马嘶鸣的声音,几个人抬头看过来,有些莫名看着衣着整齐的青年。 青年身上的衣物虽然不是什么昂贵精致之物,但是能够骑马,和他们定然不是一类人。 第五百三十七章 崔农 青年下了马,牵着马朝里面走。 庸平坊的道路狭窄,骑着马很容易不小心便撞到人。 来来往往的人都或明或暗地打量着青年,对方也不在意,目的明确地朝庸平坊里面走去。 他来到庸平坊内比较偏僻的一个角落里的一间房子前。 说是房子,但也只不过是用木头和茅草搭建的一个狭小的空间罢了,在庸平坊内都算是差的。 房子的主人刚好从里面出来,一抬头看到人高马大的青年牵着马堵在门口。 他警惕地停下了脚步,“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房子主人看起来比青年老一些,皮肤黝黑,穿着短打,裸露出来的手臂上还泛着红,看着像是被太阳晒伤的痕迹,典型的农民模样。 “崔农。”青年准确无误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今年二十二岁,汴州人。” 崔农比青年还要年轻几岁。 听到对方的话,崔农的脸色蓦然变得白了一些。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是汴州来的人?” 崔农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周围,慢慢地朝右后方退去,同时双目紧紧注视着青年。 “你放心,我不是姚家的人。”青年松开缰绳,放轻了点声音,以免吓到崔农。 “不是姚家人?” 崔农依旧没有放松警惕,“那你是什么人?来找我做什么?” 青年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人,哪怕不是姚家的人,其背后的人都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 自从经历了那件事,崔农对他们可没什么好感,此时自然也放心不下来。 “我是来帮你报仇的。”青年看出了崔农的警惕和不信任,干脆将来意挑明。 崔农怔愣住,朝后退去的脚步顿住,“你说什么?” 他的眼睛蓦然变红,死死地瞪着青年,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是来帮你报仇的。”青年耐心地将自己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又问道:“崔农,你想要报仇吗?” 他想要报仇吗? “哈哈哈哈哈!”崔农大笑了起来,眼睛却是一片猩红。 他怎么不想?他做梦都想,但是他也清楚,以他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报仇,反而还会将自己搭进去。 崔农突然快步朝青年走过去来到青年面前,猛地伸手攥住他的衣领,“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崔农第一次这么大胆,可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每日每夜,崔农都想着能够让仇人得到报应,能够让姚家人付出代价,可每每他都清楚,自己不过是痴心妄想。 如今,不管青年所说是真的还是假的,至少,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了希望。 崔农迫切不已地想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够报仇。 以青年的武艺,崔农能够近身,甚至直接攥住他的衣领,都是他放纵的结果,距离的拉近,他能够清晰地看到崔农眼底激动的情绪。 对方很想要报仇。 青年道:“字面意思,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崔农这才如梦初醒,松开了手,“这房子只有我一个人住。” 说完,崔农自嘲地笑了笑,这样的鬼地方,估计也的确是只有他一个住了。 “进来吧。” 崔农让开身,示意青年可以进里面谈。 青年朝崔农点了点头,将马匹栓在外面,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去,饶是青年有所准备,也因为里面的情况惊讶了一瞬。 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要更加的简陋。 仅仅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子,和一张椅子,椅子也是没有椅背那种,桌子上放了一个陶杯。 在房子的角落放了一个类似于煎药的炉子,上面有一个石锅,想来应该是崔农平日里自己做饭的东西。 “坐吧。”崔农把唯一一张椅子让了出来,自己坐到床上。 青年也没有客气,直接坐下。 坐下后,他开门见山道:“我们可以帮你对付姚家。” “条件是什么?”崔农的情绪已经冷静了不少。 这天下没有掉下来的馅饼,对方定然有其他的意图。 青年笑了笑,“不需要条件。” 崔农错愕地看着青年,随即摇了摇头,“我不敢相信你们,你们帮我报仇,却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图?” 没想到崔农看得这么清楚,青年目光微动,宽慰道:“你放心,我们的确有我们的目的,不过,并不需要你为此付出代价。” “我是太子殿下的人。”知晓了崔农的谨慎,青年干脆告诉了他身后的人的身份,“太子殿下知道了姚家的事情。” “所以才命我跑这一趟。” “太子殿下?”崔农猛地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和太子殿下扯上了关系,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张地抓了抓衣袍。 在百姓的眼中,天家总是具有威严的,更何况赵晋在民间的声名本就响亮。 于是青年眼睁睁看着原本还有些警惕的青年,瞬间变成了紧张。 崔农咽了咽口水,“抱歉,我,我刚刚不知道你是太子殿下的人。” 青年看得有些惊讶,摇了摇头,“无事。” 他原本是赵乾的暗卫,也清楚赵晋在民间的声名响亮。 百姓对天家有敬畏之心,但是畏多于敬,可在赵晋身上却恰好相反。 赵晋解决瘟疫,发现了土豆等物,又治理洪灾,平定叛乱,抵御立陇国的入侵,百姓们对赵晋更多的是敬佩。 所以,当初赵晋成为东宫之主,最为高兴的,除了站在赵晋这一边的属下外,就数这些百姓了。 “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姚家犯下的滔天大罪,但是因为姚家是世家大族,想要让姚家伏法,收到的阻拦不会小。” “所以殿下想要让你出面,直接去府衙击鼓鸣冤,他会帮你。” 青年站起身,也没有隐瞒崔农这里面的惊险,对方很聪明,同时也很渴望报仇是,所以青年赌,赌哪怕知道了其中的风险,崔农依旧会答应。 “好,”崔农深吸了一口气,“什么时候?” 青年笑了笑,看来,他赌赢了。 “现在跟我走,之后我也负责保护你。” 第五百三十八章 击鼓鸣冤 两人没有耽搁,在说好之后,青年就带着崔农离开了。 因为崔农不会骑马,青年干脆买了一辆马车,一路赶回汴州。 两日后,东宫。 默沉悄无声息地走入,“殿下。” 赵晋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显然已经习以为常,“嗯。” 低声应了一声,赵晋等着默沉开口。 “事情已经办妥了。” 赵晋抬起头,“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也派了五个人保护崔农,一个在明,四个在暗。” 赵晋点点头,问道:“什么时候。” 默沉报了一个时间。 “准备一下,待会提前半个时辰出去。” “是!” 下午,赵晋批阅完奏折后,瞧了瞧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他去换了一身衣服,便带上青一和两个东宫侍卫出了东宫。 快要走到东宫门口时,太子长史迎面走来,“下官参见太子殿下,殿下这是要出去吗?” “嗯。”赵晋微微颔首,单手负在身后,“出去逛逛。” 他没有多说,对方也连忙让开了位置让赵晋出去。 出了东宫,到了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后,赵晋就下了马车,不紧不慢地在街道上走着。 “公子。”青一突然朝前走了两步,靠近赵晋耳边低声耳语了两句。 赵晋扬了扬眉梢,微微点了点头,他没有立刻调转方向,而是又逛了一会,不经意般道:“这里也太多人了些。” “公子,那边的话人少一些。”青一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成,那就走那边吧。” 与此同时,汴州城的府衙门口。 暗卫将崔农送到府衙附近后,就隐身在暗处。 崔农咽了咽口水,朝府衙门口走过去。 府衙门前的衙卫看到靠近的崔农,上前厉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我要击鼓鸣冤。”崔农虽然紧张,但是终归是想要报仇的欲望更强烈一些。 “我要击鼓鸣冤。”崔农又说了一遍,语气和态度比方才要更加强硬了几分。 衙卫皱起眉,其中一个恶声恶气地道:“等我们进去禀报。” 听到这话,崔农只觉得好笑至极,什么时候击鼓鸣冤,还需要人进去先告诉府尹? 崔农直接朝旁边的大鼓冲了过去,在衙卫反应过来前,拿起放在一边的鼓槌,用力敲了下去! “咚!” 沉闷响亮的鼓声响起。 府衙门口的几个衙卫脸色极其难看,但是崔农已经击响了大鼓,他们再阻拦也没有了用。 崔农没有管身旁的几个衙卫,不断地敲着大鼓。 鼓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府衙内有小吏走出来,“谁人在击鼓?” 崔农这才停下了动作,转头望去,“是我。” “跟我进来吧。” 府衙升起了公堂,府尹坐在上首,一拍惊堂木,“下方所跪何人?” “草民崔农。”崔农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行了一礼。 又是一下惊木堂响起,“那你何故击鼓鸣冤?要状告何人?” 崔农猛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道:“草民要状告姚期然!” 此言一出,上首的府尹当场惊住,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说你要状告何人?” 方才的威严瞬间荡然无存。 看到这一幕,崔农的心顿时跌落了谷底,但是想到青年说太子殿下会帮他,崔农又强自打起精神来。 “草民要状告姚期然。”崔农又重复了一遍。 “两年前,姚期然看中了我家的田地和宅子的那片地,想要以极低价格,强买强卖,我们不愿意。” 崔农的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恨意,“可那姚期然,他竟然找来打手,将草民的父母生生打死,又抓了草民的妹妹回去当侍妾。” “若非当时草民去了镇上,恐怕也得丧命在姚期然手中!” 原本他是想要去状告姚期然的,只要府尹是个好官,他就有希望,至少能够将妹妹救出来。 他想办法见了一次妹妹,但是没能将对方救出来。 当时他告诉了妹妹自己的打算后,对方坚决反对,姚家太过势大,她不相信一个府尹胆敢跟姚家作对。 “大哥,你赶紧走,赶紧走,我会想办法自保的,至少,至少我没有性命之危,你不要让他们发现你。” 崔农当时无法,只好离开,但他没有离开汴州,他放心不下。 每日都会抽空去打听姚府的消息。 谁知道,谁知道有一日却得知了妹妹的死讯。 他甚至不知道,也不明白,妹妹究竟是怎么死的。 可崔农明白,他太弱小了,根本没办法报仇,只能暂时离开汴州。 否则,一旦被姚期然得知他的消息,他恐怕活不下来,更加不用谈报仇了。 崔农将这些事,悉数道出。 “这,”府尹咽了好几次唾沫,神情焦急又慌张,几次示意崔农不要再往下说了,奈何崔农全当没有看到。 府尹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这,你这证据不足啊,这证据不如,如何能告?” 崔农听出了对方的推脱之意,却依旧道:“当初这件事,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他俯下身,磕了一个响头,“府尹大人,您只要派人去村里问上一遭,便能有答案,草民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闻言,府尹张了张嘴,却也明白无法再用“证据不足”当借口,青年所提供的这些,已经足以让他接下这个案子,派人去调查了。 但是…… 府尹站起身,走了下来,站在崔农的面前,压低声音道:“这,崔农啊,你还是回去吧。” “大人!”崔农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府尹,“大人的意思是,不愿意接草民的这个案子?” 府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叹道:“你说你当初也知道厉害,都离开汴州了,好端端的,回来做什么?” “草民每日闭眼都在想报仇,所以想要回来,想要讨回一个公道!” 崔农的眼珠子都泛着猩红的血丝,“大人,您是不愿意接这个案子吗?” 府尹顾左右而言他,虽然没有正面拒绝崔农,但是他的态度显然已经说明了他的答案。 他不愿意接崔农的这个案子。 第五百三十九章 身首异处 “崔农,你回去吧,这不是你能够告得了的。”府尹摆了摆手,转身想要离开。 崔农高声厉喝,“府尹大人,什么叫告不了?他姚家犯了法,难道就能够逍遥法外吗?!” “皇家犯法尚且会受罚,”崔农几乎豁出去一般,“姚家的人犯了法,就能够不受惩罚?!” 府尹面色大变,猛地转身,伸手指着崔农,浑身都在发抖,“你,你,崔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草民难道说错了吗?”崔农站起身,许是被怒火冲击,本来面对府尹还有些害怕紧张的崔农现在半点都不惧。 他直直地与府尹对视,“不然,为何状告不得?他姚家能够杀人犯法,强占民田,我就告不得?!” “崔农!姚家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以为你能够告得了姚家?!” 府尹狠狠地一甩袖子,“就算本官接下你这个案子,能不能真的处罚得了姚期然还是两说,但是你我定然都没有好下场!” “你知道那姚期然是谁吗?姚家老太爷的嫡长孙!” 府尹的声音带着对姚家的害怕。 他哪里敢接姚家这个案子?只怕接下后,他脑袋上的这顶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崔农梗着脖子,“那又怎么样?” 见崔农现在根本半点都不惧怕姚家,铁了心要状告姚家,府尹的语气也很不好。 “崔农,要么你现在离开,本官看在你属实可怜的份上,今日的事,不会让它传到姚家的耳中,你赶紧离开汴州,还能有条活路。” 府尹冷着脸,“但如果你执迷不悟,就休怪本官先治你一个大闹公堂的罪名!” 不等崔农开口,府尹又继续道:“崔农,姚家那可是百年的大族,不知道多少人在朝为官,你以为姚家知道你的存在后,还能让你活着吗?” “你先走状告了姚家,只怕没两日,你就会身首异处!” …… 赵晋带着青一和两个东宫侍卫经过府衙门口时,心念一动,脚步一转,朝府衙走去。 不等衙卫上前来阻拦,青一已经拿出了太子令牌。 衙卫一看,顿时冷汗直冒,连忙跪下行礼,“小人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赵晋脚步不停,丢下一句后径直朝里面走去。 门口的衙卫想不明白赵晋怎么突然来了府衙,待赵晋走进去后,他们连忙让人去通知府尹。 只是,府衙内的小吏和侍从还没来得及告诉府尹,赵晋已经被公堂吵闹的声音吸引。 凭着太子令牌,赵晋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公堂门口,也将府尹的最后一句话收入耳中。 俊逸的脸庞上顿时覆上一层寒霜,“什么身首异处?” 泛着寒意的声音让公堂内的众人悚然一惊。 府尹抬头看过去,看清来人时,眼前一黑,“太,太子殿下?” 他慌忙行礼,而没有看到旁边的崔农眼前一亮。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赵晋走近了几步,视线落在崔农身上。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赵晋点点头,示意对方起来。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赵晋环顾了一圈,“这是在升堂?” 府尹勉强挤出一出笑容,隐晦地瞪了一眼崔农,警告对方不要轻举妄动。 “嗯?”赵晋的鼻间哼出一个音节。 “这,下官方才的确是在升堂,这不,刚刚结束。” “那什么身首异处?” 府尹的额角冒出细细密密地汗珠,神情慌张,“这,这说的是鸡鸭呢,这人刚刚状告他的鸡鸭莫名其妙被人宰了。” “太子殿下!”府尹的话音刚刚落下,崔农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府尹的眉心一跳,厉声叱喝道:“你做什么?本官刚刚不是已经说了会让人去查,如此小事,岂能麻烦太子殿下?!” 说着,便让衙卫上前来将人押下去。 “太子殿下!不是什么鸡鸭!是姚期然!” 衙卫上前来扣住崔农的双臂,而崔农不愿意走,但是他如何能够拗得过两个人高马大的衙卫? 硬生生被拖着朝后走的时候,崔农近乎凄厉的声音响起,“姚期然为了强占草民的民田,害得草民家破人亡啊!殿下!” 赵晋的脸色骤然变得冰冷,“宁青!” 青一会意,与其中一名东宫侍卫迅速上前,将崔农从衙卫的手上解救了下来。 “殿下。” “不必害怕,说清楚。” 崔农喘着气,将方才告诉府尹的事情,重复了一遍。 赵晋虽然早已经知道,可如今听到当事人一五一十告诉他的时候,心头难以避免地涌现了一股愤怒。 再联想到方才府尹的话,赵晋如何不明白,府尹方才是在威胁崔农,不让他状告姚家,将此事说出去。 “府尹大人当真是好大的官威!” 府尹脸色发白,连忙跪了下去,“太子殿下,下官冤枉啊!” “冤枉?”赵晋冷笑了一声,反问道:“何处冤枉?这是一桩小事?” “家破人亡也是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屠族灭宗吗?!”最后五个字,赵晋几乎是从齿间挤出来的。 府尹白着脸,嘴唇动了动,声音很低,“下官,下官哪里敢接下姚家的案子啊。” 声音虽然很小,但是赵晋五感敏锐,离府尹的距离近,将这句话悉数收入耳中。 “如何不敢接下?” 赵晋反问了一句,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府尹,“姚家既然犯了事,那便要查!” 府尹抖了抖嘴唇没敢说话。 见状,赵晋气笑了,“府尹,孤不是在和你商量,只是在通知你,要么,这汴州府尹的位置,现在就换一个人来做。” “要么,你将功折罪,将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府尹浑身瘫软,这哪里是什么选择,不管他选了哪个,头顶上这个乌纱帽,都是保不住了。 “下官,下官定然会将这个案子查得水落石出。” “这件事,孤会协助你们调查,而且,你说得对,姚家毕竟是世家大族。” 赵晋扬起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笑容,“孤会派楚肖与你一同调查。” 第五百四十章 开门见山 姚家。 赵晋命刑部侍郎楚肖与府尹一同负责崔农案件后,府尹当即命人给姚家递去了消息。 收到消息后,姚成玉立刻将姚期然叫来了。 “爹?”姚期然过来时,还有些困惑,因为他今年要参加会试,家中的人都会注意不让他被旁的事情分神。 “期然,两年前,你是不是抢了一户崔家的农户的田地和房子?” 姚成玉此话一出,姚期然更是疑惑,他回想了一下道:“应该是吧。” 前两年,他收了不少田地,里面似乎有一户是姓崔的。 “爹,怎么了吗?” 姚成玉皱起眉,“为父跟你说过什么?做事不要留后患,现在那崔家的儿子崔农,已经状告到府衙去了!” “崔农?”姚期然对这件事显然已经印象不太深,听到这个名字,甚至回想了一下,才隐约记起这件事。 “爹,这个崔农应该是当时的漏网之鱼,当时没有看到他,后来一直没有看到他出现,我以为他怕了,已经逃了,就没有再管。” 现在看来,对方怕是一直隐忍着,找机会报仇。 姚期然轻“啧”了一声,“爹,这府尹没有接他的案子吧。” 其实姚期然并未太放在心上,不过区区一个府尹罢了,料想也不敢得罪他们姚家。 “哼。”姚成玉哼了一声,“他是不敢接。” 不等姚期然松了口气,姚成玉猛地一拍桌案,“但是太子殿下要他接下来!” “太子殿下?” 被姚成玉的动作吓了一跳的姚期然,刚刚回过神来,又因为对方的话怔愣在当地。 不过是一件小事,怎么和太子殿下扯上了关系? “当时太子殿下不知怎么的,正好经过,就来府衙看了一眼,撞上了崔农击鼓鸣冤。” “这也太巧了些。”姚期然脱口而出道。 姚成玉点点头,“这崔农,可能是太子殿下找来的。” 顿时,姚期然想到了这些日子,赵晋一直和各个世家大族掰扯科考改革一事。 一旦科考改革成功,可能今年的科考都会受到影响。 姚期然脸色不大好看,“所以,太子殿下挑了姚家下手?” 闻言,姚成玉脸上也带着怒气,但是他没有说太多,让姚期然知道太多,反而影响了他。 “你当初有没有收拾干净?” 姚期然点了点头,“爹,应该没有留下什么马脚。” 姚成玉沉吟片刻,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不用想太多,这件事与其说是那崔农要报复我们姚家,不如说是,太子殿下将拿姚家立威风。” 他们都明白,他们真正的敌人不是崔农,而是赵晋。 姚期然轻吸了口气,心里明白轻重,他如今怎么掺和,也帮不了忙,“是。” 等姚期然离开后,姚成玉叫来自己的心腹,低声耳语了几句。 “先去弄清楚崔农手上有什么证据,然后去封村子里的人的嘴。” 姚成玉猜崔农手上应该没有证据,否则,赵晋早已经直接下手,不会再给机会让府尹给他们通风报信。 那么,对方最大的倚仗应该是人证。 这种事情,哪怕闹得不大,同一个村子里的人,怎么也会知晓。 “是。” 心腹犹豫了一瞬,问道:“大人,可要直接将崔农给……” 他抬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不用,赵晋肯定派了人保护崔农,我们的人直接对崔农动手,反而容易给赵晋留下把柄。” …… 刑部尚书知晓楚肖被派遣去协助府尹调查崔农一案时,久久没有说话。 半响,他重重地叹道:“看来,殿下真的是铁了心啊。” 楚肖虽然是刑部的侍郎,但却是寒门士子出身。 这次赵晋的提议,朝堂中的寒门士子,无一不支持赵晋,甚至现在,这些出身寒门的官员,几乎都已经站在了赵晋这边。 寒门士子虽然人数不多,但是能够在世家排挤之下,依旧留在朝堂中,无一不是人精,更遑论做到三品官位置的刑部侍郎。 刑部尚书心生无力,这一次,怕是世家要输了。 翌日,楚肖提前将刑部内的事情交接好后,便去了汴州城的府衙。 府尹早早就等着楚肖前来。 他们二人同为正三品的京官,可楚肖身处六部,与他一个府衙的府尹,自然不同。 汴州城内的贵人多如烟海,这府尹可是一件苦差事。 “楚侍郎!”一看到楚肖,府尹立刻扬起笑脸,迎了上去。 楚肖回了一礼,淡声道:“陈大人。” 府尹姓陈,陈家也是一大世家,不过,比之汴州城内的一流世家,还是差了一些。 “崔农可有递交什么证据?”楚肖开门见山,没有半句废话,直接问起了案情。 府尹的脸色微僵,“楚大人,不如我们先进去,好好了解一下案情,然后再商量一下如何处理?” 闻言,楚肖微微拧起眉头,“昨夜我已经连夜将整个案子了解了一番。” 所以方才才会一语中的,直接询问最为关键的证据,因为他没有发现崔农是手上有什么证据。 话虽如此,楚肖并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他抬脚朝里面走去,顺了府尹的意。 两人来到偏厅,落座后,楚肖问道:“陈大人,现在我们可有什么证据?姚家是否知晓此事了?” “这证据,嗐!”府尹重重地叹了口气,“问题就在于,这崔农,没有交什么证据上来。” “至于姚家,应该是还不知晓,太子殿下嘱咐过,让人不要泄露消息出去。”府尹睁着眼睛说瞎话。 楚肖沉吟片刻,“没有证据,除此之外,他可还有再说什么?哪怕他手上没有证据,他应该也知道一些线索。” “他说,当年的事,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们去问,就知道了。” “这有人证,倒也可以了。” 楚肖当即道:“那便让人速速去崔家村取证!” 府尹干笑了两声,连忙拦下了楚肖,“楚大人,此事还得再商议,再商议啊!” “哦?陈大人可是有什么更好意见?不妨与我说一说。” 第五百四十一章 强硬 “这更好的建议谈不上,就是……”府尹舔了舔嘴唇,“楚大人,依我看啊,这件事总归是证据不足。” “又何必得罪姚家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呢?” 最后一句话,府尹说得很小声。 楚肖的神情一瞬间就变了,“陈大人。” 暗沉的声音几乎是从楚肖的牙齿间挤出来的。 “陈大人,这可是好几条人命!我们是要负责把案子查清楚的,如此重案,轻描淡写地掠过,你我哪里对得起头顶上的乌纱帽?!” “如果人人都如此,那百姓岂不是没有了活路?!” 府尹干笑两声,“楚大人言重了,何至于没有活路?” “呵,有什么活路?人人都只知维护世家大族,朝中官员的利益,那还需要什么父母官?” 楚肖没有半声客气,直接呛了府尹一通。 府尹的脸色极为难看,楚肖只差没有指着他的鼻子骂了,这里的能算得上父母官的,可不就只有他这个汴州城的府尹? 偏偏他又无处反驳! “楚大人,本官看,我们还是商议一下怎么查崔农这个案子吧。”府尹明智地没有再提方才的话,直接岔开了话题。 崔农手上没有物证,最好的选择,便是派人去取人证。 楚肖再次下令时,府尹没有再反对,手指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手背,目中微闪。 希望姚家已经办妥了吧。 …… 前去崔家村的,不仅仅有汴州府衙的衙卫,还有楚肖自己在刑部的下属。 府衙的衙卫没敢动什么歪心思,不说楚肖的那些下属,都是一些武吏,死死盯着他们,再说楚肖乃是刑部侍郎,看起来也不是好糊弄的。 给他们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再这种情况下糊弄楚肖。 一行人刚刚来到崔家村的村头,有在外面游荡的小孩看到穿着官服的衙卫和武吏,顿时吓得四处奔逃。 “爹,娘!有官府的人!” 这一下,他们人还在村头,整条村的人都已经知晓了。 一名武吏冷笑了一声,“这身官服可真是出名。” 那些衙卫自然听出了武吏的嘲讽之意。 平日里与百姓接触最多的,自然是府衙和这些衙卫,这会小孩看到穿着官服的人就吓成这样,不用问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虽然顾忌这些武吏背后的楚肖,捕头的脸色却也变得难看,“不过是些小孩子,看到生人害怕不是很正常?” 这话硬生生无视了方才小孩奔逃时口中喊的“官府的人”。 武吏也懒得与这些人计较,这府衙在普通百姓心中,与那地痞流氓和恶霸,想来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走吧,先去崔农家附近问问。” 他们来之前就已经打探清楚了崔农原本家所在的地方。 而且,这一处地方很好找。 为首的武吏眯着眼睛看着这座与整条崔家村格格不入的宅子。 这里的位置很好,虽然在村子里,但是与其余不少房子都有些距离,且傍山临水,景色也好看,难怪姚期然会抢了这块地方,建了这么一座宅子。 想来,崔农原本家里的条件应该也还算不赖。 “这附近怎么连一户人家都没有?”捕头不悦地皱起眉,“难不成当初崔农的家建得离人群这么远?” “是原来就没有,还是后来没有可都还说不准。” 为首的武吏呛了一句,然后带着在场的七八个武吏,去离这里最近的一户农户家中走去。 十来名衙卫有的不忿,有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露不忍。 捕头忍了又忍,面容甚至有几分扭曲,好半响才咬着牙,领着衙卫跟在这些武吏的身后。 一行人走了将近一刻钟,才终于来到离这里最近的农户。 走到此处,四周的房屋都多了起来,虽然杂乱无章,也不全然都是挨着的,但是距离都较近,叫一嗓子就能听到。 此时,崔家村的人大多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一个武吏选了一家看起来环境稍稍好些的农户,敲门喊人,“有人在家吗?” 武吏大声喊道。 里面却没有人出声。 “大人,好像没人。”武吏喊了一会,没有得到回复,挠着脑袋扭头对为首的武吏的道。 对方眯起眼睛,没有应答,而是抬脚走了过去,“我是刑部的武吏,我们调查一个案子,想要问你们一些事情,没有恶意。”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此案关系到好几条人命。” 里面忽然传来了一些动静,武吏和衙卫面面相觑。 半响,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来,是一个中年男子,“你们,你们只是问些事情?” 为首的武吏挤出一抹笑容,尽量放缓了声音道:“对,我们只是想问一些事情,你们不用害怕。” 然而,他本就长得有些凶神恶煞,这样挤出一抹笑容,看起来反而更加恐怖。 他眼睁睁看到,自己话音落下后,对面的男子打了一个寒颤,因为害怕不敢关门,眼底已经流露出了后悔。 像是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开门。 为首的武吏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看来他真的不适合干这事。 一个长得比较和善一些武吏忍着笑,走了过来,“你真的不用担心,他就只是长得凶了一点。” 中年男子咽了咽口水,打量了他们半响,才颤巍巍地将门彻底打开,“那,那你们进来问吧。” 众人舒出一口气,陆陆续续走了进去。 衙卫和武吏加起来将近二十人,一进去后,整个房子都变得狭窄。 房子里还有一对老人,他们拘谨地坐在椅子上,看到一大群穿着官服的人走进来,颤颤巍巍地起身,想要将椅子让给他们。 为首的武吏快步走过去,将他们按在椅子上,“不必客气,你们坐着就好。” 最后进来的是中年男子,他没敢关门,站到自己父母旁边,“你们,你们想问什么?” 那名长得比较和善的武吏轻声问道:“你们可知道崔农?” 其余几名武吏紧紧盯着这三人,一直注意着他们的神情。 三人的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第五百四十二章 崔家村 然而,中年男子开口却道:“崔农?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话落,他又看向自己的父母,“爹,娘,你们有听过吗?” 两位老人将头摇得犹如拨浪鼓一般。 “这,”中年男子有些无奈地道:“我们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是吗?”将他们神情收归眼底的武吏笑了一声。 听到这一声笑声,中年男子紧张地抓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干笑道:“的确是没有听说过。” “可是这崔农,乃是崔家村的人,原本就住在那座宅子的位置。”武吏抬手一指,方向正是姚家在此处建成的大宅子。 “这……”中年男子还想要编一些理由出来搪塞过去,支支吾吾了半天。 旁边坐着的老伯,突然站起身,将方才说话的武吏朝外推去。 “走!你们赶紧走!别逼我们了!” 老伯声音苍老而凄厉,“我们也只是想好好活着,你们别逼我们了,我们不能说!” 年纪已大的老伯自然是推不动长得五大三粗的武吏的,只是对方不敢与老伯推搡,怕一不小心将人推倒后给伤到了。 站在旁边的衙卫却皱起眉,神情不善地厉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谁给你们的胆子……” “闭嘴!”为首的武吏扭头呵斥了一声出声的衙卫,又警告地瞥了眼捕头。 转回头时,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本就凶神恶煞的面容看起来更加吓人。 目光从无措的中年男子,害怕又愤怒的老伯以及哀叫哭泣的老妇人身上扫过,“我们走吧。” 话音落下,他直接带头走了出去,剩下的武吏面面相觑,跟在他的身后离开。 房子里一时只剩下了农户一家和一群衙卫。 捕头咬了咬牙,从这三人的反应中他也隐约明白了什么,挥挥手,直接带着衙卫离开了。 等一行人走了之后,三人直接瘫倒在地上,脑袋上大汗淋漓。 此时,里面的房门被悄悄打开,一个妇人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见人都走了之后,连忙跑了出来。 “夫君,公公,婆婆,你们没事吧?”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没事。” 原来方才妇人和孩子,被他们特意藏在了房间里。 武吏和衙卫离开后,又去了好几家农户,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有一个独居的老人叹了口气,“你们也不用白费力气了,没用的,昨天有人专门过来交代过,要是有人敢泄露半点消息出去,崔家村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是姚家的人?”为首的武吏冷着脸问道。 老人摆了摆手,拄着拐杖往屋里走,“这老头可不敢说,若是只有老头一个人也就罢了,可这关系到崔家村几百条人命,老头可不敢开这个口啊。” 武吏深吸了口气,没有再逼问,心知今日是不可能找到人证了。 “回去吧。” …… “嘭!”楚肖听到武吏的禀报后,惊怒之下,手上的茶杯直接摔在了地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楚肖气得手都在发抖,“简直是目无王法!这些人可还将陛下,将调至殿下,将赵国的律法放在眼中?!” 虽然知道这件事不会太顺利,但是楚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人,已经胆大包天至此! 竟然直接拿整条崔家村的人的性命来威胁他们! 武吏不敢说话,安静地垂首站在下面。 坐在旁边的府尹却是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叹了口气,劝慰道:“楚大人还是莫要太过动气了。” “我们再想别的法子便是。” 楚肖站着冷静了一会,回过神来,很快发现了不妥之处,“那老伯说的是昨日?可本官记得,这个消息,太子殿下特意嘱咐过不能泄露。” “除了太子殿下,击鼓鸣冤的崔农,本官,府衙的人,和尚书大人知道后,不应该再有人知道。” 此话刚出,楚肖自己便愣住了。 太多人了。 府衙的人,他被派来协助府尹,虽然一直没有言明是什么案子,但是也难免会引起人的注目。 知道的人,着实是不少,虽然太子殿下下令不允许消息外传,可人多口杂,传出去也是在所难免。 可楚肖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楚大人呐。”府尹也想到了这一点,心里更是有恃无恐,“这知道的人这么多,姚家人得到了消息,恐怕也是难免的。” “再者,这崔农,也有可能是在说谎。” 府尹眼睛一转,“总不能崔农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不是吗?” 楚肖冷冷地瞥了眼府尹,“姚家收到消息,可能在所难免,可这是不是知道得太快了?” 消息传出去,总需要时间,昨日发生的事,结果姚家昨日就反应过来,然后派人去善后。 至于府尹的最后两句话,楚肖直接无视了。 府尹一噎,“话虽如此,可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我们也不好下定论。” 闻言,楚肖闭了闭眼,他虽然不喜这府尹,可对方所言不错,现在他们手上没有任何证据,连将姚期然暂且下狱都不成。 没有足够的理由和证据,不可能从姚家带走姚期然,如此一来,想要从姚期然身上下手,恐怕也难。 与楚肖的苦恼不同,在得知了刑部和府衙的人在崔家村无功而返后,姚成玉便得意不已。 “哈哈哈,我倒是要看看,这样一来,他们还能有什么证据指控我姚家。” 姚成玉摩挲着手指的玉扳指,神情很是高兴。 “记得派人小心盯着,要是崔家村有人敢动了开口的心思,直接收拾了。” “是。” “哼。”姚成玉冷哼一声,“楚肖也好,太子殿下也好,他们再想动我姚家有如何?没有物证,现在人证也没有了,崔农这个案子,便废了。” “想要杀鸡儆猴,也得看看,殿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杀掉这只鸡。” 姚成玉一拍桌案,玉扳指与桌面相撞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因为崔家村的人的缄口,崔农手上又没有什么有说服力的证据,整件案子,刚刚开始便陷入了瓶颈。 第五百四十三章 点明 东宫。 赵晋眉目沉着,拟定了科考改革的一项项措施后,又逐一修改。 当日他与龚解所言,没有半分虚假,留下极少的推荐名额,便是他的让步。 世家大族想要直接参加会试,绝无可能。 端坐在长案前的青年,一袭四爪龙袍,身上的威严与日俱增。 “殿下。”侍从进来禀报时,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 赵晋并未抬头,俯首轻轻吹了吹刚刚写完的纸张上的墨汁,“何事?” “刑部侍郎楚肖大人求见。” 赵晋动作微顿,接着淡声道:“让他进来吧。” “是。” 赵晋并未将写满了科考改革的措施的纸张收起来,上面的墨汁还未干,赵晋干脆将它摊在桌面上晾着。 楚肖很快就走了进来,垂着头,恭恭敬敬地行礼,“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 “谢殿下。” 赵晋抬眸,双手搭在膝盖上,“今天你应该去府衙与府尹一同查崔农的案子,进展如何?” 楚肖站直身,眉间紧紧皱着,“殿下,实不相瞒,下官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闻言,赵晋并不意外,甚至笑了笑,“看来进展并不顺利。” 楚肖摇了摇头,苦笑道:“何止是不顺利,简直是毫无进展。” 按照他原本的猜想,只要今日能够在崔家村找到人证,有了证据,哪怕未能直接定案,也能先将姚期然抓捕。 谁知道,这第一步,就已经被扼杀,让楚肖对此案束手无策。 无奈之下,他只能来寻赵晋。 他查不到的东西,赵晋不一定查不到。 “崔家村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当人证?”赵晋扬了扬眉梢,又补充道:“还是说,甚至无人愿意提起此事?” 楚肖惊愕地看着赵晋,呆愣道:“殿下已经知道此事了?” 话落,他又忍不住叹道:“殿下重视这个案子,想来也一直关注着,下官才疏学浅,让殿下失望了。” 他很清楚,崔农这个案子,是赵晋与世家大族的一场博弈,赵晋胜了,这科考改革才有可能推行。 如今赵晋点名让他与府尹负责,显然是看重他,才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这才第一天,有什么好失望的。”赵晋拧起眉头,屈指敲了敲桌案,“姚家势大,这一次你面对的还不仅仅是姚家。” “所有世家大族一定程度上都会给姚家让路,或者帮忙,定然是不好对付的,这案子,也不好查。” “孤既然点了你负责这个案子,就意味着认为你有这个能力解决。” 赵晋略带着些不满地道:“你说这话,倒才是真的让孤失望。” 哪怕楚肖真的没办法查清楚这个案子,赵晋也不会说什么,他早已经留了后手,这个案子交给楚肖,更多的是给楚肖的一个考验和锻炼罢了。 但是若是直接轻言放弃,赵晋便是当真要重新考虑对楚肖的看重了。 楚肖猛然醒悟过来,连忙拱手道:“是下官着相了。” “说说你的想法吧。” “府尹有问题。”楚肖斟酌片刻后道:“他应当是站在了姚家那一边,一直在阻挠下官调查此案。” “姚家能够这么快知晓消息,定然不可能是因为人多口杂将消息传了出去。” 若是如此,姚家无法在当日就将崔家村的所有人都威胁了。 赵晋点点头,“说得不错,继续。” 楚肖思绪翻转,“现在崔农的案子,最好的突破点是崔家村的人,但是现在已经被他们给堵上了。” “另一个突破点,姚期然,因为对方备考会试,近来很少出来,且我们手中没有证据,很难从姚家手上将姚期然押回府衙审问,所以这条路也被堵上了。” 赵晋笑了笑,伸手端过桌案上放着的茶杯,抿了口茶水,“继续。” “所以,现在剩下的突破点,唯有从姚家的其他人和府尹身上下手。” 楚肖舔了舔唇,原本还有些混沌的思绪,不断变得清明起来。 来之前他还觉得自己对这个案子束手无策,兴许会让殿下失望,可方才被殿下那番话刺激,绞尽脑汁思索这个案子后,倒是逐渐发现了其中一些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而且,姚家人虽然堵住了崔家村这个突破口,可他们堵得并不牢固,也不可能牢固。” 楚肖的眼睛微亮,语速也快了许多,“现在可以一边让人注意和调查府尹和姚家人的来往,一边想办法撬开崔家村的人的嘴。” “说得不错。” 茶杯和桌案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赵晋抚掌笑道:“孤果然没有看错人。” “你的思路是对的,按照你想的去做就行,若是人手不够,可以奏报上来,来东宫借人。” “下官多谢殿下!”楚肖高兴不已,又朝赵晋拱手行了一礼,原本有些蔫蔫的颓丧一扫而空,整个人跃跃欲试。 赵晋笑了笑,这也是他喜欢任用和重用年纪较轻的人的原因。 年长者虽然经验足,办事稳妥,但是有时候却太多稳妥了,少了一腔热血,各个都滑不留手,过于圆滑。 而年轻者,虽然没有那么丰富的经验,但是大多又有着一腔热血,又有一股冲劲,只要成长起来,好好培养,便会是一位好官员。 “府尹和姚家人那边,既然姚期然没办法动,可当年办这些事情的,可不是只有姚期然一个人。” 楚肖很快反应过来,“那些充当刽子手的下人。” “没错,想要抓到这些人,还是比较容易的。” “还有,”赵晋提醒了一句,“姚家和那些世家大族,不可能坐以待毙,你要小心他们的反击。” 楚肖神情微凛,“下官明白,请殿下放心。” “嗯。”赵晋应了一声,突然将手指按在了自己面前的纸张上,将它朝前一推,“过来看看这个。” 楚肖上前走了几步,低头正好能够将纸张上的字看清。 待他反应过来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后,情不自禁地伸手按在了纸张上。 赵晋此时已经收回了手,打量着楚肖的反应。 第五百四十四章 叩谢 楚肖按在纸张上的手,随着时间的推移,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他忍不住捏住纸张,将其拿了起来。 见状,赵晋也没有阻拦。 半响,楚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将胸腔内翻涌的情绪压下去,“殿下。” 他重新将宣纸放下,朝后退开三步,一撩衣袍,双膝跪了下来,“下官代赵国的寒门士子,叩谢殿下的大恩大德。” 赵国以世家立国,世家大族的地位在赵国尤为显赫。 与之相对的,是寒门士子的寸步难行。 出身世家大族的士子,苦读十载后,抬手便能摘得那果实,登上龙门。 而寒门士子,哪怕寒窗苦读二十年,不谈能不能摘得果实,可能连踏入会试考场的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偏偏于寒门士子而言,千金难求的名额,不知要多高才识才能获得的名额,在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眼中,不过唾手可得,甚至明明是纨绔子弟,胸中无半点文墨,也能参加会试。 寒门士子所求,不过是希望毕生所读诗书有可用之处,不过是想要一扇窗,而如今,赵晋要为天下的寒门士子,开一扇门。 赵晋浅叹了一声,起身将楚肖扶了起来,“起来吧。” “英雄不论出身,在孤这里,才识品性,才是一等的重要。” 赵晋此话,是真心话,也是承诺。 楚肖从东宫离开后,满腔热血无法平复。 他是朝堂上第一个向太子投诚的寒门士人,想来,也是第一个看到了太子殿下详细的科考改革措施的人。 想到此处,楚肖就难掩兴奋。 “来人,你们……”楚肖叫来自己的心腹,让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与自己交好的几个寒门出身的京官。 太子殿下没有让他保密,无疑是默认了他可以将此事告诉别人。 楚肖胆敢保证,只要寒门士子知道了太子殿下要推行的政策,一定会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站在殿下这一边。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太子殿下兴许不是伯乐,但是他给所有的寒门士子一个遇到伯乐的机会。 翌日一早,楚肖一面嘱咐人去密切注意府尹和姚家人,一面自己亲自去寻了崔农。 崔农住在赵晋安排的地方,是一处小院子,不大,但是防守特别严密。 楚肖进去的时候,看了看四周的守卫,再想到暗处兴许还有不少人守着,放下心来,至少崔农的安危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楚大人。”崔农有些紧张地朝楚肖行了礼,只是他本不懂这些文人的礼节,学着拱手,又学不对,看起来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楚肖素来神情严肃,板着一张脸孔,此时面对崔农却是缓和了神情,将对方扶起来。 “不必多礼,本官来,是想问些事情。” “大人只管问,草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崔农心知楚肖是要为他昭雪的,又是感激又是紧张。 “哎,昨日,本官派人去了一趟崔家村。” “怎么样?”崔农心急地问道:“有找到人证了吗?当年这件事闹得很大,村子里的人基本都知道。” 楚肖有些怜悯地看着崔农,摇了摇头。 楚肖这一动作,犹如一盆冷水,直接浇在了激动的崔农头上。 “他们不敢?”崔农愣愣地,低声喃喃道:“也是,姚家毕竟势大。” 这次哪怕能够拿了姚期然,那么庞大的姚家,也未必就会倒下,到时候,为他作证的人,无疑会被报复。 崔农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他们不敢也是应该的,总不能为了给我昭雪,让他们一家老小都受累。” “没有人愿意说出当年的真相,他们避而不谈。” 崔农再次怔愣住了。 楚肖深吸一口气,“姚家的人,应该提前警告了他们,说如果他们有人敢说,就让整条崔家村都付出代价,不放过任何一个人。” “姚家,姚家……他们真的是,他们哪里是人啊!那山上的老虎都没有他们可怕!”崔农浑身发抖,又惊又惧又怒。 “你先冷静一些。”楚肖伸手拍了拍崔农,“不管怎么样,这个人证,是不能少的。” 否则,哪怕能够治了姚期然的罪,也不能让姚家伤筋动骨。 崔农的嘴唇动了动,“可我总不能让整条崔家村都付出代价。” “放心,不会。” 楚肖冷笑了一声,“姚家做下的恶事,可不止这一件,也没有多少个干净的人,全部挖出来的话,哪怕现在姚家是庞然大物,到时候也得轰然倒塌。” “彼时姚家还想报复,无异于痴人说梦。” 崔农睁大了眼睛,“姚家当真……” 楚肖点了点头,想了想,干脆搬出赵晋,“你放心,无论如何,太子殿下也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闻言,崔农呼吸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长长舒出一口气,“太子殿下,当真是我们的大恩人。” “本官这次前来,是想要询问一下,崔家村的哪些人,比较容易说服他们?” 百姓对官府和那些世家大族,骨子里就带着害怕,想要说服他们相信他们不会让姚家向他们寻仇,撬开这些人的嘴,算不上容易。 所以楚肖得要挑一些,容易开口的。 “崔铁是崔家村里独居的一个老头,他的儿女都是被那些贵人害死的,也素来心软,会比较容易被说服。” 崔农又说了几户人家,不是嫉恶如仇的,就是比较心软善良,或者原本与他家的关系就很好的。 话落,崔农带着几分紧张地问道:“你们,你们不会让他们出事的吧?” 楚肖将人记下后,安抚了对方几句,“放心,不会。” “大人!大人!不好了!” 楚肖留在外面院子的武吏跑了进来,“大人,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楚肖拧着眉,朝门口走了几步。 武吏喘着粗气,“刚刚府衙那边传来消息,姚家,姚家的人来了!” 楚肖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他们来府衙做什么?” “他们,他们要状告崔农污蔑姚期然!” 第五百四十五章 落入下风 楚肖和崔农尽皆怔愣住。 “你说什么?” 武吏又重复了一遍,楚肖的脸色极为难看,“他们手中有什么证据?” “据说是契约。” 武吏此话一出,崔农的脸色“唰”的一下失去了血色。 楚肖看在眼里,眉头紧紧皱起,“先回府衙,崔农,你与我们一同去,路上跟我说说这契约是怎么一回事。” “好。”崔农眼神有些发愣,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声。 楚肖带着人,火急火燎地赶回府衙。 路上,从崔农的解释中,楚肖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当初姚期然兴许是怕再生什么波澜,特意留了后手,弄了一份契约,写明是崔家将土地卖给他,双方钱货两清。 然而姚期然根本没有给一分钱崔家,直接拿着契约去崔家,强行押着他们按下了手印。 楚肖黑沉着脸,他总算是明白为何府尹会一心站在姚家这一边。 若只是因为担心得罪姚家,绝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毕竟,府尹太过帮姚家,无疑是与太子殿下作对,他害怕得罪姚家,不可能不怕得罪太子殿下。 可偏偏对方宁可得罪太子,也仍然要帮姚家。 如今看来,恐怕不是害怕得罪姚家,而是因为此事一旦查个水落石出,他一样乌纱帽不保! 回到府衙后,楚肖脸色发黑地走进府衙。 此时府衙内,府尹坐在大堂上首,下面坐着姚期然和一位中年男子。 他们看到楚肖,纷纷站起来。 “见过楚大人。” 府尹与楚肖同级,不需要行礼,而姚期然如今没有功名在身,只是一介草民,旁边的是一位在朝为官的姚家长辈。 对方在刑部任职,但只是一个五品官,乃是楚肖的下级。 两人都只能老老实实地向楚肖行礼。 但是,他们出身姚家,旁人一般都会给他们几分脸面,不会真叫他们行完礼。 楚肖却是直接从两人面前走过,站在大堂的上首,硬是让二人结结实实地行完礼。 姚期然的脸色不太好看,望向楚肖时,目光中隐约透着不满。 “听说你们状告崔农污蔑姚期然?” “大人,”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拱手道:“当初期然与崔家明明是钱货两讫,偏偏崔家的人现在竟然来说我们强占民田。” “若非是期然找到了这张契约,恐怕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就只能硬生生扛下了啊!” 中年男子的声音越来越高,愤慨不已。 崔农气得嘴唇直哆嗦,“你胡说!这契约分明是你们逼我爹按下的手印,你们半分钱都没有给我们!” “你就是崔农?” 姚期然将视线从楚肖身上挪到崔农身上,微微眯起眼睛,泄出几分恶意。 若非此人,他也不用临近会试,还被这么一桩事情缠上。 当初死里逃生就该偷笑了,不好好找个地方躲藏着,非要出来多事。 “崔农,你说当初我没有将银钱给你们,还强迫你们按手印。”姚期然嗤笑了一声,“证据呢?” “崔家村的人都可以……”崔农的声音渐渐消了。 他只有崔家村的人证,可现在他们不愿意作证,他手上没有任何证据。 姚期然了然地笑了笑,“看来是没有证据。” 下一刻,姚期然沉下脸,“可我有证据!” 他抬手指向楚肖与府尹面前的桌案上的契约,“这是我当初与你们崔家定下的契约,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崔农,这契约,可是得双方来府衙办的,也得在府衙按下手印,在双方按下手印前,是不可能将契约带走的。” 姚期然佯装愤怒,“我又如何能够逼你们按下手印?在府衙内命人押着你们按下手印?” 契约只能在府衙内立下,崔农自然清楚,可当时姚期然确确实实是带着契约来到了崔家村,逼迫他爹按下的。 可是,崔家村的人不肯作证,无论崔农怎么说,都只不过是他的一面之词。 “大人!”崔农咬咬牙,跪了下来,“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啊!” 府尹神情不善,沉声问道:“崔农,此事乃是府衙负责,你的意思是说,当初本官与姚期然一同逼迫你们,强占民田?” 撑在地面上的双手骤然收紧,崔农呼吸急促,事实就是如此! 他还没有被怒火和突如其来的异况乱了手脚,直接朝楚肖磕了一下脑袋,“还请大人明鉴!” 崔农现在百口莫辩,只能寄希望于楚肖。 “楚大人,草民手上的契约,就是最好的证据。”姚期然神神在在地拱了拱手。 “崔农不过是片面之词,可草民手上的契约足以证明,草民未曾强占民田。” 楚肖低头看着那份契约,将其拿了起来。 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却承载了三条人命。 见他沉默不语,姚期然更是不满。 “楚大人,崔农没有证据的时候,楚大人便认为是草民犯下了这等恶事。” “如今草民有证据证明自己乃是清白之身,这崔农平白无故污蔑草民,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可大人现在却依然不相信草民。”姚期然的声音带着些许森然,“楚大人该不会只是单纯厌恶世家出身的官员吧。” 姚期然此话可谓是恶毒至极。 这句话一旦传出去,以目前朝堂上,八九分的官员皆是世家出身的情况,楚肖只怕是此后都寸步难行。 “放肆!”楚肖抬眼,冷冷地看向姚期然。 中年男子却出言阻止了楚肖继续呵斥姚期然,“楚大人,尚书大人一直说要秉公执法,断案须得依凭证据。” “现在,期然手中有证据,而崔农手上没有证据。” 楚肖捏着契约的手指不由加大了力道,契约在他手中被捏出了一道道褶皱。 中年男子,这是抬出了刑部尚书来警告他。 刑部尚书出身世家,这次崔农的案件,虽然没有直接表明站在世家那一边,但是显然,对方不会袖手旁观姚家被整治。 在楚肖来府衙前,他就被刑部尚书敲打过一回,只是当时他搪塞了过去。 第五百四十六章 避而不见 崔农有些紧张地看向楚肖。 “先把崔农押入大牢,现在案件尚且有疑点,仍然需要调查清楚。” 楚肖轻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姚期然。” 对于这个结果,姚期然并不满意,但是好歹能够挫一挫楚肖和赵晋的威风。 “草民在。”姚期然敷衍地应答了一声。 楚肖也懒得与他计较,直接道:“案子没有调查清楚前,任何都不许出城,此事本官会请命于太子殿下,让城门处的守卫注意。” 姚期然嘲讽地笑了一声,“楚大人放心,这要逃的人,估计不是草民。”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瞥向崔农,话语中所指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带下去吧。”楚肖挥了挥手,不想再看到姚家人的这副嘴脸。 旁边的府尹目光微闪,与姚期然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动。 崔农被押入大牢,倒是给了他们动手的机会。 崔农被押下去后,楚肖便快步离开了大堂,武吏也跟在他身后离开。 待走远之后,楚肖才慢下脚步,偏头对身后的武吏道:“盯好崔农,别让姚家人找到了空子。” 想了想,楚肖又补充道:“要确保有人一直看着崔农。” “大人放心,小人这就去办。” 昨日太子殿下才提醒了他姚家人可能会反击,只是楚肖没料到,对方的动作这么快,以至于他们毫无准备。 想到此处,楚肖便有些懊恼。 这一次交锋,他算是完全落在下风。 他缓缓舒出一口气,心里明白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现在最为重要的,还是要想办法寻到证据。 楚肖没有片刻耽搁,直接去了一趟崔家村。 去崔家村前,楚肖特意让武吏换了一身衣服。 虽然看不出楚肖等人是官员,但是楚肖为官数年,气度不凡,再加上近来崔农的事情。 崔家村颇有些风声鹤唳,看到生人便赶紧躲回了自己屋子里。 楚肖看着村子里空荡荡的街道,神情晦暗不明。 “大人。”武吏在楚肖身后低声唤了一声。 楚肖深吸一口气,“去敲门吧。” “是。” 楚肖一连敲了许多家,没有人愿意开门。 这还是楚肖第一回感到这般束手无措,他命人去田地中看看有没有人。 现在应当是农忙的时候,不少农户都在田地里忙活,兴许能够寻到没有躲回家中的人。 一刻钟后,楚肖将崔家村里大半人家的门都敲了一个遍,依旧没有一户开门。 去田地里查看的武吏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大人!” 楚肖转过身,略带着几分急促地问道:“怎么样?可有找到人?” 在楚肖期待的目光下,武吏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应该一开始就往田地里去的。”楚肖叹了口气,想来应该是趁着他们敲门,那些没赶得及回去的农户,都藏起来了。 “大人,那现在怎么办?” 楚肖沉吟片刻,看着周遭一扇扇紧紧关闭的木门,脑海中灵光一闪。 “去找一面锣鼓和鼓槌来。” 几个武吏微微怔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楚肖的意图,当即有人跑着去找锣鼓。 很快,锣鼓被拿过来。 “敲吧。” 崔家村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楚肖直接挑了一一处农户居住得较为密集的地方。 “镗镗!” 锣鼓声响起,屋子里躲着的村民都被吓了一大跳,不知道楚肖等人想要做什么。 “各位父老乡亲。”楚肖的声音传入周遭的家家户户。 “本官是刑部侍郎,负责崔农的案子,本官明白你们的顾虑,也理解你们不愿意站出来当证人。” 楚肖拧着眉头,“但是本官可以在此保证,绝不会让姚家报复崔家村,所以诸位不必有此顾虑和担忧。” 四处静悄悄一片,只有楚肖的声音,当楚肖的声音落下后,又恢复的安静。 他等了片刻,依旧没有人愿意站出来。 楚肖抿了一下嘴唇,再次抬高声音道:“太子带薪年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天子脚下。” 楚肖不能直接说姚家犯下的案子不止崔农这一件。 诚然,崔农的案子,只是一个引子,但是其余事情,毕竟依旧没有任何证据,楚肖不可能用此来说服这些村民。 他带着敲着锣鼓的武吏,走遍了整个崔家村,依旧没有一户人家愿意开门。 楚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崔家村的家家户户,一个躲在屋子里的妇人有些不忍,三番几次地看向被栓上的大门。 “你想开门?”屋内的一个粗壮男子注意到妇人的视线,皱着眉头,粗声粗气地道。 妇人犹豫半响,还是道:“可这刑部侍郎,算得上大官,兴许真的不会让那姚家给害了崔家村呢?” 回想起当初崔农家里的惨状,妇人更是心软,“崔农一家,当时也实在是……” 男子的声音低沉了些,“我如何不知晓当时境况的惨烈,可是谁能保证这刑部侍郎,真的能够斗得过姚家?” “你不要犯糊涂!这可不是我们一家的事!”男子明显不同意,“当初姚家可是放了狠话,要是……那可是整条崔家村都要遭殃啊!” “而且家里一家老小的,真出了什么事,我就算了,可孩子怎么办?” 妇人张了张嘴,又看向懵懂无知地看着他们夫妻两个的小孩,终究是没有再说话。 哪怕已经口干舌燥,却依旧没能得到回应。 “朝廷官员,就如此不值得信任吗?”楚肖的眼神流露出些许茫然。 哪怕他许下承诺,仍然没有村民愿意相信。 “大人,”有武吏忍不住道:“那些世家大族横行霸道多年,这种恐惧,没有那么容易消除的。” 况且,这些世家大族家中不少子弟为官,如此一来,百姓自然难以相信楚肖。 楚肖沉默片刻后,闭了闭眼,有些疲惫地道:“先回去吧。” 直到楚肖等人离开好一会后,崔家村内的人才陆陆续续打开了门。 留在暗处的武吏见状,回去禀报了楚肖。 “……暂且别去吧。” 第五百四十七章 身亡 “是。”武吏退下后,楚肖才浮现出几分疲惫。 他浅浅地吐出一口气,又强打起精神,继续想办法突破这个案子。 很快,楚肖此处有来了第二批武吏,是他派出去调查当初与姚期然一同,对崔家施下恶行的仆从和打手。 “如何?找到了吗?” 武吏点了点头,“回禀大人,找到了。” 楚肖目光泛起喜悦,但是这份喜悦在看到武吏脸上苦恼的神情时,消散得一干二净,他深吸了一口气。 暮春的空气还带着点凉意,从楚肖口腔内闯入后,勉强压下了那一点点窜起的怒火。 “说吧。”楚肖的声音冷静得不同寻常。 武吏小心翼翼地觑了楚肖一眼,才硬着头皮道:“回禀大人,那些人,都意外身亡了。” “嘭!” 一个砚台猛地被砸落在地上,滚到了武吏的附近。 不过方才声音响起的位置,显然与武吏相隔着一段距离。 这砚台是特意避开了武吏的位置被砸下的。 “意外身亡?”楚肖气笑了,“全部都意外身亡?那还真是巧!” 武吏不敢出声,生怕一个不慎,反倒是火上浇油。 半响,楚肖平静下来,问道:“一共有多少人?什么时候身亡的。” “查到的一共有九个,都是,都是,前两日开始陆陆续续意外身亡的。”武吏的声音越来越说,头皮发麻。 是个人都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哪里会有这么巧合,全部都凑在一个时间身亡? 楚肖缓缓闭上眼睛,牙齿狠狠地咬合了一下,仿佛想要将谁的血肉给生吞咀嚼了一般,“好,真是好得很!” 威胁崔家村的人,杜绝了人证。 解决掉当年的姚期然身边的参与了的人,避免了他从中入手调查,发现端倪。 现在楚肖唯一剩下的选择,就是从府尹和姚家的关系入手,哪怕不能将姚期然,至少也要让姚家成为嫌疑人。 良久,楚肖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姚家犯下的事情,可不止这么一件,让人去好好查一查,将姚家其余的罪证都收拾了。” 楚肖双手撑着桌案,眼睛微微有些猩红,“然后派人在市井中,将这些消息传开。” 既然姚家阻止他调查崔农的案子,那么他就将姚家的其余恶行全部掀起来,他倒是要看看,姚家有没有这个能耐,全部兼顾。 “是!” 上梁不正下梁歪,姚家的家主姚成玉本就是重利重欲之人,上行下效,姚家内部一大半都腐朽不堪。 哪怕姚家提前做了准备,也开始清除以往留下的烂摊子。 但是太多了,姚家根本不可能全部清理干净,而且崔农的案子一爆发,虽然姚成玉命下面人小心谨慎,以前其余的烂摊子也要一并处理了。 可姚家大多数的精力,还是放在了崔农的案子上。 楚肖命人去翻姚家所有的恶行,很快就翻出了不少。 罪证到了楚肖的手中,而市井之内,姚家人贪赃枉法,欺男霸女,抢占民田,将百姓性命视若草芥。 百姓们本就深受这些世家大族的迫害和剥削,姚家是其中尤为严重的一个。 只是以往百姓们敢怒不敢言,现在一桩桩恶行被翻出来,让人触目惊心,又加之有心人的扇动。 市井中对姚家的讨伐声势浩大,拔树撼山。 …… 赵晋知晓消息时,笑了笑,“看来楚肖脑子还算灵活。” 以姚家的势力,真的想要不让楚肖查出崔农的案子,算不上太难的事,只是要费些功夫。 但是奈何姚家犯下的事情太多了,姚家想要每一件都堵上,绝对不可能。 只要是人,就会有疏忽,崔农的案子他们尚且做不到万无一失,更何况是这么多的案子堆在一起? 姚家所做下的每一桩恶事,都是一支利箭,这么多利箭对准了姚家,任由他们再怎么躲,总有躲不开的利箭。 死盯着崔农的案件,反而才是不明智的选择。 赵行之被赵晋拖来一起处理公务,赵晋属下禀报这个消息时,赵晋也没有避讳赵行之。 “你想选楚肖?”赵行之问了一个似乎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 “嗯。”赵晋点点头,“楚肖的品性很不错,虽然现在能力手段还有些稚嫩,但也很不错了,锻炼锻炼,还是能够扛起来的。” 赵行之合上一个折子,笑了一声,“楚肖在朝臣里已经算是能力不赖的了,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呢。” “明明才二十出头,行事作风比那些老狐狸还稳当和狡猾,瞧着半点都不像是二十出头的人。” 赵晋笑而不语,算上现代的岁数,他当然不是才二十出头,但是倒也比那些老狐狸年轻。 归根结底,不过都是被逼出来的罢了。 人在绝境中总是能够更快地成长。 当时他可是雇佣兵,除了急速成长,就只有陨落在战场上或者任务中的结局。 不想死,可不就只得成长。 “不过,让他扛刑部尚书的位置,是不是有些勉强。” 六部的尚书那个不是老狐狸,让楚肖对上这么几个老狐狸,恐怕会啃得九死一生。 “不过……”赵行之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手上能用的人的确是太少了,楚肖虽然有些勉强,可也没有更合适的了。” 赵晋幽幽地瞥向赵行之,“明知我手上可用的人少,也没见你帮帮忙。” “咳咳。”之前拿伤当借口,推脱了好几回赵晋让他帮忙处理公务的请求的赵行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连忙打开了折子,转移话题,“刑部尚书会动手吗?” “会。” 赵晋弯唇笑了笑,“之前不一定,但是以姚家现在的情况,刑部尚书一定会动手,而且其余世家,也会出手。” “自作孽。”赵行之摇头叹了一句。 赵晋沉吟片刻,抬手招来一个人,“你去告诉楚肖大人,府尹虽然背后的陈家也是世家,但是陈家与姚家的交情不深。” “这一回除了府尹插了一脚,陈家的其余人都没有参与。” “而府尹,不会仅仅因为这一个原因就如此帮忙。” 第五百四十八章 同意 府尹就算因为当年参与了这件事,所以希望事情被压下来。 但是他出了这么大的力气,不可能什么都不要,姚家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给。 想了想,赵晋又嘱咐了几句。 翌日,东宫传出消息,太子殿下知晓了近日市井的传言,震怒不已,扬言务必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与此同时,楚肖也收到了赵晋命人带来的那几句话。 楚肖立刻反应了过来,“账本!” 府尹与姚家应该有利益往来,不论是贿赂还是旁的,只要有这份往来,按照他们这些人的习惯,必定会有一本账册记录了这些内容。 诚然,账册的存在,会让账册一旦败露,就会将他们陷入极为糟糕的局面。 但是,像这种频繁且庞大复杂的利益往来,如果没有账册记录,只怕他们自己都会记不清,如此一来,人情就无法记下,也无法偿还。 一个不慎,还容易得罪了原本可以合作的人。 账册的存在虽然危险,但是却一定会有。 楚肖立刻派人去找姚家和府尹手中的账册,只要找到了账册,就能证实两人的往来,甚至连那份契约都能一起解决了! …… 刑部尚书萧嘉树眉头紧拧,“太子殿下大发雷霆?” “正是,说是要这些事情全部查个水落石出,确定姚家有没有犯下这些滔天的罪行。” 萧嘉树哼出一口气,“姚家当真是不争气,竟然在这个当口,被人将事情全部爆出来。” 他的脸色不太好,语气中的嫌弃和埋怨之情显而易见。 若非是姚家犯下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们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大人,”站在萧嘉树面前的人低声道:“那我们还要动手帮忙吗?” 姚家现在就是一个泥潭,但凡插手的,都可能会一脚陷入泥潭中。 “帮。”萧嘉树没好气地道:“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不帮。” “姚家输了,也就意味着世家大族输了,这一旦输掉,损失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萧嘉树根本没有选择。 只是,他心里总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恐怕不会太过顺利。 萧嘉树还没见过赵晋要办的事情,有失手的。 赵晋手中究竟掌握了多少东西? 对此,萧嘉树甚至不敢细想。 “走,去东宫。” 萧嘉树火急火燎地来到东宫。 “尚书大人,里面请。” 萧嘉树来到的时候,赵晋刚刚去东宫内的演武场松了松筋骨,命人将萧嘉树带去书房后,才慢悠悠地朝书房走去。 而萧嘉树来到书房门口才知晓,赵晋不在这里,门口的侍卫让他在这里等。 “尚书大人。”赵晋看着略有些急躁的萧嘉树,不紧不慢地唤了一声。 萧嘉树猛地抬头看过来,看见赵晋时,眼睛微亮,快步走了过来,“太子殿下。” “起来吧。” 赵晋的额头上还挂着汗珠,身上穿的也是方便施展拳脚的劲袍,比以往穿太子常服的模样,多了几分凶悍之气。 “刚刚从演武场回来,出了一身的汗,浑身黏黏腻腻的,恐怕要委屈尚书大人,再多等上一会了。” 闻言,萧嘉树笑着摆手道:“殿下客气了,多等一会没什么。” “那便好。”赵晋朝萧嘉树笑了笑。 然后脚步一转,朝自己的寝宫走去,“如此,孤便先去沐浴一番,否则实在是有失礼节。” 萧嘉树被留在书房门口,脸上的笑容蓦然僵硬了。 似乎得了萧嘉树此话,赵晋便当真半点都不着急,一番沐浴后,赵晋慢悠悠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折腾了好一会,才再次回到书房。 而萧嘉树依旧站在外面等候,赵晋没有发话,当然也不会有人放他进书房内。 “太子殿下。”萧嘉树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皮笑肉不笑的。 赵晋微微颔首,边朝书房内走去,边道:“尚书大人久等了。” 他在上首的椅子上落座,抬眼问道:“尚书大人前来寻孤,可是有什么国事要参与?” 萧嘉树将自己的来意直接交代清楚,“姚家的事情,现在传得汴州内满城风雨,长久下去,容易生出乱子,须得尽快解决。” “尚书大人所言有理。”赵晋认同地颔首,不住点头,“此事的确不能拖延。” 就在萧嘉树以为计划已经成功一半时,赵晋却忽然道:“所以,孤特意让楚大人一起调查市井传言中的案子。” “看看姚家,是不是真的如市井流言一般。” 萧嘉树神情严肃,朝赵晋拱了拱手,“太子殿下,姚家毕竟是世家大族,楚肖想要查姚家,恐怕有些难。” 赵晋扬起眉梢,脸上浮现了苦恼的神色,“尚书大人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臣愿为殿下分忧。” 闻言,赵晋单手支额,一言不发,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桌案上。 萧嘉树双手交叠虚拢,腰身微弯,并不催促,他的身份敏感,赵晋犹豫,在他的意料之中。 而他也做好了纠缠的打算。 “尚书大人若是能够出面,自然是再好不过。” 赵晋掀起眼皮,慢吞吞地道。 “但是,孤要提醒尚书大人,孤最为厌恶视百姓性命如草芥之人。”赵晋放下手,身体微微前倾,给萧嘉树带去不轻的压迫感。 “姚家倘若当真犯下这些事情,孤不可能轻饶。” 萧嘉树眼皮微跳,低头应了下来,“这是自然,下官也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 盯着萧嘉树的星眸内神色不明,赵晋意味深长地吐出两个字,“是吗?” 见赵晋依然没有答应,萧嘉树硬着头皮继续道:“正是!下官身为刑部尚书,绝不容许枉法之人,逍遥法外。” “如此,自然最好。” “殿下的意思是……” 赵晋站起身,双手袖子朝后一挥,负手站立,“姚家的案子,劳烦尚书大人与楚大人以及汴州府尹一同调查。” “必须查个水落石出,还百姓一个公道与真相。” 萧嘉树长长松了口气,连忙道:“下官定不辱命!” 第五百四十九章 设局 当日,赵晋便下令,让萧嘉树负责此案。 楚肖知晓这个消息时,还收到了赵晋送来的一封书信。 他看完后,便将书信烧了,在案前坐了许久。 半响,一声长叹响起,“希望他不要真的犯糊涂吧。” 萧嘉树对此案非常重视,在赵晋下令的当日,他便叫来了楚肖和府尹陈铿,仔细询问了现在的案情进展。 第二日,萧嘉树又去了楚肖的府上。 “尚书大人。”楚肖恭恭敬敬地将萧嘉树迎进了府中。 他正欲要将人带到花厅,却听见对方的声音,“本官来与你谈案情,找一个比较稳妥的地方吧。” 楚肖目光微动,笑着道:“那便去书房吧。” 说着,楚肖便给萧嘉树带路。 他趁对方不注意,朝一个仆从使了一个眼色。 刚刚打开书房的门,与萧嘉树一同走进去,身后就传来了小厮的声音。 “大人,大人不好了!夫人不小心摔进湖里了!” 楚肖先是微怔,紧接着立刻转身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地怎么掉进了湖里?” 楚肖的声音很是急切,目光尽是担忧,惹得萧嘉树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微微顿住。 “夫人经过湖边的时候,被东西绊了一下,不小心摔了下去。” 听闻此言,楚肖当即着急忙慌地朝外走。 没走几步,他猛然想起萧嘉树还在此处,转过身来,神色犹豫为难,几次张口又闭上。 萧嘉树了然,善解人意地道:“先快去看看夫人要紧。” “下官失礼了。”楚肖歉意地朝萧嘉树拱了拱手,因为心中急躁,也顾及不了许多,转身匆忙地朝后院赶去。 萧嘉树还是第一次看到楚肖这般慌乱的模样,摇摇头道:“倒没想到,他与夫人的感情这般好。” 他抬手摆了摆,“把门关上吧,本官在这里等着就成。” “是。” 萧嘉树是楚肖的上司,楚府的下人不敢有半点怠慢,沏了上好的茶叶放在萧嘉树手边,就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萧嘉树也没有客气,直接在桌案前的主位上落座,抿了口茶叶,这才将目光投向桌案。 桌案上的东西着实不少,有折子,有文书,还有卷宗。 萧嘉树目光扫过,忽然在某处地方凝住。 他放下茶杯,抽出了被卷宗压了一半的宣纸。 上面写的,竟然是姚家犯的这些案子的罪证?! 萧嘉树大骇,市井流言中,姚家所犯下的事,楚肖实则已经拿到了罪证? 萧嘉树心头猛跳,连忙翻了翻有些凌乱的桌案,又在卷宗下面找到了几份罪证。 他仔细察看了一番,神情愈发难看,这些罪证,还不能将所有罪状都定下,但是也足以定下大半了。 也就是,哪怕崔农的案子不成,靠着这几份东西,姚家一样得垮。 不。 萧嘉树摇了摇头,崔农的案子都没有这些东西厉害。 崔农的案子只是其中一件,最多就是伤了点姚家的元气,牺牲一个姚期然。 可这些东西,涉及了姚家大半的人,一旦被拿出来,姚家恐怕都得要没! 捏着这几份东西,萧嘉树只觉得自己手上捏住的是姚家的命根子。 要不要带走? 可是若是他将东西带走,楚肖肯定会知道是他所为。 若不带走毁掉,姚家也就保不下了,科考改革也势不可挡,世家大族会彻底落入下风。 萧嘉树挣扎不已,手指不由加重了几分力气。 半响,萧嘉树匆匆忙忙地将这些东西全部塞入了怀中,挣扎片刻,萧嘉树的目光又落在旁边的火烛上。 许是为了让室内更加明亮些,书房内特意点了火烛。 萧嘉树咽了咽口水,站起身朝火烛走去。 火光映照着他的脸,萧嘉树缓慢地从怀里拿出了那些罪证,将其放到了火光上。 火焰瞬间卷上宣纸的一角,燃烧的声音和萧嘉树急促的呼吸声混杂在一起。 “嘭!” 萧嘉树猛地抬头望去。 书房的门被人大力推开,楚肖怒目而视! 萧嘉树下意识扭头看向正烧着东西的火烛。 还没有烧完! 但是已经晚了,楚肖大步地走了过来,随手拿起桌案上满满一个砚台的墨汁,直接浇了上去。 萧嘉树错愕地看向楚肖。 没有燃烧完的纸张,被墨汁一泼,直接被染黑,上面什么都看不清了。 “尚书大人,你在干什么?”楚肖却没有半点慌张,瞥了眼已经熄灭的火烛,定定地看着萧嘉树。 “本官……”萧嘉树强行镇定下来。 他被抓个正着,再狡辩也没有什么用处,幸而这些东西已经被烧了,楚肖看到又能如何,没有证据。 “楚肖,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尚书大人,当初是你告诉我等要秉公执法,可如今,这就是尚书大人的秉公执法?” 被下属一通质问,萧嘉树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楚肖,你该明白,不管是崔农,还是姚家的其余案子。” “本质都不过是太子殿下和世家大族之间争斗的工具罢了。” 楚肖怒极反笑,将砚台随手扔回了桌案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尚书大人,可姚家犯下的种种恶行,都是真的,姚家罪当诛!” “纵然只是争斗的工具,可太子殿下此举,却也为百姓讨回了公道,而尚书大人此举,为了世家大族的利益,公然包庇一群杀人犯!” 最后五个字,楚肖说得咬牙切齿。 萧嘉树脸色涨红,“楚肖!你别忘了,本官是你的上司!” “以前是,之后可不一定了。”楚肖笑了笑。 “你什么意思。”萧嘉树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些许,终于发现了违和之处。 楚肖方才用墨水浇灭火烛,间接毁了罪证,恐怕不是因为一时慌乱,而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份被烧的罪证! “这份东西,只是抄的罢了。” 话落,楚肖朝后退了两步,抬起手,双手的手掌相对,拍了两下。 顿时从门口涌进来一群侍卫。 是东宫的侍卫! 赵晋不紧不慢地走进来,看着萧嘉树,“尚书大人所言,孤方才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第五百五十章 捉拿 萧嘉树脸上的血色尽褪,抖着嘴唇,“这是你们布下的局。” “你们是故意的。” 故意同意让他来负责此案件。 故意离开,留他一个人在书房。 故意将这些罪证摆到他的面前。 连书房内的火烛,恐怕都是特意留下的。 “可若是尚书大人真的秉公执法,也不会中了我们布下的局,不是吗?” 萧嘉树缓缓闭上眼,“是我输了。” “带走吧。”赵晋冷声道。 东宫侍卫将萧嘉树捉拿起来,粗暴地押下去。 在萧嘉树经过赵晋身边时,赵晋淡声道:“尚书大人若是做不到,日后还是莫要说了。” 萧嘉树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很快又被东宫侍卫押着踉踉跄跄地朝前走去。 赵晋亲自将萧嘉树下了诏狱。 满朝惊愕。 本来萧嘉树负责调查此案的消息一出,不少世家大族都松了口气。 可谁知道,短短两天,局面急转直下! 萧嘉树栽了。 直接被抓到想要毁灭姚家人枉法的罪证。 世家大族一边心惊于赵晋的手段,转眼就将萧嘉树弄了下来,在朝堂上空出了一个刑部尚书的位置。 又为姚家的那份罪证抓心挠肺。 究竟是什么罪证?姚家还能不能保下来,和赵晋这次争斗,世家大族能不能胜? 没有人有准确的答案,但是世家大族却不敢再随意在案件中动手脚了,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萧嘉树。 这件事,损失最为惨重的莫过于萧家。 萧家又气又怕,既气族中官职最大的萧嘉树被撸了下来,又生怕赵晋下一个就会发难萧家。 相比萧家,如今最害怕的莫过于姚家。 他们没想到,太子和楚肖手中,已经有了他们的罪证! “老爷!老爷!” 姚成玉黑沉着脸色,怒斥了一声,“慌慌张张的作什么?” “老爷,那账本不见了。” 姚成玉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好好的怎么会不见?” 管家急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个账本,账本被盗了!” 一听此话,姚成玉脚步匆忙地朝书房走去,神情慌张失措。 等他打开平时放账本的地方,看着空空如也的盒子,眼前一黑,差点没能站稳。 “老爷!”跟过来的管家连忙搀扶住姚成玉。 “怎么会不见呢?”姚成玉喃喃自语道:“这谁会……” “老爷,不好了!” 姚成玉额头一抽一抽地疼,被这一声唤回了神,“又出什么事了?” “是楚大人!楚大人带着士兵,将姚府给围了!” “什么?!” 楚肖走近姚府时,姚府一阵兵荒马乱。 “去捉拿姚期然。” “楚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姚成玉大步走出来,正好听见楚肖此话。 跟着楚肖前来的士兵看都没有看一眼姚成玉,领了命后,一小队士兵直接朝姚府内院走去。 “你们想要干什么?!” 好一些姚府的护卫都拦了上来。 楚肖扫了一眼,淡声问道:“怎么,你们这是要阻挠本官办公?” “楚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姚成玉怒容满面,“凭何闯入本官姚府?!” 姚成玉也在朝为官,官职甚至比楚肖还高了半阶,乃是从二品的高官。 “捉拿犯人姚期然。”楚肖神情平淡,似乎没有看到姚成玉的怒火。 “犯人?” 姚成玉心头一跳,“本官的儿子,何时变成犯人了?楚大人空口无凭,可莫要随意污蔑一个待考科举的士子!” 楚肖嗤笑了一声,“姚大人放心,若非手上有证据,本官也不会来闯姚府。” 说着,楚肖直接拿出了一本账册,“姚大人可认得这个?” 姚成玉定睛一看,目眦欲裂。 这正是他丢失的账本! “这是从姚府拿到的账册,上面清楚记录了两年前,姚府的人行贿府尹陈铿,在双方没有到场的情况下,造了一份土地契约。” “据本官所知,这是违反了我赵国的律令。” “而这契约的时间,与之前姚家拿出来的那一份契约的时间正好对上,所以,你们此前的证据已经作废。” 楚肖微微一笑,“现在,本官怀疑姚期然强占民田,害人性命。” “姚大人在朝为官,对赵国律法应当熟悉,本官现需要将姚期然带回府衙,审问清楚,既然他口口声声说崔家人当时已经同意。” “那么,为何要在崔家无人到场的情况下,贿赂府尹,开了这张契约?” “既然崔家人没有在场,那么,这契约上的手印,是事后崔家人自愿按的,或者是另有隐情?” 楚肖每说一句,姚成玉的心头便剧烈跳动一下。 “还请姚大人,莫要阻挠本官办案。” 二人交谈间,姚期然已经被士兵押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 “岂有此理,你们竟然敢在姚府放肆?” “快放开本少爷!听到没有!” 姚期然被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地押着出来,不断地挣扎和斥骂。 “楚大人?” 姚期然看到楚肖与姚成玉面对面站着,狠狠地瞪了一眼楚肖,然后望向姚成玉,“爹!这几个人莫名其妙就要捉拿我。” “闭嘴!”姚成玉斥了一声。 楚肖笑了一下,“姚期然,你还是配合一点好。” 姚期然被姚成玉这一声训斥得有些茫然,这会听到楚肖的声音,带着怒意道:“楚大人,何故捉拿我?!” “自然是因为你涉嫌谋害人命。” 姚期然皱起眉,难道崔家村有人招了? 他咽了一下口水,手指蜷缩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楚大人可有证据?” “证据自然是有的,回到府衙你就知道了。”楚肖懒得再与他废话,示意士兵将人押走。 姚期然有些慌乱,“爹,爹!” 姚成玉脸色阴沉地看着姚期然被人带离姚府,身后蓦然传来了一道哀戚的喊声,“期然!期然!” 姚夫人攥住姚成玉的袖子,眼睛微红,“老爷,你快救救期然啊!怎么,怎么能让他们将期然带走?” “这去到衙门,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姚成玉一言不发。 见状,姚期然心头一凉。 第五百五十一章 府尹 姚成玉没有阻拦楚肖等人。 “爹?”姚期然扭头看着姚成玉,声音低了许多。 而别这对母子看着的姚成玉,脸色发青,一甩袖子,将姚夫人甩开,沉着脸,没有说话。 姚夫人也发现了不妥之处,正想说什么,抬头却对上了姚成玉凶狠的眼神,顿时没敢再说话。 楚肖微微一笑,朝姚成玉拱了拱手,“下官先告退了。” 话落,楚肖领着一干武吏离开姚府。 等人离开后,姚夫人呆呆地望着姚府大门,整个人仿佛被卸去了力气一般,直接坐到了地上。 一直在后面看戏的几个侍妾,有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拿手帕掩唇轻呼,“姐姐,你怎么了?”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上前将姚夫人扶起来。 姚夫人看着这群看好戏的女人,再想到自己的儿子被人抓走,心里恨极,直接将女子一推,“滚远点,别碰我!” 女人被推搡得倒在地上,美目泫然欲泣,“姐姐,妹妹只是想扶你起来。” “你——”姚夫人抬手指着女人,正欲要斥骂,却被姚成玉呵斥了一声。 “你闹够了没有!” 姚夫人呆愣地看向姚成玉,“老爷,那可是我们的孩子,期然被抓走了,可你拦都不拦一下。” “我没有拦吗?!”姚成玉怒瞪着眼睛,厉声道:“要是我能拦得下来,难不成会眼睁睁看着期然被抓?” “楚肖手上拿到了证据!” 姚成玉狠狠地一甩袖子,“若非你教子无方,让期然做下这等事,现在也不会有这么一遭!恐怕还得连累整个姚府!” 姚成玉阴沉着脸,丢下一句话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你们这段日子,都给我老实点,要是惹出了什么事,连累了姚府,到时候可别后悔!” 在场的众人都有些被吓到了。 “这,我还以为只是倒霉正好被太子殿下知晓了此事,可现在……”一个姨娘怔怔地道。 “你可别说了!” 旁边与她交好的一个女子连忙按住了她,低声道:“这件事听说不简单,不仅姚家被扯下来了,好多世家大族都下水了。” “不管再怎么样,这些事情我们都管不来,听老爷的,最近老实点待在府里就是了。” 姨娘们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偶尔视线落在被侍女扶起来的姚夫人身上。 姚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心头又止不住地生出害怕来。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不管期然了吗? 另一边。 姚期然被一路带回了府衙。 府尹早早就知晓了楚肖带人去了姚府,这会看到他直接捉拿了姚期然回来,眉心一抽,连忙迎了上去。 “楚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看了看姚期然,对方正急切地看着他。 蠢货! 府尹暗骂一声,姚期然这副模样,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个有联系吗? 楚肖似笑非笑地看着府尹,“姚期然犯了事,捉拿回府衙罢了,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府尹干笑了几声,又试探性地问道:“是因为崔农那个案子?” “嗯。” 楚肖淡淡地应了一声。 府尹舔了一下嘴唇,压低了些声音,“可是这案子,不是还没有证据证明姚期然有犯下这事吗?反而是有双方买卖交易的契约。” 此话一出,楚肖脸上的神情更是古怪。 “契约?” “是啊。” 望着府尹有些急切的模样,楚肖嗤笑了一声,忽然抬起右手,朝旁边的武吏招了招,“来人,把府尹陈铿拿下!” “楚大人,这,这是做什么?!”蓦然就被武吏压制住的府尹睁大了眼睛,不解地问道。 楚肖右手微抬,虚虚悬浮在胸口稍下的位置,掀起眼皮,“做什么?府尹大人两年前给姚期然弄了一张契约。” “在双方没有皆到场的情况下,给契约盖了章,,你说本官抓你干什么?” 府尹猛地睁大了眼睛,“你,你怎么……” 话音刚出,府尹猛地住了口,此时他完全顾不得什么姚期然,林期然的了,脑海一片空白。 账本。 楚肖一定是弄到了账本! 完了,这一下是真的完了。 旁边的姚期然也总算是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被抓,原来楚肖竟然拿到了证据!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楚肖竟然直接对账本下手! “你没有人证。”姚期然半响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姚期然绝对不能认! 正如他所说,楚肖没有人证。 只要姚期然不承认,没有人证的情况下,哪怕所有人都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想要将姚期然定罪,物证与人证都是需要的。 否则,姚期然就有机会等姚家的人钻空子将他捞出来。 楚肖脸色微沉,瞥了一眼姚期然,“你放心,本官会有的,带下去!” 等姚期然和府尹都被押下去后,府衙内的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呼吸重了点,惹到了楚肖。 “大人。”一个武吏硬着头皮开口道:“太子殿下去了崔家村,说人证的事情,他来解决。” 楚肖眼睛一亮,“如此甚好!” …… 赵晋将比较紧急的事务处理完后,就带着宁青去了崔家村。 他只带了宁青一个人,人多了反而容易惊扰到他们。 “公子,我们穿这一身,他们就不会害怕我们了吗?”宁青扯了扯身上的粗布麻衣,小声问道。 赵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身黑色的粗布麻衣,颜色素净,没有任何装饰。 “至少不会看到我们就跑。” 赵晋不仅换了一身衣服,头发也不再用玉冠束起,或者玉簪挽起来,而是用一根发带,随意将头发一扎,看上去少了几分贵气,却多了几分洒脱不羁。 “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先去看看吧。” 两人穿得很简陋,但是身上的气质却难以掩盖。 赵晋本就气势偏向凌厉,是压迫感较重的人,平日里只是他会不动声色地收敛起来。 又在朝堂上混迹许久,现在更是太子,瞧上去还多了一层威严。 第五百五十二章 答应 两人走入崔家村的时候,周遭的打量目光半分不少,但是好歹村民没有直接躲起来。 赵晋对周遭的目光置若罔闻,直接朝靠近村尾的一间房子走去。 没等宁青上前敲门,赵晋自己敲响了房门,“笃笃笃。” “谁啊!” 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赵晋没有出声,维持着相同的频率,不紧不慢地敲着门。 脚步声逐渐逼近大门,“来了,来了!” “吱呀”一声,木门被打开,露出门后的老伯的面容。 头发干枯,面容上满是褶皱,略带警惕地看着赵晋两人,“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有一些事情想找你,可否进去谈?”赵晋微微弯下腰,声音轻缓。 老伯握着门框的手不由收紧,看了看赵晋,又看了看赵晋身旁的宁青,迟疑了半响,才让开身子,“进来吧。” “多谢。” 赵晋迈步垮了进去,老伯微不可闻地叹了声,留在最后面关上门。 关了门,他将赵晋两人带进里屋。 里屋很小,老伯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白开水。 杯子是农户一贯用的陶杯,看起来粗糙且没有任何美感可言。 “你们,是想问崔农家的事吧。” 赵晋还未出声,老伯却先一步道出了赵晋二人的来意。 刚刚喝了口水的赵晋动作微顿,紧接着自然地放下陶杯,笑了笑,“老伯好眼力。” “哼,虽然你们穿着粗布麻衣,可这看起来就不像是农户。” 老伯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叹道:“你们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老头我不会说的。” “为什么?因为姚家的威胁?” “到时候崔农的案子是可以昭雪了,可崔家村,怕就得倒霉了。” “老伯,”赵晋正色道:“但是姚家并非只犯了这么一桩案子,这只是一个引子,以姚家犯下的事,足以让他们倒台了。” “嗤!” 老伯直接嗤笑了一声,摇摇头,“你们说得轻巧,可能保证吗?” 说到此,老伯又笑了一声,“保证也没有什么用,等到时候姚家没倒,崔家村遭殃的时候,你们的保证又有什么用?” 许是接二连三地有人来想要昭雪崔农的案子,让老伯有些感慨,“我知道你们是好官,可是老头我不混迹官场,但是那些贵人富人,欺压的,就是我们这些人。” “你们好官,又能多少次可以来得及救下我们这些老百姓?” 老伯拍了拍大腿,“我就老实跟你们说了吧,之前呐,有一个什么,刑部侍郎的大人,也来了我们村子。” “他说不会让姚家对崔家村下手,可是,我们谁敢赌啊!” “不用赌。” 赵晋隐约明白崔家村的人不愿意说出来的症结在何处,他屈指敲了一下桌案,“孤乃是赵国的太子,可以保证,不会让姚家对崔家下手。” “也可以保证,姚家没有心力再对崔家出手,因为此事过后,所谓的姚家,都不会再存在。” “太,太,太子?!”老伯吓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赵晋。 宁青取出了一个令牌,放在老伯的面前,“我是东宫的侍卫长,这是东宫的令牌。” 老伯不识字,但是也能看出这块金色的令牌是贵重的东西。 “这……” 老伯吓出了一脑门的汗,尤其是自己方才说话还这么不客气,他颤颤巍巍地就要跪下。 赵晋连忙将人扶起,“不必多礼,孤这一趟,本就是微服出访。” “诶,好,好。”老伯有些无措地站着,手脚都不知道应该放哪里好。 “老伯,你坐下吧。” “可……” 赵晋直接打断了对方,“你比我年长,若是你站着,我倒是也不好坐下。” 一听这话,老伯哪里还敢站着,慌忙坐了下来。 见状,赵晋紧跟着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老伯,实不相瞒,姚家的其余罪证,我们手上都已经收集好了,所以你们不必害怕。” “姚家的败落,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如今想要崔家村的人做这个人证,是因为崔农的案子,如果想要真正昭雪,有人证会更加稳妥。” 老伯舔了几下干燥开裂的嘴唇,没有说话。 “老伯,你的儿女,也是因为那些恶霸,才遇害的吧。” 老伯猛地抬起头来。 赵晋与他对视,“我调查过了,只是当年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如果不狠狠整治一顿,他们就不会收敛,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受害者。” 老伯正是当初崔农告诉楚肖,崔家村内独居的一户老人,崔铁。 崔铁的嘴唇抖了两下,似乎是想起了惨死儿女,眼睛泛红,“我,我……” “戳到你的伤疤,我很抱歉,但是,一味的退让,不是办法的。” 赵晋站起身,眉头微微拧起,“好官不多,可也没有很少,如今官员出身世家,他们为了家族利益,维护包庇。” “孤会改善这种情况,只是这次崔农的案件,孤还是希望,你们可以好好考虑一番。” “你们所顾虑的事情,孤都可以给你们解决。” 赵晋朝崔铁拱了拱手,放下手时,深深地看了一眼崔铁,然后对宁青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准备离开。 “等等,太子殿下。” 崔铁嘴唇微掀,“老头子我,我答应了,我也会说服村子里的人,让他们帮忙。”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需要?” 赵晋脚步一顿,眉眼弯起,笑容灿烂,“孤会让人提前通知你们的,麻烦了。” “哎!殿下说得对,一味的退让不是办法,崔农那小子,也的确是……”说着,崔铁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当初没有人敢帮崔农,都怕得罪了姚家,自己遭殃。 现在,太子殿下都已经许诺,会帮他们解决后顾之忧,不会让姚家对崔家村下手,若是他们依旧冷漠旁观,那也未免太冷血了些。 好歹,崔农都是崔家村的人。 赵晋与宁青离开崔家村时,宁青摸了一下脑袋,“感觉比想象中简单。” “那是因为楚肖已经派人来劝过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开审 “这些百姓,或许害怕,或许无知,也有的人身上或多或少有不少不好的东西,踩高捧低,刁蛮。” 赵晋回头看了一眼崔家村,“但是,这些人,总归大多数不是什么无可救药之人。” “百姓或许愚昧,可正如此,才需要我们教化。” …… 赵晋将崔铁答应了的事情告诉了楚肖。 之后的事情,赵晋便全部交给了楚肖。 朝会上。 赵晋居高临下地睨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朝臣。 因为姚家和刑部尚书的事情,其余的世家大族近来可谓是挣扎纠结不已。 帮忙,又害怕会成为第二个刑部尚书,不帮忙,又不甘心在这场博弈中输给赵晋。 而最为令人担忧的,便是他们害怕,科考改革只是一个开始,赵晋会想要将世家大族全部端掉。 “诸位大人可还有什么要事?”赵晋沉声问道。 没有人站出来回答。 见状,赵晋也没有多说什么,瞥向寿全。 寿全上前一步,尖声道:“退朝!” 自从赵乾昏迷不醒,寿全平日里除了侍候赵乾,管理皇宫内务,便是陪同赵晋上朝。 朝会散去后,赵行之有些不悦地拧起眉。 “真是连自己身为官员的职责都忘记了。” 纵使赵晋与世家大族博弈,可这些人既然在其位,首要的,自然应当要处理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却因为姚家的事,连上朝都不专心。 赵行之此话是与戚嘉韩说的,一众官员陆陆续续离开大殿,他并未刻意放低声音,因而不少官员都听见了此话。 部分官员脸色黑沉,青白一片,有的脸色涨红,似乎有些羞愧。 不过却没有人敢上去与赵行之理论。 本来赵行之断了手臂后,赵乾又明显没有以往那么宠爱赵行之。 文武百官对赵行之这个宁王,自然也冷漠不少。 虽然因为赵行之与戚家交好,又身为王爷,不至于出现贬低欺辱的情况,却也将其当成了透明人。 谁能料到,有朝一日,赵晋会成为太子,又恰逢赵乾身体不适,昏迷不醒,以至于赵国的权柄落在了赵晋手中。 赵行之与赵晋交好,赵晋又毫不吝啬地重用赵行之,丝毫没有因为他残疾而有半分看轻。 如此一来,朝中官员自然也没有人敢看轻赵行之。 这会不论听到赵行之的话,心中什么想法,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戚嘉韩笑道:“你倒是也不怕他们恼你。” “实话实说罢了。”赵行之瞥了眼几个黑着脸的官员,半点都不客气地道:“在其位谋其职,时间久了,总是忘记了当初自己因何入仕。” “也忘记了入仕时的宏愿。” 岑谦颐与许梓豪走在赵行之二人的身后,将他们这一番话听在耳中。 岑谦颐神情怔愣半响,脚步也慢了下来,直到赵行之与戚嘉韩走远了,他才回过神来。 “宁王说得不错,这么多年过去,倒是都忘了当初入仕时的壮志雄心。” …… 数日后,楚肖着人递了一个消息进东宫。 “要开审了?” 赵晋虽然没有再怎么插手这个案件,却也一直让人盯着。 他笑了笑,“准备一下,到时候孤去瞧瞧。” “是。” 翌日,早已经在朝野传开的崔农一案,正式在府衙开审。 因为之前姚家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汴州城内的百姓都尤为关注这一个案子。 赵晋来到府衙时,府衙门口来来往往,全是平民百姓。 东宫的侍卫腰间挎着佩刀,高声道:“太子殿下驾临!” 一众侍卫将百姓分开,清理出了一条路。 赵晋下了轿子后,抬眸扫了一眼周遭跪下行礼的百姓。 “都起来吧。” 赵晋神情平和,温声道:“你们守在这里,是因为崔农的案子?” 许是因为赵晋以往为百姓办了不少事情,又或许是因为现在赵晋的神情温和。 有胆子大点的百姓扯着嗓子道:“对,我们不能直接看,所以想着在这里守着,说不准能够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因为这话,已经走到府衙的门槛前的赵晋扬了一下眉梢。 旁边的衙卫额头上的冷汗都落了下来,“殿下恕罪,小人这就将这些刁民赶,赶走。” 星眸扫过来时,眼神过于冷冽,衙卫最后两个字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不必,”赵晋敛起了温和的神情,“这一次审议,允许百姓们观看。” “啊?” 赵晋没有理会已经呆愣住的衙卫,直接走了进去。 东宫侍卫皱着眉,斥了一声,“没听到殿下说什么吗?还不准备?难道你想让百姓直接一窝蜂闯入公堂?” 这时府衙的衙卫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安排下去。 赵晋进去的时候,公堂内已经有好一些人了。 因为账册的事情,府尹也被捉拿起来,所以坐在公堂上首的只有楚肖一人。 而下面除了衙卫,还有不少的人。 岑家老爷子,赵行之,戚嘉韩,岑谦颐和许梓豪。 赵晋眼皮跳了跳,“你们怎么都来了?” 楚肖从上面下来,众人朝赵晋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 赵晋摆摆手,“不必多礼。” 他直接在下面空着的椅子上坐下,楚肖早已知道他要来,这是特意为他准备的椅子。 “既然都来了,那就且看看吧。” “太子说的得正是。”赵行之笑着应和了一声。 突然,有些嘈杂的声音响起,众人偏头看过去,只见公堂外拉了几根绳子,而绳子外则是百姓。 衙卫和东宫侍卫在维持百姓的纪律,免得他们太过嘈杂,影响了开审。 “这是……” 楚肖有些错愕地看着这群百姓。 “孤来的时候,府衙外面全是百姓,很是关心这个案子,孤便许了他们进来观看。” “太子殿下。”岑老爷子黑着脸,“这恐怕不太好吧?放这些人进来,万一有刁民扰乱了公堂如何是好?” 赵晋微微一笑,没有理会岑老爷子,抬头看了楚肖一眼。 楚肖会意,轻咳一声道:“这桩案子,本就事关百姓,让他们进来一观,也是好的。” “哼。”岑老爷子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第五百五十四章 开审 赵晋靠着椅背,指尖点在扶手上,金丝锁边,绣有繁复云纹的宽大袖子垂落,眼皮微掀,“开审吧。” “是。”楚肖朝赵晋略略拱手行礼,紧接着,右手执起惊木堂。 “啪!” “传崔农、姚期然!” 两个衙卫一左一右押着姚期然,崔农走在最左侧,五人并肩来到公堂。 姚期然目露祈求,望向坐在岑老爷子下首的姚成玉。 然而姚成玉却躲开了他的目光,阴冷的视线落在面前的地面上。 前来的姚成玉和岑老爷子都清楚,这一遭,姚家想要翻身,难了。 姚成玉避开了姚期然的目光,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怒火,直接怒斥这个不肖子! 若非姚期然办事没有处理干净,留下了崔农这个后患,姚家有何至于被赵晋用来开刀? 只是,姚成玉却直接忽略了,哪怕姚期然的罪名坐实,姚家损失一个嫡孙,不会让姚家陷入没落的境地。 真正将姚家置于死地的,是他们不确定的,楚肖手上的,姚家其余的罪证。 或者是,姚成玉故意忽略了这个问题,将所有过错推到姚期然等人身上,就能免去姚家在自己担任家主时,没落的罪责。 姚期然的眼神黯淡下来,待他偏过头,视线掠过崔农,又看到赵晋时,徒然变得憎恨和恼怒。 从姚期然处传来的炙热视线,赵晋自然感受到,他淡淡地回望过去,很快又挪开了视线,似乎姚期然并不值得他停留太多的注意。 崔农来到公堂中间,“扑通”一声直接跪下,“草民参见大人。” 右侧的姚期然并不愿意跪下,在他看来,楚肖不过是一个寒门出身的穷酸侍郎,如果不是这一遭事情,等他科举及第,终有一日,楚肖是要对他行礼的。 “大胆!姚期然,见了本官为何不行礼?”楚肖厉声呵斥道。 姚期然梗着脖子,一言不发,也不肯行礼。 不知是在与何人怄气。 旁边坐着的姚成玉差点没被姚期然的举动气疯。 蠢货! 姚期然不愿意跪下,站在他两侧的衙卫可不管此时他的想法,一左一右,抬脚踹在姚期然的膝盖窝。 双腿一疼,被踹中膝盖窝的姚期然直接疼软了腿,大力跪在地上。 “嘭”的一声,在场的人听着都觉得疼。 更重的剧痛从跪在地上的膝盖上传来,姚期然差点跪都跪不稳。 赵晋慢条斯理地拿起手边的茶杯,啜了一口清茶。 “崔农,你多日前,状告姚期然两年前为了强占你家的土地,害死了你的父母,掳走了你的妹妹,还将你妹妹害死,可有此事?” 楚肖没有再管姚期然的嘴硬,待会人证物证俱在,姚期然再嘴硬也没有用。 崔农双手贴地,俯着身,“回禀大人,确有此事。” “姚期然拿了一张土地的买卖契约,硬是逼迫草民的爹娘按下手印,可是他半分银子没有给我们,甚至还将草民的爹娘直接打死!” 崔农抬起头,眼睛发红,声声泣血。 “将草民的妹妹掳走后,草民几次想要救妹妹走却不得,最后,最后却收到了妹妹的死讯。” “还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在外面听到崔农的话的百姓,愤愤不平。 “这也太过分了,不仅强占了人家的土地,竟然还将人打死。” “是啊!这崔农看起来也不大,他妹妹比他还小,两年前年纪更是小,这也太狠了点。” “哎!造孽啊!” “这姚家,真是不知道作了多少冤孽,如今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百姓们窃窃私语的声音零零散散地传入大堂内,姚成玉脸色又黑又沉。 “姚期然,你有什么可说的?” 姚期然此时也顾不得旁的,高声哭诉道:“大人!冤枉啊!这土地买卖的契约,都是得双方都在场才能办。” “草民又哪里能拿着一张契约去逼迫他们按下手印?至于他那妹妹,当初他父母死后,是他那妹妹找到了草民。” “草民一时可怜她一个人孤苦无依,所以收留了她,只是后来她妹妹忧思过度,又患了重病,这才去了。” “这,草民何罪之有啊!” 崔农猛地转头看向姚期然,目眦欲裂,“姚期然!你休要胡言乱语!当时分明是你将她掳走!崔家村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呵,那你倒是让崔家村的人出来作证啊?!”姚期然冷笑了一声,有恃无恐地道。 姚期然并不知晓,赵晋已经说服了崔家村的人。 虽然有账册作为物证,可若是没有人证,以姚家的能力,将他保下来,也不是问题。 “大人!还请大人让崔家村的人作证!”崔农直接转回头,朝楚肖一拜,半点都不咻姚期然的话。 姚期然这才发觉不对劲,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 楚肖一拍惊木堂,沉声道:“传崔家村的人上公堂!” 一个老伯走上了公堂,对方头发花白,显然年纪已大,但是腿脚倒是依然利索。 跟在老伯身后的,是一男一女,男子生得高大粗壮,只是举止却有些畏缩紧张,旁边的女子紧紧靠着男子。 “草民,拜见大人。” 三人跪在崔农的左后方,齐声道。 “嗯,堂下所跪何人?” “草民崔铁。” “草民崔金鑫。” “民妇李氏。” “好。”楚肖面容冷肃,沉声问道:“本官问你们,姚期然可曾强占崔农一家的田地?” “回禀大人。” 崔铁颤颤巍巍地朝楚肖拜了拜,“确有此事,姚期然几次三番来逼迫崔农一家将土地让出来,可他们不同意。” “有一次,姚期然带着好一些人来,然后激烈地争吵起来,等,等姚期然带着人走后,我们才敢过去看。” “可是……”崔铁忍不住摇了摇头,“可是屋子已经没有活人了。” 外面的百姓一片哗然。 崔农指认姚期然时,他们就已经对姚期然极为不满。 对于老百姓而言,土地就是一切。 农户就是靠土地吃饭的,没有了土地,那可不就是没有了半条命? 第五百五十五章 亲眼所见 “你胡说八道!” 姚期然瞳孔微微睁大,急切地驳斥崔铁,“你又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能断定是是我害死了他们?” “而且,”姚期然抬手指着崔农,“他当时也不在,不过都是道听途说而已!” 崔农红着眼睛,狠狠地瞪着姚期然,“姚期然!” “怎么?我难道说错了?!” 被逼至穷途末路,姚期然的目光同样凶狠。 他绝对不能承认,哪怕是胡搅蛮缠,也绝对不能承认。 姚期然死咬着牙齿,梗着脖子,对于崔农和崔铁的指认半点都不愿意认下。 无论是崔农还是崔铁,都没有在现场。 赵晋看着公堂中间的几个人,冷然的视线在眼睛猩红的姚期然和崔农两人身上转悠了一圈,又慢悠悠地移开,落在崔金鑫身上。 “不是还有两个人证吗?” 赵晋的声音打断了姚期然面红耳赤地争辩,提醒了众人,崔金鑫和李氏,至今都还没有说话。 “崔金鑫,李氏。”楚肖高声道:“你们二人呢?” 率先出声的是崔金鑫,“回禀大人,草民当时不巧,看到了全程。” 此言一出,崔金鑫右侧的崔农和姚期然皆猛地看向了他。 除了已经从对方口中听过一次的赵晋与楚肖外,其余人都不知道此事。 谁也没有料到,当时居然还有人,看到了全程。 众人的脸上出现了几分错愕之色,外面一直听着看着公堂情形的百姓也倏然安静了下来。 崔金鑫五大三粗的汉子,回想起当日的情形,愣是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 “当时的姚期然带了好一些人来,拿着契约,要崔老爹按下手印。” “可是,没有了田地,没有宅子,他们一家人住哪里?崔老爹当然不肯。” “姚期然就让人直接抓住了崔家小妹和崔老爹的妻子,威胁崔老爹,如果不按下手印,就要对她们两个下手。” 崔金鑫咬着牙,将当日的情形一一道来,“可崔老爹当时还是不肯,她们二人也让崔老爹不要管她们。” “所以,姚期然就命人抓着崔老爹,将人打得昏昏沉沉,将手印按了下去。” 全场一片哗然! 赵行之当即就站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气得不轻。 “姚期然你……” “四弟。”赵晋坐在赵行之的旁边,伸手拉了一下赵行之,“先等他说完,且姚期然既然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自然是饶不了他。” 赵行之勉强按下心中的怒火,坐了下来。 戚嘉韩死死握住扶手,脸色难看地盯着姚期然。 另一侧的岑谦颐和许梓豪的脸色也极为难看,尤其是岑谦颐。 岑家也掺和了这件事,在赵晋和楚肖调查案子时,使了不大不小的绊子。 岑谦颐知晓的时候,并未阻拦,却也没有出手帮忙。 他不可能脱离岑家,但是却也无法出手帮姚期然掩盖罪名。 可岑谦颐万万没有想到,真相比他所以为还要残忍恶劣,而他身为丞相,却纵容了岑家去维护这么一个畜生! 姚成玉的脸色是几人里最为难看的。 他与姚期然的设想是一样的,以为楚肖几人手中虽然有证据,但是应该不至于铁证如山,毕竟已经过去了许久。 只要姚期然死缠烂打,总归能够有办法脱身。 彼时,只要不是死罪,姚成玉就有把握将姚期然弄出来,也有把握将姚家摘出来。 谁知道,居然还有人看到了全程?! 公堂上的众人,还顾忌着公堂的纪律,外面的百姓却少了几分顾虑。 “什么?这也太可恶了些。” “这些贵人,根本就没把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命放在眼里,我们这些人,在他们眼中,和蝼蚁有什么区别?” “此等恶人,必须要严惩!否则,这是要六月飞雪啊!” 崔农眼睛发红,本想直接冲过去对姚期然下手,但是听到赵晋的话后,脖子一转,直直地瞪着崔金鑫。 “你继续说!” 崔金鑫与崔农对视了一眼,被崔农现在可怖的模样,吓得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当时崔老爹的妻子,看到,看到崔老爹这副模样,急坏了,不断地挣扎,而姚期然,见,见契约已经到手,就命人松开了她们二人。” 慢慢地,崔金鑫说话利索了起来,“在崔家小妹二人扑上去后,崔老爹的妻子看到崔老爹的奄奄一息的样子,对姚期然破口大骂。” “姚期然恼怒不已,竟然……”崔金鑫的嘴唇抖了抖,“竟然让人又打他们。” “崔老爹和妻子都被打得奄奄一息,而崔家小妹……” 崔金鑫双目升腾起怒火,“姚期然看到崔家小妹貌美,起了歹意,命人掳了崔家小妹走。” “当时我经过,躲在房子外面,从窗口看到了这一幕,但是,我草民当时太害怕了,生怕会惹祸上身,没敢出声,也没敢进去帮忙。” 崔金鑫整个人几乎匍匐在地,旁边的李氏不断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慰他。 “等人走之后,我进去看,他们,他们已经没气了。” 崔农眼睛通红,他死死拉住崔金鑫的衣服,声音沙哑,还带着哭腔,“你当时为什么不叫人,为什么不帮帮他们啊?!” “我,我……”崔金鑫嘴唇嚅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归根结底,不过是当时的他太过懦弱,生怕他帮忙了,让姚期然怀恨在心,连累了一家老小。 赵晋目光有些涩然。 封建皇权时代,世家大族也好,官员也罢,都是一座座山压在老百姓的身上,他们不敢反抗,甚至不敢互相帮忙。 因为,人命太贱了。 整个赵国上下,崔农不是第一个人,也不是最后一个。 甚至不知道有多少个崔农,还没有被发现,有多少个姚期然,没有被揪出来。 姚期然整个人都傻愣住了,他哪里想到,当时居然还有人看到了全程? 旁边的李氏也小声道:“民妇当时离得也近,姚期然等人出来后,民妇听到他们的交谈。” 第五百五十六章 轰然倒塌 “有人问姚期然,要是,要是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姚期然说不就是两个贱民,有什么好担心的。” 楚肖已经是第二回听到了,却依旧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质问姚期然时,声音不由自主地抬高了许多。 “姚期然!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不等姚期然说话,楚肖又道:“如果你觉得他们三个证人还不够,本官还有物证。” 一听此话,姚期然当即明白过来是什么物证。 账册! 果不其然,楚肖取出了一本账册,冷声道:“这是从姚家发现的账册,上面记录了当时你贿赂汴州府尹陈铿,在崔家无人到场的情况下,拿到了契约。” “姚期然,如果你是与崔家正常买卖交易,何必要贿赂陈铿,拿到契约?” “你独自拿了契约去做什么?何故突然崔家就按了手印在上面?!” 姚期然嘴唇抖了抖,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自然是因为崔家不愿意,所以他才花钱拿了契约,然后逼崔家老爹按下手印。 “此事,陈铿已经招了。”楚肖不紧不慢地再次放下一道惊雷。 姚期然猛地抬头看向他。 “来人,将犯人陈铿,押上来!” 半响,衙卫押着一个形容狼狈的中年男子上来。 男子头发凌乱,衣服也有些脏污,抬起头露出的面容,赫然是陈铿。 他被衙卫押着跪了下来,嘴唇几度张合,还是没能发出声音,“……” 楚肖也不与他计较这些,一拍惊木堂,厉声问道:“陈铿,两年前姚期然可是贿赂你,要你私开契约?” “……是。”陈铿闭上眼睛,承认了。 “陈铿!”姚期然惊怒地叫了一声,“你——” “姚期然,现在不认,又有什么用?” 陈铿闭上眼,没有再挣扎,他心知赵晋和楚肖手上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他再如何狡辩,也不过是在做无用之功罢了。 姚期然的嘴唇抖了抖。 不,他不想,他不想认命。 明明他很快就要参加科考,明明,明明他很快就可以平步青云,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姚期然仓皇地四顾。 右侧是崔农恨不能生啖他血肉的凶狠视线,上方的楚肖目光中满是厌恶。 当他视线触及赵晋时,却发现对方看过来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 而赵行之与戚嘉韩的目光,更是厌恶痛恨。 姚期然张慌地望向姚成玉,可他爹避开了他的视线。 岑家老爷子也嫌恶地瞥了他一眼,没用的废物,硬生生坏了他们的局。 在姚期然的身后,百姓们的窃窃私语,里面藏着的恶意,如同潮水一样向他涌来。 他甚至已经听不清,周遭的人在说什么了。 楚肖沉声道:“姚期然贿赂府尹,私开契约,又强占百姓田地,害人性命,判秋后斩立决!” “陈铿,身为汴州府尹,知法犯法,罢免官职,判牢狱二十年!” …… 楚肖的目光落在崔金鑫身上时,闪过了几分犹豫,他不着痕迹地看向赵晋。 赵晋微微摇了摇头。 见状,楚肖没有对崔金鑫处罚。 赵晋无声地叹了口气,处罚崔金鑫无济于事。 姚成玉的脸色很是难看,姚期然已经被拖下去了,但是楚肖却没有半点结束的意图。 坐在旁边的赵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们都清楚,接下来才是最为重要的,关乎姚家的生死存亡。 百姓们本以为应该结束了,可看公堂上几人,感觉好像还没有结束? 果不其然。 楚肖冷着脸,“啪”的一声砸了一下惊木堂。 “除了姚期然之事,本官在调查此案时,还发现了一些与姚家有关的案子。” 楚肖将他与赵晋查到的所有线索与罪证,一样一样拿了出来。 姚成玉的神情从原来的紧张不安到面色雪白。 完了。 姚家暗中的龌龊之事,几乎被楚肖掀了个底朝天! 十之六七的姚家人都被牵连其中…… 姚成玉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收受贿赂,铲除异己的事情全部被查了出来,证据确凿,无从狡辩。 岑老爷子死死地攥着拐杖,目光落在赵晋的身上。 他没有看楚肖,如此大事,根本不是楚肖一个刑部侍郎可以做到的。 这背后指使的人,除了赵晋,根本不做他想。 只是,他没有想到,赵晋会如此狠。 过了今天,整个姚家,恐怕都会不复存在。 一条条罪名被判决,姚成玉从坐在椅子上变成跪在公堂中间,再被拖了下去。 结束后,赵晋眉目冷淡,起身施施然地瞥向岑老爷子,“岑老爷子,当日孤所说的,希望尔等再重新考虑一下。” “想必姚家,不会只有一个。” 语罢,赵晋一撩长袍,离开了府衙。 赵行之与戚嘉韩紧跟在赵晋的身后。 岑老爷子脸色铁青,转头看向岑谦颐,“谦颐,今晚回岑府一趟。” 岑谦颐浅叹了一口气,“老爷子,今晚我就不回去了,太子殿下说得,未必没有道理。” 此言一出,岑老爷子的脸色更加难看。 许梓豪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与岑谦颐一同离开。 与此同时,大批士兵已经将姚府包围起来,姚府的所有人都被悉数赶出来。 将所有涉案的人捉拿后,为首的将领沉声道:“其余人速速离开!” 整座姚府都被抄家,从此汴州城,真正没有了姚府。 世家大族中,姚家也正式被除名。 姚府的众人呼天抢地,想不明白,原本只不过是姚期然的案子,最后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从府衙离开后,不少百姓都在姚府附近看热闹,见状却是大声叫好! “也有他们的今日!” “这就叫恶有恶报!还好太子殿下和楚大人,还了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一个清白。” “可不是嘛,这些世家大族猖狂了这么久,这会可算是踢到了铁板了。” 汴州城内的世家大族,一直密切关注着审议的结果,本以为还有得拉锯,谁知,不仅姚期然直接被判了秋后斩首。 姚府,也直接被抄家了! 朝堂上,姚家出身的官员,除了两三个清清白白的,其余悉数遭殃,无一例外。 庞然大物一般的姚府,轰然倒塌。 第五百五十七章 叙旧 赵晋回东宫的一路上,市井上传来的交谈声,尽数是方才府衙的案子相关。 他半阖着眼,靠在马车的车壁上。 这一次,是他赢了。 马车在东宫停下,赵晋跳下马车时,看到了跟在自己马车身后的两个人。 “四弟,戚将军?” 赵行之与戚嘉韩跟在赵晋身后来了东宫。 “许久没有一叙了,恰好今日有空,所以便过来了。”赵行之单手下了马,眯起眼睛笑道。 闻言,赵晋笑了一声,“那便都进来吧。” 赵晋走在最前面,戚嘉韩和赵行之两人一左一右,落后赵晋半个肩膀。 “这一次,那些世家,恐怕心里得恨死殿下了。”赵行之双手拢起,语气非但没有担忧,反倒是夹杂了几分戏谑。 赵晋双手负在身后,扬了扬眉梢,“贪心不足蛇吞象,又想要权势滔天,又想要千百年传承,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半点也不避讳地道:“一个王朝尚且不过数百年,世家既然想要传承千年,便须得舍掉一些东西。” 世上没有两全其美之事,鱼与熊掌,自古不可兼得,但是当人手握权势,坐在高位上后,总是会贪图更多。 赵乾如是,世家大族亦如是。 戚嘉韩偏头,看向赵晋的侧脸,锋利的下颌线微微收紧,对方并没有赢了世家大族一局的喜悦。 “殿下是怕世家大族,依旧不肯妥协?” 赵晋微怔,随即摇了摇头,“并非是因此。” 星眸黯淡了一瞬,赵晋负在身后的手指忍不住蜷缩了一下。 “待会再聊吧。” 戚嘉韩与赵行之对视一眼,心里隐约有了想法。 三人并未去书房,毕竟是叙旧,并非是来议事。 赵晋干脆将人带到了偏厅,三个人围着一张桌,命人侍从上了酒菜。 “论起来,我们三个倒是没有一同饮过酒。”赵晋抬手一拍,直接开了一坛酒。 浓郁的酒香传开,戚嘉韩和赵行之都是喜酒之人,视线顿时就黏在了赵晋按着的那坛酒上。 “这是迎客楼的酒?” “正是。” 赵晋将就倒入三个碗中。 三人都不是什么矫情之人,宴会上用小小的酒杯也就罢了,私下还是用碗更来得痛快。 赵晋挑了一坛花酒,度数比古代原来的酒要高些,但没有太高,不至于让人喝得烂醉。 “来!”赵晋拿起面前的酒碗,朝前一举。 三只酒碗相碰了一下,发出略显沉闷的声音。 赵晋仰头,直接一口干了手中的一碗酒。 赵行之饮酒的动作微顿,“殿下心情并不爽利。” 闻言,赵晋“啪”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碗,自嘲地笑道:“如何能爽利?” “这世家大族,不会只有一个姚家,最多只是没有姚家做得这么过分罢了。” 回想起默沉调查到的那一份份资料,赵晋的星眸冷沉了几分。 上面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世家大族所犯下的恶事。 赵晋早知,在这些权贵眼中,普通百姓的性命,与草芥无异。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是一个谎言。 赵晋心知肚明,但是当这些事情,全部摆在他眼前时,心里还是徒然升起一股无力感。 他能够解决一个作恶的姚家,可这赵国,如此多的姚家,全部端掉,整个赵国,都会陷入动荡。 如今的时代,注定了赵晋不可能建立超越皇权,超越君主专制的制度。 所以,哪怕赵晋将现在所有曾经作恶的世家大族,全部都审判定罪,来日,也还会出现第二个姚家。 赵行之与戚嘉韩尽皆沉默下来。 “殿下,你可调查过其余世家大族?” 赵行之忽然出声问道。 “嗯。”赵晋应了一声,对于赵行之与戚嘉韩,赵晋倒是没有隐瞒,“姚家算是最恶行滔天的一个。” 赵晋特意咬重了“一个”的字音。 “其余世家,暂时不能动。”赵行之叹道。 “殿下要改革科考,且朝堂上依旧是以世家大族最多,动一个姚家,是杀鸡儆猴,让人惶惶不安。” “动两个姚家,则会加剧这种不安。” “可是,”赵行之望着赵晋,“若是殿下动了三个姚家,乃至四个,五个,这种不安和害怕,就会让他们干脆先下手为强。” “所以,孤没有打算再动第二个姚家。”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我会警告这些人,却不能再像对付姚家一样对付其余世家。” 正因如此,赵晋才会如此挫败。 明知这些世家手上不干净,却偏偏为了所谓的大局,而要留下他们。 “殿下钻牛角尖了。” 戚嘉韩忽然出声道。 赵晋动作微顿,很快又遮掩了过去,他拎起酒坛,给自己满了一碗酒,饮了一大口后才淡声道:“或许吧。” 哪怕赵晋越来越适应赵国的生活,可他骨子里,总归是现代人。 他可以狠心,却无法对无辜之人狠心。 戚嘉韩笑了笑,“殿下想要民间一片清明,要百姓不再为权贵所轻贱。” “殿下心知肚明,很难。” 纵使赵晋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管到每一个角落。 水至清则无鱼。 “孤知晓。”赵晋垂下眼睑,声音冷淡。 赵行之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赵晋。 戚嘉韩并未将赵晋的冷淡放在心上,而是笑着道:“可是,让百姓安居乐业,至少在像崔农一家一般,被权贵谋害性命时,可以有所伸张。” “让所有百姓尽皆如此,让官场清明无垢,是不可能的,可是殿下,你可以让它尽可能的清明。” “将所有的污垢,留在可控的程度上。” 赵晋掀起眼皮,握着酒碗的手不断用力,“可控之内?” 他的声音很轻,近乎低喃。 “对,可控之内。” 戚嘉韩点点头,“如今的赵国,腐朽不堪,可是殿下,还不到无药可救,可殿下,现在可以选择合适的良药去救治。” “一朝一夕无法改变,但循序渐进,海晏河清,殿下总归是能够看到的。” “嘭!” 赵晋沉默片刻,手上的力气一下子失控,直接捏碎了手中的酒碗。 第五百五十八章 闲谈 下一刻,赵晋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戚将军所言甚是。” 星眸一扫原先的茫然与黯淡,亮得惊人,“是孤方才想差了。” 说着,赵晋举起酒碗,敬了戚嘉韩一碗酒。 两人一口干掉自己碗内清亮的酒液。 赵行之松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世家大族,他们这一次应该掀不起风浪了。” “他们难道就此罢休了?”戚嘉韩皱起眉,不解地问道:“这科举改革,可是将他们的名额削减得近乎没有了。” “一个姚家,他们就会罢休和答应?” 赵晋微微一笑,“他们不得不答应。” “因为他们不确定,姚家是不是最后一个,没有人愿意做第二个被杀的‘鸡’。” “不错。”赵行之大笑道:“如此一来,他们无法结盟,殿下有铁了心要推行科考。” “再者,现在姚家没了,抢这块肥肉的家族可不少。” 姚家毕竟是一流世家,哪怕是位于末位,手中的资源也不是能够小瞧的。 一流的世家忙着瓜分姚家留出来的空位,二流的世家虎视眈眈想要顶替姚家的位置,而下面的三流四流世家,则想要从中喝到肉汤。 “现在,他们可没有心思,也没有把握能够与殿下相抗。” 赵晋点了点头,认同了赵行之的话,“虽然名额减少了,可若论优秀的士人,还是世家大族更多。” “短时间内,寒门子弟及第人数会增多,可世家大族依旧占据优势,。” “至于长时间……” 赵晋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之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戚嘉韩听得头皮发麻,将酒碗搁下,抬手摆了摆,“果然,我还是更是适合战场。” “那现在看来,科考改革,势在必行了。” 赵晋哼笑了一声,“等晾他们两日,再在朝会上提起这件事,便差不多稳当了。” “四弟。” 赵晋的眼神看向赵行之,眨了眨眼,嘴角弯起。 “怎么了?”赵行之心头一紧。 “科举改革一事,很是重要,到时候,可能就得你帮忙了。” 赵行之:“……” “哈哈哈哈!”戚嘉韩抬手拍了拍赵行之的肩膀。 赵行之与戚筠澈自小认识,没少来戚府,一直以来也把戚嘉韩当长辈,所以偶尔戚嘉韩也会像关心小辈一般,拍拍赵行之的肩膀,问问平日和生活上的事情。 “科考改革若成,不仅能够挫伤世家大族,这赵国啊,也算是真正活络了起来。” 赵晋扬了一下眉梢,“戚将军所言甚至。” 紧接着,赵晋话音一转,“现下除了科举改革一事外,还有一件大事。” “立陇国?”戚嘉韩脱口而出道。 “正是。”赵晋微微颔首,“算算时间,陈枭应该也快到立陇国的边境了,到时候,若是有需要,可能得戚将军去一趟。” “没有问题。”戚嘉韩拍着胸膛应了下来。 赵行之摩挲着酒碗,指尖轻点,“可汴州没有戚将军坐镇,会不会有人……” 赵晋终究是中途冒出来的皇子,更遑论一下子就成为了太子,现在还监国。 不少皇子哪怕不敢搞小动作,却不意味着心里就心甘情愿,眼睁睁看着赵晋一步步坐上那个位置。 以往戚嘉韩在汴州,又与赵晋关系好,明摆着站在赵晋这一边。 戚嘉韩手握重兵,赵晋有这么一张底牌,任谁想干点什么都得要掂量掂量。 但是,戚嘉韩离开汴州,父皇的情况又不好,难保不会有人利欲熏心,做出点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放心。” 赵晋看起来倒是半点都不担心,“汴州有御林军和禁军坐镇。” “花文彦还好说,可是御林军的统领……” 戚嘉韩接过赵行之的话茬,“御林军的统领与宁夫人有血缘关系。” 赵晋与赵行之的脸色一同变了。 “戚将军,此话何意?”赵晋神色不明,声音低沉。 “四皇子看来也知道。”戚嘉韩没有回答赵晋,而是挑眉看向赵行之。 赵行之有些茫然和焦急,“我,本王,不是,戚将军说的是知道什么?” 赵晋的身世,他是清楚,可御林军的统领与宁夫人的血缘关系是怎么一回事? “戚将军。”赵晋淡淡地唤了一声。 戚嘉韩闷笑道:“殿下放心,末将早有怀疑了,总归皇室血脉也没有被混淆,殿下与现在其余皇子没有太大差别。” “都有资格坐这个位置。”戚嘉韩慢悠悠地道。 赵行之额角隐约冒出了细汗。 原本轻松的氛围,一瞬间变得紧绷。 赵晋的手松开酒碗,星眸盯着戚嘉韩,“戚将军如此想,自然是最好。” “这本就是最好的选择。”戚嘉韩没有半点避讳,哼了一声,“再说了,末将那不肖子,不是都已经替末将做了选择。” 已经回了云州郡的戚筠澈打了一个喷嚏,“阿嚏!” 大堂内的所有人都看向戚筠澈。 众人正好在商议要事,云州郡一众大笑官员都聚集在此,戚筠澈的喷嚏无疑很是引人注目。 戚筠澈微垂着脑袋,一边摆了摆手,一边揉着鼻子。 “怎么了?昨天贪凉,着凉了?”卫良循声望去,温声问道。 “没事没事。” 戚筠澈小声嘀咕了一句,“估计不知道是谁在说我。” 这个插曲很快被众人揭过,接着前面的内容继续商讨。 …… 赵行之从东宫离开时,神情还微微有些恍惚,“我还真没想到,殿下与,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最后的理智,让赵行之将“御林军”三个字吞回肚中。 “这件事知道的人其实也不算少。” “年长一些的,都知道这件事。” 戚嘉韩早前从御林军的态度中就发现了端倪,算是比较早知道所有事情的人。 “时间太久远了。”赵行之叹道:“哪怕是知道这件事,过去这么久恐怕都想不起来了。” 戚嘉韩哼笑一声,“想不想得起来,也没什么大碍。” “说得也是。” “也不知道陈枭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戚嘉韩瞥了一眼赵行之,“听闻殿下与陈枭的关系一般。”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为官之道 “之前有些误会,前段时间已经说开了。” 闻言,戚嘉韩点了点头,没有太在意,也没有追问。 赵行之与戚嘉韩离开后,赵晋歇息了一会,醒醒酒。 待他睁开眼,掀开帘帐时,暮色已经降临。 “殿下。” 听到动静,侍从低眉顺眼地走过来,为赵晋更衣。 赵晋眼睛半眯着,还不是很清醒,张开手任由两个侍从动作。 “什么时辰了?” “刚到酉时没多久。”为赵晋整理袖子的宫人低声道。 那便是五点多。 更完衣后,贴身侍候赵晋的太监低声道:“殿下可要用晚膳?” “先不用,待会让上的时候再上。” 与赵行之和戚嘉韩饮酒时,赵晋用了不少菜,这会还不饿。 赵晋踏出殿门,准备松松骨头,下面却有人上来禀报:“殿下,丞相大人来了。” 赵晋动作微顿,摇头笑道:“还真是都凑一起了。” “将他叫进来吧。”赵晋脚步一转,也不去演武场了。 岑谦颐不会武艺,总不能叫他在演武场里干站着。 半响后,侍从将岑谦颐带了进来,“参见太子殿下。” “丞相大人今日因何而来?”赵晋懒得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地问道。 岑谦颐迟疑片刻,拱了拱手道:“下官也不瞒殿下了,正是为了今日姚家的事情而来。” “姚家的事,殿下与下官都知晓,实则为因为科考,殿下与世家大族的博弈。” “殿下可是铁了心,要进行科考改革?” 赵晋脸色沉了下去,没有直接回应岑谦颐所问的科考一事,而是问道:“丞相当初为何为官?” “为了权势?还是为了什么?” 岑谦颐神情微怔,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为何当官? 初入仕途时,岑谦颐也心怀壮志,想要在这朝堂上大施拳脚,让岑家的主脉看看,哪怕是旁支,也不该小瞧。 彼时的岑谦颐,既是为了权势,也是为了黎民百姓。 岑谦颐恍惚回想起,当初他也是想要惩奸除恶,海晏河清,为百姓伸张正义。 可在朝堂多年,见多了尔虞我诈,见多了黑暗,也见多了无可奈何。 逐渐变得随波逐流,顾忌的东西越来越多,放在黎民百姓前面的东西越来越多。 岑谦颐自问,他称不上贪官,算不上犯了什么罪行,可却也不是什么好官。 这些年来,他妥协的次数越来越多,担心这,顾虑那,瞻前顾后,遇到事情,首先是考虑,他合不合适做。 可世间诸事,哪里论得清合不合适?一旦谈合不合适,不过是给自己套上了一条绳索,束手束脚。 赵晋瞧了一眼岑谦颐的神情,指尖点了点桌案,“丞相,不论姚家的案子,是不是孤与世家大族的一场博弈,丞相都不该问这桩案子。” “哪怕没有这一次博弈,姚家难道就该留下来吗?” 岑谦颐闭了闭眼,姚家所犯下的桩桩罪行在他脑海里闪过,他艰难地启唇,“不该留。” 再说一次,岑谦颐的语气要更加坚定,“姚家不该留。” “姚家是我赵国的一个毒瘤,除去一个姚家,不知救了多少百姓。” 赵晋看着岑谦颐,一字一顿地道:“丞相,姚家没有什么好问的。” 岑谦颐苦笑一声,“殿下说得是。” 不过眨眼间,岑谦颐在这次谈话就完全落入了下风。 “若非一下子端掉太多的世家大族,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混乱,那些犯下的恶行的,孤也不会放过。” 赵晋眉眼间的神情很淡,“既然丞相是为了那些世家大族而来,那便顺带告诉他们,若是他们识相,孤可以不追究。” “可如果死不悔改,孤也不介意,花多些人力,查得一清二楚。” 岑谦颐的眼皮微微一跳,赵晋话中的警告之意过于明显。 他浅叹一声,“殿下放心,下官定会转达。” “殿下可是,铁了心要改革科考?”岑谦颐又问了一遍。 “孤以为,这已经很明显了。”赵晋挑了一下右边的眉梢,“科考改革,孤势在必行。” “丞相,这件事于赵国,有利而无害,仅仅只有一些世家大族出来的,只会埋头死读书的士人,是不行的。” 星眸沉冷,赵晋双手抬起,轻轻挥了挥宽大的袖子,上好的锦绣绸缎铺陈在桌案上,“朝堂上悉数是世家大族的人。” “官官相护的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赵晋字字句句间皆是不满,“你们素来将家族重过黎民百姓,以家族利益为重,而枉顾家国律法。” “丞相,你我皆知,不改变此种境况,赵国只会越来越腐朽。” 岑谦颐默然片刻,颔首道:“殿下所言极是。” 他没有在东宫过多停留,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或者有了可以堵住世家大族的借口后,岑谦颐就离开了。 从东宫回到府邸,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大人,岑老爷子和另外几家的家主,都来了。” 岑谦颐刚刚踏入府门,下人便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 “来得可真快。” 说着,岑谦颐朝偏厅走去。 “刚从东宫回来?”岑谦颐刚刚走进偏厅,岑老爷子的问题直直朝岑谦颐砸来。 岑谦颐点点头,也没有与其余几位家主打招呼。 毕竟,岑谦颐如今是丞相,另外几人的官位,都没有他高。 “太子那边,是什么意思?”岑老爷子沉声问道。 岑谦颐抬眸,“老爷子心里不是清楚吗?” “笃!”岑老爷子用力敲了一下地面,“难道他铁了心,一步都不肯退让?” 回想起在东宫时,赵晋的话,岑谦颐摇了摇头,“殿下说,这已经是他退让的结果了。” “太子殿下莫非是在说笑了?”旁边的一个家主沉不住气,略带着些嘲讽地道。 岑谦颐瞥了他一眼,“如此,你就要去问太子殿下了。” “谦颐。”岑老爷子放缓了声音。 “你与太子殿下好生谈谈,一人各退一步。” 岑谦颐没有任何动作,微微一笑,“老爷子,太子殿下已经铁了心要推行科考改革了。” 第五百六十章 相反 岑老爷子有些恼怒地道:“老夫又不是不同意推行!” 很快,岑老爷子从岑谦颐的眼中反应过来,略带着几分难以置信,“这就是想要推行的科考的最终样子?” 岑谦颐点了点头。 “岂有此理!太子殿下这是半点面子都不给世家大族?!” 岑谦颐听见此话,忍不住想要发笑,提醒了一句,“老爷子,太子乃是储君。” “若是少了我世家大族……太子殿下想要成事,也少不了我们!” “老爷子,太子殿下与以往的储君或者陛下不同。” 岑谦颐声音微顿,接着道:“太子殿下坐上这个位置,没有借任何世家大族的力量。” 在场的岑老爷子和另外几位家主的脸色苍白了一些。 不错,世家大族最大的倚仗,乃是历任皇帝坐上那个位置,或多或少,都有世家大族出面帮忙。 可赵晋,还真的基本没有。 世家大族没有能够拿捏住赵晋的筹码。 岑谦颐从他们的反应中,知晓他们已经明白过来,又道:“太子殿下让我转告诸位,若是世家大族识相,他可以既往不咎。” “如若不然,他不介意查个一清二楚。” 岑老爷子先是被落了面子,醒悟过来,赵晋根本不需要依靠世家大族,又乍然听闻岑谦颐口中满带威胁的话语。 怒气上涌,也没有多考虑,狠狠地戳了几息下地面,“什么叫我们识相?!” 其余几人的脸色也很难看。 世家大族因为传承时间长,总有些傲气。 见状,岑谦颐心中只觉得可笑,“姚家的事,想来姚家也不会是唯一一个。” 抛下颇为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后,岑谦颐便朝几人告罪,“近来操劳,身体有些不适,就不多奉陪了。” 岑谦颐朝他们几人点了点头后,直接转身离开。 几人急切地赶来,最后黑沉着脸色离开。 两日后,朝会。 赵晋的指尖按在龙案上,淡声道:“孤决定,要对科考进行改革。” 话音落下,星眸环顾一圈大殿内众臣的脸色。 众人都知晓,这次改革,究竟改的是什么,寒门出身的官员,自然不会出言反对。 朝堂上寒门出身的士人越多,于他们而言,是一件好事。 至于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员,罕见地,也没有人出声反对。 朝堂上一片安静,与之前赵晋每次一提起,就一众官员站出来反对的情形完全相反。 赵晋的嘴角微微勾起,“看来诸位没有太大的异议。” 赵晋正了正神色,将自己的科举改革的措施,一一道来,同时视线紧紧盯着下方的朝臣。 他不仅仅限制了举荐的名额,让士人们都得通过考试选拔,才能参加会试,然后再经由会试选拔出及第的人才。 同时,赵晋还直接扩大了科举的科目。 直接增加了武举、工举两类,前者可入军队,后者专门为工部选拔人才。 “殿下,通过武举选人进入军队,臣以为,或有不妥之处。”马彦皱眉,站了出来。 赵晋也并不意外,笑了笑,“马将军觉得何处不妥?” “武将大多是由军功升迁上来,如果仅仅因为武艺高强就让其担任军官,未免显得太过偏颇。” “马将军多虑了。”赵晋不紧不慢地道:“武举是为了选武艺高强,且有潜力的将领,况且,选出来的人,直接授予一些小的军官职位。” “然后安排在各地进行历练,慢慢培养。” 马彦依旧固执己见,“如此根本没有必要浪费人力物力,开设武举,从军队中提拔上来的人,已经足够。” “马将军,不是所有军官都是直接从士兵提拔上来的。”赵晋拧起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 “不说别的,至少除了边境外,其余地方的军官,不少都是依靠荫庇而直接任命的。” “如今只不过将此取消,让他们所有人都通过武举选取人才,以更好地发现和培养其中有将帅之才的人。”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身体前倾,问道:“还是说,马将军觉得,直接任命的朝中武将的子孙,比通过武举选拔出来的人,更有将帅之才,更为出色,更为合适?” 两者三个“更”,让马彦哑口无言。 有了马彦这个出头鸟被赵晋怼得体无完肤,其余人都明智地闭上了嘴。 至于专门为工部选拔的人才而开设的科目,朝臣们大多没有意见。 工部以前是六部中存在感最低的,可自从炸药被赵晋捣鼓出来,接着又有水泥等物出现,工部的地位可谓是直线上涨。 专门培养这么一批人,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再者,朝中的文臣,大多为儒家子弟,对于工部这种奇淫巧技,没有什么兴趣,赵晋并未因开设工举而减少了科举的人数。 而他们这些士子,也基本不可能会去参加工举,大多是一些寒门中人,或者是家中不成器的子孙,在读书上着实没有什么能力,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工举。 总而言之,开设工举,并未妨碍这些人的利益。 武举倒是有,可因着此前赵晋与文臣中的世家大族博弈时,对姚家下手的狠辣,让武将都颇为犹豫不决。 马彦被赵晋狠怼后,一时竟然也没有武将出声反对。 赵晋扬了扬眉梢,看来这姚家的事情,对这些人的警告作用,还不错。 他哪里知道,是因为他让岑谦颐所传的,“若是不识相,不介意查个一清二楚”此话将一众官员都给吓到了。 姚家被扳倒,纵然有姚家坐下的龌龊事太多的缘故。 可姚家也不是傻子,做下这些事情,定然会收拾尾巴。 哪怕之前没有收拾好,这会赵晋与世家大族翻脸时,姚家也肯定会清理干净这些马脚。 然而,赵晋却依旧将这些事情都给查了出来。 各家家里,谁没有点事情藏着? 万一自己成了下一个“鸡”,彼时可就真的完了。 这些人,生怕自己不同意,惹怒了赵晋,让赵晋对他们下手,所以这会半个字都不敢吭声。 第五百六十一章 颁布 若是赵晋知晓他们所想,恐怕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毕竟,当时赵晋让岑谦颐转述那句话,是让那些身上犯了事的世家大族都识相些,妥善解决,以后收紧点皮,别再干这种事。 哪知道,他们还品出了另一种意味。 “既然诸位没有异议。”赵晋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科举改革一事,孤会亲自负责,宁王协助。” 下方的朝臣心头一跳,他们还想要争一争这负责人的位置,结果赵晋自己负责,协助的人还是赵行之。 这一下,都没什么好争的了。 解决了这最后一件事,赵晋便挥了挥手退朝。 科举改革的举措正式颁发后,民间一片震荡。 寒门士子此前听闻了一些风声,姚家的案子,是太子殿下与世家大族的一场博弈,为的就是科技改革。 每一座城中贴出来的布告前,围满了寒门士子,一个个都没了往日的风度,纷纷挤在布告前。 “诶!前面的人,能不能念出来?这科举究竟改成什么样了?” 站在前面的寒门士人,将布告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他们神情恍惚地对视,眼睛失去了焦点。 离得近的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的神情,然后勉强探头朝前去看了看布告的内容,紧接着,也像他们一般,神情恍恍惚惚。 这一下可将后面看不清布告内容的人引得心头直痒痒。 布告上究竟写了什么?怎么一个两个都这副神情? 前面的一个士人喃喃自语道:“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旁边的士人一听这话,勉强回过神来,然后直接揪住了对方手臂上的肉,用力一扭。 “啊!”士人尖叫了一声,狠狠瞪了一眼对方,“你这是作甚?” “会疼,看来不是做梦。” 扭了人的士人猛地回过神来,目光炙热地盯着布告,将上面所写的内容,一字一句大声念了出来。 声音里的激动喜悦,清晰可闻。 每一个听到的士人,都忍不住怀疑,“这是真的吗?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这会原本站在前面,最先看清布告内容的那一批士人,已经回过神来了,听到这些话,纷纷或拍或拧,将其余士子痛醒。 “看吧,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太子殿下改革了科举,以后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也得要考试了!我们不用一大群人争抢那么几个名额了!” 布告前的士子,激动得完全没有任何形态可言,甚至有的直接喜极而泣,惹来路上百姓的注目。 可他们如何顾得了这些? 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踏入科考会试的考场,可现在,能否参加会试,全凭自己的能力进行考试! 那些世家大族,一个郡也不过十个名额,属实影响不大。 须知,之前可是情况恰恰相反,一个郡的所有寒门士人,去争夺十个名额。 与寒门士人的欣喜若狂相反,世家大族出身的士子,几乎是一片沉寂。 会试每年被安排在秋季,现在已经入夏了,距离会试没有多久了,会试前的府试在会试的前一个月举行。 他们剩下的时间可不多,而因为此前他们一直以为自己能够直接参加会试,可谓是颇为松懈。 如今可好,这么一改,之前的懈怠,现在都成了催命符! 家中的长辈也因为这一回乃是第一次世家大族与寒门子弟近乎公平地竞争,纷纷压着自己的子孙复习,免得到时候被寒门子弟压了一头。 因为这么一遭,街道上,各处勾栏内游荡的贵公子少了许多。 …… 东宫。 赵晋与赵行之两人从吏部回来后,便径直回了东宫。 赵行之近乎是瘫在了软榻上,半眯着眼睛,“这么多事情,真不是人干的。” 见状,赵晋笑着踹了一下赵行之,“那也得干,府试得多出很多人,会试的机制也改了,剩下的时间不多,我们得要抓紧时间才成。” 赵晋坐在另一张软榻,眉眼间的疲惫清晰可见。 然而,赵晋明白,现在比休息更为重要的,是解决科举一事。 “今年是第一年,盯着的人很多。”赵晋眼皮微动,“所以不能出任何差错。” 否则,那些世家大族,一定会死死咬住,趁此机会逼他放弃改革。 赵行之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睁着眼睛,盯着头顶的横梁,长长呼出一口气,“这个位置,可真不容易坐。” 歇了一会后,赵行之一骨碌从软榻上爬了起来,抬头却发现赵晋已经又开始处理科举的事情了。 赵晋抬头,就看见赵行之晃了晃脑袋,强打起精神来。 “等过了这段时间便好。” 赵晋手中执笔,边提醒道:“现在各个州郡都留了极少的推荐名额出来,必须严格审查这些名额。” “他们可能会从中钻空子。” 赵行之闷闷地应了一声,“这群老狐狸,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嗯。”赵晋放下手中的毛笔,低头吹了吹宣纸上的墨迹,加速它风干的速度。 “所以,这一次的会试,估计会出点问题。” “孤已经让人盯着他们了,一旦世家大族有什么风吹草动,很难瞒得过我们。” 赵行之侧头凑近赵晋,压低声音道:“殿下,你说他们会在会试搞什么小动作?” “呵,来来去去无非是那些。” 赵晋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作弊,泄露试题,买通监考官,总归逃不开这些。” “那岂不是变成了科举舞弊案?” “或许吧。”赵晋并未直接下定论,而是意味不明地道:“兴许也有另一种可能。” 赵行之顺着赵晋的话,深入想了想,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然知道了赵晋口中的另一种可能是什么意思。 他忍不住低骂了一声,“如果真是这样,这些人可当真是……” 赵晋冷笑了一声,接过了赵行之话,“真是烂透了。” “他们总将家族的利益放得如此重,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那么,这一次科举,如果他们动手脚,孤便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在其位谋其职。” 第五百六十二章 小心翼翼 汴州城风起云涌,此时赵国的边境,也是风雨欲来。 边境的军营内,达干五人聚集在营帐内,外面全是赵国士兵。 “将军,我们怎么办?”巴十皱着眉,视线频频扫过营帐外面站着的赵国士兵,声音也压得很低。 没办法,外面都不是自己人,偏生现在他们又只能在陈枭军队驻扎的军营内居住,以至于只能压低了声音说话。 五个人的脑袋几乎凑到了一起,为了确保彼此之间能够听清,又避免被外面的人听到。 “现在最担心的是,赵国根本没打算让我们回去。”哈克木神情严肃,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浓密的眉毛中间皱成了一个“川”字。 这些时日以来,五人的眉头几乎都没有舒展过。 “让几十万大军送我们过来,能有什么好心思?”塔克罕咬着牙,怒气冲冲,“那赵国太子,依我看,心黑着呢!” “说什么让人送我们回来,怕不是为了摘掉我们死在赵国给他们招惹来事情,所以弄到边境再将我们给杀了。” 完颜十易的眼神内依旧残余了倨傲的神色,但是却比之前在赵国时,多了一分沉稳。 他不傻,现在生死攸关,再计较那些贵族的东西,没有什么意义,保住性命才是最为重要的。 更别说,现在能够主事的达干,还是完颜坯的人。 “哼,倘若只是为了杀我们,赵国太子就闹了这么一出,那还是我们高看他了。” 巴十双手环臂,沉声道:“最怕是为了和立陇国开战。” 此话一出,另外四人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笃定了赵国不敢开战,是因为赵国现在的境况与立陇国相差不多。 皆是元气大伤的时候,一旦开战,双方都得不偿失。 可自从与赵晋那次会面,五人都不敢确定,赵国不会开战了。 从当时赵晋的态度来看,赵国根本不怕开战。 为什么?因为那所谓的炸药? 可是赵国的粮草,银钱,能够支撑起开战吗? 达干眼帘垂下,赵国能不能支撑起开战,他不知晓,可立陇国,支撑不起。 王上现在虽然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但是其余王子的残党还没有清理干净,王位也尚且没有坐稳。 这种情况下,想要筹集钱粮,与赵国作战,恐怕难如登天。 更何况,赵国还有那神鬼莫测的炸药。 达干难得觉得棘手不已。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要想办法回去。”达干收敛起心神,其余的,现在考虑再多也没有用处。 连性命都保不住,哪里还有时间顾虑其他的? “赵国太子如果打了开战的主意,不会真的放我们回去。”哈克木有些沮丧地道。 赵国有开战的心思,那这护送回国,可就当真只是开战的幌子了。 哈克木有些艰难地补充道:“甚至我们会成为赵国开战的借口,只是不知道,赵国准备如何处理。” 彼时,他们不仅性命不保,还是立陇国的罪人。 塔克罕是个暴脾气,一时没收住声音,怒骂了一声。 “几位使臣可是有什么吩咐?” 塔克罕的骂声刚刚落下,外面就传来了赵国士兵的询问。 五人的神情都极其难看,这些赵国士兵,分明时刻注意着他们的动静。 这种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紧紧盯着的感觉,着实是令人难受。 达干冷淡地道:“无事。” 闻言,外面的赵国士兵也没有再说话,安安分分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 “小声一些。”达干的目光瞥向塔克罕。 本来还怒气冲冲的塔克罕,接触到达干的视线后,神情一僵,变得有些怂巴巴的。 “末将知道了。” 达干沉默了片刻,安抚道:“不论如何,赵国用的借口是要一个交代。” “实在不行,那就给他们一个交代。” 哈克木猛地抬头看向达干,朝达干凑近了一些,压低的嗓音里是藏不住的急切,“将军,当时我们收到的命令是想办法将这件事混过去。” “我们现在没能将完颜施怡带回去,又,又给赵国一个交代的话,只怕王上会雷霆大怒。” “总比把命留在这里,或者与赵国开战好。” 哈克木不说话了。 “找机会试探一下陈枭的态度,不管怎么样,陈枭一定会与立陇国谈判。” 达干又重复了一遍,“不管他们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开战,谈判是必然的,我们抓住一切机会离开。” 沉默少言的巴十赞同地点头道:“将军说得不错,只要离开了,其余的,可以容后再议。” 命才是最重要的,命都没了,论其余的东西,也没有半点用处。 “想办法联系立陇国。”哈克木补充道:“不然,只有我们,他们不配合,也难办。” 办法是有了,可问题是,他们现在尽在赵国士兵的监控之下,没有半分自由。 这些办法,想要实现,都不是一件易事。 “尽力而为,听天由命。”达干只说了这八个字。 使臣的营帐一片沉肃,另一边陈枭的营帐氛围也略有些紧绷。 “将军,你是要开战?” 陈枭掀了掀眼皮,“立陇国如果真的能够给一个满意的交代我们,那就不需要开战。” “如果没有。”陈枭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那就只能开战了。” “可是将军,我们现在这种情况,粮食哪里能够支撑我们攻打立陇国啊!” 副将不太赞同,连连摇头,“到时候,攻打不成反被打,再想要讨公道,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立陇国比我们更怕开战。”陈枭满不在乎地道。 “哎!可我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另一个副将黄淳浍眉头皱得紧紧的,“诶,你怎么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这只是实话实说!”副将当即呛了回去。 黄淳浍怜悯地看了对方一眼。 他跟着陈枭许久了,很清楚陈枭的脾气,而这个副将是此次出来被拨给陈枭的。 陈枭分明是认为需要开战的,而且主意打定了。 这副将没能拿出很有说服力的理由,只一味蛮缠,可有好戏看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混乱 陈枭咧开嘴,盯着副将,“你以为太子殿下为什么会派这么多人来护送那五个使臣?” 听闻此言,副将挠了挠脑袋,有些茫然地道:“不是为了震慑立陇国吗?” “嗤!”陈枭毫不留情地嗤笑了一声,“我看你该回去补补脑了。” “太子殿下也存了开战的心思,这立陇国的人滑溜得很,不将他们逼到最后一步,不见得会真的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陈枭的眼角眉梢都是凶煞之色,“与其花费这么多的精力和他们盘旋,为了那点补偿,还不如直接我们自己去取。” “取到满意为止。” 副将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的将军,止不住地冒出一个念头:陈将军怎么看起来,更像是土匪呢? “明白没有?” 突然听到陈枭的问话,副将茫然了一瞬,“明白什么?” 陈枭脸上的略显凶残的笑容一收,板起脸来,身上的压迫感又重了一些,“本将军说,矮子殿下也有开战的心思。” “所以你担心的问题,太子殿下早已经想过了。”黄淳浍连忙接过了话茬,生怕陈枭待会将人给揍了一顿。 “但是太子殿下依旧认为可以开战,那这些,我们就不需要去考虑了,太子殿下自然会为我们解决。” 副将这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地应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安静了几息的时间,又问道:“那,那这样的话,那些使臣怎么处理?” “不行的话,杀掉不就成了。”陈枭漫不经心地道,手指摩挲着腰间的佩刀。 副将小心翼翼地几次觑了觑陈枭。 “怎么,你想说什么?” 副将舔了舔唇,壮着胆子道:“可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陈枭额角的青筋跳了跳,“那就不在赵国的境内解决掉就是。” 黄淳浍头疼了一瞬,然后连忙岔开了话题。 不然,他真怕待会会演变成将军殴打下属。 …… 两日后。 赵国与立陇国的交界处,两国大军对垒。 双方相隔的距离并不远,以方便交谈。 立陇国军队的统帅,是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身形很瘦,看着都怕他身上那副盔甲会把他给压坏掉。 陈枭打量了对方片刻,沉声道:“假皇后的事情,立陇国给赵国的交代呢?” 此前,赵国已经写了一封书信,告诉了他们完颜施怡的事情。 立陇国的统帅咧着嘴,“这位想必就是陈将军吧,我叫古木,假皇后的事情,我们还在调查,调查清楚了,肯定会给赵国一个交代。” “不过……” 古木望向陈枭身后的达干五人,“这五位使臣应该比较了解情况,得要他们回来帮忙才成。” “帮忙?”陈枭笑了笑,“所以,立陇国是嫌我们在信上说得不够清楚?” “这信上再怎么说,那肯定也是没有让他们直接上首帮忙来得好是不是?” 不等陈枭说话,古木接着道:“而且,这件事,我们立陇国也很急,想要快些查清楚真相。” 立陇国的态度拎不出什么问题,但就是和陈枭打太极。 要交代,在调查,调查清楚就给。 交代没有,张口就要达干五人,还用完颜施怡的事情威胁,要求他们将达干交出去。 好,真是好极了。 陈枭怒极反笑,眼神黑沉,“本将军可还真是见识到了立陇国的人有多么的厚颜无耻。” 对面立陇国的将士纷纷变了脸色。 “陈将军。”达干及时出声道:“不如让我们与他们谈谈?” 闻声,陈枭偏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五个使臣。 达干微微一笑,“我们在赵国军队这边与他们谈谈。” 他特意咬重了“赵国军队”四个字。 陈枭微微眯起眼睛,忽然笑了一声,舔了一下微尖的犬齿,“成,去吧。” 随着陈枭的一声令下,达干等人面前的士兵纷纷让出了一条路,让他们朝前面走去。 甚至陈枭自己也骑着马,往旁边让了让,将地方留给他们五个。 达干与哈克木对视一眼,略有些紧张地握紧了缰绳,不紧不慢地骑着马来到最前面。 “古木。”达干唤了一声。 下一个字音还没有从他口中吐出,他就突然一扬马鞭,策马奔向立陇国! 方才达干五人来到了军队的最前面,面前没有士兵的阻挡,五人骑着马,径直往立陇国军队跑去时,前面也愣是没有半点阻挡。 陈枭眯了眯眼睛,“锵”的一声抽出长刀,刀尖直指达干五人,“将他们给本将军拿下!” 而在达干五人跑出去的那一刻,立陇国的军队也迅速朝赵国冲来! 双方之间的距离本来就不远,这一下,很快就混战到一起。 陈枭没有第一时间冲到前面去,而是在双方混战后,他才骑着马过去。 拉近距离后,陈枭突然将长刀收鞘,然后抽出了马背上的弓箭。 弓弦被拉满,两支长箭搭在弓弦上,陈枭微微眯起眼睛,手上的力度一松。 “咻!” “咻!” 两支长箭破空而出! 战场混乱,箭矢破空的声音基本消弭在厮杀和呐喊声中。 “噗嗤”两声,利箭没入血肉的声音响起时,被射中的人才反应过来。 达干和完颜十易看着自己胸口处插着的箭矢时,后知后觉地看向陈枭。 而此时的陈枭,又搭起了三支长箭。 箭簇直直指向哈克木等人。 哈克木几任想要闪躲,奈何战场混乱,四周都是士兵,他们根本闪不了哪里去。 尤其是赵国的士兵,有意无意地将他们困在中间。 三支利箭直直朝三人射来! 哈克木三人艰难地在士兵中间,想要躲开这三支利箭。 身侧传来一股推力,哈克木瞪大了眼睛,直接被撞到了射来的长箭上。 “噗嗤。”长箭直接穿透了哈克木的胸膛,射中了哈克木后面的塔克罕。 塔克罕刚刚躲过一支长箭,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这支沾染了哈克木的血的长箭夺去了性命。 而在三支利箭射出的同时,陈枭立刻又往长弓上搭了一支利箭,紧随那三支利箭射出。 第五百六十四章 应战? 转眼间,五个使臣,其中四个没了声息,倒在战场上。 变故发生得太快,立陇国的人甚至来不及反应。 巴十眼神一厉,躲开了箭矢后,还没来得及追寻陈枭的位置在何处,下一支箭矢猝不及防地直接射穿了他的咽喉。 “嗬——”喉咙瞬间被长箭刺穿,巴十甚至连惨叫声都无法发出,在最后一刻,从嗓子眼处冒出大量鲜血,从巴十的口中喷涌出来。 五名使臣,全部死了。 古木没料到,赵国竟然真的这么狠,直接当着立陇国军队的面,将五个使臣,全部杀了。 “撤退!”古木凌空甩了一下马鞭,又气又恼。 他们的目的主要是救那五个人出来,现在人已经死了,和赵国军队打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 见立陇国撤退,陈枭眯着眼睛,抬起手,身后的城楼上传来一阵鼓声。 鸣金收兵。 鼓声响起后,赵国军队同样朝后撤退。 两军再次回到原先对峙的局面,只不过这一次的距离,拉得更远。 古木恨声道:“陈枭!尔等未必太过狂妄!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赵国枉顾信义,竟然直接斩杀了我立陇国五位使臣!” “使臣?”陈枭讶异地挑了挑眉,一手随意地梳了一下马鬃,“他们五个既然离开了我赵国的范围。” “方才你我还打了起来,本将军还以为,他们已经算不上使臣了。” 陈枭扬唇一笑,笑容讽刺又冰冷,“毕竟,本将军还是第一回看到,在战场上厮杀的使臣。” 达干、巴十和塔克罕,三个武将,在两军混战的时候,出手杀了几个赵国士兵。 古木神色微僵,哑口无言。 是他们先杀了人,如此一来,达干五人再也称不上是使臣。 “古木。” 陈枭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浓密顺滑的马鬃中间穿梭,语气算不上凌厉,却让古木心里暗暗叫苦。 “立陇国可还没给赵国一个交代呢。” 交代? 古木抬手指着陈枭,若非还有最后一点涵养,此时他当真是指着陈枭破口大骂。 五位使臣死了,他还不知道怎么跟王上交代,现在赵国的人还要他们立陇国给一个交代?! 前有凶狠的赵国将士,后有可能暴怒的王上,古木简直是进退两难,叫苦不迭,心里的懊悔几乎要喷涌而出。 早知道就想办法吧这个差事给推了。 陈枭忽然拍了一下脑袋,“本将军倒是忘了一件事,问你们要交代作甚。” “陈将军是什么意思?”古木放下指着陈枭的手,心里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陈枭似笑非笑地盯着古木,对方却看不清陈枭的神情。 “立陇国方才,直接朝我赵国的城池冲来,难道不是昭示着要与我赵国开战吗?” “既然立陇国下了战帖,本将军,接下便是!” 陈枭肩背挺直,抬高了声音,“我赵国的儿郎,可不是什么怯战之人!” 站在陈枭身后和身侧的赵国将士顿时高声呼道:“应战!应战!” 古木的脸色黑如焦炭,从齿根挤出两个字,“陈枭!” “本将军,便等着立陇国了。”陈枭直接当没有听到,率领士兵退回城内。 经此一遭,赵国和立陇国开战,几乎成了铁板钉钉的事情。 而古木本来只是与达干商议好,出来接人,谁料,转眼间,成了挑衅赵国,要向赵国开战,且赵国应战了! 事情转变得太快,好一些立陇国的士兵甚至没有回过神来。 “将,将军是向赵国下战书?不是要救五个使臣吗?”一个士兵摸着后脑勺,一时间理不清他们出兵的目的是什么。 与他一般神情茫然的将士,几近三分之一。 古木转头看到,胸腔里的怒火又窜高了几分。 他哪里还不明白,这陈枭,恐怕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干脆将计就计,设局开战! 现下好了,立陇国和赵国不仅开战,事情的源头还不在赵国,而是立陇国。 可古木想不明白,赵国为何有这般底气叫嚣,与他们开战。 难道两国的情况,现在不是半斤八两吗? 在立陇国上下都不明白,赵国何必设局开战时,陈枭已经命人将消息从幕城传出去了。 “……将军,这样可行吗?”黄淳浍将要散布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陈枭正提笔写战报。 虽然他来时,赵晋就已经示意过可以开战。 但是现在正式开战,他总得要写份战报传回去。 于是陈枭一心二用,一边写战报,一边听黄淳浍说话。 他咬着笔杆,掀起眼皮,斜睨着朝黄淳浍瞥去。 “太温和了一些。” “啊?” 陈枭低下头,桌案上的战报再次撞入他眼中,又咬了一下笔杆,陈枭才松口,“直接说,立陇国的五位使臣与古木联合,借此机会再次进攻赵国。” “本想直接趁当时混乱中,杀掉本将军,好在我们主帅阵亡,慌张的情况下,一举拿下幕城。” “幸而本将军与诸位将士们机灵,这才破了立陇国的阴谋。” 黄淳浍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哪怕是站在敌对,他也觉得这古木太惨了点。 想是这么想,黄淳浍却抑制不住,直接扬起了一个笑脸,“将军说得有道理,末将这就去办。” 那跃跃欲试的神情,半点都不像同情立陇国。 “去吧去吧。”陈枭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话音刚落,陈枭猛地抬起头,收回了原先的话,“等等,你先别走。”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黄淳浍脚步一转,又走了回来。 陈枭将毛笔一搁,再捏着桌案上的战报朝前用力一推,“你帮我把这玩意给写了。” 闻言,黄淳浍低头,刚想要拒绝,却看清了战报上的内容,顿时改了口。 “将军放心,以后战报这些事情,还是交给末将吧。” 黄淳浍殷勤地将战报拎走了,并且打算以后绝不让陈枭写战报。 否则,这战报呈递上去,先不说太子殿下什么反应,他都怕这战报呈递不到太子殿下面前去! 第五百六十五章 战报 这种并非十万火急的战报,送战报的士兵不能直接将战报呈递给太子,而是得要经过丞相的手。 而陈枭这战报上,粗暴地写着“壬戌年夏五月三十日,与立陇国打了一架,已经把达干五个人杀了。” 黄淳浍当真是看得眼前一黑,虽然战报不像平时朝堂中上的折子一样,文绉绉的,可也没有这般简单粗暴。 今日这一战,算不得什么正经战争,可前期的布置,其中的过程,和后续处理,可都得要有才行。 想到这,黄淳浍的目光又瞥向了手中拿着的战报,然后又默默移开了视线。 “将军,末将先退下了。” 不用写战报,陈枭心情爽快了不少,满意地让黄淳浍下去了。 …… 消息一从幕城传开,最先知晓的是幕城周遭的几个边境城池。 百姓们顿时义愤填膺,提起立陇国都要啐一口唾沫。 “这立陇国,当真是不要脸,当初趁我们内乱,就攻打幕城,现在又使计想要攻打我们。” “哼!这些畜生,就是贼心不死!” 然而,立陇国自这一次后,并未主动进攻幕城,赵国的军队也按兵不动。 幕城与立陇国的城池之间暂且维持了平和的状态。 可双方都知道,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很久,赵国已经摆明了要与立陇国开战。 古木知道了赵国百姓间的传言后,气得在营帐内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岂有此理!陈枭,赵国,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平白无故一顶锅被扣到头上,古木又气又惧。 “将军。” 古木的心腹从外面进来时,正巧遇上古木怒气冲冲,神情顿时垮了下来。 “说吧,什么事。”古木瞥了一眼离门口很近的心腹,声音暗沉。 “王上,王上让将军给他一个解释。” 这是消息传到完颜坯的耳中去了。 而且还是陈枭散布出来的消息。 古木眼睛微瞪,“怎么会传得这样快?” 心腹意有所指地道:“将军,军队里并不干净。” 当初并非是率领军队前来作战,古木也就没有特意剔除过军队中的一些探子。 “嘭!” 古木一拳砸到桌案上,怒气之下,眼睛瞪得极大,“这群家伙,现在赵国都明晃晃盯着立陇国了,竟然还玩这些把戏!” 古木看着瘦瘦弱弱,但是能够当上尚武的立陇国的将领,一身武艺自然不容小觑。 这么一拳,愣是将桌案给砸出了裂缝,可见古木的力气。 “将军,要不要把这些人都揪出来?” “先留着,到时候直接把他们派为前锋军!” “是。” 数日后,战报被呈递到了赵晋的桌案上。 赵晋看到标记的“幕城”,星眸里闪过一抹了然的情绪,看来陈枭那边是成了。 他打开战报,迅速地将战报阅了一遍,提笔落下“已阅”二字。 但他并未将战报合上,单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握着笔,视线垂落在战报上。 计划是成功了,以陈枭的能力和赵国拥有的炸药、大炮和火铳,将立陇国拿下,不是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粮草。 指甲修剪得圆润的指尖慢悠悠地点着耳侧,星眸微微眯起,眸光泛着几分冷锐。 “来人,将户部尚书唤来。” 盛梢听到太子召见时,诧异了一瞬。 随即来不及多想,连忙把手上的事务放下,跟着太监前往东宫。 “殿下,户部尚书大人来了。” “嗯,让他进来吧。” 盛梢两手交叠藏在袖子中,平稳地放在腹前,脚步虽然迈得不大却很快。 “臣,参见太子殿下。” 盛梢抬手双手,在额头上方合拢,恭恭敬敬地朝赵晋行了一个大礼。 “起来吧。”赵晋将朱笔搁在砚台边缘,右手从一堆折子里抽出了陈枭的那一份战报。 “谢殿下。” 因为猜不透赵晋将他唤来的原因,盛梢站直身后,垂着头没敢出声。 “盛大人不必紧张。”赵晋扫了一眼对方紧绷的模样,放缓了些声音。 盛梢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原本六部尚书除了太子担任的兵部尚书外,其余人都是世家出身。 可刑部尚书落了马,被寒门出身的刑部侍郎楚肖上了位。 现在剩下的四个尚书都颇有些惊弓之鸟,生怕赵晋换下刑部尚书只是一个开始。 “盛大人先看看这份战报吧。” 见盛梢放松不下来,赵晋也没强求,将战报直接递了过去。 战报? 盛梢眉头一跳,上前几步站到桌案前,小心翼翼地从赵晋手中接过了战报。 赵晋看得好笑,他又不是什么吃人的猛兽。 这些人只要不犯什么事,不管他们是出自寒门,还是出自世家大族,赵晋都不会对他们动手。 当盛梢的目光触及手中的战报时,顿时顾不上其他。 他瞪着眼睛看眼前的战报,紧接着望向赵晋,将原先的害怕抛诸脑后,直接问道:“这是要和立陇国开战?” 盛梢能够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自然不会与那些百姓一样,当真以为是立陇国挑起的。 立陇国现在可没这个胆量,主动和赵国宣战。 完颜坯的王位还没有坐稳,一旦开战,最先动摇的,就是他屁股下的椅子。 “不错。” 赵晋微微颔首。 “完颜施怡一事太过恶劣,且立陇国一直推三阻四,没有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赵晋神情微冷,“无非是觉得赵国不可能开战,有恃无恐,不将我们放在眼内罢了。” 说着,赵晋站起身,“若是继续与立陇国拉扯,只会坠了赵国的威风,如了立陇国的意。” “盛大人。”赵晋一字一句地道:“你应该清楚,只有直接开战,才能扬我赵国的国威。” “太子殿下。” 盛梢捏着战报,草草对赵晋拱了拱手,“下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国库支撑不起这么一场战争啊!” “如果不打回去。”赵晋眼皮微动,薄唇张合,“各国看到,必会攻打赵国。” “立陇国无力攻打赵国,可不代表,其余几国不会攻打赵国。” 赵晋的嗓音微沉,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第五百六十六章 试探 “立陇国,必须要打。” 盛梢右手手背重重拍了拍左手的手心,焦急又无措,“殿下的担忧并无道理,但是……” “盛大人,没有但是。” 这是赵晋第一次在朝臣面前展露出如此强势的态度,盛梢微微怔了怔,心里的有些复杂难言。 很快,赵晋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他长长吁了口气,放缓了语气,“盛大人担忧的,孤明白。” “可盛大人,这一次战争所需要的钱粮,赵国至今尚且可以解决。” 赵晋眉头拧起,神情凝重,“若是其余几国攻打赵国呢?一连几场,且不说赵国有落入包围的危险。” “单单只是彼时,钱粮所需比现在会大得多,那时候,就真的不是赵国所能承担的了。” 赵晋双手负在身后,身上的四爪金龙威严而压迫,“盛大人,现在以雷霆之击收拾立陇国,也是为了震慑诸国。” “殿下所言甚是。”盛梢几度张口,欲要反驳,可心头却万分明白,赵晋说的,句句在理。 方才因赵晋强硬不听劝谏而升起的不满与担忧也烟消云散。 “殿下。” 盛梢双手合拢,朝赵晋一拜,哪怕眉头依旧紧皱,却承诺道:“下官,会竭尽全力,支撑边境的粮草所需。” 闻言,赵晋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缩,星眸内闪过一抹微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忽然,唇线的弧度弯起,赵晋放下背在身后的双手,绕过桌案,直接站在盛梢面前,伸手虚虚扶住弯腰的盛梢。 “盛大人为国为民之心,孤明白。” 赵晋的神情与之前截然不同,眉眼间甚至带着些高兴。 盛梢顺着赵晋的力度站起来,眼帘内蓦然映入与想象中不同的赵晋,茫然了一瞬。 “孤要的,是为国为民,不忘记当初为何入仕,不忘记身上的职责的官员,至于出身,又有何重要?” 赵晋不紧不慢,盯着盛梢的眼睛,说了一番与方才谈论的钱粮无关的事情。 而站在赵晋面前的盛梢,呼吸慢慢变得有些急促,他立刻明白了赵晋的意思。 方才,太子在试探他? 不论是不是试探,赵晋说这句话,也就意味着,他彻底不需要任何担忧,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赵晋绝不会动他。 盛梢难以抑制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多谢殿下,下官一定谨记。” 哪怕是赵晋的身上气势逼人,盛梢心头悬着的巨石终于稳妥地落下,让他原本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了一些。 “嗯。”赵晋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盛梢的肩膀。 他转身退开几步,背对着盛梢,“此次的粮草问题,孤有一个主意,或许可以解除困境。” “去岁的土豆,让赵国在灾年也难得的没有面临粮食的困境,现在在秋季丰收前,除去口粮,剩下的土豆,尚且可以支撑一部分。” 盛梢沉声道:“殿下,可若要再留下应对天灾人祸的粮食……” 说着,盛梢猛地抬头,“殿下该不会是想要动存储在粮仓中,留着赈灾的粮食吧?” 意识到赵晋可能有这个打算,盛梢急得团团转,极为不赞同地道:“殿下,虽然现在赵国没有什么什么问题,可人祸尚且还好,这天灾,谁都不能预料!” “动了这些粮食,一旦有天灾,那后果,可当真是太过严重了,还请殿下三思啊!” 赵晋转身看着激动的盛梢,哭笑不得,“盛大人放心,就算皇宫没有粮食吃,孤也不可能会动这一批粮食的。” 他之前曾经参与过水患的救灾,太深切地明白,在灾难时,粮食有多么重要。 所以,赵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动这批粮食。 盛梢后知后觉明白,赵晋没有这个打算,顿时尴尬不已,面皮涨红,僵硬地站着。 “哈哈哈哈,盛大人是关心则乱,不必挂怀。”赵晋看着几乎要将脑袋垂到地面上的盛梢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晋这么一笑,盛梢更是觉得脸皮发热。 “既然我们手中没有粮食,那就向有粮食的人讨。”赵晋笑够了之后,正色道。 有粮食的人? 盛梢也顾不得方才的尴尬了,“可世家大族如今……”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赵晋后,再接着道:“恐怕不会愿意将粮食拿出来。” 当初赵晋的招数,用一次还行,现在估计是不行了。 科举改革的措施已经颁布下去,这些天太子殿下和宁王都在为此事忙碌。 姚家的事情,再加上如此大刀阔斧的改革,这些世家也不怕科举再多一些人进来参加,况且现在世家大族与太子殿下虽然算不得不共戴天,可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种情形下,世家大族非但不会拿钱粮出来,怕是还巴不得赵晋陷入两难之地! 赵晋笑了笑,对于盛梢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抬高了眉梢道:“孤也没打算让他们拿钱粮出来。” 世家哪怕愿意拿出来,也会以此为把柄,要挟于他。 “这……”盛梢属实有些迷糊,那还有什么办法解决粮食的问题? “直接与粮商购买。” 赵晋沉声道:“粮食不够,但是国库的银钱,父皇私库的银钱,孤再凑一些,想来能够买足够的粮食,也不至于将国库掏空。” 听到“粮商”二字时,盛梢有些惊讶,随即思路又豁然开朗。 现下的情况,粮商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粮商手上大多时候都囤积着大量的粮食,再不济,也有更多获取粮食的渠道,殿下英明。” 赵晋垂下眼睑,踱步回到座位上坐下,摇摇头,“算不上英明,这也只是下策罢了。” 如非没有办法,赵晋也不会选择向粮商购买粮食。 “这件事还得盛大人协助。” “不过。”赵晋话音一转,掀起眼眸的瞬间,眸光凌厉,“孤不希望,这个消息,还被其他人知晓,盛大人明白吗?” 赵晋拿起朱笔,视线也从盛梢身上挪开,看似漫不经心,却让盛梢不敢升起半点旁的心思。 第五百六十七章 出门 “为官不是为了争权夺利,也不仅仅只为了家族利益。” 赵晋的声音很淡,字字句句却组成一柄利刃,抵在盛梢的心脏上,“用几十万将士的性命作为筹码和威胁的条件。” 薄而锋利的嘴唇,唇色偏淡,甚至勾起了一个弧度,“谁敢做,孤,就敢取他的性命。” 盛梢已经是大汗淋漓,连忙跪伏下来,“殿下放心,下官保证,绝不会泄露半分消息!” 仿佛没有听到盛梢的声音一般,赵晋从容不迫地提笔写了几行字。 放下朱笔后,他又拿起自己的太子玉印,重重盖在了宣纸上。 “拿去吧。”赵晋将纸张捏起,推到了桌案的另一侧。 盛梢没敢起身,膝行至桌案前,低垂着脑袋拿过纸张,放在眼底一瞧,这才发现,原来是让他调用国库。 现在赵乾病重,而国玺只有陛下可以用,太子监国,重大事情下发旨意时,才能用国玺,平日里都是用太子玉印。 有了这张纸,盛梢可以名正言顺动用国库的银钱去买粮食。 “下官遵命。” “下去吧。” “是。” 盛梢将纸张妥帖地收好,满头大汗地离开了东宫。 在盛梢离开后,白五走了进去。 “殿下,户部尚书,能相信吗?” 赵晋的视线微顿,从折子上挪开,笑了一声,“他不敢。” 不是能够相信,而是不敢。 “盛梢算不上为国为民的好官,也贪图利益,也看重家族。” 白五拧起眉头,“那,殿下为何还让他……” “我们既然需要用到国库的银钱,就绕不开户部。” 赵晋的指尖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折子,“盛梢还有底线,他心里明白,一旦消息泄露出去,世家大族知晓后,几十万大军的性命都会受到威胁。” “他没有办法保证,世家大族会将自身的利益,放在几十万大军性命的身后。” 赵晋的话伴随着一股寒气,钻入了白五的骨头缝子中。 “他们,几十万大军的性命,他们应当……”白五愕然之下,言语也有些毫无逻辑。 那可是几十万条人命,世家大族,总不至于如此荒唐。 “只要当权者,有那么几个这样的人,就足够了。”赵晋眸子泛着冷意,嘴唇张合,从喉咙泄出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厌恶。 “盛梢不敢赌,赌输了,他就是千古罪人,他这辈子,也都无法原谅自己。” “孤要的,就是他这份不敢。” 白五眸光微动,忽然问道:“如果殿下原先的试探不满意,是不是就不会告诉盛梢此事?” 他的声音低了一些,隐约猜到了白五的打算,“殿下会换一个人选?” “孤会换一个人。” 二人异口同声地道。 赵晋怔愣片刻后朗声笑道:“哈哈哈不错,孤会换一个人,这户部尚书的位置,可不是只有盛梢一个能够坐。” “现下户部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让默沉和僧帆过来。” “是。” 僧帆二人来得很快。 “参见殿下。” “免礼。” “孤叫你们来,主要是三件事。” 赵晋抬起眼,声音冷肃低沉,“一是立陇国,赵国与立陇国开战的消息,想来你们都已经知晓了。” “立陇国的消息,给陈枭一份,助他刺探立陇国的军情。” “第二,”赵晋靠着座椅,肩背直挺,“盯好了世家大族,有任何异动,立刻告诉孤。”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带着几分迟疑,“至于第三件,你们去南边找找,有没有什么高产量的粮食。” 若是在华夏的历史上,靠南的地方,古代会有占城稻,产量大,一年可以耕种二到三次。 不管怎么样,都要比现在的水稻要好。 想了想,赵晋补充道:“找一种水稻,一年可以种两到三次的。” “还有,查探一下南边的粮食情况。” 南边的热量条件要更加好,粮食产量应该比北边更大,可赵晋查过税收,南边每年赋税上交的粮食,比北边要少。 赵晋想要看看,能不能将粮食产量提高,在确保粮食的前提下,空出劳动力,发展商业。 毕竟,富国强兵,得先富国,才有钱去强兵,而富国需要依靠商业。 第三条命令让僧帆与默沉摸不着头脑,不过默沉还是应了下来。 “是,殿下。” 安排妥当后,赵晋批完一部分折子,起身松了松筋骨。 在演武场内和东宫的侍卫打了好几场后,赵晋才有了离开演武场的意思。 “殿下。”一个太监快步走上前来,给赵晋递上汗巾。 等赵晋擦干了额头,脖子等地方的汗,将汗巾扔回给太监后,对方才低声问道:“殿下,可要用膳?” 闻言,赵晋脚步微顿,抬头看了看天色,脚步一转,直接朝东宫门口走去。 “今日不在东宫用膳了,出去吃吧。” 太监忙声道:“那奴才这就去安排。” “不用安排太多人,只是出去用一顿饭。” 赵晋有些头疼地嘱咐,他可不想出一下宫,身后跟着一整个护卫队。 这可真是生怕别人不知晓他的身份一般。 太监皱了皱脸,“殿下,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按孤说的办。”赵晋没给太多机会对方辩驳,这些人总是能拿出一大堆祖宗之制来压他。 他快步回房,换了一身衣裳。 等赵晋来到东宫门口时,马车旁边只站着七八个人,一个是乔装打扮,近身侍候的太监,另外几个都是东宫侍卫。 赵晋满意了,一撩衣袍,“走吧。” 他目的明确地带着人去了迎客楼。 马车在迎客楼停下,赵晋从马车上下来时,只引来了几个人的目光。几道目光在他脸上打了几个转后,又移开了。 迎客楼是汴州城最大的酒楼,前来此处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 赵晋只带了七八个随从,与那些出门动则携带十多人的贵族相比,显得很不出众。 “唰!”赵晋一袭淡蓝色长袍,手中折扇被打开,他弯着眼,只当周遭的视线若无物,抬脚走入迎客楼。 第五百六十八章 来意 店里的跑堂看到有人来了,连忙迎了出来。 他看见七八个随从的时候,并没有太放在心上,肩膀上搭着白色的长巾,满脸笑意地道:「客官,是要在一楼大堂,还是二楼雅间?」 说话的跑堂甚至没有抬头仔细看赵晋的面孔。 今日的迎客楼特别忙碌,跑堂急匆匆地要将赵晋领进去,然后去忙别的。 「老地方。」 一听这话,跑堂脚步顿住了,扭头仔细看了一眼赵晋,眼睛倏然睁大。 「太,」 赵晋抬了抬眉梢,无声地看着跑堂。 对方急忙改了称呼,「宁公子,小人方才没有注意到,竟然是宁公子。」 迎客楼内的掌柜和跑堂店小二,都认得赵晋,可赵晋不常来,所以他们一时间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宁公子这边请,这边请。」跑堂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 赵晋跟在跑堂身后,身边围着七八个护卫。 大堂坐着的,大多只是一些有点小钱的富商。 赵晋摇着扇子,衣着精致,瞧着只是个普通的公子哥。 然而,行走间的从容不迫,和从骨子里透出的矜贵,宛如直线的脊背,无一不昭示着赵晋并非普通人。 胆大的,直接盯着赵晋瞧,胆小的,或是谨慎些的,则将视线悄悄落在赵晋身上。 赵晋置若罔闻,不紧不慢地抬脚踏上阶梯。 迎客楼内留着一间给赵晋用的雅间,与其余雅间都特意布置了主题不一样。 赵晋的这间雅间,素来是他想要换成什么主题,就差人告诉一声。 不过,赵晋素来不拘泥于这些,所以一直都任由他们装扮。 跑堂在前面推开门,映入赵晋眼帘的是江南特色的雅间。 大致打量了一下雅间的布局,赵晋微微颔首,抬脚迈入。 「宁公子想要点些什么?」 桌案上特意放着一个木板,上面刻着一道道菜名。 房间内,靠墙的长案上放着笔墨纸砚,一名侍卫已经先跑堂一步,将其取了过来,放在赵晋手边。 赵晋提笔勾选了七八道菜,然后放下笔。 「另外在隔壁再开一个雅间,待会你们留两个人轮流在门口守着,其余人去隔壁用晚膳即可。」 「想点什么就点什么。」 赵晋身侧站着的侍卫也不客气,为首的是一个侍卫长,浑身肌肉发达,「那属下就多谢公子了。」 赵晋笑了一声,「去吧。」 跑堂上前将木板取走,正准备离开,赵晋敲了两下桌案,叫住他,「你们少东家这会应该在汴州内,帮我把他请过来,有要事相商。」 「诶,好,小人这就去!」 跑堂抱着木板连忙下去了。 赵晋挥了挥手,跟着的侍卫也散开。 雅间内,只剩下赵晋一人,和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 他垂下眼睑,一手支着额头,一手搭在桌案上,手指捏着茶杯把玩,眼神难得带着几分涣散。 赵晋很少能有这般悠闲清静的时候,不是奔波逃亡,就是处理各种政务,眨眼间来到这里已经这么久了。 再回想现代的生活,赵晋竟然恍惚间有种陌生的感觉。 他合上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不过,不管在哪里,他还真的都不是能够安定的命。 不论是太子之位,还是那张龙椅,都不是好坐的。 至少,坐在了这个位置上,赵晋就得要将整个赵国的责任扛起来。 从成为太子后 ,赵晋几乎没有清闲的时候。 其实,赵晋并非不能在自己封地上,做一个闲散王爷。 可是,他更加清楚,现在的几个皇子中,包括三皇子和四皇子,没有人合适那个位置。 「林青松还没有来之前,先不用上菜。」 嘱咐了一句后,赵晋放空了脑子,让自己歇息这么一时半响。 「吱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雅间的门被打开。 来人看到雅间内的情况后,放轻了脚步,在赵晋旁边落座。 星眸睁开,里面清明一片。 林青松起身朝赵晋拱手一拜,「参见太子殿下。」 「在外面,不用多礼,和以前一样称呼我就行。」赵晋不在意这些礼节,何况他现在微服出来,与林青松又相识许久。 林青松熟知赵晋性子,也不推脱矫情,「好,赵兄。」 「方才我还以为你睡着了,特意放轻了脚步。」 「只是闭眼休息一下,没有睡着。」 林青松犹豫片刻,低声道:「可是近来很疲累?」 赵晋扬起眉梢,「这也被林兄看出来了?」 最近事情多且杂,他刚刚接手权柄不仅,又要对世家大族下手,又要处理赵国的外患,赵晋每日都忙于政务,几乎没有歇息的时候。 「赵兄满脸疲惫,太明显了。」 林青松劝了两句,「政务虽然重要,可身体更为重要。」 「我知晓,等过了这段时间便好。」赵晋苦笑一声,「现在可实在是不敢放松。」 姚家的事情,林青松有所耳闻,有些同情地瞥了一眼赵晋。 和世家大族斗,可不是不敢放松。 「这次赵兄特意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嗯。」赵晋开门见山,直接道:「赵国要与立陇国开战,可是缺粮草。」 「我需要你帮忙联系粮商,收购粮食。」 赵晋话音刚落,便抬手阻止了林青松出声。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很快,门口侍卫的声音响起,「稍等。」 「笃笃,殿下,酒菜上来了。」侍卫敲了两下门,低声禀报。 「送进来吧。」 雅间的房门被打开,几个跑堂的端着菜走了上来。 旁边还跟着一个,每上一道菜上来,他就唱一道菜名。 一直到几乎将桌子摆满,又搁下一个酒壶和两个酒杯后,跑堂才离开。 等人离开了好一会之后,林青松才出声说话,「这件事没有问题,赵兄需要多少?」 赵晋将左手抬起,五指张开。 林青松对这个数量有些讶异,不过仍然点头道:「数目有些多,但不是没有办法,需要找多几个粮商。」 「麻烦了,」赵晋叹道:「这件事不能让世家大族知晓,所以我的人,不方便动。」 第五百六十九章 中兴之君 除了赵晋的人,便只有林青松信得过的心腹,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交集和来往。 汴州城迎客楼的这些伙计,为了方便二人平日里来往,林青松还特意着人给换成了自己的心腹,也确保不会泄露他们二人的关系。 「赵兄放心,」林青松笑着举起酒杯,敬了赵晋一杯,「这件事,不会让他们知晓的。」 林青松说得笃定,赵晋清楚他的能力,笑着和他碰了杯。 「那粮草问题,就靠林兄了。」 正事聊完,两人便闲聊起来。 「初识赵兄时,怎么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赵兄竟然坐到了如此高位。」 酒意上来,林青松的神态更放松了几分,心里生出了些感慨。 恐怕当年没有一个人能料到,赵晋有一日,竟然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如今陛下病重,身为太子的赵晋,甚至连一人之下的限制约束也不存在。 赵晋无所谓地笑了笑,脸上连明显的喜悦都没有。 「当初只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要是没有唐昧这一遭,赵晋也不会这么快动手。 林青松有些愕然,压低了嗓音,「赵兄对这个位置,无意?」 「说完全无意,未免太过虚伪,可也的确是没有太过高兴。」 赵晋的神色很淡,「这个位置权力很大,可是……」 他放下酒杯,抬起右手虚空一握,「权力有多大,意味着你肩上的责任有多重。」 赵晋要是一个昏君,他当然不需要顾及这些,活得轻松惬意即可。 然而,赵晋不可能去做一个昏君,他做不到,看着百姓流离失所而无动于衷。 林青松摇了摇头,「至少,性命握在了自己手上。」 「是啊。」 两人沉默了下来,埋头喝酒。 随着酒水入肚,在酒意之下,林青松的胆子也愈发大了起来,凑近赵晋,「不过,殿下,以殿下的本事,做个闲散王爷,保全自身,应当也是不成问题。」 林青松已经忘了赵晋原先的话,又称呼其为「殿下」。 赵晋瞥了眼对方,许是因为酒意,赵晋直接道:「可没有人更适合哪个位置。」 他说得狂妄,让林青松怔讼了片刻,「没有人?」 赵晋略有些无奈地叹道:「是啊,没有人。」 「除了三皇子和四皇子,其余几位皇子,不是年岁太小,就是才能平庸,根本扛不住。」 林青松对朝堂上的事情略有耳闻,尤其是赵晋去了汴州城后,他平日里也会比较注意朝堂的消息。 或许有些有些大逆不道,林青松却不得不承认,另外几位皇子,的确是不成气候。 「可还有三皇子和四皇子。」 「赵行止和那些世家大族没有区别,他有能力,可不将百姓放在眼里。」赵晋淡淡地道:「对于赵行止而言,百姓只是工具。」 「那,那四皇子呢?」此时的林青松已经有些醉了,吐字也不太清晰。 赵晋又问了一遍,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四弟啊。」 在朝臣们眼中,赵行之被他们排除在外,是因为赵行之身有残缺,赵晋倒是不在意这些。 事实上,要是赵行之对那个位置有意,也有能力扛起整个赵国,赵晋更愿意辅佐赵行之。 可是…… 赵晋摇了摇头,「他不行。」 「四弟关心百姓。」赵晋支着额头,目光带着几分酒意迷离,「可他不够狠心和果决。」 「他 可以做守成之君,但是现在的赵国,需要的是中兴之君。」 赵晋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两句,林青松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张合。 「什么?」 赵晋的脑袋靠着自己撑起来的手臂,被酒意熏得有些晕乎乎的,听到了林青松的问话,却没有开口。 他闭着眼,一声不吭。 见他不愿意说,林青松也不勉强,半眯着眼睛,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 赵晋缓了好一会,勉强精神了些,抬手一拍。 「嘭。」 林青松手里的酒杯被赵晋打了下去。 这一声让两个人都精神了些。 「公子,发生什么事情了?」门外的侍卫问道。 「无事。」 赵晋揉着太阳穴,哑声道:「煮两碗醒酒汤拿过来。」 「是。」 赵晋一抬眼,又看到林青松想要拿酒杯喝酒,眉心跳了跳,「别喝了。」 「再喝下去,当真要醉死在这里了。」 林青松嘟囔了几句,不过没有再拿起酒杯要喝酒。 侍卫很快将醒酒汤送了进来,两人喝了醒酒汤,又缓了缓,精神些了才各自散去。 赵晋带着满身的酒味回到东宫。 「诶呦!殿下这是喝了多少啊!」 一回到东宫,在赵晋身边时候的太监顿时叫了起来,连忙嘱咐人去煮醒酒汤和准备沐浴的用品。 「醒酒汤不用了,孤已经喝过了。」 赵晋沐浴完之后,便直接躺床上休息了。 东宫的人,何时见过赵晋喝醉和这么早休息? 一个太监拉着与赵晋一同出去的侍卫,压着嗓音打探道:「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了?」 侍卫抬了抬眼,搪塞了过去,「殿下日理万机,朝中事务都等着殿下决断,有烦心不是很正常?」 「你们照顾好殿下就可以了。」 翌日,赵晋醒来时,脑袋还有些疼痛。 「什么时辰了?」 候在床榻边的太监连忙凑上前去,「殿下,现在是寅时中。」 寅时中,赵晋从床榻上爬起来,眯着眼睛,那就是凌晨四点了。 他吁出一口气,「洗漱更衣吧。」 卯时朝会就开始了。 「是。」 林青松的动作很快,没过几日,就来信告诉赵晋已经联系上,并且谈好了。 然后户部从国库拨了银子,又从赵乾的私库中拨了一部分,赵晋再从自己的私库取了一部分。 凑齐银钱后,五十万石粮食,陆陆续续被运到了赵晋的手中。 等世家大族发现端倪的时候,赵晋手上已经有了充足的粮食。 「那些人回到家里,懊恼不已。」 赵晋冷笑了一下,「看来他们还真动了这心思,把这些人都记下来,等以后孤再与他们一一算账。」 第五百七十章 抵达 「殿下,燕王近来有入汴州的打算,已经在准备了。」僧帆低声道。 赵晋微微颔首,他正在看一份折子。 也是巧了,赵晋手中的折子,恰好是燕王递上来的折子,请求入京。 「他已经将折子递上来了。」 赵晋提笔写下龙飞凤舞的「准」字。 「用了两个理由,一是知晓幕城的战事,筹集了五万石粮食要运送过来。」 「二是想要探望赵乾。」 此时殿内只有赵晋和僧帆,他也就懒得避讳,直呼赵乾的名字。 「殿下,让燕王入京,会不会容易滋生事端?」 僧帆看到赵晋批了「准」字后就将折子放到一旁的已经处理好的折子堆中,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会。」赵晋头也未抬,「燕王如果一直没有请求入京,这才是奇怪的事情。」 「汴州城内几番波折,赵乾昏迷不醒,孤掌权处理朝政,前不久有大刀阔斧要改革。」 赵晋笑了笑,「这些地方的王爷,还坐得住才怪。」 「等着吧,不仅燕王,其余王爷也会陆续找理由入京的。」 「再说了,」赵晋点了点一旁燕王的折子,「赵乾病重,他们要入京探望,孤不允,反而会让他们生出疑心。」 「到时候更加麻烦。」 僧帆皱起眉头,自古亲王入京,没有不惹出事情来的。 既是亲王对皇帝的试探,也是皇帝对亲王的试探。 最近事情本就繁多且复杂,再加上亲王入京,看来又没有安宁日子了。 「殿下,我们要不要提前准备准备?」 「不用这么担忧,」赵晋抬头瞥向僧帆,看到他凝重的脸色时,禁不住笑了一声,手腕微动,手指握着毛笔,笔杆的顶端顺着力度朝旁边倾斜,点在折子上。 「燕王是这些亲王里最为安分守己的了,他不会做什么事的。」 有瘟疫和治理水患两件事,以燕王的温厚性子,没有意外,应当是会站在他这边。 至于唯一可能发生的意外,赵乾昏迷的事情,他除了最后推了一把,全程没有插手,哪怕这最后一把,赵晋也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最先入京的是燕王,是一件好事。」 赵晋摇头,「但凡入京的是性情暴躁些,或者心怀鬼胎,动作频频的亲王,孤都得要给个下马威。」 「可这消息一传出去,这些亲王本来就对现在掌权的孤不太信任,和担忧孤会对他们下手,如此一来,只会更加警惕。」 然而燕王温厚,赵晋可以不用考虑震慑,只要好生安抚即可。 这也会让其余亲王心里安定一些。 「至于准备。」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温和目光凌厉了两分,「注意一下那些世家,免得他们垂死挣扎,找上燕王。」 「是。」 立陇国与赵国自从上一回因为使臣爆发冲突后,一直没有了别的动作。 开战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立陇国却始终没有动静,龟缩在城中。 若非陈枭发现立陇国有军队抵达了高昌城,将消息放了出去,恐怕现下已经被质疑立陇国要开战的消息是真是假了。 「传,给本将军传得广一些。」陈枭哼了声,「就说发现立陇国大军已经抵达高昌城,不日将会进攻幕城。」 黄淳浍应了一声。 账内的一个游击将军摸了摸脑袋,「将军,可立陇国这群龟孙子,还是缩着不出来怎么办?」 「他们不日就会进攻幕城,我们可以先发制人。」陈枭咧开嘴,笑 容狡黠。 「今日把消息传开,然后明日我们主动进攻,总不能老是被动挨打是不是?」 翌日。 天光刚亮,幕城的城门打开,三座巨大的金属疙瘩缓缓运送出城。 围在金属疙瘩周围的是赵国的将士。 陈枭一夹马腹,双目神采奕奕,直接朝高昌城而去! 两城间隔的距离算不上远,陈枭等人走了一半的路程时,高昌城城楼上的将士便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整座高昌城迅速动作起来,所有兵士高度警戒。 听到斥候汇报的消息,陈枭扬唇笑了笑,「立陇国的反应,可还真是慢。」 如果古木听到这句话,恐怕会当场气得与陈枭打起来。 毕竟,没有望远镜等工具的情况下,陈枭又截杀了立陇国的探子和斥候,高昌城能够在这个距离就发现赵***队,紧接着迅速戒严,已经称得上训练有素了。 「走吧,会一会这狼子野心的立陇国。」 赵国大军抵达高昌城城楼下时,陈枭没有靠得太近,留出了一定的距离。 站在城楼上的古木看到这一幕,心头微紧,几乎瞬息之间明白了陈枭的打算。 「不好,他要用炸药。」 而且,还有…… 古木看着赵***队中间的三个巨大的金属疙瘩,皱着眉,「这是什么东西?」 「这,上一回我们与赵国交战的时候,没有见过这东西。」 古木的脸色很是难看,「能够被运上战场,这玩意肯定威力很大。」 奈何他们都不清楚这些是什么,更别谈寻找弱点了。 「水都准备好了吗?」古木扭头问身后的副将。 「将军放心,都已经猪呢比好了。」副将虽然神情紧绷,但比古木更加放松,甚至安慰了古木两句,「将军不必担忧,我们已经挖好了壕沟。」 「只要这赵***队再前进一点,就有他们好看了。」 说着,副将探头,确定了什么,又缩回脑袋道:「再说了,有壕沟拦着,以赵国的炸药,没办法从壕沟的那一边扔到这里来。」 「嗯。」 古木应了一声,正如副将所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可他心头却总是有点慌乱。 似乎有什么超出想象的事情将要发生一般。 陈枭望着前面有些异样的地面,嗤笑了一声,嘲道:「太子殿下都玩烂了的一招,他们没有炸药也敢用。」 立陇国手中没有炸药,哪怕赵国想办法填平这壕沟,这期间立陇国也无可奈何,最多只是支撑和争取一些时间罢了。 城楼上的古木,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弓箭手全部就位!」 第五百七十一章 拿下高昌 古木双目紧紧盯着陈枭等人的举动,城楼上出现了几队弓箭手,站满了城楼边沿。 下方的陈枭偏头,与副将低语了几句,「把大炮推到前面来,处理壕沟的同时,朝城里发射大炮。」 「是。」 赵军朝两边让开,空出了一条通道,三座巨大的金属疙瘩,依次从军队的中间被推到最前面。 金属疙瘩的底座下面有五个轮子,故而推动这三座金属疙瘩,算不上太吃力。 大炮被推至前面,轮子前面的挡板被打下,避免待会因为后坐力致使大炮向后挪动。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古木沉着脸,看着那三座奇怪的金属疙瘩。 目光落在那黑黝黝的洞口中时,心底竟然生出了些许惧意。 「小心一些。」 古木握着城楼上的护栏,提醒道。 然而众人都明白,不清楚此物是什么的他们,根本无从小心提防,只能做好心理准备。 纵使如此,当尝到这金属疙瘩的威力时,立陇国的一众将士还是懵住了。 陈枭掀起眼皮,看着城楼上蓄势待发的弓箭手,高声道:「准备!」 大炮的炮口抬起,对着城楼上方,三个士兵分别将弹药塞入了大炮的炮管内。 而每座大炮的后面,还站着一个士兵,手上拿着火折子。 「放!」 陈枭一声令下,大炮轰然朝高昌城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一小队赵军弯着腰,快速冲到了壕沟所在处。 先是用石头将做了掩饰的壕沟给砸了出来,紧接着抬起一块块厚木板,快速地铺了上去。 古木的瞳孔微微收缩,扯开嗓子大声喊道:「放箭!放箭!」 可立陇国的军队总归是慢了一步,古木开口时,赵军开始对壕沟有所动作,而从大炮中被射出的弹药,却已经将将要落在城楼上。 于是,立陇国的军队还没有松手放箭,三枚炮弹已然在城楼上炸响! 「轰!轰!轰!」 接连三声,直接将立陇国的将士炸懵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身首分离,变得血肉模糊。 手握弓箭的士兵因为这一炸,或受惊松了手,或受伤手上失了力气,或直接在爆炸声中身亡。 羽箭密密麻麻地从城楼上射落,却是七歪八扭,乱七八糟地一片,飞出城楼一段距离就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 能够射到正在壕沟上方搭建木板的赵军附近,十不足一,轻易就被击落了下来,一个赵国士兵都没有伤到。 一枚炸弹直接在古木的旁边炸开,他还未从这声巨响中回过神来,浓郁地硝石气味席卷而来,紧接着是整个人被掀飞出去! 「嘭!」 古木狠狠地砸在地上,浑身剧痛不已。 不仅仅是被轰砸在地面上造成的疼痛,还有大片大片热辣辣的疼痛。 一瞬间,古木除了痛,就再也没有第二个感受。 他动弹不得地躺在地面上,眼珠子转着,想要看清是什么情况,入目却是一片白茫茫,尽是被掀起的尘雾。 耳边的哀嚎声不绝于耳,立陇国的士兵四处溃逃。 「将军!已经搭建好了。」 「锵!」陈枭抽出长刀,面容沉肃,「好!」 「赵国的儿郎们。」长刀在日光下折射出锋锐的寒芒,陈枭目如刀光,「随本将军,拿下高昌城!」 「冲!」 赵***队有序地踏过壕沟上铺就的两层木板,冲向高昌城。 一时间,炮 火声息,厮杀声起。 这一战,足足打了数个时辰。 陈枭拧着眉头,长刀饮满鲜血,连陈枭的眉毛上都溅了血迹,更遑论是身上的盔甲。 「坚持住!立陇国的军队,已经撑不住了!」陈枭扯着嗓子,大声嘶喊。 因为战场上,声音太过嘈杂,陈枭一连叫了好几嗓子,声音都透着些沙哑。 所幸,立陇国的军队率先支撑不住,残兵不是四散溃逃就是举手投降。 陈枭将最后一个反抗的士兵斩落刀下后,有些脱力地用刀抵着地面,将大半身体的力量都压在刀上。 刀尖破开土地,深深陷入泥土中。 「看好了他们,接收高昌城!」 「好!」 赵国的将士们既疲惫又止不住地兴奋。 上一次立陇***队攻打幕城,他们虽然将立陇国打了回去,却不能追着立陇国来打。 因为当时除了外患,还有内忧,只能撤兵。 现在,众人可算是好好出了一口恶气! 陈枭原地站着,歇了一会,然后开始忙碌接收高昌城的事务。 这会他才知道,当统帅有多么累。 不仅要领兵打仗,打完仗之后,还得安排处理城中的事务。 一个不慎,刚刚攻打下来的城池,可能就会面临城中百姓反抗的可能。 等陈枭处理完,高昌城安定下来,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了。 他骑着马,走出城门时,大大松了口气。 「将军,回幕城后,先好好歇息一日吧。」黄淳浍见陈枭面色不太好,劝了一句。 陈枭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只是两眼有些涣散,吁出一口气,「下回,本将军可不要当这统帅了。」 旁边并行的黄淳浍面色古怪地瞥了眼陈枭,小声嘀咕,「这恐怕就很难如愿了。」 副将嘀咕的声音很小,可两人距离拉得近,习武之人又尤为耳聪目明,陈枭将旁边的副将的声音收归耳中。 额头的青筋跳动了两下,陈枭没忍住,大力拍了一下黄淳浍的左肩。 「闭嘴吧你。」 话落,陈枭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朝幕城奔去。 幕城守城的将士看到陈枭的身影,面露惊喜,「将军!将军回来了!」z.br> 攻打下高昌城后,当日陈枭就着人递了消息到幕城。 军队暂时留在高昌城镇压城池,以免有人作乱,所以幕城的将士百姓,只知打了胜仗,却没有看到自家的军队。 陈枭点了点头,握着缰绳,一挥马鞭,「驾!」 守城的将士连忙将位置让开,好让陈枭畅行无阻。 陈枭的马匹刚刚入城,迎面赶来的是一名骑着快马的士兵。 对方看到陈枭,眼睛立刻亮了,「将军!」 第五百七十二章 放开了打 「将军留步!」 「吁!」陈枭一勒缰绳,眼帘一挑,「何事?」 「小人正想要去高昌城寻将军呢!」 士兵兴冲冲地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书,「是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文书。」 陈枭从士兵手中取过文书,并未拆开,而是放入胸口,「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语罢,陈枭再次扬起马鞭,赶回了自己的住处。 胜战后,陈枭在高昌城的两日,因为没有兴战事,看着并不显得狼狈,可却忙得没有停下来过,两天都没有好好洗澡。 回到军营的账内洗漱一番后,陈枭才打开了文书。 陈枭挑了一下右边的眉毛,翘着二郎腿将文书往桌案上一放。 「来人,将各位将领都召来议事。」 作为副将,黄淳浍是来得最早的,「将军,可是要商议之后怎么打?」 陈枭微微颔首。 待所有将领都来了之后,陈枭开门见山,「高昌城拿下,立陇国可能会示弱。」 他以雷霆之势拿下高昌城,不仅振奋了赵国将士的军心,也狠狠震慑了一番立陇国。 不管完颜坯心中再不满,只要他想保住屁股下面的王位,他也只能示弱。 这个结果,一众将士也不意外,有一个校尉问道:「将军,那我们之后是与立陇国谈判吗?」 「谈判?」陈枭撇了一下嘴,声音稍提高了一些,「当然是继续打。」 账内的将领们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传言里立陇国挑衅赵国的真相是什么,他们很清楚,初时以为陈枭就是借此,好好敲一笔立陇国,出一口恶气。 或者拿下立陇国的几座城池来出出气。 可现在,怎么陈枭好像想要直接将立陇国给打下来? 「将军,可这粮食不够啊!」 一个比陈枭的品阶稍低一级的将军愁眉苦脸地道:「不是我们不想把立陇国打下来,实在是我们哪里来这么多粮食,支撑这么大一场战争。」 陈枭将桌案上的文书拎起,直接扔给了副将黄淳浍,「都传下去看看。」 他放松地靠着座椅,眼角眉梢都是高兴和跃跃欲试,「太子殿下已经筹集了足够的粮食,现在在运送过来的路上。」 陈枭一手搭在扶手上,无声地点了两下扶手,「我们只管放开手脚去打,即可。」 六十多万石粮食?! 每一个接过赵晋文书的将领都激动得面色涨红,眼睛发亮。 粮草充足,那拿下立陇国根本不成问题! 而于他们而言,这不仅能出一口恶气,还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啊! 「看来诸位没有什么意见了。」 陈枭特意停顿了一下,不出意料地没有人反驳他,笑了笑,他继续道:「那么,我们商议一番,之后要怎么打。」 赵晋特意选了人运送粮草前往幕城。 为了避免出现上次的情况,赵晋不仅将运粮官查得一清二楚,还让暗卫在暗中盯着这批粮草。 想要拿下立陇国,这批粮草一定不能有事。 粮草顺利送达后,赵国和立陇国彻底撕开了面皮,陈枭边派人散布传言声讨立陇国,边率领精悍兵士,攻下立陇国的一座座城池。 那架势,简直就是冲着让立陇国灭国的架势去的。 两国的战火燃烧,将边境烧得一片通红。 与此同时,燕王在赵晋「准许」的批阅下来后,立刻收拾收拾,动身赶往汴州城。 燕王的封地靠近南边,但是距离汴州城算不上太远。 赵晋算好时间,命人安排了迎接燕王的事宜。 燕王遣人送信来的第二日,赵晋率领一部分朝中众臣在皇宫门口迎接燕王。 远远看见赵晋后,燕王从马背上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赵晋的面前,抱拳道:「本王见过太子殿下。」 「王爷不用多礼。」 赵晋脸上挂着笑容,「王爷远道而来,辛苦了。」 他伸手虚虚拖住燕王交握的拳头,「王爷,可要先休息一番?」 燕王闻言,沉沉地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应下赵晋,侧过身,视线落在皇宫外的车队上。 「这里是本王筹集的一些粮食,算不上多,但也能支援一下幕城那边的战局。」 赵晋顺着燕王的目光看过去,五万石粮食。 对于一个亲王来说,拿出五万石粮食不算多,可现在赵国情况特殊,燕王凑齐五万石粮食,已然算是不错了。: 站在赵晋身后的十多名朝臣,也探头看了过去。 赵晋双手抬起,在身前合拢,弯腰朝燕王作了一个揖礼,「孤在此替幕城的将士,多谢王爷的大义。」 朝臣们也纷纷朝燕王拱手道:「燕王大义!」 「太子殿下言重了。」燕王连忙扶起赵晋,苦笑一声道:「本王没能帮上什么忙,这五万石粮食也只是一点心意。」 「这段时日以来,赵国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若非殿下一力扛了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燕王看向赵晋的目光,满是赞赏和惊叹。 内忧外患,朝局动荡,又要道士作乱,假皇后事件,皇兄病重,太子匆忙监国,接着又是科考改革和与立陇国的战事。 换成燕王自己,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恐怕他也得手忙脚乱,疲于应对,顾不得太多了。 然而赵晋第一次监国,不仅牢牢稳住了整个朝局,还已经着眼于赵国朝堂的问题,开始想办法解决这些积累下来的弊病。 远在封地的燕王听到汴州城内传来的一道道消息时,由衷地高兴赵晋乃是皇兄的亲子,赵国能有赵晋扛着。 燕王没忍住,像长辈一样,抬手拍了拍赵晋的肩膀,认真道:「殿下才是最辛苦的。」 赵晋笑了笑,「王爷,我们不如先入宫吧。」 闻言,燕王点点头,与赵晋并肩而行,朝皇宫内走去。 没走一会,燕王忽然发现了不妥当的地方,偏头对赵晋有些嗔怪地道:「殿下怎么还唤本王王爷?」 赵晋微怔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他现在是赵乾的亲子,燕王虽然是异姓王,可曾经被赵乾认作义弟。 之前他还是梁王之子,与燕王也不熟悉。 第五百七十三章 探望 赵晋称呼燕王为「王爷」也没有什么人说什么。 可现在赵晋既然已经是赵乾的亲子,燕王又明晃晃地朝他示好,若是继续以「王爷」相称,委实不太好。 「皇叔。」赵晋歉意地笑了笑,「是孤一下子给忘了。」 燕王摆了摆手,「不碍事。」 接着,燕王又低声询问了一番近来朝中的事情。 远在封地,燕王所知都只是从汴州传来的消息,并未亲眼所见,亲身所历,其中未免有残缺或者歪曲的地方。 燕王向赵晋求证时,赵晋心里是止不住地诧异。 难怪赵乾会如此信任燕王。 燕王在这朝堂中,的确有自己的一套生存之道。 只要是他认可了的掌权者,燕王会明明确确地坦诚相待,像这些消息,也明明白白地与当事人打听。 直接告诉赵晋,他的确对此有点好奇,但是又把握住了分寸,没有让赵晋觉得不适和冒犯。 赵晋也不可避免地对燕王生出些好感。 愿意坦诚相待的人,总是更容易让人去相信。 不用担忧对方私下如何调查自己,会不会有太多旁的打算。 赵乾当初是因为知遇之恩,让燕王认可,如今的赵晋,则是因为才能,让燕王认可。 「不过,殿下,你与世家撕破脸皮。」燕王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竖起耳朵想要听清他与赵晋谈话的朝臣。 他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凑近赵晋,「这些世家,现在怕是想方设法要掰回一局。」 「他们将声名和脸面看得太重,这一次被你狠狠地下了面子,除了部分明事理的,其余不少都会暗地里有动作。」 燕王脸上毫不遮掩对世家大族的不满,「殿下万勿小心。」 赵晋眼皮微动,「皇叔别担心,孤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他们安安分分地自然最好,若是不安分……」 赵晋微微一笑,「孤自然也会叫他们不敢再随心所欲。」 「哈哈哈哈!」 燕王听出了赵晋话中的意思,知晓他心中有盘算后,也放下心来,点到为止。 两人身后的朝臣不明白二人究竟谈了什么,燕王突然放声大笑。 岑谦颐倒是面色淡然,偶尔视线扫过燕王时,眸色微深。 「科举一事,殿下干得好。」 燕王用力地抿直了唇线,重重地从鼻间喷出一口气,「他们站在高位太久了,真以为自己能够凌驾于赵国的律法。」 「也该给他们点教训,别真把赵国当成他们家的。」 赵晋将燕王不满的神情收归眼底,心底的那口气微松,看来,燕王的确是不可能与世家站在一起。 置于腹前的右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 现在是用人之际,燕王倒是个可用之人,就是不知道能力如何。 两人交谈之际,已经快来到赵乾的寝宫。 赵晋站在寝宫前,转身看着身后的朝臣,「诸位大人辛苦了,不过父皇尚且病重,太多人恐会饶了父皇的休息。」 「今日就麻烦诸位大人先下去了,若是记挂着父皇,可择日少些人的时候过来探望。」 「下官遵命。」 朝臣们对赵晋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燕王也沉闷了下来,有些怔然地看着安静的寝宫。 「皇叔,走吧。」 赵晋与赵乾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但燕王与赵乾关系素来较好,难受也是在所难免的。 燕王浅浅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好了准备,点头应道:「走吧 。」 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赵乾寝宫的宫女太监,分毫不少,赵晋依旧让他们像以往一样,只不过平日里,基本是需要打理好寝宫,和照顾好赵乾即可。 为了保证室内的通风,寝宫的大门,白日一般是打开的。 两人直接抬脚走了进去,里间的寿全已经听到声音迎了出来。 「太子殿下,燕王殿下。」 隔着屏风,燕王能够看到里间床榻的一角,他朝赵晋道了一声,「失礼了。」 紧接着,燕王快步朝床榻走去,看清了赵乾现在的模样。 赵乾一直昏迷不醒,只能是宫女太监每日不停地想办法给他灌一些流食。 幸而赵乾还有基本的吞咽的本能反应,否则,吃食灌不进去,赵乾肯定也活不下去。 然而,一直都只能灌些水和流食,哪怕人参燕窝这些大补之物从没断过,赵乾也不可避免地消瘦下去。 燕王看清赵乾现在的模样时,没忍住红了眼眶,「皇兄。」 赵晋跟在燕王后面走进去。 「殿下,皇兄现在的病情究竟怎么样?」燕王有些急切地问道。 赵晋的目光落在赵乾的身上,「御医说,醒来的可能性很小。」 燕王的呼吸一下子变得粗重,面色几经变幻,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狠狠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矮案上。 「立陇国,完颜施怡!简直是欺人太甚!」 「如今,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赵晋拍了拍燕王的后背,「皇叔,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为父皇讨回公道。」 「完颜施怡,现在在何处?」半响,燕王突然哑声问了一句。 「一直被关押在诏狱内,皇叔可以直接去看看。」赵晋并不意外燕王会询问完颜施怡。 赵乾落得如今的下场,除了他自己执着于追求长生不老,也是因为完颜施怡设下了这一场局。 而赵晋,则在赵乾动了杀心后,最后时刻,推了一把。 「本王没想过,有一日会看到皇兄这么虚弱的模样。」 「生老病死,本就无法避免。」 闻言,燕王大力抹了一把脸,「你说得对,生老病死,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 赵晋没有再多说什么,燕王再难过,也得靠他自己走出来。 他偏头看向寿全,「这些时日,父皇身体可有什么异况?」 「回禀太子殿下。」寿全小心翼翼地道:「没有,每日御医过来把脉都是之前那套说法。」 没有恶化,对于赵乾而言,已经算是最好的消息了。 燕王明白这个道理,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在赵乾的床榻边站了足足一刻钟,才转身离开。 第五百七十四章 南边异动 「殿下,本王这回入京,除了探望皇兄和送粮草过来,还有一件事,和南边有关。」 赵晋眉头微微拧起,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挥了挥袖子,沉声道:「皇叔还请跟孤来。」 赵晋带着燕王来到宫里收拾出来,给燕王这些时日居住的宫殿,又屏退了左右,才问道:「皇叔所说的,是指什么?」 「南边的那群人,按捺不住了。」 赵晋沉默片刻,「内,还是外?」 「内外都有。」燕王看了一眼赵晋的神色,扔下了这么一个称得上糟糕的消息。 「南边的有一个亲王的封地,中王能力平庸,虽然有些小野心,可胆子没有这么大。」 赵晋回想着接触朝政之后,所听闻到的中王的消息。 「殿下,人心是会变的。」 燕王摇了摇头,「当初皇兄册封中王,也有中王的确较为安分的缘故,可殿下,近来朝堂上下的种种变故……」 「朝局不稳,中王生了心思。」赵晋冷声接着道。 「正是。」 燕王左手搭在桌案上,身体的力量压在桌案上,「而且,中王兴许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可他的儿子,就未必了。」 「皇叔是说,中王的儿子想要……」赵晋眉心拧起,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可他对中王的了解并不多,更别说是中王的儿子了。 亲王的儿子,消息能够传到汴州城来的,少之又少,除非极其出色,或者极其差劲。 更遑论,中王在南边,与汴州城相距甚远了。 「嗯。」燕王肯定地点点头。 「中王哪怕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自己的孩子考虑,更别说,现在事情一桩接一桩,不知道多少人都生了心思。」 赵晋沉默了片刻,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来,问起了另一件事,「皇叔说的,外,是南蛮有了动作吗?」 「确切来说,是内外勾结。」燕王边说,边觑着赵晋的神色。 赵晋猛地站起身,「内外勾结?」 他勉强压着嗓子,放低了声音。 「中王与南蛮有来往?」 燕王也随之站起身,微微颔首,「本王也是近来才发现,还不能确定他们已经联系多久了。」 「荒谬!」赵晋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低声怒斥了一句。 「中王这是想要学赵行宇?」 「南蛮那群人与北离和立陇国有什么区别?对我赵国虎视眈眈已久,一旦引虎进来,哪里能那么容易控制住?」 将肥肉送到老虎的嘴边,却和老虎做约定,只给老虎一部分。 老虎怎么可能会放过送到嘴边的肥肉? 内乱外战下,赵国只会疲惫不堪,哪怕中王坐了这个位置,这样的赵国,根本无力抵挡南蛮。 彼时想靠那口头约定,或者一纸契约,让南蛮放弃嘴边的肥肉。 赵晋舔了一下嘴唇,冷声道:「天真!」 燕王也被这接连不断的事情闹得头疼,「殿下,近来他们可能会试探殿下,殿下须得早有准备。」 听到此话,赵晋揉了揉太阳穴,冷静了些,细细思索起中王和南蛮的事情。 他转身重新落座,半只手掌大力地按着桌案,另一只手不断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不能硬碰硬。」半响,赵晋略有些不满,却有不得不妥协地挤出了五个字。 「赵国需要休养生息,短时间内,经不起了。」 有炸药,有大炮,诚然让赵国不惧别国的任何军队,甚至只要给赵晋半年或者一年的时间,他就能想办法解决钱粮的问题。 从而让赵国的军队一举解决所有的亲王、周遭虎视眈眈地邻国,将赵国的版图扩至前所未有的广大。 可穷兵黩武的国家,自古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接连的战争过后,朝廷,江湖,所有的积蓄都得被掏空,得不偿失。 现在的赵国,更为重要的是休养生息。 「先让南蛮不敢有任何异动,再稳住中王。」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中王野心不大,哪怕这些年来,喂大了他的胃口,可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孤猜,中王还在犹豫和举棋不定。」 诱惑很大,可危险也很大。 前有赵行宇和赵行止谋反失败,又有赵晋接连平定立陇国入侵和赵行宇内乱,汴州城内有戚嘉韩坐镇。 这些人,哪怕心思再多,起事前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会成为第二个赵行宇。 所以,中王兴许动了这份心,但应该还没有彻底下定决心。 赵晋的思绪飞快地翻转,将所有事情和知晓的所有线索一一在脑海中排列,迅速寻找其中的不妥之处。 「他们原先应该与立陇国一般,认为赵国现在经受不起战争,只是纸糊的老虎,内里已经空了。」 赵晋揉着太阳穴的手放了下来,指尖触碰到旁边的茶杯,一点一点地敲击着杯壁。 「所以,现在赵国对立陇国的雷霆出击,一定会让他们惊愕。」 燕王踱步回到赵晋旁边坐下,「殿下,说实在的,本王知晓的时候,差点以为殿下是不是疯了。」 「哈哈哈哈。」赵晋绷着的神情松了下来,忍俊不禁,「疯倒不至于,只不过立陇国将自己都送上来了,放跑他们着实可惜了些。」 「再说了,这一战,能够好好震慑那些宵小。」 燕王附和道:「殿下所言有理,至少那些人,现在暂时不敢妄动。」 赵晋和陈枭这么一手,让那些原本以为赵国现在已经势弱的人顿时摸不准赵国的情况,以至于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现在,应该都在等赵国与立陇国这一战的胜败。」 赵晋冷哼了一声,「孤会他们消息探听得更加顺利一些。」 「赵国如果能够完胜,南蛮原先的计划,估计会搁置。」 他们不敢确认,赵国真的没有能力低于南蛮的入侵,万一和当初的北离,现在的立陇国一样,被反杀一场,就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现在地方,尤其是边境手上虽然有炸药的方子,但是所需的原材料,硝石、硫磺等等,都在朝廷的控制之中,所以并不足以为惧。」 第五百七十五章 闹剧 赵晋垂下眼帘,两指捏着茶杯,饮了一杯茶水,润了润嗓子。 「只要南蛮犹豫了,中王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他的后辈再有野心,现在的中王也不是他,越不过中王这一道。」 赵晋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先安抚下来,让他们不敢太快动手。」 燕王点了点头,望向赵晋,抬手搭在赵晋的肩膀上,「殿下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赵国这些年来的情况,燕王看在眼里。 走至今日,现在的赵国可以说是在暴风雨中的一棵病树,燕王不能确保赵晋能不能真的将赵国挽救。 可他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人选。 赵晋微微扬了一下眉梢,忽然道:「还真有一件事要皇叔帮忙。」 还沉浸在家国大事和赵国日渐衰落的愁苦沉闷中的燕王乍然听到赵晋此话,怔怔地问道:「殿下请说。」 「汴州城距离中王太远了些,南蛮更不必多说,而皇叔的封地,离他们要更加近一些。」 「所以,之后的事情,恐怕需要皇叔帮忙,以及,密切注意中王和南蛮。」 「这是自然的。」燕王满口答应下来,「殿下不说,本王也会如此做。」 赵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就麻烦皇叔了。」 摆了摆手的燕王笑道:「无事,你才是最辛苦的那个。」 说话间,他抬头瞥见了赵晋嘴边的笑容,手上的动作一僵。 怎么总感觉,好像太子的意思,不是那么简单? 赵晋注意到燕王动作的僵硬,笑容更深了一点,紧接着岔开了话题。 赵晋在燕王的住处没留太长时间,一来免得被人发现端倪,二来,燕王舟车劳顿,也得需要休息。 赵晋一回到东宫,立刻让人去查中王和南蛮。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他有把握能够让中王和南蛮都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可却也要做好后手。 「另外,让陈枭打得更凶一些。」星眸目光冷冽,赵晋一字一顿道:「越凶越好。」 燕王来了汴州后,除了第一天与赵晋交谈甚欢外,平时与赵晋的相处,一直是不冷不淡的模样。 尤其是在朝堂上,燕王对赵晋更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两人都在避嫌。 燕王有些日子没有回汴州城了,上一遭回汴州城,还是因为水患的事情。 那时候他一心着急着赈灾,也没什么心思闲逛,这会难得有空,燕王便出了宫,在汴州城内的街市上走走逛逛。 「许久没有细看过汴州城了,变化真大。」燕王禁不住感慨道。 跟在燕王身后的,是跟随他来汴州的幕僚和王府的护卫。 幕僚笑着道:「现在的汴州城,倒是比以前要热闹许多。」 「是啊。」 「爷,走了这么久,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 燕王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声,抬眼看见不远处的书斋,「去书斋瞧瞧吧。」 几人走进书斋,按理说燕王几人与众不同的打扮,会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可这会书斋内的士子们都忙着看别的热闹,竟没几人发现燕王的到来。 「这书,我前日来的时候就已经看中了,自然应该是我的。」说话的士子身上穿着白袍,看上去有些旧,不过没有任何脏污,仪容整洁。 而站在他对面与他争执的士子,穿着上好的蓝色缎子制成的衣裳,花纹秀丽,款式新颖。 蓝袍士子「唰」的一下打开了手中的折扇,手指微动,折扇轻轻拍着胸膛,斜斜地睨了 一眼白袍的士子。 紧接着,他眼珠子一转,颇有些轻蔑地撇开头,嘴角动了一下,「这你说看中了就看中了?钱都没有付,怎么能说是你的?」 「本公子可是付了钱的!」 蓝袍士子一收扇子,握着扇子指向桌案上放着的银钱,「本公子来这里买了东西,付了这本书的钱,那这本书自然是本公子的。」 「而且,你说你昨天看中了,可今天还是本公子先来拿到这本书的!」 白袍士子皱着眉,眼睛里夹着怒火,脚步猛地上前踏了半步,又顿住了身形,可以看出他极力压制胸腔的怒火,想要与对方说理。qδ 「可昨日我与老板都已经说好了,这本书留到今日我拿钱来买,这位公子,你还是把你的钱拿回去吧。」 白袍士子说着想伸手推开蓝袍士子放在桌案上的银钱,把自己买书的钱递给老板。 谁知,他的手快要碰到桌案的时候,蓝袍士子拿着扇子大力地搭在白袍士子的手背上,紧接着用扇子抵住他的手背用力一推。 「叮叮当当」 铜钱掉落了一地。 白袍士子惊呼一声,「我的钱!」 「嗤!」蓝袍士子嗤笑了一声,「看你这穷酸样,不就是几个铜钱?」 白袍士子瞪着对方,呼吸都重了些,「你莫要欺人太甚!好端端地你推我作甚?!」 「呵,谁让你想要碰本公子的钱?这把钱给碰脏了怎么办?」 「再说了。」蓝袍士子眼含轻蔑,上下地打量了一圈白袍士子,「谁知道你是不是趁机想要偷我的钱?」 「简直是不可理喻。」 周围有人听不下去,斥骂了一声。 「谁!刚刚哪个龟孙子说话的!」蓝袍士子身后站着的小厮听见了,立刻高声嚷嚷道。 「哼。」 一声冷哼传出,一名衣着朴素的士子拨开人群站了出来,「是我说的,怎么?」 「你说的?」小厮走过去,指着对方怒骂道:「别他娘的多管闲事,还怎么?当然是给我家公子跪下道歉!」 士子冷冷地睨了一眼小厮,「他也配?」 「诶,几位公子别吵了,别吵了啊!」 老板站在柜台后面,见这剑拔弩张和四周围了一圈看好戏的人的场景,急得不行,连忙出声劝道。 「这本书,的确是这位公子昨日就已经与我说好了的。」 「当时这位公子身上的银钱不够,就拜托我帮他留这本书,明日再拿钱过来买,我当时答应了。」 老板又缓声继续劝道:「其他的书斋应该也还有这书,这位公子不如去其他书斋看看。」 第五百七十六章 敲打 蓝袍士子脸色一变,「本公子就是懒得去别的书斋,他既然还没有付钱,那这书,我就能买!」 「诶,可这已经说好了的……」老板满脸为难,看了看手上的书,咬咬牙,想要递给白袍士子。 见状,蓝袍士子的表情更加难看,「区区一个书斋的老板,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 「算了,兄台,去另一个书斋买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孤本。」离蓝袍士子比较近一个同样衣着华丽的士子拉住了对方的手臂,想要劝人离开。 「走什么走?!」 蓝袍士子一把将人甩开,「我还真就要这本了,本公子告诉你,本公子能看上你的书斋里的书,是你的幸运,识相的就乖乖把书给我。」 「不然。」蓝袍士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让你这书斋,开不下去!」 白袍士子顾不上与对方争吵,他确认了老板还是想要把书卖给他后,就想要将铜板捡起来。 可…… 他低头数了数自己手上的铜板,眉眼间有些焦躁,少了六枚。 这钱是他好不容易凑齐的,现在钱不够,他去哪里找啊? 想到这里,白袍士子拿着铜板的手紧握成拳,蹲在地上不断地翻找。 「哈哈哈哈,」蓝袍士子低头看到对方狼狈的模样,大笑出声,「你……」 站在旁边目睹了二人争执的燕王眉头皱起,方脸严肃,正欲要开口训斥,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让谁开不下去?」 赵晋扶着楼梯上的护栏,站在楼梯上,睨着蓝袍士子。 赵晋的声音算不得洪亮,却掷地有声,尤其是在众人大多不敢开口的情况下。 这道声音一响起,一楼的士子们纷纷抬起头看过去。 燕王一眼就认出了赵晋,张了张嘴,但不确定赵晋想不想要暴露身份,便又闭上了。 蓝袍士子眉头猛地皱起,满脸不善地盯着赵晋,「你又是什么人?本公子要让这书斋开不下去,怎么,你有意见?」 赵晋的衣着打扮,瞧着不像是普通人家,蓝袍士子顾忌赵晋的身份,虽然语气不大好,但是没有直接冷嘲热讽。 不少人都觉得赵晋看起来有些面善,然而又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薄纱,愣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赵晋。 唯一没有看向赵晋的,只有仍然在寻找那丢失的几枚铜板的白袍士子。 他既顾不得蓝袍士子的羞辱,也顾不得突然说话的赵晋,这几个铜板要是真的找不到,今日恐怕,买不了书了。 等到他再凑齐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得到。 白袍士子深吸了一口气,挪了挪自己的位置,想要看看有没有铜板滚到柜台下面去。 而书斋的老板已经瞪圆了眼睛,他想起来楼梯上的青年是谁了! 「草民,草民参见太子殿下!」书斋老板快步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挤出人群,跪在地上行礼。 一言惊起千层浪! 太子殿下?! 众人终于知晓为何会觉得对方面善了,当初赵晋凯旋而归时,率领军队回到汴州城,经过城内的街道时。 许多人都围在道路两边惦着脚看。 惊鸿一瞥,匆匆而过,在脑海里留下了些许印象。 只是,这些士子,哪怕见过,大多也只是见过一面,所以一下子想不起来。 「参见太子殿下!」 书斋内的众人纷纷跪下行礼,白袍士子茫然了一瞬,也被一个寒门士子按了下去,回过神来后匆匆行礼。 一众人都跪了下来,站着的燕王便很是引人注目。 「见过殿下。」燕王双手抱拳,向赵晋行了一个武人之间的礼仪。 「皇叔不必多礼。」 赵晋轻握着楼梯的扶手,不紧不慢地走下来,靴子踩在木制的楼梯上,一声又一声,敲在一众士子的心头上。 皇叔? 这书斋内,竟然有两个皇家之人! 最近入京的亲王只有燕王,能被太子称为皇叔的,又在汴州城内,只有燕王了。 书斋内的老板和士子都有些胆战心惊,小小一个书斋,竟然一下子来了太子殿下和燕王殿下。 赵晋踩过最后一级阶梯,踏在平地上,淡声道:「都起来吧。」 士子们惶恐地起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更别说吭声了。 在场的,不论是贵族、世家出身的,还是寒门出身的,还在苦读,没有入朝为官的他们,基本都没有见过太子这等身份的人。 况且,赵晋因为有些生气,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尤为吓人。 赵晋朝方才争执的中心走过去,经过的士人匆匆忙忙地给他让开路。 「让谁开不下去?」赵晋有问了一句。 这一次,蓝袍士子哪里还敢像之前那样嚣张? 抖着嘴唇,他颤颤巍巍地道:「殿下恕罪,刚刚是草民口出狂言。」 赵晋看着他,直到对方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身边的小厮更是吓得又跪了下去后才移开视线。 「你想要买的是这本书?」赵晋上前几步,从柜台上拿起引起争执的那本书。 白袍士子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赵晋,紧跟着又看向赵晋手中的书,眼里的渴望几乎要溢了出来。 可这毕竟太过失礼,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垂着眼,盯着自己的脚尖。 赵晋将书递了过去,语气放缓了些,「拿着吧,你与老板已经说好了,老板也答应了你,这书,理应是你的。」 书斋的老板也连忙在旁边道:「正是,正是,这书,本就该卖给你。」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他与老板已经提前许了诺,你既然已经来晚了,便该往后排着。」 赵晋此话乃是对蓝袍士子所说,声音冷凝。 「而且,仗着身世,欺凌弱小,枉顾信义,这就是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学到的东西?」 赵晋话中的「你」自然指的是蓝袍士子,可目光却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 「若是再有此等事情发生,孤想,赵国不需要品行低下的官员。」 如果说,赵晋前面的话只是让其中一些人有些羞愧,和害怕赵晋会与他们算 第五百七十七章 巧遇 后面的那一句话,则是让好一些人都心神巨震! 不需要品行低下的官员,意思岂不是,直接剥夺了他们入仕的资格?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草民等定当奉如圭臬!」一个士子当即出声。 一众士子纷纷应和,生怕赵晋会与他们清算旧账。 唯独蓝袍士子,脸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跪在地上的小厮更是心如死灰。 回府后,公子不一定会受多重的责罚,可他们,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赵晋手中的书一直没有被拿走,他扬了扬眉梢,睨着垂着视线,与一众士子附和的白袍士子,「你不要?」 「不要。」对方摇了摇头,握着铜板的手又收紧了些。 其余士子面面相觑,甚至有人觉得他未免太过不识好歹了些。 有的人则为白袍士子担忧,怕赵晋会因此动气。 太子殿下为你讨回公道,结果还不领情,所有人都对白袍士子的行为感到不理解。 「为什么?」 赵晋并未像他们以为的那样会不满,反而好脾气地追问了一句。 「草民的钱,不够买下这本书。」 书斋老板在旁边看着,听见此话,连忙道:「不必了,这本书直接送给你吧。」 「只是一本书,孤替你付了就是。」赵晋笑了笑,没曾想会是这个原因。 他话音落下后,跟在赵晋身边的宁青取出了一块碎银,直接递给书斋老板。 「这,殿下,这钱多了。」书斋老板可不敢接下。 这可是太子殿下的银子,而且还比那本书的钱要多。 「当赏你了。」接着,赵晋拿着书本的手往前晃了晃,「拿着吧。」 白袍士子却依旧摇头,「不用,草民,草民回去再凑齐了,然后过来买就是。」 「多谢殿下为草民解围,可无功不受禄。」 赵晋这才想起,这人原本应该是带够了钱来的,只不过因为那蓝袍士子一挥,把钱打落在地,有几个铜板找不到,这才不够钱。 他也不勉强对方,有些人的脊骨是硬的,有着傲气,不愿意接受这些恩惠,哪怕只是小恩小惠。 赵晋收回拿着书的手。 人群中已经有人骂白袍士子不识好歹了,甚至许多寒门出身的士子也不理解对方的举动。 「宁青,帮他找一找吧。」 燕王也偏头对身旁的护卫道:「你们也帮帮忙。」 白袍士子抬头看着赵晋怔愣了片刻,半响才回过神来,「草民多谢殿下。」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见赵晋和燕王身边的人都帮忙找丢的那几个铜板,不少士子也纷纷帮忙。 不论是为了在赵晋面前搏一个好印象,还是因为旁的,总之,书斋内的众人纷纷帮忙找了起来。 人多力量大,白袍士子丢失的那几个铜板,很快就被找齐了。 白袍士子握着铜板,眼底带着激动,「多谢殿下。」 赵晋笑了笑,再次将书递给了对方,「这下可以收下了?」 对方脸色有些涨红,许是也知道自己有些矫情了,但是他的确不愿意平白承了这个情。 他用力点了点头,然后将铜板塞给了一边的书斋老板。 接过铜板后,书斋老板小心翼翼地问赵晋,「殿下可是有什么看中了的书?有的话,殿下只管开口。」 赵晋抬手摆了摆,「孤只是来看看书罢了,没曾想遇到了这么一场闹剧。」 「你们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吧。」赵晋捋了捋自己的袖口,朝门外 走去,「孤出来也有些时间了,先走了。」 「哈哈哈,那本王就不送殿下了,许久没有回汴州,好好逛一逛。」 赵晋笑着道:「旁边的南华街,不少吃食的味道都还不错,皇叔可以去尝尝味道。」 「好!」 两人互相见了礼,赵晋带着宁青离开书斋。 赵晋意外遇上这么一场闹剧,又暗里敲打了一番那些世家出身的士子。 自从科考改革的措施颁布后,矛盾愈发激烈的世家和寒门士子总算消停了一些。 世家子弟也不敢再太过明目张胆地挑衅刁难那些寒门士子。 而寒门出身的士子,知晓了那日赵晋的维护,对赵晋更加的崇敬。 郑家。 「老爷,燕王与太子的关系看着还不错,我们……能成功吗?」 郑家家主冷哼了一声,「也只是看着还行罢了,我们这些官员,看着与太子的关系也称不上差。」 「表面功夫罢了。」 郑家家主沉着脸,没有再多说,「总之,你去准备一下,顺便喊上岑家。」 「是。」 两日后,燕王意外遇上了几个世家的人。 「王爷,可真是巧啊。」 燕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过来打招呼的几人,目光逡巡了一番,意味不明地道:「的确是挺巧的。」 四人权当没有听出燕王的言外之意,笑呵呵地道:「相逢即是缘,不知王爷是否赏脸,我等干脆一同用餐?」 燕王是在迎客楼与几人遇到的。 他坐在大堂内,本意是想要看看民生百态,所以没有上雅间,不过现在…… 燕王捻了捻指尖,犹豫了片刻,答应了他们,「成,那走吧。」 他倒是要瞧瞧,这些人都打了什么主意。 「王爷这边请!」 燕王跟着他们几人上了二楼的雅间,大堂内燕王点的吃食也一并送上了雅间。 几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四人互相对视一眼。 郑伯荣忽然压低了声音道:「王爷,现在朝局已经成为了太子殿下的一言堂,怕是有些不妥啊。」 「是啊,太子殿下现在无所顾忌,长此以往,下官担心,太子会连王爷这个皇叔,都不放在眼里。」 燕王心道:来了。 「诸位莫要胡言,殿下身为储君,陛下身体不适,殿下监国,把控朝堂,理所应当。」 「王爷,太子殿下身为储君,负责朝堂事务的确是理所应当,可问题是,殿下现在日渐胡来啊!」 马屿右手的手背用力拍着左手掌心,神情带着几分痛心,「下官,下官着实是担心朝堂会被太子殿下折腾得一团乱啊!」 「可不是,好端端地非要科举改革。」 第五百七十八章 怒斥 这群人一边声讨赵晋,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燕王的神情。 燕王半阖着眼,听着他们将赵晋说成一个昏庸、随心所欲,且不敬尊长的储君,一言不发。 郑伯荣等人说了半天,都没能得到燕王的半句回应,声音逐渐小了,几次三番觑着燕王的神情。 对方既不说话,神情也很平淡,看不出燕王的想法。 「王爷?」马屿轻轻地唤了一声。 「那,诸位欲要如何?」 燕王淡淡地问了一句。 郑伯荣皱了一下眉头,还是想要扳倒赵晋的渴望占据了上风,他压低了声音道:「王爷,世家被太子殿下打压威胁,若是王爷能够与我等联手,定然能够掣肘太子殿下,让殿下不再这般随心所欲。」 他故意用了「掣肘」二字,没有直接表明他们想要将赵晋搞下台的想法。 燕王忽地笑了一声,抬起眼,「你们的胆子还真是大。」 不等他们分辨燕王这话究竟是赞还是贬,燕王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太子殿下为了赵国鞠躬尽瘁,立下汗马功劳,你们这些人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要对付这么一个卓越的储君。」 「你们胆子可真大!」燕王拿起面前的杯子,然后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燕王突如其来的怒火吓懵了四人。 「王爷,王爷误会了,我们哪里是要对付太子殿下?」马屿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为他们找补,「我们这只不过是担心殿下没有约束。」 「所以想找王爷,平日里有什么事,可以好生劝谏殿下罢了。」 「是啊,是啊,王爷误会了。」 「误会。」燕王点点头,重复了一遍。 「对,是误会!」 郑伯荣四人松了口气,以为燕王不追究他们了。 岂料,燕王猛地站起身来,冷锐的视线一点点地扫过四人,「你们当本王是傻子?」 「这是第一次,本王暂且放过你们,再有下次,本王直接将你们交给太子处理!」 扔下这句话,燕王狠狠地一甩袖子,怒而离席。 被丢在雅间的四人,半响才回过神来。 马屿咽了咽口水,「王爷该不会告诉太子吧。」 这话一出,几人的脸色更难看了些。 「应该不会,就算会,暂时也不会找我们麻烦。」郑伯荣狠狠抹了一把脸。 他们以为,今日这事就算不成,他们也能全身而退。 毕竟,现在许多人都有资格争夺那个位置,他们不信燕王对那张龙椅没有非分之想。 哪曾想,这燕王,可能真的没有肖想。 「来之前我便说过,燕王的脾气不好,看着与太子的关系也不差,此事能成的可能性太小。」 马屿说着,还瞥了一眼郑伯荣。 他们三家,都是被郑家说服来的。 「哼。」 郑伯荣冷笑道:「当时怎么没听你这么说?这可是大家都答应了的事情。」 另外三人不再说话。 燕王离开后,着人将此事告诉了赵晋。 「殿下,要不要敲打敲打他们?」 赵晋摇了摇头,「不必浪费功夫,他们掀不起风浪,也不敢掀。」 燕王已经明确拒绝了他们,而且还加上一顿怒斥,这群人短时间是不敢再做什么了。 「是。」 不久,燕王离开汴州城,世家大族也老实了下来,不再闹什么幺蛾子。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气逐渐变得炎热。 随着六月的到来,雨水越来越充足,几乎没三两天就会下一场雨。 各地都紧密关注着雨水和河流。 每年一到夏季,雨水丰沛时,各地都无法避免发生大大小小的水患。 而每次水患,都伴随着大量的伤亡。 现在赵国还与立陇国打仗,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生怕给赵国增加更多的负担。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一年,赵晋提出的治理水患,梳理河堤的建议,各地暂时没有发生水患。 雨后放晴,天气大好,赵晋处理完政务后,见天气正好,干脆出门走走。 出了皇城后,赵晋就从马车上下来了。 既然打算走走,一直在马车上待着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闲逛了一会后,赵晋的眉头越拧越紧。 「怎么街道上的水,还有这么多?」 赵晋的鞋子已经被地面上的积水打湿了不少,甚至渗进了里面。 「一直都如此,殿下,要不先回去换一换鞋袜吧,湿着难受。」跟在赵晋身旁的东宫侍卫低声道。 鞋袜被打湿的感觉不好受,赵晋真正不悦的原因却并非在此。 雨停放晴后,好一段时间他才出来,可城中的积水却到处都是。 有些只是小水洼,有些却积了一大片的水迹。 「去工部。」赵晋沉声道。 汴州城内的排水太差了,要是连着下几天的暴雨,不等河水漫上来,城内自己就淹了。 太子突然驾临工部,让工部的官员慌乱了一阵。 「参见太子殿下。」 赵晋一言不发,直接朝工部尚书办公的房间走去。 工部尚书心里一咯噔,没敢耽搁,连忙跟在赵晋身后走了进去。 「殿下请坐。」他喊了一个小吏帮忙奉茶。 「殿下前来,有何吩咐?」 工部尚书小心翼翼地问道。 「城内的排水系统太差,雨后积水严重,你可知晓?」赵晋声音冷沉,目光盯着工部尚书。 「这,此事臣知晓,但一直没能有什么好的解决法子,且近来工部太忙,又因为一些积水影响不大,所以就还没有处理。」 想了想,工部尚书补充道:「其实之前没有那么严重,但自从用水泥地多了之后,地面上的排水就更难了些。」 几乎是瞬间,赵晋的眉头蹙起,「此事影响不大?」 他提高了两分声音,斥责道:「尚书大人,若是连着下几天的暴雨,依照汴州城内现在的排水情况,城中的水,恐怕都能漫进百姓的家中去了!」 「怎么,到时候你让他们在踩着水生活?!」 工部尚书顿时支吾起来,「可最近的雨水,情况尚好,到时候应该……」 「孤来,不是听你说应该的。」 赵晋站起身,一口茶都未喝,嗓音严厉。 第五百七十九章 无人吭声 工部尚书浑身僵硬,站在赵晋面前,愣是没敢再吭声半个字。 赵晋的额角垂落了几缕碎发,指尖轻按着桌面,一字一句地道:「孤是要你们解决。」 「是是是!」工部尚书连忙应是,「下官立刻抽时间解决此事。」 赵晋的目光微顿,一点点移到工部尚书身上,眼角微挑,「抽时间?」 他被气笑了,「你是觉得这雨水,会听你们的,这段时间一定不会连着下暴雨吗?!」 入夏后,天气雨水捉摸不定,往年汴州城内必然会有连天的暴雨降落,今年尚且没有出现,可谁都说不准,这暴雨什么会来临。 汴州城的地势高,那也是相对于四周城郊而言,连天暴雨之下,城内真的淹了,也不意外。 「孤给你们三日时间,想出解决的法子,呈递上来。」 工部尚书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敢多言,只敢应道:「是,下官明白了,殿下放心,下官这就着人商议此事。」 因为往年汴州城并未发生过淹城的事情,工部尚书此前便也不太放在心上。 然而今年因为不少地方都用了水泥,排水系统依旧一成不变,汴州城内的排水相应地也出现了不少问题。 真等到事情爆发了再处理,可就要比现在麻烦多了。 「尚书大人,孤希望你们日后可以多思多想一些,别总是抱着侥幸心理,如果太忙人手不够,孤可以调一些人过来,暂时帮你们分担一下。」 赵晋一步步走到工部尚书的面前,单手负在身后。 「是!下官这就去办。」 赵晋来了这么一遭,工部的人慌忙把汴州城内排水的问题提上日程。 工部尚书甚至没敢留足三天的时间,现在赵晋身上的气势越来越盛,官员对赵晋也愈发敬畏。 更别说,赵晋如今手上政权、兵权、财权都有。 第三日一早,工部尚书就带着商议出来的解决方案上门了。 一共三份折子,每一份折子都对应一个方案,工部提了三个方案出来。 赵晋看完最后一份折子,修长有力的手指一点点划过三份折子,最终按在中间那份上面。 他将这一份折子抽出来,扔给工部尚书,「三个方案都有可行之处,这个最为合适,就用这个吧。」 「先抓紧时间把它落实。」 折子直接砸到工部尚书的怀中,他将折子拿了起来,打开看了一眼,确认赵晋所选的方案,又听到赵晋的嘱咐,连忙应道:「是,下官这就安排下去。」 话落,工部尚书踟躇地站在原地。 没有听到对方告退,也没有说话声的赵晋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殿下,工部最近,人手着实有些紧缺。」工部尚书搓了搓手,说一句话,小心地看了赵晋好几眼。 赵晋爽快地道:「待会孤派些人过去。」 闻言,工部尚书长长松了口气,喜笑颜开,「下官多谢殿下。」 「没事就下去吧。」赵晋抬起手挥了挥,开始赶人。 「诶,下官告退。」 人手充足后,工部的动作快了许多,很快就将汴州城内排水的问题给解决了。 赵国北边边境,陈枭率领军队,与立陇国的战争很快就从幕城逐步波及至立陇国内,立陇国的城池一座座落入赵国手中。 立陇国想要求和,奈何陈枭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所有立陇国求见的使臣,陈枭一概不见。 他率领军队,带着三座大炮和充足的炸药,以雷霆之势轰击立陇国,几乎让立陇国的军 队,听到「赵军」二字就心惊胆战。 战报一封封传回赵国和立陇国。 赵国国内举国欢腾,而立陇国恰恰相反,朝上的氛围一天比一天沉闷。 「那么多人,一个解决办法都想不出来?」 完颜坯脸色铁青,堂下的朝臣压根不敢出声。 怎么解决? 从传回来的战报上来看,赵国的新武器比原先的炸药更加恐怖。 原本夏季雨水多,对立陇国是一件好事。 但是,赵国的炸药用金属当外壳,又多了三个威力巨大的金属疙瘩,一时间,赵国炸药的威力几乎没有半点收到影响。 哪怕是雨中作战,立陇国依旧没能占到半点好处,被打得落花流水,没有半点还手能力。 「陛下。」眼见完颜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名官员踟躇半响后道:「我们不妨拖下去,只守不攻,和赵国比拼时间。」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越说越觉得可行,「臣相信,赵国哪怕有胆子打这一场战,拖延下去,他也会支撑不住,如若不然,赵国也不必采取迅猛的攻势。」 「我们只守,消耗比赵国要小得多,等赵国支撑不住,便是我等胜利之时。」 完颜坯沉着脸,原本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随着对方的讲述,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 「你觉得,我们能够抵挡得住那三个金属疙瘩?」完颜坯从齿间挤出了一句话。 正欲要附和的朝臣,迅速收回了伸出的脚,低下头,又恢复了原来的安静。 不要说那三个金属疙瘩了,仅仅是炸药就能够将他们的城门轰炸开。 况且,陈枭用兵,不仅迅猛,还颇为出其不意,他们根本防不胜防。 立陇国的君臣,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竟然连阻拦敌人的铁骑,拖延时间都做不到。 这几乎是一个死局,找不到赵国的炸药的弱点,他们就无法破这个局。 完颜坯恨极,当初赵晋逼得他主动放弃幕城,战败回城,现在又用计将立陇国逼至如今的境地。 「邻近的几个国家,有没有联系上了?」完颜坯稳了稳心神,将目光投向站在前排的一个官员身上。 对方走至中央,行了一礼后,略有些为难地道:「王上,都联系上了,可是……」 他觑了一眼完颜坯,叹道:「可是他们全都拒绝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缘何拒绝?」完颜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带着几分焦灼。 第五百八十章 父子相谈 “王上,他们担心,赵国尚且有余力。”丞相站了出来,解释道。 “荒谬!”完颜坯狠狠一甩袖子,“赵国先后经历这么多的天灾人祸,怎么可能有余力应对几国的合围?” “王上,我们原本也以为赵国没有能力出兵。”丞相硬着头皮,提醒了一句。 霎时,完颜坯的脸色变得尤为精彩。 每次他们以为赵国支撑不下去时,赵国,或者说赵晋,总是出人意料,反将一军。 以至于,这一次,那些国家,不管觊觎了赵国多久,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到时候赵国没有拿下,反倒是把自己给赔了进去。 又一条路被堵上,立陇国的君臣几乎束手无策。 陈枭可不管他们现在多么的焦头烂额,攻势越来越猛,越来越迅速。 只要赵国的将士一休息好,整顿好攻下来的城池后,大军的刀锋立刻指向下一座城池。 而赵晋为了震慑周遭的国家,干脆让离得近的州郡协助陈枭。 每当陈枭攻下一座城,立刻会有官员前来帮忙交接和整顿城池,从而让陈枭不必花费太多心思在已经攻打下来的城池上。 这么一来,陈枭打起来更为迅速,让立陇国的将士叫苦不迭。 随着时间的推移,赵国的士气越来越盛,而立陇国的士气则越来越低迷,立陇国的将士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们在打一场,必败的战争。 逐渐的,陈枭的打法虽然依旧迅猛,却也谨慎了许多,没有像一开始那般急进。 “先等等,晚些时候将诸位将领召集过来,商议一番,此法可不可行。”陈枭拒绝了黄淳浍直接施行的提议。 陈枭靠着座椅,敛眉沉思,“这法子不错,但是风险也不小。” 现在赵国将士的士气太盛,是好事,却也不一定是好事。 这些士气,是他们与立陇国交战这些日子以来,从无败绩所给的,一旦他们战败了这一场,对赵国的士气将会是沉重的打击。 所以,陈枭一改自己急进迅猛的打法,转而追求稳妥。 一封又一封的捷报从边境传入汴州,再在赵晋的示意下,传遍了整个赵国。 原本有不少动作的亲王,探听到消息后,不约而同地安分了不少。 赵国,南边,中王府。 “父王,那些南蛮子派人递了消息过来,说一切从长计议。”说话的是一名青年,声音夹杂着不满。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也好。” 中王身材肥胖,腰间的肉将腰带绷得紧紧的,他稍一动弹,还能看到肚子上的肉抖动。 “父王,时间拖下去,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见中王同意了南蛮子的提议,青年略有些着急,直接朝前走了一步,“时间越久,赵国便恢复得越好,我们想要夺权,难度也会越大。” “可现在,我们也不清楚赵晋是不是还有余力,藏着掖着不让我等知道。” 中王赵新语重心长地道:“仲昇啊,这件事,我们没能一次性成功的话,那就都没命了啊。” “外忧内患,再怎么样,胜算也要比以后要更加大一些。”赵仲昇半点都没有改变主意。 赵国,或者说赵晋,再有后手又能怎么样,赵国几经波折,他不相信赵晋还能有多大的后手。 不说旁的,战争所需的巨大粮食缺口,赵仲昇不相信,赵晋能够填补上。 “不成,不成。” 赵新踟躇半响,还是拒绝了赵仲昇的提议,“还是再等等吧,现下不适合,赵晋不一定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以前的赵行宇不也来了外忧内患那一招?赵国那时候的情况也穷迫,然而最后赵晋还是接连平定了外乱与内乱,赵行宇也惨死。” 事关身家性命,赵新可不想拿自己去赌。 再等等吧,总有机会的。 赵仲昇的眉心跳了跳,等等,又是再等等,他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 难言的怒火在赵仲昇心头跳动,他不明白,赵新怎么这么胆小怕事? 继续等下去,他们永远都等不来机会! 赵仲昇压着火气,又道:“父王,可一旦陈枭与立陇国的战争结束,之后赵国只会逐步恢复,我们要打,只会更加艰难。” 赵新顺着赵仲昇的话想了想,一张脸顿时皱成一团。 这,仲昇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可当初的赵行宇与他们何其相像,最后不也是被赵晋给灭了? 赵行宇的结局,仿佛一柄巨斧,悬挂在赵新的头上,让他踌躇不定,犹豫不决。 对于那个位置,没有人不想要,他也不例外,然而,赵新却也一样惜命。 “再等等吧,现在赵国手上可还有那不知道是什么的巨大的金属疙瘩。”回想起探听到的消息中提及的那金属疙瘩的威力。 赵新的脸更皱了,“哎!不然对上那玩意,我们也没什么把握。” “父王!” 赵仲昇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些,“赵晋短短时间内,又捣鼓出这么一样东西。” “我们继续拖延下去,谁知道会不会还有更加厉害的?” “父王,此事当真拖不得!” 赵仲昇看得分明,赵晋不是赵乾那等昏庸之辈,给他时间,他只会将赵国发展得越来越好。 这于他们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赵国越繁荣昌盛,越不利于他们夺权。 “这……”赵新纠结不已,仲昇所言又挺有道理的。 他神情纠结,半响都没有回应赵仲昇。 忽然! 赵新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笑着一拍桌案,“有了!” 赵仲昇狐疑地看着他,“父王?” “哈哈哈哈,本王想到法子了。”赵新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也不再纠结了。 他将自己的想法道出,“仲昇,我们现在最首要的问题是,摸不准现在赵晋有没有底牌,赵国还有没有能力平定叛乱。” “各地的粮食情况,我们可以派人去打探,然而最大的问题在于赵晋。” 赵新捋了捋自己下颌的胡须,乐呵呵地道:“可最要紧的,还是看赵晋有没有把握。” 新 第五百八十一章 嫡长子 “赵晋素来鬼点子颇多,如果他对于叛乱胸有成竹,便定然是有旁的办法。” “父王想要怎么试探?” 赵新笑着望向赵仲昇,“此事还得在你。” 闻言,赵仲昇有些困惑不解,如何在他? “你的王世子,本王还没有给你请封下来,现在陛下昏迷,向赵晋这个太子请封,也算合理。” 赵新微微眯起眼睛,“我们用这个理由上汴州城,然后试探一番。” “等到时候,再决定要不要现在动手。” 赵仲昇沉默片刻,点头同意了。 现在看来,这只有这般了。 毕竟,父王并不愿意直接起兵。 如果赵晋并非胸有成竹,他就能够说服父王,立刻起兵。 此时,门外。 一个瘦弱的青年捂着嘴唇,小心翼翼地从门外离开,没有被人发现。 赵新调开了守卫,本意是为了避免不被旁人发现他们的打算。 此事,只有他的两个心腹和赵仲昇知晓,他不放心被守卫知道。 然而,他没有料到,正是因为他调开了守卫,反而让别人偷听到了此事。 赵仲儒面色带着几分惊惶回到了院子里。 “你怎么失魂落魄的?” 他刚刚一回到院子里,就撞上了抚养他长大的娘。 赵仲儒看清对方时,脖子瑟缩了一下,“娘。” 如夫人手里捏着帕子,打量了一番赵仲儒,嗤笑一声,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呢,怎么失魂落魄的?” “没,刚刚差点摔倒了,被吓到了。”赵仲儒嗫喏着道。 “真是废物。” 一听这话,如夫人的脸色沉了下来,斥了一句后,便直接甩手离开。 她身后跟着的侍从,经过赵仲儒时,还故意一个个都狠狠撞在了他的肩膀上。 肩膀被一连撞了好几下,有些疼,赵仲儒瑟缩着一个字不敢吭声。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赵仲儒原本担下惊慌的神情悉数收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说是房间,实则比下人住的房间还要小。 桌案椅子全部放在了一边,床几乎快要挨上了桌案,衣柜小得可怜。 另外还放了一点炊具,被塞在角落里。 这些东西几乎塞满了整个房间,落脚的地方没有多少,来回几步路就能走完。 赵仲儒在椅子上坐下,脑海里满是方才听到的内容。 请封王世子…… 明明,这王世子的位置,应该是他的。 汴州,太子,不行,他必须要跟过去,这兴许,是他唯一的一次机会。 “殿下。”一个人出现在赵仲儒的房中。 “龚叔。” 赵仲儒的脸色和缓了许多,甚至隐隐有些笑容,“龚叔,我们准备一下,去汴州城。” “殿下要离开中王府?” 被唤做龚叔的中年男人脸上露出欣喜,“殿下,你终于想通了,我们还有几个人,离开了这中王府,去哪里不都能活得逍遥。” “咱不在这里受这一家子的气。” “不,龚叔,这些都是我的东西,我必须要拿回来。” 龚叔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散得干净,重重叹了一声,“殿下,你何苦这般执迷不悟呢?” “龚叔。”赵仲儒目光坚定,“我的东西,我必须要拿回来,这也是娘亲的东西。” 听青年提起夫人,龚叔颇为无奈,“成吧,成吧,不过我们去汴州城是为何?” “我刚刚听到,赵新和赵仲昇,要去汴州城请封王世子。” 方才还说着不要执迷于这些东西的龚叔脸色一下子变了,“真是混账!当初赵新还口口声声说,这王世子之位,一定是你的。” 赵仲儒并未为此生气,反倒是笑了一声,“龚叔,既然他不给,那我自己去拿便是了。” “你想要去汴州城,找人帮忙?” “嗯。”赵仲儒的目光散落在桌案上,“我们几个人,对付不了赵新和赵仲昇,但是太子可以。” “可太子殿下会帮我们吗?” 赵仲儒微微一笑,“会。” …… 中王请求入汴州城,并未嫡子赵仲昇请封王世子之位。 赵晋看到折子的时候,直接将它放到了一边。 直到两日后,僧帆带着中王的相关消息进来。 “殿下,中王此番入京,还有意尚公主,是赵仲昇的主意。” “尚公主?” 赵晋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现在有哪几个公主合适的?” “五公主和九公主尚未婚嫁,五公主已经可以婚嫁了,九公主年龄小一些,但也到了婚配的时候。” 五公主和九公主。 赵晋回想一下二人的年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都是十多岁的年纪,这时候让人成亲,他又不是禽兽。 “中王府的情况呢?”赵晋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僧帆面色有些古怪,“中王府,赵仲昇是嫡子不错,可中王还有一个嫡子。” “嫡次子?” “不是。” 赵晋手上的动作一顿,“嫡长子?” “正是。”僧帆皱着眉解释道:“这中王一共有连任妻子,前妻生下嫡长子赵仲儒,大病一场,没多久就去世了。” “赵仲儒被中王送去给如夫人养。” 赵晋放下毛笔,问道:“第二人妻子是如夫人?” 既然赵新将嫡长子送给如夫人养,想来应该是属意如夫人当这个主母。 毕竟,赵仲儒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按理应该将他给新的主母抚养,除非赵新不再娶妻,中王府也不再有新的主母。 “不是。” 僧帆抿了一下嘴唇,“中王在发妻去世满百日后,取了另一个侧夫人为妻,且在前妻在世时,中王就时常宠妾灭妻。” “他是故意将赵仲儒送给如夫人抚养的?”赵晋顿时反应了过来。 中王恐怕早就属意那名侧夫人为妻,否则也不会在发妻去世才百日,就迫不及待地将人抬为正妻。 让嫡长子被一个夫人抚养。 王府的夫人,说不好听一些,那就是侍妾。 这般一来,这嫡长子,还算不算嫡长子? 从赵新的做法来看,恐怕他就是想赵仲昇,当不成这个嫡长子。 “是不是所有王府都少不了一些龌龊恶心事?”赵晋拧起眉头,忍不住问道。 新 第五百八十二章 抵达汴州 梁王府也是如此。 僧帆没敢吭声。 赵晋却是道:“这赵仲儒,比孤以前还要更惨一些。” “收养他的如夫人,也是个心狠的。”僧帆想到调查出来的东西,忍不住摇了摇头。 “赵新抬了另一个侧夫人为妻后,她立刻明白了赵新的打算,对待赵仲儒的态度顿时一落千丈,平日里更是一旦有不顺心的,就会拿赵仲儒出气。” 赵晋敛眉,沉默片刻,“他性格怎么样?” “胆小懦弱。” 一听见此话,赵晋心里的打算立刻碾灭了。 “既然如此,便也没有什么太多好说的了。” …… 赵仲儒出门买了一份糕点,回到王府时,低着头,走了侧门。 从王府侧门进去,要回到他住的院子,需要经过赵仲昇住的院子。 当然,赵仲昇是一个人住一个院子,他是与如夫人一同住一个院子,而且,他只能住在最角落的一个小房间里。 想到此处,赵仲儒拿着糕点的手不由用了些力气。 “哟,这不是大哥吗?” 赵仲昇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赵仲儒没有抬头,脚步快了几分。 然而,他还是被拦了下来,“大哥走这么快急着去干什么?看到弟弟也不打招呼。” 赵仲昇直接站在赵仲儒的前面,逼得人没有路可以走。 “我,我只是想回房间。”赵仲儒迫不得已停下,依旧低垂着脑袋,小声道。 赵仲昇也懒得管他抬不抬头,只不过是看到赵仲儒经过,想要羞辱他一番罢了。 他视线随意一瞥,看到了赵仲儒怀里的纸包。 “这是什么?”他直接伸手捏住那个纸包。 赵仲儒顿时紧张起来,抱着纸包的力气重了许多,“这是,这是我的。” 见状,赵仲昇来了兴趣,直接用力将纸包从赵仲儒怀里抢了过来。 他们二人的力气,本就差得远,赵仲昇会武艺,而赵仲儒从来没有人教过他武艺。 又因为小时候一直过得很差,身体也不太好,他根本不可能抢得过赵仲昇。 赵仲昇拿过纸包,拆开一看,大失所望,“不过就几块糕点,也不知道你宝贝什么。” “还给我。”赵仲儒小声地道。 赵仲昇一挑眉,笑吟吟地道:“行。” 说着,他把糕点递过去,在赵仲儒伸手过来拿时,赵仲昇突然将纸包一扬,重重地扔到了一边的地面上。 纸包裂开,里面的糕点洒了一地。 “你!你!”赵仲儒看着那已经被弄脏的糕点,气得胸膛起伏,然而又不敢骂赵仲昇,愣是把自己眼眶都气红了。 赵仲昇看到他这模样,反而高兴了。 “诶呀,大哥实在是对不住,刚刚一下子没有拿稳。” 赵仲昇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笑道:“不如这样,弟弟赔偿大哥一样东西,怎么样?” 赵仲儒没有应他,抬起头,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赵仲昇。 “大哥还不知道吧。”赵仲昇满是恶意地道:“父王要给我请封王世子的位置,折子已经递上去了,到时候,我带大哥一起去汴州城怎么样?” “想来大哥都没有去过哪里,趁此机会,去汴州城好好看看,玩玩,顺便,看一下弟弟被册封为中王王世子,如何?” 赵仲儒浑身发抖,嘴唇抖动了几下,张嘴想要说话,却仿佛喉咙被堵住了一样。 半响,他才哑着声音道:“不可能。” “哈哈哈哈,不可能?”赵仲昇愉悦地扬起笑容,“大哥,到时候你去看了,不就知道可不可能了?” 赵仲昇大笑着离开,他要赵仲儒眼睁睁看着,原本是他的东西,一点点失去,一点点落入他手中。 只是,离开的赵仲昇并未看到,赵仲儒看着他的背影,嘴边隐约带了点笑。 赵晋把中王的折子压了两天,最终还是准了。 现在不适宜与中王直接撕破脸皮,需要恩威并施,让中王与南蛮都不敢轻举妄动。 中王这回带赵仲昇来汴州城,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中王府接到赵晋允许他们入汴州城的旨意后,立刻动了起来。 赵新要为赵仲昇请封王世子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中王府。 知道消息时,如夫人气得不行,在院子里砸了很多东西,“那个废物!半点用都没有!我养他这么久,结果这会,什么都被赵仲昇抢了走!” “夫人消消气,那就是烂泥,哪里能扶上墙?” 如夫人打砸了不少东西,出了一口气,心气顺了一些,眯起眼睛,“那个废物不是也要一起去汴州城吗?走吧,去瞧瞧那个废物。” 赵仲儒正在收拾行李时,如夫人就大摇大摆地过来了。 跟在她身边的侍从直接踹开了门,赵仲儒半点反应都没有,将手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了包裹里。 因为赵仲昇求了赵新,让他也跟着去汴州城,赵新为了避免落人口实,还特意给他送了几套衣服过来。 赵仲儒转身面对如夫人的瞬间,脸上的神情变得畏缩。 “哼,窝囊废,你的王世子的位置都要被夺走了,还半点都不吭声。” 如夫人冷嗤了一句,待她看到赵仲儒还没有绑好的包裹里露出来的布料。顿时明白过来。 “怎么,王爷给你几件衣服,就知足了?” 赵仲儒低垂着脑袋,没说话。 看到他这副模样,如夫人就来气,“果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如夫人又骂了好一会,然后才带着人离开。 赵仲儒始终一言不发,等他们走了之后,把门关上,原本的嗫喏不见踪影。 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能不能成,就看这一趟汴州城之行了。 …… 与燕王来时,赵晋亲自迎接不同。 这一次中王入京,赵晋只让礼部派人去汴州城的城门处迎接。 汴州城外,中王看着久违的城门,叹了口气。 “中王殿下。”礼部侍郎在城门口已经等候了一会了。 赵新从马车上下来,紧接着,赵仲昇和赵仲儒也从另外的马车上下来了。 礼部侍郎迎了上来,笑道:“太子殿下让下官在此恭候中王殿下。” 新 第五百八十三章 另一个嫡子 “劳烦大人了。”赵新勉强扯出笑容,朝礼部侍郎点点头。 跟在赵新身后的赵仲昇,脸色黑了一些,抬手敷衍地行了一礼,周身的气压却直降。 唯独赵仲儒结结实实行了礼,双手举至胸前,腰背微微弯曲。 “这两位是……” 赵新侧开身,提起自己的爱子,笑容真切了一些,“这是本王的嫡子,本王这次来汴州,也是为了给他请封世子。” “原来如此。”礼部侍郎笑呵呵地道:“那下官就在这里,提前恭祝王世子了。” 赵仲昇的神情缓和了不少,眉眼垂下,微微颔首,“多谢侍郎大人。” “那,这一位。”礼部侍郎的视线落在最后面的赵仲儒身上。 赵新瞥了眼赵仲儒,不甚在意地道:“是本王的另一个儿子,大人,我们进城吧。” “有理有理,太子殿下还在等着呢。” 一行人朝皇宫走去。 “侍郎大人,不知道这太子殿下有什么忌讳?”赵新压低声音和礼部侍郎打探赵晋的消息。 礼部侍郎笑了笑,“王爷不必过于小心担忧,见了殿下,有什么,实话实说就行,殿下没什么忌讳。” “不过啊,”礼部侍郎拖长了话音,“下官须得提醒一下诸位。” “在这汴州城内,可莫要行欺压百姓,仗势欺人之举。” 赵新几人先是一怔,“这是……” 不等赵新说话,赵仲昇连忙插话道:“这是自然,大人放心,我等不是那些仗势欺人之徒。” 听闻此言,赵新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差点说错了话。 “哈哈哈,那自然是最好。” “还有就是。”礼部侍郎的目光扫了一眼凑近过来的赵新和赵仲昇,尤其在赵仲昇身上停留了片刻。 “殿下不喜欢过于倨傲之人。” 这一句话,明显意有所指。 赵新没有察觉,只连连点头,赵仲昇的目光却阴翳了下来。 一直一言不发跟在他们身后的赵仲儒,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赵新又追问了几个问题,礼部侍郎有的回答了,有的直接绕了过去。 没多久,他们就来到了皇宫。 赵晋没有在东宫接见他们,而是选了赵乾接见亲王的大殿,然后将上方的龙椅换掉。 “殿下,他们已经到了中承门外了。” “宣他们进来吧。” 中承门是来此大殿的最后一个门。 礼部尚书与赵新、赵仲昇、赵仲儒四人一同走入大殿内,其余的护卫和侍从等人,则全部被带去其他地方安置。 “参见太子殿下。” 赵仲昇一边行礼,一边自以为隐晦地打量着赵晋。 星眸微微眯起,眸光沉静而敛起,赵晋双手放在膝盖上,神情温和,“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多谢殿下。” “中王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殿下言重了。”赵新笑呵呵地应道。 赵晋与赵新和赵仲昇来回拉扯了一刻钟,半句都没有询问赵新等人入京的目的。 他没有问,赵新却是坐不住了。 “殿下,本王这回上汴州,是想要因为本王如今年岁也大了,有些力不从心,这诺大的王府管理起来也颇为吃力。” “寻思着,也是时候立王世子了,所以,这才入京,想厚着脸皮请殿下册封王世子。” “中王可莫要妄自菲薄,明明正是壮年,怎么生出了迟暮之年的感慨?”赵晋笑着打断了赵新的话。 “这,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不服老,是不行了。”中王摸不准赵晋的心思,斟酌了半响小心翼翼地回道。 赵仲昇垂在两侧的手更是捏成了拳头,如果赵晋不同意,那他势必要说服赵新,回去立刻起兵。 “中王言重了。” 赵晋笑吟吟的,半点没有回应中王请封世子的事情。 直到赵新没有再说话,赵仲昇黑沉的脸色遮掩不住的时候,才道:“不过,中王想要请封世子,倒也在理。” 赵晋话中显然松了口,赵新眼睛微亮,“正是正是!按理,也该请封世子了。” 说着,赵新将赵仲昇拉到身侧,“殿下,本王欲要为仲昇请封,他是本王的嫡子,而且文武双全,才能突出。” 赵仲昇双手张开,在额头前方合拢,弯腰朝赵晋一拜。 “看着仪貌堂堂,一表人才。”赵晋右手微微抬起,指尖按在扶手上,嘴边带笑,夸赞了两句。 “哈哈哈哈。”自己的得意儿子被夸赞,赵新高兴不已,捋着胡须朗声笑了起来。 赵仲昇面露微笑,谦虚道:“太子殿下过誉了。” 星眸微微眯起,赵晋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赵仲昇眼底隐藏得不够彻底的倨傲,轻笑了一声,忽然问道:“那不知,这位是?” “草民赵仲儒。”一直沉默不言的赵仲儒听到赵晋点了他,朝前走了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腰背大幅度地弯曲了下去。 甚至,他所用的自称,也是“草民”。 赵仲儒的姿态,可谓是谦卑到了极致。 旁边的赵新看见,脸色微沉,略有些不满。 他堂堂中王,赵仲儒再不济,也是王子,赵晋是储君又并非是陛下,赵仲儒这般谄媚的模样,简直在丢他的脸! 而赵仲昇直接轻嗤了一声,面上的不屑一闪而逝。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赵晋的指尖松了力气,右手直接握住了龙椅扶手,意味不明地用手指摩挲了两下。 这赵仲儒,是懦弱胆怯,还是三人里难得的聪明人? 赵新语气低沉了许多,“是本王的一个儿子。” 他半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是自己的儿子。 对于赵新的态度,赵仲昇习以为常,心里也因此高兴愉悦,偏头瞥了眼赵仲儒,得意又倨傲。 赵仲儒仿佛没有察觉到赵新和赵仲昇的态度,又仿佛早已经习以为常,行了礼之后,再次恢复了沉默不语。 静静看了半响,赵晋心道:有趣。 “看来,这就是王爷的另一个嫡子了吧。”赵晋在“嫡子”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惹来赵新和赵仲昇惊愕的目光。 新 第五百八十四章 搁置 「怎么,孤莫非说错了?」 赵新脸色几经变幻,勉强扯了扯嘴角,「是本王的另一个嫡子。」 赵新毕竟曾经能够在赵乾手下活过来,也曾在朝堂多年,勉强还能维持表面的情绪,旁边的赵仲昇却已经掩盖不住自己的脸色。 黑沉且冰冷的脸色,甚至隐约带了点不满。 殿内并不只有他们四人,还有一应的宫女太监,在赵晋身后,一左一右还站着寿全和福康。 福康是东宫的大太监,在赵晋入主东宫后,就向赵晋投诚,并且一直陪侍左右。 「中王的事情,孤也有所耳闻。」赵晋的语气很轻巧,赵新却不由心头一紧。 太子是什么意思? 赵晋会调查他,赵新并不意外,可,对方特意提起赵仲儒,是只知道这桩丑闻,还是知晓了更多事情。 原本赵新很有把握,赵晋不会知道他们的图谋。 毕竟,这件事,拢共也没几人知道,赵晋能够查到消息的可能性太小了,微乎其微。 现在赵新却不太敢肯定,赵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偏偏赵晋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又道:「不过,看起来,中王的两个嫡子,性格相差有些大。」 赵仲昇黑沉着脸色,依旧没有好转,原本眼底强行压着、掩藏着的倨傲也藏不住了,混杂着不满、怒火一同泄露了出来。 稍微靠后的赵仲儒,虽然话少,上了大殿,除了行礼外,就只有方才回赵晋时,说了一句话,站位也特意站在靠后的位置上。 可是他却神情始终平静,偶尔眼神掠过赵新、赵仲昇和赵晋时,都是温和平淡的。 哪怕赵新刻意忽略他,赵仲儒也始终没有表现出不满和愤怒。 赵新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差点眼前一黑。 不论旁的,就赵仲昇现在当着赵晋黑脸的表现,印象足以在赵晋面前毁掉了! 赵新有些紧张地道:「仲昇素来情绪比较外露,直来直往惯了,不过,偏居一隅的藩国,他反倒是正好合适。」 言外之意,竟是说赵仲儒心机深沉,而赵仲昇性情率直。 如果赵晋不知道赵仲昇怂恿撺掇赵新谋反的事情,怕是还真觉得赵仲昇性情率直也挺不错的。 不过……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赵仲儒。 对方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不知道是没有听出赵新的言外之意,还是已经习以为常,所以牵不动他的情绪。 赵仲昇猛然反应过来,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变得恭敬了许多。 「草民失态了,还请殿下恕罪。」 赵晋无所谓地摆手,语气温和,「无碍,性情率直也不是一件坏事。」 城府深,为了活命和夺回自己的东西而将所有心思都藏在心里的赵仲儒眼内泛起了波澜,心头绷紧。 他没控制住,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赵晋的神情,然而,他却什么都分辨不出来。 赵仲儒不知道,赵晋是不是真的更喜欢所谓的性情率直,如果是的话……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不管怎么样,他都得要试一试,这兴许,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只是,中王既然有两个嫡子,虽然王爷更属意仲昇,但是嫡长子毕竟是仲儒。」赵晋有些为难,声音也带上了迟疑犹豫。 「殿下。」赵新连忙道:「仲昇比起仲儒来说,更适合王世子的位置。」 赵仲昇这会没有说话,他知晓自己方才的表现不算好,再多言,只怕反而会将王世子的位置,朝赵仲儒那边推去。 不管他们回 去后,要不要立刻起兵,一旦赵仲儒当了王世子,于他们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赵晋沉吟片刻,没有直接说自己的意见,「此事毕竟事关重大,中王与两位王子又是远道而来,现在想必也劳累了。」 「事情急不来,不如先好生回去休息休息,等过几日,再商议此事。」 赵新显然是不太愿意,但又清楚,赵晋已经放话,现在也拿不到一个结果,只好不情不愿地道:「殿下说得有礼。」 「寿全,带中王和两位王子下去歇息吧。」 赵新与赵乾是真真切切有血缘关系,偏生赵晋哪怕叫燕王为皇叔,也没有称呼赵新为皇叔。 区别高下立判。 宫里的人都是人精,立刻明白中王在太子的心里,可比不上燕王,在侍奉上,也就没有那么尽心。 中王心中自然不满,他不相信赵晋不忌惮他们几个亲王,担心他们有所动作,那他这般举动,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 如果真的如此,中王再不愿意承认,也无法否认,赵晋此举成功了。 赵新不敢轻举妄动。 赵晋有胆子这么对待他一个远离汴州城的亲王,意味着赵晋必然没有很担心他造反,手上,应该有一些底牌。 他得要知晓,赵晋的底牌是什么,能不能相抗,能不能现在起兵。 赵新几人一来到歇息的寝宫,就将宫人遣了出去,赵仲昇与赵新窝在赵新的寝宫内。 「赵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要立赵仲儒为王世子?」赵新最先开口,神情有着明显的困惑不解。 「不管太子打着什么样的心思,他对我们应该有所怀疑。」赵仲昇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道。 又是下马威,又是故意提及赵仲儒。 赵晋既然知道那件事,就没道理不知道赵仲儒在中王府的尴尬地位,偏生还这样说,不是真的动了心思,就是故意试探。 「怀疑,只是怀疑还好,本王只怕,他是真的知道了什么,这一趟入京,就是鸿门宴!」赵新说着有些急切,直接站了起来。 此前赵晋与世家大族争斗的事情,赵新可是清楚的。 楚肖那时候,区区一个刑部侍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能耐,将姚家做的事情查得一干二净? 楚肖的背后,分明是赵晋,那些东西,与其说是楚肖查出来的,不如说是赵晋查出来后,递到了楚肖的面前的。 可见,赵晋手下的能人绝对不少。 「父王,我们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五百八十五章 威胁 话虽如此,赵新却止不住地害怕。 赵晋可不是善茬,他是真的怕把性命给交代在这里了,甚至心里隐隐后悔,动了造反的心思。 不然,这一趟只是老老实实请封王世子的话,也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知父莫若子,赵仲昇轻轻一瞥,就明白了赵新的想法。 对方后悔,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一旦出现了什么变故,或者心中害怕了,赵新就会生出后悔的心思。 赵仲昇熟门熟路地安慰赵新,「父王别担心。」 他走近了几步,压着嗓音,「太子再怎么猖狂,再怎么心狠手辣,他都不会在汴州对我动手,至于回了封地,他更加动不了手。」 「可路上呢?」赵新并不乐观。 赵仲昇笑了一声,「父王,太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手的。」 他说得太笃定了,赵仲昇镇静了一会后,耐不住问道:「这是为何?」 「燕王是第一个入京的亲王,但是燕王和我们不一样。」 燕王是异姓王,且与朝廷的关系特别好,所有亲王都望尘莫及。 他入京,安然无恙离开,诚然让一些藩王收敛了动作,不再提心吊胆的,可燕王的关系毕竟特殊,这些亲王,不可能能够因此放下心来。 他们才是最典型的范例。 「我们出事了,还有亲王可就要乱了。」赵仲昇咬着牙,额上的青筋蹦起,「我赌太子不会对我们下手。」 「非但如此,他还要护着我们!」 赵仲昇偏头,「父王,我们先瞧瞧太子究竟是什么打算。」 「成,先看看赵晋想干什么。」 比起赵晋对他们下手,赵仲昇更担心,赵晋会真的让赵仲儒王世子。 幸好,赵仲儒是块烂泥,想来也扶不上墙。 赵仲昇所料不错,赵晋的确不能对他们下手。 「本来孤以为,只能先安抚住中王,适时向他们展露一些雷霆手段震慑,现在看来,倒是还可以给他们找点不痛快。」 东宫的幕僚,有后来投奔到赵晋门下的,也有原来追随赵晋的,甚至楚肖也悄悄进来了。 「殿下是想要给他们找什么不痛快的?」武田最为耿直,直接出声问道。 赵晋笑了笑,神情愉悦不已,「赵新不是还有一个嫡长子吗?」 中王要入京的消息透露出来后,东宫的幕僚,世家大族还有权臣,将赵新的情况几乎摸得一干二净。 有知道多的,也有知道少的。 赵晋无疑是知道最多的那一个。 「殿下是想要从赵仲儒下手?」有反应快的,已经隐约明白了赵晋的打算。 赵晋摸了摸下颌,笑眯了双眼,「赵新一心想要赵仲昇当这王世子,但是,赵仲昇是嫡次子。」 「可中王府的情况不同,现下的正妻,毕竟是赵仲昇的生母,而赵仲儒的养母只是一个夫人,他们未必不能以此为借口。」 楚肖斟酌片刻后,提出了不同的意见,「想要给中王找些不痛快,恐怕还得要费一番功夫。」 他想起听到的消息,皱起了眉头,不是很看好赵仲儒。 「据闻赵仲儒性格懦弱,他未必有胆子忤逆中王和与赵仲昇对着干。」 「这可不一定。」赵晋回想今日会见时赵仲儒和赵仲昇的表现,「这赵仲儒,可不一定和传闻中一般。」 他们这些人没有见过赵仲儒,听赵晋这么说,便明白,传闻有误。 「如果赵仲儒是个争气的,可以争取过来。」池一率先道。 「先瞧瞧 吧,如果他是争气的,会自己过来找孤的。」 赵晋对此事并不着急,直觉告诉他,赵仲儒一定会给他意外之喜。 要是能够让赵仲儒投靠他,比起将中王直接取缔,要更加好。 削藩是定然要削的,但是应该等到赵国国富民安之时,现在还为时过早。 而赵仲儒能够胜出,站在他这边,就少了一个亲王的威胁。 另一边,赵仲昇与赵新谈完话后,出来就直奔了赵仲儒的房间。 赵仲儒绞着手指,想着应该如何找机会去见一见赵晋,而且还得避开赵新和赵仲昇。 让他们二人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一定会想法设法拦着,不让他单独见赵晋,甚至不让他见赵晋。 「嘭!」 房门被踹开时,赵仲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吓了一跳。 不过,这种事情在中王府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他的房间向来是谁想要进就能够进,所以赵仲儒几乎是立刻就换上了嗫喏的神情。 房间门口的宫人也被赵仲昇这一脚吓了一跳,想要劝,又担心惹祸上身。 「大哥,你躲在房间里做什么呢?」 赵仲昇阴沉的目光看着赵仲儒从椅子上吓得弹了起来。 「只是,只是在发呆。」赵仲儒垂着脑袋,看都不敢看赵仲昇一眼。 「发呆?」 赵仲昇嗤笑了一声,「怎么在大殿上没有像现在这样?」 他脸上还带着笑,却阴沉得可怕。 似乎随时都会变脸,将赵仲儒狠狠揍一顿似的。 「我,我只是怕给父王丢脸。」 赵仲儒咽了咽口水,「万一惹怒了太子,会没命的。」 听闻此言,赵仲昇没有说话,目光仿若利剑,尖锐地刺在赵仲儒的脸上,像是想要将他脸皮剥下来,看看有没有隐藏什么。 「赵仲儒,你记住,你只不过是一滩烂泥,别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赵仲昇看了半响,又凑近盯了一会,看不出什么端倪,又怕赵仲儒真的有什么旁的目的,阴沉着声音威胁道:「小心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仲儒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满脸的害怕几乎要溢出来了。 「我,我知道了。」 「哼。」赵仲昇瞧着赵仲儒窝囊的样子,心气总算是顺了一点。 他走之前还威胁道:「你这些日子,都别在太子面前晃悠,我会让父王跟太子说,你身体不适,要休息。」 「怎么做,你应该知道的。」 赵仲儒像是怕极了,缩着身子点头。 赵仲昇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房门大大地敞开着,赵仲儒的落魄和难堪全部落入了门口的宫人的严重。 第五百八十六章 棋子 「麻烦帮我关一下门。」赵仲儒微哑着声音道。 门外的宫人不敢多言,连忙将门给赵仲儒关上。 只是却隐隐有种感觉,这时候的赵仲儒,和刚刚怯懦的赵仲儒有些不太像。 之后,赵新果然与赵晋禀报,赵仲儒的身体不适,近来可能只能待在房间里,不适合外出。 「可惜了。」赵晋垂下眼睑,关心地问了一句,「孤派御医过去给他看一看吧。」 「多谢殿下的好意,只是不必麻烦了,随行的人里也有大夫,素来负责仲儒,而且也没有什么大事,是一些老毛病,只是不好见风。」 赵新赔着笑脸拒绝了赵晋的好意。 「那好吧。」赵晋也没有坚持,点点头,不再提起这件事。 事实上,在赵仲昇和赵仲儒争执发生后,不过半个时辰,这件事就被禀告给赵晋了。 赵晋既不提此事,也不说册封王世子的事情,反倒是让人带赵新和赵仲昇出去好好放松一下,游玩游玩。 第三日,赵晋在皇宫内的凉亭里赏湖。 赵仲儒坐不住了。 从那日之后,他一直被严密看管着,半点机会都找不到。 可再这样下去,只怕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都找不到机会。 赵仲儒等赵新与赵仲昇出去后,了解到他们差不多天色昏暗才可能回来,当即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溜了出去。 溜出去后,赵仲儒跟宫人打探赵晋的行踪。 因为赵仲儒的穿着看上去像是富家子弟,普通宫人便给他指了个路。 得知赵晋在凉亭赏湖,赵仲儒总算松了口气,拿不停蹄地往凉亭赶去。 「殿下,中王的王子求见。」 赵晋嘴角牵出一抹笑,「让他过来吧。」 得到赵晋的点头,赵仲儒轻吸了口气,来到赵晋跟前,恭敬地行礼参拜,「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你们都先下去吧。」让赵仲儒起身后,不等对方说话,赵晋先将宫人遣散走。 赵仲儒神情微怔。 见状,赵晋屈指敲了两下石桌,将他唤回神来,「你今日如果再不来,孤便不会等你了。」 赵仲儒的嘴唇嚅动了几下,「殿下早就猜到了?」 「传闻你胆小怯懦,可那日大殿上,孤可没有发现你胆小怯懦。」 赵晋抬眼,精致昂贵的袖袍随意地拂过石桌,「既然不是胆小之人,想来也不会甘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东西被抢走,是吗?」 「孤也是过来人,所以清楚,你有多么不甘心。」 最后一句话,硬生生让赵仲儒的眼睛都红了一圈,「是,草民不甘心,草民不仅是大王子,更是嫡子,这王世子之位,本来就该是草民的。」 赵仲儒双膝一弯,重重地跪了下去,「草民日后任凭殿下差遣,还请殿下为草民指一条明路。」 星眸只瞥了一眼赵仲儒,很快就移开了,赵晋问道:「孤为什么要帮你?」 「赵仲儒,这朝堂,不是仅靠怜悯同情就能存活下去的,更何况,想要活得自在。」 「你除了这个身份,还有什么能够让孤出手帮忙?」 赵仲儒闭了闭眼,很快又睁开,声音少了些开始的紧张,多了几分镇定,「殿下现在需要一个人牵制亲王,牵制周遭的邻国。」 「北边已经安定,只要这一战胜了,东北、西北,都会稳定下来。」 立陇国在赵国西北,北离在赵国东北,北离已经被端掉,现在邻近的只是一个小国,没有胆子挑衅赵国。 一旦立陇国战败,赵国的北边,的确是彻底安 定了。 赵晋点了点头,「继续。」 「东边,乃至靠近东南的地方,有燕王镇守,所以,现在的问题在于南边和西边。」 赵仲儒抬起头,目光灼然地盯着赵晋,「可偏偏,这两边的亲王,都不一定向着殿下,甚至野心勃勃。」 「内外皆是觊觎着这块肥肉,可现在的赵国想要抽出精力对付南边和西边,必定元气大伤。」 想了想,赵仲儒大着胆子道:「甚至,无力应对。」 赵晋微微眯起眼睛,眸光尖锐了几分,他屈起的指节依旧抵在石桌上,却也没有叫停,而是道:「继续。」 赵仲儒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没有赌错。 「而草民听命于殿下,成为王世子,会是殿下在中王藩国中,最有用的棋子,职掌藩国,既能镇压南蛮子,又能让西边的藩国不敢妄动。」 「藩国不敢妄动,外敌入侵,也得掂量。」 在赵仲儒话音落下后,赵晋久久未语。 盯着赵仲儒的星眸微微亮起,这赵仲儒,倒是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出色。 果然。 在如此困境中出来的人,要么懦弱无能,要么不是池中之鱼。 赵仲儒有胆魄前来找他,甚至胆敢想做中王,显然是后者。 跪在地上的赵仲儒,为了彰显自己的温顺听话,在说完一番话后,就低下了头,故而看不清赵晋此刻的神情,心里也没有半分底气。 「你倒是敢想。」 赵晋的声音没有半点怒火,比原先还要温和几分。 赵仲儒一听便知,只是稳妥了。 「殿下,如果想都不敢想,那还怎么能拿回自己的东西呢?」 赵晋站起身,低头睨着赵仲儒。 对方此时已经抬起头来,四目相对。 「起来吧,希望你不会让孤失望。」 赵晋笑了笑,彻底放松了神情,抬手指向自己的对面,「坐吧。」 「草民多谢殿下。」 赵仲儒走到赵晋对面的位置,站在旁边,未敢先行坐下。 见状,赵晋重新落座,对面的赵仲儒才敢小心翼翼地坐下。 「孤丑话说在前面,你接下你的投诚,但是,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孤,你的项上人头,孤不会手下留情。」 「殿下放心,我赵仲儒不是那等不知恩情的白眼狼。」赵仲儒脸色严肃,语气郑重。 赵晋掀起眼眸,笑道:「如此自然最好。」 「孤可以出手帮你,能够走多远,还是得要看你自己。」 「草民明白。」 「对了。」赵晋慢悠悠地举起茶杯,「还有一件事,孤不喜欢用棋子,你也不必以此自居。」 第五百八十七章 转变 赵仲儒哑然半响,接着点头应诺。 赵晋没有将赵仲儒留太久,也没有说太多自己的计划,只道:「孤会册封你为王世子,且派人协助你。」 「多谢殿下。」 两人商议了几句后,赵晋就将赵仲儒放走了。 赵仲儒前脚刚走,守在凉亭外的福康立刻走回赵晋身后,探头看了眼赵仲儒的背影,低声道:「殿下,可要将消息压下来?」 「不用。」赵晋的目光落在青年的背影上,意有所指地道:「若是连这他都摆不平,孤也不需要帮他。」 赵晋不会扶持无用之人,因为扶持不起来。 倘若赵仲儒这次无法摆平赵新和赵仲昇,赵晋也不会尽力助赵仲儒坐上中王的位置,而是另外着手解决中王的威胁。 赵仲儒回到住处时,赵新和赵仲昇还没有回来。 他一如既往地窝在房间里,没有再出去。 临近傍晚,赵新和赵仲昇归来,赵仲儒听到消息,并未出去。. 想来那两个人也不愿意看见他,这些日子,赵仲儒只是午晚膳出去一同用膳。 但是每次用膳,不是看那两人父慈子孝,就是听他们阴阳怪气,一顿饭下来,总是吃不好。 如今赵仲儒可不想再出去看那两个人,碍眼又倒胃口。 「来人,晚膳直接端进来吧。」 「是。」宫人刚刚应下,赵仲昇就闯了进来。 「大哥。」赵仲昇阴森森地喊了一声。 赵仲儒毫不意外对方的到来,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二弟有什么事?」 这是赵仲儒第一次叫赵仲昇二弟,也是第一回,没有在他面前露出瑟缩的神情。 赵仲昇立刻发现了赵仲儒的不同,神情更是阴沉森冷了两分。 「今日我和父王一出去,大哥就迫不及待去见太子了?怎么,大哥就这么想要王世子这个位置?」 赵仲儒抬头看着赵仲昇,目露困惑,「二弟这是什么意思?」 「大哥,你何必再装?」赵仲昇死咬着牙,又羞又怒,他一看赵仲儒现在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赵仲儒之前那副胆小怯懦的模样都是装的! 现在搭上了太子这艘船,所以就不装了! 「你今日,难道不是特意趁我和父王出去,去找了太子殿下?」 听闻此言,赵仲儒才恍然大悟一般,「二弟误会了,今日我在房间里呆着有点闷,所以出去走走,恰好遇到了太子殿下,闲聊了两句罢了。」 「闲聊两句?」赵仲昇明显不信,哪里有这么巧的事,他们前脚离开,赵仲儒后脚遇上了太子,况且赵仲儒今日的变化还如此大。 「赵仲儒,你当我是傻子?」 赵仲儒微微一笑,「二弟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办法,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或者,二弟可以直接问问太子殿下,便知道我所说是真是假了。」 「赵仲儒!」赵仲昇眼中的怒火喷涌而出,「你威胁我?!」 他朝赵仲儒走近了两步,「你以为太子能够护得住你多久?!等回了藩国,你猜父王会不会放过你!」 赵仲昇步步紧逼,赵仲儒的神情也冷了下来,声音冷淡,「太子能不能护住我,能护住我多久,我不知道。」 「父王会不会放过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我们是在宫里,所以,二弟想要做什么?」 二人的距离很近,赵仲昇的体形要比赵仲儒高大,兼之赵仲昇满脸怒火,两人面对面,争锋相对时。 看上去,赵仲昇仿佛随时都会跳起来揍一顿赵 仲儒一般。 而赵仲儒微微仰着头看向赵仲昇,没有半点自己处于劣势的模样,冷着脸,身上的气势,竟然半点不必赵仲昇差,甚至更冷,更尖锐。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闻风而来的赵新,刚刚来到赵仲儒的住处就看到了两兄弟针锋相对的模样,本就不悦的心情更是糟糕了几分。 在赵新的声音响起的瞬间,赵仲昇就退开了,面色也和缓了一些。 「父王。」 「怎么回事?」赵新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我刚刚问了问大哥今日去见太子的事情,岂料大哥竟然张口就说太子殿下庇护他。」 赵新刚刚也听闻了这个消息,故而才来赵仲儒此处。 现下一听赵仲昇的话,脸色更是难看,「赵仲儒,可有此事?」 赵仲儒差点没被气笑,「我怎么不知道我说了这话?二弟满脸怒火,像是要打我一般,我提醒二弟一句这是在宫里。」 他话锋一转,「难不成,二弟认为在宫内打架斗殴,无甚关系?」 这一句话,赵仲儒特意抬高了声音,直接传到了外面的宫人的耳朵里。 赵新和赵仲昇的脸色顿时白了些,血色褪去了不少。 「再说了。」赵仲儒没有给他们二人出声的机会,继续道:「我不过是出去逛逛,遇上了太子殿下,怎么就成了故意去见太子殿下?」 赵新和赵仲昇哑口无言,皇宫里,他们的消息没有那么灵通,只知道赵仲儒今日和赵晋见了一面,却不确定是不是赵仲儒去找赵晋。 紧接着,赵仲儒起身,又道:「而且,在皇宫内,去拜见太子殿下,难不成还成了过错?」 赵新和赵仲昇二人无论怎么说都不对。 这里毕竟是皇宫,他们说的话,可能会被传到赵晋的耳中。 这么一想,他们二人更加不敢随意开口。 「赵仲儒,别忘了,你是本王的儿子!」 语罢,赵新狠狠一甩袖,直接离开了,赵仲昇瞪了赵仲儒一眼,紧随其后。 赵仲儒脸色青黑,儿子?亏赵新说得出口。 这么多年来,他在王府受那些不是人过的日子的时候,怎么不见赵新说一句,他是中王的儿子,是王府的王子? 赵仲儒可不相信,王府内发生的事情,赵新会完全不知晓。 「嗤。」赵仲儒眼角眉梢都满带着嘲讽,「我会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至于血缘关系?」 赵仲儒嘲讽一笑,这玩意要是有用,他这么多年来就不必伪装自己。 第五百八十八章 底牌? 此事之后,赵新迫切想要试探赵晋手上究竟有没有底牌。 一连几日,赵新与赵仲昇找各种理由,数次寻赵晋攀谈,想要借机试探。 奈何每一次都没有机会将话题引向此处,屡屡铩羽而归。 眼见着他们越扯越远,赵晋这几日已经被他们纠缠烦了,而且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懒得再与赵新和赵仲昇攀扯,直接给他们递了梯子,「立陇国这一回,也算是自食恶果。」 赵新眼睛微亮,立刻接话道:「正是!立陇国之前一直伏低做小,哪曾想竟是狼子野心,先是与赵行宇里应外合,现在又闹出真假皇后的事情。」 「我赵国兵强马壮,这立陇国不怕死,非要来挑衅,现在陈将军率军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可谓是大快人心啊!」 赵晋微微扬眉,没有说话。 赵新几次觑了觑赵晋的神情,斟酌着道:「说起来,不仅是立陇国,周遭的那些邻国,不知道盯着我们赵国这块肥肉多久了,都想来分一杯羹。」 「殿下,我们还得小心他们联合起来,一同进攻。」赵新皱起眉头,有些担忧地道。 实质上,赵新与赵仲昇都屏气凝神,等着赵晋的答案。 赵晋颔首,像是认同他们的担忧,「不排除这个可能,尤其是西边和南边的那些国家,联合起来对付我们,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赵晋脸上的神情,始终没有半点变化,平淡冷静,似乎半点都不为这个可能担忧。 赵新和赵仲昇见状,心里反倒是彻底没了底,弄不明白赵晋究竟是如何想的。 难不成,赵晋并不担心各国联合攻打赵国吗? 「殿下,那,我们是不是要早做准备?」赵新咬咬牙,进一步试探地问道。 赵晋讶异地挑起眉梢,「准备?」 神情中的不解和愕然,显而易见。 但是赵新和赵仲昇却更加不解,哪怕赵晋手上有底牌,两边的国家联合起来,难道他半点都不忧虑吗? 赵晋的指尖轻点了一下扶手,微微一笑,「中王可以放心,他们不进攻,自然最好,省了不少力气。」 「至于联合起来想要吞掉我们赵国。」赵晋扯出一个略显锋利的笑容,「孤也不介意花点力气,扩大一下赵国的版图。」 赵新和赵仲昇神情微凛,互相对视了一眼,赵晋能够放出这样的话,肯定有自己的底气。 他手上,真的有底牌? 「哈哈哈哈!这样再好不过了。」赵新佯装松了口气,大笑了起来,似乎是为此感到高兴。 旁边的赵仲昇也勉强露出了笑容,眼神却变得暗沉。 赵晋将两人的不自在收归眼底,摩挲了一下指尖,权当没有看到。 「中王有心了,不过戎人和南蛮的事情,孤早有应对的方法,二位不用过于忧虑,若是那些南蛮子有什么异动,只管禀报上来即可。」 赵新对上那双星眸,有种什么都被看透的错觉,他敛起心神,连忙道:「这是本王应当做的,不过近来南蛮子还算安分,没有什么小动作。」 「是吗?那再好不过了。」赵晋意味不明地道。 赵新和赵仲昇探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也没有心思再与赵晋进行言语拉扯,匆匆告退离开。 望着他们二人离开的背影,赵晋轻嗤了一声,「没有异动,得亏他们说得出来。」 「殿下,他们相信了?」 赵晋应了一声,「短时间内,他们不敢有太多动作了。」 「这,奴才担心他们会不会有所怀疑。」 星眸微微眯起,赵晋笑了 笑,「可能吧,但是赵新和赵仲昇会忌惮和迟疑,赵新是求稳妥的人,赵仲昇是有野心。」 「可是他们现在有不是穷途末路,何必去赌呢?」 赵晋站起身,福康上前帮忙整理了一下赵晋的衣袍,「殿下说的有理。」 「不过,现在不是穷途末路,之后,可就难说了。」 赵新和赵仲昇匆匆离开后,面色沉重地进了赵新的寝宫。 「赵晋手上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底牌。」赵新一回到寝宫,就将所有宫人遣了出去,给自己连着灌了两杯茶水。 「我们要先等等,现在不好动作。」 赵仲昇沉默了一会,「父王,太子有没有可能是在骗我们?我实在想不出他还能有什么底牌。」 赵新捏着茶杯,思索了一会,紧接着重重地摇头,「不,不一定,赵晋鬼点子多得很。」 「之前赵行宇的事情,谁能想到他敢直接去暗杀立陇国王庭那么多贵族?硬生生逼得完颜坯撤兵。」 「这次更是直接胆敢与立陇国开战,还捣鼓出了大炮。」 赵新越说越是胆寒,「那大炮,本王没有亲眼看到,可也听说了不少,比炸药的威力要大上许多!」 「赵晋如果没有底气,他肯定不敢和立陇国开战。」 赵仲昇用力咬着嘴唇,有些焦虑不安,他怕等下去迟早会出大问题。 而且,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赵仲昇直接问了出来。 「……先等等吧,总有机会的。」 「总不能因为这,最后连命都丢了。」 赵仲昇垂落在身侧的手倏然握紧,他最为厌烦的就是赵新犹豫不决的模样。 这世上哪里有百分百成功的造反? 「父王……」赵仲昇还欲要说什么,却被赵新直接打断了。 「好了,这些都先放放,急不来,我们先把你册封的事情解决了。」 赵仲昇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大不了,等他成为了中王,再起事。 之后,赵新和赵仲昇不再试探赵晋底牌的事情,转而几次三番地提醒赵晋册封王世子。 对于此事,赵仲昇比赵新更加急切。 赵仲儒与赵晋曾经私下见面,与赵仲儒这些日子的转变,都像巨石一般,牢牢压在了赵仲昇的心头。 造反一事暂时不成,王世子的事情绝对不能出错。 对于王世子的事情,赵晋松口得很快,虽然没有直接答应赵新,却也承诺了会在朝会上提及此事。 翌日的朝会上,赵晋果真提起了中王的王世子一事。 第五百八十九章 册封王世子 中王并未参加朝会,身为亲王,或者说藩王,他不需要参加朝会。 而为表明自己心思清白,已经有封地,并且已赶赴封地亲王,是不会再参与朝会的,除非掌权者亲自相邀。 「今日朝会还有一事。」朝臣们议完事后,赵晋没有散朝,「中王来汴州已经有一些时日了。」 堂下有朝臣自作聪明,又想要巴结讨好赵晋,连忙道:「亲王不宜在汴州城内停留太久,下官以为,应该遣返中王了。」 赵晋不轻不重地瞥他一眼,轻应了一声,「所言有理。」 不等那名官员笑呵呵地乐出声,赵晋紧接着道:「不过,今日并非要与尔等商议此事。」 「中王此次入京,请求册封王世子,两位王子在皇宫内这些日子,孤对他们二人也有了些了解。」 赵晋微微扬起眉梢,「孤以为,大赵素来乃是长子继承爵位,赵仲儒既是中王长子,又是嫡子。」 「且性情沉稳,宠辱不惊,册封其为王世子,再合适不过了。」 中王在汴州城这些日子,也没少花钱和朝中大臣打交道,所以朝堂上不少人都知道中王真正青睐的是赵仲昇。 赵仲儒在中王府的地位,和当年的太子在梁王府的地位,可没有什么差别。 这回将人带来汴州城,还是赵仲昇的主意,怀着什么意图,朝中的老狐狸心里一清二楚,赵新自然不会看不出来。 然而,他却还是同意了,可见,这赵仲儒在赵新心上,没有半点地位可言。 「殿下,下官据闻中王的大王子性格懦弱,更是从未办成过什么事情,平日里性情又惫懒,恐怕难堪大任。」 有收了赵新钱财的官员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赵晋轻笑了一声,却让下方的官员头皮都快炸了。 赵晋几乎不会在朝堂上发脾气,或者说,他很少在朝臣面前大动肝火,哪怕生气,厉喝已经是极限。 可每每赵晋真的生气时,眸光的锐利,身上逼人的气势,都让百官难以招架,况且赵晋还往往会不着痕迹地挫他们的威风。 常常云淡风轻地逼得他们哑口无言,不仅没有达成目的,还要对赵晋的决策拍手叫好,甚至被剜出一块肉来。 故而一听赵晋这明显有些不对劲的笑声,百官都绷紧了浑身肌肉,尤其是站出来为赵新和赵仲昇说话的官员。 「据闻,不知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官员硬着头皮道:「这,四处都是如此传言的。」 「那你见过赵仲儒吗?」 「见过。」官员额头上的汗已经快要滴落下来,却不敢抬手擦拭一下。 他曾经远远看到过。 「那么,你觉得赵仲儒是那等胆小怯懦,扶不上墙的烂泥吗?」 官员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赵仲儒不论在赵新和赵仲昇面前如何,可来汴州,入了宫后,从未在赵新和赵仲昇两人以外的人前露出任何怯懦的模样。 「见与闻不同,你非但不深思,反倒是一股脑地相信风言风语,没有与人相处过,却信口污蔑。」 赵晋敛了神情,声音不紧不缓,却字字有力,「这就是你读书多年,学来的东西?」 这一句话,彻底击溃了对方。 官员仓皇地跪了下来,「太子殿下句句在理,震耳发聩!是下官一叶障目了!」 「知错就行,起来吧,回去多看一些书。」赵晋没有揪着不放,轻轻地将此事放下来。 官员逃过一劫,连声应「是」,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低垂着脑袋,再也没敢吭声,盘算着回去就把中王送来的东西全部还回去 。 赵晋随之站了起来,睨着下方的朝臣,「尔等可还有什么意见?」 有了前车之鉴,这会没有任何一个朝臣提出反对的意见。 归根结底,中王的王世子是赵仲儒也好,赵仲昇也好,于他们而言,没有太大的关系。 「太子殿下圣明。」文武百官纷纷拜下,异口同声地道。 「如此,拟旨吧。」 中王的王世子之位,就此定下。 旨意还没有从中央下达时,消息就传了出去了。 所有收了中王礼物或者银钱的官员,全部退回给赵新。 赵新和赵仲昇面色铁青地有送走了一批前来退礼的人。 「那日大哥与太子殿下见面,恐怕真的说了什么。」 他们已经从退礼的人口中得知了原因。 赵晋已经下旨,册封赵仲儒为王世子,事情已成定局,无可挽回,之前赵新想让他们帮忙举荐赵仲昇为王世子一事,显然化为泡影。 赵仲昇心慌不已,总觉得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父王……」 赵新的神情也很是难看,他从来没有将赵仲儒放在眼里,甚至因为不喜欢的母亲,而连带着也厌恶他。 更何况,赵仲儒长得与其母很像,看到他,赵新就仿佛看到了他娘。 谁知道,现在成为王世子,继承他爵位的居然是他最讨厌的儿子。 「哼!他还真的是能耐了!」赵新心里也很不舒服,让一个最厌恶的儿子继承他爵位,膈应得不行。 「走!本王倒是想瞧瞧,他究竟在背后耍了什么手段!」 赵仲儒能够越过他们,搭上了赵晋这条船,赵新自然不可能还相信赵仲儒真的像以往表现出来的那样。 更别说,近几日,赵仲儒完全脱下了昔日懦弱的影子。 被欺骗的愤怒,让赵新更加讨厌赵仲儒。.. 赵新和赵仲昇怒气地来到赵仲儒的住处,像以前一样直接闯了进去。 抬头看到来人,赵仲儒禁不住皱起了眉头,有些敷衍地朝赵新行了一礼,「见过父王。」 对方的不情不愿落入了赵新的眼中,直接在他心头的怒火上浇了一桶油。 「怎么,搭上太子后,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了?」 赵仲儒从两人的愤怒中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父王言重了,儿子不敢。」 「不敢?」愤怒又心慌的赵仲昇几乎要失去理智,嗓门差点扯破,「赵仲儒,你装出这副样子给谁看?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第五百九十章 谕旨 赵仲儒眼带讥笑地看向赵仲昇,「二弟这话说笑了,为兄装出什么模样?」 「为兄」二字被赵仲儒咬得很重。 「你——」赵仲昇气急,不等他再怒骂出声,宫人的声音打断了他。 「谕旨到!」 赵晋身为监国太子,总归不是皇帝,所以拟的旨意,也被称为谕旨而非圣旨。 赵新和赵仲昇瞬间明白过来,这道谕旨是什么。 这与他们过来的目的,背道而驰,两人都不愿意接下这道谕旨。 赵仲儒在宫中没有任何的人脉,哪怕在中王府,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只有母亲那边留下的零零散散几个人。 以至于,朝堂上的消息,赵仲儒半点都不能知晓。 不过,能够让赵仲昇如此恼怒,想来是一直所求的东西落空了。 赵仲昇一直所求的是什么? 想到此处,赵仲儒嘴角隐约浮现了一抹笑意。 「中王,两位王子,接旨吧。」传旨的是寿全。. 不管赵新和赵仲昇再如何不情愿,他们也不能抗旨不遵。 这道谕旨,不出所料,正是册封赵仲儒为王世子。 而令三人意外的是,赵晋只让赵新一人回藩国,点名赵仲昇和赵仲儒留下来,以惜才为理由,将他们留在宫中教导。 赵新和赵仲昇的血液都发凉。 太子,莫非是知道了,所以才要他们两人留下来? 赵仲儒神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只有眼底微微有些错愕。 「中王。」 赵新被这道谕旨砸懵了,在寿全念完谕旨后,没有伸手接过,直到寿全又喊了一声。 他有些呆愣地接过谕旨,直到站起来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恭喜中王,这回可算是后继有人了,而且呐,殿下可很看好两位王子,已经在物色王子的老师了!」 寿全笑眯眯地朝赵新庆贺。 但是赵新却几乎扯不出一个笑容来,王世子如果是仲昇,自然值得庆贺,可现在是赵仲儒被册封为王世子,简直是晦气极了! 可寿全不仅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赵晋掌权后,也没有冷落寿全,这不是他能够得罪的。 「寿全公公辛苦了。」赵新勉强没有让自己黑脸,叫来侍从给寿全打赏了一小袋的银子。 「诶呦。」 寿全接过银子,也没有跟赵新客气,笑眯眯地道:「奴才不辛苦,还得要多谢王爷呢。」 「不过啊。」 他掂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锦囊,依旧笑眯着眼,「有一些朝臣已经不满王爷继续留在汴州城内了。」 赵新心头微凛,顾不上王世子的事情,感激地朝寿全拱了拱手,「多谢公公告知。」 他身为藩王,在汴州太久,的确容易引起旁人的猜忌。 「王爷不客气,奴才就不叨扰了,还得回去跟殿下复命。」 「公公请慢走。」 因为寿全最后透露的消息,赵新也想要结一个善缘,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回来后,赵新手里捏着谕旨,脸色铁青,「你们二人留在宫里,万事须得小心。」 「父王,太子此举……」赵仲昇惶恐不安。 他没有了王世子的位置,只剩下造反这么一条路。 倘若回到藩国,他还有把握说服赵新联合南蛮进行造反,奈何他现在被留在了汴州。 赵仲昇忍不住怀疑,赵晋此举是不是已经洞察到他们的动作和心思了? 「好了!」 赵新没好气地打断赵仲昇,神情浮现 了些不耐烦,「此事莫要再多说了。」 皇宫内四处都是赵晋的眼线,大庭广众之下,赵仲昇竟然就想表达不满,真是昏了头了。 更何况,刚刚的寿全那句话,已经是在敲打提醒他们了。 赵新没有再和赵仲昇多说,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对方的背影,赵仲昇怔愣在原地。 这是他第一回被赵新吼。 这种转变,让赵仲昇整颗心都仿佛悬在悬崖上空,上下都没有着落的地方。 赵仲儒瞥了他一眼,回到房内直接关上了门。 太子的诚意已经给出来了,之后,就是他展示自己的用处和诚意了。 王世子册封的事情结束后,赵新便着手准备回藩国。 恰在此时,陈枭的战报,也递了进来。 大殿内,十多位朝臣和赵新以及赵仲儒和赵仲昇都在此处。 负责护送边境急报的士兵在通传过后,大步走了进来。 被风霜沙尘侵蚀得有些沧桑的面孔上,是止不住的喜悦亢奋。 「小人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边境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赵晋略有些急切,直起腰身,微微前倾。 旁边的赵新和赵仲昇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士兵。 哪怕之前试探之时,赵晋对于各国联合攻打赵国,表现得云淡风轻,让他们不敢妄动。 但是不论什么,只有实打实地战绩,才能最好地说明,赵晋手上,究竟有没有底牌。 「回禀殿下,边境大捷,立陇国已经被拿下,完颜坯被俘虏!」 说着,士兵双手托着战报,恭敬地呈递给赵晋。 福康快步下去将战报拿给赵晋。 赵晋打开,目光迅速扫过战报。 「好!好啊!哈哈哈哈!」赵晋喜不自胜。 陈枭几乎以最小的战损,拿下了立陇国,而完颜坯等立陇国的贵族,一个都没能逃掉,悉数被俘虏。 他直接将战报传了下去,让朝臣们传阅。 每一个看到战报的朝臣都激动得双手颤抖,目光颤动。 此次大胜,不仅能够扬赵国的国威,一洗赵国所受到的羞辱,更能震慑周遭的邻国! 赵新和赵仲昇是凑在一起看的,战报传到赵新手上时,赵仲昇忍不住凑了过去。 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他们与一众朝臣一般,拿着战报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只是,朝臣们是因为激动,而他们则是恐惧。 立陇国虽然是小国,可实力也不容小觑。 然而,陈枭却因为那所谓的大炮,轻描淡写就将立陇国覆灭了。 倘若他们起兵,是不是就是第二个立陇国,或者说,第二个赵行宇? 此时此刻,赵新半点都不敢再升起起兵的念头,而赵仲昇哪怕再不甘心,也不得不先将这份心思按捺下去。 第五百九十一章 脚不沾地 当日赵晋并非是虚言,他手上真的有底牌。 这是赵新和赵仲昇共同的念头。 赵仲儒看到战报,确定了方才那士兵所言非虚后,轻轻舒出了一口气,胸膛内激荡着浓烈的情绪。 他没有跟错人,以赵晋的才华,一定能够将赵国带到他们无法想象的高度,而他,也能够一展抱负! 边境大捷,立陇国被灭,大军凯旋而归的消息,当日就从朝堂传到了江湖,引起了赵国上下的一片欢呼! 赵新原本已经准备离开,也被赵晋特意留了下来,等大军凯旋,参见庆功宴。 大军归来当日,城门与街道几乎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赵晋率领文武百官在城门口迎接陈枭。 这是陈枭第一回领兵出征,赵晋看着翻身下马行礼的陈枭,嘴角弯起。 对方已经和以前有了不少的差别。 过去的陈枭,像裹着尖刺的刺猬,出鞘的利剑,半点不知道收敛锋芒。 一眼看去,满目的尖锐、桀骜与戾气。 而现在的陈枭,依旧锋芒毕露,但却比过去沉稳内敛了不少,像是已经半入鞘的长剑,锋芒仍有,却不再尖锐刺人。 他从一往无前的骁将,变成了能够统领三军的元帅。 文武百官都敏锐地发现了陈枭的变化,众人的神情各异,但是马彦的表情却明显是黑沉了下来。 「快快起来。」赵晋托住了陈枭的手臂,将人拉了起来,没让对方将这一礼行结实。 「干得漂亮!」 陈枭一咧开嘴,不羁地挑高了一边眉峰,「那是自然。」 一瞬间,方才的将帅之才,沉稳内敛,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身匪气和桀骜,又再次显露了出来。 赵晋哭笑不得。 众人在城门寒暄了一阵,紧接着就转战宫中设下的庆功宴。 因为这场宴会,主角是这些刚刚凯旋而归的将士,赵晋特意命人准备了足够多的美酒,也不拘着他们,硬是将宫内典雅的宴会变成了军营里嘈杂的庆功宴。 不少文臣都不适地皱起了眉头,但因着这些人立下的大功,总归没有多说什么。 而宴会上,文武百官却发现了一件事。 宁王与陈枭的关系竟然如此好?! 陈枭和赵行之两个人,直接坐在了一起拼酒。 一开始,朝臣们以为他们和传言上一样,矛盾不浅,拼酒也是因为宁王看不惯陈枭凯旋而归后的得意模样。新 谁知道,随着他们喝得越来越多,醉意逐渐明显后,两人竟然开始勾肩搭背起来。 这,这哪里是矛盾重重? 那些因为科举改革一事,不敢从赵晋处下手,而想要对宁王下手的世家大族,看到这一幕,纷纷打消了念头。 不管他们如何掀起武将的粗鄙,可他们平时,除非必要,否则也是不乐意去招惹这些武将,况且,陈枭还是一位功劳甚大的将军。 因为这些武将可不会跟他们讲究什么先礼后兵,谈不拢,或者惹急了的时候,朝会上他们都敢跟你动拳头。 像戚嘉韩这种儒将,他们还敢放肆一些,可陈枭这种明显脾气不好的,文臣们还真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别到时候,把自己的性命都赔上去了。 一场庆功宴下来,有人欢喜有人愁,但赵晋等人,都算是尽了兴。 庆功宴后,赵新也不敢再在汴州城内多留,匆匆忙忙回了藩国。 中王暂时不敢有什么动作,立陇国灭国的消息传开后,周遭的邻国也纷纷按捺了心里的想法。 没有谁愿意做第二个立陇国 ,现在赵国士气正盛,谁都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去触这个眉头。 而赵晋给赵仲儒和赵仲昇找了老师后,也和赵行之忙着科考的事情。 他再次回复到之前那种脚不沾地的状态中。 随着时间的流逝,府试结束,会试的时间越发逼近。 赵国上下的视线都聚集在科举改革后的第一次会试。 还有半个月便是会试的日子。 此时,赵晋和宁王已经和挑选出来的几个重臣以及才名远扬的老学究出了会试的题目。 汴州城内,从各地赶来参加会试的士子基本已经抵达,使得汴州城拥挤了起来。 酒楼,客栈,书斋,全部被士子们挤得水泄不通。 和以往放眼望去皆是锦绣华衣不同,这一次,华服与寒袍的数量不相上下。 「诶,你这两日怎么都这么高兴?」 两个交好的士子并肩上了客栈,其中稍微高一些的士子低声问道。 个子矮些的士子听到这话,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们才压着嗓音道:「这自然是好事。」 他犹豫了片刻,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狠狠咬了一下牙齿。 「这样,你来我房间,我告诉你是什么喜事!」 「有这么夸张吗?」高个子的士子是最先问话的,当时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曾想还能问出一个喜事。 对方被质疑了一下,微微瞪大了眼睛,「当然有!」 正好他的房间已经到了,他干脆将友人一把拉入了房内,栓上门闩时,还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围。 「这么神神秘秘?」 高个子的士子也不由有些紧张起来,舔了一下嘴唇,心里止不住地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 「当然有!」 矮个子的士子先给自己灌了口茶叶,然后在友人的视线下,从套匣里取出一个卷筒。 等他拿近后,高个子的士子才发现,这不是卷筒,而是纸筒。 「这是什么东西?」 见对方这么爱护这东西,甚至还拿衣服去擦拭,高个子的士子愈发好奇。 矮个子的士子小心翼翼地展开了纸筒,放在他们二人面前,「你看。」 友人凑过去,定睛一瞧,上面写的是,一些题目? 「这,这是什么?」说出这话时,他心头猛烈地跳动,隐隐有个猜想,又不敢相信。 对方却嘿嘿一笑,肯定了高个子的猜测,「你没猜错,这就是会试的试题。」 友人的呼吸一瞬间急促了起来,「你疯了?!」 「我再考不上,我就真的要疯了!」士子的目光变得可怖了许多。 第五百九十二章 朝臣大闹 友人甩襟而走,刚走到门口就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步子。 士子淡笑不语。 是了,天下王权尽归世家大族,庶民低贱自本朝开土皆然,出头之路不外乎参军或科考,可往往独木一根,岂是谁都能登地上去的,况且世家阴封,朝廷又有多少官位能腾出来留给寒族子弟。 友人暗暗握拳在心里拿了一个注意。 “兄台,此事有几层把握。” 士子神色坚毅,“若无十足的把握,我怎会拿自己的仕途下赌注。” 友人踱步到他身侧悄悄地问,“你是从何得来的此等禁物。” 士子故弄玄虚,“我从何处得来的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此等禁物关系着你我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而今我将这命根子都掏出来与兄台共享,兄台还要疑心我不成。” 赵晋此刻正在操练兵马。 人人都说秦国兵勇马壮,有朝一日定会一统列国,称霸天下,可赵国仅仅用火药就按压了周围列国联合灭赵的决心。 现下他们都在观望,甚至已有人按捺不住了,就差把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掏出来挂在城楼上,当真是内忧外患,虎狼惦念呀。 福康快步小跑而来压低声音在赵晋耳边说,“宫里出事了,殿下还是回去看看吧。” 赵晋一进大殿之门,不少人就将矛头对准了他。 王阁老乃三朝开元功臣,可也是最难以收服的一类人了,他手握斩魂鞭,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甚至有立王废帝之权,也是赵晋朝廷之劲敌。 “敢问殿下,科考士子怎会有科考之题?” 在回朝的路上,福康已经把这里发生的事悉数告诉了赵晋,因此,赵晋心里已经有了对付他们的法子。 他微微一笑,勾起的唇角却丝毫掩盖不了冷峻的面容。 他朝着殿阶下站着的一众人抬手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顷刻间,朝廷内外鸦雀无声。 他们是极其不愿意承认赵晋这个庶子手握朝政之事,可也不得不臣服于他的胆识与智慧中,实际上,他们的内心早已缴械投降。 “众臣今日是商量好的吗,为何你等得到的消息竟比我那勇猛无敌的黑甲尉都要灵通,难不成我赵国的大臣皆夜夜明灯,费心朝政之事吗?” 他这一问,倒是让大臣们无地自容了。 谁人不知,太子挂帅,寒族卖命,氏族享乐,不过是阶层利益不好一下子铲除而已。 王阁老气呼呼地说,“殿下,这科考历朝都是归由户部管的,却发生如此犯天下大忌之事,岂不是灭我国威,让四方之国笑话罢了。” 赵晋略一思索便出言道,“阁老所言甚是,可若是有意为之呢?且户部之臣亦是我赵国官员,难不成阁老要我立刻下诏,不分黑白,斩杀殆尽吗?” 王阁老也只是自己出言不逊,他拱手谢罪,“殿下恕罪,老臣不敢,只是替其他举子感到寒心罢了。” “既是如此,那孤就给王阁老一个代罪立功的机会,去安抚好其他举人,也可昭示我赵国士大夫不是光耍耍嘴皮子,什么都不干的废物。” 这一语双关既骂了那些享着朝廷俸禄而又惯会纸上谈兵的士大夫,又是在警告他们万不可越过了自己的身份地位行事。 王阁老可是心如死灰,世人皆知本朝寒门氏族之间可是水火不相容的,若不是今日得到诏令,他是万万不会搭理那些寒门子弟的,粗俗不看。 众大臣眼看着王阁老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他们也不敢再有其他的事端来招惹赵晋。 “此时自有本王来查,不管这试题是否泄露,又是否有人在背后捣鬼,本王一定会差个明明白白,该还清白的自然不会有怨魂,该受惩戒的自然有好果子等着你。若无其他事,就先退朝吧。” 刚回到自己的寝殿,父皇身边的太监就来了。 此次口谕便是命赵晋与宁王一同彻查此事,务必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话音未落,宁王就气汹汹的大踏步走了过来,他也不看这桌面的水杯是谁的,随意端起一杯就喝了个底朝天。 “这帮人真是太欺负人了,不敢同你闹就将矛头瞄准了我,我何其无辜啊,难不成是我将这试题外传的,还是我要科考。” 赵晋刚才将碎屑都落在了水杯里,不过,看宁王这样子大概是不想知道此事的。 “皇上口谕,你同我一起彻查此事。” 宁王抱怨,“看吧,太子之位你来坐,劳心之事我奉陪。” 赵晋早已习惯他平日以来不着正形,但不得不承认,若有事相助,宁王是一个很好的搭档。 “今日之事来的有些蹊跷了,户部平日以来并未出过风头,若是说以此来打压倒是有些虚张声势了,怕就怕背后之人所意有其他。” 宁王拧眉附和,“所言甚是,我也认为此事并非户部所为,一旦出事那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就算他们再傻也不会傻到自掘坟墓吧。” 赵晋立刻吩咐福康,“此事恐有蹊跷,立刻将考官和涉事考生带来见我,不得让外人知晓。” “世族闹得正厉害,我还是来你这躲躲吧。” 赵晋坦言,“自本朝开土以来,世族打压庶民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可科考之题为什么只让几个穷举子知晓,若世族子弟知晓不是更好吗。” 宁王附和,“正是如此,现下世族像串通好了一样齐齐发难,也不知皇上为何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在我头上。” 正说话间,那些人连同他们的文章已经被带来了。 宁王翻阅那些文辞赞叹道,“若不是试题陷露,我还真以为你等都是宰府大官人的命,看看写的多好,怕是翰林院学士都未必写的出,既有此学识,那本王现在拟一题可好,若尔等写不出,立刻斩首示众,还不说真话吗。” 那个举子缩着身子贼眉鼠眼地说,“我等虽不是名列前茅的学生,但也是识得字的人,知晓此事是要诛九族的,怎敢任意妄为,可若是得了有心之人得陷害,可就更冤了。” 新 第五百九十三章 可用之人 赵晋摩挲杯沿,那上好龙井茶的清香还留在口齿之间。 「孤当然知道你是被陷害了,可不知陷害你的人你自己知不知道。」 举子摇摇头说,「那日夜里我正温习功课,忽然一阵风吹灭了蜡烛,等我再次燃起灯,就看到了这个东西,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太子殿下能还小人清白。」 宁王乘胜追击,「你若是说出来我就放了你,若是满口谎言那就不要怪我赐你个满门抄斩。」 士子早已满面恐惧,此刻听闻可以放了自己,他迫不及待地说了出来。 「那日同我一起科考的一个友人将我拉进他的屋子给我看了卷轴上的试题,小人,小人本不想犯此等作女干犯科之事,可一时利用熏心就酿成大错,实则该死,还望~」 还未说完就被赵晋给打断了。 「孤没有那么多时间听你说这些废话,孤要知道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士子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珠,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兴奋至极。 「虽然他并未告诉我是谁把科考之题泄露给他的,但我知道他送了一只据说百年才能产一味的鹿茸给考官。」 这对于他们来说确乎是一种大的线索,当即,赵晋下令命黑甲尉捉拿这几个考官,并搜查府邸。 没过多长时间,就从一个姓朱的考官府上搜出了鹿茸。 赵晋眼神晦涩幽暗,无人能懂他究竟在想什么。 「朱大人,这鹿茸是从你的府上搜出来的,你有什么想说的。」 这个朱大人位从四品文官,在朝廷中素来都是忠贞不二之人,他的抱负却无人赏识,如此清流之人万万不会做出如此违背良心之事,更何况他私下用俸禄兴建学堂,招收寒族士子学习,可用家徒四壁来说,全家上下除了那笔墨纸砚还些许值钱,恐怕老鼠在他家都得饿死。 朱大人哈哈大笑,他没有半分害怕之意,而浑身的锋芒让赵晋都退避三舍。 「老夫为官四十载,从未被单独留到宫里议事,而今终是来了,却是要我这个老头子性命的,既如此,那便给你们了,只是殿下,世家大族权倾朝野,终是祸患。」 他两鬓斑白,朝服之内的衣物均以破旧不堪,可那一身傲骨站的笔直,毫无畏惧地看着站在殿阶之上的赵晋。 赵晋大为惊叹,这位朱大人正是寒门士子出身,不曾想他竟有如此远见,日后必定会是可用之才。 他快步走下殿阶,谦虚有礼地抱拳行礼,「朱大人乃朝中清流,孤欣赏你的耿直和眼观,留在孤身边可好。」 朱大人没有想到事情得走向竟会是这个样子的,他惊讶的张大嘴半天蹦不出一个字,看到赵晋还在对自己行礼,才浑然发觉。 立刻跪地叩首,「使不得呀,殿下,您如此尊贵之躯怎能拜下官,真是折煞下官了。」 宁王看到这情景已经知道赵晋的心里在想什么了,他此刻更加佩服他了,将天下有用之士尽数收入自己的麾下,甚至有刘备三顾茅庐之风范,屈尊降贵绝无姿态。 朱大人被冷落了三十年,而今终于有人要重用自己了,他的抱负就要得到施展了,自然更尽心替赵晋办事了。 赵晋谦恭有礼地说,「朱大人,既有人存心陷害,我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孤需要你同他们演一场戏。」 宁王哑然,半晌才说,「我虽知道这朱大人是一个好官,但若他早已在政治官场中变了呢,或早已投敌叛国也说不准,你呀,就是太心急了。」 赵晋明知故问,「哦,何出此言。」 宁王朝他翻了个白眼,青楼得戏子恐怕也没他会演戏吧。 他走到赵晋的书案前俯身,眼神坚 毅地盯着赵晋,一时之间,他们二人谁也没有先移开视线,最后,宁王败下阵来。 「我岂能不知你的野心,只是这条路急不得,盯着那个位子的人多了去了。」 赵晋并未同他继续自己这个话题,只是将那个鹿茸递给宁王。 这鹿茸似乎与寻常的有些不同,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天下怎么能找出两棵一模一样的草呢。 赵晋知道他也认不出来,就将那个鹿茸抢回来放在盒子里。 「鹿茸乃名贵药材,不管是哪国都明有禁令不许私自采摘,而且这些药材都是进贡皇宫的,而皇上一般会将鹿茸赏给有功之人,言外之意就是富贵人家才能有的。可这恰恰就是最巧妙的地方,最近,父皇将鹿茸赏给了立有军功的寒门,现在这些人都是朝廷新贵。」 宁王好像明白了,但这同本案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晋继续说,「我说过,寒族与世家大族之间的矛盾已久,此次,父皇被迫提拔寒族为新贵,动了世家大族的利益,他们当然坐不住了。」 宁王点了点头,「我也猜到了,只不过没有证据怎么能惩戒那些氏族之人。」 「我先前同魏太子大战一场,魏太子弃车而逃,缴获的东西里就有这种鹿茸,而那个士人也说了,这鹿茸百年难见,魏国昆仑山上正有此等宝物,物少而精贵,自然无人会识得。不过,此种鹿茸有一股怪异的香味。」 宁王恨恨道,「竟然有人在天子脚下通敌叛国,真是该死。」 赵晋浅浅一笑,满是势在必得之气。 「好戏就要开始了,我们慢慢看,慢慢等。」 秦家。 秦孝文叹了口气嘟囔道,「爹,此计天衣无缝,绝不会被发现的,你在担心什么。」 秦公总觉得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若是按照往常来说,证据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该抓人,查府,可为何王大人还能平安无恙的走出皇宫,难不成露了什么端倪。 他怒喝自己的儿子,「混账东西,一天天不学无术光知道吃酒玩乐,可曾有一点抱负。」 秦孝文小声争辩,「爹爹乃我朝一品官员,我自可等着阴封就好,科考乃是给那些不入流的寒门子弟,世家大族屹立百年不倒是常事,哪轮到我去上战场啊。」 第五百九十四章 帝王宝座 秦公被气的剧烈咳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大不如从前了,就像是日薄西山的飞燕,看尽这人间繁华却最终无力留住。 都说立嫡立长,历代帝王也是如此,可偏偏到了这一代,皇子贪图享乐,没有堪当重用之人,谁能想到一个身份低微的庶子竟然能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坐在太子的位子上。 现在的世家大族早已不是以前的样子了,金玉其外,絮其表里,眼看着寒族渐渐兴起,一个个皆是骁勇善战之辈,怕是这天下要大变了,世家大族统治几百年的时代要过去了。 赵晋就是那其中最有代表性人物之一,若是让他当上了皇帝,氏族有什么出头之日。 夜间更深露重,窗外海棠花开的正艳,却没有日思夜想的人在身边。 他打开褚蔚清给自己的家书寄托自己的思念,是啊,地位卑贱之人连自己都护不住又怎们能护的了所爱之人呢。 当日,他在欺侮之下无奈只能将母亲和妻子送走,而这一别也已经有三年了,他在等一个时机,等自己坐稳了这帝王之位,就将她们接回来受万人跪拜,再也不用过之前那种随意让他人摆布的日子。 福康端了一碗粥进来手忙脚乱地放在桌上,「殿下,近些日子一直有国务要忙,连饭也没吃几口,今日小的特意弄了一盏莲藕粥孝敬殿下。」 赵晋被逗笑了,福康日夜照顾他的起居,自然最能猜透他的心意,所意才做了蔚清最拿手的莲藕粥来。 「殿下,小的知道你在想什么,之前我们过的是有些不容易,可也仅此而已,父母妻儿在身边的日子很是暖和,现下我们手握大权,可以护的了太子妃,殿下若是念的紧,不如接回来吧。」 照进又何曾不想,可是不能拿她们冒风险,他身边只有这些最亲近之人了。 「对了,可曾有什么消息?」 「暂无消息,不过他们也坐不住了。」 家中的学生已走,朱大人靠在墙壁上望着夜空,从前无数次这么看这片天,可如今却大不相同了,未来有了期待,学堂可以扩大,更多寒门子弟可以受教是自己生平最大的愿望。 这时候,崔平来了。. 同样是四品官员,可他们的境况大不相同,崔平虽不是多受宠,但好在为人灵活,从不肯让自己吃亏,因而也算是风声水起了吧。 他的锦衣华服同这里的环境大不相同,崔平更是略带嫌弃的看着家徒四壁的朱府。 「崔大人不用看,若不是有这四面围墙,耗子都得绕道走。」 崔平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踌躇着说,「想当初,你我曾是一同进京参考而后一同中举,本是最好的兄弟可最后怎的就生分了。」 朱大人岂能不知他来这里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可往日的情分早已在他一次一次冷眼相待之下消失殆尽。 「当日确乎过的苦,我从未忘记过你施我的一盆糕米,若没有你,便也没有了今日的我,可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此而已,已是极好了。」 崔平握着桌角的手攥紧又松开,「你是在·怪我发迹后未帮扶你。」 朱大人冷笑,确实是生分了。 「我从未怨过你不帮扶我,我怨的是为何你现在同官场上那些人一样的趋炎附势,扶高踩低。」 崔平被人说中了心思,这是他最不愿提及的,是啊,百姓大灾大难无一日可消停,自己曾经为天下立誓为百姓谋福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 可能是不学无术的世家大族子弟将自己一个中举之人丢进猪圈再番羞辱吧。 「可现下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我是来救你的。」 朱大人好奇,「我生 平安贫乐道,好施布粮从未做过亏心事,谈何而来救我一说。」 崔平知道他这个故人素来脾性倔强,索性也就不打感情牌了。 「人人都说你收了民贵鹿茸,把科考之题泄露给士子,更何况今日还被太子留下问话,若你执意不肯听我的话,那你只能被活活冤死。」 朱大人一脸淡然,」此事既不是我做的,那我为何要怕,更何况我这庭院四下皆空,就算抄家又能得到什么。」 崔平怒了,「你不在意自己的死活,那嫂夫人呢,小星儿呢。 听了这话,朱大人愣在了原地。 崔平看朱大人有些许动容,觉得自己的说教起作用了,他又高兴的安排,「今日我带你去见一人,他可重用你且保嫂夫人及孩子平安无恙。」 魏公很是看不起朱大人这一副穷酸相,奈何还需要他来替自己做事。 「我听说你今天被太子叫走了,为何能平安回来。」 「魏大人可亲自去敝舍看看,尚无一粒米喂养小儿,我要这百年鹿茸又有何用,且太子殿下明察秋毫,他不会无缘故冤枉我。」 本来魏公还对他尚存一丝疑心,可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 「那你可曾听闻此事何人在栽赃你。」 闻言,朱大人笑得悲凉,坦荡,竟让在座之人不由得害怕起来。 「曹植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下子,魏公可算是放心了,此事没有败露,「我听闻你学问了的,不如来我府上教养小儿可好。」 看朱大人犹豫,魏公继续说,「你的俸禄要养妻儿子女,还有寒族学生怕是不够,我每月给你三百两可好。」 朱大人跪地道谢。 藩王回封地时间已定,本是即刻启程,可却被科考一事耽搁了,赵新正烦闷之际,赵仲昇就进来了。 「父亲,赵晋立世子诏书已下绝无转圜的余地,可那赵仲儒这几日越发猖狂了,此刻便不把我放在眼里,日后又怎么能把父王你放在眼里。」 看着赵新闭目不语,他凑近说,「我们藩国兵强马壮为何要屈与人下,趁着赵晋位子没坐稳,根基尚且不深,我们还是反了吧。」 此话一出,就引起了赵新的不满,此等小儿满口胡言乱语,久居京城这些日子,自己大致把赵晋摸清楚了,此人杀伐果决,铁血无情,心机颇深,可不是好摆布的人,若没有十成的把握,他们的下场就如从前的亡国一样。 第五百九十五章 有着血缘关系的仇人 赵新将酒杯砸在了赵仲昇前胸,茶水打湿了他的衣襟,整个前胸湿漉漉的水珠不住的低落下去。 “你给我听好了,老子用了整整四十年才将一个不毛之地变成如今这样的富庶藩国,不是给你练手的,若没有我的示意,你不要轻举妄动,若你敢毁了我的百年基业,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赵新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徒留一脸愤怒的赵仲昇。 现今这身边没有一个肯为他出力的,以前藩国那些讨好他的人都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就连父王都不愿意帮自己,那往后这藩王之位就是赵仲儒的囊中之物了,不可以,他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既然赵晋将他们二人都留在了京城,那就没有办法举行世子册封大典,只要一日未行册封之礼,拿自己就不算输。 若赵仲儒可以替赵晋做事,自己就可以拉拢其他人,到时候,内忧外患一起造反,他赵晋永远坐不上帝王宝座。 秦孝文一脸不耐烦的坐在案前,他的眼睛并未看着书中的知识,而是望向向窗外几个正在嬉戏的婢女,朱大人严肃的敲了敲书案怒喝,“这满屋子的书皆是圣贤所著,你有此等天时地利之运,偏偏荒废,真是可悲可叹。” 秦孝文油嘴滑舌道,“先生最是迂腐了,方眼四下望去,这圣贤之书有几个人在读,不外乎是仕途失意的一些穷举子们自我感动教化罢了,若真有勇气,他们怎么不去做宰辅。” 朱大人气的面红耳赤,“此等小儿甚是顽劣,那宰辅大人怎是谁人都能做得,但若是圣贤之书不学,你又怎能担起家族大任。” 恰好赶上秦公来检查秦孝文的课业,闻此便勃然大怒。 “你个不忠不孝的逆子,为父请了京城最好的教习师傅,你却在这里不学无术,我打死你。” 正当秦公拿着棍棒围着桌案打秦孝文时,朱大人晕倒了。 秦公急忙请人来将朱大人带到偏殿休息,就在这时,下人在她的耳边说了句什么,秦公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至于秦孝文,父亲要忙,师傅不在,他自可痛痛快快的玩乐去了。 廊前无人看守,朱大人顺着廊檐找到了秦公的书房。 此刻四下无人,光秃秃的树上窝了一只花色狸猫,正探头探脑的朝着这边张望,而房门紧闭不知里边在商议些什么,想来也是什么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事。 等了片刻都没有发觉不妥之处,朱大人慢慢踱着步子朝着房门靠近,他用尽全力蜷缩起身子,将耳朵贴在门边听。 这一听可不得了,竟然听到了秦公通敌叛国,他正在同魏国使者交谈,而说得话着实让朱大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准备反叛,秦公掌握禁军军队围攻城门,到时候魏国军队兵临城下,自可打开城门,迎敌入内,不战而败,想到此等艰险之计真是不足为人。 他害怕时间太长被发现,于是就悄悄回去躺在了床上,信封早已托赵晋的人带回去了。 看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想来也是不敢反叛的,只是等待一个最恰当的时机罢了,可既然自己来到了这里,就不会给他祸乱国家的机会。 赵晋接到信之后,五指就紧紧的攥在了一起,实则是心痛啊。 若是自己国家之人也就罢了,偏偏是窜通他国攻打本国,真是可耻可恨,完全没有一点血气在身,这就是权倾朝野的世家大族,若不把此等之人铲除,那百姓永远不可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赵晋当即给朱大人回信,“孤已知,还望朱大人能尽早拿到秦贼通敌叛国的证据,也可为民除害。此外,朱大人切记保护好自己,不可露陷。” “福康,备马。” 福康一脸震惊,“殿下,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去冬大营禁军领地。” 秦孝文玩够了,突然想到自己刚把师傅气到卧床不起,害怕父亲闲下来了找自己麻烦,就慌忙回去了。 进去之后才发现父亲根本不再这里,刚好侍女进来送茶,秦孝文竟然将门关上同侍女卿卿我我。 侍女推阻道,“我既是老爷的人了,就不会再侍奉你。” 刚想起身离开就又被秦孝文拉了回来,他摸着侍女的下巴说,“我爹前前后后纳了十几房小娘,还不准我要一个?” 侍女拍开他的手,娇嗔说道,“既是如此,那我就跟了少爷,只是到时候秦家反叛,若老爷登基,你可否给我一个贵嫔之位?” 闻言,秦孝文脸色剧变,他拽着侍女的衣袖怒目圆睁,压低了声音大吼,“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快说。” 侍女像是被吓哭了,她带着哭腔说,“我在书房奉茶,无意中听到了。” “那你还听到看到了些什么?” “卧侧之下的锦盒里有一些信,据说是魏国使者的,不过我不识字,也并不知道写了什么。” 很快的,秦孝文就拉着侍女出去了,朱大人躲在一旁的屏风后大汗淋漓。 这几日,他听了太多不该听的,看了太多不该看的,他哆哆嗦嗦的把藏在衣袖里的药拿出来倒进了秦孝文的茶杯里,随后离开了。 此刻,赵仲儒正在房中点灯看古书,赵仲昇就跌跌撞撞的进来了,门口的小厮未拦住还被踹了一脚。 赵仲儒远远的就闻到一股酒味,他嫌弃的扇了扇然后下逐客令,“没事干就回你的房间去,我还有公务在身。” 赵仲昇拧眉讽刺,“哎呀,你娘就是个地位卑贱的下人,若不是爬上了父王的床又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一个懦夫。” 赵仲儒早已经听惯了他们这种恶毒的咒骂,他现在最不想搭理的人就是他,一个手下败将在垂死挣扎罢了,只是他不会继续让人无故辱骂自己的母亲了。 “赵仲昇,我警告你,你若是再敢对我母亲不敬,那我定不会放过你。” 赵仲昇正想着挑刺找茬,他根本不在意赵仲儒怎么想的。 新 第五百九十六章 禁军东营 “你跟你的母亲整个王国之人都能任意辱骂,你以为赵晋册封你为王世子就已成定局了吗,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我要让你像丧家之犬一样跪在面前求我,求我留你一条命。” 赵仲儒忍无可忍,他甩手便拽住了赵仲昇的衣襟重重给了他一拳,赵仲昇一下子傻眼了,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然敢真的打自己,此小到大,一直是自己看他不顺眼打他的赵仲昇越想越气,他反身就拿着一个花瓶朝着赵仲儒砍去,奈何赵仲孺人高马大根本不怕他,而且他又喝了酒站不稳,所以这个花瓶结结实实砸到了自己的头上。 顿时鲜血直流,赵仲孺生气地说,“将他带回房间去,我并不想看到他。” 赵仲昇被打蒙了,他忘了继续大闹就被下人带回了自己的屋子,赵新听到后立即来找赵仲儒了。 看到他怒气冲冲的进来,赵仲儒并没有感到意外,毕竟在他的心里,从未有过这么一个儿子,不过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仇人罢了。 赵仲儒立刻起身行礼,“父王。” 赵新并没有扶他起来,而是径直坐到了案前看他翻阅的书。 随后轻蔑的哼了声,“你倒是还知道什么是圣贤之道,怕你早已昏了头了,你的眼里除了权力还有什么,有把我这个父王放在眼里吗,卑贱之人就是虚伪。” 赵仲儒听了这些话未等赵新允许就径直站起了身。 “父王,我早已长大,不是之前那个忍气吞声,任人摆布的王子,你我二人之间本该情深义重,齐心同力,如今是你宠溺赵忠晟才让我们父子三人势如水火。” 赵新眼里没有半分怜惜之感,只有说不出的不耐烦和厌恶。 “不要想那些不属于你的,既然殿下册封你为世子,那就当好世子,我还没死。” 赵忠儒呆坐半晌,早知如此又何必多问呢。 一阵阵马蹄声由远至近而来,战马上的斗篷翻飞,营中之人认出是赵晋后丝毫不敢耽误就开了营门。 赵晋勒马落地,他眼神如鹰一般锐利的四下查看,几个侍卫不明白情况也不敢随意上去。 直到赵晋上了战台,禁军才列队在台下站好,有的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甚至军中饮酒,这些都是军队大忌。 赵晋半晌无言,这些年以来连轴转,甚至是整个赵国的军队战斗力已经提升了,可唯独轻视了禁军。 既如此,那就一并收回吧。 “禁军统领是谁?” 一个身着黑甲,脸色黝黑的大汉忙跑到台前,他侧跽下跪,“微臣参贝太子殿下。” 赵晋虽不是一个因为小事斥斥计较的人,但在军队的任何一个回是上都看得很重。 禁军是保卫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苦是连禁军都能造择叛变,那国而不国。 “这支军队听命于谁?” 禁军统领答,“有虚符之人。” “那这天下的虎符在何人之手?” “在皇上之手。” 赵晋听到了令自己满意地回答,“说得好,禁军是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你们的战斗力不可弱于上阵杀敌的战士。” 随后他微微一笑,可那笑意却犹如泛着冷光的刀刃,令人胆颤。 “从明日起,尔等随我至东大营操练。” 随后,他单独叫走了禁军统领。 赵晋借着昏暗的灯光细细打量眼前这个莽汉,他粗砺的指尖慌乱地不知该放在何处,额头上豆大的汗点滴落。 赵晋吆喝人给他拿酒,随后亲自倒了碗酒递给他。 进军统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子殿下,臣不敢当。” 赵晋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将那碗酒塞到了他的手里,朗声说,“你可是一个爱国守家的好将领。” 禁军统领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问,只顺着自己的心意说,“自然是了,为了守好我赵国的领土,让我死都愿意。” 赵晋哈哈大笑,伸手将跪在地上的他扶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那现在告诉我,你有什么苦衷。” 空气一下子停顿住了,他们两个人看着对方谁都没有先低头,赵晋慢慢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凯甲上边,这样一来,如有什么意外状况,他可以随时拔剑。 莽汉头上的汗珠子从额头划至脸颊,在落到地上,与泥土混为一体。 油灯扑闪扑闪,他们二人的身影印在墙上,如鬼魅一般交错分离。 他们都在试探着对方,内心在焦虑到底应不应该相信,还是直接拔刀而起。 最后,汉子低下了头冷邦邦的声音在营帐内响起,“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太子殿下,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赵晋刚抬起的手臂又放下了,他知道自己已经胜利了。 “你说。” “不管我说的什么,一切责任都在我,这些士兵们他们年龄都小,家里还有父母,妻儿等着吃喝,赐死我一人足矣。” 赵晋目光坚定的对着他说,“我答应你的要求。” 汉子这才甩了甩自己的衣袖,将头上豆大的汗珠擦掉。 “是秦公那个老贼逼迫我在魏国攻打城门的那一刻放弃抵抗,甚至是逼宫。” 赵晋心里缓缓的松了一口气,他是十分爱惜将才的,可如若一个百步传扬的将军心里只有自己,没有天下,就算他能攻城略地那也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将领。 好在眼前这个人是一个憨厚的将领,他的心在赵国的土地上,在赵国的将士们身上。 “那你为何能受得了他的牵制。” 莽汉一把将自己身上的铠甲拽掉了,他跟自己的衣襟拉开,赵晋看到里边有一个怪异的符号。 汉子解释,“这就是魏公那个奸险小人给我下的毒,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去做的话,那么军队的所有将士们都要在剧毒之下枉死。” 赵晋勃然大怒,他竟敢将手伸到军队里,再不除之而后快,恐怕都对不起这些将士们了。 “那我刚刚进来时,这些将士们如此散乱,也是这个毒药的影响吗?” 莽汉点了点头,“一开始我们发现被下了药什么事也没有,但是慢慢的就发现手脚行动会有迟缓,甚至有的人已经出现没有力气的症状。” 新 第五百九十七章 翻手为云 赵晋站起身来,他拍了拍莽汉的肩。 “你今天能同我说这一番话就说明你还是赵国的人,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杀任何一个人,放心吧,不会等到魏国来的那一天,秦公老贼自然会得到他应该得的教训,你们身上的毒也全部会解除。” 莽汉跪下给赵晋磕了三个头,他的撞击声回荡在整个营帐内。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跟着太子殿下果然跟对人,我就替这些兄弟们谢过太子殿下了。” 赵晋哈哈大笑着离开,“你,禁军统领陈宝山,往后会有你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而秦府这一边便是哭天抢地,不得安宁了。 秦孝文是秦家独苗,而今在榻上昏迷不醒是整个秦家的祸。 秦公两手抖的如同筛子一样,从宫里来的御医已经进去整整一晚上了,可是已经过去整整好几个时辰都没有任何人出来。 朱大人见此情景觉得机会来了,他就趁别人不注意朝着书房的方向去了。 卧榻之侧的锦盒果然藏的很深,如果没有侍女说的那一番话,他是怎么都找不到的,五个时辰过去了,眼看着秦孝文马上就要醒来了,朱大人从换岗的后门逃出去了。 果然不一般,要反的人做任何事都是谨慎的,可是百密一疏,他终究是错了。 赵晋看到这一摞通信立刻直起了身子,从去年三月份开始,他们已经商量着要反叛了,此等贼人真是居心叵测。 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灭一灭世家大族的威风,并且给魏国一个警告,以为收买赵国一个一品官员就能将整个赵国变为囊中之物了吗,可笑至极。 话音刚落,他就下令命人将整个秦府围得水泄不通,并且在秦国通向赵国的必经之路上增设了很多埋伏和大炮,以此阻断他们的支援。 当日,秦公才惊觉自己错的究竟有多离谱。 此刻,一个身穿囚衣的老者蹒跚上殿,还没站稳,就被身后的侍卫推的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这个人就是曾经在朝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品大官秦公,而现在一夜之间就沦为了阶下之囚。 曾经与他交好的世家大族此刻对他避之不及,生怕把自己的家族也给拖累了。 而能做到撼动世家大族根本利益的人,就是站在殿阶上的赵晋。 赵晋静静的坐在那里,并无任何言语,可是他紧皱的眉头显示了不怒自威的帝王气概。 开国至今,从未有哪一个人能够让世家大族害怕成这样。 “秦大人,你可认罪。” 说着,便将那一摞通敌叛国的信件扔在了他的面前,秦公癫狂大笑。 “老夫位居一品大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今却栽到了你的手里,真是报应呀,哈哈哈哈哈。” 福康厉声呵斥,“大胆贼人,做出如此通奸叛国,罪不容诛之事竟然还有脸扰乱朝堂秩序。” 秦公两只眼睛鲜红,在一片骇人声中中气十足的说,“放肆,从何时起轮到你个阉人来挑老夫的不是了,你不过是一条狗而已,让你的主子出来说话。” 福康听了他说的话,脸色憋的通红,赵晋挥挥手让他退后。 秦公朝着赵晋拱了拱手,一脸正色的说,“太子殿下,这一次我真正的对你心服口服,只是希望你能轻饶我的妻儿子女。” 赵晋还未答话,秦公就指着自己身后一众官员说,“既是从科考之事开始查起的,那众卿家都有份。” 那些官员目瞪口呆,想要出言不逊却又心有忌惮,只能听着他一个人在那里把所有人都喊了个遍。 科考一事落幕,秦家家产充公国库,秦公于三日后正阳门外斩首示众,秦家成年男子流放海南等地,女眷皆变卖奴仆。 参与科考一事的其他世家大族皆罚俸半年,子弟不得阴封。 至此以后,世家大族的权利被削弱了很多寒门有了更好的机会出入仕途 天下之人皆叹太子乃天选之物,是以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虽皇帝依然在,可是在他们的心里面,赵晋已然成为新一代君王。 而对于世家大族这一边,他们的矛盾彻底激化了。 赵晋成为一个人人谈之变色的人,虽然太子已立,可是不到最后一刻,一切都是有转机的。 世族面对打压寒族的问题上一贯以来秉持一致的态度,与此同时,他们也在悄悄物选一个新的太子人选。 经过了这件事情,赵新已经彻底断了反叛的念头。 秦家的背后是魏国,秦公的身后是整个赵国的世家大族,依然能在短短时间之内被赵晋打压的忍气吞声,说明赵晋这个人不止心思深沉,而且精于谋略。 赵晋虽然将他的两个儿子都留在京城,但是如果他们安分守己也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至于赵新,于今日凌晨已起步回藩国。 赵忠儒自门外进来便贺喜道,“恭贺殿下,如今,城内外之人都对殿下俯首臣称,殿下一统中宫指日可待。” 可赵晋并没有半分喜悦之感,他知道今天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而真正的战争才刚开始。 眼前的这些人,虽然一个一个表面上对他恭敬有礼,可在背后恨不得能将自己生吞活剥了。 自从这些氏族家庭不得阴封子弟之后,官场中的豪门子弟果然少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豪门中的新起之秀。 这对于赵晋来说是比较好统治的,也是最难以应付的。 看着面前神色凛然的赵忠儒,赵晋心中隐隐不安。 藩属国一日不在手中,政权建立一日就有危险,眼前之人看似很好拿捏,实则是一个善于伪装之人。 赵忠儒确乎是这么想的,有了赵晋的支持,自己当王世子甚至于中王都不在话下。 可如若一直做他手里的棋子,那自己究竟还剩多少利用价值。 更何况母亲留给自己只有仅仅几个大臣,若是此刻不回藩国,父亲有了什么异动,拿自己从小到大所遭受的一切和谋划都白费了。 新 第五百九十八章 岭南水患 赵晋此刻正皱眉看着岭南水患的奏折,水患旱灾素来都是天灾人祸,最不可避免。 可如今局势动荡,百姓不得安宁,再加上水患的影响,流民日益增多,若长此以往下去国力必定会衰弱。 过了好一会儿,赵晋才放下参本起身来到了茶案前,清香浓郁的龙井溢出唇齿之间,他才略带满足的长出了一口气。 赵忠儒就没有这样的坦然了,此刻人身在异国他乡本就没有家乡来的亲近,更何况随时随地都会有生命危险。 “太子殿下,我想着不如我先回藩国去,将赵忠晟留在京城中,这样也可回去收拢人心。” 赵晋眼神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直将赵忠儒盯得坐立难安,心惊胆战才算罢休。 “赵新已经先行回了藩国,你觉得他现在回去是在干什么,是在替你铺路吗?” 这个问题可算是问到了赵忠儒的心里面,赵新当然回去想对付自己的办法了,可如若不回去,一直待在这里空有其名,什么都做不了,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回太子殿下,那我应该怎么做。” 赵晋默默地抿了一口茶说,“孤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只是现在时机未到,记住了,你已卧薪尝胆十年有余,如果此时此刻不静下心来等待时机,那么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赵忠儒虽然不知道赵晋那边有什么计划,但知道自己对于他还有利用价值,而自己也没有其他的计划只能听命于他。 赵晋根本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他现在只想着如何能拯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间。 “孤曾经听闻你亲自去苍河沿岸治理水患,想来也是有一些经验的,这些日子岭南地区水患灾害不断,你可否有什么好的主意。” 赵忠儒心下诧异,他不知赵晋的这个举动究竟所为何意。 岭南地区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尤其是被赵国收入囊中以后就成了军镇重地,除了一些百姓还留在这里,其他人都不许入内。 而自己曾经去过这个地方,每条河流的状况都是不相同的,想要彻底治理水患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此地呈盆中之态,河流只进不出,一旦发生水患那必定是极其严重的。 如若自己说了,他就会知道自己对军事重镇的情况了如指掌,或许这正是一种试探。 可是如果自己什么都不说,那就表明不了自己对他的忠诚,此事实则为难。 赵晋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淡淡的笑了。 “孤知道你在想什么,军事重镇事关两国交战,而黎民百姓事关天下江山社稷,你但说无妨。” 赵忠儒虽知道赵晋是一个心思深沉之人,但也是一个说话算数的真英雄,因此也就放下心来了。 “早些年间,我曾游历各国描绘河流,就是为了日后能够写出一部治理水患的大作,天灾人祸事关苍生社稷,如若解的这一大患,那便可富国富民了。” 赵晋叹气,“这我自然是知道的,可岭南地区正处盆地,一旦发生水患灾害你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能摧毁所有的山庄和田地,实在是让人头疼。” 赵忠儒揣摩着他的心意,但是不管怎么样,天下的黎民百姓都是无辜的,他还是愿意去尝试。 他跪地扣头说,“请太子殿下相信我,我自会拯救岭南百姓于水火之中。” 赵晋暗自思索,虽说这赵忠儒为人正直,可他从小是被欺压惯了的,在王室那种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尚且能存活至今日,可见他是一个能忍的人。 自己现在是能控制的了他,但是岭南之地特殊,如若他哪一天有了异心,这恐怕会对以后两国交战带来不好的影响。 可如今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而京城之内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已经酝酿着一场动荡的兵变之事。 政权一日不能稳固,自己就一日不能够离开这里,这个时候派他去也是最好的方法了。 “那孤就在这里替天下的黎民百姓谢过你了,一旦水患治理有效,你继承王位就更加名正言顺了,放心吧,这里有孤替你撑着。” 赵忠儒点了点头,为了百姓,他愿意冒这个险,为了百姓,赵晋也愿意相信他。 赵晋嘱咐,“此次去岭南重地你一定要低调小心,万不可被其他人知道起了异心,你我虽是宗主与藩属国的关系,但从本质上来说,我们都是一体的。” 赵忠儒当然明白这些,现在只有赵国越来越强大,中州才能越来越强大。 父亲已经走了,而这里只剩下了自己和赵忠儒,他还要三天两头的去找赵晋,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商议一些什么事情。 赵忠晟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近这几天他已经坐如针毡了,没想到来了一趟赵国竟然将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是自己之前小瞧赵忠儒了。 “来人。” “二王子,有何吩咐。” 赵忠晟听着这个名号实则是心烦意乱,可他又无计可施,只能拿那些瓶瓶罐罐出气了。 “赵忠儒什么时候出去的?” “回二王子,辰时就出去了,到现在仍未回来。” 赵忠晟立刻给父亲家书一份,他一定要先行回到藩国去。 福康剪了灯芯,在赵晋身上披了衣物。 “太子殿下,过几天魏国的使臣就要来了,他们这些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要来,明显就是不安好心。” 赵晋冷哼了一声,他向来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孤虽是文官出身,可实则是厌烦了这些空口白谈的文官,可偏偏还要去应付这些人打嘴仗,还不如索性直接开战的好。” 福康缩手缩脚地从自己的怀里将那一颗鹿茸掏出来。 赵晋撇了他一眼,“如若不然这魏国你去攻打吧,到现在都把鹿茸留在自己身上,难为你到现在还没吃。” 福康早已经习惯了他的调笑,又凑到赵晋跟前献宝般说,“太子殿下怎么就知道这是那一只鹿茸了。” 新 第五百九十九章 不堪重用 “难不成是从你头上长出来的吗?” 福康尴尬的笑了笑。 “太子殿下又拿奴才开玩笑了,好在奴才没有这本事才可以在殿下面前端端茶倒倒水,略尽一些绵薄之力,要是能在头上真的能长鹿茸,那就天天给殿下补身材。” 想来那些日子自己没有骂富康,所以他才如此多嘴。 “你若是闲来无事就去把门口地杂草清理干净,东宫里的奴婢越发懒惰成性了。” 这下子,福康再也不敢多嘴了。 “太子殿下,这鹿茸是秦府搜查时所查出来的,一个小小的秦王府藏了这么多珍宝,好东西简直比我们东宫还要多。” 赵晋恍然发现,一个鹿茸就能重创世家大族,可见士族子弟不能堪当重任,既如此可立军功制,鼓励是世族子弟参军。 赵国内乱外患不断,而且世家大族的势力并非一朝一夕之间能铲除,况且不论哪朝哪代的君王势必会依赖这些大族上位,顺势而为或可成事,而逆势而为自毙自。 当天朝堂之上,赵晋就提出了此种军功之制。 众大臣听闻此言反应不同,这样一来地触动了世家大族的利益,又给了一些氏族权利。 我朝向来文武官员各分其职,而文官的地位高于武官,而氏族子弟多出文官,再加上阴封,其中有一半人都在拿着国家的俸禄,不为百姓谋福。 如此一来,加大了社会阶层的流动性,而氏族子弟立有军功照样可以出人头地。 姜旭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此法施行的人。 “回太子殿下,微臣深觉此法可行,从明日开始,微臣将会带头参军。” 赵晋声音宏润,气宇轩昂。 “好。” 现在赵国世家大族所受重创,既然现在赵晋已经提出了这个议案,那么他们不答应也是徒劳的。 现在秦家败落抄家,朝中就是王家的势力最大。 好在王隶是一个目光长远之人,他随后便站了出来。 “太子殿下深明大义,臣等不胜感激,臣膝下上有两子,明日便将他二人送去参军,护我赵国周全。”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同意这个法案。 王勤身着羽扇,长袖翩翩在殿里走来走去。 王隶呵斥他,“还不快回房中准备明日参军之物,在这里走来走去像什么样子。” 王勤一脸不愿意,“父亲,我等都是传承好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参军一事乃是寒门庶子才做的,如今让我同那些人一起吃喝,还不如杀了我算了。” 王隶生气大骂,“你还有脸在这里说话,若不是氏族子弟就是吃喝玩乐,没有一个堪当重用的,能够让他赵晋一个人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吗?” “父亲,赵晋不顾长幼秩序,枉为人伦道德才能夺得如今的太子之位,这本就是不义之行,现在为何朝堂上还有那么多人附和。” “你以为这些人是真的臣服于他吗,我是被逼无奈,如今世家大族有落魄之相,寒族士子缕立战功,再不采取一些手段寒族族都要踩到我们的头上了。” 王勤点点头,“其实赵晋一边想着削弱我们世家大族的权利,一边又想着保我们不被寒族欺侮上头,倒也不算是太没人性。” 王隶思索半晌,遂出言道,“他就不是在向氏族示好,而是确保自己能够登上皇位,好一个心思深沉。” “你去参军吧,也好在军中历练历练,省的每日在这里喝酒作乐,一事无成。” 世家子弟和寒门子弟一同参军,本来他们之间的矛盾是非常多的,所以相处中发生是非也在所难免。 赵晋并不理会小儿们的胡闹,无非是寒族看不起世族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而世族又放不下自己的身段融入其中。 人被逼急了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 如此一来,权利有些许回到了世家大族的手中,朝中的势力正在平衡。 赵晋的这一方法被列国诸侯所传扬。 寒门与世族之间的矛盾可并非发生在赵国,其他国家也有类似头疼的问题。 可是没有推行此方案的办法,有了秦公的前车之鉴,士族们倒也没有那么猖狂了。 而赵忠儒近几日马不停蹄也已到达了岭南地区,岭南地区的百姓早已苦不堪言,无数百姓死于这场水患之中。 赵忠儒事事关心,亲自过问,倒是比此地的父母官还要当的好些。 他连日以来研究水利,终于有了可行之计,可是在当地势力的阻碍下却无法实行。 于是被困在这里苦不堪言,最后只能上书朝廷。 这一日,赵忠儒和一些官兵们正在挖堤坝,州县长官突然来了。 因为赵忠儒是藩国的世子,而且又是中央朝廷派下来的,所以他们也不敢太过于张狂。 赵忠儒已经拖了自己的朝服,和官兵百姓们一起穿着粗布衣服挖堤坝。 此刻他的衣服上满是污泥,头发凌乱不堪,完全没有一个中州世子的样子。 而反观州县长官,他们一个个人锦衣华服,就连水坝边上都不过来,只远远的站在了草地上望着这边,生怕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赵忠儒看到此情此景很是生气,他摆着手就大骂,“你等怎可把自己称为父母之官,百姓在这里受苦受难,而你却在那里大吃大喝,实则不配为官。” 州县长官自觉面上无光,也就不同他争执了,更何况他还是中央派下来的,具体来这里除了修水利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他们也不敢肆意而为。 “世子骂的对,其实往常我们也世子一样,与百姓站在水火之中,可今日是想出来见一见王世子的样子,索性穿的好一些,却不曾想,王世子竟然在这里已经动工了。” 赵忠儒实则听不得这种推脱之话,他的眉头向上挑起,不满意的说,“难不成还是本世子的错了?” 州县长官忙谢罪,“不不不,是我等的错,王世子来到这里已经是给我们无上的尊容了,怎么还能平白无故的怪怨起王世子来。” 新 第六百章 阴谋纷争 赵忠儒早已见惯了他们这一些为官的作风,自己从小就不受人待见,比不得那些金尊玉贵的皇子们从小不识人间疾苦。 想来这里欺骗自己,他们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都不懂的草包吗。 “既是如此,那大人们就来一起挖堤坝吧,人越多,挖的越快,这样老百姓所遭受的也就少一些了。” 州县长官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要求自己去做如此下等的体力活,可也不得不听命于他。 州县长官撇了撇嘴,将心中烦躁的感觉压了下去,然后命下属去取锄头来。 赵忠儒很自然的将自己的锄头递给了他,这锄头上已经满是泥土了,州县长官极其不情愿的地接了过来,然后拎起自己的华袍朝着水坝那边走了过去。 赵忠儒一脸不满的看着他们这些人,随后的这几天里,赵忠儒一直指挥他们同百姓一起干活。 在岭南的这几天,倒是比在藩国还要自在。 毕竟在那个时候,为了求得一丝生存的空间,自己要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不喜不悲,就算有下属苛待自己,也要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而现在,整个水利工程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修建,这让自己有了一种当王的感觉。 魏国的使臣在今日已经到达了京城,已经在最好的客栈里休憩了,只等着明日上朝。 可是赵行之得到消息以后,就暗地里去魏国的使臣见面了。 赵晋眼神深沉幽暗,看不透,摸不明,没等他做出下一步计划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跟自己争了那么长时间,太子之位还是没有落到他的手里,如今便又开始了。 身边的斗争没完没了,赵晋没有一天是真正高兴的。 原来,越接近权力中心就越有更多的顾虑,他要担心天下的黎民百姓,要担心自己的地位稳固,还要担心父母妻儿的安危。 从他决定抢夺太子之位的那一天开始,他这个人就没有了自己。 曾经,因为自己不受宠,所以父母妻儿也一直被人欺负,但至少在那个时候自己是真正高兴的。 可现在,猜不透的阴谋纷争在等着他,数不清的名枪暗箭指向了他,身处众矢之地,平日里睡一觉都随身带着兵器,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福康一遍又一遍的叫他,赵晋一直以来是很敏感警惕的,很少时候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福康啊,你说身处皇家之中,难道兄弟姐妹的情谊就如此淡薄吗?” 福康愣了一下笑着说,“平常百姓家的就不是了,他们父母疼爱,兄弟尊敬,夫妻和睦,只有皇家为了权利才会自相残杀,不过殿下做的没有错,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自己。” 赵晋讽刺的笑了笑,“谁人所出之处都没有错,不过都是为了自身利益罢了,这个龙椅可不是那么好坐的,历代帝王都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上来的。” 这么些时日都没有见到赵忠儒,赵忠晟一个人住在京城里面实则恐惧。 他有心要反叛,可是父亲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再加上这段以来,他见识到了赵晋的手段,就更加不敢了。 王世子的位子不在自己手中,而想要反叛又反叛不了,他现在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样。 终于忍受不了了,他来拜见了赵晋。 赵晋屡次三番见到他们父子已经很不耐烦了,更何况手头还有处理不完的国务。 福康给他下逐客令,“二王子,太子殿下有重要公务在身不便相见,您还是先回去吧,等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有时间了,自会召见您。” 赵忠晟垂头丧气的从宫里走出来,现在回府中,于是他就来到了酒馆。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赵行之的侍卫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赵行之来这里要干什么,他知道赵行之素来与赵晋不和睦,此时说不定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于是赵忠晟悄悄的跟着那个侍卫上了二楼,厢房之前不只有区区一个侍卫,围了那么多人,他们究竟在里边商议一些什么。 他本来打算先行离开的,突然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其中一个侍卫的腰牌。 大大的魏字印在腰牌上,这一刻他恍然大悟,魏国的使臣今天进京了,而赵行之今日来这里见魏国的使臣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赵行之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他就在楼下喝茶喝了多长时间。 直到他走以后,赵忠晟才到了二楼厢房处。 魏国的使臣果然不一般,在自己刚刚上楼的时候就被他们给发现了,既然发现了,他也就光明正大的进去了。 赵忠晟甩了甩衣袖,然后坐在一旁的榻上端起茶杯闻了闻,这茶香味儿确实是浓郁,可是没有太子殿下那里的好喝。 使臣不明白他来这里究竟所谓何事,就提剑指着他的脖颈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赵忠晟虽说不是有勇有谋,但也向来骁勇善战,他的敌人只有那高高在上的赵晋。 如若不是赵晋在身后支持,赵忠儒那个废物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他将面前的茶杯转向了那个使臣,虚虚晃晃的照出一个人的影子,然后趁他不注意直接将整个酒杯从他的剑上穿过,而后转身一个飞踢就把那个侍卫踹倒在了地上。 他看着那个使臣盛气凌人的说,“叫一个能说话的出来见我。” 果然,一个穿着魏国服装的男子从屏风后负手而来。 “我虽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看这个样子我们应该是一条道上的。” 魏武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个人,看他的穿着非富即贵,刚刚走了一个皇子,难不成此人又是一个皇子? 赵忠晟开门见山的说,“我是藩国王子,现在暂留京中。” 使臣挥了挥手将他的手下支了出去,然后他们二人相对而坐。 使臣眼神中的玩味越来越浓重,看样子眼前这个人也并不是有什么过人的本领,不过是一个被父王宠坏了的小孩儿。 新 第六百零一章 探听虚实 赵忠晟已经忍了他很长时间了,没想到他还是如此的轻视自己。 「那你又是什么人?」 魏武哈哈大笑,「我父亲是魏国的丞相,我是丞相之子,现在也是魏国的禁军统领。」 赵忠晟半晌无语,不过也是一个大臣之子,竟然敢如此对自己无理,现在有事相求就暂且饶了他吧。 可是这魏国使臣并没有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你们赵国的事情我多少还是知道点儿的,你本来是中王钦定的王世子,可自从来赵国以后,这一切都变了,从前一个从未被你放在眼里的对手,而今将你的位置取而代之,想来你现在也不好受。」 赵忠晟扯住他的领子一把将他拽了起来,恶狠狠的对他说,「你给我听好了,这是赵国的土地,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你又能把我怎么样,难不成魏国会为了一个区区的你,就同实力强大的赵国开战吧。」 魏武自然不是被吓大的,眼前这个人已经恼羞成怒了,那就更好利用了。 他将他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的掰开,随后轻蔑的笑了笑。 「我这是在帮你呀,既然今天你来找我了,就说明有事相求,说来听听。」 赵忠晟直接坦言,「你们魏国一直以来就有攻打赵国的野心,知道为什么到现在也成功不了吗?」 魏武毫不在意他的嘲讽,两国之争本就不是你我二人的事情,实力强悍是要靠多方面的。 同赵国的一品大官有书信来往自然是为了知道赵国的情况,如若能单凭借这一个人消灭赵国,那自然很好。 但是他们也没有傻到赵国能被一个官员就葬送了。 今日来这里只不过是探听一下虚实,往后的时间还长着呢,鹿死谁手不一定。 「赵国实力强悍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攻打的,我们也没想着在短时间之内就能把赵国拿下,但若是有你们这些藩属国家帮助就不一定了。」 赵忠晟知道就是如此,这么大一个国家想要从内部瓦解不是那么容易的,但要是从内部出手自然就容易多了,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我等之人虽是一个藩国,可我们终究也是赵国的人,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助你们。」 魏武哈哈大笑,「可是你们这个藩国做的是心不甘情不愿,光每年上供的银钱就足足够了半个国家的财力,恐怕现在藩国早就人心涣散,怨声载道了吧。」 赵忠晟也不再隐瞒,作为藩国家实则就是一个战败国家,就如同现在的自己一样,虽然名义上好听,旅居京中,实则是一枚质子。 而父亲自己是了解的,如果藩地那边一旦有了什么最新的情报,父亲为了能够登上赵国王位的宝座,也不会顾及自己性命的。 「这就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若我们能联手一起吞并赵国,那后续的一切都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情。」 魏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神色轻佻道,「可你现在就是一个质子,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呢。」 赵忠晟眼神坚定而且颇有野心的对他说,「如果你能当上魏王呢。」 魏武心里戈登一下,他是魏国最勇猛的武士,而国主记一旦自己父亲之前的权利太大,就有意招他为驸马,想要遏制他家的权利。 可是只要一旦娶了公主,他就要丢弃盔甲,成为一个光有名头的废物,这对自己来说是最无法忍受的。 若能跟他联手,那么自己的命运用也就不用掌握在王室人的手中。 岭南之地的风光盛美,人杰地灵,美女也是数不胜数。 光一个州县长官的府中就纳了二十几房妻妾,一进后院,各式各样的彩裙飘带飞舞,真是纵情享乐 。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州县长官要带他来这里。 赵忠儒皱着眉头问他,「水患未平,百姓还在苦苦挣扎,我等怎可将他们的安危置于不顾来着后院吃喝玩乐。」. 州县衣袖一挥,那些美女就站成了一排。 「素日听闻王世子清贫,可国务家事不可混为一谈,那才当真是人皆间至味是清欢。」 赵忠儒眼神冷清的看着他,随后无谓的笑了笑。 「这些时日以来,我不只见到了百姓的民不聊生,韩界到了为官作载之人的纵情享乐,后来我就知道了,水患乃天灾人祸,有何尝不是放纵为之呢。」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而后想到了什么又说,「今日你想用这种法子对付我,太小瞧我了吧。」 赈灾粮仓到现在还未打开,可百姓们已经饿的面黄肌瘦了,他们排队来这里领取食物,每个人只有清汤寡淡的几粒米而已。 而岭南之地盛产粮食,国库里边官粮必定是充足的,可是这些东西最后都到了官员的手里。 赵忠儒对着门口的侍卫说,「打开粮仓,济救灾民。」 守门的侍卫正左右为难着不知道该如何做,没想到赵忠儒就亲自动手了。 灾民早已饿的不知所措,此刻见到粮食更是像疯了一样,而在赵忠儒的的故意放纵之下,无人敢看管。 很快就有人去给州县长官报信,等长官来了之后,这一整个粮仓已经大半空掉了。 他气急了,伸手指着赵忠儒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你可知这是未来一年岭南的粮草,如今就这样打开了苍门,往后在有什么大灾大难又应当如何。」 赵忠儒又怎能不知他那点儿小心思。 「岭南盛产粮食,虽然在水患发生在秋天,但是粮食早已经收成了,这个粮仓是我知道的,那其他粮仓呢。」 确实,每个州县都不会只有一个粮仓,这一个大粮仓只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至少有一半以上的粮食都进了达官贵人的口袋。 而此地的税务支收更为严重,官戍之家竟可以随意任意制定税收法令,普通百姓家有一半以上的粮食都上缴国家,更何况还要应付天灾人祸,吃不上饭是迟早的事情。 这些东西都是赵忠儒来了这里以后发现的。 第六百零二章 魏国使臣入京 他想着,如若此时不上书告发被赵晋亲子查出来以后也会对自己产生怀疑之心的。 于是当天晚上他就给赵晋写信将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上去。 夜间,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停在窗边叽叽咕咕的叫个不停。 福康打开窗户将信鸽抓进来,解开腿上绑着红线随后又把信鸽放走了。 「今日下午赵忠晟在赵行之之后密见魏国使臣。」 事情真的越来越有意思了,赵行之,赵忠晟和魏国使臣显然不会只是叙叙旧的样子,他们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这赵忠晟到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若此时不给他一些警告恐怕日后会给自己带来大的祸患。 既然他这么想回藩国那孤就会让他永远回不去。 赵晋双手撑在下巴前仔细思索,他眯起眼睛回忆着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情,这一路走来还真是不容易。 「福康,父王身边现在剩下几个公主了。」 福康对于这些事情最是了如指掌了,虽然平时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是也算是宫里的小行家了。 此刻,见鲜少问他问题的赵晋一脸期盼的样子,他高高的扬起了自己的头颅。 「回太子殿下,皇上身边只剩下三个公主了,分别是敬贵妃的和静公主,王太后的长公主和玉容公主。」 赵晋竟然不知道还有一个玉容公主,早年间,伺候皇上的妃嫔众多,因而他的子女也是众多的。 后宫争斗绝不少于前朝,皇上个十几个皇子公主竟然到最后没活下几个。 皇子也倒还好,几乎都留在了京城里坐享天伦,而公主可就没这么运气好了,和亲的和亲远嫁的远嫁,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玉容公主?」 福康笑的一脸猥琐,他正准备凑进了赵晋说,却被赵晋一个眼神给吓的停在了原地。 「玉容公主是皇上最小的女儿,因为皇上那天喝酒了宠幸了一个长相丑陋的宫女,因为此事还被圣祖皇太帝当朝处罚,因此皇上是极其厌恶这个公主的,最近这几年才接回宫里来住。」 王太后的长公主地位崇高,在前朝和后宫都有自己的势力,她自然会京城找一个名门望族嫁了。 而敬贵妃的和静公主虽没有长公主那般尊贵,但是他的母亲一直一来就很受宠,哥哥赵祥云早已到封为代国国王,自然也不可能是他。 所以就将目光落在了可怜的玉容公主身上。 父王最近这几年的身体每况愈下,实际上朝廷大权都已经交到了自己的手里,只是皇上还没有举行禅让之位,自己的权利来的就名不正言不顺。 玉容公主自小不受宠爱,听闻也是一个性格要强却孤僻的女子,这样的人最是好控制了。 第二日,朝堂之上。 百官分列朝堂左右,十八个大鼓齐声鸣震,礼部官员在前引路,乐妓歌舞升平,也算是给够为国使臣的面子。 朝堂之臣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一番盛世太平的样子。 赵晋做于皇上左侧的位置浅饮杯中的美酒,果然这世家大族喝的酒就是不一般。 他的余光先看了看魏国使臣,然后再是赵行之,赵忠晟,犹如蜻蜓点水一一般淡淡飘过,可就是这一眼,他已经断定日后必定会有一番大乱。 一舞罢,所有人都在等着皇上发话。 皇上放下手中的琉璃酒樽,宏厚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前朝之上。 「请魏国使臣上殿。」 魏武带着几个武士端着上供之品从殿阶下走来。 「微臣代我魏国君王以及全国百姓向赵王问好, 赵王万事吉祥。」随后他朝着赵王行了一个魏国的礼。 也算是礼数准备齐全了,他大手一挥,几个武士就将手里的锦盒递了上去。 太监打开锦盒放到了皇帝面前,看到锦盒里放着的东西,皇上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朝廷之上的官员看到皇上这个样子,他们也不敢说话了,只是探头探脑的想要知道这锦盒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赵晋侧身一看,原来这盒子里面装的正是鹿茸。 魏武的目的达到了,他不怀好意的笑着。 「禀赵国皇帝,这是魏国特产的鹿茸,只有在雪山之巅的极寒之地才会有此等宝物,且百年才得几个,魏国王室都没有几个人由此宝物,便也可表明我魏国的心意。」 听到他说的这些话,赵国的大臣们蠢蠢欲动真想把这个使坏的家伙就地处罚。 如今赵国国富兵强也算是列国里面最为有实力的国家,他尚且敢如此侮辱赵国的君主,若有朝一日赵国衰落,想来定会痛不欲生。 王隶恨恨的说,「此等小儿实则女干诈,我照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要什么没有何须你这一只鹿茸。」 魏武装作无辜的样子说,「大人何处此言,我魏国以礼相待怎么就女干诈了。」 王隶看他不思悔改的样子更加生气了。 「你难道不知道先前秦家为什么被抄吗?」 「秦家,从何而来的亲家,列国诸侯里的秦氏大族没有一千少说八百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那个秦家。」 又一个官员说,「你,你今日是你们君王派来侮辱我们赵国的。」 魏武以一人之力舌战朝堂大臣。 「我等一行人整整走了一月有余带着宝物才能来了赵国,如果说是无礼,难道不是你们赵国更加无礼吗?」 赵行之怒言,「休得口出言,这是赵国国土。」 赵晋冷冷一笑,他们两个人一唱一和装的还真是像。 皇上不住用手摩挲着自己的酒杯,他忍了再忍,终是将郁郁之气忍了下去。 「都不要吵了,我赵国大臣皆护国心切,魏将军不在意吧。」 眼看着皇帝都主动给了他一份薄面,如若这个时候他在不顺着台阶而下那就是傻子了。 「微臣素来听闻赵国国君有容人之雅量,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请皇上饶恕我的无礼之行,赵魏两国当永结同好,也不负赵王的恩泽。」 第六百零三章 帝王之尊,雷霆之怒 皇帝陛下听后总算是消了一半气,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鲜衣怒马,年少轻狂,也算是一个国之大将了。 “这帝王之尊,雷霆之怒可不是说说而已,我赵国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如若魏王有此心意自当表现出来,赵国百姓是可以看得见的,可若是包藏祸心,朕也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魏武当然知道他是在敲打自己,可这又算得了什么,毕竟他又不敢真的动自己。 魏武谦卑地点了点头。 “听闻赵国太子骁勇善战,工于谋略,我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位太子,不知此人在何处。” 福康见这个人对太子殿下如此无理,于是便插话道,“太子殿下的名讳也是你能喊的吗,还不下跪迎接?” 魏武仰头哈哈大笑,随后脸色铁青。 “笑话,我魏武出生于武将世家,跪天跪地跪父母跪魏国君主,哪来的道理要跪你家太子,倒是你一个阉人怎敢同我说话,是谁给你的权利。” 赵晋起身示意福康退回他的身后。 “魏将军怎么如此大的火气呀,难不成是我赵国的歌舞不好,竟没有魏国舞乐妓动人。” 魏武眯着眼睛仔细打量赵晋。 而赵晋也在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揣摩面前这个年轻人,他们两个人都在彼此试探着对方。 赵晋眉目宽厚,眼神坚定囧囧,皮肤黝黑,脸上的坚毅之气丝毫不少于一个武将,此刻他的眼神像是鹰一样紧紧听着自己的猎物。 “太子殿下,我素来听闻你文武双全,不知可否比试一番,也可让我领教领教。” 赵晋微微一笑,而那笑容却像是泛着冷光的兵器时刻准备着刺入敌人的喉咙。 “若魏将军深有此意那孤自然乐意奉陪了,可我赵国素来都重视教养,在朝堂之上舞刀弄枪是万万不可,之后找一个时间我等可比试一番。” 像是才想起什么事情一样,魏武恍然大悟。“对了,魏王派我来这里还有一事要问?” 皇帝示意他说话。 魏武呈上来一份名单,“赵魏两国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可为何这一个月之内频频有赵国军士残忍杀害魏国百姓。” 皇帝从未听闻有此事的发生,朝廷中的大臣也全都一脸愕然。 赵晋拿在手里看着那份名单,这件事情他也是不知道的。 只是不知这件事情真的是赵国的战士们所为还是魏国有意陷害。 “魏将军应当谨言慎行,我赵国历来治军有方,就算将士们自己饿死,也绝对不会去残害百姓,无论是哪国的。” 魏武怒目圆睁道,“哦,既是如此,难道赵国没有胆量承认了吗?” 王隶回击他,“我赵国粮仓丰足,牛羊成群,绝不会饿着战士们,此言皆是污蔑,我等是不会当这个冤大头的。” “你们宿舍都在上京之中,看着这朝堂金碧辉煌,一片盛世景象,可你们其中又有哪个人去过边地呢,边地的士兵连饭都吃不上,又何来的粮仓丰足。” 皇上点了点头说,“此事我知晓了,朕自会派人去调查清楚,如若事情属实定会还赵国百姓一个清白。” 宴会结束,赵晋自门外出来,魏武随后就跟了上去。 赵晋转身盯着他说,“我竟不知你还有尾随人的习惯。” 魏武知道这是在打趣他也不生气,随后便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让我尾随之人从来都不是一般的,我想同太子殿下交谈当今的局势,不知太子殿下可否抽个空,还是有佳人在侧不方便我去。” 赵晋被他说的话给逗笑了,“自然是没有的,请随我来。” 赵行之紧随其后出来了,他看着眼前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很是困惑不已,赵晋如今已经名扬国内外了,本来他们应该是敌人呀。 和他最害怕的事情是他们二人联手来对付他。 魏国的实力虽然不如赵国的强悍,但也绝对不容小觑。 如果能得到魏国的支持也算是事半功倍了。 敬贵妃替皇上捏着肩,时不时的将新鲜的果子喂到他的嘴里。 “皇上,臣妾想着这几个皇子已经都长大了,该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尤其是赵晋,自从他当了太子以后整天都忙于国务,那为皇家开枝散叶之事又该何人来做。” 皇上眯着眼睛想了想,拍了拍敬贵妃的手笑着说,“还是你最想着他们的事情,也是,忙于国家政务固然重要,为皇室开枝散叶也很重要,两者皆不可误。” “那皇上您觉得那将哪家的小姐许配给她最合适。” “实则晋儿已经有了结发妻子,可是他的妻子跟母亲都不在这里,身边没有一个照顾的人也不行,爱妃有何想法。” 敬贵妃笑的更是开怀,她正是这样想的。 “臣妾母家有一女子,温柔贤淑,敦静大方,他与晋儿最合适不过。” 皇上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说的是李宁儿,他是李大人的独女,身份到是尊贵,只不过他嫁入东宫是万万不能当太子妃的,让他当一个侧妃可是委屈了她。” 敬贵妃的目的已经达到,她自然是不在意这些的,他在意的只有那个皇位而已。 “不妨事,不妨事,宁儿自小虽然金尊玉贵,但他一向倾心于晋儿,无奈晋儿有了结发妻子,所以才不想叨扰于他,可是,我们的太子妃作何感想。” 皇上冷哼了一声,他从未想过赵晋能娶那个女人为妻子,母家皆是庶人,这怎么能配得上王氏子弟。 “朕已经允许他嫁给朕的儿子了,她还想要怎么样,难不成还是一个善妒之人,若真有此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废了她,如今一直留着她就是因为没有找到她的错处,又要堵住天下的嘴才让她当太子妃的。” 敬贵妃敛了自己的笑容,目光阴险狠毒的看着皇帝手中的那一本本奏折,自己的儿子远在代国正是因为赵晋。 如果没有他的话,想来成儿已经入住东宫当了太子,又怎么会母子分别呢。 新 第六百零四章 梨花开的正艳 东宫豪华宏伟,陈列铺张,每一块地砖都写着奢华,窗外一颗梨花树开的正艳,远远望去白粉相间,扑簌簌的往下掉,真是极美。 魏武大为赞叹,「我速来听闻赵国国富兵强,宝物甚多,今日一见这东宫果然说的不错,倒是比我魏国大王的宫殿都要好上几分。」 赵晋每逢夜里深夜无眠的时候,都会来这院子里坐上半晌,四四方方的宫墙圈住了人心却圈不住那权利的欲望。 今夜月清风高,清朗的夜晚偶尔只有几声蝉鸣,很是安静。 赵晋命人从梨树下挖出了陈年美酿,尘封已久的坛子上满是泥土的清香味,盖着一掀开,酒香气扑鼻而来。 魏武两只眼睛都要看直了,都说赵国王室所酿美酒天下一绝,可是自己刚刚品尝过,也就比普通的酒好那么一点。 可是这里的酒就不一样,为何还有隐隐约约的桃花香气。 赵晋像是早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一样侃侃而谈,「这酒是我夫人酿下的,自前年埋在院子里就再没有拿出来过,这已经是最后一坛子,今日你既然来到了东宫那孤不拿美酒招待你就说不过去。」 魏武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酒味的甘醇香甜缕缕不散,唇齿之间满是自足。 刚刚在朝堂上也是自己太过张狂了,反而现在吃别人的嘴短拿别人的手软,他竟然有点儿不自在了。 「嗯,太子妃的手艺极好,只是可否有幸一睹芳容。」 赵晋淡淡的说,「这个宫里并非什么福地洞天,而她素来性格温和委婉,我不忍把她留在这里,压制她的天性从而少了儿时的感觉,就把他送到宫外去了。」 魏武听闻此言知道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儿,心中对他的佩服更加多了。 「好儿郎素来征战四方,杀伐果断,人人都说无毒不丈夫,可若是自己的知心人因为在自己的身边都不得善终的话,那又算什么大丈夫呢?」.. 赵晋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年纪轻轻,想来也是比自己小几岁的。 「听闻此言,你是有了爱而不得的心上人。」 魏武自嘲,「何来的爱而不得,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这深宅大院的怎么能比的过游山玩水来的快活,我甘愿放了她罢。」 原来他们两个人还真是难兄难弟,今天可算是找对人了,心中的孤寂难免无处排遣正好在这个时候消遣。 「你大老远的来赵国,不只是来跟我探讨武艺和畅聊心事吧。」 赵晋从小到大素来讨厌话语颇多的人,无论什么情绪他都喜欢压在心里面不说出来,而今借着这个酒劲已说多了话,也该到时候坦诚相见了。 魏武借着这月色美酒刚想抒发自己心中的抑郁之情却被赵晋一言顶撞回来,他颇为怨恨地瞪了他一眼。 「自然是有事了,难不成还是为这一坛酒而来的吗?」 赵晋哭笑不得,这翻脸也太快了吧。 「今有一事要与你相商讨,这立陶国是你灭了的,那你就得负责到底。」 赵晋像是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故意装傻说,「我自然会负责的,那一片国土不都已经归属赵国了吗?」 魏武被他这话气的拧着眉头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可知这个国家的国民不是那么好教化的,就是他们常常越过边境线对我魏国边地百姓烧杀抢掠,如果不是看在你们赵国的份儿上,我会将这整个城的人都斩杀殆尽。」 赵晋皱眉,这个小儿郎看起来顽劣张扬,实则还是有些底气的。 「这些事情你就放心吧,国民虽不好教化,可我等朝臣也在尽力安抚情绪,至于那些顽固不改的,自会有好果子吃。」 魏武呛言,「说来说去还是这一副官员做派,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人了。」 赵晋岂会跟他一般见识,眼看着自己的酒喝的差不多了,他就想要收起来。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你就先回去吧,孤要休息了。」 魏武看这阵仗,他是要赶自己走呀。 他着急忙慌的端起面前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好歹是吃饱喝足了,至于其他的事情急不得,于是他就起身告退了。 此刻已经遣散了自己的侍卫,他一个人静静的走在一道道宫道上,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几盏宫灯亮着光。 隐隐绰绰,虚虚晃晃,仿佛鬼魅一般的影子如影相随。 难怪这宫里的女子人人都想出去,除了勾心斗角,走在这路上还真有点儿吓人。 此刻他的酒劲已经上来了,脸上红扑扑的,走路也摇摇晃晃的。 这才后知后觉,大抵是被这赵晋给耍弄了,自己先前喝了几大碗酒都没什么事情,现在反而有点儿头晕了。 若是此刻有人暗中埋伏自己,那还不得被打成筛子呀。 随后又噗嗤一声笑了,该说不说,这酒还真是不赖,回魏国的时候一定要多带上几坛。 就在这个时候,前边一个人影飘过。 魏武有一些害怕了,难不成他还真派人来刺杀自己了,要说也不应该呀,自己死在这赵国皇宫里,他们交代不了的。 可是也不排除万一他们早就预谋准备攻打魏国了,正好趁着这个幌子,那自己不就成了冤死鬼了吗。 酒劲上头,他的意识越来越糊,步子虚浮自然而然地跟着前边儿那人走过去了。 「哎,前边儿是何人,站住。」 「本将就让你站住,否则,小,小心我弓箭不长眼。」 果然,眼前那个人停住了步子,魏武使劲儿瞪大了眼睛瞧着,原来是一个女子。 她正穿着薄衫玩转绰约,长长的披肩头发随风翻飞,宛若一只绽放的兰花般淡然优雅。 魏武刚走到她面前,女子就跪倒在了她面前。 她哆哆嗦嗦的说,「对不住,公子,我并非有意打扰你的清静,不过是偶然路过罢了。」 他抬头看了眼前人眼神迷离,走路不稳的样子,就想要先行离开。 显然魏武并不打算这么放过她。 第六百零五章 夜间醉酒 「你,你给我站住,你还未告诉本将军你是何人,如若继续在这里打谎我便一剑杀了你。」 一个醉鬼气势汹汹的,女子显然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已经被他吓傻了。 「说啊,你究竟是何人,哑巴了。」 女子战战兢兢的说,「我,我叫玉荣。」 魏武已经实在支撑不住了,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臂让女子掺扶着他,「玉容,你现在就将本将军带下去休息,我太累了。」 玉容简直欲哭无泪,大晚上的一个男人就要让她送他回去休息,究竟是何人呀,又该做到什么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巡夜的士兵来到这里了,玉容立刻拖着醉的死沉的人站到一旁,无人能看到的宫格里。 等这一行人离开了之后,他无奈之下才带了这个人回了自己的寝宫。 第二日一大早,魏武揉着剧痛的额头醒来,他惊奇的四下看了看,嗯,又拿出自己身上随身而带的佩剑就发现这剑不知去往何处。 这才发现自己所在之处应该是一个女子的闺房,只是这个房子比起皇宫的其他第一方竟然有些寒碜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子从外边儿进来了,她把两边儿的薄纱帘子都挂起来,然后端端正正的站到了一边。 魏武这才想起来,这个女子不正是昨天自己醉酒见到的那个女子吗。 突然之间,他的脑海里闪现故熟悉的一幕。 以前在魏国的时候,大皇子诬陷二皇子和李贵人暗中苟合这是因为二皇子那日喝醉了酒,不知为何就到了李贵人的寝殿中。 把自己的佩剑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他喵的佩剑一眼,然后又看了看身旁的女子,果然是处心积虑的想要爬上自己的床。 魏武起身就用剑指着她说,「是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用美人计这一套显然已经过时了,若不说出来,我要了你的命。」 玉容不知自己怎么得罪这个人了,平白无故的被他叫住,无奈之下的把他带回自己的情敌,才没能让他在春寒料峭的夜晚冻死,他倒是好,竟然恩将仇报。 「我是十七公主,叫玉容。」 还没等玉容说完话,魏武就冷冷的哼了一声。 「你们赵国还真是人心叵测,为了能够陷害我竟然将公主都送到我的床上了,难道你们赵国的公主都不值钱吗?」 玉容被他几次三番的侮辱给惹生气了,「公子何出此言,昨日我本来是想走的,你非要叫着我,而后我给了你住处,你非但不领情还要如此羞辱我,真是可耻至极。」 魏武转念想了一下,如果他们真的要伤害自己的话,那刚刚已经冲进来了,怎么会等到现在呢。 难不成自己真的草木皆兵,误会她了吗。 「等等,你说你是赵国的十七公主,哪位和你大晚上的在外边没有人拦你呢?」.. 玉容回答,「梨花开的也就是这个时候了,眼睛睡不着觉,我就准备出去捡一些梨花做粥吃,这也有问题吗。」 魏武抱拳致歉,「对不住了,十七公主,我乃武家子孙,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周全,还请你谅解我。」 玉容冲着他挥了挥手说,「罢了,既然已经醒来了那你就回去吧,若是被人发现我的寝室里出现一名男子那就不好办了。」 魏武还想要再说什么,最终没能说的出口。 一回到招待管,他的侍卫就围了上来,「将军,我等今日去太子殿下的宫中找你,他却说你昨日夜里就走了,大晚上的,你去哪儿了,有什么事情。」 魏武随意的摆手,「无事无事。」 他突然想到玉荣说的话,对于他一个男人来说 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如果一旦被别人知道了他昨天留宿在十七公主的寝殿里,什么十七公主将会受人指点,被人说成是一个***。 「此事你们没有往外宣传吧。」 手下谨慎的说,「没有,我们不知道事情是什么情况,不敢跟别人披露一直在这里等着。」 就在这个时候,赵行之又来了。 魏武坐在榻前宛如一个主人家的模样招呼着手下给赵行之奉茶。 而赵行之却不吃他这一套,「你明明已经答应了跟我的事情,为什么昨天晚上又要去见赵晋。」 魏武挑了挑眉头,「我真不知道你们赵国还有这样的说法,难不成只许跟你喝茶,就不许跟别人喝茶了。」 「你,真是卑鄙。」 赵行之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半天只憋了一句骂人的。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呢,如果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自然会帮你的,就算我昨日里去找他又能怎么样?」 赵行之语气冷硬的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一举一动在外人的眼里都是有特别的意思的,你会坏我大事的。」 魏武根本不在意。 「如若我去找了一趟太子殿下就能坏了你的事情的话,还有就说你并不是一个好的君主,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你结盟呢。」 赵行之已经快要被他气的断气了,幸亏这样子的人只是一个外国使臣,如果是自己手下的话,恐怕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你在夜里悄悄摸摸的去找太子殿下,而且在太子宫里边待了一个晚上,别人会以为你是太子那边的人,若是赵国暗卫受人指使去杀你,你觉得你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魏武反问,「那你今天来这里找我,别人还以为我是你的人呢,你怎么就能确保我的安全呢。」 赵晋这边才刚刚得到赵忠儒的信,他简直气的牙痒痒,岭南之地原本那么富庶,就算偶尔发生水患灾害,百姓们是遭点苦,可也不至于饿死吧。 这州县长官简直胆大妄为,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事,难道就不怕那十万万大军吗? 是了,说到这个即便我也是朝廷天高皇帝远插手不了那里的事情,而自己设立在那里的军队长官也应该是知道这个情况的。 到现在他都没有给自己一封信,还不如一个藩国王子。 第六百零六章 暗中苟合 若不是他们二人早已暗中苟合一同谋害百姓,抢夺钱财。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事情就严重多了,那十万大军的兵力可不少,是自己暗中培养的队伍。 想要铲除这两个人必须要人不知鬼不觉的,一定不能被朝廷这边的人抓住把柄。 赵忠儒竟然给自己传递了这样的信息,说明他那边也有危险了,州县长官已经对他起疑心了。 看来这次自己不亲自出马是不行了,可朝廷这边的事情尚且紧急,真是焦头烂额。 就在这个时候,他一下子想到了朱大人。 这个人从来都是刚正不阿的,就是他知道自己暗中养了大军不知是否会为自己所用。 可这么多人里,想来想去也只有他最适合了,赵晋决定铤而走险。 赵晋将自己的马停在朱府门外,门口并无人把守,所以他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一看到这场景赵晋镜就愣住了。 破败不堪的院子里满是书桌,一张接一张地都快要摆到门外边去了,今日不上学堂,因此整个院子里安安静静。 朱大人正在堂下乘凉,他听到有人进来了转身一看竟然是太子殿下,于是着急忙慌的跪下行礼。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今日不知太子殿下要来鄙舍,若有招待不足的地方敢请太子殿下谅解。」 赵晋亲自将他扶了起来,「我今日找朱大人有要事相商,素来知道你贫寒清苦,却不知竟如此清贫,肯定是个好官,孤代表这些贫寒学士感谢你了。」 朱大人连忙说,「不不,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为国为民,微臣才应该感激不尽。」 两个人坐到一起喝着一壶清茶,既然觉得这样的时光也是极好的。 「朱大人,从上次那件事情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忠诚之士,如今我有一件事情不便亲自去,想来想去也就有你合适了,不知道你可否愿意帮我这个忙。」 朱大人言语恳切的说,「能为太子殿下效力是我的福气,太子殿下不妨直说,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定鞠躬尽瘁。」 赵晋压低了声音说,「你也知道最近这起日岭南发生了水患,老百姓流离失所,无一粒米可进。」 朱大人不解的说,「岭南之地富庶,粮仓丰足,更何况又不是年年发生水患灾害,就算随便从粮仓里把半年的粮食拿出来,百姓们也饿不着呀。」 赵晋皱起眉头说,「说的正是此事,昨日我才得到消息,此次水患中间有好多百姓丧命,原因就是无足够的粮米救济。」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那里有人故意不开放粮仓,真是该死。」 赵晋点了点头,「你也知道现在朝廷的局势,如果我就这么走了的话,有些人也一定坐不住了,所以我现在不能走,希望你去一趟。」 朱大人摸着自己的胡子点头说,「太子殿下需要我怎么做。」 赵晋略带为难的样子说,「这是其中一方面的,有些事情我还要嘱咐你。你知道岭南一来都是兵家重争之地,如果不在那里设大军把持,那我国就会有被入侵的威胁。」 朱大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想要说什么,他瞪大了眼睛鄂然说,「私设军队这可是大罪啊,太子殿下,恕老臣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赵晋知道这个人向以来都如此固执,跟他说话本就有些难度,所以也就没有太过于吃惊。 「那如果是未来的皇上要这么做呢?」 朱大人压低了声音怒斥赵晋,「太子殿下,你虽然是皇上亲封的储君,但从古至今,没有一个皇子敢这么称自己,微臣就不送了,殿下还请自行来去。」 「我设立军队并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 了这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如若京城大乱,援军也来不了,那京城的百姓又将如何自处,若不是设立这个军队,韩国在边境上虎视眈眈,到时候边地的百姓又该如何自处,朱大人有没有想过这些。」 听了这些话,朱大人明显动摇了,可是他骨子里特有的文人气概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痛苦的坐到了椅子上不知该怎么办。 赵晋眼神坚定的看着他说,「朱大人,我还是你曾经认识的那个我从未变过,为国为民为这天下,你自可敞开了干,这个天下会如你所愿的。」 听了这些话,朱大人暗暗咬牙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既然太子殿下都如此说了,那老臣就替太子殿下走这一遭,只是希望太子殿下要说到做到,这百姓苍生就交给你了。」 赵晋微微一笑,他浑身上下精神抖擞,像极了一个年轻的帝王。 朱大人看了看他这空荡荡的学堂不好意思的张口说,「太子殿下,臣手下有几十号学子,如果这段时间成离开了,害怕他们不好好温习功课,还请太子殿下多多督促。」 赵晋听了他这些话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不管走到哪里都想着这些学生,甚至把自己的全部都给这些寒门子弟买了米吃也从无一句怨言。 「这个你就放心吧,学堂我会翻修的,也会给这些贫寒士是足够的米吃,孤相信下一个状元必定会出在这个学堂里。」.五 这话倒是把朱大人给夸的乐开了花,作为一个授人学习的老师,恐怕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兴奋了。 这一天,魏武闲来无事来到了后花园,各种各样的花争相开放,百花斗艳。 虽然很美,但魏武并不过多的在意这些。 他继续往里走,突然听到了两个女人吵吵闹闹的声音。 找了一个拐角处藏在后边探头看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七公主跪在地上给自己的婢女求情。 「姐姐,夏敏是我的贴身宫女,这一次是他做错了,回去我必定好好责罚他,还请姐姐饶了他这一次。」 听了她说的这些话,那个女子骄纵的说,「你回去责罚她,她是你的宫女,说不定就是你指使她这么干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嫉妒我。」 第六百零七章 十七公主 十七公主忙着磕头致歉,「对不起,姐姐,妹妹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如果夏敏被责罚了,妹妹身边就没有一个贴身侍奉的人了。」 和静公主冷冷的看着她说,「我最讨厌你这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就是处罚了一个婢女吗,又不是要了她的命,你就是想让父皇看到处罚我。」 十七公主不知道究竟该说一些什么才能让她消气,和还是固执的将自己的婢女拉在了自己身后保护她。 可那个女子还是不依不饶,「你可真是寒酸,都丢了我赵国公主的脸,若不是你母亲当年爬上父亲的龙床怎么会有你这个孽种,真是晦气。」 十七公主受了此等委屈都没有什么反应,可见他平时是受惯了委屈的。 「姐姐如果是看我不顺眼打骂我便好了,我娘娘已经去世了,姐姐不可这样提她名讳。」 那个女子根本不在意她说的话,只是一味地撒气。 「既然你不让我处罚你的婢女,那你来代她受罚可好?」 说罢就指示自己的婢女去掌嘴。 这一幕简直是看傻了魏武,一个婢女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十七公主。 他立刻冲过去将那个女的手扯住扔到了一边,然后将跪在地上的十七公主扶起来。 和静公主见有人竟敢对自己如此无礼,就让人拦住了他。 「你是什么人,一个外男竟敢擅闯后宫花园。」 两个侍女凶巴巴的拦在了他的面前,魏武颇有气场的冷笑了一声说,「如果不想我在这园林之内动手,就给我让开。」 这两个侍女不敢动了,他们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和静公主。 和静公主见有人竟敢如此怠慢自己,她嚣张的说,「来人,把这个有眼无珠之人给我拿下。」 几个穿着太监衣服的人立刻朝着魏武走过来,他们将魏武和十七公主围在了中间。 十七公主害怕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了他,所以就推开他说,「我与你并不识,你也不必为我出头。」 魏武觉得面前的这个女子无理取闹,自己明明是在这里帮他,而他为什么非要折了自己的面子。 「我是在帮你呀你懂不懂,要不是昨天晚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十七公主就又连忙推了他一把,然后小声对他说,「你的好意我心了,只不过这件事并不关你,他们并不是好说话的,你先行离开吧。」 魏武这才明白,原来她是在替自己考虑。 最后就悠然自得的问玉容,「那你怎么办?」 玉容急切对他说,「我有对付他们的办法,你先离开。」 魏武冷哼出声,「你所说的办法就是让一个侍女打你吗,看在你昨日救了我的份上,我今日也救你一次。」 话音未落,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几个太监打倒在地上。 这一下玉容是彻底害怕了。 她跪在和静公主面前求饶,「姐姐,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请你放了他,他并不懂宫里的规矩呀。」 和静公主冷冷的笑了笑说,「这是来到了赵国的宫里却不懂规矩,那本公主就替父皇好好教训教训他。」 魏武轻蔑的漂了她一眼,「我竟然不知道你们赵国的公主就是如此待客的,本将军才来这里第二日,你就敢让侍卫拔刀相向。」 就在这个时候,皇上和贵妃过来了。 「朕在中宫正批阅奏折就听人说这里吵吵嚷嚷,你们还懂不懂一点规矩,身为公主不能以身作则反而在魏国使臣面前丢了规矩,如果朕今日不罚你们不能以正宫规。」 贵妃忙着替自己的女儿打圆场,「哎呀, 魏将军,和静今日做出此等丑事真是对不住你了,都是本宫平日里管教无方,还请魏将军原谅他,本宫将他带回去一定当好好教她。」 随后又斥责和静,「还不快向你父皇谢罪,看来是本宫平日里太纵容你了。」 听闻此言,和静立马跪在了皇上面前。 「父皇赎罪,今日是女儿的不是,我不该在御花园里大打出手让外人看了笑话,可是,可是,是小十七故意让她的侍女将我推倒的。」 贵妃立刻黑了脸。 「十七公主,本宫知道你从小不在京城长大,可不管怎么说你终归是皇室子女,为何这般没有教养,你怎么可以指使自己的侍女去推自己的皇姐。」 魏武本来以为她要替自己辩解几句,这样自己也可以帮到她。 没想到十七公主只是对着贵妃和皇上叩头。 「请父皇,贵妃娘娘恕罪,一切都是十七的错,自可罚我就好,我的侍女她是无辜的。」 皇上面目可憎的盯着这个女儿,但他心里,或许觉得这个女孩跟他的母亲一样丑陋吧。 「你的侍女非但不能阻止你,反而任凭你的差遣去谋害你的亲姐姐,朕今日必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贵妃笑的一脸得体,却恶意满满。 「那一皇上所以应当如何惩戒这个侍女?」 「杖责。」 十七公主拦着自己的侍女不让任何人动她。 「父皇,请允许女儿这么叫你,或许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害你受先皇责罚的祸害罢了,可不管怎么样,我都是你的女儿,从小到大,我便没有父亲的疼爱,母亲无名无份直到最后被一些宫人欺辱的上吊自杀,身边只有一个侍女,现在,您就连她都要从我身边抢走吗?」 听了他说这些话,皇上并没有任何一丝情绪波动,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意。 或许还是有些愧疚于这个女儿的,所以就下令,「就地杖责十大板以儆效尤。」 而后又对着魏武说,「让魏将军见笑了,都是女儿们之间一些拌嘴的小事儿,请魏将军随我来,朕有事要同你商讨。」 魏武点了点头,随后皇上和贵妃就先行离开了。 在魏武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小宫女被几个壮汉拉到一个凳子上,正在打板子,玉容站到一边看的落泪,到最后他扑到了小宫女的身上替他挡板子。 第六百零八章 姿色过人 重重的板子一下又一下拍在她瘦弱的身子上,也拍到了魏武的心里。 「听闻魏将九年纪轻轻就随大军征讨北疆,朕很是看好你,不知魏将军可有婚配之人。」 魏武在心里面翻了一个白眼,所有人见到他的第一面都这么问他,不就是看上了自己的权势吗。 转而之间,他的脑海里又闪过玉容的面容,虽称不上多倾国倾城,可也是我见犹怜,姿色过人。 「微臣虽没有娶妻生子,但微臣早已有了中意的人,若时机成熟的时候,微臣还想请皇上赐婚。」 皇上一听这话立刻喜笑颜开。 「这么说来,为将军是看上了我赵国的女子,朕本来还想将朕的和静公主许配给魏将军,不曾想魏将军已有心仪之人。」 魏武心想,若是让自己迎娶那样一个刁蛮的女子进家门,还不如让自己戍守边疆一辈子。 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和静公主倾国倾城,微臣今日一睹芳颜深觉美丽大方,可微臣是一个武官,府中粗糙不堪,实则配不上公主。」 谁都能听出他这个话表面上是恭维,而实则却是推诿。 贵妃见有人如此贬低自己的女儿,她生气的说,「难不成我赵国最尊贵的公主不配入你魏府为妻,魏将军不免欺人太甚了。」 魏武连皇帝都不怕,怎么会怕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妃子。 「微臣何曾这样说过,贵妃这样便给微臣头顶上扣了一个好大的帽子。」 皇上瞪了贵妃一眼说,「魏将军年纪轻轻便立有军功,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此等英雄自然有美人相伴,贵妃又何须多言呢。」 贵妃这才敛了自己的神色,换做一副讨好的样子说,「皇上说的是,臣妾刚刚言语有失偏颇,请皇上恕罪。」 「罢了罢了,正在给和静选一个好夫婿就是了,你先退下吧,魏将军若是看上了哪一家的女子,朕一定答应你的请求。」 「谢皇上。」 看着贵妃离开了,皇上这才开始和魏将军谈国政大事。 「当日我赵国征讨立陶国之时,听闻魏将军便是立陶国请来的军师,那几日,我赵国屡屡战败,虽是败了立陶国,实则上是败给了你。」 这皇帝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自己尽可能的***不让这件事情外传,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 他笑了笑说,「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立陶国你一向都侵犯我边境子民,魏武那一日去立头国只是同他们理论罢了,并非是军师,更何况赵魏两国一向交好,我怎么可能去帮着他们来残害魏国的将士们呢。」 也不知道皇上信没信他所说的话,就算不相信他也不敢将自己现在就杀掉。 「这么说来这是一场误会了,赵魏两国一向交好,从今往后,赵国有什么军事行动还要请魏国多多帮忙,若魏国有了祸端,我赵国也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魏武哈哈大笑,「我魏国君王也是如此说的,只是他近来身体有些不便,不能亲自来拜访赵王,所以才让我这个无所事事的人来吧。」 皇上的脸色暗了暗,转而就想着不应该同这个小儿郎一般见识,可是他句句话都要踩压自己一脚,实则是不顾自己的龙颜。 这个时候,赵晋来了。 他看到魏武在一旁并没有过多的惊讶,而是径直做到了皇上的左侧。 魏武看到他并不搭理自己心中就有一股郁郁之气无法排泄,他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一个能让他注意到自己的好法子。 「原来是太子殿下,昨日夜里太子殿下的桃花酿很是美味,我到现在一直在回味这个味道,我倒是有一个不情之情,不知我回魏国的时候 可否带上几坛。」. 赵晋心里咯噔一下,他的眼神瞬间就转移到了魏武的脸上。 而为无此刻的表情就像是恶作剧成功了的小孩子一样冲他眉飞色舞的眨了眨眼睛。 皇上听了这个话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你说昨日夜里你同太子喝酒了?」 魏武火上浇油,「昨日夜里本想着去找太子殿下比试的,不料竟然被太子殿下的美酒给灌醉了,太子殿下跟我讲了许多治国志民之道,很是受教。」 「哦,太子竟然是有这般志趣的人,朕平日里倒是没发现,不知你二人究竟谈了一些什么。」 赵晋现在确实是有一些害怕的,正当这个关键的时候自己一点披露也不能出,否则一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 「哪里有什么治国之道,不就是立陶那些野蛮之人打着我赵国百姓的旗号去虐杀魏国边境的百姓,如若事情属实孤姑一定会从严治理这些顽固不化的野民,顺便带上几坛好酒去给为将军赔罪。」 魏武一边品茶一边赞叹。 这赵晋果然不是一般之人,自己都这般挑衅了,他竟然还能将话给圆回来,而且此事确实有关朝政之事,皇上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他抿了一口茶问,「我等收服立陶已一年有余,为了让那里的百姓归顺朝廷一直都是免税法的,他们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又打着我赵国百姓的旗号去做坏事儿。」 赵晋抱拳承诺,「父皇就不要担心此事了,儿臣已想出了对付他们这些刁民的办法,不出一年,他们定会将我们赵国视为自己的国家。」 皇上点了点头说,「两个国家之间就要经常来往才能知道毕竟是什么状况,毕竟朝廷离得太远,有时候那边一些人做一些作女干犯科之事也不会发现,现在我们已经将所有事情说开了,所以也就没有矛盾了,如若一直把这些矛盾憋在心里的话,最后一定会大战一场。」 魏武点头笑笑,「还是皇上您明事理,太子殿下平日里的形式作风一贯是这般来去匆匆嘛,朋友见,为了这个国家下了很大的心血。」 赵晋的眼神像锋利的刀子一般立刻射向了他,他越是这个样子,魏武就越想要逗他。 第六百零九章 求娶 这个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屡次三番的当着自己的面就挑唆自己和皇帝的关系。 赵晋只能费了好大的口舌把他说的话都圆回来。 「赵国的朝臣们为了这个国家都花了很大的心血,不过也都是俸父皇的命罢了,要说还是父皇最为掏心伤神,而陈已给父皇备好了上好的雪山鹿茸,这鹿茸正是魏国所产。」 皇上哈哈大笑,魏国的宝物都给我了,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他们两个人你来我往,好不快活,只是有点惊心动魄。 从皇上宫里出来的时候,赵晋一把就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抵在身后的石柱上。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何要如此害孤。」 魏武本是一届武将,他自然不可能容忍别人这般没了自己的面子。 于是便反手给了赵晋一掌,赵晋没有注意到他竟然会这样做,两个***脚相加,开始比试起来。 一段时间下来,两个人都身负伤,可到最后还是难分胜负。 赵晋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在这里朝堂之上,自己的武功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没想到再此等小儿面前却占不得上风。 赵晋正想着继续进攻,魏武就不想跟他继续比试了。 他一边摇着自己的肩膀一边抱怨着说,「你这个人果然不是等闲之辈,为国十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加起来都打不过我一人,没想到跟你却是难分胜负,真是可悲可叹。」 赵晋整理了自己的衣衫说,「彼此彼此,你想做的都做完了,那能不能离开这里。」 魏武哑然,「难不成你一个赵国的太子竟然这么小气,不就是在皇上面前跟你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嘛。」 赵晋胡子都要被他气白了,跟他这种人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他一直跟在赵晋的身后,但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事情自己还没有做,突然想到了十七公主。 最后就匆匆忙忙的离开,赵晋撇了他一眼什么都没问也离开了。 他顺着昨日的记忆总算是找到了十七公主的住处,这青天白日里的自己就这样贸然闯进去的话会惹出大祸的。 可他实在是心痒难耐很想去看看他究竟有没有事。 在门外踌躇观察了半天,按照他平时带兵打仗的经验觉得应该无人暗中埋伏,随后他就悄悄的进了宫里。 还是记忆里的那般寒碜,可那股淡淡的香味儿却是萦绕鼻头,让人心绪稳定的。 再往里走,就看到了十七公主坐在案边发呆。 许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玉容一回头就看到了魏武。 她大吃一惊,随后就惊慌失措的责骂他,「你究竟要做什么,为何要来我的宫殿,如果你再不走的话,我就要喊人了。」 魏武自然是不怕的,他挑了挑眉说,「如果你不怕被你父皇责罚的话,那你就喊人好了。」 本来是活跃气氛的话而已,没想到却惹得十七公主落泪了。 「你说的对,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在父亲的心里我就是一个恶毒善妒的女子,他从不会过问事情的真相,也从不会在意我是否受了委屈。」 魏武恼怒的锤了锤胸,谁让自己嘴欠非要说这一句话。 「我是逗你的,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的伤口究竟怎么样了。」 「无事,你可以离开了。」 魏武也不受自己父亲的喜欢,他当然理解这种感觉了。 「我在离开的时候看到你帮你的宫女挡板子了,一定很疼,这是止痛金疮药,很管用的。」 十七公主看到他竟然有此药很是疑惑。 「不要随意猜测了,我在家 里经常挨板子的,所以药是随身携带的。」 玉容诧异,「你可是魏国的战神,为何回的家还要挨板子。」 魏武略带委屈的说,「我战神的名号都是被逼出来的,因为从小到大我也是不受父亲喜爱的孩子,你不知道吧,我是一个庶子,从我生下来以后,就有老神仙算命说我身带不祥,会让我整个家族败落的,随后十几年的时间里,我一直生活在韩国。」 玉容巧言道,「你是质子。」 魏武无奈的笑了笑,没想到你懂得竟然这么多。 「是的,父亲认为我是不祥之人,就特意把我和三皇子掉了包,以此来让皇上对他更加器重。」 玉容一想到自己这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就不由得伤神了。 「这是多年以来过的很不好吧,父皇虽然不喜欢我,但我好歹还有公主的名号,其他人也不敢欺负我,可是你在异国他乡一定过得不好。」 魏武苦笑了一下,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这其中发生了很多事情,以后慢慢讲给你听。」 半晌,他们两个人之间并无言语,一股飘香暖流氤氲温润。 「疼吗?」 玉容敛眉道,「身上疼,心理更疼。」 魏武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他还是决定要说出来。 「若是我能将你娶回家呢?」 玉容被他的话吓到花容失色,从未有人跟自己说过这样的话,更何况皇家公主的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大抵都是嫁出去和亲了。 「不管我想求娶哪一位女子,皇上都会答应我的,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可将你带离着水深火热的日子中。」 玉容不知道究竟该如何作答。 院子里面有宫女走过的声音,魏武谨慎的站起来悄悄对他说,「我给你三日时间来考虑到底要不要答应我,一切都看你一个人的意愿。」 说完他就身形敏捷的离开了,玉容看着他离开的风险,心里乱乱的。 如果答应要嫁给他,那自己就如同其他被逼出去和亲的公主一样有可能今生今世都在回不了自己的国家。 可就算留在这里了,还有自己值得留恋的东西吗。 魏武震惊自己为何头脑一热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可既然已经说了,那就没什么好后悔的。 十七公主配自己也算是配的过了,更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姿色过人的女子。 听了贵妃说的这些话,和静被气的浑身发抖。 第六百一十章 狼子野心 「母后,我日后所嫁的人是这天下最有才情的人,平白无故的为何有意把我指给他,不过就是魏国的一个武夫罢了,如今他便说的那一般一番话可不是在打我的脸。」 敬贵妃端坐在榻前瞪了她一眼。 「你懂什么,他是魏国百步穿杨的将军,手中有十几万大军,你如果能跟他和亲我们母女二人在朝廷上就有靠了,况且你哥哥现在被赵晋使计谋出事任代国国君,他如果想回朝廷那就要与赵晋对抗的力量。」 和静委屈巴巴,敢情娘亲心里只想哥哥,而就是和亲巩固家族势力的棋子罢了。 「若不是你今日这般骄纵跋扈你父皇已经给你指婚了,从今天开始在你的暖阁里学习女工针线活,不要再出来了。」 赵晋为了压制赵忠晟有意要给他指婚将他留在京城里,今天他特意来找了皇上。 太极殿里金碧辉煌,竹萃清爽,赵晋看了看龙椅之上的那块牌匾,眼神晦暗不明。 没过多长时间皇上就从里边的暖阁里出来了。 「晋儿,你可是有什么事情要禀奏。」 赵晋抱拳行礼,随后在皇帝的示意之下坐到了左边的榻上。 「回父皇,赵新和赵忠晟父子二人蠢蠢欲动,他们不甘心做一个藩国的国君,屡次三番试探我大赵的虚实,我在大赵前些日子攻打下了立陶国这才压下了他们的勃勃野心。」 皇上拨弄着手上的珠串,若是仔细看,这珠串的尾端竟然有如刀片一般锋利的针。 「藩国之人不过就是早驯服了一些,他们有二心也是难免的,不过这想跟做毕竟是两回事,如果没有确切的把握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伤了其他藩国的心。」 赵晋和皇上都心知肚明赵新是一个阴险狡诈之人,只不过皇上现在想利用几方的实力互相牵制罢了。 「这是自然的,不过我将赵新的两个儿子留在了京城中,我想着就这么留他们在这里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如父皇将他们其中一子招为驸马也可以将他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想来他们也不敢回绝了。」 皇上眯直眼睛想了半天。 自己现在坐的皇位有些坐如针毡了,人人都抱着自己的目的来想要拿着权利去,赵晋一开始也不过是一个姿色平平的皇子。 任谁说他都不会是太子,可事实情况证明根本没用多长时间他就已经凭着天下之人的意愿逼着前太子下位。 作为一国之君,未来的君王确实应该要是赵晋这个样子的,可如自己一日不死,他一日不反也很好,可若是等不及了呢。 现在藩国表面上臣服于赵国实则有狼子野心,如若能从他其中一个儿子身上下手抓住藩国的命脉,也却乎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如此之法自然是不错的,可要招他哪个儿子为驸马呢?」 「儿臣建议赵忠晟,此人的心机手段绝不低于赵新,而他也是赵新最看重的儿子。前一些日子,我刚册封了赵忠儒为王世子就是因为此人好控制。」 「既是如此,那便让赐小十七给他可好。」 赵晋点头,「父皇赐婚乃是无尽的尊容,谁人敢有妄议。」 「听闻这魏武跟你的关系倒是不错?」 魏晋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皇上起疑了吗。 赵晋表现的像是十分厌烦一样。 「此等小儿性情顽劣,可功夫确实挺好的,儿臣是真的拿他有点没办法了。」 现在全皇宫的人都知道只要每天一下朝,魏武就满院子的追着赵晋跑,嘴里还说着什么知音难觅啊。 听了他说的话皇上哈哈大笑。 「正今日心里突然想,如今几个国家之 间纷争动荡不断,而魏国实力确实不容小觑,如若能与魏国结盟或是得到他们的大军支持,也可保一方安宁。」 「父皇说的在理,不过这魏国速来中立,甚至在开战前夕还在两个国家之间犹豫不定,实则难以让人信服。」 赵晋不知皇上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他也不敢妄加揣测。 「前些日子正在御花园看到小十七和和静大吵大闹,突然觉得这几个公主都长大了,朕虽然心有不忍,可也不得不打着他们的主意来为我为我的统一大业谋生。」 皇上叹了一口气装作很难过的样子。 天下伊始,各国各代的君王又有几个人是真心实意的,说是为皇家开枝散业不过就是满足自己三妃二十六院的私欲罢了。 而历代皇子们为了这个皇位生与死,公主们则被当成政治的工具随意丢在一旁,唯一能陪在身边的也只有那十里红妆的嫁妆。 可是世间规律不得违,纵然看着心有不舍,可也只能匆匆而过。 「父皇多虑了,父皇为了这江山社稷,也为了天下的百姓倾尽一生的祈愿,我等能成为皇家子孙也是祖宗庇佑罢了,为了赵国的江山牺牲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执政当权者最爱听的便是这一番话,这样他就能有恃无恐的行使自己的权利。 「朕想着,和静素日以来就在贵妃的身边长大,品性虽然有些张扬跋扈,和打内里也是一个好姑娘,不如将他嫁给魏武,我们皇室一下子添了两门喜事,大家都可高兴高兴。」 赵晋暗自伤神,原来贵妃打的是这个主意,当初代王跟自己争夺太子之位时失利便在贵妃的教唆下远走代国之地,而今他是要找自己寻仇吗。. 他知道皇上也在观察着自己的神色,所以现在无论心里面有多着急也不能表现出分毫。 「父皇说的是,我这两个妹妹各有各的风采,若是能为他们觅得一个好夫婿我也是高兴的,只不过这个魏武性情颇为耿直,若是他真的敢于为抗皇命,我们又该怎么办?」 皇上眨了眨眼睛,「这就是我跟你说这件事情的目的了,听闻他很是羡慕你,那朕就将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办,想来太子是一定有办法的。」 赵晋皱起了眉头。 第六百一十一章 明查暗访 原来皇上已经想好了,专门就等着他钻进圈套。 如果这件事情没有做好的话,那么自己将会得罪两方的人,真是伤脑。 早知道贵妃的枕边风吹的这么有用,不如当时直接铲除她的好。 赵晋只能顺从的答应了。 朱大人一行人整整走了半个多月才来到岭南。 这个时候,赵忠儒等人的水坝也修建的差不多了。 朱大人一路调查民情,明查暗访,百姓们虽然遭受了水患,今年粮食颗粒无收却还有吃的东西,一派安居乐道的景象。 难不成是太子殿下的信息有误,还是这个只不过是做给自己看的。 朱大人从未得到过重用,而今头一次代表太子殿下南下自然做什么事情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他看到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从他的面前走过,虽然已经垂暮但也并没有遭受什么过多的苦难。 「老先生请留步,我的是代表朝天来南下巡查的。」 老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眼神里的警惕丝毫不减半分。 「老先生,我等对你并没有什么恶意,真是想知道这里的百姓过的可好,救济粮可是够用?」 老者慌慌张张的说,「够用够用,我们这些百姓也不吃什么大鱼大肉,但也足可果腹。」 朱大人不解,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你们这里遭受了水患呀,而且粮食颗粒无收,其余的粮食有一多半还要上交国家,哪里来的余粮。 老者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官爷,我只是一个庶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关于还是问其他人吧。」 说完这话他就急急忙忙的走了,连自己手上木头做成的拐杖也不要了。 朱大人看到这一幕,心里面的怀疑就更加多了。 他命人拿着老者的拐杖跟着他进了一旁的救济营。 实在是令他摸不着头脑,面前的百姓没有一个饿着肚子,他们门口帐子里都是满满的粮食和白面馒头。 若是这些东西放在京城也算得上富足的生活了,为什么他们每个人都是愁眉苦脸的。 刚好有一个小孩子朝自己跑过来,他的蹴鞠球滚到了自己的脚下。 那个小孩儿怯生生的。 朱大人把他带的桂花糕给了小孩儿几块,随后蹲下来问话。 「你每天能吃饱吗?」 小孩子点了点头,他胖乎乎的小脸上满是泥土。 朱大人又问,「你害怕我们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突然又笑嘻嘻的说,「州县之官念苍生,天地华宇谷物丰。」 「你可是念过什么书。」 小孩子摇了摇头,「阿爹阿娘教我见了官员就这么说,要不然他们会把我抓住丢进河里的。」 周大人站起身来仰头望着天空,难不成来这里的时候赵晋对自己说一定不能被表面现象迷惑了,要明察暗访知道到百姓的疾苦。 旁边一个父母慌忙的跑过来跪在了的朱人的前前。 「大人恕罪,是我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小孩子。」 「不妨事,本关现在想问你一些事。」 女子身着粗布大衣,虽然外边儿还是很新的,可她内襟的衣袖早已磨得破损。 「朝廷很是担心你们,这段时间你等过的可好。」 女子低眉顺眼的说,「甚好,官家对我们当亲生儿女一样,米面之足。」 「那这里的州县长官可有苛待你们,可有苛捐杂税之事。」 说到这里,眼前那个女子眼神躲闪着,可还是笑了笑说,「并无此事。」 朱大人 早已看出了端倪,他怒喝一声。 「大胆,本官是朝廷派来的,你们竟敢不说实话当心判你们连坐之罪。」 女子被吓得跪在地上不住的叩头。 「官爷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朱大人拿出自己朝廷的令牌说,「我不妨都告诉你,朝廷已从案中得知水患一事背后还有其他的隐情,故而派我来明察暗访这一件事,朝廷如此担忧百姓,如果你们不把实话说出来,那这些作女干犯科之人就永远不会有落案归狱的一天。」 听了这些话,那个女子倒在地上呜呜大哭。 「官爷有所不知,虽然我们这里地处岭南是最富庶的地方,可是我们百姓活的可真是生不如死呀。」 「本官就在这里给你做主,你慢慢说。」朱大人早已被气到了极点,在他的心里人民之安大过于做官之乐。 「自从这个州县长官新上任以后,我等的粮税就变成了八十担,而且还把我们的土地都抢走了,每年产下来七十担不足呀。」 朱大人眼角含着泪水,原来这世上不只有他一个委屈人,这里还有很多人都食不果腹。 「这种情况有多长时间的,你们是靠吃什么为生的?」 女子抹泪说,「已经两年有余了,平日里就靠打一些野味,或是野菜为生。」. 朱大人了然,「那又是谁教你们这么说的,是因为知道朝廷有人要来,他们故意这样子欲盖弥彰吧。」 女子点了点头。 「大人可否听说岭南吴家,岭南有一半的钱财都进了他们家,这话真是他们让我们说的,如果不按他们说的去做,那他们就要把我的两个小孩扔到河里。」 朱大人是听说过这个岭南吴家的,确实是富可敌国,如果任由此人在这里兴风作浪,那朝廷便无一日安宁可享。 朱大人把女子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安顿他说,「既然朝廷知道了此事就一定不会放置不管,今日我来这里就是专门收服他们这些恶霸的,你已经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那么就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不要张扬。」 女子感恩戴德。 沿路走过了这些救急营,前边就有两条分叉道,道路口还站着侍卫。 而这些人竟然连朝廷的人都敢拦,想来他们不知道这是朝廷派来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有没有过路牌。」 朱大人笑了笑说,「各位官爷好,我是一路而来的生意人,想要进岭南去贩卖果子。」 那个人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说你们是贩卖果子的,那为何没有果子。」 第六百一十二章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朱大人拧着眉头,耐着性子说,「我说是贩卖果子,难道不能去城里先买上再卖吗?」 这些是没看到他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普通的百姓,于是也就没有过多为难他,就放他进去了。 城里到是比较繁华,这里的百姓相对于农庄的百姓过的要幸福很多了。 他们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等着和赵忠儒见面。 魏武正坐着不知道鼓捣一些什么东西,赵晋就从门外进来了。 魏武看了赵晋也继续干自己手头上的活。 赵晋也不客气,自己给自己倒了茶细细品着。 以前都是魏武满朝堂地追着赵晋跑,现在终于轮到他来主动找自己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可还是想要一雪前耻。 他们个人坐在案前各干各的事情,互不耽误。 来贴茶加水的下人们看到这一幕,心里面都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最终魏武忍不住了,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何有这么好的耐心,自己简直甘拜下分。 「太子殿下往常都是不愿搭理我,您一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来我这寒舍有什么要属下去做的。」 赵晋一直以来都把魏武当成一个小孩子看,所以他能说出这样女儿家的话也是应当的。 「孤今日找你来确乎有事,不过看你雕刻的如此认真,也就不想打扰了你。」 魏武放下自己手中的木头和铁锥,高高的昂起头颅坐在赵晋对面。 赵晋笑了笑说,「想来你是有了心上人了,不然也不会雕刻这圣物。」 魏武神色有些不自然,脸颊两处就有了红晕。 「你一向都是一本正经的,我只以为你每日都将一颗心扑在朝政大事上,不成想你竟然也知道这种东西。」 赵晋淡淡一笑,「孤何止是知道,我也同你一样雕刻过这样的圣物给我的妻子。」 魏武听他说了这一番话,倒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奇怪了。 「你们赵国真是奇怪,哥要表达一个男子对女子的爱慕之意既不是千里银钱,也不是田庄铺面,而是雕刻这样一个小玩意儿,真是有意思。」 赵晋看他这不学无术的样子就知道他不知道这个圣物的由来。 魏武敏锐的抓住了赵晋眼底的那一抹情绪,是一种无可奈何以及鄙视。 「你为何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我们魏国的东西你就都知道吗,我父亲说的没错,你们赵国人就是喜欢看别人出丑。」 赵晋被人拆穿了也不尴尬,他指点魏武的圣物有雕刻的不对的地方,包括一些细致末节都注意到了。 这般娴熟的模样到像是一个雕刻工匠一样,魏武心里面倒是有一个主意,若那一天赵国亡了,他可以在自己府上做雕刻工。 亏得赵晋不知道他是如此想的,不然定会拿自己的佩剑刺死他。 突然一下子,魏武不小心用铁锥刺破了自己的手,鲜血直往外流。 赵晋招呼着太医,可魏武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继续雕刻起来。 「你怕是忘了我是一个武将吧,多少次死里求生都过来了,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赵晋的目光被他的手吸引过去了,新伤加旧伤叠加在一起,倒像是铁匠工一样。 「你们魏国的金疮药呢,为何不随身携带着。」 魏武诧异,他竟然连金疮药都知道。 赵晋暗暗自信,看来这一局他又赢了。 「自然是送给我那心上人了,哼,她在你们照顾过的可是不好。」 赵晋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了,按他如此说来,他喜欢的姑娘难不成是平 民百姓家的吗? 看这个样子他也不打算告诉自己,而且就算跟自己说了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我今日是奉父皇的命令来见你。」 魏武抬起自己的眼皮瞟了他一眼,「难不成要给我赐婚吗。」 赵晋抿了一口茶,这里的茶实则与东宫的不能比。 魏武见他不说话,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谁?」 赵晋还没来得及开口,魏武就急迫的出声低吼,「她是何人?」 「敬贵妃的女儿和静公主。」 魏武一下子瘫软的坐在那儿,那雕刻了一半儿的圣物沾满他手上的鲜血掉了下去。 没过多长时间,他挣扎的站起来就往外走。 「我要去找皇上,别拦我,我要去找皇上。」 赵晋低沉和煦地说,「世家大族的婚事向来如此,就算你回到魏国,你的父母愿意让你娶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儿为妻吗。」 魏武转身冲着他怒吼,「她不是平民百姓,他是你们大招国的十七公主。」 这下子,赵晋也愣在了原地。 「进宫这些日子你并没有同后宫女眷有过来往,只有小十七和和静争吵你是在场的。」 他说着突然就想到了那晚醉酒从东宫里出去,本来是想着要捉弄他一下,这桃花酒的后劲是极大的,十步开外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赵晋拽着他的衣领怒吼着问,「难不成是那日夜里,你究竟做了什么。」 魏武泄气一般说到,「我什么都没做,她在我心里就像一朵兰花般纯洁,我怎舍得迫害她。」 随后,魏武抓着赵晋言语恳切祈求般说,「反正都是你们赵国的公主,其实娶谁都一样,我想娶玉容公主。」 魏晋放开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你可知敬贵妃的身后是整个代国,他的母家是韩国重臣,你来到赵国究竟有什么目的难道你的***一点儿都没有跟你提起过吗?」 魏武不甘心,「我区区一个大将军需要依靠取一个女子来巩固权力吗,这都是那些懦夫所做的,我现在就去回绝了皇上。」 赵晋将他拽了回来一把甩在了榻上。 「你可知小十七在宫里的处境多么艰难,你这样是会毁了她的。」 赵晋又何尝不知道他现在的痛苦,曾经的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可一个男人终究不能为这些儿女情长所困。 赵晋从小就知道,鱼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自古皆然,想要江山就要有舍弃美人的准备。 第六百一十三章 私定终身 魏武并不是一个只会留连于花街柳巷的男子,他重情重义,勤奋刻苦,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大业。 自然而然,他虽心中仰慕小十七,万不得已之际只能割舍了。 第二日朝堂之上,众大臣启奏完朝政之事后,皇上就提起了赐婚一事。 两个公主今日也都来了朝堂之上,魏武看着一旁端庄娴静的玉容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玉容被他盯的不好意思了,遂一直低着头。 而和静公主衣着华丽的站在一旁,她看到魏武正看向自己这边就更加傲然了。 自己从小便金尊玉贵,国色天香,而母家又是韩国大官,这天下的男人谁能不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魏将军年纪轻轻便履历战功,乃魏国的一员大将,我赵国素来与魏国交好,联姻也是历朝历代都有的,故朕今日就做这个主,将朕和贵妃最疼爱的和静公主嫁给你,可好。” 玉容听了身子晃晃悠悠的,若不是旁边的侍女扶着她,怕是早已跌倒在这朝堂之上了。 她一向在宫里都抬不起头来,不管到哪里都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今日是头一次当着众多朝臣的面高高昂起自己的头问她,“魏将军,你意下如何?” 她的泪水控制不住的从两侧脸颊上流下,想要擦掉可是越来越多,朝堂之臣看了就都议论纷纷。 皇上皱起眉头说,“十七,你平日以来都是众规矩的,今天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子怎么能如此失礼。” 魏武看了玉容一眼就不敢再看第二眼了。 他也怕自己控制不住,更怕玉容因此出了乱子惹的皇上不高兴随后处罚她。 于是立刻跪地谢恩,“和静公主端庄贤惠,倾国倾城,赵王能将公主许配给我,那是我的荣幸。” 和静看了一眼旁边的玉容,走上前去和魏武一同谢恩。 皇上哈哈大笑,“既是如此,朕还想要喜上加喜。” 今日两个公主都在这里,大家也都猜到了。 “朕将十七公主许配给藩国二王子赵忠晟,玉容素日以来过的清苦,想来往后必定会用心服侍夫君。” 听了这个话,他们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皇上威严调笑地语气中带着胁迫,“怎么,高兴傻了吗,竟然不知道谢恩了。” 赵忠晟这才反应了过来,他害怕极了,当即就学着魏武的样子跪地谢恩。 可等了久,玉容都站在一旁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还是侍女把她扶过去的。 不知为何,泪水就是抑制不住的流出来。 他明明看到皇上这个时候已经很不高兴了,于是笑着说,“想来十七公主也同我们一样高兴,都顾不得说话了。” 他虽然是在缓和气氛,但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哪个人会高兴的哭成这样。 皇上不想在朝廷之上发怒,于是就甩手离开了。 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魏武就是有心想要上去把他扶起来,也不能这么做。 最后只能咬了咬牙,狠心转头出去了。 侍女心疼的看着玉荣说,“公主,我们先起来回去吧,这里有这么多大臣,我们已经坏了规矩了。” 玉容讽刺的笑了笑说,“规矩,规矩时时刻刻都让我心如死灰,为何我不是平民百姓家的一个女儿,为何全天下的人都要这么对待我。” 贵妃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立刻就来玉容的宫殿找她。 “怎么,看到本宫都不懂得行礼了吗,还是你跟你的庶人母亲是一样不懂规矩。” 玉容跪在他面前抬起头来直挺挺的看着她的眼睛说,“我母亲早已仙逝了,请贵妃留些口德。” 贵妃怒目圆睁,大发雷霆。 “翠竹,给我掌嘴,本宫今日就来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贱蹄子。” 侍女提醒他,“贵妃娘娘,再过不就两个公主就要出嫁了,如果这个时候把脸打肿了那就不好看了。” 贵妃讽刺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就去院子里跪着吧,跪不够三天不能起来。” 回宫的路上,侍女悄悄提醒她,“贵妃今日不该这么冲动的,不管怎么说两个公主马上都要出嫁了,往后也不会再看到她,娘娘好歹留下自己善良贤德的名声。” 贵妃娘娘挑了挑眉头,不满意的说,“难道我现在就有了恶毒的名声。” 侍女忙说,“当然不是,奴婢只是觉得娘娘这个时候应该施恩于十七公主,日后也有用得到的时候。” 贵妃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颇为烦躁。 “本宫又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只是你今日不知道她在朝堂之上一副小门小户的做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和静抢了她的夫君,正好借此时机敲打敲打她,不要生出那一番坏心思。” 侍女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奴婢倒是听了一些传言,说是十七公主夜间和魏将军私会。” 贵妃瞪大的眼睛问,“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如今下人们之间都在传,而且未将军在青天白日里就溜进十七公主的寝宫里,两个人拉拉扯扯,你侬我侬,也不知道干了一些什么。” 贵妃怒火中烧,怪不得那一日和静同玉容在御花园争吵,他那么帮着玉荣。 原来两个人私下早已经暗结珠胎,私定终身了。 真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子,跟她的母亲一个样子。 说罢,她立刻就来到了皇上的寝宫。 一进门便跪在殿前大哭,“皇上要给和静做主呀,这话要是传出去让他如何做人,陈前十月怀胎,好不容易过了一遭鬼门关才将她生下来的。” 皇上最讨厌女人哭哭啼啼了,他皱着眉头说,“让和静同魏将军联姻这不是你的主意吗,现在怎么又大闹哭喊?” 贵妃添油加醋的说,“现在宫里人人都说十七公主和魏将军二人早已行了闺阁之礼,这岂不是辱没了和静。” 皇上难以置信的拍案而起。 “是否真的有此事,你们可有什么证据。” 翠竹立刻帮腔道,“皇上可将十七公主的侍女们都找过来细细严刑拷打。” 新 第六百一十四章 所爱之人 福康急冲冲的跑到赵晋面前说,「太子殿下,宫里出大事儿了,玉容公主被皇上叫到了御前。」 赵晋虽然很同情自己的十七妹,但长时间的官场生涯让他知道了不该多管闲事,所以也就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 「这有什么好新奇的,想来也因为是今日朝堂之上小十七丢了礼数,父皇再把他叫过去规劝的。」 福康着急的说,「不是不是,敬贵妃告发了十七公主与魏将军有染,现在整个宫里都闹翻天了。」 赵晋也着实的心惊肉跳,此话都能被传出去,以后让玉容还怎么做人。 可是这福康的反应也太反常了吧,这比他的亲妹子出了事儿都要着急。 「你急什么?」 福康苦着一张脸说,「太子殿下有所不知,从前那段时间你被人诬陷的时候我入了大狱,就是玉容公主去和杖责之人说情,要不然我就被打死了。」 赵晋本来是不想多管闲事的,但是玉容曾经在自己最为难的时候也帮助了自己,他就起身去太极殿了。 「十七,你可承认他们嘴里所说的这些事。」 皇上语气平缓的说,并不知道他这个时候究竟心情好坏。 玉容反问,「那父皇相信他们说的这些话吗?」 皇上震怒,将按前的奏折和书本一起摔落到的地上。 「你这个混账东西,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看来真是纵容你了。」 玉容一直以来受惯了委屈,他从不会去为自己争辩和求礼,而魏武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讽刺的笑了笑说,「父皇说纵容我,不知你哪里纵容我了,是我母亲到时都没得到封号,还是随随便便一个下人都能随意欺辱我。」 皇上最不愿提起这些陈年往事了,他知道自己对不住他们母女二人,可打心底还是厌恶的。 贵妃看到皇上这个样子立刻前来打圆场。 「皇上您先消消气,十七公主她是个小孩子,有什么话慢慢说就好了。」 玉容立刻将矛头对准了她,「贵妃诬陷我的母亲爬上了父皇的龙床,可这件事究竟是被陷害还是故意的,贵妃想必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敬贵妃一时心虚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皇上听了她这样无理的话之后更加生气了。 「你跟你的母亲一样低贱,如若你今日不能证明清白,朕一定令人打死你。」 「父皇,孩儿应当如何证明清白,是否跳进那井水之中才能洗刷我的冤情。」 是的,玉容的母亲就是被人诬陷,而后一病不起,最后为了不连累自己就投井自杀了。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戳着皇上的心窝子。 贵妃也很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和魏将军有了肌肤之亲,就提出一个法子。 「皇上,臣妾倒是有一个现成的法子,验身便可证明十七公主的清白。」 一旁的嬷嬷跪在地上祈求皇帝,「皇上,此法不可用呀,十七公主身子娇贵,如此一来,不是折辱了她的名节吗。」 正当几个人争执不休的时候,赵晋来了。 「父皇,儿臣有几句体己话想要跟你说,请皇上屏退左右。」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了,赵晋还将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 「父皇,玉容同魏将军却是有情,可他们之间并非宫里人人传的那般污秽不堪,魏将军之前所说的那个心上人正是玉容,如此一来的话,是我们拆散了他们。」 皇上转着自己的念珠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之间真的没有私情?」 「儿臣了解魏将军这个人,他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君子,我们现在当前要紧的是不能把事情闹大,否则他会来将玉荣带走的。」 皇上无奈地笑了笑。 「此等小儿真是年纪轻轻,不知死活,这样吧,这件事情真就不追究了,把知情人杖责,堵住那些宫女太监的嘴,此事就过去吧。」 赵晋笑着说,「父皇明察秋毫,我赵国必定会征伐四方,大获全胜。」 赵晋刚回到自己的宫里,魏武就提着剑而来了。 他醉凶凶的拎着一个酒壶一边喝一边走。 连路都走不稳了还要跟他比试。 赵晋推开他直接坐在了案上处理自己的公务。 魏武一个人在那里骂骂咧咧。 「赵晋,枉我之前还那么敬佩你是一个英雄好汉,不曾想你只是一个喜欢背后下黑手的小人。」 赵晋喜欢安静的处理公务,他挖了挖自己的耳朵不耐烦的对下人说,「把魏将军扶下去休息。」 魏武挣脱了下人的拉扯,大骂道,「赵晋,你真不是人,是你向皇上提起要将玉容赐给那个赵忠晟的。」 听闻此言,赵晋挥了挥手让下人们全都退出去。 「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我父皇身边还有你的女干细。」 魏武此刻喝的不省人事,只是想把自己心中的郁结之气全部发泄出来,根本没想到竟然把这么大的秘密都给说出了。 「我如若没有女干细,不知道你在我背后干了次的肮脏的事情。」 「那个女干细是谁。」 好在魏武只是喝醉了,而不是傻了。 「你不要想套我的话,我问你为什么要提议把玉容许配给赵忠晟。」 「因为你当初并没有告诉我你的心上人就是玉容。」 魏武哈哈大笑,「你这个伪君子,他也是你的妹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害她。」 赵晋不耐烦的说,「我没有害她,你可知他在这宫里过的有多不容易,把她嫁到京城里,而不是出去和亲那已经是至高无上的荣幸了。」. 随后他又黯然说,「你可知出去和亲的公主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吗?」 魏武跌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可他是我心仪的姑娘呀,我不想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过完余生,我所爱之人只有玉容。」 赵晋坦言,「九五之尊所说出的话就是律令,就算现在父皇知道了,他也没有办法朝令夕改,你们二人就这样错过了,玉容有了自己的公主府也过得不错。」 第六百一十五章 书以明志 赵忠晟走来走去也想不通皇上为何这样做。 难不成是要留下自己在这里当质子吗,还是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可是自己什么都还没有做。 召令以下,绝对没有收回的可能,难不成自己只能往后都住在这京城之中了吗。 而作为公主的驸马是不可以参与国家大事的,那自己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可魏将军就不一样了,公主是嫁入她魏府的,他自可继续当自己的将军征战一方。 想到这里,他就更加讨厌自己的未来妻子了。 听闻十七公主从小便没了母亲,皇上也不疼爱他,他的母家也毫无背景可言,一点儿都帮不上自己。 而和静公主母族权大势大,日后必定能帮助夫家。 这皇上实则是过分了,难不成就因为自己是藩国的王子所以就要遭此对待吗? 想到这里,他的反叛之心犹如熊熊大火一般,怎么都压制不住。 赵忠儒已经来了岭南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了,这天,他同将士们同吃同睡也算是赢得了民心。 现在他倒像是这州县长官一般。 今日得到了信件,说是太子殿下派了官员来这里同他一起收服这岭南恶霸,也看着时间就要到了,得想个办法怎么能脱身出去是。 水坝已经修了大概,只剩一些还没有完成,再用这个幌子已经不切实际了。 他急得团团转,突然想到自己可以借口出去看学堂办的怎么样。 这个时候,州县长官走过来了。 赵忠儒拿腔拿调的说,「来这里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每天同将士们一起修水坝,今日本官想出去看看这城里的学堂怎么样。」 州县长官咕噜咕噜的转着自己的眼睛,这里的情况赵忠儒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就是不清楚他是否知道自己的那些勾当。 于是每一日都将赵忠儒看的严严实实的,生怕他一有机会就回去告自己的状。 州县长官讨好着说,「这岭南的学堂自然比不上京城里的,赵忠儒想知道什么,不如派人去查看了告诉你。」 赵忠儒怒斥他,「人人都说父母官最是体察名议,难不成体察民意是用眼睛看,耳朵听的吗。」 州县长官一副无辜的样子,难不成要怎么样。 「本大人在京城中就是教学的,今日来这里查看一番还碍着你的事儿了。」 州县长官低眉顺眼的说,「下官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了,那下官就陪着大人一同去吧。」 赵忠儒转头朝着他怒吼说,「当时水患如此重,你都不懂得去去看一看百姓,现在本官一你就急着去邀功,如若不然,我这个位置让给你来坐。」 州县长官笑了笑说,「下关不敢,那下官就祝大人一帆风顺。」 赵忠儒一边走一边说,「真是的,岭南之地如此富庶,这么多官员竟然连一个水坝都挖不出来,还得本官亲自来督促,真是没用。」 等他一走,州县长官就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他大咧咧的坐在官位上一把扯掉了自己的头上的官帽。 国家为什么派了一个废话如此多的人来这里,这两个多月以来真是不胜其烦。 旁边的一个小官说,「该说不说,他的水坝确实是修的很好,这样一来可以很大程度的减少受灾民众的财产损失和粮食死亡。」 州县长官恶狠狠的盯着他看了一眼,说,「如若不然你去他的手底下当差吧,我这里庙小,是容不下你了。」 小官笑嘻嘻的说,「不敢不敢,他修下大坝还不是替我们做了嫁衣,这里的油水他又见不着一分一毫。」 州县长官一想确实是这样的,岭南之地粮产丰足,可这水患灾害实则是让人头疼。 几乎上每三年都要发生一次大型的水灾,本来好好的粮食就这样白白的被水给冲没了,农民过的不好,他们这些官员自然就没有油水可吃。 现在只想着赶快让碍眼的赵忠儒离开他们这里。 一个小官给他出主意,「大人,在赵忠儒走之前,你一定要让他成为我们的人,否则他回去是会给我们告状的。」 这正是州县长官最担心的地方,这次水患灾害这么严重,而自己事实上没有出过任何力。 更何况当官的都是无力不起早,他之所以每天那么卖力的同教师们一起挖水吧,不就是为了回朝廷卖弄自己的功绩吗。.. 更何况看他这个样子,回去邀功的时候还顺便要踩自己一脚是很有可能的,那这样一来,自己的乌纱帽就不保了。 朱大人知道自己的身后有人跟着,所以他从出来以后就直接奔着学堂而去。 实则这里的学堂不管哪一间都要比自己在京城时候的私塾学堂要好。 师傅坐在学案前摇着羽扇,年龄尚小的儿童在下边摇头晃脑的背诵文章,甚至有些顽劣的孩童斗蛐蛐。 他转身离开了,而后又去了一家,这里的学生们马上就要进京赶考,倒是一个个一个气宇轩昂,颇有成才成器之相。 朱大人看了这一番情景满意的笑了。 天下儿童皆可入学这不正是自己的一番期待吗。 可哪个地方都一样,那些疾苦,人家连饭都吃不起了,又哪来的钱送孩童去上学呢。 转念之间,他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这一次自己来这里这么长时间,知道州县政府那里还有许多扣下来的银钱,就这些银钱足足够办起十个学堂了。 手下提醒他,「朱大人,难不成我们现在不在客栈等着王世子来吗?」 「青天白日的,想来那帮人也不会轻易把他放出来,想来等晚上人烟稀少的时候,他可以出来了。」 听着朗朗的读书声,朱大人倒是想念自己在京城中的那帮学生了,唯有在自己当老师的时候才可以体会到尊重。 这些学生都是抱着为官做宰之心来的,其中也不缺乏一些是为了天下苍生而读书的。 无论如何,书以明志,若人人都能读书,那么赵国想来以后也要是天下无敌的。 第六百一十六章 童子进学堂 一童子蹲在墙角呜呜哭。 朱大人上前询问,“你为何不去做学问,反而在这里哭。” 童子将自己的布包翻出来给他看,破旧不堪的布包里有一本同样破旧的书。 “吴明打我,不让我进学堂。” 朱大人诧异,“太过分了,同为学子为何不让你进学堂。” 童子呜咽,“因为我爹爹阿娘没有将全部粮食交上去,所以他就不让我们住自己的家不让我上学堂。” 朱大人了然,“你说的这个吴明他的爹爹正是岭南乡绅吴启东。” 童子点了点头说是的。 随后,朱大人带着他进了学堂,师尊看到了生气地说,“张进,为师不是告诉你今天不要来上学了吗,你为何还要来,而且带着一个外人。” 朱大人一直以来正义言辞,不怕强权。 “如若这天地间连师尊都要嫌弃童子的出身,那寒门学子还有什么出头之日,朝廷少了多少重要的官员,就是因为你们空尤其表的学究。” 有人竟然当着这么多学子的面说自己的不是,学究很是没面子。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进学堂,难道连学堂秩序规矩都不懂了吗?” “老夫也是一学究,可我行的正坐的端,行走于天地皆坦坦荡荡,从不怕其他人进我的学堂,我门徒天下,就连进朝廷做官的也不计其数,你不会一个腹有点墨的小学究竟敢来这里教训我。” 学究听了之后觉得自己有点亏。 “这位同窗,若是有什么想同我说的待我下了学堂再说,学子们还都有课业要上。” 朱大人无奈地挥了挥手说,“罢了罢了,这个天下的忠贞之士也不过就是那些,这位学子你为何不让他进学堂。” 学究颇为骄傲地向后拱了拱手说,“起非是老夫不让他进学堂,实则这一家人狡诈不堪,不配进入学堂重地。” 如若一个平民家庭拿不出足够的粮食上交就成为狡诈不堪了,那又该如何才能让他们这些乡绅满意呢。 朱大人生气地说,“老夫今日就让他在这里读书了,他们家欠学堂欠乡绅多少钱老夫来出。” 此言一出,学究立刻瞪大了眼睛,难不成眼前这意味着也是一个好心的乡绅。 他连忙用手比了一个五,既是五块铜钱又有什么难处。 赵忠儒站在一旁大声说,“好。” 我赵国就是缺少你这样的人,若人人都像你一样,那赵国必定统一四方,天下无敌。 朱大人听到有人同意自己的做法,深深觉得心里面有了一丝安慰。 他们二人走到外边看着这满街的门庭若市,人声鼎沸,倒是一片祥和安乐之景,可事实上还有多少百姓生活才背地阴暗里,这些都不得而知了。 “众人皆醉我独醒恐怕说的都是兄台呢。” 赵忠儒赞叹朱大人说。 朱大人叹了一口气,“何来这样一说,我本就是一名学究,寒门学子苦读十年不就是为了那一朝天下成龙吗,老夫只是不理解为何人情如此淡薄。” 赵忠儒笑了笑说,“人行走于这世上,不外乎就是礼义廉耻了,可偏偏有人为了那一几私利而去肆无忌惮的伤害其它人。” 朱大人了然,“看兄台这个样子,也是一个饱读诗书的有识之士了。” 赵忠儒拱了拱手说,“不敢当,不过是略使得一些皮毛而已,比起这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们可差的远了。” “看兄台这样子今日是第一次来的岭南?” 朱大人点了点头,“老夫近日来岭南有要事,不曾想竟然遇到了这种事情。” “对了,我来的时候一直听说那个吴进的乡绅,此人在当地的权势非常大吗,为何人人见了他就像见了活阎王一样。” 赵忠儒一说到设立就头疼,就是因为这些人他到现在才没得离开。 “是啊,此人富可敌国,在岭南这里可谓是横行霸道,一家独大。幸亏他只是一个商人,如若他为官从政,那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要死在他的手里了。” 朱大人惊呼,“难不成就这样任由它的发展吗,没有人出来打压他,我超这些年历来打压世族,优待寒族,他怎么敢如此张扬。” 天高皇帝远,真龙也压不住地头蛇,只要他在岭南的事势力足够大,他就不会被发现。 “他与岭南州县长官早已经暗中苟合,串通一气了,这样一来他有才她有权,才能保障了他们终身的荣华富贵。” 朱大人转念一想,其他人一提到这一家人都唯恐避之不及,这个人为什么能够从容的说出来难道不怕被别人听到举报他吗。 “兄台跟我说这些,难道不怕我去邀功反语?” 赵忠儒哈哈哈大笑。 “我赵忠儒一生坦坦荡荡,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说也是别人伤害了我我才能会反击的,此等肮脏之人我是看也不想看到的。” 朱大人突然之间停住了,看着他的样子哈哈大笑。 “兄台刚刚说你就是赵忠儒。” 赵忠儒以为自己的治理水患功绩已经为岭南人们所熟知,这个人正是闻名而来的其中一人。 他高高的挺起胸脯,目光坚定的说,“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赵忠儒。” 朱大人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我是朱大人,是太子殿下派过来帮你的,总以为你不敢青天白日的出来,还想着今日夜里好好同你攀谈一番。” 赵忠儒脸色上有了一丝尴尬的神色,原来此人正是太子殿下派来接应自己的。 “哎,出来是出来了,可是身后还跟着那些刷不掉的泥腿子,真是让人伤神。” 他们二人七拐八拐,再加上朱大人出来的时候也带了一些手下,就这样,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把州县长官派过来的那些人都给甩掉了。 坐在厢房里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是既惊喜又感动。 这个时候来这里不亚于孤深入虎穴,赵忠儒早已被那些人连日以来的算计弄得没有一点抵抗之力了。 新 第六百一十七章 反叛之心 朱大人给他倒了一杯茶说,“听闻世子这几日实则劳神,此等官员皆是虎狼之人,没有半分人性,我等要一切小心才好。” 赵忠儒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他们的把柄我大大小小都抓住了,就等着你来这里了,不过这些人很是狡猾,上奏的奏折做的干净利索,如若我不是来到了这里看到这个一番景象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朱大人摸着自己的胡须思索着说,“即使如此,我是带的太子殿下的召令而来,一旦有确切的证据即刻把他们就地斩杀,也可替那些无辜的百姓出口恶气。” 皇宫里。 在这深宫大院之中,除了满满的算计就是漫漫长夜的孤寂,玉容不知道太子殿下跟皇帝说了什么,皇上上竟然不追究此事。 可是她知道,如果一旦有一丁点儿破绽那么皇上一定会手下豪不留情的斩杀自己。 他的膝盖上满是淤青哪像一个富国的公主,恐怕就是连一个正经的女官地位都不如。 玉容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袖,为何身边的人都要如此对待自己。 如果不是钟情于自己为何又要帮助自己,为何偏要说那种话让自己一厢情愿,可自己现在就是整个皇宫里的跳梁小丑。 她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要在这里以泪洗面,而他们就能坐享渔翁。 赵忠晟听了侍卫跟自己说的话,他狠狠地锤了陈面前的桌子。 这皇帝老儿一家人也太欺负人,把一个残花败柳的公主赐给自己,这是非要让自己成为这天下的笑柄吗? 而自己也已经给父亲家书一份,父亲同自己说,赵忠儒并没有回到藩国去,那他究竟被太子殿下派去了什么地方。 难不成一直就在东宫里藏着吗,还是他们二人直接又在密谋着一些什么。 他的心里早已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可是现在身在赵国皇宫之中还不能表现出分毫。 赵忠晟气急了。 将面前这一桌子的美酒佳肴齐齐扫落在地。 面子上的功夫到时做足了,说让自己一定要在皇宫好好的待一段时间,不过也就是拿这些喂猪的东西来喂自己。 而今还要替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做接盘侠,如果是自己没有反叛之心那就对不起自己这满心功名了。 “汉卿,我今日就要同皇帝老儿去好好的理论一番,这十七公主原本就是同魏武情投意合的,那为何还要把此人许配给我。” 侍卫忙拉住他说,“二王子行事不可如此冲动,这段日子明眼人都能知道他在打压您,无外乎就是想揪住您一个错处,如果这个时候你自投罗网的话不就正中他们的下怀了吗。” 赵忠晟刚刚站起来,听了这些话又颓废的坐了下去。 “那要让本王如何,要让本文如何他们才能满意。” 侍卫眼神精明有光,他微微扯了扯唇角。 “替人他们想用这种打压傻子的方式打压二王子,那不如二王子就听了他们的话,好歹在他们面前装一番。” 然后让皇上他们知道,自己并没有任何反叛之心。 而且十七公主的丑是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可自己还是照样不会嫌弃她。 若是继续娶她为妻,那这样一来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忠心了,那皇帝还有什么顾虑的呢。 至于这十七公主,她以是残花败柳之身,此等货色许配给自己向来是要看自己出笑话的。 那这个笑话就让他们看去罢了,自己做一做表面功夫同十七公主相敬如宾。 等到自己哪一天反了的时候,就没有人再能管得了自己了。 赵忠晟这才把心里那一口恶气压下去了。 此时此刻他想要不顾一切就反了这些人,为的是自己那一身傲骨。 赵晋刚从太极殿那里出来,他皱着眉头想了想。 突然一下子就说,“这件事情有没有传到赵忠晟的耳朵里。” 福康摸着自己的头为难说,“此事奴才就不知道了,这十七公主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将来那赵忠晟不知道也难。” 赵晋语气生硬说,“此事是在太极宫里拷问的,按理说父皇那里的侍卫最适宜严格了怎么会将这件事传出去的。” 福康这个时候到会凸显自己的聪明了。 “殿下你想呀,不管十七公主有没有同魏武将军私相授受都已经被敬贵妃抓住了把柄,他现在一心想要坏了十七公主的名声,还管他在哪里审问的,虽然应当是大加宣肆了。” 赵晋越发觉得这福康精于后宫算计了,难不成在自己身边侍奉不好的缘故就是这了。 “说的在理,这敬贵妃近段时间越发心狠手辣了,随意处罚宫人也就算了,音敢把手伸到了公主那,若是再不给她一点教训,恐怕代国那个都要回京称帝了。” 下月初,各藩国国君就要回京参报藩国之事了,敬贵妃如此拔扈可否就是知道代王回来要生事非了。 此事应当早做打算,不然对手准备这般充分倒是显得孤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就在这个时候,赵行之从拐角处出来了,看样子是专门来这里等自己了。 自从赵晋登上储君之位后,赵行之见了赵晋一直都是恭敬有礼地。 “参见太了殿下。” 赵晋虽不想同他过多地接触,但也习惯人前礼让,人后争夺,还是能同他逢场作戏的。 “起来吧,你我兄弟间不必如此多礼,今日来找我想来也是有什么难办之事,不如去东宫吧。” 赵行之也不过多地客套,他开门见山说,“太子殿下可是听说了下月藩国国王回京。” 赵晋抿口茶,点了点头。 “自我朝开土以来,每年皆是如此,怎么,你觉得可有不妥。” 赵行之晦莫如深地笑了。 “此事倒不关臣弟,只是我担心太子殿下这边会有莫须的麻烦,所以今日才来提点一下。” “哦,既然皇弟如此牵念着孤,那孤要是不听就是不识好歹了。” 新 第六百一十八章 远攻近交 赵行之神色严肃的说,“下月代王要从封国回来,敬贵妃这些日子正在做着当皇太后的准备。” 赵晋倒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不过敬贵妃母子二人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要是他们不做一些什么的话那也就不正常。 赵晋虽然心里面已经开始盘算了,但是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可是知道一些什么?” “皇兄可曾听说过阿奇诺这个人。” 阿奇诺正是敬贵妃的亲弟弟,此人应该在韩国和赵国大战中已经丧命了,而今又重提这个人的名字究竟是为何。 “难不成他还活着。” 赵行之点了点头说,“他还活着,而且现在就在代国担任皇上的侍从官,说是侍从官,也不过是一个顶着名头的将军罢了。” 不曾想代王竟然有如此大的胆量敢私自在藩国地区藏一个罪犯,更何况这罪犯还是他母家的亲舅舅。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行之淡淡的笑了笑说,“曾经我跟皇兄争夺太子之位就没争过,如今不过是一个封地之王,若他也想来这京中分一碗羹,那恐怕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多谢你今日能把这样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否则我还真的遭埋伏了,对我有什么要求你就直接提吧。” 赵行之也就不再说那些虚伪客套的话了,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敬贵妃母子在朝廷中的根基已经深厚,这些日子以来代王点党羽不止压制我的人,而且还将他们陷害入狱,流放边地,我希望太子殿下能制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赵晋点了点头,“我倒是听说过这些事情,不过敬贵妃那帮人可不是好对付的,想要把他们那些人全部清除掉是需要费一番功夫的,待孤仔细思索一下,制定一般对策再说吧。” 赵行之得到他肯定的回答,也就放心了。 虽然自己跟自己这位皇兄素来就不对付,而那也仅仅是因为皇位之争。 如若他们之间没有这些权利纷争,只是普通百姓家寻常的子弟,想来他们之间也是很要好的兄弟。 本来想着借着敬贵妃母子之手重创赵晋,可是代国那是一整个封地。 虽然自己在那边有奸细,但代王并不是一个只会纵情享乐,不顾国家朝政的昏君。 相反,他非常能忍让,为了难保从自己在朝廷中的实力进而主动请求皇上分他去代国。 这样一来的话,他作为一个藩国君主想要继承皇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目标还是在这个皇位上边,那势必要反叛。 而奸细也并非是什么极其重要的人物,有很多事情也是不知道的,就比如他到底有没有暗中招兵买马都是说不清的。 更何况现在整个京城中的兵马几乎上都在赵晋的手中,如果他们二人一旦开战,那势必会两败俱伤。 这个时候自己是最有机会继承皇位,可无奈于自己手上没有任何兵马,就连曾经攒拼下的兵马也在上次元气大伤,这些都是需要时间去恢复的。 索性趁着这个机会让赵晋重力打压藩国那些有野心的人,这样一来,他们的权利也就分散开来,一下子也没有什么风险。 而自己在这个时候就要修身养息了,等待一个好时机在上位。 赵行之起身告退,临走的时候他反复斟酌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赵晋。 于是他又停下转头对着赵晋说,“太子殿下,我只知道阿奇诺是敬贵妃的亲弟弟,可究竟他们二人直接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也不便揣测。” 说完这话他就离开了,今天他说的这些话里面含有很大的信息量。 言外之意就是阿奇诺可能不是敬贵妃的弟弟,那他的身份究竟什么,为什么甘愿在背后扶持敬贵妃的儿子上位。 阿奇诺是韩国的一员大将,要不是因为自己险胜一招差点儿死在他的刀下。 福康警惕的说,“敬贵妃母子贼心不死谁都能看得出来,在他们下个月回国之初我们当然是有做准备的,可这二皇子究竟是什么用心?” 赵晋反问他,“你是觉得他有意引导我的这么做吗。” 福康点了点头。 “我们在京城中的兵马他们是不知情的,若是只有整个禁军也就罢了,那如若有其他的兵马正好次可以看清我们的底气。” 或者这只是一次试探,不论代王是否有异心,自己在京中的全部兵力一旦出动,其他人一定会有察觉。 如果到这个时候他在去皇上面前告一状,指控自己私藏兵马有逼宫之用意,那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院外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清幽雅致,梨花虽然早已落尽,可那股香味儿还是久久挥之不去。 纵然这般幽深和美的景象依然吹不散赵晋心中的那些烦躁。 皇帝现在身体抱恙,断断续续已经有两个多月,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那一定会引起大乱。 对于各方势力来说,现在出手都不会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所有人都在修身养性,都在等着背水一战。 赵晋有一种感觉,下个月纵然风声鹤唳,危险四伏,可终究都会成为过往云烟。 而真正清盘的时候还在不久的将来,这日子也近了。 福康给赵晋倒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面前,“太子殿下,我们究竟应不应该相信他。” 赵晋决定背水一战。 “他说的话也未尝不可信,只是他当然有自己的意图了,玉蚌相争,渔翁得利,可是他现在这个鱼翁手中连鱼竿和诱饵都没用,怎么会有反叛的底气呢。” 福康恍然大悟。 “哦,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他想借着我们的手压制各藩国国君,因为在这几王中,只有他的手上没有兵权,所以他要采取进交远攻的方式先把那些藩国王子除去,好给他恢复元气的机会。” 一旦时机成熟,他们二人之间的大战就要开始了。 果然,事情走到最后,他们两个人才是最终的敌人。 新 第六百一十九章 功绩 感觉到自己能顺着赵晋的话接下去,福康很是满足。 赵晋转头看了他一眼,福康觉得自己话说多,惹得赵晋不高兴了就立刻跪在地上请罪。 「请太子殿下赐罪,奴才今天的话太多了,可是没有猜测太子殿下心意的意思。」 赵晋微微一笑,「福康,孤并没有怪你,只是觉得这么多年以来委屈你了。」 福康了然,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 「奴才这条命是太子殿下救的,那往后是生是死都要凭太子殿下一句话,现在所作所为也不过是在还当初的恩情罢了,等哪一天太子殿下一旦称帝,奴才就告老还乡。」 赵晋点了点头。 福康从未有一天没有待在自己的身边。 他要比自己的父母妻儿都要了解自己,现下他自然是不会背叛自己的,可如若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那谁也是说不定的。 新帝登基,他最好的去处也就是告老还乡的。 赵忠儒回到自己的府上以后,州县长官紧随其后就来了。 「微臣怕外边那些刁蛮百姓伤到了世子,不如世子往后出去的时候身边多带几个人吧。」 他眼睛飞快的转动,好像是想要猜透赵忠儒一样。 意料之中,赵忠儒朝着他冷冷一笑。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今天身后跟着我的那些人是谁?」 州县长官在这里装傻,「世子说的是什么人,下官怎么不清楚呢。」 赵忠儒也懒得继续搭理他,我就是想知道自己去了哪里吗,那索性告诉他就好了。 「我今日去学堂查看了一番,那里边的童子几乎上都有一个念书的地方,这一方你们倒是做的不错,只有童子从小就开始上学堂,那才能为国家选拔出状元之人。」 州县长官听了这话很是怀疑,他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故意隐藏一些什么。 「多谢世子称赞,这些都是下官应该做的,孔夫子曾经说过,这一个国家是否强盛还要看青壮年,所以微臣很是重视学堂,只是,微臣本来就人微言轻,有些时候是有心无力呀。」 他自然是知道今天白天学堂发生的那一件事了。 赵忠儒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哪个地方没有这种事情了,乡绅之子怎么能出来随意欺凌其他百姓的孩子,天下万民都是朝堂的子孙,你们应当和睦才是,而你作为你一个州县大官,更应该把这些小事都管好了,这样一来民众才会信服你。」 州县长官看他这个样子觉得很是反常,如果按照往常情况,他一定会把自己狠狠的骂一顿。 而现在,为何反倒开始替自己说话了。 「多谢世子,微臣做的这些也不祈求上天苍生都知道,只是希望皇上能看得见,也能多照顾一下岭南的百姓。」 他的言语恳切也不是没有一番道理的,毕竟岭南之地就算再富庶那也只不过是一个边陲小镇。 国家就算有了什么好东西也不会想到他们。 这里的民众都是靠着种植业农作物翻身的,虽然过得幸福美满,但也缺少了很多乐趣。.. 赵忠儒点了头答应了他。 「你就放心吧,这段时间我来岭南这里查看过了,确实是跟京城没有办法比较的,我自会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你一番。」 州县长官听了这句话,激动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谢恩。 「多谢世子,你的心里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我们,那下官誓死殿下效忠。」 嘴上说的是真好听,可是他做出来的那一些事情真令人作呕。 到现在赵忠儒还没有办法拆穿他的罪行 ,只好先用言语安抚他。 如果自己一直夸他那他势必会起疑心的。 赵忠儒又说,「虽然你别的地方做的挺好的,但是面对水患一事可着实令本官失望,这里南三年五载的就要发生一次水患,你本该是最有经验之人,而去让百姓那么长时间都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作为一个父母官儿,实则不该。」 州县长官又一次跪在地上,「都怪下官,都怪下官,往后必定经济教训,不辱世子的使命。」 州县长官被他哄的团团转,好不容易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赵忠儒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原来这女干细的活儿也是不好干的。 自己在藩国也仅仅就是忍耐罢了,可现在虽然不用忍耐了,但是得做戏。 他现在深刻感受到了太子殿下平日以来究竟是如何一种想法,因此也更加敬重他了。 州县长官一出门,下属就跟他报喜。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如若大人被调派到京中之时一定要想起小人。」 州县长官责骂他说,「修得在这里胡言乱语,信口雌黄,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里面的人究竟是何人。」 下属牢牢的抓住了他的心理,也就不怕他这一番抱怨。 「大人就不要骗小人了,世子一旦回到京中,就要为你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就这几句话,还不足以把你调到京城里面,从今往后,大人就是五品官员了。」 州县长官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畅想他来到京中之后的事。 听闻上京城最是繁华的地方,勾栏瓦舍不断,夜夜都能笙歌乐舞。 到时候朝廷会上赐给自己一座大宅子,而且自己也会有朝廷的官服,再娶几房美美的姬妾,在朝廷里也要明辨事实,知道哪一帮派的势力最大,自己就加入其中。 若是这样一来的话,今天自己不用再做多大的功绩,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还真不是说,这京城中随意拍过来一个官员就有如此的伟业,这个水坝一建好了,从此三五年之内岭南地区就不再害怕水患灾害,而且农民不用自己挑水去灌溉了,直接挖机到沟渠就有了灌溉来源,真是妙啊。 下属给他捶着腿说,「那怎么能是他的功绩呢,要不是大人把这里岭南地区建立的如此富庶美丽,就算他水坝挖的再怎么好又有什么用呢,民众早已经都饿死了。」 第六百二十章 所爱之人 州县长官仰天大笑。 「还是你小子最会说话,说的也是,如果不是本官在这里做了这么多便民利民的事,就算他们来了又能怎么样。」 玉容正在自己的寝殿里做女工针线活,这个时候和静公主进来了。 他甩手便打了玉容公主一个巴掌。 「***之人终身都***,你跟你的母亲是一样的,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往魏武将军床上爬,如果不是父皇饶了你,我真想将你碎尸万多。」 玉容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她,忽然一下子就笑了。 和静公主不知道她究竟在笑什么。 玉容公主的笑声一声比一身凄凉,笑到最后像是在哭一样。 和静被她这个样子弄得害怕了。 于是就强撑着胆子怒骂,「你这个疯子,究竟在笑什么。」 玉容敛了笑声,随后正色道,「我是在笑你,笑我,笑着皇宫里的每一个人。」 宫里的人想出去,宫外的人想进来。 在这深宫院墙之中,谁又不是可怜的人呢? 「你虽然有一个强大的母家背景,可你要过的比我还不好。」 和静身着精美华服,身上的环佩丁铛作响,他浑身冷冽的气质,却压不住心里面的那一副悲凉。 是啊,在大婚之前,自己的夫君心里想的人却不是自己。 如果是一个平民百姓,身份低贱的侍女也就罢了,求得自己的许可,可以让他入府为妾。 可他未来丈夫心里面想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最为讨厌的十七公主。 从小到大自己都心高气傲,从不愿意输给别人,事事拔尖出头。 而小十七从小就瘦瘦弱弱的,也不愿意说话,就一个人躲在角落,就算自己身边的侍女像一个公主,她也不像。 而今,皇宫中里面人的流言蜚语却将一个一个生硬的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 魏武将军虽然不是自己所钟爱的人,可自己日后要嫁的人也正是这般绝世高手。 更况如果他有野心的话,日后依靠自己娘家的势力和他在魏国的势力,或许自己可以当得上皇后。 「宫里面的人人人都说你和魏将军有私情,这话可否是真的。」 和静气冲冲的问玉容。 玉容还是那般冷静自在。 「姐姐相信吗,若是姐姐都相信了,那妹妹还有什么好说的。」 和静更加生气了,「好啊,以前没发现你竟然是这样心机深沉的一个女子,倒是我小看你了,今天本公主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别人的东西你不要惦记。」 「申花,给我打,打到她可愿意低头认罪。」 话罢,几个宫女就围过来撕扯打骂她。 突然,玉容拽住其中一个人的衣领重重的甩了她一巴掌。 「大胆狗奴才,就凭你也想打本公主,来人,给我拉到永巷杖责。」 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 往常这个公主就连下人都敢负,如今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大家倒是都不敢信了。 玉容又大吼了一句,「混账东西,本公主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那个刚刚打人的宫女一下子跪在了静和公主的面前说,「公主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呀。」 和静这才反应了过来,她怒喝一声,「大胆,你有什么能耐竟然想动本公主的婢女。」 玉容轻笑一声。 「我是藩国二王子的王后,想要打死一个宫女,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来人,立刻执行,否则本公主要你们都死。」 那几个太监也 吓傻了,只能听了玉容的吩咐去把那个宫女拉走了。 和静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宫女被拉下去。 她想扑过来打玉容,没想到被玉容一个大力就推的摔在了地上。 玉容一步一步朝着她靠近,和静被吓的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皇姐在怕什么呀,我还什么都没做呢,放心吧,但凡我有一口气在还不会杀了你。」 和静趁着玉容出神的时候立刻带着自己的侍女逃也般的离开了。 侍女颤抖着声音说,「公主,马上就要出嫁了,以后我们就不用在这里受委屈了,您现在的最敬贵妃有什么好处呀。」 玉容冷哼一声,「我都到了这个地步,得不得罪的还有什么用,不过就是一死罢了,你觉得我还会在乎吗。」新 「不好了,魏将军,和静公主又去找玉容公主了。」 魏武猛然之间就抬起了头来,「你说什么,和静去她那里要干什么,她到底把玉荣怎么样了。」 说着,他就想要往外走。 几个侍卫合力拦住他不让他出去。 「将军,你绝对不可以出去继续生事了,现在皇宫里面有很多眼睛盯着我们。」 魏武生气的说,「那又如何,我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连自己倾慕的女子都保护不了,反而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委屈。」 侍卫怕拦不住他就急匆匆的给他出了个主意,「将军,不如你去找太子殿下吧,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玉容公主的皇兄,他做这件事要比你做这件事好。」 魏武这才冷静下来。 他手里的那个圣物已经都雕刻完了,尾部刻有玉容二字。 魏武这个像是土匪进了山一样,风风火火就来到了太子宫里。 赵晋正掌灯看书,魏武一来,灯火晕晕乎乎的,眼前晦暗一片。 无奈之下,他只能抬起头来看魏武。 魏武怒气冲冲地说,「看你干的好事,也只遇上了玉容这样好欺侮的人,若是我定会砍了她的头来献祭。」 赵晋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她是敬贵妃最疼爱的女儿,你要是真敢杀了他,就算父皇不治你的罪,韩国也是不好说话的。」 魏武怒火攻心,竟然有点儿头晕目眩了。 「你这里可是还有酒?」 赵晋无奈的说,「上次都告诉你的是最后一坛酒,已经喝完了。」 魏武被气急了。 「我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为何要如此待我。」 赵晋翻白眼,你所爱之人被皇上指给了别人为何还要怪我,我又何其无辜。 「那孤就替你去走一趟可好。」 第六百二十一章 窝门之乱 赵晋不胜其烦,什么时候这种闺阁之事也要他来从中周转了。 可无奈魏武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他身上,赵晋只能就这么去了。 走到十七公主宫殿的门前正好遇到了闻讯而来的敬贵妃。 赵晋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给敬贵妃行礼。 敬贵妃也没有让赵晋起来,只是略带疑问的说,「太子殿下来这里所谓何事?」 赵晋看着她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就知道她来这里是找小十七麻烦的。 赵晋直起身子毫无畏惧的盯着她的眼睛说,「敬贵妃来这里所为何事,我来这里就所为何事。」 敬贵妃冷哼了声。 「哼,这么说来,你是来和本宫作对的。」 赵晋微微一笑说,「敬贵妃何出此言,我不过是受人所托,来这里看一看小十七是否安好,怎么就和敬贵妃作对了。」 敬贵妃虽然是笑着,但那红唇一张一合却说着最冰冷的话。 「太子殿下素来杀伐果断,雷霆万钧,平日里也没见你跟你的弟弟妹妹有多要好,怎么突然之间就想起来看十七公主来了。」 「贵妃说笑了,孤虽然整颗心都扑在国家政事上,可也算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自己的弟弟妹妹受了委屈怎么能袖手旁观,比不得有人惺惺作态,不择手段的好。」 敬贵妃冷冷的笑着。 「你这是在说我吗,当初如果不是你将我的儿子逼到代国那边远之地,我们母子俩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两地分居,不得相见。」 赵晋挑了挑眉,眼神尖锐有神的看向敬贵妃,他的眼神让敬贵妃感到心虚。 「敬贵妃的意思就是你承认窝门之乱就是有你跟代王二人合谋吗?」 敬贵妃眼神躲闪,虚与委蛇地说,「一派胡言,赵晋,以前本宫是小看你了,才让你今天在这里对本宫不敬。」 「敬贵妃说我对你不敬,在我彻查那件事情清楚明白之际不正是还了你们的清白吗,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我并不是还了你们清白,而是坏了你们的好事。」 敬贵妃破口大骂。 「混账东西,你以为皇上封你为太子你就能对本宫不敬吗,你站在这宫门口对本宫恶语相向又是何道理,说本宫心虚,你有什么证据?」 赵晋看着面前的敬贵妃气急了的样子,他云淡风清,「既然如此,那敬贵妃又何必同小辈置气呢。」 皇上的仪仗队从远处走来,不多时便停在了他们面前。 进贵妃尴尬的笑了笑说,「皇上这是要去何处?」 皇上慵懒的躺在座椅上,他的眼睛不断在两个人之间游离,甚是威严。 「朕本来要去看一看兰美人,刚路过就听到这里吵吵嚷嚷,不得安宁,正道要问问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在这里大吵大闹。」 敬贵妃压低了声音,「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小十七命人打死了和静的侍女,陈姐想来问一问小十七究竟对和静有多大的怨念,竟然下如此狠手。」 皇上不耐烦的撇了撇嘴。 「两位公主马上就要出嫁了,你作为朕的贵妃不仅不帮着,反而任由他们二人胡闹生事,朕要你有何用。」 「皇上,臣妾对各位公主都是一视同仁呀,只不过这玉容公主着实有些过分了。」 「他马上就是出嫁之人了,打死一个奴婢又能怎么样,以大局为重的好。」 敬贵妃顺从的点了头。 「可是朕刚才还听到了窝门之乱,这又是为了什么呀。」 敬贵妃刚想要说话,就被皇上给打断了。 「太子,你来说。」 赵晋冷冷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敬贵妃。 「回父皇,因为窝门之乱涉及到了敬贵妃和代王,儿臣想着上一次真真切切的调查的那件事是给了敬贵妃和代王清白,可敬贵妃怪我让他们母子分离。」 皇上在椅子上不自觉的挪了挪,然后脸色不悦的看向一旁的敬贵妃。 敬贵妃立刻跪在地上拿起手帕擦泪。 「皇上,臣妾的儿子才十八岁呀,他一个人去代国封地瘦了多少委屈,臣妾只是念子心切。」 皇上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一直以来都讨厌女人哭天抹泪。 「这出热封地的命令又不是太子下的,你为何要把错都怪在他身上,妖怪难道不是应该怪朕吗?」 敬贵妃一下子停了声音,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皇上,臣妾并无此意,请皇上明察呀,臣妾跟随皇上二十载,替皇上生儿育女要的只是皇上龙体安康呀。」 皇上生气的怒喝,「你要的不是朕的龙体安康,你要的是朕的江山。从你跟到朕身边开始,做了多少错事朕都原谅你了,而今日妄图对朕的皇位指指点点,看来是朕太宠着你了。」 贵妃哆哆嗦嗦不停的哭泣,「皇上饶命,和静马上就要出嫁了,如果我现在被治了罪那她也不会高兴的呀,皇上最疼爱的女儿就是和静了,请皇上原谅我。」 皇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疲惫的说,「我看在两个公主出嫁的份儿上就暂且原谅你今天这一会,还有,朕就算再不喜欢小十七,他也是我皇家的女儿,朕不希望任何人去为难他。」 皇上离开以后,赵晋看了一眼敬贵妃就进去了。 而在他的身后,敬贵妃两道目光像是尖锐的刀一样,狠狠的刺在了他身上。.. 玉容公主一如往日的简普,身为一个公主,他的身上从来没有几身衣服可穿,也没有可口的糕点,只有宫人们的应付。 赵晋叹了一口气说,「难为你了,这些年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 玉容根本不在意这些,到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有什么难为的,人各有命,我的母亲只不过是一个婢女罢了,所以我也身份低微。」 赵晋听了这些话很是心酸。 「孤知道你现心里面很不高兴,因为曾经我也不受父皇重用,所以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但是从我站起来那一天开始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牵念 玉荣静默无言,烛光照在她温婉苍白的侧脸上,颇显无奈至极。 「皇兄可知道,如若有下辈子,我绝不会踏入宫门半步,在这里我从没有一天是高兴的。」 赵晋踌躇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要把有些事情告诉她。 「这些日子你在堂前失礼,敢和敬贵妃母女争斗想来也是因为魏将军,有些事我原本是不想和你说的,但是你有权利知道这些。」 玉容浅浅的悲凉一笑,「皇兄有何话就直说吧,玉容听着便是。」 「其实魏将军心里面是有你的,在父皇赐婚的那天,他断然不从,如果不是我们和属下拦着,他早已去父皇面前回绝了。」 玉容一下子就直了身子,他的手紧紧的抓住桌角一脸紧张的说,「皇兄说的可是真的,魏将军真的这般如此吗。」 赵晋语气沉重的点了点头,「句句属实,不过你要知道他是魏国最显著家庭的孩子,是百步穿杨的大将军,他的婚配是没有自由的,他要守护的是魏国的天下和魏国的子民,所以只能辜负于你。」 泪水从他她苍白瘦弱的脸颊上滑下来,一滴一滴滚落,熔铸成绝情的牵念寄向沉默的无言。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曾经的恩恩怨怨让他过去吧,人生总是要走下去的。」 赵晋的这一番话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既打消了他们两人的念头,也可能使自己心安一些。 「你能如此想自然是好的,若是无缘把那份情放在心底便好,你是赵国的公主,命运便是和亲,索性父皇已经在京城给你置办了公主府,好在还是可以留在京城的。」 说到这里,玉容的眼神冷了冷。 「我知道皇兄想要说什么,皇上的命令我自然不敢违背,可我也始终不相信他是为了我才设置公主府的,如果是有需要的话,他可以将我发配到那荒芜人烟之地,我从小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赵晋一时无言,他自然不知道应该说一些什么了。 皇室家族最是无情,儿女双却始终不能一碗水端的平,他明明知道玉容一个人在宫中生活颇为不易,可还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过问一句。 转而又自嘲着笑了笑。 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笑话皇上,倘若自己以后登基,为了这天下的江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作为一国之君,最不需要的,最致命的也就是多情,李后主有情有义致使亡国,使后人诟病。 历代帝王最怕的也就是天下人的悠悠众口,他们有着这天下最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时时刻刻被钉在死亡的耻辱柱上。 一旦稍有不慎,就会遗臭万年,让天下万人唾弃。 「人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顺其而为保护好自己便足以了,只是皇兄还想要请求你一件事情。」 玉容擦干了眼泪,点了点头说,「黄兄屡次三番的帮我,玉容自当尽心竭力为皇兄效劳。」 「你所嫁之人乃是赵国二皇子赵忠晟,此人性情狡诈,狼心不死,兄长希望你能多多看着他,如果他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希望你能来及时告诉我。」 玉容笑了笑说,「皇兄放心吧,玉容记住了。」 赵晋临走前转过头又说,「此人不好相处,看在你们婚前我会极力敲打他,让他对你恭敬有礼,日后入了公主府,切记性格不可懦弱,但凡是礼数做足了,若有人还对你不敬,该打该罚都要知晓。」 玉容跪地谢恩,「多谢皇兄叮嘱,玉容定会不辱使命。」 「还有,若是你们二人夫妻感情和不和睦,你就来告诉皇兄,我准许你们和离,从今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听 闻此言,玉容疑惑的抬头看着他,「皇兄说的可是真的,我们真的可以和离吗?」 赵晋转头眼神坚定的看着他说,「待皇兄掌权,你便是这赵国最尊贵的公主。」 福康不满意的说,「殿下来这里本来就是受人之徒,耳机怎么平白无故的揽了这么大一个人情,只不过一个公主罢了,跟着天下苍生有何比的。」.. 赵晋并没有因为他这番话而责备他。 福康从自己贫苦时就跟着自己,到现在直就是中心耿耿,不管他做出何总打算,心里面始终想的都是自己。 「孤对小十七有愧,她也是一个可怜人,自小便不受父亲疼爱,闺阁之乐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心仪男子,然后还被人硬生生的斩断了情缘,更是一个可怜的人。」 福康嘟囔着说,「可太子殿下将这一切错处都归在了自己身上,奴才看着实在不忍,我们本来就够忍耐了,而今还要摊上这么一件事儿。」 赵晋看着他的孩童情态笑了笑。 「福康了,你这些日子是越发的嘴碎了,若是想找一个心仪的女子过日子,孤现在就给你找一个。」 福康撇了撇嘴说,「这宫里的宫人们谁都不是一个样子的,奴才还是等着告老还乡外出找一个贤惠的女子吧。」 赵晋嗤笑,福康被他笑的不好意思了。 回到了东宫以后,魏武还在那里等着。 赵晋看着他笑了笑说,「孤已经跟她说过了,小十七答应我会好好过下去的。」 魏武懵懂的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的说,「那太子殿下有没有告诉他~」 赵晋自然知道他想要问什么。 「我告诉她你是对他有情义的,只不过碍于这个皇家规矩没有办法选出自己心仪的女子,放心吧,她不怪你,她也希望你能过的好。」 魏武心里面早已拿了一个主意,只是现在他谁都不能告诉我。 听见玉容原谅了自己,他便一下子高兴了起来。 径直将身后的一坛子酒放在了桌子上。 赵晋抬头一看,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太阳穴突突的跳个不停。 这不是自己的酒吗,他是怎么挖出来的。 魏武像小孩子一般狡猾的笑着说,「太子殿下跟我说你这酒只剩最后一坛了,可我怎么又从你的院子里挖出了一坛。」 第六百二十三章 月色清冷 赵晋脸上略带怒气的看着他不说话。 魏武装作委屈巴巴的样子,可他的嘴和手从未停下来过,那委屈只停留了一下便当然无从了。 赵晋黑着脸问他,「你敢在东宫里翻地,你是不要命了吗?」 魏武强词夺理说,「太子殿下,我速来对你敬重有理,而你是怎么做的,你将我心爱之人许配给其他人,我都没有跟你乱喊乱叫,就喝你一些酒怎么了。」 赵晋只觉得无可奈何。 「圣旨是皇上下的,与我有何干。」 魏武翻了一个白眼瞪着他说,「还不是你去提议,要不然皇上怎么会想到让他们两个人和亲。」 赵晋头一次被一个人弄的想要发狂。 「你为何如此无理取闹,就算我不同父皇讲,公主们都要是出去和亲的,难道你想看着他被发配到边远的地方吗。」 魏武瞪着眼睛想了半天说,「如若他被发配到魏国,我府上呢?」 赵晋也管不了他了,索性什么都不说了,自顾自的看起书来。 魏武毫不客气的坐在他的案前一口一口喝着美酒,不时还发出去几声满足的赞叹。 烛灯已经燃了半盏,魏武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赵晋只能冲着他下逐客令。 「天已经这么晚了,你难不成一直要在本王这里留到天亮吗。」 魏武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了。 停了半晌才说,「我自然是要回去的,看着你这一屋子清一色的男子简直是毫无新意可言。」 在东宫里吃饱喝足了,他还要编排一下其他人才走。 走到院子里看着那个突突的梅花树,原来自己来上京城已经这么长时间了。 今晚的明月依旧是清冷的亮光,把宫道都照的明晃晃的。 再次来到他与玉容相遇的那个地方,魏武放慢了脚步,屏息凝神的走着。 这短短的一段路他整整走了一刻钟,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始终都没有出现。 「也是,一个公主大晚上的怎么会出来呢,也只有她怜惜那些花朵了,想到这里,忍不住叹息。」 侍卫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说,「将军,你放弃了吗?」 魏武冷冷一笑,「本将军从来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人。」 下属惊讶的问,「如果我们这么说的话,太子殿下会不会生气呢。」 魏武懒懒的翻了一个白眼。 「赵晋将我深爱之人许配的那个藩国的窝囊废,我都没有冲着他发脾气,他有什么生气的。」 过了半晌又冷哼了一声,「如果是实在不行的话,那就战场上见分晓。」 赵忠儒今日来到救济营,他将每个人的吃食情况都检查了一遍,目前没有人饿着病了,对于他来说也就是莫大的欣慰了。 州县长官跟在他的身后,不时的用眼睛瞄着大量他的神情。 「世子,这般情景如何呀,我等已让救济营的每一个百姓都吃饱喝足,只待翻修宅邸了。」 赵忠儒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做的不错,如若我不在皇上面前美言你几句的话倒是我的不是了。」 州县长官拱手抱拳道谢,「谢世子提拔知恩,到了朝廷啊,下属一定替世子鞠躬尽瘁。」 赵忠儒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他就悄悄的对着州县长官说,「我这里有一个买卖,不知道你要做不做。」 州县长官瞪大的眼睛惊讶的望着他说,「世子妨说来听听,属下一定照办。」 「前日,我在去学堂查看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商人,此人虽说是专门售卖果 饼的,可他也是铸铁的。」 州县长官都快要惊呼出声了。 「世子,这可是违反我超律令的,是要杀头的罪呀。」 赵忠儒瞪了他一眼说,「看你这点出息,不就是这么大的事儿吗,国家怎么能知道,除非你背着我去禀告皇上。」 州县长官立刻对着他表忠心,「世子何来此话,我自当精心竭力为世子分忧,只不过这铸铁你一旦被朝廷发现了,可是灭九族的大罪呀。」 赵忠儒用手指钩子钩他,州县长官立刻就跑到他面前了。 他探长耳朵听着。 「你可知现在的朝廷是谁在当家做主吗?」 州县长官无知的眨了眨眼睛。 「这天下自然是赵国的君主在掌管了。」 「那你可知,未来天下的君主是何人?」 州县长官恍然大悟,「原来世子说的是太子殿下赵晋。」 赵忠儒煞有其事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脸高深莫测。 「我曾在京中过一些日子,跟这太子殿下也有一些交情,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无权无势既然能坐在太子的位子之上,真是一个厉害的人呀。」 州县官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哪怕是要观察他的脸色也观察不出来。 「这太子殿下实则是有心机,首先就是收买皇帝身边的人,最后就是跟各位皇子表忠心,十足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是心狠手辣,这才当上了太子。」 州县长官好不容易能插得上话了,「这个微臣市是说过,说是这个太子殿下的身份母身份低微,实则难以成大气候,没想到他这人如此有心胸抱负。」 赵忠儒马上又给他灌迷魂汤。 「是啊,以前我也以为这太子之位手拿把稳是赵行之的,可谁能想到如今敬贵妃的儿子被挤到了藩国为王,不得不佩服。」 州县长官听了这么些话,他也不知道这赵忠儒究竟想要说什么。 「世子,您说这些话是要我进京去跟随太子殿下吗?」 赵忠儒哑然。 太子殿下是后来一个英勇睿智的人,就你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州县官员也想跟随太子殿下,真是痴人说梦。 「我想告诉你的是,这都是太子殿下表面赢得胜利的关键,其实他的手段不止一次于此。他也在私下铸铁。」 州县长官恍恍惚惚,既然不知道究竟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 「我告诉你,早些年太子殿下上上并无任何兵马,只有几个宫廷侍卫罢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风水宝地 州县长官插话说,「世子子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在私自铸铁已换钱财。」 赵忠儒本来点了点头,随后又一脸不满意的看着面前这个傻子。 州县长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就乖乖的闭上了嘴。 赵忠儒懒懒散散的说,「太子殿下是用这些铁器私铸兵器。」 州县长官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是了,想要攻城略地,击败对手光有钱是不够的,而且手中还有人马和兵器,如果少了兵器的话,那定然是不能够成功的。 赵忠儒眼神恳切的看了他一眼,给予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本世子现在就要告诉你,你同我一起私铸铁器,之后我们一起升官发财,我当王,你当臣。」.. 州县长官此刻已经彻底鬼迷心窍了,他没有丝毫分辨能力想要立即答应。 可心里始终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赵忠儒平时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按理说他应当最痛恨这种私自贪图小利的人。 于是他试探着问,「世子,此等贪图小利之事我们应当去做吗,这个是冒天下之大不为。」 赵忠儒瞪了他一眼说,「看你这个出息,该做的时候不做,不该做的时候冒冒失失,冒天下之大不为的事情是你不顾百姓的死活,私自享乐,而今我们二人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有什么错处。」 州县长官点了点头,「世子说的在理,微臣受教了。」 赵忠儒点了点头问,「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岭南观察地形,此地是一个风水宝地,一向都是易守难攻之处,正好可以给我们私铸兵器掩盖地方。」 州县长官心里突突的跳着,他只是想着能让自己衣食无忧即可,可从来没有想过做这样的大买卖。 可如果一旦做了且成功了的,那日后将会富国富民,自己真的是光宗耀祖了。 可此时如果一旦失败,这可是要灭九族的大罪呀,那这样的话,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起这个念头。 赵忠儒看出了他心中的动摇,于是笑了笑说,「过了这村没这店,你可要想清楚了,若不是你是这岭南的州县长官,本世子是断然不会跟你说起这些话的。」 州县长官慢慢的想着,岭南之地是一个避分避水的好地方,说不定此法子可行。 而且这赵忠儒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或许他也想这个反叛吧。 而且藩国国君古以来就是最有可能称王称霸的人,若是因为私自铸铁这一事,那他们往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他一旦立有一席之地,自己可不就是水涨船高吗。 而且自己在岭南之地这么多年,就算强龙也是难压低头蛇的,如果一旦他想弃自己而去,那自己就设计去禀告朝廷,是赵忠儒想要谋反,私自在这里私铸兵器。 想到这里,他一下子放下的心。 满心都没有考虑其他的,便匆忙的答应了。 「能和世子一同做事,是微臣的荣幸,微臣定当尽心竭力,为世子殿下马首是瞻。」 赵忠儒点了点头,随后就离开了。 那个下属跑到了州县长官面前笑着说,「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若是大人往后飞黄腾达的以后千万不能忘了小民,奴才也为您马首是瞻。」 州县长官满心期许的笑的说,「你个小机灵,你这都知道了,放心吧,往后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 「只是私铸兵器是需要建设铁矿厂的,这铁矿厂又该建设在处呢?」 下属说,「大人自可不必担心,我们岭南不是还有朝廷的军队吗?」 州县长官慌忙摇了摇头,「不行不行,那里边可是朝廷的军队呀,得有多少朝 廷的眼线,若是一个不小心就要脑袋搬家了。」 下属诡异的笑了笑。 「大人当真是不知道吗,现在可是岭南,大人才是这里主人,若是想要干什么,还需要经过其他人的同意吗。」 「可此时的风险太过于大了,一旦有什么风声泄露,咱们就都活不成了。」 州县长官摇了摇头,他深觉这种办法有点不妥当。 下属尽力劝他,「大人,你想,这些年我们在领南这个地方干了多少事,要是朝廷能够知道的话,早就知道了,到现在朝廷都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这说明了什么?」 州县长官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眯起眼睛想了想。 「你的意思是这军中有人也想反叛,说的也是这个理,咱们这段时间在岭南之地的行动确实有点张扬,可到现在朝廷都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发生了一个水患灾害,如此一来,本大人去将那个兵营头头收罗住不就好了吗。」 下属躬着身子讨好说,「大人可真是想得明白,就算到了朝廷之中,您这脑子也可保您一生的荣华富贵。」 魏武今日主动来了赵忠晟这里。 赵忠晟看了他一眼说,「都这么长时间没有来找我了,我那天说的话你可是想清楚了。」 魏武撇了撇嘴,「你那日同我说什么呢,我为何要记住。」 听了他说的话,赵忠晟气急攻心,但他还是将那一股怨念压在了心底。 「当时跟你说的是,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如果你有什么计划,我等藩国自可尽心竭力」 魏武眯着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嗯,我想起来了,你那日是想要我同你一起反叛,二王子,若是我把这些话同外人说了,你可知你的下场是什么。」 赵忠晟显然是有一些怕的,可他还是逞强着说,「我是这么想的,可你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如若不然,你为何还要答应公主联姻。」 魏武此刻就想极尽全力羞辱他。 「二王子,你可是要想清楚了,公主是要进我魏府的,而你是要来这里当驸马的,我依然是魏国的将军,依然能带兵打仗,而你从今往后就不能参与朝政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同我在这里谈这些东西。」 赵忠晟被气急了。 他现在是越发怨恨赵晋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允诺 「你以为我赵忠晟就是天生逆来顺受的吗,你只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同我合作即可。」 魏武微微一笑说,「你要搞清楚,现在是你需要我,而不是我需要你,我魏国势大力大,何须你一个小小的藩国相助。」 赵忠晟捋了捋刚刚的思路,他既然来找自己就说明是有事情相求,那何尝不先等着他先说话。 「魏武将军,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是着急,我们不如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你魏国对于我藩国必不可少,而没有了我藩国,想必你魏国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魏武没有听他说话,自顾自的就坐在了软榻上。 「我今日来找你,不是因为这个?」 赵忠儒看魏武突然之间严肃了起来,他挑了挑眉头。 「那就是十七公主的事了?」 魏武点了点头,「正是此事。」 「曾经我也听说过你们二人早已私定终身了,只不过皇上太子为了大赵的利益愿牺牲你我二人的幸福罢了。」 赵忠晟抬头看了看魏武的样子,好像他来这里并不是同自己谈心事的,倒像是来跟自己寻仇的。 魏武愁绪万千挥散不去,如若不是自己为了玉容往后还能待在自己身边,他是断然不会同意和赵忠晟这样的人谈条件的。 「今日我来找你,确实是有事情需要你帮忙,不过本将军也答应你,我会同你一起结盟的,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赵忠晟抬头想了想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自当会听着。」 「不要动十七公主。」 赵忠晟万万没有想到他提的竟然是这个要求,自己倒是有点好奇了,这十七公主究竟有何与众不同的地方让魏武如此挂念,竟然拿一个女人来换成为自己的同盟。 「魏武将军不觉得有些亏吗,毕竟美人跟江山来说,还是江山来的更好一些,这美人,只要你有了天下之高无上的权利,美人又何其多。」 魏武拧着眉头说,「你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吗,本将军的心意何须你来窥探。」 赵忠晟点了点头,笑着说。 「自然是不用的,不过我就是觉得魏将军未免有些太亏了,你可以再提一点更高的要求,我自然而然还是会满足你的。」 魏武无奈的说,「于我而言,她才是最重要的。」 赵忠晟拱了拱手说,「自然了,你们二人已经私定终身了,听闻已有肌肤之亲,我自然不会动兄弟所爱之人了。」 魏武猛然抬起自己的头盯着他瞧,那眼神像是毒舌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二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自可管好你的嘴,否则若是污了十七公主的清白之名,不会放过你的。」 赵忠晟卑微的笑了笑说,「自然是了,请魏兄多多顾及我们之间的事,那十七公主,我自然会让她过的金尊玉贵,然后完完整整的给你。」 魏武不知此事应不应该事先通知赵晋,可他怕如若自己就这么把事情说出来,赵晋会坏了自己的大事。 他今日专门算中的时间来到御花园,看到玉容果然在那里捡花瓣。 魏武也不打扰她,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他捡起那些花瓣片一片放到篮子里,那模样霎是楚楚可怜。 于是魏武克制不住自己,一步一步朝玉容走了过去。 玉容看着他像自己走过来了,立刻想要转身回宫里去。 魏武有先见之明的留住了她,「玉容,你难道不想见到我吗。」 玉容低着头冷冷的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从未见过,又何来的不想见到你。」 魏武极其痛苦的低吟,「我是 被逼迫的,这都是无奈之举。」 玉容放下手里的篮子,抬头看着他说,「我知道你或许对我是有一些情义的,可你也要为着整个魏国着想,所以,我不怪你。」 魏武拉着她的胳膊将他玉容转了过来,他头一次这么明目张胆,仔仔细细的打量玉容。 玉容被他如此直白的眼光盯得有点不自在了,于是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可无奈他们二人之间的力量悬殊太大,她根本没反抗的力气。 「玉容,你听我说,我现在已经想到了一个极好的办法,我去找过赵忠晟了,他已经答应我不会碰你了,你耐心等我一段时间,我一定八台大轿将你抬入魏府。」 听了这些话,玉容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你想到了什么办法,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呢。」 魏武敛了那些烦人的情绪,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圣物。 雕刻的自然没有工艺精湛的雕刻师那般栩栩如生,可也为妙惟肖。 玉容看到圣物的底端刻有自己的名字,心上还是觉得感动。 再一看魏武的手,满是铁锥扎下的孔印。 玉容连忙拿出了自己的帕子,满是心疼的说,「你看你,不会雕刻为什么还要逞强呢,这圣物可不是那么容易雕刻成的。」 就在玉容给他包扎的时候,魏武拉住了她的手。 「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今日来这里是想把圣物给你,按照你们赵国的礼仪,圣物便是我们二人的定情之物,如果我的礼数做全了,你可否今日也给我一个允诺。」 玉容还是有点左右为难。 「可是,可是我们之间隔着人伦纲常,如果这样一来的话,会让我们两家都门上羞耻布的。 」 魏武劝说她,「我们两个人本来就情真意切,是他们非要在中间阻拦我们,我现在只不过是使了一个小小的计谋而已,他们又有什么说的。」 玉容神色慌张,语无伦次的说,「可是,可是~」 魏武压低了声音说,「玉容,不要再顾虑这么多了,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一个征战天下的大将军,我为魏国做了这么多,他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现在只有看你的心意,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允诺。」 玉容听了他的话,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了。 「我愿意。」 花瓣飘飘而落,落在了他们二人的衣衫上。 第六百二十六章 世家大族 这御花园的景致向来是京城一绝,可也比不得他们的两情相悦。 得到了玉容肯定的回答,魏武很是高兴,连平时做事情都有了精力。 代王宫。 大臣缓缓说,「代王,我代国这一年以来招兵买马,国力实属强悍,不知我们可否一举进攻中原,随后登基称帝。」 代王缓缓走过练兵场,最近将士们的士气可谓正足,他们都是赵国平日里面丢弃的一些将士,每个人都想要一雪前耻,回自己的家乡。. 可赵晋那边儿也在夜以继日的招兵练兵,战斗力自然是不容小觑的。 如果没有十足把握的话,不可盲目兴兵。 一年前在窝门之乱上,我们已经中了赵晋的埋伏,知道此人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有很深的计谋,实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 纵然在这一年以来代国招兵买马,军事战斗力也逐渐强悍,可代王还是觉得时机未到,万万不可冲动行事。 「而等重臣为我考虑着想,本王领情了,不过反叛之事可不是那么好听的,我们需要等待一个时机,一个一举夺回天下的好时机。」 大臣叹了一口气,时间拖得越长,我们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而且这将士们越来越多,怕是再拖下去军中就没有口粮了。」 代王眼神凝重的对他说,「为何情况这般女干险,那国库里还有银子吗,不论如何,先要让将士们吃饱喝足才能好好打仗。」 大臣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大王可不知道呀,作为藩国,我们有一半儿的物资都要上交给赵国,而且代国的物产本来就不丰饶,老百姓们都要衣不蔽体了。」 代王叹了一口气说,「我实则是没想到况竟然会这么严重,那些大的官员呢,那些乡绅呢,贪污社会的时候他们个个都在,如今怎么都不说话了,难不成有了钱他们拿,受苦的时候他们就消失了吗?」 「大王,你有所不知,我们赵国更加注重豪门士族,反而这些氏族在赵国的根基特别深厚,就连我们历代代国大王都要给他们一些面子。 否则这些士族联合起来会推翻王位的。」 岂有此理,不过是一些豪门大族罢了,竟然连我的王位都敢左右。 赵晋前些日子不就在中原地区大肆削弱贵族的权利,本王觉得,我们代国也应该这么做。 大臣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代王来这里才一年初,老臣害怕大王顶不过这些压力,这些世家大族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他们伸手遮天,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代王哈哈大笑,他眼神不服不辩。 当初竟然敢反叛,就不怕再来一次。 而这些士族大家不过是自己手底下的蝼蚁而已,若本王想要他们去死,他们怎么敢不从。 「武安,去让那些士族广捐募资,如若他们谁有任何意义的话,本王一定抄了他们的家。」 话音未落,一个内官急忙忙的跑过来了。 「代王,敬贵妃给您来信了,看这个样子还是挺紧急的。」 代王立刻拆开信封拿了出来,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大字,「皇上已起疑窝门之乱。」 代王听了这番话,手抖着把信掉在了地上。 大臣看到他这番样子,立即把地上的信捡起来,随后就脸色大变。 「代王,敬贵妃的意思可否是让我们一举反叛,好进攻京城。」 代王揉了揉自己的眉头,颇为伤神。 「你先回去吧,让本王在这儿独自待一会儿。」 论谋略他或许是比不上赵晋的,可是论武功,带兵打仗的经验,他一点儿都不比太子殿下要少。 可他 觉得,现在反叛还不是一个恰当的时间,如果在这个时候就冲动反叛的话,那一定会功亏一篑的。 可现在这个时候,父皇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难不成一定要坐以待毙吗。 现在京城有五十万大军,而自己封地有七十万大军,但说此的话,或许是有些可能获胜的。 可赵国兵强国富,谁又敢保证别的国家不会来相助,一旦两个国家,再加上别的封地,那自己这一年以来的谋划可都白费了。 而且母后也没有说其他的,只说是父皇对自己起了疑心,那么这一段时间自己低调行事不就可以了吗。 只要他抓不住自己的把柄,那又如何给自己治罪呢。 代王躺在座椅上,长长的呼一口气。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可自己自己想要打江山也这么难,那以后还会有容易的日子过吗? 武安已经代自己下召令,命令所有代国的世家大族都要拿出一半的钱财来救助国家,否则就直接搜家。 听完此言,那些庶人倒是一个一个的站在一旁看戏,而世家大族自然是不满意的。 这是祖祖辈辈给他们积攒下来的家业,而今却要毫无保留的上交给国家,这给谁都不愿意呀。 甚至那些世家大族的族老们都已经有了谋杀的心思。 谁人都知道,不论是在哪个国家,世家大族的利益都不是好动的,而想要让他们自掏腰包去充实国库,自然是不可能的。 不知谁又有了一个想法,让增加老百姓的税收来充实国库。 这自然代王是不知道的,世家大族不肯出钱出力,那这个重任自然而然就落在了百姓的肩上。 可他们每年以来的粮食有一半都上交给了国家,只留了一小部分以供妻儿子女养活,有哪里有多余的钱财上交给国家呢。 世家大族为了不触碰自己的利益,就派县令或衙门官去百姓的家里面一个一个搜查。 如若一旦搜查到了可食用的粮食而不上交,那么就直接把这家人的男子拉去戍边。 这样一来,百姓们可是民不聊生,怨声载到。 长此以往,周而复始下去,那么代国的野心必然会被赵国知道,到那个时候不用说是世家大族了,就连代王都是要砍脑袋的。 武安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是现在是就是没有什么办法了。 第六百二十七章 计划周密 于是他们只能给大王是大压力,看着现在将士们士气盎然,趁着老百姓们还有余量可活,他们要一举进攻朝廷。 朱大人见事情一直没有进展,这几日已经等的有点不耐烦了。 都说这个赵忠儒向来忠厚老实,比赵忠晟要更为好相与一些,眼下看来,只怕他是一个笑面虎。 明明已经说好了等到跟州县长官打好关系后就开始施展自己的计划,可现在却等的了无声息了。 正准备出去打探一下消息,没想到这个时候赵忠儒鬼鬼祟祟的进来了。 朱大人满脸不高兴的褶子快要夹死苍蝇了,这个时候看到他来了,就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 下人们都在惊讶,这朱大人何时变脸变得就跟玩戏法一样。 「世子,可是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吗?」 赵忠儒喘着粗气拿起桌上的茶杯大饮了几口。 他这一卖关子不要紧,朱大人可是以为失败了,那张脸拉的立刻又老长。 赵忠儒看了他的样子实则搞笑,于是也就不逗他了。 「朱大人真是有勇有谋,用了你的法子以后果然奏效。那个州县长官已经同意了我的说法,只不过那个人向来有一些谨慎,让他带我们去练兵场还是有些难度的。」 朱大人摸着自己的胡子笑了笑。 「无论如何,这敌人钻进圈套里了,只剩下问中捉鳖,既是如此一来的话,想来那州县长官也定然是有权利带我们去的。」 赵忠儒眯着眼睛想了半天,终究是没想通到时候他们进了练兵场,之后又该如何做呢。 而朱大人学着他刚刚卖关子的样子倚老卖老起来,赵忠儒这一下知道自己刚刚的样子有多么惹人厌烦了。 「世子不要着急,老夫也有了一个万全之法,一旦我们进了练兵场保证这州谢长官好命不长,这几日你只需静静的,不要太过于焦躁,否则会让人起疑心的。」 赵忠儒不曾想,这一位老先生竟然还有如此大的智慧,曾经只以为他能教学童上学,不料今日又见识到他的另一面。 「朱大人真是好手段呀,只不过当教学师傅是有一些可惜的,你的谋略可比那些朝中大臣强多了。」 朱大人最为忧郁的也是自己仕途不济,他当年以院士第一名的成绩进入朝廷做官。 本以为可以成为帝王的左右手,却不曾想做了一个只有名头没有实权的小官。 这一下子让他的文人气概受不了了,于是干脆在京城办起了学堂。 人人都爱慕世家贵族,可自己偏不是如此,自己就要让那些朝堂之臣看一看,就算没有好的家室背景,依旧可以出来状元。 赵忠儒很是敬佩这样子的人,倒是比他的忍辱负重看起来还要难上几分。 「朱大人此次可以放心了,太子殿下竟然把您派到了这里,就说明他有意要重用您,往后这国家政你也可以插得上嘴了。」 听了这些恭维的话,朱大人高高的昂起了头颅。 「若太子殿下能够重用老臣,老臣被当身体力行,以死相报。」 他们谈了好一会儿心事,赵忠儒害怕引起州县长官的怀疑,就急匆匆的又回去了。 一笼园月挂在天边,这岭南的风清气正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敬贵妃跪在太极殿之外一直为自己曾经所做过的错事,而像皇上谢罪。 宫人早已经进去通报了好几次,可无奈皇帝就是不想要见到她。 和静公主听闻这个消息也来了太极殿,她跪在在门口大声说,「父皇,再过不了多少时日,女儿就要远嫁魏国了,难不成父皇连女儿也不想见了吗。」 许久之后,皇上才同意他们母女二人进去。 「皇上,太子殿下是在污蔑我,臣妾不曾做过那样的事啊,还有代王,如若他起了反叛之心,大可以就留在京城,为什么还要去那么边远的封地呢。」 和静在一旁帮助母亲。 「是啊,父皇,母妃在您身边伺候了二十载,难道您还不了解她的一番苦心吗,母妃一直以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可若要干那些不君不臣的事情,她是不敢的。」 听了他们母女俩二人的辩解,皇上终于是开口说话了。 「朕明白,这个龙椅盯着的眼睛多了去了,俗话说的好,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朕还没死,一个一个就想着谋权篡位,前朝后宫速来不得来往,可你看看你做的那些事情。」 话到此处,皇上把一摞卷宗扔到他们母女二人面前。 上边满满罗列的是敬贵妃勾结党羽,私自屯田的罪行。 敬贵妃看到这些铁证之后,又是哭闹又是叫冤。 「皇上,有人要害臣妾,臣妾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懂得这些呢,只是想着把这一双儿女养大,能把皇上伺候的好,其他的臣妾别无所求呀,皇上。」 皇上被气急了,他坐在榻上一言不发。 随后又淡淡的问,「窝门之乱究竟是何人为之。」 敬贵妃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为了自保,她只能将别人给供出来。 「臣妾,臣妾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是既然皇上这么怀疑臣妾,那臣妾总得为自己自证清白呀。」 随后她又拿出了一个步摇递给皇上。 「皇上,你看,你可否认得这个步摇,我们之乱正是这个步摇的主人而为之。」 皇上皱着眉头问,「你说这件事情是皇后干的,光凭一个步摇为何就能证明是皇后所干这件事。」 敬贵妃立刻喊人拿来了那份供词。 「皇上,你看,这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双娥的供词,之前皇后说双娥失踪了,其实并没有,只是皇后要杀人灭口罢了,而双额知道了以后就把这份供词给了我,想让我替他申冤。」 「那你为何现在才说,难道不知道这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吗?」 敬贵妃反应迅速,只想赶紧脱了这件事。 「知道,哦,不知道,后宫不得干政,臣妾从没有特意去打听这些事。」 第六百二十八章 百姓怨声载道 「贵妃,这些年朕带你可不薄,你看看你做的那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实则让朕失望。」 和静替自己的母亲开脱,「父皇,母妃并不是您想的那样,她一心只为父皇呀。」 「好了,你们母女二人退下吧,如若不是和静过几日就要出嫁了,朕今日一定不会宽饶你。」 和静不放心的问,「母妃,你和哥哥究竟干了什么事,为何父皇今日这样指责我们。」 敬贵妃刚刚从鬼门关走了趟,现在还心有余悸。 「和静你给我听好了,等你日后一旦出嫁,你一定要劝说你的夫君帮着你的哥哥,否则咱们母子三人就要死在这上京城了。」 和静怎么问都问不出来,敬贵妃只是不断的重复这几句话。 「母妃,我又何尝不想我夫君一心都在我身上,可您也知道,是玉容那个丫头捷足先登,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挽回他的心意。」 敬贵妃听到她说这样的话,破口大骂。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你如果连自己夫君的心都把持不在自己的身上,那你自可早做打算的好。」 说完这些话,敬贵妃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从小到大,凤凰一直就对自己比对其他公主还要好,可为什么现在对她竟然如此绝情。 儿子及娘家的舅舅,伯伯们也是韩国的大将,母后到底在怕一些什么。 就算父皇有意要整治他们母子三人,可不看僧命也要看佛面,追根到底,这还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交情。 代国。 「王大人,自从你代陛下拟了这道旨意以后,咱们整个代国可真的是民不聊生呀,现在老百姓们都不信任朝廷了。」 王大人听闻此也可真是满面无光,毕竟圣旨又不是自己下的,可这些大臣并不敢当着代王的面说什么。 「李大人这话说的就颇为奇怪,本官不过是在帮代王做事而已,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大人挑了挑眉头,摸着自己胡子颇为惊讶的说,「哦,往常王大人可是承恩店的常客呀,按理说陛下如果有什么事情都要跟你商量的,而今出了这等事儿难不成你还要推卸责任不可。」 万万不曾想他竟然拿皇上来压自己。 王大人怒目圆睁,颇为生气。 「就算老臣同陛下一道商量的此事,那也是为了我代国的千秋大业,尔等人不仅一天到晚光会纸上谈兵,就连一个怎样安抚百姓的法子都想不出来。」 李大人和一群大臣反驳他。 「粮食乃百姓的根本,如果粮食都供应不了百姓的生活,那我们将该采用何种方式去安慰呢,若我说,陛下下干脆反了算了。」 另一个大臣也在一旁附和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整个国家的民众都怨声载道,如若朝廷再不想出一个办法,那恐怕都不用赵国老兵,我等自可自取灭亡了。」 代王站在殿门口听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走了出来。 「众臣说的话,本王刚刚已经都听到了,我们代国土地本来就贫瘠,粮食更是产不了多少,就这样有一半的粮食还要上交赵国,本王以为,世家大族在这个国家有危难的时候应该出一份力。」 话音刚落,朝廷下边又是一片喧哗。 世家大族本来就和寒族矛盾尖锐,而他们又为封地的一些世家大族。 若是放在京城里,也不过是普通官员,从哪儿能找得出那么多钱财。 「回禀代王,我等不是不想为国家尽一份心意,而是实则拿不出那么多钱财呀。」 代王有些生气了。 「每次一遇到 国家有难的时候,你们都说拿不出钱财,那钟鸣鼎食,琼浆酝酿不就是尔等最普通的饭食吗,而今我国的百姓都已经吃不上饭了,你们都不能施舍出一分半点儿吗。」 下边鸦雀无声,还是没人愿意把自己家的钱财拿出来分给老百姓。 代王本想就此收拾了这些世家大族,可是自己的根基尚未深厚,如果跟这些世家大族硬碰硬的话,那么必定会大伤元气。 此刻镇是前有狼后有虎的时刻,一旦走错一步,必然是满盘结束。 就算他在想要动手收拾这些人,也得有一个必须不可的理由。 王大人叹了一口气。 「代王,微臣已经将微臣府中那些上好的预期宝贝都变卖了,东街的百姓靠这些银钱最起码可以坚持一个月的饭食了。」 代王冲着他肯定的点了点头。 「本王知道你是向着本王和百姓的,只是光你一人出钱也不管用呀,那些人整天嘴上光面堂皇,一旦有了事情却个个都往后缩。」 王大人踌躇了片刻说,「代王,微臣有一个不得已之计,不知当不当讲。」 代王上垂头丧气的说,「事情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这种无法解决的地步了,看来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 「回代王,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节省后宫的开销用度了,那些妃嫔们平日里太过于铺张浪费,如果此刻让他们节约一些,说不定还能省出不少的银钱。」 皇上了然,可他还是有一点反对。 「作为一个男子,本王不能护着这天下的百姓也就算了,竟然连自己的妻妾都护不了了,拿他们的开支用度来供给百姓。」 王大人痛心疾首。 「大王,节省嫔妃们的吃喝用度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这只只是暂时的,等我方军队一旦在一个合适的时间能够攻打赵国以后,那到时候我们要什么没有呀。」 怕代王不同意,他想了想便又开口了。 「而且,后宫大多数废品慢,都是一些大臣之女,他们在后宫的日子过得不好了,自然而然会写信给娘家的,前朝大臣一定会接近他们的女儿妹妹们,如此一来,也就是从他们手中拿的银钱。」. 按照这样一来的话,也不是行不通。 听了这番话,皇上终于点头答应了。 就算前朝大臣不好管束,那后宫嫔妃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吗? 第六百二十九章 重情重义 这一日,赵晋一下潮出了门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魏武。 他想要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就这么蒙混过去,可魏武当然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太子殿下,臣实在是想了你那桃花酒,不知太子殿下可否容臣去东宫中喝茶。」 赵晋无奈的撇了撇嘴说,「孤今日还有其他要紧的事,就不请魏将军将就来了。」 魏武极其不满意的跟在他的身后,然后看到周围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那若是赵忠晟的事呢?」 赵晋回头瞪了他一眼,魏无一脸无辜的跟在赵晋的身后。 「魏将军,你可知道朝廷大官之间私结党羽是判九族的。」 魏武还是一副纨绔子弟,吊儿郎当的样子。 「那太子殿下可知,谋权篡位也是要判九族的。」 赵晋忍了他很长时间,已经很不高兴了。 「若是有话你就快快说,若是无话就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魏武看到他就玩不起的样子,撇了撇嘴。 「我是来帮你的,赵忠晟想要反叛。」 赵晋听到他说这种话虽然有点意外,但也不是全然毫无准备。 「为何这样说?」 魏武懒羊羊的坐在榻上,「自然是因为他同我说的?」 赵晋觉得真是好笑,「他告诉你他要反叛,然后让你来传达给我吗。」 魏武觉得他竟然这样不相信自己,一下子也就生气了。 「太子殿下如若是不信,那我就不说了,反正他对的人正是你。」 赵晋给他倒了一杯桃花酒,然后换了一副情态说,「孤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赵忠晟一直以来就女干滑狡诈,我想着,他应当对你防着一些才是。」 终于话题回到了正轨上,魏武皱了眉头。 「你说这是桃花酒,太子殿下,可否太没有诚意了,我将如此重要的情报传给你,难道都不配喝你一壶真正的桃花酒吗?」 赵晋不曾想这个人的鼻子竟然这么灵,两坛如此相似的酒都被他给闻出来了。 「不妨事儿,你若是想和我改天命人送几趟给你便是了,只不过,你说的这些话可否是真的。」 魏武想着反正既然已经来到这里了,那不如索性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这样就算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说不通的理,也可好再商量一番。 如若不是这样的话,那往后就不好说了。 「因为我跟他做了一个交易?」 赵晋抬起头来挑眉看着他,示意他把话说完。 「从我一来到京城的那一天,他就来秘密会见了我,想探听的也不过就是那一番话,估计这些话不用我说,太子也应该知道吧。」 当然是知道的,赵新父子二人有什么样的用意,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只不过这些人做事情谨慎的很,而且他们也不像其他藩国领地人一样招兵买马,留下很明显的证据。 所以赵晋最头疼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也看着对朝廷忠心耿耿,甚至在朝廷有难的时候,还会不辞辛劳的出手相助。 而实际上,他们所做的这一切事,都是用来伪装自己想要反叛的外表罢了。 可是到如今,还是没有抓住他们一丁点把柄,可往往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他们极其有耐心,通常情况下都只会折服在暗处,一旦时机成熟,立刻会扑上来就像一条毒蛇一样,给人致命一击。.c 「而之后的时间里,他又五次三番的来找了我,所有人都以为我此次来赵国的目的就是为了 试探一下赵国的实力究竟为何,所以他自然而然应当来找我了。」 其实起初赵晋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说魏国和赵国一直以来就交好,可那也不过是两国的共同寓意罢了。 可一旦涉及到土地的问题,随时就会大动干戈,兵剑相戎。 可万万没有想到,魏国此次派他来的目的还有其他。 而当初魏武开始来到朝廷说的那一番话仅仅伪装自己来这里的真正意图罢了。 可赵晋相信,光凭他一个人也是敢说这些话的。 「在之后,我无意中和玉容公主遇到了,就一发不可收拾的迷恋上的她,这一件事不知道从何人口中给传出去了,赵忠晟自然也是知道的。」 赵晋已经猜到了后边想要说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你答应同他一起反叛,然后他就将玉容让给你吗?」 魏武皱着眉头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也不完全是这样。 「那你们约定反叛的日子是何时?」 魏武嘲讽的笑了笑。 「现在整个京城里边就他一人,他现在怎么敢反叛,只不过是粘板上的鱼肉而已,若是有人想对他下手,毫无返还之力。」 「也就是说,目前反叛一事只有他一人参与了而已,其他人并不给予帮助吗。」 魏武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赵新那老头子也不是一般人,若他儿子坚决要反叛的话,谁知道他有没有那个意思呢。」 赵晋点了点头,「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魏武惊讶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睛,这世上竟然有如此过河拆桥之人。 「太子殿下,我将此等重要的情报都已经告诉你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赵晋抬起头来思量了一下,然后又笑了笑说,「魏将军如此声明大义,我想父皇和赵国的百姓都会感谢你的,此事过后,我会让父皇修书一封给你魏国国君,好让他给你升职加官。」 魏武焦急的说,「我并不是为了这个才来找你的,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大将军了,就连同那丞相都要让我三分,我不需要这样的奖赏。」 赵晋当然知道他所为何事,可是朝政大事事关男人,若非要把一个女子扯进来的话,岂不是太过于果断了。 「孤知道你想要什么,可你是一个大将军,日后一旦发生了战乱之事所牵扯进来的人有很多,为何不放过她一个可怜的女子。」 魏武冷哼了一声。 「太子殿下还真是重情重义呀。」 第六百三十章 瞬息万变 看着他阴阳怪气的样子,赵晋皱了皱眉头。 这天下也只有这帮武官敢对自己如此无理了,而自己又不得不同这些人打交道。 「你这是何意?」 魏武极其不服气。 「太子殿下说不想把一个女子参与进咱们的事情中,可从一开始到现在,不就是你把他拉进来的吗?」 赵晋不曾想,竟敢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如此拆自己的台。 「你可曾知道,在宫中不受宠的公主下场有多惨,正因为我是过来人,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才做出如此打算,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魏武怒喝,「那你可曾想过,在你这样利用她的时候,她又应当如何,难道你不能同你心爱之人相守在一起,所以也要拆散你周围的人吗。」 赵晋不想继续同他探讨这一番话,随后就给他下逐客令了。 事到如此,那也就没有什么其他好说的了。 魏武气冲冲的起身离开了。 赵晋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福康从一旁出来担忧的说,「太子殿下,今日我们恐怕是把魏江军给得罪了。」 赵晋早已看透了事情的本质,「不算是得罪,只不过是此人性情有些急躁,可道理他还是懂得的,如若不然,魏国也不可能如此重用他。」 福康有一些疑惑。 「太子殿下,既然如此,我们已经抓到了他的把柄,那为何不能就这一次成全了他呢?这样我们也得到了魏国大军的支持,更多的一些保障。」 赵晋摇了摇头,现在的结盟本就是为了各得好处,那得到好处之后,自然而然,该散的就散了。 可如果是把感情都夹杂进去,未来有些东西就会牵扯不清。 更何况自己已经同小十七说了,他也答应过自己会密切关住赵忠晟那一边。 就算魏武的大军来的再及时,也没有一个确切的情报来的更加重要。 如果利用小十七对魏武的这一份心意可以让他为自己所用,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一个棋子了。 而且就算自己同意小十七和魏武的婚事,那他们二人的结局也不一定会好过现在。 赵魏两国之间迟早都有一场大战,先不说边疆那边土地到底归哪个所有,光过些日子灭掉韩国,魏国就想来见缝插针,分一杯羹。 更何况自己以前没有发现,小十七是一个心思缜密,忍耐度极强的女子,此人当细作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如果她嫁给了魏武,那日后为了求得夫妻关系的和睦,一定会帮助魏国做事。 赵国的情况她是在了解不过了,不论怎么说,这都是一个不划算的做法。 而魏武一直以来性情就十分的固执,他想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拦得住。 赵晋长出了一口气,无奈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不曾想自己那一日将他驱逐回自己的宫中确是给自己买的一个坑。 早知道事情会闹成今日这个样子,那一日自己一定会将他好好的留在东宫里。 可每个人的命运自出生以来就已经写好了谱子,就算那个时候他们二人不相遇,谁知道日后哪一个时间段又遇到了一起。 只能说老天爷给自己的磨难太多了。 此刻他不只得注意朝政大事,还要密切监视身边那群有谋反迹象之人,现如今就连后宫女眷们的终身大事也要考虑了。 小十七确实是无辜的,倘若玉容嫁给一个平民百姓也就算了,可偏偏爱慕她的人是身份特殊的魏国大将军。 自古以来,女子在这个男权社 会中就有一种别样的作用。 那就是用来使美人计。 而这个方法则是屡试不爽的,如若小十七对魏武并没有那份心意,那也就罢了,自己可以从中做一些周旋,成全了他们二人。 可如若一旦他们二人结为夫妻的话,那么玉容就必然会倒戈相向。 福康在一边咕噜咕噜的转着自己的珠子,没过多长时间,便想出来一个好的计谋。 「太子殿下,奴才倒是想了一个好办法,只不过有些对不起玉容公主了。」 赵晋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他只能急切的听取其他人的想法。 「太子殿下,既然他们二人都有意利用公主来反叛,那不如我们就来帮他们坐桩,就利用玉容公主让他们二人两败俱伤。」 这个方法虽然有些卑鄙,但实际上在一定情况下也是可以起到极大的作用的。 赵晋直起了身子,他皱着眉头,脑子在飞速的运转,没有人可以看出他究竟在想一些什么。 赵忠儒已经在这里等的极其不耐烦了。 以前他只以为这州县长官不过是一个口蜜腹剑的文官罢了,可慢慢的相处下来才发现此人并不简单。 他极其谨慎,就算自己做事情做的滴水不漏,无从寻迹,他都要再三思索,不肯轻易下赌注。 那往后的事情就更加有难了,而现在自己也不盲目的过去催促他,否则就行迹更可疑了。 朱大人已经来到岭南之地半个月有余了,虽然表面上一派安详的样子。 可事实上早已是瞬息万变,惊涛骇浪了。 而这里的老百姓们却还都在为了一日三餐该如何吃饱而伤心动神,真是可悲可叹呀。 俗话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我朝百姓是何其无辜呀,国家之间的战争要抢走他们的亲人,没有战争的时候就要上缴赋税。 即便国家采取修身养息的政策,有些地方官员为了能够贪污受贿,也会压榨百姓的。.c 仔细想,不论自己是跟了太子殿下,还是跟了其他人,不外乎就是帮着这些统治阶级做事情罢了。 正因为他们要重用自己,给足了自己金银财富不就是为了要坐稳自己的位置,从而进一步来压榨百姓吗。 俗话说,要熟读圣贤书,而这些书本中说的大多都是愚民思想。 真正敢说实话的人,已经都关在了大狱之中。 朱大人下定了决心,自己一定会成为那个逃离满天下的学究。 第六百三十一章 底牌 而自己要教授出这么多的学子,并不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像这些氏族之人一样,只会站在百姓的街上挖着吃他们的人血馒头,他要教出这世上最为忠义之士。 而是不忘自己最初的心意,为同为百姓的他们谋取更多的福利。 好不容易州县长官鬼鬼祟祟的又来了。 赵忠儒甩了甩衣袖,强打起精神继续作戏。 他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继续翻看自己书。 州县长官给身后那个人递了一个颜色,随后两人就一起进来了。 「微臣参见世子。」 赵忠儒抿了一口茶,转过身来说,「你们二人今日为何来我这里,是有什么要事需要和我商讨吗。」 州县长官虚伪的笑了笑,「世子果然有先见之明,有一事微臣不知当不当讲。」 赵忠儒心一阵狂喜,可他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既是关于百姓的事,那就是我的事,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就可。」 州县长官搓了搓自己手,试探着开口说,「前几日,世子跟我说的那事,微臣觉得可以一试。」 赵忠儒听了这话哈哈大笑。 「真不愧我疼了你一场,既然已经决定一同做这件事了,那后续事情你可否都想清楚了。」 州县长官讨好的笑着说,「自然是都清楚了,不然也不敢来见世子殿下呀。」 旁边还有一个小官在那儿附和。 「大人说的正在理,我等着你把后续一切事情都想清楚了,万不可让柿子殿下劳神伤利再考虑这些事情,那我等可就罪该万死了。」 赵忠儒点了点头。 「既是如此,那就说来听听。」 州县长官急忙把自己的计划都说出来。 「世子,您可知咱们岭南是一个军事重地,而且这里是有练兵场的。」 赵忠儒皱着眉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是有练兵场,但这练兵场是朝廷的,如我没猜错的话正是太子殿下所设立的,而且那兵权也在太子殿下的手中。」 州县长官乐呵呵的笑。 「自然是如此了,世子殿下可真是英明啊。」 随后,赵忠儒就不满意的说,「即便如此,那又与我们有何干,本世子还以为这兵权是在你的手中呢。」 州县长官一脸尴尬,不曾想,他竟将这件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真是打了自己的脸。 好在他也是一个脸皮厚的人,并不在意这些轻视。 「世子殿下说笑了,这兵权是在太子殿下的手中不假,可是那又怎么样,毕竟天高皇帝远,强龙也是难压地头蛇的。」 赵忠儒有些急切了,他脱口而出,「这么一说,你手中也有兵权,是吗。」 自己的这个样子太过于急于求成了,倒是一下子引起了州县长官的注意。 赵忠儒不自觉的耸耸肩想要掩盖自己刚才那样急迫的样子。 而州县长官则认为他是看中了自己手里的兵权,所以才这般激动的,可是自己的手中的确没有这么大的权利。 「不是这样的,虽然小人手中没有兵权,可是小人认识有兵权的人呀。」 赵忠儒没有说话,淡淡的听他讲着这些事情。 「大人可知道胡将军?」 赵忠儒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他只专注于自己手中的那本孙子兵法。 州县长官觉得自己没面子了,所以刻意要说一些什么话要来引起他的注意力。 「世子殿下有所不知,这胡将军是太子殿下从京城派来的,听闻来这里之前,太子殿下已经将兵权 给了他。」 赵忠儒反驳他,「真是一派胡言,太子殿下怎么会把兵权假手他人,你还不如说他手中有皇上的虎符呢。」 这虎符自然是没有了,只不过赵忠儒倒是有了一个猜测,或许是这个胡将军自己伪造了一个麒麟符,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州县长官急于立功,于是有些话他就这么毫无顾忌的说出来。 「世子可否知道麒麟符,这胡将军手上正是因为有了麒麟符,才可以一统三军。」 这一下可着实是引起了赵忠儒的好奇心。 「你说他手上有了麒麟符,可据本世子所知这麒麟符一向都是太子殿下号令军队所用的,他手上怎么会有如此重要的东西。」 州县长官自己心里面倒是有了一个小念头。 从前,自己早就抓住了这个胡将军的把柄,只是没有人可以跟军队作对,所以才将这个秘密压在了心底下。 而现在正是用得到的时候,这即将这么重要一个情报告诉世子殿下,那自己也立功了。 「世子殿下有所不知呀,这胡将军自组上以来就是雕刻的好手,若是想要雕刻一个麒麟令那在简单不过了。」 赵忠儒脱口大骂,「真是荒谬,难道士兵们就没有人会起疑心吗,光凭着他一人的嘴就能说遍天下。」 州县长官叹了一口气。 「说的正是,可这天高皇帝远的,就算有人要怀疑,那又怎么样,不过就是死路一条而已。」 赵忠儒严肃的皱子眉头说,「既然你已经将此事都告诉我了,那我也就把你当做自己人了。这军队实在是有好用处,如若能为我们所用,那必然是事半功倍了。」 州县长官本来就是这样想的,这胡将军一直以来以各种借口方式打压着自己,奈何自己没有跟他做对的法子。 如此一来,从今往后就没有人再是自己的对手了。 州县长官立刻起身跪在地上忠心耿耿的说,「世子殿下,您就放心吧,虽然说这胡将军确实是极其厉害的,可在这岭南之地已经整整几十年了,在他身边穿插两个间隙还是极容易的。」 赵忠儒点了点头说,「那就按你所说的去做,记住,一定不要留下任何把柄,只要我们把事情做的干净了,那就没人再在背后生事非了。」 州县长官离开了赵忠儒的住处,他心里已经有了以一个极其周密的盘算计划。 身旁的下属皱着眉头说,「大人,您就将如此重要的事情这么告诉他了吗,这可是我们的底牌呀。」 第六百三十二章 权谋 州县长官一副了然的样子,他自认为是了解透彻了赵忠儒。 「不妨事,这些天本官早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姓赵的表面上看似乎是一个好官,可其实,他也只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罢了。」 一看到四周安安静静的,赵忠儒就从一个没人的小地方翻墙出去了。 朱大人这个时候已经就寝了,听到赵忠儒的声音,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直接开门出去了。 「世子,今日这么着急的来老臣这里,可是有了什么极其重要的消息。」 赵忠儒点了点头,他眼神晦暗不明的朝四周看了看。 朱大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就安抚他,「不要担心,这些人都是自己的人,周围已经围的水泄不通了,没有外人会听到我们今天的谈话。」 赵忠儒点了点头说,「终于把话问出来了,这问题出在那个胡将军身上,就是太子殿下早些连接,从京城把他派到这里的。」 朱大人对这个人是有印象的。 他在京城里的官位也是极高的,世家大族从来都只出文官,而他是鲜少的武官。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很多世家大族才对胡氏家族有了忌惮之心。 「我是知道这个人,他的背景实力都是很雄厚的,我想着,他既然敢在军队里边为所欲为,那就说明一直在和京城那边的世家大族联系,这样一来,里应外合,最好掩盖事情的真相。」 赵忠儒没有时间想其他,他只能先把消息暂时告诉朱大人。 「我们两个人暂且的想法就是,先把那一枚假的麒麟令拿到手,之后在再趁机收回军队。」 朱大人脸色严肃的说,「此时我在细细考量,随后就马上给太子殿下修书一份,待太子殿下回复了,我们在开始行动也不迟。」 赵忠儒点头同意。 此事急不得,应该从长计议才好,毕竟是关于兵权这等重要的事情上。 赵忠儒又一次匆匆离开了。 朱大人立刻给赵晋写了一封信,随后将那只信鸽放走了。 这个是自己第一次受到重用,朱大人自然是十分用心的。 赵新此刻也正好收到了赵忠晟的信。 看完了之后,他的脸色很是凝重。. 看来太子殿下确实是对他们起疑心了,首先是把两个儿子都留在了京城中,之后又是要把赵忠晟招为驸马,从此以后长久的居住在京城。 可他为何唯独不让赵忠儒继承世子之位或者是招为驸马。 更何况自己从小就疼爱那个小儿子,一直的心意,也是让他来继承自己的王位。 可这样一来,直直的把自己所有的计划给打断了。 这不就是相当于砍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吗。 而且我朝有律令规定,驸马不得参与朝政大事。 赵晋这一招真是高明呀,一箭三雕,他任命赵忠儒为世子,想来也不是单单因为他脾性忠厚,爱国爱民,更可能是因为他好把控。 而自己一向以来就不疼爱这个大儿子,如果让他继承了自己的位置,那完后自己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当前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反叛了。 可是自己知道,赵晋是一个城府极为深厚的人,他既然想过把自己逼到这个份上,那也就一定想到了自己要反叛。 如若真的这么做了,那不就是中了他的计谋吗。 可这赵忠儒跟以前完全不是一个样子,自己根本把控不了他。 作为一个带兵打仗的人,如果三年五载不上战场,那么就相当于跟一个废物一样了。 他懊恼的摊坐在王位上,难 道这一步棋真的没有办法走下去了。 赵忠儒和赵忠晟两个儿子含都被太子留在了赵国,他接下来要走哪一步棋可想而知。 现在自己已经成了所有人的笑话,儿子竟然被当做质子送往他国,真是可笑。 赵忠晟还说,已经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了,都没有再见到赵忠儒。 而太子殿下也没有同别人讲赵忠儒究竟去了何处。 就算自己刻意的打听,也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而在朝堂上这么长时间,皇上不可能没有发现,那只能说明这是皇上和太子两人合谋的。 那他们究竟是有什么计划才能用的到赵忠儒,而赵忠儒此刻又在何处。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迷,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会是最终的赢家。 其实也是可以不用反叛的,就这样子坐稳了一国之君一世的荣华富贵也就有了。 可是他不甘心,从自己当时出任藩国当国王以来,就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回去。 那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想来的,若不是因为被人逼迫,或许现在在京中已有了一席之地。 也不至于现在还要被赵晋那个毛头小子压制着。 他不甘心,不甘心做什么事情都要过问朝廷,不甘心百姓上交的粮食都要给赵国一半,更不甘心自己低人一等。 赵忠晟还在信中提到,他已经答应和魏国将军结盟了。 只是这一件事来的很蹊跷,自己并不敢随意答应。 如若是赵晋他们二人合力给自己下的套呢。 更何况为了一个没名没分的十七公主,怎么都说不过去。 最近这几天,带过之地人心惶惶,已经有了一些异动,不知究竟意欲何为。 而且代王和敬贵妃母子一直以来就贼心不死,他们若是想要反叛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一个小小的代国就算招兵买马,又有多少人马呢,他们怎么敢就这么突然进攻赵国。 难不成是因为里应外合吗,还是韩国人也参与了这些事。 毕竟赵国最近有意要攻打韩国,如若这两个国家联起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自己究竟又应该站在哪一方呢,是主动跟赵国示好以求得自己的生存空间,还是直接帮助代国,从而获得一些兵马呢。 看来这些事情只能静观其变了。 如若代国一旦进攻,而且还有韩国大军支援那自然是有了一些胜算,如果单单一个代国,可真就是以卵击石了。 这个时候自己一定要出兵相助。 第六百三十三章 权势滔天 这一日的时间太长了,宁王刚从议事殿出来,就急匆匆的又被叫到了自己母妃的宫里面,得知母妃大病后简直不敢相信。 “母妃,你怎么样了,为何将儿臣急匆匆的叫回来。” 皇贵妃捂着自己的唇角咳咳,随后他便将那帕子藏到了身后。 宁王将他手里把那帕子夺了过来,打开一看,上边都是鲜血。 宁王急切的大喊,“御医,快叫御医。” 皇贵妃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头,“不需要了,母妃就想在这里跟你好好说两句话。” 宁王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母妃,是儿臣的错,儿臣没有为您尽到该尽的孝心,一切都是儿臣的错。” 皇贵妃拿自己崭新的帕子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 “母妃不怪你,这深宫之中本来就没有任何情义可言,母妃还有了你这么孝顺的一个好孩子,已经,咳咳,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宁儿,往后母亲不能再陪着你了,这长长的一生你需要自己走下去,母妃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宁王将自己母妃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感受那苍白无力的抚摸。 这个样子就如同他儿时是一样的,从小自己便跟母妃住在一起,可父皇有一日来了,看到自己这么骄纵极其不高兴。 他责备母妃说,就是因为他如此骄纵自己,所以才让自己到现在都不学无术,大字不识几个。 自己不配做皇帝的儿子。 正是因为这些话,母妃才格外对自己愧疚。 从那一日开始,父皇就让别人抚养了自己,为的是能做一个好好的皇子,有朝一日为这天下苍生做主。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的,自己的每一步都是安排好了的,从进了尚书房那一刻开始,自己便努力用功的学读史书,攻读兵书。 在自己十六岁那年,父皇还曾经带着自己外出作战。 不过那一日赵国输了。 从那以后,自己就很少同母妃见面了。 为的就是让父皇能多看自己几眼,为了母族的荣耀而且奋力与其他皇子相争。 可事实上,自己从未有过一日想要过这样的生活的。 皇贵妃哭着流出了几滴清泪。 “宁儿,应该是母妃对不起你,从小便将你生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如果还有来生,母妃希望能够补偿你。” 宁王将自己胸口那个玉佩拿下来放在了他的手中。 “母妃,这是舅舅给儿臣的,他同我说了,外祖父母早已经不怪你了,只不过他们没能亲口把话对你说出来。” 皇贵妃无奈的摇了摇头,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这些话。 “宁儿,你无需这样安慰母妃,这是母妃自己犯的错,到了地底下,母妃亲自去跟你的外族祖父母扣头谢罪。” 皇贵妃抬头看了看自己那雍容华贵的寝殿,随后流着泪摇了摇头。 自己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自己所在意的都被这深宫大院给毁了。 当初,父母不同意自己嫁给皇上,说是不想让自己卷入朝堂纷争之中。 而自己不惜铤而走险,采用了最卑微的方法终于嫁给了皇上,想着终于能跟他花前月下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了。 可这个时候,皇上对自己说要争夺皇位。 看着他每日以来劳心伤神,为了太子之为不顾一切,自己就很是心疼。 所以想着一定要帮他。 再加上自己从小便是父母最疼爱的小女儿,自己说什么他们一定都会答应的。 果不其然,在自己利用自己的生命威胁了父母之后,父母终于同意答应帮着他抢夺太子之位。 从那以后,自己的父亲,母亲从未参与过朝堂纷争的清官头一次卷入了这些事情中。 最后,索性他坐上了皇帝职位。 可与此同时,就在那同一天他污蔑自己的父亲,母亲谋权篡位,因而满门抄斩。 也是从那一天他才得知,这个人只是在利用自己而已。 他所钟爱之人另有其他,也就是死去的荣嘉贵妃。 为了能够堵住这天下的悠悠众口,想来他才不会杀了自己。 而且给了自己皇贵妃的位置。 可是皇后之位却给了权势滔天的端静女子。 这些事情整整折磨了他一生,若不是因为有宁王,若不是想要给他完整的母爱,恐怕自己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而现在,仅仅只过了多少年自己就疾病缠身,想来也是老天爷惩罚自己的。 现在终于到结尾了,能去跟父亲母亲请罪了。 她缓缓的笑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宁儿,你听母亲说,我已经去求过你父皇了,他答应给你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和免死金牌,你一定不要做出任何谋反叛乱之事。” 刚说了一半,皇贵妃就咽气了。 她究竟未能说完的话是什么,现在就无从得知了。 原来这么长时间以来皇贵妃已经重病缠身,只是她为了不让宁王担心,就没有告诉他。 宁王趴在皇贵妃的身上嚎啕大哭,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没过多长时间,皇上得到的消息也就急匆匆的赶来了。 可是他只是远远的看了皇贵妃一眼,然后便坐在一旁的软榻上不知在想什么。 宁王跪在他的面前哭着问,“父皇,你这一生可否有做过对不起母妃的事情。” 他见皇上并不回答自己,于是就颓废的跌坐在一旁自言自语。 “母妃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她并不是罪臣之女,而父皇之所以给母妃这么高的位分,把她留在今日,也不是因为对母妃有情有义,而是你将我外祖父一家都斩杀了。” 听闻此言,皇上猛然抬起头来凶神恶煞的盯着他。 “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真是一派胡言。” 宁王哈哈大笑,“父皇,你还要继续而骗儿臣吗,这些年以来,儿臣一直都对父皇钦佩,尊敬,可父皇做了什么。” 皇上生气的冲着他大喊,“你难道要让你母妃死不瞑目吗,今日可是要当着这么多人,非要抹了朕的面子。” 赵晋急忙拦住了宁王。 “父皇恕罪,宁王他是无意的。” 新 第六百三十四章 异动 皇上脸色不悦,不知究竟是为了逝去的皇贵妃还是被人提起来了过去那些不想回忆的过往。 而宁王从不知为何父皇和母妃之间的关系那样浅薄却赏赐给母妃至高的位分,以前只以为那是父皇对自己和母妃的照拂。 而且不管母妃母族之人如何异动作乱都不影响母妃在后宫的地位。 从前只以为是父皇对母妃特殊的保护与照料,而今一看简直好笑。 不过就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被当成了皇位的祭品。 “父皇,整整二十年,在这二十年里你一直欺骗我,我总以为就算外祖父家叛乱,父皇也是不忍我和母妃的受委屈的,现在不过都是一场预谋。” 皇上震怒,他把案前的茶杯齐齐推落到地上。 “你个混账东西,朕还没死,你便如此咄咄逼人,是要让朕把这江山拱手让人你才满意吗?” 赵晋在皇宫中一向同宁王交好,此刻他是打心底里不想让宁王触怒皇上。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龙颜大怒可不是一时之言,这关系到一个人命运的生死。 “父皇,宁王想来是太过于悲伤了,儿臣先把他带回寝殿休憩,待明日他好些了再来给父皇请罪。” 皇上甩了甩衣袖生气的说,“滚出去,朕不想看到你。” 奈何宁王此刻因为母亲的死不瞑目而彻底失去了心性。 他跪在地上稳如泰山,赵晋同好几个宫人都没能把他拉走。 “父皇当然不想看到我,从我生下来的那一天开始,父皇就不想看到我,因为只要一看到我就让父皇想起来对母妃做过的那些事情,您的手上沾满鲜血。” 听闻此言,皇上一下子站了起来朝着宁王的胸口重重地踹了一脚。 “朕知道你不想当朕地儿子,如此可好,朕也不缺一个整日以来气着朕的逆子,从今天开始,宁王废为庶人,从此不要出现在朕的面前。” 宁王也不害怕,而是半仰半靠在一个宫人身上哈哈大笑。 “好啊,母妃,你听到了吗,这宫里能困住你的一辈子,却困不住儿子的一辈子,儿子这就来找你。” 说完就疯疯傻傻的离开了。 赵晋担心他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就派了几个人去跟着他。 自己则是留在这里劝说皇上。 “父皇,儿臣知道你此刻正为着皇贵妃之事而伤心,但是您一定要保重龙体,这天下的子民都看着你。” 皇上好一会没有说话,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走到窗边。 他一手推开了窗户,冷风刺骨不断涌进来,赵晋的脸被吹的生疼,可这种感觉也是最为真实的。 他站起来从旁边拿了一件披风给皇上披在了身上。 “父皇,天冷了,若是龙体抱恙那就得不偿失了。” 皇上怅然若失。 他颤抖着声音问,“太子啊,在你们眼里,朕就是一个喜怒无常,无情无义的皇帝,你们表面怕着朕,敬着朕,实则在心里却人人唾弃朕。” 赵晋惊恐的看了皇上一眼,就立刻跪下了。 “父皇,儿臣不敢,其他人也是真心实意敬着皇上的,天下子民都是向着您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方。 慢慢的,泪水从这一位老皇帝的眼角滑下,颗颗滚落在这深宫大地上。 “你看,贵妃他走了,她将朕送她的簪子都丢了,她还在怨着朕。” 赵晋无奈的摇了摇头。 曾经那些被封存在记忆中的事在今晚随着皇贵妃的薨逝而倾泻而下。 是啊,逃避了整整二十多年,纸终究包不住火,一切报应还是来了。 “父皇,皇贵妃心里还是定然想着您和宁王的,现在为了让皇贵妃走的坦然一些,就免了对宁王的处罚吧,他还是孩童心性。” 皇上温温说,“你是在替朕做主吗?” 赵晋叩头谢罪,“儿臣不敢,只是父皇也有意如此,不要为了这些小事伤了父皇和宁王的父子之情才是当前做重要的。” 皇上精疲力尽的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你来安排吧。” 说完就起身离开了,而且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咳嗽声。 最近这些日子,皇上的身体条件早已经大不如从前了,经不起任何一丝折腾了。 敬贵妃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很是激动。 不只是因为自己一生的劲敌从今以后就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他的儿子,皇上较为看中的皇子也被废为了庶人。 这样一来,从今往后整个后宫除了皇后就数自己尊贵了。 自己的儿子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往后也省的自亲自动手除去他们母子二人。 皇贵妃的葬礼很是豪华,皇上下令皇贵妃要以中宫之礼下葬,同皇后的仪仗颇为一样。 而且给予殊遇,皇贵妃与皇上皇后一起葬入帝陵,常伴皇上左右。 并且皇贵妃一族人赦免大罪,抬为贵族。 此等一事也算是给了宁王一个说法,还安抚了他的情绪。 宁王没有被废为庶人,可是让后宫一众有皇子的嫔妃白白高兴一场。 因为天下守孝,所以在短时间之内宫里是不可以出现红事的。 魏武和十七公主等人也有了一丝喘气的机会。 经历了母妃离世这一通彻心扉的事情,宁王的精力大大不如从前了。 他整日待在自己的宫里喝到酩酊大醉,试图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一整哥宫里,好像只有赵晋是顶梁柱。 而下个月就是藩王回朝之时,又恰逢遇上了宫里有白事发生,可谓是忙的焦头烂额。 而敬贵妃这边儿也悄悄有了一些行动。 代王已经给了她书信,趁着宫里这个时候戒备心最松,然后一直害怕拿下帝王之位。 敬贵妃连日以来都在密切关注着太子殿下的行动,生怕他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行动,这个关系的是九族的大事。 而赵晋早已经得到个消息,既然敬贵妃母子在那里演戏,那就陪着他们演。 禁军那边已经做好防卫工作了,而且就连怎样排兵布阵都是提前演练好了的,就是等着代国军队入侵。 新 第六百三十五章 练兵场 州县长官贼眉鼠眼的敲响了赵忠儒的房门。 「世子,今日我们就去练兵场,下官请您先准备一下,稍后我们便一同去。」 赵忠儒点点头说,「确实应该准备准备了,现在岭南水患已经大体上得到改善了,如果我一直待在这里也不合适,这件事情还是要尽早做打算的好。」 州县长官笑了笑说,「那是自然的,下官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世子去了,今日我们午后就走。」 等到州县长官走了以后,赵忠儒忙着就将这封信递到了墙边,随后外边有人将这封信接走了。 来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到了最关键的一次。 说实话,他的心里还是既紧张又兴奋的。 毕竟自己得到了世子之位都没有这般情绪波动的厉害。 朱大人悄悄的换了侍卫服装跟在一行人的身后。 他们走了很久,终于到了练兵场。 不由得赞叹,赵晋确实是一个极具慧眼的人,他将练兵场的位置选择的极其稳定。 俗话说站的高,望的远,可自己站在城门上虽然能看到这一块儿的位置,但丝毫看不到这里边还隐蔽了一个练兵场。 话说这位置选的也有点儿极其不吉利了,这是一个雕漆平整的巨大溶洞,在外边可是什么都发现不了。 从洞口进入,先是一条极为狭窄的小路,一个一个巨石阶梯通向洞中。 而走完这条小路的尽头,则又分为两条路,赵忠儒刚想从另一条路上走进去,州县长官就急忙拉住了他。 「世子,这一条路不可以走。」 赵忠儒疑惑的问,「您看,这一条路里边都是机关,给专门那些闯进来的人留的,一旦进到这条路里边,可是必死无疑呀。」 赵忠儒心里边一阵一阵抖动,幸亏自己想了这么一个万全之计。 如果真的按照一开始的方案那样直接闯进来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为枯骨一条了。 「这机关修的可以,只是,这是谁的想法?」 「回世子,这正是太子殿下和胡将军的想法。」 一说到这里,他就夸夸奇谈,简直停不了嘴。 「不瞒世子,当初我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不小心触发了机关,差点被打成了筛子,咱们岭南之地虽然离京城比较远,可也是要什么有什么。」 赵忠儒和后边的朱大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这里的机关。 赵忠儒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想要干什么,看在心里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幸亏他们还没有着手准备反叛的事,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恐怕他们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与此同时,也为自己明智的选择而感到汗颜。 比如说自己没有选择与他站在同一条线上的话,那最后输的肯定是自己。 赵忠儒从来都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可是在赵晋的面前,自己所有的容忍和谋划都早已被他看透了。 这样的人太过于可怕了,如果不跟他站成一队,那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打败他。 突然,他被州县长官的声音给叫了回来。 「世子,世子~」 赵忠儒恍恍惚惚的看着他说,「发生了什么事?」 州县长官递给他一块面纱,「世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一走进这里就会产生幻觉,所以我们需要带着面纱进去。」 他们一些人带着面纱终于通过第二条道,来到了练兵场的内部。 内部的场地大的离谱,整整可以容纳二十万大军。 将士们在里面勤勤恳恳的操练 ,一层围着一层,最旁边的就是战马了,这些马儿被养的光滑肥硕,战斗力惊人。 走了许久,才到了最里边儿的兵器库。 这里不但有兵器被从里边拿出来,又有不断新铁被放了进去打磨铸造。 赵忠儒瞪大的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片刻他在心里边下了一个结论。 大赵有赵晋这样的人,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不一会,胡将军才从里边走出来。 他的身材圆滚壮硕,气势汹汹的打量着赵忠儒。 而赵忠儒也毫不畏惧的回视着他,过了片刻,两个人都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胡将军也算是朝廷的一员大将了,在窝门之乱中他成功的收回了这片土地,因此也得到了赵晋的大力提拔。 只是没想到此人利欲熏心,为了自己的前途利益,竟然不顾国家的安危,不顾老百姓的死活。 赵忠儒负手而立,他的眼神瞟着这练兵场里的一切,随后又将目光定格在了胡将军的脸上。 「胡将军,虽然我们二人不曾见过面,可我也是听过你的赫赫威名的,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胡将军是一个粗人,只会带兵打仗,当然不会他这一番官场言论了。 「我也闻太子殿下召任你为下一任藩国世子,看来你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在赵新老贼手里还能把世子之位抢了,实则不简单。」 他以言语间的挑衅来试探赵忠儒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而赵忠儒最是会演戏的,又何怕他的这一番试探。 「胡将军,我速来认为你们带兵打仗之人都是心直口快的,既然是这样,我也就不跟你多计较了。」 胡将军哈哈大笑。 「那若是你要同我计较,又能怎么样。」 赵忠儒装作被他气到的样子说,「你,你真是粗鄙不堪,就这样的人,太子殿下也能把你派到这里来,真是理解不了。」 胡将军看他这个样子只知道他不是赵晋那种喜行不怒于色的人,想来也是好拿捏的。 而现在的当务之急,他要确定赵忠儒究竟是谁的人,韩国大夫还没有给自己来信,下一步应该怎么做,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世子殿下,听闻太子殿下对您是很好的,如若不是太子殿下的帮忙,你怎么可能从赵新手里接过这个位置,恐怕还在那见不得人的寝殿里唯唯诺诺,一生都在等待一个出头的时日。」 他每句话的目的是必要激怒赵忠儒,一定要把赵忠儒的真实身份打探清楚。 免费阅读. 第六百三十六章 试探 赵忠儒当然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了,可是听了他说的这一番话,确实是有些侮辱人的。 「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将军既然敢来本世子面前如此无理,你就不怕我把你在这里的一切都上奏给太子殿下吗。」 胡将军起初心里面是有一丝害怕的,可如果他真的想要这么做的话,就不会告诉自己了。 而且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他要是想做一些什么手脚的话,那自己一定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这里。 「我今日既然敢让你来这里就不怕你在我背后做手脚,只不过世子,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你若是把我一纸状诉到了太子殿下那里,那你的安全就没有人为你保证了。」 赵忠儒咬着牙说,「你是在威胁我吗。」 胡将军得意洋洋,他终于是把眼前这个人给惹怒了。 「微臣不敢,只是好心提醒世子,不然做错了事情没得把咱们这几个人都连累了不成。」 州县长官看了眼前的这一番景象,这两个人好像自己谁都惹不起。 可是如果这样一直说下去的话,说不定这个生意就黄了。 「胡将军,世子,二位都是我赵国的英雄好汉,不如看在我的面子上来这里握手言和,毕竟我们还有大把的银子可赚。」 听了这话,他们两个人倒是谁都没有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赵忠儒人哼了一声说,「如若不是我来这里有大事要做,是万不会同你这种人相见的。」 胡将军言语上试探的差不多了,于是也就没有过多的同他计较。 「世子,您说您想要来这里炼铁,那我应该如何相信您的目的就是只有这一个呢。」 赵忠儒言语晦暗的说,「我的目的当然并不是这么一个,就相当于你作为一个大将军,目的并不是只带着几万将士们就可以了,我还有我诺大的藩国。」 「哦,那世子的意思就是你想要反叛,不知我说的是否是你的心里话。」 话音刚落,赵忠儒就抬起头来,生气的盯着他。 「胡将军,你虽然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武将,可好歹也是从朝廷里面出来的,难道不懂得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吗。」 州县长官已经在一旁等的,实在无奈了。 他果断插话道,「两位大人,你们就不要在这里斗嘴了,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来这里待的时间太长,被太子殿下的探子得知了,咱们几个人都要落脑袋的。」 胡将军点了点头,罢了罢了,他既然都来到这个地方了,就说明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而且作为一个藩国世子,让他恭恭敬敬的孝顺朝堂那恐怕是天方夜谭了。 从古至今,没有一个藩国国君不想反叛的,而眼前这个人,也不例外。 想当初,他这个长子已经受到了四方国家的话,竟然被一个庶子压的直不起身。 而现在,能不知不觉将所有大臣都拦在自己的身上,架空赵忠晟也算是一个极有忍耐的人了。 而他的野心自然应该不小。 「在这里练铁倒是可以,只是不知道这铁究竟从何而来。」 对于地方来说,每一年的用铁量都是在国家控制的范围之内,而且都是有督查定时来监督的。 如果一旦让发现有别有用心之人,那么必然会连累整个军营的人。 「这件事好办,我藩国早已和魏国结盟,铁矿石可以从他们国家用过来,然后在这里炼铁,随后再将铁用回魏国,到时候魏国国主自然会给你丰厚的奖励。」 胡将军在定夺他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虽然自己来岭南已经有三年了 ,可是在宫里一直都有自己的眼线。 最近一段时间,魏国的时辰确实是来到了大赵,而且那人一来就对皇帝不敬,想来也不是一个好相处之人。 但是赵忠晟和魏国使臣的关系很是要好,听闻在私下见面了好几次。 胡将军虽然不知道他们兄弟二人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敢肯定,他们想要反叛。 这样一来,自己既抓住了他们的把柄,如果有朝一日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就可以把翻国的事情供出来,而后全身而退。 「既然铁矿石有了供应的保障,那银钱的事情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了。」 赵忠儒冷冷的问,「你想要多少银两?」 胡将军哈哈大笑,「银两,你真是太小看我了,事到如今,你觉得我缺的是银俩吗。」 赵忠儒皱着眉头问,「那这么一来,你缺的就是权利了,这好办,待那一日我藩国大胜,自然会给你更高的官位。」 胡将军对于他这个提议很是不满意。 虽然自己现在身在赵国,可是自己背后是韩国的千千万万子民。 想当初,自己用了苦肉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到了赵晋的身边,没过多长时间,又被他派到了这里,也算是目的达成了吧。 而现在,自己手里有整整二十万大军,一旦韩国想要攻打赵国,那么赵国从这里一分一毫都不要想拿走。 到时候,自己这二十万大军跟韩***队前后包抄,直插赵国宫殿,这样一来,就算他赵晋有天大的能耐,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最近这段时间,魏国和韩国也一直在交涉,虽然不知道结果到底如何,但想来也知道,他们两个国家都想要消灭赵国。 如今赵国国富兵强,尤其是自从赵晋掌握了国家大政以来,想要对外扩张的心思一分都没有减少。 如若其他国家不采取一些手段的话,那么早晚都会败给赵国的。 「我需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赵忠儒点了点头说,「说来听听,若是在我所能尽职责范围之内,一定会答应你的。」 「你要去游说魏国国君,随后三个国家一起联合起来攻打赵国,此事看起来确实是有难度的,可是现在赵国正当国富兵强,兵肥马壮之际,如果这个时候任由其继续发展壮大的,那么我们将没有丝毫还手抵抗的能力。」 免费阅读. 第六百三十七章 细作 赵忠儒面露难色,他想了想说,「此事确实是有一定难度的,而且现在京城里面的情况我们也不大了解,如果贸然出手,恐怕反而会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胡将军眯着眼睛仔细思量着说,「前一段时间太子殿下将你们兄弟二人单独留在了赵国,你可知这是为何?」 赵忠儒诧异,此人竟然连这些情况都知道,他在京城里的耳目究竟有多少,真是令人细思极恐。 「你为何知道这些,你可是在太子殿下身边安插了间女干细?」 胡将军嘲讽的笑了笑反问,「难道你在赵国里边就没有自己的细作吗?」 随后他又继续说,「这就是挟儿子以令藩国国君,如若赵新后继无人了,那他还有什么反叛的必要,赵晋将你们二人留在宫里,就打定主意不会让你们再回去了。」 赵忠儒低下了头,表情上是尴尬的深思。 「这些道理我自然都是明白的,所以才来了这里,我要听的不是你对我这些口出狂言,而是真真实实的解决办法。」 胡将军在口舌之争上屡次三番占赵忠儒的便宜,就是为了试探此人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可现在胡将军得出一个结论,此人并无底线。 他为了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一直忍耐,也算是一个有勇有谋之人了。 「最奏效的办法就是你去游说魏国国主,让他加入我们,一起争讨赵国,这样一来的话,如果赵国亡国了,那我们三国之间的势力就平衡了,至于究竟该走哪条路,那又是另一回事儿。」 赵忠儒看了一口气说,「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这个方法吗,他们只是同意结盟炼铁,而对于结盟打仗一事只口不提。」 「这正是你需要着急上心的地方,他们现在正在考量究竟怎样才更符合自己的利益,所以才去赵国示好的,可如今就不一样,韩魏联手,再加上一个藩国,那就算赵晋再有勇有谋,也什么事情都不成。」 赵忠儒想了片刻说,「行,我自然答应你这个要求,只是不知你如何能保证我们在这里炼铁朝廷不会知道。」 「我们韩国一直都在寻找一个可以攻打赵国的好帮手,如今很快就要找到了,而督查每年的九到十月份才来,估计到了那个时候已经没有赵国了。」 「这么说来,这一切你们都已经安排好了。」 胡将军笑得一脸会莫如深。 「我们确实一直在做准备,可你们又何尝不是呢,赵新有想反的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州县长官哈哈大笑,「既是如此,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往后,还望两位大人多多挂念我的好。」 胡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自然不会忘了你,你可是大功臣一个。」 从练兵场出来以后,赵忠儒径直去了酒馆。 而州县长官却不知道有何事没有跟来。 「朱大人,你那边的事进展的如何?」 朱大人豪饮了一口酒说,「放心吧,一切都在我们的谋划之中,再过不了几日,胡贼的狗头就要落地了。」 赵忠儒不明白的问,「对了,这个胡将军究竟是何来历,他为何和韩国联系如此密切。」 朱大人盯着窗外面无表情的说,「此人是韩中如之子,他的真实名字叫韩信。」 赵忠儒哑然。 原来这个人就是韩信,当初赵国攻打韩国的时候,这个人不是已经战死了吗,为何今日还能来到这里。 而且神不知鬼不觉的跟在赵晋的身边。 那赵晋是何许人也,怎么也会被骗的一天。 曾经,赵国跟韩国大战,直直的打到了韩国城门前,谁知赵国发 生内乱,这才有了韩国的现在。 否则韩国现在就已经灭亡了。 而韩信正是当时战场上韩国的先锋队,他骁勇善战,勇猛无敌。 可赵晋善于排兵布阵,更何况赵国兵强壮,五十万将士们一起出征,韩国又怎么会是对手呢。 听闻,韩信在那一场战乱中死于非命,早已经在韩国下葬了,可竟然现在还活着。 看来,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跟赵晋决一死战他。 赵忠儒激动的问,「那现在太子殿下可否知道,而且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干细。」 朱大人摸着自己的胡子,心有千秋的说,「放心吧,这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太子殿下很快就能把那个女干细给查出来了,我们现在只有静静的等。」 然而,没过多长时间,信鸽就飞到了赵晋的宫殿里。 打开这个信一看,赵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他就又将自己的情绪给按压去了。 他的眼神一个一个从自己手下工人们的脸上飘过去,急切的从其中分别着一丝一毫的信息。 首先就是福康,他从小便跟着自己,按道理来说没有反叛的理由,可也不敢掉以轻心,自古以来,君王死在枕边之人手中的又有多少。 更何况福康不仅仅是一个太监,他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国家和亲人。 至于其人,那一下子也不好分辨。 还有一个可疑的地方就是,在赵国的时候,福康和胡将军一直以来就联系密切,想来他们二人的关系也是很好的。 晚上的时候,赵晋特意学着朱大人告诉他韩国国信鸽传递信的方式,给东宫里所有人都传递了一封信。 夜晚,整个东宫里黑漆漆一片,赵晋闭着眼睛屏息凝神,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间。 一直到了午夜三更,都没有人来。 这个时候,赵晋心中有一丝恍若,虽然他早已经习惯了尔虞我诈的生活,可福康在自己身边已经待了很多年了。 如果连他都瞒着自己反叛,那必定是心灰意冷的。 一阵寒风吹过,窗外的枯枝梨花树映在窗玻璃上摇曳生姿,飘飘悠悠。 就在这个时候,急促的脚步声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赵晋心中一阵大喜,这熟悉的脚步声正是福康的。 福康急促的敲了敲门,还没有听到自己允许他进来就推开门了。 免费阅读. 第六百三十八章 迫不得已 福康一进门就看到了赵晋直挺挺的坐在那里,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自己,最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对着自己笑了。 福康一下子也不敢有其他的动作了,他左思右想,自己最近以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太子殿下的事吧。 最后又果断一想,可能是刚刚没有听到太子殿下的允许就推开门进去了吧。 于是他用迈着熟悉的小碎步跑出去,把门关上,当当当,敲了几声。 赵晋看到他这一副样子,简直都要笑死了。 「进来。」 福康就推开门进来了,他一脸献宝的样子把那张这条交给了赵晋。 「太子殿下,您看,刚刚里一只信鸽在我床前不停的扑腾扑腾,我取下一看,这信鸽并不是我们养的。」 太子殿下挑了挑眉,「所以呢。」 福康惊讶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 这么明显的事情,难道太子殿下会看不出来吗。 「太子殿下,这信鸽不是我们的,而他这里又有一张纸字条,只能说明这个信鸽是别人的,说明这张字条也是给别人的。」 赵晋佯装听懂了的样子,表情淡然的点了点头说。 「那上边儿写着什么。」 福康一说到这儿就更加激动了。 「太子殿下,我们这东宫里有韩国的女干细,现在我们就要找出这个女干细。」 「那这个女干细又应该如何才能找出来呢。」 福康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然后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 「太子殿下,你让我想怎么找出这个女干细,我,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找呀。」 赵晋吓唬他,「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孤留着你有什么用,不如拉出去砍个头算了。」 福康一听这个话,腿都吓软了。 「不不,太子殿下,福康今日没睡醒,等明日再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赵晋哈哈大笑,「孤就不拿你开玩笑了,走吧,同我一起去找出那韩国的细作。」 福康点头如捣蒜一样。 「太子殿下英明,奴才就知道自己没有跟错人。」 他跟在赵晋然后一直叽叽喳喳的出门,赵晋抬手示意,让他不要说话。 福康才安静的下来。 他们几个人七拐八拐,竟然来到了冷宫。 福康讶异,太子殿下带自己来这里要干什么,难不成是要找什么皇上废掉的美人。 随后他将自己脑子里这些不切实际的法都甩出去了。 他们几个人就那么静静的等着,突然福康抬头看见了一个黑乎乎的身影。 他正要尖叫出声,谁要赵晋有先见之明的堵住了他的嘴。 「不要出声,那是我们人。」 这太监也是有两下在手上的,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什么也看不到。 又过了会儿,墙角处突然传来两声杜鹃鸟叫。 而这叫声乍一听就是杜鹃鸟的声音,可仔细辨别,就是人的声音。 也就是仅仅几秒钟,那个人就从墙上跳下去,而墙的这边还有另一个人,两个人一起把那个细作给抓住了。 等把那个细作拉到赵晋面前的时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这个人真是平时伺候自己更衣的小李子,如此一个忠厚老实的人,竟然是韩国的细作。 赵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你来孤身边几年了?」 小李子哆哆嗦嗦的说,「回太子殿下,满打满算已经有三年了。」 赵晋是喃喃自语,念叨着这两句话,「三年,是啊,已经整整三年 了,那这三年以来,你究竟传出去多少个情报。」 小李子立刻扣头求饶,「太子殿下饶命,请太子殿下饶命,我也是被逼无奈,那个人是在半年之前逼我这么做的。」 福康生气极了,立刻过去就踹了他一脚。 小李子被踹到之后立刻又爬起来求饶。 「太子殿下,是胡将军逼奴才这么做的,他抓了奴才的父母,如果我不听他的话,他就会杀了我全家。」 赵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随后闭了闭眼睛睁开说,「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可保存你父母的安全,否则,我株连你的九族。」 小夏子哭着跪在地上磕头,「谢太子殿下,谢太子殿下饶奴才不死。」 赵晋一边走一边说,「你要记住,你身上搭着窝门将士们几万人的性命。」 这大殿里只剩下小李子一个人。 他日日夜夜被那些亡去的灵魂折磨着,都是因为自己,如果不是自己替胡将军做事,那几万的将士们也不会白白的战死。 是自己欠他们的,如今已经坦言了,太子殿下也答应自己一定不会杀了自己,那就用尽全力来偿还这几万条人民吧。 福康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太子殿下,你为何如此轻易的就放过那个小李子了,这个人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其实藏了一肚子的坏心,那几万将士们都死在了他的手里,他真是死有余辜。」 赵晋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有人比孤更想把他碎尸万段了,可现在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如若他能将岭南那二十万大军成功收回来,孤自然是不会杀他的。」 月光皎洁明亮,照的前方的道路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赵晋对福康说,「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走一走,今日的月光真好。」 福康自然是知道赵晋这个人需要一个空间,所以他没有说什么就直接离开了。. 慢慢走着走着,他就来到了宁王的住处。 正是曾经皇贵妃的宫殿里。 俗话说要停灵四十九日方可入葬,可现在满院子的彩绸飘扬,哪像是办丧事,倒像是系楼一样。 刚好有一个奴才走了过来,赵晋问他,「这墙上的彩绸是怎么一回事儿。」 奴才小心翼翼的回答,「回太子殿下,这都是宁王安排的,奴才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意。」 赵晋一步一步走进宫殿,除了殿中央的棺木其他的完全看不出来皇贵妃已经薨逝了。 宁王静静的跪在那里,像一对了无声息的行尸走肉一样。 赵晋自顾自的给皇贵妃上了一炷香,看着那一缕青烟不断向上,直至挥发干净。 免费阅读. 第六百三十九章 噩梦 宁王声音平淡的问,「皇兄,你是来送我母亲最后一程的吗。」 太子殿下一开始并没有回答他问题,而是重重的给了他一拳。 「你这个懦夫,从皇贵妃逝去到现在从来没有振作起来的一天,你母妃看到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走的好。」 宁王停顿了几下就嚎啕大哭。 「皇兄,往后再也没有母亲疼我了,在他死的最后一刻,我才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没有想到我这么不孝顺。」 赵晋一把将他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没有不孝顺,你和皇贵妃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对方罢了,如今你一直郁郁寡欢,那皇贵妃在黄泉路上也会走的不安心。」 「皇兄,你可知道,我曾经怨恨我的母妃为何不帮着我争夺太子之位,那是日后的储君,未来的九五之尊呀。」 总以为他不像别的母亲一样对自己溺爱,更或许连感情都没用。 反而她不顾自己的意愿屡次三番请求皇帝不要让自己担任太子,甚至为了能够不让自己当太子,他宁愿去道观代发修行。 从前,我是恨透了她的,凤凰就是因为听了他的话之后才不让自己的皇太子了,将这皇位拱手让给他人,真是心上在滴血。 直到他逝去的最后一刻,我才知道他究竟对我多么重要。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因为他曾经将自己的整个家族卷入了朝堂纷争,随后才被父皇下令诛杀全族。 随后,皇上为了能堵住这天下的悠悠重口竟然保留了母妃的名号,甚至给了他皇贵妃的位子。 这天下之人,人人都说皇帝是有情有义的,他们都将罪名推在了母妃一个女子的身上。 就这样,母妃就这样被人污垢了一生。 甚至我都以她为耻,因为我外祖父全族是因为叛乱而被赐死的。 可现在我才知道,皇上为了保住自己的皇位不惜乱杀无辜,把为自己开疆扩图的大臣都要灭口。 如若皇位是这般得来的,那我不要也罢。 母妃自然是为了让我远离这朝堂争,从今往后过的悠闲自在而不让我参争真太子一事。 他把所有的东西都压下来了,都埋在一个人的心里。 赵晋看着宁王这个样子,自己的心里也很痛苦。 谁说不是呢,在这个皇位面前,没有半分人性可言。 可是以至此,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自己是势必要夺得这太子之位的。 赵晋蹲在宁王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坚定的说,「我知道你不想在你朝堂纷争,但是皇兄现在有事,希望你能够相助,不知你可否愿意助皇兄一臂之力。」 宁王低着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眼神狠狠的,「我愿意,我想要听我死去的母妃和外祖父一家报仇,是他们,就是敬贵妃诬陷了我母妃,皇上才有顺水推舟的理由杀了我母妃全族。」 赵晋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仇皇兄一定会替你抱的,只是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要亲眼看着那些人是如何自食恶果的。」 敬贵妃此刻在宫里偷偷的烧纸钱。 侍女过来小心翼翼的问,「敬贵妃,我们为何要在这里烧纸钱,今天也不是老爷的冥寿呀。」 敬贵妃心虚的说,「这之前并不是烧给我父亲,而是烧给皇贵妃的。」 侍女不理解的问,「我们向来同他们没有什么交情,为何要给他们烧纸钱,这里风大,娘娘还是先回去吧。」 敬贵妃制止了她,「不要,烧完再回去,记得把这一块儿打扫干净。」 侍 女点了点头。 这天午夜的时候,敬贵妃做噩梦了。 他嘴里不停的喊着,「我没有对不起你,你去找皇上,是他想要这么做,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侍女跑到她床前把她叫醒了。 「娘娘可是做噩梦,最近这几日宫里实在是阴气重的很,娘娘可仔细些,千万别得了风寒。」 敬贵妃慌忙拉住侍女的手问,「采慧,宁王是不是来过这里。」 侍女皱着眉头说,「娘娘究竟在说什么呀,宁王殿下怎么会来这里,他在皇贵妃的宫里守孝了。」 敬贵妃这才心有余悸的说,「是啊,他正在给皇贵妃守孝,他没有来过我这里,他杀不了我。」 侍女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娘娘,你还是安心入睡吧,这里并没有什么人,而且皇贵妃的死与你无关,宁王殿下是不会来找您的。」 敬贵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在自己的梦里,宁王拿着一把剑,他会狠狠的对自己说要杀了自己,替自己的母亲和外祖父全家报仇。 敬贵妃越想越害怕。 第二日一起来,她就去找了喇嘛。 「敢问师太,我近日总做一些噩梦,平白无故的那人就要杀我,也不知究竟是为何。」 喇嘛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后就睁开眼睛对他说,「那斗胆问敬贵妃,贵妃可是做了什么伤害他人的事情。」 这个时候,敬贵妃眼神乱晃,他当然不能直接说是自己设计陷害皇贵妃一家人的。 他只是笑了笑说,「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就是最近宫里面有一个小宫女,做不好事情,一不小心就命人打死了她。」 师太点了点头说,「那他可是有自己的家人也在您的身边。」 敬贵妃忙着点了点头。 「她在我边,不知师太应该让我如何做。」 喇嘛转了转佛珠,闭着眼睛说,「最近这些日子,皇贵妃薨逝,宫里的阴气很重,所以那女子别趁着皇贵妃的阴气来跟你索命了。」 敬贵妃此刻脸色煞白,她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还请师太替本宫出一个法子,如若奏效,本宫定当重谢。」 师太叹了一口气,淡淡的说,「这样的法子很是损阴德,我也不知道究竟说还是不该说。」 敬贵妃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师太但说无妨,本宫就在这里听着,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们今天说的这一番话,可好。」 免费阅读. 第六百四十章 争宠 太师给道观神仙磕了一个头,然后直起身子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睁开眼睛对着敬贵妃。 「如若那人还在您的身边,那就务必得把他送到很远的地方,因为怨灵是跟着自己最亲近人的,只要从今往后他不出现在这上京城,娘娘便在没有了后顾之忧。」 敬贵妃眼神狠厉,她转送直接又挂上一副菩萨心肠。 「师太,如果这个人死了呢。」 师太抬起眼睛定定的忘了她几眼,然后便平淡的说,「自然可好,那就一起将两个怨灵超度了,从今往后,转世投胎,在同人间无任何关系。」 敬贵妃笑了笑说,「本宫知道了,那就请师太为本宫保守这个秘密,今日本宫从未来这里找过你,也从未跟你说过一些什么话。」 师太还没有说话,敬贵妃身边的宫女就递给了她一袋金瓜子。 「师太,娘娘知道你是出家人,并不喜爱这些金银之器,可您宫外也是有家人在的,如果他们能在宫外过得好,你也能安心在这里为皇室送福祈福,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师太笑了笑,接过这一袋金瓜子。 「贵妃娘娘说的是,今日这一盏莲花灯,不过就是在为皇上祈福罢了,日后皇上问起来,便也是这话。」 敬贵妃满意的离开了这里。 就说这个皇贵妃真不是一般人,死了都不让别人安宁。 既然她不让本宫过得快活,那就不要怪本宫对她的儿子下手无情了。 「梅香,近些日子,宁王一直都在皇贵妃宫里吗?」 梅香点了点头说,「近几日宁王的气色不大好,每日替皇贵妃守完灵之后就早早的休息了,一连几日都是这样子的。」 敬贵妃笑了笑,满眼的狠毒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本宫知道他因为自己的母妃整日心情郁郁寡欢,想来也不想在这世上活着了,既是如此,那就送他一遭,也算本宫成全了他这一份孝心了。」 梅香笑着附和道,「娘娘说的有理,这皇贵妃人都死了,还在这里整日不得消停,想来也是因为他那儿子吧,说不定日后到了下边儿,皇贵妃还要感谢娘娘呢。」 代国。 慎美人最近这几日也算是代王的新宠了,据说是赵国给送来的美人。 往往这些人里边都有细作,如今这个女子腰若扶柳,眉似尖刀,长得一副娇小可人的样子,就连走起路来都是一副风姿绰约。 代王连日以来很是宠幸她,竟然惹得后宫之人人人不快。 「父亲,自从那个小妖精进了皇宫以后,女儿的宠爱就不保了,若是日后他生下个一男半女,那就更没有女儿在后宫的立足之地了。」 安大人摸着自己的胡子,眯着眼睛。 代王初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如果不是我们安甲帮着他出谋划策,哪有代王的现在。 恐怕早已经赵晋的刀下的冤魂了,而今他有权有势了,王位也坐稳了。 屡次三番的想要甩了我们安家,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你在后宫陪了他这么长时间竟然能让一个新来的美人夺了你的恩宠,真是可笑。 安美人委屈巴巴。 「父亲,代王看来是想要攻打赵国了,如果一旦攻打成功,我们就要去赵国,而且女儿到现在身子都未能孕,他现在都这样对我们安家,那以后不是更过分吗。」 「你说的话在理,既是如此就把那个女人除了。」 随后安大人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女儿啊,你身在这后宫之中你一定要小心你周围的一切,为何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未能有孕,可是遭了什么人设计吗 ?」 安美人皱着眉头想了想。 「女儿在后宫之中的一切饮食习惯都是极为苛刻的,而且日常喝汤还是吃饭,都有贴身侍女在一旁盯着,按道理说没人能动的了手脚。」 「最近这些日子,你母亲从外地找了一个神医,什么时候让他来宫里一趟,帮你请一下脉象,如果能有个小王子,那我们日后安家也能有靠了。」 安美人一脸悲凉,想极了深宫中那些永远得不到帝王宠幸的怨妇。 「多谢父亲,母亲还想着女儿,只是哥哥也要在前朝多进一些心了,前几日女儿还听闻有人告发哥哥整日以来拿着朝廷的愤怒喝酒狎妓,可不乐哉,皇上因为此事都冷落了女儿好几日。」 安大人点了点头。 「这些你就放心吧,为父回去会好好收拾那个不成器的东西的,往后在这宫里一切都要小心,万不可被别人陷害了。」 慎美人正在那里弹着小曲子,几个大臣就来觐见代王了。 「代王,我等听闻赵国给了代王几个美人,而这个慎美人长相最是可人,代王对他喜欢的不得了。」 听了这些话,一旁弹琴的慎美人小脸早已经吓的苍白了。 代王一脸不高兴的撇了撇嘴,他将美人先送了回去。 「各位爱卿,本王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可本王很郑重的告诉你,慎美人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根本不可能是赵国派来的细作。」 其中一个大臣痛心疾首。 「代王,从您开始来了这里,我们过的有多苦,就连那些皇帝就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开垦出来的,韩国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如果我们不能做任何事情小心谨慎,就要被那些小人之心给利用了。」 另一个大臣也在劝告他。 「代王,女子误国,红颜祸水更是误国,现在我们国家正在招兵买马之际,国库很是虚空,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安抚好那些老百姓啊。」 代王生气的制止了他们。 「好了,本王不就是宠幸了一个美人吗,本王知道你们心里在什么,你们个个的女儿都在这后宫之中,不就是都在嫉妒慎美人得到了本王的宠爱,你们的女儿在后宫里的地位不保吗。」. 这个话确实说在了他们的心里,但也不全然是因为后宫女子争宠一事,更多的是国家大事呀。 第六百四十一章 温婉可人 “代王,我等皆是为了这个国家尽心尽力的老城,断然不会因为后宫女子之事搬到前朝上来同代王讲,只是这个女子的身份来历不明,老陈们着实害怕她会是赵国的细作。” “你们不懂,这个慎美人是前朝官宦之家的女儿,赵国是他的敌人,她又怎么会当赵国的细作呢。” 几个大臣还想要再说什么,就被代王给打断了。 “好了,你们如果真的关心国家大事,就把你们府中那些钱都拿出来分给百姓,也不至于在朗朗乾坤之前,百姓公然投河的惨案。” 眼看着是劝不住了,几个大臣也就散开了。 可他们一致将矛头对准了慎美人,认为是这个人的出现才迷惑了代王。 这一天,代王正在处理公务,他一直以来都不支持在这个条件下攻打赵国。 慎美人款款而来,她还端着亲手做的高汤。 “代王,夜深了,明日再看公务吧。” 代王看着面前的美人柔情似水,温柔如斯,觉得这一整天的唇枪舌剑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 他将手里的公文生气的甩在了案上,“这些大臣们真是欺人太甚,屡次三番逼着本王出兵赵国,岂知如果一旦急于出兵,将是一场羊入虎口的灭顶之灾。” 慎美人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样,自顾自的给代王收拾碗筷。 “爱妃,你为何不说话。” “回代王,臣妾自幼便受到教习姑姑的指导,后宫女子不得参政,因而一直都谨记在心,从不敢有半风逾矩。” 代王定定的看着她,眼底满是怜惜的神色。 “本王就不知道你不是他们所说的那种人,本王连日以来疲于政事,就想找一个知心人每日谈谈心,这群人都要拦着我,真是可气可恨。” 慎美人浅浅的笑了笑,他的两个梨涡在灯火的映衬下很是美。 “臣妾在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一个亲人,可曾想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善事,今生才能遇得到殿下,臣妾已经很知足了,今生今世只想陪着代王,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代王拉住了慎美人柔弱无骨的手,冰凉微弱。 “只要有本王在这里一日,当然不允许其他人伤害你,以前的日子不好过,从今往后,只要在本王身边,你就不需要再怕任何人。” 慎美人眼眶里闪着泪水,“多谢大王的怜爱,臣妾必定同大王相知相守,一生无悔。” 就在这个时候,安美人刚好进来了。 “臣妾参见大王,原来妹妹也在这里呀,倒是臣妾打扰了大王和妹妹。” 因着今天白日里安美人的父亲如此的对大王不敬,所以代王心里对阿美人还是有气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 安美人听到他竟然如此对自己说话,表面上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可内心实际上已经将面前的慎美人给戳了好几十个刀口了。 “大王,臣妾看您近些日子心情一直郁郁寡欢,所以今天特意来跟你说个好消息的,大王可不要拒了我。” 代王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又冷着脸说,“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安美人笑了笑说,“臣妾今日已跟父亲见过面了,父亲同意将手里的那五万大军给大王用。” 一听这话,代王立刻就来了兴致。 “你说的可是真的。” 安美人撒娇着说,“大王,为何这些日子你连我都不相信了,臣妾什么时候骗过你呀,不过都是为了大王能多宠爱臣妾一些。” 代王哈哈大笑,“你一直以来都在这个心里面有一席之地,本王当然会宠爱你了。” “那不如大王听日就来我宫里过夜,如何?” 代王看了看一旁的慎美人,眼睛里满是愧疚。 安美人眼神紧盯着大王,他已经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样子,而这种感觉很是让自己不安。 慎美人笑了笑说,“大王今日晚上还同我讲安姐姐很是温婉可人,不曾想安姐姐现在就来了,可见和大王还真是心有灵犀呀。” “哦,大王今日还提起我了,那可真是我的荣幸了。” “自然是的,大王早就想去安姐姐那里了,不过是现在还有政务要处理,政务一忙完就会去找安姐姐的。” 安美人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于是她就请安后离开了。 代王皱着眉头抱怨着说,“你刚刚为何要说那些话,本王曾几时合说过要去看她了。” 慎美人笑靥如花,他又给大王贴了一杯茶。 “大王要知道,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后宫和前朝之事都是息息相关的,大王如果想要日后攻打赵国,成为这赵国的一国之君,那就一定要依靠这些大臣们的,臣妾这么做都是为了大王考虑。” 代王感叹了一声。 “还是你时时刻刻想着本王呀,曾经,本王总以为身边那群人都是向着本王的,可是到如今才发现,他们不过是依仗着正来维护自己的生存罢了,而只有你是一心只想着本王。” 慎美人剪了剪灯芯,竹影恍恍惚惚。 “臣妾当然要一心想着大王了,大王是今后臣妾一生的依靠,你死我便死,你活我便活着。” 安美人一回到自己公里之后,就把桌子上那些酒杯全都散落在地。 “贱人,本宫千防万防竟然没有防住她,为了大王,我安家付出了这么多,皇上竟然还是要对我冷着脸,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贱人。” 侍女在一旁急切的劝导她。 娘娘切不可如此说话,这宫里面人多尔杂,我可要注意隔墙有耳。 “难不成我还怕他一些猪狗不如的奴才吗?” “娘娘说的自然在理,这宫里的奴才自然是不敢跟你做对的,只不过如果被有心人听到了,他们向大王告发了,大王只会更加厌弃我们的。” “那我应该如做,那我究竟应该如何做才能挽回大王的心,在这个女人没有来这里之前,大王一直是独宠我的,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都变了,然后我现在还没有个一男半女。” 新 第六百四十二章 着了道 “娘娘说这些话为时过早了,这宫里没有子嗣的嫔妃多的是,更何况娘娘年纪尚小,比不得那些年老色衰的,有子嗣是早晚的事,娘娘不必过于忧心,当务之急是如何除了这个女人。” 安美人眼神很毒的看着一旁的烛光。 “大王现在把这个女人当做心尖上的人,你是没有看到大王看他那眼神,大王都没有对我如此这般过,我如何才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侍女笑了笑说,“安美人不要太过于心急了,现在全朝廷上下都在帮着您,您还怕除不掉这个女人吗。” 安美人差异,“你是说让我规劝大王早日攻打赵国吗?” “可不是吗,如今我封国兵强马壮,为何就不能去攻打照顾了,更何况出其不意,赵国才没有任何一丝备,娘娘也好早日登上皇后的宝座。” 安美人眼波流转,他笑了笑随后舒适的靠在椅子上。 “到那个时候大王去出兵打仗了,那整个后宫不就是有我说了算吗,有时候还怕收拾不了这个小贱人?” 侍女敛嘴笑了笑。 “娘娘说的自然在理。” 胡将军正在榻上躺着休息,侍卫就拿着一坛酒进来了。 “将军,小的寻得一坛好酒,今日是特意来这里孝敬您的。” 胡将军哈哈大笑。 “还是你小子,给本将军把好酒呈上来。” “将军,明日世子他们就来了,我们可是要通知韩国那边。” 胡将军捏了几粒花生米,随后又大口饮酒。 “想根本将军这里占便宜,我看他是想多了,至于要不要跟他一起合作,那要看本将的心情。” 过来没多长时间,胡将军就感觉自己头晕目眩,头重脚轻了。 他一直以来行兵打仗惯了的,自然知道自己这是受人陷害了。 于是就立刻拔出自己的佩剑,可是无奈他早已中毒,最后比例不支倒在一旁了。 朱大人焦急地满地来回走,突然,一个人影从窗边走过。 朱大人立刻打开了房门,那人跪地报喜,“恭喜大人,贺喜大人,麒麟符到手了。” “你说的可是胡将军身上那一枚假的麒麟符。” 侍卫笑着说,“自然是那一枚假的。” 朱大人一脸焦急的问,“那胡将军就现在又怎么样了。” “回朱大人,胡将军现在已经被下属喂了迷药,正在卧榻里躺着,算一算时间,再过三个小时他就要醒了。” 朱大人拍案而起,“既是如此,那正好我们就去练兵场吧,趁这个机会斩杀叛贼胡将军。” 侍卫笑着说,“那州县长官呢。” 朱大人还没有说话,赵忠儒就闻迅赶来了。 “怎么样,我听说事情已经成功了,我们现在就立刻去练兵场里面吧,这里整整二十万大军,我们晚到一刻,便会有一刻的风险。” 朱大人开怀大笑,“世子就放心吧,我们现在立刻就去,只是那州县长官不要通知他,若明日他知道的事情以后一定会痛心疾首的。” 说罢,他们一行人就离开府邸去了练兵场。 胡将军被他们几个人五花大绑的绑上了断头台,只是他现在一时还未能清醒,根本不知道接下来所要面临的事情是什么。 朱大人拿出了那两个麒麟符,一真一假很是难以分辨。 可见雕刻人的技艺很是高超。 下边儿一群将士们眼神蒙胧的这一切,他们现在本来是睡觉的,没想到就被这突然的锣声给吵醒了。 “尔等这人看见我手里拿的东西是什么了吗?” 起初,一些将士们还在那里念念有词,他们都在分辨他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可是看到了那两个一模一样的麒麟符,再看一看旁边被五花大绑的胡将军,就更加迷茫了。 而且虽然胡将军是个叛徒,但他一直以来对手下的将士们很是要好,也是一个爱兵的好将军。 其中一个将士大声呵斥他们,“你以为你拿着两个麒麟符我们就要听你的吗,在分辨不出哪一个麒麟服是真的,我们就不会听命于你。” 朱大人听了这些话并没有生气。 他命手下的人拿出了证据,“你们看,这就是胡将军同韩国的书信,上边还印有韩王的掌印,各位将士们不会认不得吧。” 最后,他又命手下将一桶凉水倒在了胡将军的头上。 胡将军打了一个机灵就清醒了。 他发现自己被人绑在断头台上,立刻在那里大声叫骂。 “你们这些蠢猪,为什么要将我绑在这里,如若还不赶快给我松开,小心爷爷我活埋了你们。” 赵忠儒不耐烦的捅了捅自己的耳朵。 “你若是有力气在这里叫唤,不如把你所做的事情都供出来,这样我还可以饶你一命,太子殿下也会饶了你这条命的。” 胡将军生气的大吼大叫,“我韩信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是想要返了你们赵国,你又能奈我何,只可惜这一生我没能亲手杀了赵晋。” 他这便是不打自招了。 朱大人哈哈大笑,他正想着要怎么面对胡将军的信口雌黄而找一个说辞,可这个时候他自己都说出来了,那也就不需要自己多言了。 “你们都听到了吗,是我对不起你们面前的这位胡将军,他叫韩信,他是一个韩国人,他想要带着你们同赵国的将士们互相厮杀,血肉相残,你们可曾想要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互相残杀。” 赵忠儒也冲着那些将士们大吼。 “将士们,我们都是为了赵国而效力的,既然此人已已经把话都说明白了,你们还不快放下兵器,你们的兄弟姐妹,父母妻儿还在家中等着你们。” 话音刚落,其中几个士兵就把手中的刀剑都放了下去,紧接着,其他人也把自己手中的兵器放到了地上。 到最后,在朱大人举起那块儿真正的麒麟符时,将士们跪在地上叩头,“参加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胡将军在刽子手手起刀落的时候哈哈大笑。 “这一次是我着了你们的道,我认输了。” 新 第六百四十三章 一兵一卒 他的头血淋淋的滚落在地上。 如此一来,不费一兵一卒,就将这兵权给收回来了。 第二日,州县长官被赵忠儒给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本世子过些日子就要回朝廷了,这是将士们送给你的东西,打开看看。” 州县长官很是惊讶,将士们竟然会送他东西。 正着急忙慌的打开那个匣子,突然就到了一颗血淋淋的脑袋,州县长官被吓得步步后退。 直到身子抵在了门上,再退无可退。 “你,你,你把胡大人给杀了吗?” 赵忠儒气定神闲的喝了一杯茶,随后慢慢说,“你真以为本世子会被你们那些把戏所骗吗,还是以为太子殿下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州县长官痛哭流涕的求饶,“求世子凯恩,求世子凯恩,下官愿意为你肝脑涂地,只求世子不要杀我。” 赵忠儒一脚踢开了他,跟这样的人同处一个屋檐下,他都觉得恶心。 如若不是要利用他做那些事情,自己早下令杀的这些人了。 “作为一个地方父母长官,你不仅事事都不替着百姓着想,反而还要吃着他们的人血馒头,你真的是该死。” “来人呐,拉出去砍了。” 州县长官的求饶声音越来越小,赵忠儒的笑声越来越大。 这番他们可是立的大功,往后自己如果一心一意的跟随着太子殿下,不要再起反叛的心思,那么就可以保障藩国子弟一生平安。 朱大人哈哈大笑,“这里的事情几乎上已经摆平了,水患也已经平定了,再过不久,我们就可以启程返京了。” 赵忠儒喝了一口茶,眯着眼睛细细的想,“就是有一个人我们还未解决,只要这个人在,往后不只对朝廷有风险,那么岭南的百姓也不会有安生日子过。” 朱大人摸着胡子一脸严肃的说,“确实是这样的,京城上下不缺这种富可敌国的人,可太子殿下尚且要拔了他们这些刺,这里一个小小的岭南,为何又要容得下这种人。” “看来我们还得想一个法子,怎么除掉这个人才好。” “万事有因才有果,如果我们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就把他赐死的话,那恐怕也难以服众。” “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这个人素来和州县长官联系密切,他们二人自然缺少不了买卖上的交易,我们只要找出这些证据,其他一切的就都迎刃而解了。” 赵忠儒点了点头,赞同他的意见。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暂且再留他多活几日吧。” 州县长官不停的在大狱里含着冤屈,从前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 每当见到自己的时候,恨不得能将自己的妻儿父母都献上来,可如今听到自己的呼救声却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真是人走茶凉。 赵忠儒缓缓的迈着步子走进来。 怎么说不是想要逼着他说出那一番话,自己是断然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曾经自己的母妃被他们陷害就被关进大狱里了,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母妃被打被罚,却无可奈何。 赵忠儒一声令下,那几个人就叫门锁给打开了。 州县长官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的,至少自己还有筹码在手。 “世子,只要你同意放我出去,那微臣就将韩国的铁都给了你,你可以铸造兵器,甚至可以反叛,我都誓死跟随你,只是希望你不要杀了了。” 赵忠儒讽刺的哈哈大笑。 “真是笑话,本王手底下文官武官数以千计,何须你这样的人来跟随我,真是辱了本世子的眼。” “那你今日为什么要来找我,你问我,我什么都说,只要你答应不杀我。” 赵忠儒眼神狠狠的看着他问,“你跟那吴地乡绅的书信来往在何处,如果你把这些信息都给了我,我就答应饶你不死。” 州县长官哆哆嗦嗦的不肯承认。 “世子在说什么,我没听明白,请世子饶我不死,饶命啊。” 赵忠儒根本不想理会他,眼前这个人嘴里没有一句话是真话。 “既然如此的话,那本世子就没有什么同意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直接拉上断头台也比让你一辈子留在这里的好。” 州县长官满脸差异的大吼,“你凭什么就这么给我定罪了,白纸黑字,什么都不知道,为何就这样给我定罪了。” 赵忠儒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你们二人的书信应该现在还在府中,虽然我现在不知道他藏在哪里,但我可以搜,一间房一间房的搜,挖地三次的搜,总会找的出来的。” 州县长官这下子没有别的话说了。 “不要不要,世子大人,我说,他就放在我的暖阁里,请世子饶了我这条命。” 赵忠儒甩袖离开了。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收到了他们二人的书信来往,凭着这些书信,足以给他定罪了。 在他们两个人离开岭南之地的那一天,所有的百姓都来相送,甚至他们的行车都放不下任何吃食了。 赵忠儒很是享受这样被百姓爱戴的感觉。 “朱大人,今日就要回京了,好好跟着岭南道个别吧,虽然北国风光合着岭南之地的大不相同,可真正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也是舍不得的。” 朱大人笑着说,“这里确实是好极了,除了那些故意危害百姓的人,满满都是淳朴之风,跟京城的大不相同。” 这一次回去,他们二人也算得上是赵晋的左膀右臂了。 可是,局外人看不透局内,局内人又想跳出局外。 这个世界上,只有旁观者的眼睛是最清楚的。 如果不出什么别的意外,十有八九皇位会落在赵晋的手里,回到京城,他们所面临的还是那些勾心斗角和纷纷扰扰。 照此看来,这二十万大军已经收回手中了,然后其他国家想要在贸然攻打赵国的话,赵国就可以前后夹击了。 赵晋果不其然能打败赵行之成为太子,他的足智多谋至今无人能及。 赵新想要反叛,那就是想要带着全藩国的将士们去送死,自己是断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新 第六百四十四章 头牌 赵忠儒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急忙问朱大人。 “那几日我问你究竟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控制住胡将军,你却跟我说自有主张,可我到现在都没能明白,那个将士为何成了你的人?” 朱大人笑的一脸讳莫如深。 “自然不是我的人了,他是太子殿下的人。” 赵忠儒不解。 “就是太子殿下在军营里还安插了眼线,那为何还要我们费尽心机去做呢,你何不让这个人直接杀掉胡将军,岂不是一了百了吗?” 朱大人挑了挑眉看着他。 “这个呢,太子殿下自有安排,既给你我立功的机会,又来试探我们这些人是否忠心耿耿,最重要的是,没有引起军队的恐慌,一箭三雕之计,何不为之。” 赵忠儒看着一路而过的风景,他心中对赵晋的佩服更加深了。 终于知道他为何能一路平遥直上成为赵国的太子殿下,那就是因为他有大局意识。 而且谋划也不只是简简单单的自相残杀,他还为着天下苍生的命运和将士们的情感考虑。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无声无息的,真正的做到了雷声小,雨点大,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到的时候一直把事情做成了,这样一来,大家虽然有点诧异,可都是有理有据的,那也就没什么说的了,只能接受事实。 如此这般的先斩后奏可真是做到了堵住其他人的嘴。 朱大人意气风发,他怀着报效祖国的志向来到朝廷,却没有想到被皇帝冷漠了将近二十年。 总以为这一辈子就要郁郁不得了,没想到在这一年竟然遇到了太子殿下。 丝毫不可否认,朝廷之内的可用之城实在是太多了,像自己现在捶捶老年,本来是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的,想来他也是抓住自己渴望入仕的心里了。 所以特意让自己派到这里,如果能成功的解决解决到岭南之事,这样就有理由给自己升官加职了。 而自己素质在朝廷里面所遭受排挤,也算是看透了人心冷暖吧,自然而然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太子殿下真是八面玲珑,一方面有着铁血手腕,另一方面情谊深厚。 虽然自己都知道他是在利用自己,但还是说不出的对他感激。 这一日早朝之上,皇帝不出意料,又没有来参加,他的身体情况已经大不如从前,就连坐在那里,一个半个小时都会忍不住冒冷汗。 这朝廷之内的重担全都压到了赵晋一个人的肩膀上。 “报,岭南水患已经解决了,百姓安居乐业,州县长官自行辞退,一切都风平浪静了。” 这一日的捷报不同于在战场上胜利了的时候,但也是振奋人心的。 虽然其他大臣听不懂,但是赵晋听了这些话可是开怀大笑。 一切都风平浪静了,那说明军营里的危机也解除了,这可当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呀。 下边儿其他几个大臣听的一头雾水,不就是一个岭南水患吗,每年各个地方发生水患灾害或者是旱灾的数不胜数,也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吧。 果真是小名小姓没有被皇帝重用过的人。 可是他们也从中看出了一个信号,那就是赵晋准备重用此人。 在这朝廷中,几乎有一半都是世家大族,而且每个世家大族的权力都盘根错节,在这朝堂之上,数不清的党羽林立,没有一种说法是谁刚才永远都是一伙的,而是利益分配的问题。 从此一来,他们之中已经被太子殿下安插了新的眼线。 这既有利于太子殿下探听到世家大族的信息,也给一个世家大族们一个震慑。 现在的赵国不同于往日的赵国,世家大族在朝廷中的地位岌岌可危,就连秦家已经被撤职放任了。 如果自己的家中再没有军功,只是靠着往日的荣耀支撑到现在,那日后必定同秦家的下场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他们想起了自己身在军营中的儿子。 世家大族的子弟本来就身份贵重,而今寒族子弟跟他们关在一起,这不就是辱了门风吗。 醉红楼就是以来便是这金城最为繁华的地方。 数不清的豪门贵族子弟就在此地寻欢作乐,因此也不由得引发几个世族之间的矛盾。 “听闻近几日,最红楼来了一个从江浙之地的美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京城里的大官豪掷千金,可这苏娘就是不肯出来相见,此举惹得男子更想要一睹它的芳容。” “何公子,这姑娘究竟是何许来历,为何一到这上京城就引起了如此大的轰动,此女子可有你们传的那么玄乎。” 被称为何公子的人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摇着羽扇侃侃而谈。 “听说,这姑娘是江浙等地一个富庶人家的女儿,从小便是当地有名的美女,可无奈因为家道中落,不得已才被卖入青楼,最后又被带到了京城。” “王公子,你素日以来就极其喜欢这些精通音律的美女,就连妾室都纳了好几房了,不会对姑娘也有意思吧。” 王青哈哈大笑,“何兄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这后宫的美女都在皇帝的三宫六院之中,就我那些妾室,怎么敢与之相提并论。” 就在他们说话嬉笑的期间,一片片粉色的花从天而落,每个人的目光都被楼上吸引到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抬头望着,只见一个身着轻纱的女子缓缓的从楼上走下来。 走到二楼中间殿阶的时候就停住了。 他的脸上戴着面纱,虽然看不清她到底长什么样子,可那绰约的风姿身子和唯美的舞蹈,已经让其他人都看呆了眼。 “浙江浙地区来的美女果然不同凡响,各各舞蹈功夫了得,听说还是今年醉红楼的头牌,若是不能一亲芳泽,那可就来这人世间白走一遭了。” 他们的污言秽语不停的充斥在苏娘的耳边,苏娘虽然面子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 可眼神早已冷下来了,京城里的这一些只会纵情享乐的世家公子就是可是自己脚底下的楼梯。 新 第六百四十五章 百战百胜 一舞跳完后,苏娘的面纱不小心掉了,楼下的男子看她的盛世美颜果然一个一个看直了眼。 她略微朝着楼下的众人扫了一眼就转身回去了。 “苏娘别走啊,别走。” 台下十哗然,却终未能唤得苏娘一个转身。 王青将对苏娘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了醉红楼妈妈身上。 “本公子在你这醉红楼砸了这么多钱,而今苏娘却连同我喝一杯酒都不肯,可是你这醉红楼连爷都看丕上了。” 妈妈恐惧地笑着安抚他。 这王大人家的公子何人不知,何人不哓,恐怕他一生气,全京城的人都要抖三抖,更别说这醉红楼了,明日就可摘了招牌回家。 “王公子何来此言,咱们苏娘前些日子一直周车劳顿,今日出来不过就是跳个舞,弹个曲以供各位爷观赏,至若其他,何不尝等苏娘亲自来同各位爷讲。” 何平早已来这里等候了五日之久,可日日都是这个说辞, “你这妈妈满口胡言乱语,分明就是吊着我等胃口,故意贪图钱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吗?” 王青听了这些话就更加生气了。 “我告诉你,如苦今日不让苏娘来见我,我必然砸了你这醉红楼。” 动静越发大了,苏娘从楼上缓缓下来,她站在不远处给他们几人行了礼。 随后淡淡说,“公子既是为我才来的,那小女子又怎么可以不织好歹,那公子就随我来吧。” 王青听了这些话两眼都直了,他愣愣地跟着苏娘上了楼。 苏娘的房中放了把上好的琴,王青就算再不学无术也认得此琴并非是一个被卖到青楼的女子可有的。 “我听闻娘子出身富贵可不料家适中落就流亡到此处?” “公子说的正是,那日小女子正在房中抚琴,谁知一些官兵突然闯入房中又是抢又是打,家被抄了,我就流落到了此处。” 王青厄然,“是啊,官宦之家最是怕被朝廷抄了,你是一个可怜人。” 这琴声美妙婉转,像是在悲叹呃惜,又像是在悲愤今时,可谓是卯足了劲诉说自己的心意。 一曲罢,苏娘的眼泪颗颗滚落在琴弦上。 王青思索了下说,“苦是苏娘不嫌弃,我可以替你赎身,今后便不用在这大庭广众下弹琴唱曲供人作迁乐了。” 苏娘一下子愣住了神,她泪水涟涟地看着王青。 “公子说的可是真的,可我这贱籍~” 王青眼神坚定地看着她说,“只要姑娘有此意,我必不会负了你。” 苏娘吞吞吐吐地说,“可,可公子这副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是平民百姓,如此大族怎会同意我一个娼技入府。” 王青打断她,“苏娘切不可如此说自己,你教养甚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被抄了家才沦落至此,谁人比得过你多才情,你且耐心等我几日,待父亲母亲同意,我便迎你进门。” 随后,她们二人谈天畅饮,好不快活。 直到王平被醉熏熏地扶回家。 “小姐,他说多可是真的。” 苏娘冷笑一声,“管他是真是假,这么大个京城又不止他王平一人,只要能为父亲母亲报仇,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不好了,代王,城外发生农民暴动了,此次暴动来势汹汹。” 代王一下子站了起来。 “为何,不是已经开仓赈粮了吗?他们为何还要暴动。” 阶下站着多众大臣都不说话了。 自然是不够的,大臣每日上奏都避众就轻,农民暴动早该预料到的,可如今等事情闹大才来说。 安大人痛心疾首地说,“代王,现在可不是追究则任的时候,反叛一事本就应该私下进行,可这样一闹,恐怕赵国也要知道了,起兵一事,托不得了。” 代王一下子心如死灰。 他虽然不是天赋异禀,百战百胜,可有一个道理也是懂的,那就是没有万全之策,不能轻易发动战争。 “你们非要逼着本王去死吗?” “大王,微臣不敢,只是我们封国本来就财力有限,又要招兵买马,农民已经深受其扰了,如若继续这么下去,那可就不好办了。” “既是如此,那你等为何不能拿出自家的银钱呢,这封国何人不知大半以上的钱财都到了你们的手里,而今倒是人人在本王面前哭穷,你们惘为国之重臣。” “代王息怒。” 大臣齐齐下跪求饶。 “听闻大王今日在朝廷大发雷霆,可又是为了攻赵国一事。” “自然是这件事了,本王深知现在不能贸然进攻,如若没有全然的把握,那就是羊入虎口,而今郊外发生的农民暴动,在皇城脚下竟然发生如此之事,可不是在逼着本王攻打赵国吗。” 美人炆茶点火,动作轻柔而缓慢。 “美人,这种下等事儿怎么可以让你来干,让那些奴才们来就行了。” 美人推脱,“大王,不碍事的,臣妾喜欢为大王炆茶,在没有来到大王身边的时候臣妾总以为这一生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不求大富大贵,只得一身苟且足矣,而今误打误撞竟然同大王相知相守,就算死,臣妾这一生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代王听了心里只感动,他拉住了美人的手。 “本王也从未想过能得此知己,柔弱本王能够一举夺得赵国,这个皇后之位势必是你的。” 美人浅笑盈盈,他将额头轻靠在代王肩头,可眼神确是冰冷至极的。 “你说什么,大王真的决定要把皇后之位传给他吗,那我算什么,那我整个安家算什么?” 侍女小心翼翼的给他出主意,“美人,怎的平白无故要为这些事情生气,您的当务之急是要为代王诞下第一个世子,至于那个慎美人,他不过是一个没有仪仗的贱人罢了,大王现在一时高兴许下如此承诺,这都做不得数的,更何况,他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不一定。” 安美人手指死死的攥着桌角,眼神阴狠毒辣,她心里所盘算的东西有何止是大王的一颗心。 新 第六百四十六章 一石二鸟 “我安家手握几万大兵,是可以帮助大王夺得天下之位,我的身份又岂是他一个贱人能比得了的,当务之急是要劝父亲继续对大王施压,一定要让他抓紧时间攻打赵国,这样一来的话,我们就有时间专心对付那个贱人。” 藩国回潮的日子一天一天逼近,这里的局势也是云波诡谲,虽然表面上人就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 但大家都知道,这风平浪静之下的狂风暴雨很快就来临了。 这一阵子,宁王的情绪比之前好了很多,他虽然不至于整日消沉低迷,可人就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让进。 也只有赵晋才能从他这里来去自如。 “这些日子,你可曾想清楚了,是要继续这样自暴自弃下去,还是要打起精神来为你的母妃报仇。” 宁王脸色煞白,他抬头看了赵晋一眼,随后又很快的低下了头去。 “皇兄,我自然是想要替我母妃和母家报仇的,可是敬贵妃一族的权势颇大,他们既然的野心绝不仅仅是这么大而已,我怀疑他们的身后还有兵权在握。” 赵晋眼神坚毅的看着他说,“这一点你放心就好了,他们家的情况我差不多了解清楚了,虽然有几万人的兵权在握,可也不过是小小楼蚁之躯,如果你想要为你的母妃报仇,孤自然可以帮你。” “皇兄,你当真是如此想的吗,如若这样一来,你就等于直接同敬贵妃一族人宣战,更何况,代王还在封地。” 赵晋淡淡一笑,谁说这宫中并无人情味,不过是人心涣散罢了。 宁王从自己当上太子以来就一直想要追随自己,甚至在自己陷入危难的时候,他屡次三番的帮助自己。 且不说他们二人兄弟之间的情谊,如若自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能助他一臂之力,那么您王胜余一派的势力日后必定会为自己所用。 更何况,虽然敬贵妃异族人在朝中的势力颇为根基深厚,可也终究不过是祈求皇帝的一丝怜悯罢了。 现在敬贵妃那里最需要担心的就是代国的来犯,虽然说自己目前安排在上京中的探子到处都是,可这敬贵妃一族确实是做事小心谨慎,到现在为止都不能揪出他们任何错处。 如若一旦代国进攻,而自己又不清楚他们在朝中的势力,这样一来,里应外合,即便自己有几分把握能够战胜他们,可以,不一定保证能全身而退。 自己此事一旦帮助了宁王,虽然会热的敬贵妃一族不快,但也是仅此而已罢了。 代国想要反了的心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与其如此既时试探,又是宣战,那不如干脆挑起事端。 宁王母族在心中的势力也还有一些,如果都联合起来,那也能在关键时刻祝自己一臂之力。 “不瞒你说,我确实是有私心的,我想要你母族的势力来帮助我,这样一来,我们在朝堂中就更多了一些胜算,即便他们里应外合,我们也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宁王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 “皇兄若有事需要我去办,自可但说无妨,我本就是想要帮助皇兄平定这天下的,而今又能一举报仇,何乐而不为呢。”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你就耐心等待几日,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大仇之日终会到的。” “娘娘,大将军已经托奴隶把药带给您了,这毒药毒性极大,一旦吞入即可毙命,您还是要把它藏好些,万不可引火烧身。” 敬贵妃笑笑点了点头,“果然还是哥哥最疼我了,我正想问哥哥要此药来着,没想到他就送过来了。” 侍女巧言令色,“娘娘说的是,娘娘和大将军同心一体,即便大将军远在宫外,仍然想着娘娘,奴才只愿意助着娘娘和将军早日成事。” “赏。” 这宁王在朝廷中的势力也已经被削弱的差不多了,细说本宫也不是不能放过他。 可这一日,本宫心里越发的忧虑,我不相信皇贵妃就没有告诉宁王从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只要他一日还活着,那本宫就不得安生。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早动手的好,他不是想随着他母亲一起去了吗,本宫助他一臂之力就好了。 前几日的药倒是不足以他致命,而今哥哥又脱了药给我,那就说明此事已经是万无一失了,我们又有什么可怕的。 东宫。 “太子殿下,如今我们东宫的处境可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些世族大家整日在朝廷里想着如何能扳倒我们东宫。” “你可是这样担心,那孤放你返老还乡如何,日后也不用在这朝廷上日夜忧心,又可以带走了金银财宝回去,往后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赵晋抬头看了他一眼,打趣道。 福康以为赵晋是真的想要赶他离开,立刻跪下叩头。 “太子殿下,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呀,老奴在你身边干了多长时间了,你怎么可以如此我请的赶我离开,老奴自然厌倦了这个宫里的勾心斗角,可是还是想待在太子殿下身边。” 赵晋皱着眉头问,“那既然是如此的话,为何又要说那些让孤不高兴的话。” 福康嘟嘟囔囔的说,“老臣,老臣不过是一时发牢骚罢了,又怎么愿意真的离开东宫,离开太子殿下的身边。” 看他这个样子,赵晋也不逗他了。 “我当然知道,从你跟随我的那日起就一直对我忠心耿耿,你想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这些日子我们东宫的处境确实不太好。” 福康看太子殿下这个样子,他也就一下子放心了。 从地上爬起来,自己给自己气了一壶茶,貌似也不忘了给太子殿下来上一杯。 “你不知道那外边是怎么议论我们东宫的,一心想要把我们拖入那肮脏之地,皇上下的旨意为何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我们身上,如此一来,既离间了太子殿下和皇上的父子之情,又想要把东宫拖下水,这一石二鸟之计真是狠毒。” 新 第六百四十七章 失魂散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说明有人想要故意让我们东宫听到这些消息,如此一来,我们何必非要中他们的圈套呢。」 福康惆怅的坐在一旁。 「太子殿下说的在理,不过,这些东西也并非是谣言,皇室家族之间最忌讳的就是猜忌了,奴才怕对太子殿下不利。」 赵晋稳如泰山的坐在案前,流言蜚语自然可怕,可流言止于智者,这些年,他们在自己身上泼的污水还算是少吗。 如今一来,最怕的不是皇上听到这些消息离间我们父子二人的感情,而是民心所向。 百姓只知道如今的太子殿下骁勇善战,百战百胜,可他们要的并不只是海宴山青,而是盛世安稳。 这天下的有权之士终究和老百姓是不一样的,所有的苦难也都是要有老百姓来承担的。 如果他们一旦相信自己真的穷兵黩武,为了这大好江山宁愿不顾天下苍生的子民,那还有谁会支持自己。 「福康啊,那你可曾经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而这水自然就是天下的老百姓的,这舟就是我们这些人,看似两不误,实则大有不同,如若为了一时的荒yin无度而丢弃了这大好的江山,岂不是顾此失彼,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吗。」 福康点了点头,大概是听懂了。 虽然并不清楚这句话究竟是何意,但是至少也知道,对于皇位来说,只要天下百姓都向着你,自然不会是无用的。 日后史书上也应当是极力赞扬的,不然遗臭万年。 「那我们又当如何做才能换得民心,毕竟我们东宫所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就算为了这天下的黎明百姓又当如何,终究是抵不过那悠悠众口。」 赵晋不慌不忙。 「能够得到民心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并不需要靠一些虚无的名声来立世,一步一个脚印,把自己所要做的事情做好了,为民谋福利,自然而然天下的民心就都是向着我们的。」 帝王之道不是在任何时候都能适应的了的,应当与时俱进,更应该是随着民心所向。 不管外头对我们有何流言蜚语,只要我们能安下心来把自己所要做的事情做好,老天爷总会看到的。 那些所谓的谋臣利用这些污言秽语来污蔑东宫,不曾想,他们越是这样,日后对他们的坏处就更大。 突然一个侍卫跑进来,慌忙的说,「太子殿下不好了,宁王中毒了。」 赵晋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是一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一点担心。 看来敬贵妃是动手了,他们这些人已经等不及了,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既然他们如此无情,那你就别怪我们无义。 「福康,我们现在就去宁王那里,看一看敬贵妃那帮人又出了什么妖蛾子。」 福康从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一粒药,随后高高兴兴的就跟着赵晋去了宁王那里。 据说宁王殿下这一次病的来势汹汹,可是思母心切,但是也检查不出究竟是为何才得了病的。 赵晋抬起头来狠狠的看着太医。 「你的意思是,您王殿下这个样子并不是因为中了毒,而是因为思母心切。」 太医有些心虚了,自然是因为中毒了。 可是这毒他也从来没有见过,又怎么能够解了毒性呢,这个皇宫利益的阴谋算计多了去了,若是自己着了谁的道,那这条命又如何才能保得住。 「太子殿下饶命啊,老臣真的不知道应当如何,即便是中了毒,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解开这毒。」 赵晋自然是知道他接不了这毒药的,你就不为难他了。. 「好了,你们出去吧,福康有一门独传的手艺, 吃了此药想来宁王殿下一定会好转的。」 没过一会儿,皇上也来了。 「宁儿,你这是为何呀,你母妃已经离我而去了,难不成你想让朕这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吗。」 敬贵妃去情假意的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皇上,您不要着急,太医一定会有办法的,宁王殿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皇上皱着眉头问,「为何好端端的突然之间就生了这样的病,这究竟是为何呀。」 太医跪在地上颤抖着说,「皇上息怒,众大臣已经在这里看守了数几个小时,可始终都未能发现宁王殿下这究竟是怎么了。」 「那这究竟是怎么了,要你们这些太医有何用,如果真的儿子今日不能平安的活过来的话,那朕一定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敬贵妃在一旁和稀泥。 「皇上,这宫中的太医每一个都医术精湛,如若他们都不能得出宁王殿下究竟是何种病因,那皇上为难他们也没有用,不然让他们再仔细查看一番。」 赵晋看着眼前这个心狠手辣的人,事情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能够面无表情的拖延时间。 「回父皇,宁王这是中了一种毒,而这种毒药是天下少有的,不知这公里究竟为何能混入这样的毒药。」 一听这话,敬贵妃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太子殿下,或许是宁王思念皇贵妃也不一定,这个宫中历来看守严备,又怎么会混入毒药呢。」 赵晋抱拳回答,「父皇,福康跟随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他的祖上也是江湖最有名的师,宁王到底是不是中了毒福康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如再去让福康看一眼如何。」 皇帝衣袖一挥,不耐烦的对付福康说,「如果你能治好朕的儿子,那一定重重有赏。」 福康上前把脉,随后言辞恳切的说,「皇上,你往下这是中了江湖有名的毒药,失魂散,此种毒药一旦摄入量过多,那么就会一招致命,五个时辰之内便可肉体腐烂。」 皇上生气的拍案而起。 「真是荒唐,有人竟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谋害朕的儿子,赶快给我查,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害宁王。」 赵晋安抚皇上,「父皇,这就是我们之后再查,先让福康给宁王医治吧,福康一定能让宁王好起了,父皇也不必太过忧虑。」 第六百四十八章 帝王之家皆凉薄 敬贵妃虽然见过皇上跟自己生气的样子,但是他从未见过皇上冷静的跟自己说出这样凉薄的话。 这些话无异于就是告诉自己,皇上他从未爱过自己。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身后有韩国的权势,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母家的权利庇护,说不定皇上早就废了自己这个贵妃了。 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敬贵妃抬起头来可巴巴的看着皇上。 皇上盯着敬贵妃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后悔没能早点杀了你这个毒妇。」 随后又吩咐赵晋,「太子,你先起来吧,若是灵王这里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就回东宫处理公务。」 赵晋知道皇上有意隔开自己,于是他也就什么都没说,直接离开了。 福康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个不停。 「太子殿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你为何不将他们等证据全都摆出来,一举可以让代王和敬贵妃永无翻身之日。」 赵晋冷冷的笑了笑。 「这一件事又怎么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父皇刚刚也说了,如果不是敬贵妃身后的那些人,恐怕现在早已废了她这个贵妃了,只要他身后的那些人不倒,那么敬贵妃在宫里就永远不会倒下。」 是啊,这只是刚开始,想要铲除敬贵妃一党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需要细细的谋划,现在只可以让皇上更厌弃他们母子二人,为以后所要做的事打铺垫罢了。 该说不说,如果没有查出东宫里的这个细作,那么今日敬贵妃栽赃一事一定成功了。 就算全天下人的人都相信不是自己这个太子殿下所为,那也是有证据指向自己的。 更何况皇家兄弟之间根本没有真正的感情,一切都只不过是利用皇位的幌子罢了。 自己利用了宁王,也希望凭借此事可以给宁王的母妃和母家人报仇。 明日一早,宫门大开,上早朝之际就会有人得知敬贵妃陷害宁王殿下一事。 他们现在所要做的事情那就是静静的等待,敬贵妃身后的那些人必然不会静悄悄的没有动静,只有把他们逼急了,才会露出狐狸尾巴。 「你的手里究竟还有多少肮脏事不妨一起说出来,也省的朕在费心去查。」 皇上冷冷的说。 「请皇上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对皇上可是一心一意,已经整整十五年了,为何皇上还是看不到臣妾的心意,皇上可知您刚刚说出那番凉薄的话,臣妾的心究竟有多痛。」 皇上冷眼看着她,就因为她待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了,所以才格外了解他她的人格。 满嘴的谎言,没有一句真话。 「朕今日不是来这里跟你念旧情的,只是希望你能把你做过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否则,你就会连累你的儿子跟女儿。」 皇上自然知道敬贵妃最在意的是什么事情,也不过就是这个皇位了。 这天下所来到自己身边的人,从没有一个人是无心的,他们或多或少都是为着自己手里的权势和皇位来的。 敬贵妃这才感觉到了害怕。 「皇上,代王和和静公主一直奉行人伦纲常,此事并不关他们什么事,请皇上不要因为这件事连累到他们。」 皇上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你究竟是说,还是不说。」 敬贵妃无奈的笑了笑。 「皇上究竟是要臣妾说什么,说你是为了旁人如何冷落臣妾的,还是为了得到臣妾身后的那些势力才故意接近臣妾,让臣妾入了这个见不得人的地方。」 「你现在是在怪朕吗。 」 「皇上多虑了,这天下就算所有人都有错,皇上也不会有错,臣妾怎么敢怪皇上,只希望不论皇上对臣妾什么样的事,都能放过臣妾的子女,毕竟他们也是皇上的子女。」 真是好一招诉苦,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瞒不住了,所以就刻意倒打一耙,以此来刺激皇上。.. 「敬贵妃,你可知朕可以给你这个位分,自然而然就可以把你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朕就满足你,从现在开始,敬贵妃在冷宫里禁足。」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唯有敬贵妃却在心里边悄悄窃喜。 他既然知道自己做过那么多事情,到现在都不敢对自己动手,那就说明他还是惧怕自己身后的那些实力,有这些就足够了。 在敬贵妃离开的时候,和静公主来了。 「母妃,你跟父皇究竟是怎么了,为何所有人都说是你陷害了宁王,你可否真的做过这些事。」 敬贵妃看着她语气严肃的说,「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不管做什么事情一定要万分谨慎,你要尽早嫁给魏将军,然后帮助你的哥哥攻打赵国。」 和静一下子就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母妃,你究竟在说什么胡话呀,如果让父皇知道,他一定不会轻饶了我们的。」 敬贵妃训斥她说,「你以为他现在就会饶了我们吗,我告诉你,他现在都不敢对我动手,那是因为我们韩国的势力,如果哪一天韩国被他铲除了,那就没有我们母子三人的容身之处了,你要是很想让我活着,就按我说的去做。」 和静僵硬的点了点头,在那一刻间,她心里是极其迷茫的。 知道谋权篡位的事情是要杀头的,可也知道这帝王向来是无情的,今日他敢囚禁自己的母妃,明日他就敢杀了自己的哥哥。 如若自己的后台倒了,那往后自己也就名存实亡了。 想到这里,和静公主暗暗的下定了一个决心。 宫里的消息并未刻意封锁,所以一大早,大臣们都在议论这个事情。 这正是东宫想要看到的效果。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在议论敬贵妃究竟是为何进了冷宫的,又给了敬贵妃一族人警告。 最重要的就是借皇上的势逼迫代王早日率兵进攻,这样一来,各封国就大乱的方寸,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没过多长时间,皇上就来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后悔 赵晋也是一脸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已经猜出敬贵妃一定会在他背后动手脚的。 不管他在自己背后做了什么样的手脚,只要自己稳得住,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论如何,今天势必要把敬贵妃给扳倒了。 没过多长时间,太子殿下的宫里,一个小太监就被抓了过来。 「你是何人。」 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说,「回皇上,奴才是太子殿下公里的一个小太监,请皇上饶了奴才,奴才什么也不知道。」 皇上看着他的眼睛定定的说,「那宁王殿下怎么就卧床不起了。」 那个小太监眼神慌张,他有意无意的拿眼神瞟过赵晋。 「回皇上,奴才也不知道宁王殿下为何中了毒,奴才岂敢下毒,请皇上明察秋毫。」 此话一出,在场的各位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上眯起了眼睛,他像鹰一般盯着眼前的这个人。 「从未有人告诉过你,宁王殿下是中了毒,你是如何知道他中了毒的。」 听了这个话,那个小太子一时被吓得呆住了。 他吞吞吐吐的说,「皇上,是奴才在宫里面听到有人这么说的,所以,所以~」 敬贵妃过来便甩了他一个耳光。 「好你个狗奴才,竟然在宫里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给王爷下毒,宁王殿下在宫里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你为何要对他如此下狠手?」 敬贵妃这一面是在给自己撇清关系,另一方面就是让皇上看一看,自己是多么的贤惠。 「贵妃饶命,贵妃饶命,这真的不是奴才干的。」 敬贵妃把大瓶毒药扔在了他的身边,随后又恶狠狠的看着他说,「你说不是你下的毒,那为何从你那里搜到的毒要跟你王殿下中的毒是一模一样的。」 太监一下子不敢说话了。 敬贵妃冷哼了一声,「谅你也没这个狗胆子,更何况你只不过是一个太监而已,从哪里才能得到这毒药,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这么做,就算再给你两个胆子,你也不敢陷害龙子。」 皇上低沉的声音在整个宫里响起,声音虽然不是很亮,但是也中气十足,威严感无需用言语多形容。 「太子殿下,不管如何,这宫人毕竟是你公里的,你要给朕一个怎么样的解释?」 赵晋跪在地上求饶,「父皇,并不是儿臣所谓,而是有人在陷害我。」 敬贵妃眼睛里闪着寒光,比那刀尖泛出的冷光都要凛冽。 「太子殿下,自从你进入东宫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一心为了地下,为了人民而效忠的皇子了,如今罪证就放在你面前,你还是不认吗。」 赵晋冷冷的嘲讽她。 「贵妃,你为何如此急迫的想让我认下这罪行,你究竟有何意图。」 敬贵妃生气的说,「如今死到临头了,你还要再攀扯吗,这个太监是你宫里的,如若不是你指使他的,他是从何处得来这药的。」 「贵妃,这个药可是韩国的,可是韩国百姓直接也没有这么强烈的药,难道贵妃真的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吗?」 皇上生气的打断了他们。 「好了,你们都各说各的,朕已经受够了你们这些勾心斗角,如若不能拿出证据来的话,那就必须要严刑拷打。」 敬贵妃给那个小太监递了一个眼色。 「你就快说了吧,有皇上在这里为你做主,别人不敢在背后对你下手。」 小太监点了点头说,「皇上,究竟是谁做的这些事奴才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点奴才是知道的,就是敬贵妃把此 药给了奴隶,让奴才放在太子殿下的宫里。」 听了这些话,敬贵妃的眼神一下子大变。 这些事情本来她已经都算计好了,万无一失,可是为什么这个小太监却突然倒向的太子的那一边。 敬贵妃哭着喊着给自己伸冤。 「皇上,你要给臣妾做主呀,这个小太监一看就是在污蔑臣妾,为何他不说太子殿下,臣妾在这宫里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才能得到这毒药呢。」 皇上并没有听敬贵妃辩解。 「你说的这话可是真的,那你可是有什么证据?」 小太监点了点头,把一分书信从自己的兜里掏出来。 「皇上,敬贵妃之前就拿奴才的父母,兄弟威胁奴才,如果奴才不听他说的话,陷害太子殿下,那她就杀了奴才的家人呀皇上。」 这一封信是敬贵妃和韩国那边的书信,他们说的话正是有关于这件事。 敬贵妃无奈,现在白纸黑字已经有了,他应该如何才能摆脱自己所处的境地呢。 「皇上,这分明就是在陷害臣妾,这个小太监从未来过臣妾的宫里,就算臣妾要跟韩国通书信,那他又是怎能得出这样一份书信。」 赵晋冷笑了一声,随后就叫人将那只鸽子拿出来。 「敬贵妃所说的信物可是这一只信鸽,您不会不认识了吧。」 韩国的信鸽上都绑着一只红色的丝带,上边还印有韩国王室的印章。 皇上眯着眼睛细细想了想,随后便哈哈大笑,最后,他的整个脸色已经染上了阴霾。 「你的母家就是韩国士大夫,而这毒药也出自于韩国,更何况你还有同韩国来往的书信,事以至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敬贵妃知道自己着了太子殿下的道,但是在现在这个情况下,他也只能闭口不承认。 「皇上,虽然现在所有的罪证都指向了陈妾,可是你难道不明白臣妾是什么人吗,我只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而已,怎么会有这般谋划,而且,我一直都将宁王殿下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怎么会害他呢。」 皇上盘着手上那一串佛珠,他不想让佛珠上染上自家兄弟的鲜血,而自己的子孙后代却要将这创佛珠浸在鲜血之中。 这些年以来,你每次三番的试探朕的心意,朕念在你跟在朕身边那么久,一次又一次原谅了你,而现在你看看你做的那些事情,真是让朕后悔呀。 第六百五十章 主谋 敬贵妃的脸色大变,急忙在一旁阻止说,「皇上,万万不可如此,宁王殿下的身子乃是金贵之体,而这福康也不过是一个小太监而已,他怎么会懂得这么多,更何况宫里的太医个个都医术超群,不如皇上还是多听一听他们是怎么说的。」 赵晋生气的反驳,「敬贵妃这是哪里来的道理,即便宫里的太医医术精湛,可终究比不得云游四海的江湖术士见多识广,林王平白无故就中了毒,难不成这背后有什么隐情。」 敬贵妃怒目圆睁,指着他便大吼,「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本宫不过是说出本宫自己的心意,怎的又踩到了你的尾巴。」 这个时候皇上已经极其不耐烦了,他烦躁的说,「好了,你们这些人不止不能帮朕分忧,还整日以来争吵不断,朕要你们有何用。」 其中一个太医跪在地上求饶。 「皇上,微臣等人一直困在宫中替各位娘娘医治,虽说大病小病已经见过无数次了,可这宁王殿下中的毒臣等实在是无能为力,不如还是让福康看看吧。」 皇上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福康,福康心理神会的去替宁王看病了。 片刻之后,他的眉头紧皱,然后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一粒药丸放到了宁王的嘴里。 这时,在场的人都一个个屏气凝神,过了一会儿,宁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不住的往外吐血,黑色的血迹顺着他的嘴角流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皇上怒火中烧,他急匆匆的走到了宁王身边。 「宁儿到底怎么样了,你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福康并没有来得及说话,他只是把宁王从枕头上扶起来,然后用娴熟的手法使劲拍着他后背的某个部位。 他拍的劲儿不是用的很大,但是熟悉武功的人都能看出来,他这两下手法是很重的。 宁王嘴唇泛白,最后吐了一口血便没有力气支撑躺在了榻上。 皇上在宁王的耳边细细碎碎的说,「宁儿,宁儿,你到底怎么样了,父皇很是担心你。」 旁边的一个太医过来帮宁王把脉,突然之间脸色大变。 「皇上,皇上不好了,宁王殿下没有脉像了,没有脉像呀。」 赵晋转头看了敬贵妃一眼,他眼底满满都是秘密被压下去之后的了然。 这一刹那敬贵妃突然释然了,他所要做的事情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其后究竟是何人为之,那也就不由她管了。 皇上一脚就踹在了福康的肩上。 「好你一个胆大妄为的太监,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谋害朕的儿子,来呐,将此人拉出去斩了。」 敬贵妃在一旁搭腔,「是啊,皇上,如果没有此人的话,说不定宁王还能多活一些时日,而今怎么就突然就没了,一定背后有人故意指使他这么做的。」.c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敬贵妃的眼睛看向了一边的赵晋。 皇上凶神恶煞也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太子殿下。 「太子,你不是说你身边的这个小太监懂医术吗,而今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敬贵妃恶毒的看着赵晋。 「皇上,为何偏偏太子殿下的奴才知道这个法子,宫里的这么多太医都没有办法,难不成是太子殿下有心要陷害宁王。」 皇上本来是不相信,但是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太子殿下,这让他不得不信。 「太子,平日里朕就借你和宁王的关系比较要好,所以才屡次三番的让你去劝诫他,可不曾想你平日里与他的好都是装出来的,现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赵晋微微一笑,「父皇,想要宁王死的并不是而成,而是另有其人,您 看,其实宁王还没有死。」 大家的事先全又转移到了宁王的尸身上,只见他的手指动的动,而刚刚嘴唇泛白,现在也有了一些红润之色,脸上的神色也一下子变了过来。 皇上拉出了宁王的手,果然,宁王还活着。 这一招假死真是让人露馅儿了。 「父皇,这公里究竟是何人想要宁王的命,儿臣在这里就不加多说了。」 福康跪在地上给皇上磕头。 「皇上,奴才的祖上就是学医的,这种毒药很是剧烈,不是,是太子殿下来的及时,恐怕宁王现在已经没命了。」 皇上见宁王慢慢的醒过来,他害怕打扰宁王休息,就招呼着一众人离开这里了。 「这毒药可是民间常用的药?」 福康摇了摇头,「回皇上,民间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毒药的,只因这个毒药盛产于韩国,需要七七四十九天的银杏牙汁淬炼,而这样列出来的毒药作用极为大,一般人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还好宁王从小习武,如果不是宁王殿下的身体素质从小就好的话,恐怕就算奴才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了。」 「你说这毒药盛产于韩国?」 说话期间,皇上的眼睛转向了敬贵妃,威慑的恐惧感不住的在敬贵妃的脸上晃动。 敬贵妃一下子跪倒在地。 「皇上冤枉啊,这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臣妾,可是臣妾为何要去汉一个跟臣妾没有利益纠葛的人,分明就是有人别有用心,想利用此事来陷害臣妾。」 还没等赵晋开口,皇上就生气的说,「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想存心陷害你吗,太子一届男儿铁骨铮铮,他上得了战场,杀得了敌人,何须用此方法来陷害你一个妇人。」 赵晋冷了冷声音说,「父皇,根据福康的话来说,宁儿显然没有过多的饮用此毒药,如果我们现在就去找,说不定还能找到杀人凶手。」 皇上点了点头,「去查,一定要给朕查出来,在镇的眼皮子底下,想要杀害朕的儿子,真是好样的。」 大家就在这里焦急的等待着,可是敬贵妃这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敬贵妃显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就是去搜宫吗,如果自己有心将那些证据藏起来,别人还真的难以发现,更何况这件事情她就是主谋。 第六百五十一章 牵制 皇上黑着脸坐在龙椅上,殿阶下的各个大臣也摸不准他的心意,所以也就不敢随意乱说话了。 还是王大人率先打破了僵局。 “回皇上,自我朝开土以来,百姓都是恭恭敬敬的,只因皇上施恩,天下得利,可最近,总有一些人对我朝的律法议论纷纷。” 皇上哑然。 “哦,朕倒是从未听说过这样子的话,不如爱卿来告诉朕,这百姓究竟是如何说的。” 王大人看了旁边一眼。 然后就凛然正气的说,“这要问吴大人了,一直以来就听闻,颍川吴家是这天下最富贵的人家,果不其然,这个天下所有的钱都到了吴大人手里了,百姓竟然分不得一丝一毫。”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 朝堂上的人从未想过,竟有人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在皇上面前讽刺其他人。 不过他所要说的也正是所有朝臣们想要说的。 “那爱卿究竟是何意?” 皇上的面子上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看不出喜怒哀乐。 可这样的皇上却是最让人心惊胆战的,正是所谓的帝王不怒自威。 “皇上,臣以为应该下令彻查颍川吴家,这样也可解了百姓的心头之恨。” “恨,这吴家究竟是做了什么伤民害民的事情,还能让百姓如此痛恨,大人若不是拿出十足的证据来,我等还真不敢相信呀。” 说这话的人,正是吴大人提拔起来的学士。 王大人冷笑了一声,“老臣自然是有证据的,要不然你吴家大门大姓,还真是动不得了。” 自古以来,豪门贵族就垄断了盐铁经营权,只不过我朝开化,皇上下达了命令,才将一部分的盐铁经营权收归为国有。 可任有绝大部分的世家还手握这样的权利,如果不能从根本上改变这样的行为,那么受伤害的终归是老百姓。 王大人现在早已看透了这样的局势,太子殿下自从入住东宫以后,一直以来就打压士族,提拔寒族。 而世族手里边多多少少都有朝廷的把柄,如若一旦被抓到了把柄,那就是众矢之的。 这样一来,既是向太子殿下示好,又维护了自己的权利,吴大人手握京郊的盐铁专营,而他们这一些氏族只能看在眼里,馋在心里。 早已对他们恨之入骨了,而今,只要有人起个头,那么大家都会一呼而应。 果然,另一个大人说,“吴大人可知,每年我国百姓所遭受的自然灾害要毁掉粮食有多少,百姓们受苦,而你却拿着他们的血汗钱大肆挥霍,难道心里面就没有一丝同情之心?” 吴大人一直以来就是一个瞻前不顾后的狂妄之辈。 他用了短短几年就挤入了京城新贵之中,可也是在这几年之中得罪了很多人,自然而然一有人揭他的短,所有人都会踩上一脚。 皇上最近一段时间已经被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弄得精疲力尽了。 他冷笑了一声问,“吴卿,你有什么想说的?” 吴大人跪地求饶,“皇上,这些人说的都是无稽之谈,老陈不过是有盐铁专营权而已,可那也是过了账目的,现在这些人拿这件事来离间君臣之间的感情,皇上一定会替老臣做主的。” 皇上并没有说,最后直接将一本奏折扔在了他面前。 “你说的可是这些,难不成你连日以来盐铁专营还不够,还要去夺了老百姓的粮税,我可是听说有几条人命都断在你们父子手上。” 吴大人还在一力争辩,“皇上,是有人陷害我们吴家的,您一定不能轻信呀。”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交给大理寺来管,可好。” 在朝廷做官的人都知道,一旦大理寺朝廷入手调查事情,那就算绝地三尺也一定能把证据给找出来。 除非家底真的是清白的,可做官做到朝廷,又有几个真正清白的呢。 吴大人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他知道自己的仕途生涯到此结束了。 到目前为止,朝中还没有人提及敬贵妃杯打入冷宫一事。 就好像这件事情只是宫里发生的寻常事,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赵晋冷眼看着这里的一切,终究是没有人愿意出来当这个替死鬼,否则事情又简单了很多。 可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官场的黑暗并不是能用言语所表达的。 想来代王再不过几日就能接到这个消息了,到时候就看他做何反应了。 代国的封国之地同京城相差甚远,一旦消息传过去,经过好多个人的口中,还不一定被传成了什么样。 想来,下个月老百姓们又要受苦了。 赵晋虽然体恤这一路的老百姓,可是也不得不为之,这天下的兴亡,总是要让百姓来承担的。。 宁王在昏睡了整整两天之后醒来了。 他睁开眼看着帐顶,缓缓的扯起嘴角笑了。 老天爷还是可怜被陷害的人,自己还是没有死。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可是以身试法这一件事多多少少也会让人担心的,而今自己只希望,能够帮助母妃和娘家舅舅报了仇,也算不辱自己生来一遭了。 这个朝廷上惊天动地,可是后宫还是一片安宁。 终归前朝和后宫是有本质区别的,后宫妇人求的是皇上的一颗赤子之心,而前朝更多的牵挂着一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 一个家族又一个家族败落,一个家族又一个家族兴起,朝代的更迭轮回,都未能去退那贪婪的人心。 吴大人整个家族败落,给了颖川世家一个至关性命的打击,如今他们不只是丢了盐铁专营权,更丢了在朝廷的一席之地。 身在这个漩涡之中,很少有人能够看透本质。 皇上只不过需要这么一个借口罢了,就算没有人上奏折,最终盐铁经营权还是会收归为国家的。 赵晋早已看透了这一切,只是静静的等待,该出手的时候绝不可以轻易放过。 可也不得不联想到自己的命运,原来不管人生处于怎么样的境地,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牵制着你,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新 第六百五十二章 君臣之道 吴家落难,之前同吴大人较好的那一些官员纷纷闭门不见,生怕连累到了自己。 也算是把他之前欺压百姓的帐都还了,官场之中的人心险恶向来都是如此,总有人会领教的。 “父皇,如今我们大张旗鼓的惩罚了吴家,恐怕会引起恐慌。” 赵晋上言,他知道昨日里皇上是真的生气了,可没有想到今日便在大庭广众之下承惩办了吴家。 虽然说这个吴家是咎由自取罢了,但是他敢这么做,也当初使得到了皇家的肯定的。 起初,高祖为了立国,势必要拉拢这些朝廷新贵来对抗百年世家大族。 皇室家族向来对皇位的竞争不只有一个人,更何况千万双眼睛都盯着这个皇位,就算再不情愿,当初许下的誓言也是要应允的。 虽然在朝廷上五大人并不敢拿此事来说话,可他一旦出了这个门,又不知道把这话传成什么样子。 如此一来,岂不是辱了皇室尊严,外界都会猜测皇家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皇上冷哼了一声。 “区区庶子也,难不成朕还会怕他们私底下的一些流言蜚语吗,高祖时期注中刑法,若是谁敢在背后传播皇室谣言,早已经被株连九族了,而今到了朕这一辈,要求的不过是民生安定罢了,若有人刻意以此事来要挟,那朕是断然不会让他如愿以偿的。” 皇上这些日子的心情欠佳,他就将自己心中积压多年的忧虑何愤怒全都发现出来。 本来今天遭殃的应该是那些世家大族,可无奈这些氏族根基深厚,在朝廷中的权利也是纵横交错,一旦动了一个人,就是动了整个世族,现在就连皇室家族也不敢任性妄为。 刚好,吴家在朝廷中的所作所为已经怨声载道了,今日也正是皇上借着打压他们的势力来警告那些世家大族,千万不要有任何逾越规矩的想法。 皇上一向都是比较谨慎的,很少有时候像如今这样随着自己的脾气任意妄为。 如今却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说一不二。 对于此事,皇上并没有同太子殿下商量过,也并没有同任何大臣决议,就下了如此一个重大的决定,势必会引起朝堂上的一片恐慌。 曾经只不过是太子殿下出手打压世家大族,就算有一些世族落了个家破人亡,那也不足以动摇整个世家大族的权利。 而且又皇上亲自出手了,下月初,几乎断定可以有一场战乱,而今又逼着这些世家大臣把自己手里的权利交出来。 实则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如若事情在严重的话,那么到时候里应外合,这江山恐怕就不保了。 赵晋正皱着眉头暗暗思索,他本来也是极其反对皇上这么做的,可也不能贸然出口顶撞皇上。 皇上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问,“今日那些太傅极力阻止朕不要这么做,你是怎么看的。” 压力又来到了赵晋这一头。 这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私下进行的,就连下月初会发生异常战乱,皇上都不知道,而且也是断然不会告诉他的。 如若说自己支持皇上的做法,那势必会给自己一个产媚奉承的罪名,如若自己和绝大多数大臣一样都反对这么做,那自己就有私结党羽之罪。 正所谓进退两难,一句话说不对了,一个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皇上已经在怀疑赵晋了,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看似与太子殿下毫无瓜葛,可实际上处处都指向了他。 敬贵妃为何突然像没头的苍蝇也一样碰碰乱撞,为何把手伸到了宁王那里。 虽然是与前程往事有极大的关系,可这么多年都没有人会提起,敬贵妃若是想要对宁王下手,有的是机会,怎么还需要这个时候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做这件事呢。 代王当初在窝门之乱中表现极其不佳,所有人都猜测他有了想反的心思,可是最终也没能抓住证据。 而一旦代王去了封地,这朝廷里边也就没有几个可中用的人了。 自然而然,整个朝廷就落在了他赵晋一个人的手中。 昨日,一个小太监竟然说他懂得医术,可为何偏偏能如此准时的赶到。 而这种毒药天下之人都没有见过,为何每一次到了这个时候,太子殿下都能准确无误的站出来。 他们现在玩的这些把戏,不过是自己当年争夺皇位剩下的。 难不成是太子殿下和宁王商量好了,给敬贵妃下了一个圈套。 如若敬贵妃真没有这种心思,他们二人又怎么能套得住她呢。 这个皇位是要传给自己最重要的儿子,可即便是这样,也要对天下兴亡负责,未来的帝王一定要是有一个忠厚老实的人,否则这个天下不保。 皇上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面前的赵晋,渴望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察觉一些东西。 赵晋又岂能不知皇上这是在试探他,他面色冷静沉着,不慌不忙。 “父王说的是,可而成以为这件事有好处有坏处,这样一来,我们皇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压的世家贵族,也可让他们做什么事情都收敛一些,父皇的魄力是而成所没有的。” 皇上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说,“那你说的坏处是什么?” “儿臣以为,现在这个时局动荡不堪,如若现在下令处罚了吴大人,那世家大族之人人人自危,恐怕会出现下一个秦家。” 皇上皱眉不悦,“那依你的意思是说,朕是一个不仁不义之辈,还是太过于荒淫无道,这是天下人都对我这个皇上有了非议。” 赵晋立刻下跪扣头,“父皇说笑了,而且增感如此在背后非议父皇,不过是跟父皇坦白了儿臣的肺腑之言而已,这个天下是父皇的,是我们赵家的,儿臣与父皇心中所想的都是一样的。” 皇上心里所想的是到底有多少人把手伸在了这个皇位之上,又有多少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一些雕虫小技。 在皇室家族中,父子早已不是父子,而是君臣。 新 第六百五十三章 寻衅滋事 而这样的关系则是最让人难以把持的,有的人重情重义,而有的人虚情假意。 面对唯一一个主宰他们生命的皇上,不论是重情重义还是虚情假意,势必都要以武器来伪装自己。 除了大权真正落到自己的手中,其他的于他们而言皆是浮云而已。 而赵晋心里想的正是他背后的这一个皇位。 曾经,有多少人看不起这个皇子,若不是自己真正建功立业闯出一番事业,那恐怕到现在早已沦为了阶下之囚。 不过有一点他们二人想的一样,那就是这个天下究竟落到何人手中都不如赵在赵家人手中。 这个天下只要有他们在,那就势必不会让老百姓生活在苦难之中。 皇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些年来,他日日秉烛办公,将所有的心血和精力都奉献在了这个国土上。 连太医给他把了脉象都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算是油尽灯枯,穷途末路罢了。 事到如今,他还在想着心里这一些权利究竟要传给哪个皇子,可无人知道这个皇上究竟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而他身边的太医早就被赵晋收买了,自然不敢同外人说长道短,外人也只以为皇上只不过是简单的积劳成疾,不曾想,皇上早已到了日薄西山的状况。 「父皇这些年来,虽然呼风唤雨,从未有一人不从,可而出知道,父皇心里的苦无处诉说,故而儿臣愿意替父皇扫屏道路上的一切阻碍,我赵家人必定对于这江河日月同在。」 听了他说的这些话,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眼前的这个太子殿下,皇上一直就知道他的野心不小。 可即便是如此,皇上心中也明白,此人是一个可用之才。 皇上冲着他摆了摆手说,「罢了罢了,震今日累了,不想再管这些事情了,你还是尽早料理的那些人吧。」 赵晋目送着老皇帝的背影离开他的眼前,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当初自己落难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来替自己辩解几句,而今自己一旦得了势力,所有人都在防着自己。 那既然是如此的话,就不要怪自己翻脸无情了。 吴家在官场之中跟很多朝廷大官都有脱不完的联系,想要以此事来拉出背后勾结之人,倒不是一件难的事情。 可现在最难的就是,虽然有一部分人愿意支持自己登基,可反对的人也很多,这就导致了自己在朝廷中的行动不便。 而决定跟随自己一起打拼天下的那些人,也不过都是一些新提拔起来的朝廷新贵而已。 同那些世家大族的老臣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赵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波未平一波又接踵而来,真是不让人省心。 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安抚各世家大族的情绪,最起码让他们知道如果收敛的话就不会得到朝廷的惩戒。 可现在的赵国局势动荡不安,又有谁会真的相信呢。 眼看着一片平静中杀机四伏,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无奈之法。 而世家大族之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老道实诚,他们背后究竟隐藏着多么深的实力,无人能知。 如若到时候一旦同韩国发生了战乱,那必然会是群起而攻之,这些联系势必要一同瓦解,否则到了祸患四起的时候,那就一触即发。 他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宫里,当即就想了一个万全之策。 那就是下令彻查盐铁经营一事,也不过是查到这里就不在大张旗鼓的查下去了。 也相当于吴大人给大家做了一个警戒钟,朝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不会再找其他人的麻烦。 就在这个时候,福康急匆匆的进来了。 「不好了,太子殿下,那,那王大人的儿子在军中寻衅滋事,竟然连同其他官兵一起打死了另一个官兵。」 赵晋看了一口气,扔下了自己手中的笔。 早就知道这些氏族子弟是不会安安分分的参军的,可不曾想,他们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竟敢在军营里边就做出伤害人性命的事情,而现在,朝廷的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 想要做出一个最有公正的判决,那势必是要经过御史大夫一手的。 如若这样一来的话,王家的权利就会深受打击,三个月前,已经消除了秦家这一个大患,而今在要动百年氏族王家,那可不是一句空话。.c 可穷苦百姓家的命又岂能不当一回事,军营里这大部分人都是从各个穷苦人家来的。 不过也就是为了军营里的这些军饷养家糊口罢了,他们也有自己的父母,兄弟,妻女,人没了,给再多的钱又有何用。 福康站在一边看出了赵晋的心思。 嘟了嘟嘴,不满意的说,「太子殿下,这王家虽然在朝廷里一手遮天,可也不能当别人的命都不做数吧,如果这件事情就这么轻易解决了的话,不给那些官兵一个交代,恐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赵晋叹了一口气。 「你说的这些,我又怎么能不知道呢,可现在朝廷中的局势动荡不安,如果因为这一件事就惩处了王大人的儿子,那他势必会怀恨在心的。」 福康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说的在理,可一条人命就这么白白的死在他的手里,如果没有一个合理解释的话,那太子殿下的一世英名就要毁在这里了。」 赵晋无奈的揉着自己的额头说,「看来孤今天一定要走这一趟了。」 当日夜里,赵晋就乔装打扮来到了王家。 王大人看到面前的这个人真是太子殿下,他心里本来有的担忧也就一下子压下去了。 如果太子殿下真的想要惩罚自己儿子的话,那明日直接在朝堂上宣读旨意就可以了,没有必要今日乔装打扮来这里见自己。 他慌忙跪在赵晋面前不住的磕头。 伴着哭声说,「太子殿下,老臣没有脸来见你了,老臣本想着把那庶子送入军营中好好磨练一番,可不曾想,他却干出了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老臣真是无言面见圣上。」 第六百五十四章 为国为民 赵晋亲自将王大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王大人多虑了,这不过是小辈们直接发生的一些打闹罢了,只不过是没有掌控好力道,所以才引发大祸,这与王大人没有任何关系。」 王大人听了这些话,表面上装作很是感动的样子,可是他内心里也是想要跟赵赵晋求情的 毕竟自己的儿子是在军营里打死的人,当着所有将士们的面,他也不好意思公然就偏向于自己的儿子。 可自己知道,从自己家出去多少条无辜的人命,都被自己这么压下来了。 只是没有一点证据罢了,可现在,那个数字竟然将话柄留给了赵晋,当真是难办了。 刚刚,他还在想着到底要不要忍痛割爱,明日主动找皇上说明当时的情况,然后给自己的小儿子治罪。 不论是因为何种缘故,那都不能连累了自己整个王家,只能算小儿子自做自受吧。 赵晋沉思了一下说,「王大人,你知道孤今日来找你到底所谓合何事吗?」 王大人自然是知道的,他不过就是来这里交换条件的。新 既然如此的话,那也就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官场之上本来就是利益往来,有了利益一切都是牢固的,而自己也能救下自己的儿子,救下王氏家族的血脉。 「老臣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可也不至于傻到连这事儿都不知道,想来太子殿下是要给老臣一个面子的。」 赵晋淡淡的笑了一声。 「王大人在朝廷之上一直都受人尊崇,手下提拔之人也在朝廷的各处有了自己的官职,孤今日来并不是要给王大人面子,而是请求王大人帮孤办一件事。」 王大人早料到他会如此了。 如果不是事关于王氏家族的灭顶之灾,那其他的一切条件都好办。 「太子殿下请说,但凡是老臣能做到的,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晋点了点头看着他说,「孤素日以来就知道王大人在朝廷中的威望颇高,朝廷大官相信你说的话也是自然的,今日姑孤就请求你,多多安抚一下其他世家大族,这吴大人虽然是朝廷新贵,可他做的那些事确实是不能忍的,想王大人也了解了。」 王大人点了点头,他一脸迷茫,但还是很快的就将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 赵晋说的这些话倒是让自己不知如何开口了。 本以为他来这里是让自己帮他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或者是除去某个人的,却不曾想,他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太子殿下本就是一国储君,你不管要老臣去办什么事都是应当的,只不过老臣有一些疑问,太子殿下,为何要这样做?」 赵晋抬起头望着明晃晃的光,但是透过这光用看到千里之外的妻子和母亲那般惹人遐思。 「王大人也许并不相信我说的话,可我一心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所做出的一切事情并非都是利己的,事关于朝廷稳固,百姓安定,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值得的。」 王大人细想了一下,本来就此事他是可以给自己提条件的,更何况想来他也知道自己身后还是有几万兵力的。 如果拿这几万大军换自己儿子的性命,自己势必是要选儿子的,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太子殿下并没有要求自己这样做。 想来想去也是没有道理的,除非真的是为民为国。 想到这里,王大人一下子就加深了对赵晋的敬佩。 实不相瞒,自己从前是有反叛自立为国的想法。 可这并不是说说而已,国家管控军队管控的这么严格,而且实力是与日增。 就连一向以兵力强悍的韩国之称, 那也是赵国的手下败将,更何况是自己手里这区区几万的兵力。 从赵晋当了太子殿下以后,赵国的军队战斗力提升速度很快,已经达到了令人称赞的境地。 不知从多会开始,自己也已经打消了反叛的念头。 只是想着能维护王家的荣耀就可以了,就害怕眼前的太子殿下打压世族,提拔寒族,早晚有一天手里的那把刀会落到自己的脖子上。 可光凭想象,这一切也是徒劳无功的。 王大人仔细揣摩了一下,出言道,「太子殿下真是年少有为啊。」 赵晋看着他真诚的眼神竟然分辨不出这句话是真是假。 不过是真是假都没有多大关系,反正他也没把希望寄托于这些世家贵族身上。 每一个阶层的利益都是相通的,就比如这些世家贵族,他们在无声无息的欺压老百姓,还要整天满口仁义道德,真是煞费苦心了。 「作为交换条件,孤会帮你摆平令子在军营中发生的事,不过还是希望王大人要配合我,否则这场戏也没有办法演下去。」 听说太子殿下要放过自己的儿子,王大人自然是满口答应。 第二日一大早,赵晋就亲自来到了军营中。 果不其然,那些寒族一哄而上。 原因竟然是因为一个女子,这个寒族弟子有一个从小便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不料,这个女子给军营里送了一些自己做的糕饼,在门口的时候,就被王大人的次子给看到了。 他因为迷恋此女子长相貌美,所以就有意无意的故意亲近女子。 而这件事就被那个女子告诉了军营中的寒族之子,二人因为此事引发了口角,军营里的其他人都在攀附权贵,抱王大人次子的大腿,寒族子弟不堪其扰,在推搡中不幸被人打死。 赵晋来到这里之后,王大人的次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就连军营里的长官也不敢动他,只等赵晋来处理了。 军营改革虽然已经大有进步,可人心并非是为人力可以控制的。 赵晋看了眼前王大人次子一眼,随后语气深沉的时候,「你可知错。」 听了这些话,眼前那人立刻跪在自己脚边。 「回太子殿下,此事并非小人故意为之,只不过是那个寒门庶子太过于可恨,如果他不是故意引发争端,那我也不可能对他下如此死手。」 第六百五十五章 牵机药 赵晋猛然一拍桌子。 “大胆,我在问你什么,到现在你都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这下他才开始害怕了。 “不,太子殿下,我并不是有意为之,请太子殿下饶了我。” 赵晋冷哼的一声说,“当初你对同僚下死手的时候,可曾想过现在。” 听闻此言,在场的寒族子弟全都跪下请恩,“太子殿下,此人在军营中一向作恶多端,如今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打死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士,我等不服。” 其他人立刻附和。 “是啊,太子殿下,我等不服。” 赵晋抬手制止,“孤自然知道不能轻易饶过此人,尔等可有什么好的主意来惩罚他。” 为首的那一个寒族士子铿锵有力的说,“太子殿下,我等追随太子殿下打天下,本就是看在太子殿下治军有方,不为权势所屈服罢了,现在您若是不好好惩戒一番,恐怕我等都要好好斟酌一番,素来尊敬的太子殿下是否是一个可信的明君。” 福康生气的冲着那人大吼,“这件事如何定夺,太子殿下自然心里有数,到是你,竟然敢坐起太子殿下的主来,可是要逼着太子殿下不可。” 赵晋朝着福康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说话。 “孤同诸位将士们一起退兵打仗,自然是知道兄弟们有多不容易,你们的父母妻儿还在家,中等着你们,却不曾想没有死在敌人手中,却死在了自家人手中,你们的心里自然是有气的,孤同你们想的一样,尔等自可放心就好了。” 随后那人才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下,赵晋阴沉着脸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没想到他至死不悔。 反而威胁起了赵晋,“你敢动我吗,我可是当朝一品大官王大人的儿子,你不过还是有一个有用的太子,如果你今天敢动我,那明日你必定会后悔的。” 赵晋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这倒是说出了他的真心话,以为自己真的不敢动他,可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给自己的家族惹了多大的麻烦。 比如说不是自己昨日夜里去找王大人的话,怕今日王大人已经上了奏折弃了他这个儿子。 赵晋讽刺的说,“你可知孤最不喜欢的就是威胁我,你怎么就知道你的父亲一定会为了保住你这条命而搭上全家人,你又怎么知道我真的不敢动你?” 他已经有些害怕了,可还是虚张声势。 “我是一品大官的儿子,只不过杀了一庶族子弟又能怎样,就连皇帝都不敢动,除非你们赵家的江山,不想让我父亲替你们守护了。” 福康站在一旁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此人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太子殿下是在这里救他,反而一句又一句的激怒朝廷和将士们,就算日后王大人替自己的子孙打下了江山,那早晚也要毁在他的手里。 赵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无奈的说,“既然如此的话,我也不让你死的太难看,自行了断吧。” 那人瞪大的眼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竟然真的不来救自己。 “不,赵晋,你会后悔的,我爹爹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你现在是太子殿下就没有人敢动你了吗,你不过是皇帝老儿手里的一条狗而已,待到时机成熟以后,你还不是要把皇位拱手让给赵行之。” 赵晋冷冷的盯着他的眼睛,他这话并不是在单纯的激怒自己。 如果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很正确,也不敢在临终前将这话全盘脱出。 “你在说什么。” 那人觉得自己有了谈判的筹码,冷笑着得意洋洋。 “我说什么你难道没有听明白吗,我要是你,现在就立刻放了我,否则你的太子之位不保。” 赵晋示意福康将毒药给他灌下。 福康一边给他灌毒药一边说,“虽然您是朝廷大官的儿子,但是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极力挣脱,去还是将一碗要大数都喝了进去。 福康当着所有将士们的面说,“这药就是传说中的牵机药,半个时辰以后,死状凄惨,头足相连,可谓是痛苦万分,王公子,您可要受好了,记住,这军营中还是太子殿下说了算的。” 他们这些人就在这里静静的等着,直到他痛苦万分,扭曲而死,大家才肯散去。 为首那人笑了笑说,“太子殿下真是不可多得的良将,作为出生入死的将士,我等跟在太子殿下的身边,可谓是心服口服,从今往后,我们定当对太子殿下死心塌地,尽心尽力。” 赵晋并未回答他,只是指着那人的尸体说,“福康,将王公子的尸体运回王大人家里,让王大人好好看一看他的儿子,必得要知道了,这朝廷的礼书是算数的,切不可任意妄为。” 王公子的尸体在众人面前被拉出去了,赵晋又下令给了死者一家补偿,此事才肯就此做罢。 一件事,王大人家里边也算是吃了哑巴亏。 虽然赵晋答应他救出自己的儿子,可为了平军中将士们的气,还是设了一个局。 他给王公子吃的药并非是真正的牵机药,而这种药只不过是假死药,所表现出来的症状跟牵机药一模一样。 一个时辰之后,回到家里,王公子就慢慢悠悠的转醒了。 赵晋坐在一旁对王公子说,“从今往后,你在跟王家没有任何关系,索性不如改姓埋名继续好好生活。” 王公子发现自己并没有死,他本来是很高兴的。 但是一听说自己从今往后要跟自己的父亲和族人断绝关系,他就一脸难以置信。 要让他抛弃这身后所有的名誉和地位,实则不如就此长眠。 “爹爹,你真的这般忍心从今往后不要我了吗,我可是爹爹最小的儿子,我不过就是杀了一个庶人而已,为何爹爹要如此待我。” 王大人一听他说的这话,立刻怒喝,“闭嘴,你还敢提你在军营中做的那些事情,我的这张老脸可都让你丢尽了,你真是辱了我王家的门风。” 新 第六百五十六章 伪装 随后,王大人转身笑着对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恕罪,是本官没有教育好我这几个儿子啊,如今还得劳烦太子殿下要替我们王家兜这罪,真是罪过,罪过呀。” 赵晋抬手示意他可以起来了。 “王大人不必多言,你入官场已经为官几十载了,这么多年以来,对朝廷也算是尽心尽力,令子就算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万万不敢拖上你的名声,皇上和我都知道。” 这样一来,就是告诉了王大人,他对于朝廷做的贡献所有人都能看得到。 就算他曾经做过一些祸国殃民的事情,皇上也会看在他的面子上,对他的家人宽恕。 如此一来,朝廷就是在向他示好,也是向所有的氏族示好,赵国可以容得下他们,更无需外夷来参与本国人民之间的事情。 “微臣谢过太子殿下,庶子,不赶快谢过太子殿下不杀之恩。” 王公子这才不情不愿的从榻上起来给太子殿下叩头谢罪。 “只是王大人,如若是想要保全令公子的性命和王家的荣耀,那从今往后他就不可以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想来这一点,王大人应该很清楚吧。” 王大人点了点头,“太子殿下提醒的是,老臣一定会好好管教庶子,从今往后,绝不让他在外边抛头露面。” 王公子一脸难以置信,他只知道爹爹在朝廷之上权倾朝野,以前不管是他杀了人也好,犯了罪也好,根本不用爹爹出面,自然会有人帮他料理的这些事。 不曾想,今日一事却惊动了太子殿下,从而逼着爹爹让自己离开京城。 京城如此豪华富贵,尚且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一旦出了京城就相当于把自己流放,真是好没有道理。 “爹爹,儿臣往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亲爹爹饶过儿臣这一次,让儿臣留在京城给爹爹在膝前尽孝呀。” 王大人撇了他一眼,然后就命随从收拾好他的东西,今日即刻启程出京。 现如今的寒门贵子在朝廷中可谓是炙手可热,因此形成了两大阵营。 赵晋因为从一开始在朝廷中就没有任何人脉可言,所以迫不得已要重用那些寒门贵子,这样一来,既可以对贵族世家形成掣肘,又可以增长自己的势力。 可两者本质都是相同的,如果一味的重用寒门贵子会让他们在朝廷中掌握更大的权利,日后也同这些氏族一样。 为了使两方的势力得到均衡,所以赵晋调得到旧贵族的支持,还要多加重用寒族。 王大人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如此一来的话,吃亏的并不是皇家,而是他们这些世族。 就像自己的儿子一样,他只是改革之中的一个牺牲品。 让豪门贵族去向普通将士们一样在军营中吃喝住行,本就因为习惯上的差异导致了很多方面的冲突。 今日出了这样一件事,也是在所难免的,可以说赵晋给他们所有人下了一个大圈套。 看着他们这些人在这里两相斗争,而自己渔翁得利。 可在他主动跟自己示好以后,自己还要感恩戴德的谢谢他,虽然他说过要让自己安抚世家贵族的情绪,但自己心里知道,这一笔账早晚都要还的。 王大人叹了一口气,他一生只为着自己这个家族能够绵延不绝,可到临了,就怕是守不住这一份家业了。 而且对于此事,自己这个小儿子的确是太过于刁蛮了,有些人在背后下手就好,格他偏偏要当着五十万将士们的面下此狠手,这就是公然引起群愤。 福康跟着太子殿下从王大人的府邸里走出来,像一只被烧了脚的飞蛾一样,绕着赵晋左右扑腾。 “太子殿下,事到如今我是越发的敬佩您了,这棋局步布的可真是一步连着一步,现在所有人都钻进了你的圈套里,真是妙呀。” 听了他说的这些恭维的话,赵晋觉得很是搞笑。 “可孤昨日里怎么听说,你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说孤不通人性。” 福康脸色上的尴尬久久不能消停。 随后他又清了清嗓子笑着说,“太子殿下,这是哪里来的话,奴才怎么会背着您说您呢,我不过就是给下边那一帮奴才放一个烟雾弹,否则他们就不知道我们东宫的厉害。” 赵晋听了他说的这些话,无奈的笑了笑。 对于很多人来说,如果身边有这样一个喜欢阿谀奉承的奴才,那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要的。 尤其是对于帝王之家来说,听信宦官之言可是要误国的。 可更好奇为何赵晋如此足智多谋,身边却有如此有一个奴才。 可只有赵晋知道,福康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奴才,为了自己的霸业,只能委屈他利用这个身份来作为掩护。 “福康,你现在可曾准备好了?” 福康皱着眉头说,“太子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奴才要准备好什么。” 赵晋哈哈大笑。 “准备好你的弓箭,准备好你的战马,准备好你上阵杀敌的热血和勇气。” 此话说完,福康顿时就红了眼。 是啊,自己曾经也是一名百步穿杨的大将军,曾几适合连摸一摸那冰冷的兵器都成了一种奢望。 反而要被困在这深宫之中,跟那群太监住在一起,整日整日伪装着自己。 如今再次让他拿起兵器上阵杀敌,无异于是重新给了他一次生命。 曾经那些热血沸腾的时光马上就要回来了,战马的怒吼声,北风的呼啸声,过去的时光虽然很苦,但那是属于自己想要的活法。 为了赵晋,为了能够帮助他谋取霸业,只能委屈自己装作没有根的东西罢了。 他立刻侧跽下跪,双手抱拳道谢,“谢太子殿下,微臣定当不辱使命。” 习惯性的将手按在自己搭佩剑的地方,却落了个空。 不成想,几年前的习惯一直保留到现在,他自嘲的笑了笑,这些日子实在是等的太久了,久到自己都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太监,从而想都不敢想那些热血沸腾的时光是如何过来的。 新 第六百五十七章 战机 赵晋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作为一个上阵杀敌的大将,自己又怎么能不知道福康心里面在想什么。 故而赵晋将自己的佩剑放在了福康的手上。 “这么多年以来,你一直为了孤忍辱负重,然后便不用这般示人了,这把剑我曾在战场上杀了无数人,从现在交到你的手上。” 福康简直热泪盈眶,他拿手抚摸着这把剑,虽然外壳早已生锈,可是那件剑锋还是泛着冷光,只等人的血来开刃。 “太子殿下放心吧,微臣自小就是在战场上死过的人,只等着重新活一次。” 代国。 “代王,这是和静公主派人快马加鞭给您送的信。” 代王预感到大事不妙,从前只有母后跟他通信,如若不是迫不得已的话,和静也不会如此着急给自己写信,她身为一个公主,是从来不参与朝堂纷争的。 代王一下子就从美人的怀里坐起来了,他急切的拿过信封撕开。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敬贵妃被皇帝打入了冷宫。 起因就是说敬贵妃给宁王殿下下了毒。 可宫里的人都知道,宁王虽然经常参与朝堂大事,可是他从未想过要登基为帝。 更何况自己现在已经被皇上派到了封国,敬贵妃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去给宁王下药。 还是父皇对自己起了疑心,可是为什么他将母妃打入冷宫以后没人告诉自己。 而是要通过和静的手才能知道母妃被打入了冷宫。 慎美人看到他这般坐立难安,于是就将那信捡起来看了看。 “代王,这么大的事情,为何赵国没有派人通知您呢,难不成他们给我们下了一个圈套吗?” 代王颤抖的声音说,“美人,连你也能够看透这其中的玄机,是吧。” 慎美人阴沉着脸色说,“大王,母妃这可是被人陷害了,好端端的为何要给宁王下药,大王已经是一个封国的君主了,为何还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去杀害一个皇子。” 代王瘫坐在案前,双眼无神。 “父皇这是存心不给我们母子留活路,我都已经来到了封国,他还是如此的不放心,甚至不惜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废了我的母妃,父皇真是好狠的心。” 慎美人试探着出言问道,“那大王的意思是?” 大王冷笑了一声,随后眼神坚定,像是下定了一个什么主意一样,“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开战吧,本王也不是一个等死之辈,现在不过是我为鱼肉,路死谁手还不一定的。” 慎美人仿佛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她斟了一碗茶放在大王的面前。 “恐怕是赵国和封国的将士们都已经按耐不住了,我知道大王在担心什么,可现在属实是内忧外患,就算大王不想大动干戈,这么多人每日里一刻不歇的逼着大王,这一天早晚会来到的。” 大王看着眼前的美人,整个封国恐怕只有这么一个人理解自己了。 “你相信本王一定能踏平赵国,登基为王吗?” 美人叹了一口气,“我自然是这样想的,如若大王能够成为赵国的皇上,我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了。” “美人为何要叹气,你现在就叹气了,来日开战了又当如何呢。” 慎美人缓缓开口,“如今的赵国,已经不是以前的赵国了,就算是韩魏两个国家联起手来都不一定能将赵国踏平,可是大王现在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令他们满意,不管如何,是生是死我都要跟随在大王身边。” 大王无所谓惧的笑了笑说,“美人,事情已经到了现在,你难道都不愿意骗一骗我吗?这样一来也好,自窝门之乱后,本王就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被派到了这封国,身边时时刻刻都是赵国的细作,本王也算是忍够了,决一死战甚好。” 美人浅笑,“大王能有如此心境,妾实在是佩服不已。” “你难道不害怕吗,一但我被挑下马,你可知你的下场是什么?” “我本就是一个将死之人,自从来到代王身边就想重新活过了一样,这一生我没有遗憾了,大王,忠孝自古两难全,务必要生死看淡才好。” 代王点了点头离开了。 这一生,他从未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过,只做一次,便可定了胜负。 回头仔细看了看这代国之景,确乎是一个好地方,如若不是父皇的疑心和大臣们的逼迫,一生留在这里,醉生梦死也定当一生足矣。 第二日一大早,又有朝臣来上奏逼迫代王攻打赵国。 令他们大吃一惊的是,大王一下子就答应了。 “爱卿说的在理,从今日开始,那就一定要准备好各方军队,以及外国的援助,下月初在藩国回京之日攻打赵国,不可贻误了战机。” 听了这些话,有人高兴,有人忧。 他们并不了解赵国现在在赵晋的带领下已经国富兵强,所以以为只要兵马十足,做好了攻城的准备,那就一定能夺下赵国。 其中几个大臣很是有远见,他们早已看透了局势,于是就在这朝堂之上针尖对麦芒,以一人之力舌战群儒。 “尔等之人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们为何要逼迫着大王去攻打赵国,可知这个赵国是说打就能打下来的吗,不过是损兵折将罢了。” 安大人冷哼了一声,“你这厮贪生怕死,我等助代王一举夺得天下,有何错,如果今时今日不能抓住此等机会,那往后就不好再攻打了。” 那一个大臣生气的说,“荒谬,若是我国兵强马壮,人口颇多,各个将士们都仙衣怒马,战斗力颇强悍,那还有什么不敢攻打的,可现在如此轻率的决定攻打赵国,究竟是有什么过人的本领。” 安大人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脸得意。 “这圣旨可是未来皇上下的,你敢不从吗?” 那个大臣一连痛苦的跪在大地之上。 “大王,听老臣一句劝吧,赵国攻打不得,这会将我们所有人都送入虎口的,此战机并非是一个最好的战机。” 新 第六百五十八章 真命天子 大王坐在榻上皱眉思索。 “本王当然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只不过我要问的是,若是我代国打了败仗怎么办。” 下边的大臣交头接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不能说出一句话。 最后安大人站了出来,他中气十足的说,“回大王,我等级是代国的大臣,且不说我封国兵强马壮,在这些封国里边儿当属实力最强悍的,更何况现在老百姓们的情绪高涨,如若不立即攻打赵国的话,那么百姓们将会越恨朝廷的。” 代王冷笑了一声,“既然有爱卿们这些话,那我就放心了。” 那个大臣不住的在地上磕头,“大王使不得呀,使不得呀。” 大王最后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自己的位置上。 所谓的患难见真情,也莫不过于此了,所有人都各怀鬼胎。 他们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就算进攻赵国失败了,那他们还终究是赵国的子民。 如此一来,不管是赢还是输,他们都能当大臣,到最后受伤的还是这些将士们。 而只有少数几个人是反对的,些人完全是为了封国的将士们和百姓着想的。 想到这里,代王就更加痛恨自己了,是啊,同样是一国的国君,为何自己就保护不了这些一心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大臣。 安美人正在宫里给大王准备午饭,突然之间听闻大王同意攻打赵国了,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抹不下去。 好不容易等到大王来了她的宫里,安美人就立刻迎了上去。 “大王,听完你今日已经下召下月初攻打赵国了,真是可喜可贺。” 大王今天的心情本来就阴郁,听了他说的这些话就更加不高兴了,而且从一开始攻打赵国之事就是他的父亲及力上奏的。 “哦,你说可喜可贺,你到底在庆贺什么,是在庆贺赵国打的胜仗吗。” 阿美人一下子变了脸色。 她唯唯诺诺的说,“大王,你怎么了?为何今日这样说话。” 代王又把同样的问题抛给了安美人。 “如若代国打了败仗,你又将会如何?” 安美人笑了笑说,“大王为何这般忧虑,难不成是因为大军马上就要出征了,大王害怕打不了胜仗吗?” 代王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目光深沉的看着远方。 从前,面对赵国这个劲敌,他觉得自己还有几分胜算,可如今,每一件事情都让他对赵国过刮目相看。 尤其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他能以一人之力挽救整个赵国。 如若不是有他,恐怕自己早已当了太子,也不需要这般的谋划。 他讽刺的说,“这封国的天下不是一向由你安家说了算吗,如今,你父亲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一定会打胜仗的,那我为何又要怕。” 这话听着有颇多怨言,就算安美人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当着大王的面说出来。 只是尽可能的替自己的父亲说好话。 “大王,不管父亲做了什么,他的心始终都是向着你,向着国家呀,若是父亲在朝堂之上说了什么不逊之言,那臣妾就代替父亲给大王磕头了。” 若是在以前,大王就算装也能装的出来,一定会亲手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的。 可现如今,他心里已经焦头烂额了,对安美人父女俩的厌恶之情已经达到了高潮,又怎么可能对她一如既往的好呢。 “马上就要攻打赵国了,你自己想一个好去处,也许本王不一定能护得住你。” 说完这些话他就离开了,完全没有理会安美人为他准备了一个上午的美酒佳肴。 安美人看着大王远去的背影,心里很是难受。 “你说大王是不是厌烦了我了,看为何这几日跟我说话是这样的态度。” 侍女在一旁安慰到,“美人不要乱想了,大王最近这几日就是因为出兵的事情才烦躁的,一旦攻打赵国顺利,那他对我们安家还不是恭恭敬敬的。” “是吗,为何我听到大王屡次三番说现在不是攻打的时机,难道真的是爹爹错了吗,还是那个贱人在大王的耳边说枕边风?” 一说到慎美人,安美人就气不打一出来,他认为,现在大王对她冷淡都是因为慎美人在大王耳边吹枕边风。 “美人,现在我们代国还没有立王后,整个后宫按家世按相貌排名,您都是第一的,何须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大动肝火,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您要贤惠大度,把整个后宫料理的井井有条,让所有宫人们,让大王都看一看,你才是未来皇后的不二人选。” 侍女说的这些话点醒了安美人。 “你说的对,本宫不能因为区区一个贱人就坏了本宫的大事,一旦代王出兵赵国,那整个后宫就是我的,到时候我让她生他她生,我让她死她就死,本宫一定要是这赵国未来的皇后。” 赵晋这一日来看宁王了。 “看样子你的身体没有大碍了,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填词作賦。” 宁王嘴唇还是泛白的,可他看到赵晋来了,立刻就眉开眼笑。 “皇兄这就不懂了,你不知道这佳肴美酒相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惜你是想不了这等福气了。” 赵晋听了他说的这些话,哈哈大笑。 “你怕失望了,我早已成婚了,只不过妻儿现在不在我的身边而已,不比你这等孤家寡人,日日只能以美酒相伴,全然不知有家室的好。” 这一番回击可真是让宁王羞愧不敢当了。 “我如今连我自己都保护不了,如若不是皇兄相助,恐怕我现在早已经是敬贵妃的刀下冤魂了。” 赵晋知道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就在一旁慢慢的安慰他。 “皇贵妃这些年来不想让你知道此事,就是因为想让你好好的活着,如今我答应你,帮你报仇,也是希望从今往后你能解开心结,断然不希望你苟且偷生一辈子。” 宁王听了他的话淡淡一笑。 “我一直就很佩服皇兄,不管做什么事情,你都喜行不动于色,这宫里人人都说你是未来的真命天子。” 新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不辱使命 赵晋好像满不在乎一样。 “你可知,这个宫里面的人人人都带了一副假面具,在需要你的时候,他们会极尽讨好,曲意奉承,而在不需要你的时候,会踩着你的尸体往上爬。” 宁王冷笑的声,“我又何尝不知道呢,父皇整整瞒了我十八年,他一味的让我奉承皇权,全然没有了一个人正场所应当有的感情,原来这父子之情也不过都是假的。” 赵晋抬头看了他一眼,最后又低下头了。 “你已经这么大的人了,就算皇贵妃不在没人看着你,自己也要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不要让皇贵妃黄泉之下都为你担心。” 这一番教导,就如同兄长一样。 冥王顿时绝的心里面有一股暖流滑过。 “皇兄,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也跟他们一样,以为你只不过是以一个只会受气的脓包,可一日一日下来,我发现你就是那个扮猪吃老虎的人,就连父皇都让你折服了。” “所以这就是你以前捉弄我的理由吗?” 没想到赵晋竟然就这么说出了他以前干过的那些混账事儿。 宁王很是不好意思。 “皇兄,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年少之事不好再提起,可我还记得你踹了我一脚,从那以后,我便再也不敢惹你了。” 赵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小子从小就是个顽劣的,好不容易等到你长大了,这不正是有了机会可以好好的差遣你吗。” 他们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快活。 宁王眼神坚定的说,“皇兄,我以前只以为你是一个极其有野心之人,为了这个皇位,你不惜牺牲掉自己身边的所有人,可到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你才是那个重情重义之人,原来我身边之前的都是一些假小人。” 赵晋很是欣慰。 “你能说出这些话,那就说明你已经长大了,慢慢好起来,敬贵妃现在已经被父皇打入冷宫了,她母家曾经陷害过你母家的人还在朝堂之上苟且偷生,只等着你来叫他们一网打尽。” 说完这话,赵晋就要离开了。 宁王在他身后冲着他的背影说,“太子殿下,从今往后,我定要陪着你打下的江山,这样一来,我也算是不辱母后的使命。” 赵晋听了这些话微微一笑,他没有回头,然后就离开了。 人生之中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你一旦迈出第一步,就没有了回头的机会,那就不如大胆的走下去。 最近这几天都没有见到福康,原因就是赵晋把他送到了军队去操练。 福康已经好多年都没有摸过兵器了,不知道这一回让他带兵打仗,是不是生疏了。 赵忠儒这几日也传回了信,再过不了半个月,他们就可以回京城了。 而赵忠晟这几日更是窝在自己的寝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估计是被赵新给训斥了一顿,这样一来也好,他不来面前烦自己,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清净吧。 魏武好像是一个守门神一样,定时定点的出现在了东宫。 他都是丝毫不把自己当做外人,直接来到东宫就东刨刨,西挖挖。 赵晋看到他就皱起了眉头,“我东宫里的酒都快让你喝完了,你来我这里还有何贵干。” 魏武无奈的皱眉头说,“太子殿下不会是这般小气的人吧,你们赵国皇帝都说了,赵国的宝物我可以任意拿。” 赵晋看到他这一副无奈的样子,简直无可奈何。 “父皇说的这一些话只不过也是搪塞罢了,你怎么还当真了呢,不如现在你就去父皇的宫殿里,拿走他做的龙椅可好。” 他倒是挺会出主意的,可魏武也不是一个傻子。 “太子殿下这是在故意陷害我吗,我的姻缘被你搅黄了我都没有说什么,不过就是喝了你几坛好酒罢了,不曾想,你竟然是这么一个瑕疵必报的人。” 世人都说太子殿下敢作敢当,凛然大气,是一个可用之才,可没有人说过太子殿下竟然是一个瑕疵必报的小人。 也只有魏武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如此张狂啊。 赵晋已经同他解释过无数次了,每一次等他来的时候,这句话又一次重复。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此事我并不是有意的,更何况仅一遍,我有心想让小十七去许配给你,可是父皇不同意呀。” 魏武贼眉鼠眼的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太子殿下,听闻前几日皇上废了敬贵妃,如此一来,他不就成了庶人了吗,虽然玉容公主的出身确实有些低微,可好再也不是罪臣之女,请求皇帝更改召令,可好。” 他说的这些话,明明是强人所难。 就连他都不敢去同皇帝说故而在这里为难自己,想让自己去替他当这个炮灰。 “魏武将军,你可是今日喝酒已经喝醉了,不知自己胡言乱语了一些什么,宫里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魏武撇了撇嘴,极其不耐烦。 “太子殿下,你就不要再瞒着我了,皇宫里的这些事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果你们同意将玉容公主许配给我,那么日后我就是你赵国的女婿,自然而然尽心竭力为赵国着想,可如果你们非要将一个罪臣之女塞给我,那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 也看着这几日他自己也烦了,于是就出言威胁。 奈何赵晋并不是被吓大的,他的威胁在东宫里面丝毫起不到作用。 “如此一来,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又何必来这里只会我呢。” 魏武听了这些话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然后把婚姻解除了,在求取玉容公主。 反正赵忠晟也不喜欢玉容,那事情就更加好办了。 魏武就在要走出东宫的时候,福康身着一身粗布大衣回来。 魏武好奇的问,“你不就是太子殿下身旁的那个小太监吗,现在怎么穿成这样子就回来了。” 福康笑了笑说,“太子殿下差我去宫外办了点儿事情,事情刚好办完就回来了。” 新 第六百六十章 习武之人 魏武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究竟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还非要让太子殿下身边的贴身太监去办。 他定睛一看,原来福康的手掌心上有斑斑血迹,莫非把太子殿下派他出宫杀人去了。 福康正准备要离开,魏武又把他叫了回来。 「等等,太子殿下让你去干什么了,怎么这手上还有血?」 福康伸出手,这才看到原来是时间长了没有握过兵器,今天反而把手给伤到了。 福康笑了笑,「谢魏将军关心,这不是出宫去走路摔了一跤吗,把手都磕破了,要不是早处理过,太子殿下要怪***事情毛毛躁躁了。」 魏武上上下下审视着福康,发现今日的福康跟以前的大不相同。 往日只觉得他是一个比较受宠的太监,成绩很好奇过太子殿下如此学气方刚的人,怎么会身边留有一个这样的。 而现在发现的不对劲儿,福康一看就是祖上练过武术的。 他的母指和食指中间都有粗糙的厚茧,就算是一个下人干的活比较多,但是他作为太子殿下的一个贴身侍卫也不至于干那么多重活。 「你可否练过武?」 福康心理咯噔一下,这件事一直是在秘密进行的,太子殿下即将要与封国有一场大战,现在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 而且这位将军可不是别人,他是魏国的一个大将军,如果魏国一旦有了什么别的心思,那一定会坏了太子殿下的大事的。 富康坦然的承认,「魏将军一看就是习武之人,您说的不错,我的祖上确实是开了一个武馆,不过因为家父被那阿谀奉承之人陷害了,所以家里才败落的,若不是太子殿下相助,恐怕现在的我早已经投胎了。」.z.br> 听了这话,魏武才稍微的放下了心。 经过这段时间跟太子殿下相处,发现太子殿下跟他周围的人都很不一般。 皇子不像皇子,太监不像太监,怕是这日后的天都要变了。 他抬头望了望了湛蓝的天空,时不时的有几只乌鸦飞过,这可是不祥的征兆。 难不成正如父亲所预料到的那样,赵国一定会做出一番大动静,而这个动静绝对会改变各个国家的格局。 住在这深宫之中,人心隔肚皮,即便他日日来太子殿下这里也猜不透这个人。 正所谓用兵大忌,如果连你的对手都看不透,又怎么能够出其不意,百战百胜。 就在这个时候,玉容从对面走了过来。 玉容看到他的时候眼神很慌张,没有多加思索就转身离开了。 魏武忙追了过去,一把扯住她的手臂,「玉容,你为何一见了我就躲着?」 正是大白天,更何况这一条道路上不仅有太子殿下的东宫,而且皇上的养心殿也在这一条路上。 来来往往人很是不少。 玉容害怕他们二人在这里拉扯一番,被别人看到了说闲话。 玉容着急的挣脱了他的钳制,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魏武正要靠上前去,玉容连忙制止他。 「魏将军,你我并不是出生在寻常百姓家,想要做什么从来都由不得我们,为了对你好,对我也好,往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魏武难以置信她今天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玉容,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为何你今日就变了呢。」 玉容急忙辩解到,「我从未变过,之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我不想拖累你,更不想让你的一世英名毁在我的手上,停手吧。」 魏武着急的说,「你并没有拖累我,之所以我还能在这里待下去,对你们 大赵的皇帝恭恭敬敬,全不都是因为你吗~」 玉容摇了摇头,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的泪流满面。 「魏将军,我永远都没有忘记你,我初见面的那一刻,所谓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便是如此了吧,我会永远记住你。」 说完这话她就跑着离开了。 魏武想要追上去,可是身后有一排宫女走了过来,他只能忍痛离开了。 在没有人的角落,宫女心疼的替玉容擦着泪。 「公主,你这又是为何呢,魏将军已经表明了他的心意,很快你们就可以双宿双飞了。」 玉容大声呵斥自己的宫女,「修得口出狂言,你可知你说的这些话是会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的,富皇向来注重皇子,公主们都是要去藩国和亲的,更何况我的母亲不受宠,连带着父皇也不喜欢我,如若一直这么执迷不悟下去,恐怕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宫女霎是不理解。 「公主,你多虑了,一旦你跟随着魏将军离开了赵国,那还有谁能够把手伸到你身边。」 玉容伤心出言,「你怎知这皇家险恶,正因为父皇到现在还留着我,那是因为我还有可利用之处,更况这天下的男人都不可信,他现在是追着我,哄着我,谁又能知道哪一天就变了呢。」 是啊,人心是最善变的。 曾经的沧海难为水,到了最后也不过是两看相厌罢了。 所有在皇宫里的女子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被皇上看上了出人头地,可这样的人又有几个呢。 母亲还不是因为存了这样的心思被皇上临幸了,到最后还不是一个结果吗。 「太子殿下已经告诉我了,皇在宫外给我设立了公主府,如若那一天父皇驾崩了,我帮着太子殿下,最起码这赵国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就算我的身份在卑微,那也是帮助太子殿下成过事的,太子殿下会替我做主的。」 侍女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可有一个道理他们宫里所有人都知道,想要在这宫里一手遮天,莫不是有一个极其有势力的家族。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父母疼爱,家族庞大,那就是生存下去最大的勇气。 否则,那就贱如蝼蚁一般。 她作为一个公主尚且遭受了这么多苦难,那时候夹杂的是两国之乱,不管哪一方的人想要将祸患引到她的身上,这一个计划必然成真。 魏武的确是一个可靠的人,可靠人不如靠己。 第六百六十一章 慌乱了阵脚 玉容在这么多天里早就想的很透彻了,他在这宫里整整的生活了十八年,无人问津了十八年。 也亏得所有人都看不起她是一个公主的身份,冷菜馊饭也就是最普通平常的。 最起码没有人加害于自己,否则根本不能保护自己。 赵晋听了这些话,从旁边走了出来。 「小十七,孤素日一来就知道你是一个能明白事情的,近日我来找你,便是想要告诉你这些,不过看来你已经想清楚了。」 玉容悲凉的笑了笑。 「太子哥哥,你就放心吧,玉容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尽可能的说,相信太子哥哥会给我一个容身之处的。」 赵晋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想来那魏武知道你这样的心意,以后也不会再来纠缠你了,只不过过一些时日你就要同赵忠晟大婚了,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夫妻和睦才是真的,就算我有意要照顾你,那你也要好好注意自己身边的人是否可信。」 玉容点了点头,「太子哥哥,你就放心吧,我身边的也没有几个可用之人,不过留在我身边的都是忠心耿耿的。」 赵晋也不便于同玉荣公主多说下去,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这一段间,和静公主很是安静,平常的时候,他老在宫里叽叽喳喳,跳来跳去,今天打这个宫女,明天骂那个宫女。 侍女讽刺的说,「公主,平日里和静公主就喜欢欺负我们,这几天她母后被打入冷宫了,可算是消停了,正所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玉容表情上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一脸淡然的说,「这宫里的人有哪一个不是身不由己呢,不过都是些可怜人罢了,明日不知道这个祸患又落到了谁的头上。」 侍女一脸委屈巴巴。 「公主,平日里他那样欺负你,而你现在都要替他说好话,奴婢真担心你日后入了公主府,会不会被驸马欺负。」 玉容噗嗤一声笑了。 「你我的生活虽然过的不如意,可是你放眼望去整个后宫,又有谁过的是如意的呢,他们平常在外边很是厉害,也不过是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罢了,敬贵妃从前如何受宠,现在不都打入冷宫了吗,伴君如伴虎,只不过都是父皇一句话罢了。」 说到这里,他们的结局还算是比较好的,那些真正被打入冷宫的人,日后要面临什么样的生活,想想就可怕。 虽然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可因为没有参与朝堂纷争,最多也不过是和亲,看在赵国国富兵强的面子上,自己终究过得不会太差。z.br> 赵晋回去的时候心里面才稍微轻松了一些。 他本以为敬贵妃被打入了冷宫,和静公主自然也不敢与以往同日而语,这样一来,只要魏武心意坚定的想要娶她,那此事必定能成。 不要终究是自己太过小看于这个十七公主了。 在这深宫之中,生活本就是极为不容易的,他如此淡然想必是早已看透了一切。 她这么想就更好了,也算是给自己省了一点事,本来这内忧外患就够多了。 代国。 代王急匆匆的就走进来对着慎美人说,「美人,快收拾一些行装,随我一同出征。」 慎美人很是诧异,「大王,行军打仗为什么要带着我一同去。」 代王看了她一眼怜惜的说,「本王说过,往后不管去哪里都要带在你在身边,如若你一刻不在我身边,我就患得患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慎美人听了这个话想笑又笑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在代王心里面的地位竟然如此之高,就连行军打仗都要带着自己。 「怎么, 难道你不想随本王一同去吗?」 慎美人急切说,「不,当然不会了,只是臣妾担心……」 代王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你担心本王会背上祸国殃民的罪证,又担心本王独宠你一人,这代国的后宫会大乱,从而前朝跟本王不是一条心是吗。」 慎美人眼角湿润,他有一部分是这么想的,可还有一部分确实不能为外人道也。 代王看她这个样子,心里面都已经有了答案。 「美人,有本王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需要害怕,我堂堂一个男子汉,难道出征想带着自己的爱妃都不行吗,更何况,是输是赢都是天意,如果老天爷想要亡我,那就算我有天大的力量终究会失败。」 慎美人听了这些话一下子就笑出声。 「既然大王如此抬举臣妾,那臣妾还有什么不去的道理。」 大王离开之后,慎美人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她知道这一仗没有生还的可能,也知道这是他们最后能够相处的一段时间了。 安美人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将宫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凭什么,他一个***,凭什么能夺了我的宠爱,大王竟然还要带着她出征,那我算什么,整整五年的情分,难道大王根本不在意吗?」 崔氏在一旁搭腔,「安姐姐说的在理,这个安美人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一吗,整天出来搔首弄姿勾引大王,真是该死,自从他进入后宫以后,大王从来没有来过我这里一次。」 另一个嫔妃也不满意的说,「就是啊,凭什么大王出征还要带着她,难不成身边带着他就可以获胜吗?」 侍女看看这场景,连忙给安美人倒了一杯茶。 「美人,喝口茶消消气吧,竟然大王做了这个决定,那必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现在光在这里说也没用,手上动起来那才是真的。」 在后宫里的人都知道,安美人身边的这个侍女可不是一般人。 他是安每人从自己的母家带过来的,平日里不管有什么主意,他都归劝着安美人。 如若不是有这个人在安美人身边,恐怕就按照他曾经做的那些事情,早就被大王给打入冷宫了。 「那你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一个嫔妃急切的问。 那个宫女笑了笑说,「怕是各位美人早已慌乱了阵脚竟然连这一茬都想不起来了。」 第六百六十二章 一起走 几个人眼神渴望的看着这一个宫女,觉得她就是能让他们荣宠不衰的宝物。 「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美人翘起眼皮问她。 「美人是否还会想到一开始您为什么要怀疑她,不就是因为这慎美人是赵国皇帝送来的吗?」 「你的意思是她是细作。」 那个宫女点了点头,「美人仔细想,自从来到了后宫以后她就一直不争不抢,就这样也能够一直得大王的宠爱,抛开相貌,长相那些,那不就是他为了得到情报故意如此做出来给别人看的吗。」 其中一个嫔妃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 「你这话倒是说的在理,听闻前一次代国发生了旱灾,那快马加鞭都没有这个情报传递的快,如此一来,这宫中必一定有人在作乱,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事情到现在为止,他究竟是不是细作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安美人已经忍不住想要动手想要除去这个心腹大患了。 「那我怎么才能给她坐实了这个细作的身份。」 宫女在她耳边悄悄的说,「这倒是容易多了,代王这几天总在他的宫里过夜,不就是害怕我们在背后陷害她吗,既然如此,那也只有他能够接触到大王的公安文书,出了事情还要怪别人吗?」 安美人突然笑了,笑的很放肆,很坦然。 为了能够随时随地掌握大王的踪迹,她早已在大王身边买通了一个奴才,只要给上这个奴才一些钱财,他就会在大王身边帮自己做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大王突然之间就来了。 他们几个慌忙敛了情绪,起身相迎。 以安美人为首的几个嫔妃齐齐跪下行礼,大王和颜悦色的让她们起来。 安美人笑了笑说,「大王,您日理万机今天怎么有时间到臣妾这里来了?」 大王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怎么,本王要来自己的后宫,看自己的美人都不行吗,那本王这就走?」 安美人笑嘻嘻的打趣道,「臣妾怎么舍得让大王离开这里了,恨不得大王日日夜夜都留宿在我这里。」 其他的嫔妃听到他这些话,一个一个都在心里面翻白眼,与此同时,心里的嫉妒心又停不下来了。 「我看你是真该好好读书了,这么多人在,就敢如此在本王面前放肆,不怕我罚你禁足吗。」 「只要是大王赏赐臣妾的,臣妾当然不怕。」 大王没有再继续搭安美人的话,只是看了其他人一眼。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都来你这儿了,早知道这样热闹,我就来的早一些。」 安美人摸不定大王这是什么意思,他眨巴着眼睛撒娇的说,「若是大王想来后宫见哪一位妹妹,臣妾定当给您安排的妥妥贴贴。」 大王叹了一口气说,「明樱花国王就要出征了,一旦我走了,这个代国就群龙无首,很可能有人要趁机作乱,本王今日来后宫就是想要告诉你们,千万保护好自己,后宫定当和睦起来,如若不然,就让有心之人利用了。」 几个嫔妃顺从的点头。 说完这些话,大王就想要离开了。 安美人红了眼睛,「难道大王就没有什么其他的想要对臣妾们说了吗?」 代王转头看着她问,「你想要本王同你说什么。」 安美人鼓起勇气对他说,「臣妾听闻大王要带着慎美人一起出征,臣妾同慎美人一样,都很担心大王,为何大王不带着臣妾离开。」 大王脸色阴沉,但是一想到或许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他就立刻缓和了态度。 「你等都是朝廷官员的女儿,本王若是离开这 里,与你们而言没有任何一丝坏处,自当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就好了,可慎美人不同,她从小便无父无母,如若本王在不管她的话,恐怕就成为没有人要的女子了。」 安美人想到明天大王就要离开了,算今日自己做了出格的事情,他也一定不会同自己计较的,更何况自己父亲的手上还有兵马,在这个时间点大王是一定不想得罪自己的。 她立刻就跪下了,「大王,臣妾不求您能独宠我一人,只是希望能够远远看你一眼就好了,大王带我一起走吧。」 听到他说的这些话,后宫里的其他女子全都跪在了代王面前。 「请大王答应臣妾,否则臣妾今日就撞在这柱子上撞死。」 代王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 他生气的说,「今时今日,本王说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男子出兵打仗,身后满满都是妃子,这说的过去吗?」 那些女子还不起来,代王生气的甩了衣袖转身就离开了。 安美人一路跪着朝着他的背影扑过去,奈何代王一眼都没有看过她。 安美人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袖,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漱漱的往下掉。 时间已经到了深秋,树叶一片接着一片往下掉,厚厚的早已堆积了一层。 恐怕这也是一种防细作的方式,只要有人踩在的这些枯叶上边儿,树叶就会欻欻作响。中文網 慎美人本来就睡眠很浅,午夜里她睡得浑身燥热,就在这个时候,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给惊醒了。 他连忙静悄悄的从床上下来,看着自己的侍女孩躺在床的一边睡着,也没有叫醒她,自己提着大王送给她的剑就走到了门边。 外边儿那人很显然是观察这一边是否有人醒着,他左右看看,过了一会儿,最终才决定推开门走进来。 慎美人立刻就拿这剑刺向了他,不要那人的功夫很好。 他抓住了慎美人的手腕,便将这把剑顶在了慎美人的脖颈处。 「怎么,难不成你在这大王的身边跟他待出感情了吗,见到我就拿剑来招呼。」 慎美人一看眼前这个人,脸色立马就不好了。 她生气的说,「你知不知道这个后宫里面究竟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你就这么公然闯了进来,是会要了我的命。」 那人不以为然的切了一声。 「害了你,我看未必,代王不是把你放在心尖儿上吗。」 六百六十三章 铁证如山 慎美人一下子就心虚了。 有些东西确实是瞒不住的,大王对他很好,朝堂上下都知道,而他又岂能不知道。 因为他们两个人在这边的动静有一点大,侍女女被吵的翻了一个身。 慎美人立刻就将眼前这个人推到了柱子的后边。 「太子殿下安排你做的事,你做了吗?」 慎美人不服气的看着他说,「你当真以为给一个国王下毒是这么容易的事是,你知不知道他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有人去试毒,如果一旦发生什么异常,那我就被出卖了。」 眼前的男人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挑起她的下巴恶狠狠的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里早已有了这个代王,我奉劝你一句,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好,否则你会知道你有什么样的下场的。」 慎美人挣脱不得,只能冲着他小声的嘶吼,「他虽然每日都来我这里过夜,可门外都有侍卫守着,我怎么才能下得了手。」 男人看到女人如今这般硬气,不耐烦的撇了撇嘴。 曾经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为了能够让我放你一命,放你弟弟妹妹一命,你是跪在我的脚边求我的。 而今刚刚被这个代王宠幸,翅膀就硬了,我说出的话也可以不听了。 想到这里他越发生气了。 「我告诉你,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让你来这里是让你办事情的,不是让你跟那个代王谈天说地,风花雪月的,最后一天,我就给你最后一天的时间,把代王的行军路线图给我,否则你就等着给你的弟弟妹妹收尸吧。」 慎美人听了他这些残忍的话以后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那个男人看到这美人这样害怕的表情,十分满足,他正准备又离开,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转过身子蹲在了慎美人的面前。 「你离开我的这段时间我很想你,一做完了事就抓紧回到我身边,不要忘了,我是你的丈夫。」 他离开了,可是并没有把门关上。 门外的树叶零零散散的被风吹进了屋子里,就好像是自己的命运一样,刚找到一个落脚处,就立刻如飘蓬一般,四下飞舞。 是啊,自己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动物,如果不是还有弟弟妹妹的性命支撑着自己,恐怕早已从这个世界上离开了。 慎美人眼泪无声的掉落下来,一滴一滴砸在了地板上,九九氤氲不散。 她的发丝和一群被吹的随风起舞,整个身子凉透了。 慎美人狠狠的锤着自己的胸口,不明白为何,本来他以为自己从今往后再没有感情了,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代王对自己的宠爱让自己又回到了从前那样有父母疼爱的生活。 总以为这是假象,可是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骗局,如今想要从这局里出来,实属没那么容易。 最让她难过的是,明天就要逼着自己做选择了。 一方面是自己最爱的人,另一方面是自己的亲人,不管让她放弃哪一边,都是痛彻心扉的。 眼前这个人正是在自己的家被抄时,花了大价钱把自己和弟弟妹妹买下来的。 以前只以为他是以一个只会喝酒享乐的顽劣子弟,却不曾想他还要将自己推入深渊之中。 不知为何,他突然搭上了太子殿下那条线。 回来就让自己立刻去接受训练,就是为了来代国做细作。 在那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苦的,一年以后,自己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细作。 在赵王宫里面选人的时候,他拿自己换了爵位,而自己也被送到了大王身边。 所有人都怀疑他们几个 是代国的细作,一共来了五个美人,到现在为止已经丧命了三个。 没有人知道,那三个美人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只不过也是跟自己一样的苦命女人罢了,要不然,谁愿意大老远的来这封地。 可是在自己传递完第一个机密之后,果然露出了破绽。 好在阴差阳错之下自己逃过了一截,而那三个人却成为了自己的替罪羔羊。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做过,只不过是那一日晚上去御花园的着代王而已。 而自己顶着这三条人命,顶着心里面的愧疚,苟且偷生的过了两年。 谁曾想,代王是真心待自己的,他将所能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了自己,韩大应自己要将这天下双手捧在自己面前。 这样的诱惑确实是挺好的,可是对于慎美人来说,却比高山都要沉重。 如若自己按照细作的要求杀了大王,那从今往后自己又要回到那个恶魔的手里面,一生孤苦。 如若忍着痛丢掉自己的弟弟妹妹,这难以割舍的亲情也会击垮自己。 她张大嘴巴像一只快要窒息的鱼一样,急切的呼吸着每一口空气。 还有三个时辰就要天亮了,而在明日一天的时间里,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究竟应该做何选择。 侍女在那里睡得正香。 曾经这个侍女告诉慎美人,他们这些宫女以及宫里的娘娘们都很羡慕她,帝王之家本无情,更何况是对于一个女人。 可就在短短两年时间之内,慎美人就夺得了大王的宠爱,就连周围几个国家的藩国君主都知道,人人都想要一睹这个慎美人的姿容。 可无人能知道,自己的心里面究竟有多苦。 安美人身着华服,在自己的宫里面走来走去,她有预感,今日一定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 果然,奴才跌跌撞撞的从门外走进来。 「回,回安美人,有一个男子在夜里闯入了慎美人的宫里,现在他已经离开了。」 安美人一时喜出望外,她急切的问,「那他现在去哪儿了,你为何不抓住他。」.. 奴才面露难色。 「安美人,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毕竟慎美人现在是大王心尖上的人,如若她狡辩一番,那我们可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安美人看着窗冷笑了一声。 缓缓开口,「是啊,人赃并获,女干夫***一起抓住,那才是铁证如山。」 六百六十四章 一语双关 安美人点了点头问,「那你可否派人跟着那个人了。」 侍卫笑的一脸女干诈,「自然是派人跟着他了,这下子我们只需要他给我们回话,就可瓮中捉鳖,美人往后就是这宫里的正宫娘娘。」 安美人得意的向后靠了靠,自从进了大王的后宫,他就被大王深深吸引住了。 从不想自己的哥哥弟弟们那样得过且过,他是有雄心抱负的,为了能够战胜赵国,一直窝在这个偏凉之地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父亲也同自己说过,此男子必成大器。 只要自己紧紧的抱住他,那往后整个赵国的天下就是自己的了。 而她也一直都知道,在这个男子主宰的世界,女人若想要求得偏安逸于的安稳,那就必须要心狠手辣,夺得属于自己的权利。 半君如伴虎,君王的宠爱来的快,去的也快,如今只不过是一个慎美人罢了,往后真要当了赵国的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又何止区区一个美人,到那时候自己所面临的境地要比这里更加艰难。 那就暂且拿慎美人练手,来日方长,需要下手去处理的地方多的是。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那个侍卫就急匆匆的跑回来了。 安美人一脸急切的问他,「怎么样,那个人究竟是何人。」 奴才气喘吁吁的说,「奴才虽然不知道他是何人,但知道他是宫里的侍卫,刚刚正悄悄潜入了侍卫,想来他一时半会儿也是离不开的,我们代国的守卫如此森严,娘娘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安美人缓缓勾起了唇角,「如此一来甚好,本宫马上就要替大王清理门户,到时候也可让这宫里的人看一看,到底谁才是这后宫的正主。」 第二日一大早,代王就要启程上路。 安美人哭的凄厉,她早已换好了行装等在了宫门口,大王一过来的时候,她就扑到大王的马前痛苦。 「大王,你真的忍心把臣妾一个人丢在这里吗,进攻之日近在眼前,臣妾实在是担心你,与其如此,什么都不让臣妾知道,还不如现在就让我死了算了。」 代王仔细一看它的衣服就知道是提前做好准备。 难怪昨天晚上整整一晚上,她都没有吵着跟自己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虽然大王很是痛恨她这样逼着自己,可是大战在即,如若自己因为慎美人而轻视安美人的话,那就会伤了部下的心。 更何况安家的几万大军也在后边跟着,他们都也巴巴的看着自己如何对待安美人。 自己的确是向慎美人许下诺言要把皇后之位给她,如若一旦攻打赵国成功,那一定会说到做到。 可现在是形势所迫,他只能亲自下马把安美人从地上扶起来。 「美人,这一路上去日苦寒,本王实在是怕你伤了身子,你若是伤了碰了,这后宫谁来为本王操持,快快起来,不如现在还是回宫里去吧,等着本王给你的好消息。」 这样一番看似关心,实则推辞的话,只有当事人能看得清楚,其他人都觉得大王和安美人情深似海,确实是因为怕伤到她,才把她留在代国的。 安父上前替女儿说话。 「大王,微臣把女儿献给大王之日起,就是让他来照顾您的,如今大王要去前朝作战,身边不能缺少侍奉的人,还是让她跟着大王吧。」 安大人在那里义正言辞的逼迫,安美人在这里哭哭泣泣的献媚,大王真的是头痛万分。 最后他只能无奈的说,「既然安美人如此顾念本王,那就一同启程吧。」 因为来的时候没有准备安美人的车马,所以把它跟慎美人安排在同一辆车子上。 安美人一上 车就收敛了情绪,他们二人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跟谁说话。 「怎么,慎美人都不知道宫里尊卑有序了吗,本宫都来这里多长时间了?你怎么不给本宫行礼。」 他们二人本是同一个位分,理应当平起平坐,慎美人在这个时候没有心情,也不愿意同他在这里,因为这点小事发生矛盾。 所以就转头冲着她笑着说,「姐姐好,现如今在车子上,妹妹也不方便给姐姐行礼,不如等到了行军休憩的地方,妹妹再给姐姐行礼可好。」.. 听了这话,安美人才冷笑了一声说,「我看你这心不甘情不愿的,怕是我不配你这份尊容。」 慎美人今日.本来就心情不好,纵然她是一个细作,可以压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安姐姐,如若今日是来这里跟我找茬的,倒不是来陪伴大王的,那不如你同我一起去大王的面前理论吧。」 安美人瞪大的眼睛看着她,「你是在威胁我吗,你可知你现在站在谁的地盘上。」 慎美人看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自然是知道的,这代国毕竟是大王的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安美人很想就此撕扯下她这一张假面孔,可还是忍了下来,时机还未成熟,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 今日便是最后一天了,慎美人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都说细作不能有真情,可自己偏偏是付出了真情的,让自己对心爱的人下手,如此这般岂不是杀人诛心。 可如若非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帮助大王的话,自己的亲人只剩下弟弟妹妹了,他们就会死在自己的自私之心。 安美人悄悄的撇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慎美人,你这一路上都闷闷不乐的,不成是有什么心上人在代国吗?」 这句话一语双关,慎美人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他不知道安美人说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看到自己昨日同细作见面了。 可自己一向警觉,而且他的功夫颇深,如若有人一直尾随在他的身后,怎么会不被发现呢。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吧。 「安姐姐,真是好笑,我自然是有心上人在代国的,大王不就是吗,如今出战在即,安姐姐竟然还能够拿大王打趣,姐姐是不想让大王胜利吗。」 第六百六十五章 通奸叛国 安美人本来就是一个大字不识的豪门贵女,他自小便不喜欢诗书,自然是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了。 一时之间被顶撞的不知该拿什么言语去回击,只能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盯着她。 而慎美人还在一旁犹豫不决,她的内心深深的陷入了自我矛盾之处。 到了平关山口处,大军已经整整走了一天。 大王同几十万大军就歇在这里,其余派几个人去前方探查军情。 安美人坐在轿子里早已经昏昏欲睡了,此刻听到可以下马休息了,立刻掀开帘子出去了。 正好看到大王也朝这边走了过来,安美人笑着扑了过去。 「大王万安,臣妾做这轿子坐的要是腰酸背痛,不知何时才能到,真是没劲。」 大王心里面本来就很烦乱,他只想找一个能倾听自己诉苦的人,而不是这样一个随时随地都要在自己身边争吵不休的人。 「本王自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就告诉你,这一路上苦难颇多,你还是要哭着喊着跟出来,现在这又怪得了谁呢。」 听了大王这些不耐烦的话语,安美人一下子就噤了声,她眼泪巴巴的看着大王。 「大王,臣妾只是想同您诉苦一番,万万没有怪你的意思,望大王原谅臣妾。」 大王生气的甩了甩衣袖说,「罢了罢了,本王也不是有意要对你这样的,你父亲还在那边儿等,去吃点儿东西,修整一下。」 安美人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极其不愿意的点了点头离开。 在他往前走的时候,大王又叫住了她。 「安美人,这边关之地夜深露重,你的身子自入宫以来就比较弱,多穿点衣服。」 原来爱一个人的时候,满眼都是星光。 可以为了这个人一句话,或哭或笑,现在的安美人正是如此。 刚刚还因为大王在训斥她而伤心,现在听了这些又突然高兴起来,一蹦一跳的朝着自己的父亲过去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大王无奈的摇了摇头。 随后就转身看着慎美人,言语轻柔的说,「爱妃,这一路上可有不适应之处。」 慎美人笑着说,「没有,大王在前边领路,臣妾很是满足,如此而已就足够了。」 他又压低了声音靠近慎美人说,「本王本无意带着安美人出征,只不过是形势所迫而已,他这一路上可曾烦着你,你且暂时忍耐,一旦我攻打赵国成功了,往后你就有自己的宫殿住了。」 慎美人微微浅笑着。 「大王就放心吧,安姐姐虽然平日里张扬跋扈居多,可是他也是个心眼儿实在的人,纵有万般不是,可那心确实是极好的,他对大王也是一片真心相对,大王万万不可为了我而疏远她。」 慎美人如今说的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 他们同样都是大王的妃子,安美人虽然在宫里面张扬跋扈,残杀无辜,但他是最爱大王的一个人了。 现在他这么对自己,只不过是怕自己抢了大王的宠爱而已。 如若他们不是如此身份,那自己定当会把大王的宠爱还给她。 可是这一切都是成定局,没有回旋的余地。 安美人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安大人看到女儿这副样子也很是心疼,当初把她送进宫里正是为了巩固安家的势力,可现在,女儿都快成了一个深宫怨妇了。 安大人看着旁边的大王和慎美人你侬我侬,冷哼了一声,压低声音对安美人说,「女儿,你要记住了,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把权力稳稳的抓在你的手里,日后就没有人敢踩到你的头上。」 安美人点了点头,她眼神凶狠的看着慎美人。 随后,又转头看了自己侍卫一眼,他们二人的目光相对,像有什么话想说却说不出来一样。 前方去刺探情报的探子们回来了,大王立刻撇下了慎美人离开去商讨战事。 慎美人看着这萧条的风光,心里面很是无奈。 突然,一个小侍卫跑到了自己身边说,「去暗河那里见面。」 慎美人正想要什么,那个小侍卫就离开了。 慎美人从未见过这个人,害怕其中有什么炸,但是在整个代国,能认识自己的也只有他了。 有可能是他知道自己不方便来这里,所以让别人代他来传话。 过了一些时候,慎美人左右探头看了看周围,现在大家都休息了。 于是她悄悄的从后边的营中走过。 纵然是一个细作,可有些东西她还是不熟练的。 竟然连她自己身后跟了人都不知道。 终于到了暗河那里,慎美人害怕别人给自己下圈套,他就在那里等了一会儿。 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几声鸟叫便没有其他。 突然,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传。 慎美人躲在大树后边探出头来看,果然那个人正是他。 慎美人这才放心大胆的向他走了过去,「不是说一天的时间吗,时间还没有到,为何现在这么着急着找我,大王他们还在那边,一旦被人现了什么不对劲,你和我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那人瞪大了眼睛,惊讶的问,「你在说什么,明明是你派的人来叫我。」 突然之间,她感觉到自己被人诓骗了。 压低了声音,急匆匆的说,「有人给我们下圈套,现在赶紧离开。」 还没等到这句话说完,安美人就带着一群侍卫围了上来。新 他们二人被团团围在了中间,根本脱不了。 安美人得意洋洋的说,「慎美人,你可知罪?」 慎美人压下的心中的恐惧,镇定的说,」安姐姐,这是要干什么,这里并无什么贼人,为何要调动这么些人,你可知随意调动大王的军队有何下场。」 安美人冷笑的一声,「从你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还真是让我猜到,说,你是哪一个国家的细作。」 慎美人根本不想同她在这里多说,立刻就要离开。 安美人怒喝一声,「来人呐,把他们两个人给我拿下,竟敢在大王的眼皮子底下通女干叛国。」 第六百六十六章 功臣 赵忠儒和朱大人这一日.本在回赵国途中的路上,不料,前边突然出现了几个山贼。 看着他们的穿着虽然不是多么锦衣华服,但也一定非富即贵。 赵忠儒挑了挑眉毛看着他们说,「诸位大侠还请放我们一马,毕竟这一路上路途遥远,我等的妻儿还在家中等候。」 为首的那个人嚣张的说,「既然今天被我们几个看到了,你觉得你还能安然无恙的回去吗。」 赵忠儒看了看自己身后拉着的箱子,其中有些赃物都是从知府大人那里拉出来的,万一回京的时候,有人空口白牙不承认,这也是一个证据。 朱大人吹胡子瞪眼的看着那些人,「老夫为官几十载,竟然还能被你这些小人给劫道了,如果不想要性命就留下,否则就快些离开这里。」 那人听朱大人这么大的口气,立刻哈哈大笑,「你这老贼,我等就是来要你们这些当官的命,这天下老百姓的疾苦你们都看不见。」.. 说话间,那人就拿着刀冲过来。 赵忠儒立刻挡在朱大人面前制止他,「各位好汉刀下留人,我等并非是吃老百姓人血的官员,正是为了给老百姓做主才来此地的。」 那人一点儿都不相信,讽刺的说,「尔等之人女干诈狡猾,说出的话一点都不可信,来人呐,把他们给我绑了。」 两方的人立刻就扭打在了一起,在刀光剑影之下,朱大人被那些山贼给擒了。 也看着这些山贼的功力颇高,几个侍卫全都吐血而亡。 赵忠儒眼看着不对劲,他立刻转身就朝着旁边的山洞跑去了。 胳膊上被山贼拿刀刺伤了,血迹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流。 他在山洞里整整待了一天,外边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了,终于没有了声音。 赵忠儒咬着牙走出山洞,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很是让人头疼,如若自己再不好好养伤,恐怕就要克死他乡了。 朝廷派下来的汗血宝马也都被那些山贼给抢走了,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如此猖狂,如若自己能活着走出这里,一定会给皇上参上一本,好好的整治整治这个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赵忠儒感觉到自己已经没有意识的时候,突然看到远处星光点点。 他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再仔细一看那是灯火。 前边是一个只有十户人家的小村庄,这个村庄依山而建,一条溪流从门前流过,泉水不时哗哗作响。 这岭南之地的风采还真跟北国不一样,天气这般冷,竟然还有泉水流过。 几缕青烟从农户家的烟囱冒出,直插云霄,让人看了煞是有意境。 赵忠儒终于觉得自己有救了,他一路跌跌撞撞,朝着那个小山村走去。 走到村口的时候,终于体力不支在的地上。 而朱大人这边早已被那几个山贼给撸了回去。 「狗贼,你们还不放了我吗,朝廷一定会给你们算账的,老夫平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会遇到你们这些山贼。」 领头那人嘴里正含着一根不知名叫什么的草,他悠闲的往后看了一眼。 随后冷哼了一声说,「你这老头子倒是有力气,待会儿等行刑的时候,希望你也能这般中气十足。」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子终于在一个寨子门口停下了。 朱大人本来就一路跋涉身体抱恙,而后又遇到了这等事儿,在马上跌跌撞撞,可真是不好受了。 有一个人一把就拽着朱大人把他从马匹上丢了下来。 朱大人虽然一辈子仕途失意,可也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 如今他的满口胡话 可是说不出口了,这寨子看起来还真不小。 寨子最外边是用木制的栅栏隔开的,最上边还有瞭望塔,几个守夜的小山贼在上边儿探头探脑的看着。 他们确定了这是自己的老大回来的,而且还拉着辆车什么东西,立刻就在那里欢呼起来。 只不过这个山贼窝和其他的山贼窝是不一样的。 朱大人看到了有很多妇孺都在一旁看着,可是他们的脸上并没有恐惧之色,而是满满的欣喜与兴奋。 寨子里边有很多房屋,昏黄的灯光晕染着他们黑里透红的脸庞。 朱大人被人一路上被人钳制着走到砍头台上,身后那几个山贼出了我的将他绑在了十字架边。 不过多长时间,就有一个拿着尖刀的大汉走了过来。 他命手下给自己拿了一碗酒,随后便大饮一口一口气扑上了自己那光溜溜的刀上,原来是怕刀刃不锋利。 行刑之前,那个大汉问朱大人,「老头,还有什么想说的就快说吧,今天就是你投胎转世的日子。」 朱大人老泪纵横,他一生做官,从未做过亏欠别人的事情。 好不容易太子殿下来提拔自己,重用自己,如今在回城的路上,自己还要死在这些山贼的手里,真是屈辱至极。 「我一直都相信这世界会有真正的公道,可不知,我为百姓去除大患,临终还要死在这些山贼的手里,真是可叹,可怒。」 那几个大汉根本没有理会他,高高的抬起了手中的大刀,就要朝着他的脑袋砍下去。 那些妇孺和孩子们都拍手称快。 朱大人看着他们泪眼模糊的说,「孩童,为何不去学堂,你等岂止寒门出贵子。」 就在大刀落下来的那一瞬间,有一个人大声呵斥。 「住手。」 在场的人一片寂静,只有寥寥几个不清楚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开。 「此人是谁,为何要突然行刑?」 刚刚为首的那个大汉说,「大哥,此人就是赵国派来的细作,就是因为他们这些人,我们的百姓才会死那么多。」 那人皱着眉头想了想,并没有听旁边这个人的一面之词。 「你究竟是何人?」 朱大人拧着脖子说,「老夫这一生两袖清风,从未做过对不起百姓的事情,而今天要死在你们这一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山贼手里,要动手就快,苍天大地都看着你们,老天爷会记着我这个功臣的。」 第六百六十七章 故人 说完这些话以后,朱大人就哈哈大笑。 此刻他在路途中,脸上早已被泥土和泪水浸湿,一时看不出到底长什么样子。 为首那个人说,「如果你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我等自然不会为难你,可如若你说的都是一派胡言,立刻斩头。」 随后他抬手示意了一下,那些人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把朱大人给放开。 「这位好汉,可否同我说出你的名讳,虽然我不在朝廷做官,可朝廷中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这样一来你是否清白,自可分辨。」 朱大人毫无愧疚的朗声说,「在下正是当朝朱伟,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活的心无愧疚。」 在他说完这些话之后,那个人立刻就对他恭敬了起来。 「原来是朱大人,见谅见谅,请原谅小辈们的无知。」 朱大人抬头目光不逊的看向他,「你是何人,为何知道我的名讳。」 那个人拱手致歉,「实在对不住,朱大人,晚辈正是您当年救下的那个男子,如若不是你,恐怕我早已被那王贼害死了。」 朱大人诧异的说,「难不成你是秦同,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秦同立刻给朱大人跪地磕头。 「恩师,当年事情太过于紧急,走了之后就没有同你说一声,让恩师担心了。」 朱大人点了点头,一脸欣慰。 「不曾想你还活着,真好真好,这朝廷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你走了也好,只可惜你是否忘了当初跟我立下的誓言。」 那一刹那,他的语气突然之间就严厉了起来。 秦同着急的时候,「不不,恩公,我这虽然是土匪窝,但是从来都不祸害百姓,我们一向劫富济贫,一切都是为了老百姓呀。」 朱大人向四周环视了一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老弱妇孺,他仔细观察每个人一个人脸上的表情。 虽然饱经风霜,当然是都活富足,全然不像受了惊吓的样子。 他指着那些人说,「那这些人是?」 秦同笑着说,「恩公前看,在你们上这条路的时候有一个村庄,这个村庄里都是一些逃难的人,他们局无定所,生的生死的死,留下来的也就只有这些人了,于是我就收留了他们。」 而这里的人口众多,寨子里的口粮不够了,所以才让兄弟们去山下打劫一些富人。 朱大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当初救下你就没有看错人,你还是同以前一样,血气方刚。」 「那朱大人为何又在这里。」 朱大人摸着胡子说,「太子殿下派我来岭南之地治理水患,如今水患已经治理好了,我们也该回京了。」 秦同诧异,「朱大人是刚从岭南过来的,这些老人家和孩子们都是岭南之地的流民,虽然说他们是流民,但也在这里生存了好几代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市民的身份罢了。」 朱大人听了这话又皱起了眉头。 他不顾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听到有人如此苛待百姓,又开始着急了。 「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同我进里边儿说,我如今被太子殿下派到这里,就是替百姓做主的。」 岭南之地向来富庶,也导致了这里有很多乡绅占领农田。 他们把本该属于农民的田地归为己有,随后又逼迫农民来为他们干活,结果在整整忙碌了一年之后,农民们还是颗粒无收。 前一段时间,岭南发生了水患,百姓们本来就食不果腹,而他们还要逼着百姓上交凉粮食税。 这里的农民就发生了***,男子们大多都被打死了,还有一些人被圈养进了农庄里。 老弱妇孺没有办法,只好离开的那里,恰好遇到了他们,就都把这些人给带到山上来了。 朱大人点了点头。 「你这件事情办的很好,实不相瞒,我来岭南并非只是治理水患,而且还处死了一批乡绅,现在已经粮税改革了,可以让这些老百姓们回去了,他们定会耕者有其田的。」.z.br> 听了这些话,秦同很是高兴,他立刻又给朱大人道谢。 「对了,朱大人,秦大人这一段时间可还好。」 说到这里,朱大人的脸色隐晦不明。 「秦大人被抄家了,皇上赐他自尽。」 秦同很是不理解,秦大人是一品大官员,而且族上是百年氏族,如若没有确切的理由和足够的兵马,谁敢动他。 朱大人定定的看着他说,「是太子殿下动的,当今的太子殿下可非比寻常,他有勇有谋,不畏权势富贵,是一个能担当大业的君主。」 秦同恨恨的将头撇过一边。 「朱大人何出此言,秦大人是同我们一样的,他这一生为国为民,是一个好官,皇帝为何要侮辱他。」 朱大人叹了一口气,这朝廷中的利益关系可不是这么简单。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秦大人一直同魏国勾结,想要推翻我赵国的百年基业,如果不是太子殿下能担当重任,恐怕现在的赵国已经陷入麻烦之中。」 秦同一副畅然若失的样子,他本来是一个穷苦书生,好不容易得了状元进了朝廷做官,却因为不愿苟且,不善言辞而被人三番五次的陷害。 如若不是朱大人和秦大人一直在身后帮着自己,那就没有现在的自己了。 「哎,秦大人也算是一个忠贞之臣了,为何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这都是被十局所迫,无奈呀无奈。」 他离开朝廷已经好久了,朝廷的消息只能断断续续的到到。 却不曾想,今日遇见了故人,而一跟他说就带来了惊天大消息。 当初自己离开朝廷的时候,就是秦大人托人把自己放出城门外,他说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有识之士,就这样白白死了,是这天下的遗憾。 朱大人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不妨事,我本来就是替百姓做主的,同你的理想是一样的。」 他们俩一直在这里谈天说地,过了好长时间朱大人才突然想到了赵忠儒。 他一拍桌子马上站起来,「不好,通过一起来的那个官员,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 第六百六十八章 惩奸除恶 秦同皱着眉头说,「何人,我看着只有你一人被带到这山上来。」 朱大人一拍大腿,转过身子抓住秦同的衣袖着急的说,「快,快去山下找他,此人正是藩国的王世子,如若他在这里发生什么意外的话,朝廷可是要引起动乱的,更何况我们二人一同出去,却只有我一人能活着回来,太子殿下定然不会轻易饶过我。」 秦同听了这话也变了脸色,他即刻就把手下的人给叫了过来,「你们几个,赶快去找一找跟恩师一同来的那人,务必要把他活着带上山来。」 朱大人在没有看到赵忠儒来这里之前,他就先在山上住下了。 同时也在心里悄悄酝酿着一个计划,如若能将此人归劝,让他一同帮着太子殿下做事,那岂不是甚好。 窗外星光璀璨,可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一点音讯。 赵忠儒在一阵阵刺痛中醒了过来,他已经被农户给救下了。 「感谢老人家,如若不是你等救了我,恐怕我现在早已没命了。」 那个老人家粗犷一笑,「不妨事,看着公子这衣着,你竟然不是有一个庄稼汉,岂非是这过路的生意人。」 赵忠儒想了想,虽然这农户看起来很是憨厚老实,可也保不住,万一他是别人的探子呢。 于是他就点了点头,愤怒的骂道,「谁说不是呢,山上的这帮劫匪真损阴德,我本来拉了几车货物要经过此地,谁知他们就毫无缘故的将我拦了下来,不仅如此,还杀了我的百十来号手下,他们又何其无辜,不过只是想替家里的父母妻儿证一点口粮罢了。」 说话间,他的背部又感觉到了一点儿刺痛,转头一看,原来老人家正在给自己做针灸。 「老人家,你可是行医的。」 那个老人家白发苍苍,他一手捋着自己的胡子,古道仙风之神盎然。 「想来公子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我确实是一个江湖郎中,曾经啊,也在这宫里面当过几年太医,不过后来就出宫了。」 赵忠儒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留下,现在他已经感觉不到刺痛了,而是浑身麻木,想动又动不了。 「老人家为何要出宫,如此好的医术留在宫里不是挣的银子更多吗?」 老人家笑了笑说,「每个人生来的道路就是不同的,曾经我也有报效朝廷的大志,可经此一难,还是这农家江湖,过得更快活。」 此言甚是,有人一生为了那些权利争权夺利,而到最后死无全尸,一生从没有过过一天太平日子。 而有人早已看透玄机,如果平时都不得皇帝重用,那就断然不会留在朝廷中浪费自己的时间。 早早的隐退江湖,吃一些古道素食,看着夕阳西下,春花冬雪,也一辈子过的逍遥自在,乐得其所。z.br> 赵忠儒叹了一口气。 「老人家堪堪是一个世皆浊我独清的人,早日离开那深宫之中也好,那杀人不眨眼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能呆的住的,如今这个古屋书香,甚好,甚好。」 老人家挑起眉头看了他一眼,「哦,这么说你也在宫里面待过,如若不是,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赵忠儒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他自然是在宫里面待过的,而且从小就是在宫里出生的,这见不得人的事情看多了,也习惯了。 他看了老人家一眼,自嘲的笑了笑,「也不过是在宫里当过差罢了,那鬼地方确实不是人呆的,这不,出来做生意了。」 老人家点了点头说,「可见你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的,这里的山贼跟你们平时所看到的不一样,他们也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一群可怜人罢了,一向都是惩女干除恶的。」 赵忠 儒可不敢苟同,那群山贼可不像是惩女干除恶的人。 看自己的样子,恨不得扑上来把自己生吞活剥了,这不,把带来的所有东西都给抢走了,哦,还有主大人也被他们夹在马上带走了。 就连一匹能走的马都没给自己留下,他不禁怀疑这老人家究竟说的是真话,是假话。 老人家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意一样,嘴角扯起意味不明的笑。 「你可知那山贼的头目是何人。」 赵忠儒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一个山贼还能是何人,难不成是一个妇人家? 「这个山贼他是以前宫里出来的秦大人,你应该不知道他,他退隐江湖已经好几十年了,一直在这里做山大王,附近许多村民都得到过他的救助。」 「秦大人,可是那个一品大官,他不是被满门抄斩了吗?」 老人家摇了摇头说,「不是,他是曾经的一个四品官员,胸怀大志,却无处施展,赵国的皇帝可算是失去了一员大将,你说的那个秦大人我认识,他被满门抄斩了?」 赵忠儒点了点头,「此人跟魏国串通在一起,之后被太子殿下给捉拿了,也算是死有余辜了。」 老人家在那里叹息。 「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已经是一个一品官员了,从前就欺压旁人,现在总算是风水轮流转到自己身上了,这人呀,就是不能太贪心了,如今的太子殿下可是何人,竟然敢动朝廷的一品大官。」 一说到太子殿下,赵忠儒的心里就油然升起一股崇敬之情。 「老人家说的即是,如今的太子殿下可不是一般人,他纵横谋划,颇为得意,一向都是百战百胜,谋略纵深的。」 说到这里,老人家的眼睛一亮。 「真是天佑我大赵,这么多年,终于出了一个明君,老百姓们有救了。」 赵忠儒诧异道,「老人家为何这样说,赵国国富兵强,民生强悍,我这一路走来,赵国的百姓过的都安居其所,已经很是不错了。」 听到这些话,老人家冲着他摆了摆手。 「公子可是错了,这天高皇帝远的,谁又能关心的了这些百姓呢,所有的统治者都是自私自利,只顾着自己娇奢yin逸,不顾百姓的死活罢了,古书上写的那些也不过是为了堵住后辈们的嘴。」 第六百六十九章 搜家 「是这样啊,当今的太子殿下很是看重人民,老人家就放心吧,往后这赵国会越来越强盛的。」 赵忠儒想让老人家放心,这天底下还是有明君的。 「哦,对了,刚刚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嘴里一直说的什么朱大人,此人是何人。」 赵忠儒言辞正色的说,「老人家,你可否让我从那些山贼见一面,他们搬走了我的叔父,我如果不能把他活的带回家,那可就真是不孝了。」 老人家摸着自己的胡子点了点头,「公子暂且放心,如若您的舒服,只是一个寻常的生意人,并不是那等作女干犯科之人,这些人是不会杀掉他的。」 赵忠儒这才稍微了心。 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对着老人家说,「老人家,您贵姓,日后也可报答你。」 老人家冲着他摆了摆手,「我的名号不足挂齿,日后你多多积德行善就可以,不用报答我,本人贵姓宇文,名为宇文斌。」 他这一说不要紧,可真是把赵忠儒给吓傻了。 「老人家,您可是缙云之乱里的军师。」 不曾想他还知道自己的名号,早已退隐江湖这么多年了。 「你这晚辈年纪轻轻的,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号的。」 赵忠儒朝着他在床上拱了拱手,「先生请原谅晚辈的无礼,我父亲常给我提起你,晚辈对您很是敬佩。」 三十多年以前,宇文斌跟随赵国的皇帝一起打拼天下。 他曾以为这新皇帝必定会是一个好皇帝,可是这么多年去了,他变得越来越娇奢yin逸,甚至已经听不进任何忠言逆耳了,一味地听那些女干臣所说的话。 自从赵国新定天下以后,皇上就像分了一样的沙,曾经跟随他一起打拼天下的兄弟们。 甚至不顾曾经的恩情,连他们所以三岁大的小孩童都不放过。 正是因为这样,宇文斌这才对朝堂大失所望,狠心之下离开了京城,来到这边捶小地。 曾经他跟随皇帝在缙云之乱中立下大功,曾经以5万兵力大败二十万兵力,创下了一个不可能的神话。 从这以后他也成为了皇上的左膀右臂,不管是有什么事情,晚上都要先同他商量了才下决定。 这一段日子,他的人生过得十分充足,因为有天子重用自己,能为这天下的百姓打下江山,能让他们不再饱受战乱之苦。 可不知从何时起,这样的场景已经大变了。 皇上一个人的龙椅做的时间太久了,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了。 除了那些整日里一直巴结皇室的大官员一直能够得到皇帝的重用,和那些旧氏贵族以外,其他人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的脑袋和全家人的性命什么时候就保不住了。 有一日,自己刚从从皇帝的宫里面面圣出来,帝就叫了另一位同他政见不一样的大官去了。 那个时候,自己的玉佩不知为何突然掉到了地上,而且转了两圈之后就跑到了桌子底下。 宇文斌没有办法,只得俯下了身子去找。 不曾想,那个大官员原来是在皇帝面前参他一本的。 从一开始到现在,自己本来以为皇帝一定会向着自己。 更何况自己一心为了这国家,皇帝哪能看不出来。 谁知,这个大官员污蔑说他以下犯上,对皇上的龙位颇有质疑。 听了这些话,宇文斌本来只是冷冷一笑,他以为皇上根本不会轻易听信这些话。 不曾想,皇帝生气的说,「我早就想处罚这个宇文斌,平日以来朕一下了什么召令,他就要想尽办法联合众大臣来反驳朕,这本来看在他以前同 朕一起打下这江山的份儿上,不予理会,可没想到他越来越过分,如果还有下一次感如此逾矩的话,朕一定要重罚他。」 可是那个大臣还是不满足,他费了很多心思来挑拨自己和皇帝之间的关系。 「皇上,老臣听闻这宇文大人一直以来就假公济私,贪图老百姓的钱财,把国库里的钱都收归为几有,皇上可不能做事不理呀,毕竟这天下还是皇上的,老陈实在是不想看到有人如此藐视皇权。」 此言一出,皇上愤怒的拍了拍桌子。 「好啊,这么多年朕一直纵容着他,没想到他竟敢把手伸到了朕的头上来,来人呐,去抄了他的家。」z.br> 听闻此言,宇文斌的身子一下就站在原地僵硬了。 原来他们一起打拼天下,这么多年的情谊什么也不是。 竟然被几个人三言两语就戳破了,真是好啊。 宇文斌一下子转身撩开了帘子,冲到皇帝面前跪下说,「皇上,难道你不是最了解老臣的人吗,往年,老臣一直跟着皇上打拼江山,为了这赵国的天下,老臣的妻子被敌军侮辱,老臣唯一的子嗣也死在了他们的手里,你还要老臣怎么样呀。」 皇上没想到他竟然还没有走,一下子站在原地也说不出话来了。 随后宇文斌拿出侍卫的佩剑就指向了那个官员。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整日在皇上耳边吹这些不正的风气,皇上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杀了你这个狗奴才。」 他的剑还没刺下去,就被一旁的侍卫给拿下了。 皇上生气的对着他说,「素日里,其他人都说你恃宠而骄,不曾想,还真是这个样子,朕对你很失望。」 宇文斌崩溃的哈哈大笑。 「皇上,你竟然对老陈都如此不信任啦,那不如就去搜家吧,如若能搜出来一丝意和百姓们的东西,老臣定当撞墙生亡,以祭皇天。」 皇上生气极了,指着他的脸对另一个大臣说,「去搜,去搜,也可让他死的明白一些。」 宇文斌看了一眼旁边官员那张嘴脸跪下请求皇帝,「皇上,老臣跟随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也算是临危受命过了,老臣最后请求皇上一件事,不要让此等小人来查我的府邸,可是脏了我那一条小道。」 此话说完,旁边的那一个官员怒气重重,可在皇帝的面前也无可奈何。 第六百七十章 三十年前 皇上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那朕就成全你,看到时候你还要怎么说。」 宇文斌跪地谢恩,他已经做好准备了,就算到时候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自己也将退隐江湖。 那一日,自己的府邸被官兵翻得乱腾腾,毫无章绪。 眼看着什么都没有翻出来,污蔑他的那些人可是在一旁着急了。 搜了许久,都没有搜出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当那些人要放弃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公案文书。 上边儿正写着和地方官员的收受贿赂文书,而且还搜出一箱子白银黄金。 然后就这么直愣愣的抬到了皇宫里,皇上看了一眼这箱东西,又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宇文斌。 他生气的说,「你不是一直都说你公正无私吗,这些东西正是从你后宅里搜出来的,你究竟该做何解释。」 宇文斌急于想给自己解释,可他发现无从下嘴,毕竟这些证据已经成了事实。 不过也就是别人故意给自己设的局罢了。 他哈哈大笑,「原来如此,想要我这条老命直接拿去就好,何必如此费尽心机,那就来吧。」 皇上看到他这个样子很是生气,「宇文斌,你可是不服气,这证据就是在你家里边搜出来的,还能有人陷害你不成。」 宇文斌看了旁边儿那个人一眼,「皇上,我这一辈子做事情都问心无愧,要说有什么人想要存心陷害我,不如问一问站在旁边这一个贪官吧。」 旁边那个官员一下子就被吓破了胆子。 他急忙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给皇上解释,「皇上,您不要听他的一面之词,看一看这些证据都是从他的后宅里搜出来的,此人不过就是把我拉下水罢了,皇上明查呀。」 皇上挑着眉看着他们二人。 随后坐在椅子上淡淡的问,「他说你收受贿赂,已经把应该有的证据都拿出来了,那你呢,平白无故就这样诋毁别人,你可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听了这些,跪在地上的那个官员信心十足,自己做事情都是十分小心,自然不会被别人抓住把柄。 宇文斌哈哈大笑,他立即便从自己的领口出翻出几张供词。 将这些供词全部都放到皇上的桌前,一张一张摊开给皇上看。 「皇上,这是他贴身侍卫的供词,而这一份罪状,则是他强抢民女,杀人泄愤的铁证,而这些都是他收受贿赂的藏身之地。」 皇上向前倾着身子,他一张一张翻看着这些供词,越看到最后,越发生气。 那个官员目瞪口呆,不知这些东西它是从何而来的。 他慌忙向皇上求恩,「皇上,皇上,看在我这么多年中心耿耿的范儿,一定要饶了我,我不过就是在助皇上稳着这个天下而已。」 虽然说当今的皇上越来越自我,他已经听不进任何忠言逆耳的话。 可是遇到此等事情,他还是能分辨对错的。 「你说你都是为了朕的江山,朕的江山还需要你去残害老百姓吗,真是一派胡言,竟敢不拿老百姓的命当命,你当我朝的律令没有吗。」 随后,皇上就下了一道旨意,去抄了这个大官的家和好几出私人住宅。 果然,在里边搜到了许多东西。 而那些东西,有的竟然是藩国朝贡给赵国的。 随后,宇文斌的一些弟子全都给他找寻证据自证清白,他果然是没有罪的。 这个时候,正值韩国来犯,赵国却没有几个可用之人。 没有办法,宇文斌带着满腹的委屈,和一些人亲自上阵杀敌。 一年过后 ,他果然收复了岭南之地,可自己的门徒却死了很多,最后回来的也只有寥寥几个人而已。 皇上龙颜大悦。 在他班师回朝之际,皇上给他升官加职,一直给了他右丞相的位置。 可宇文斌的心早已被伤透了。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但帮助赵国收回了岭南之地,他就要离开朝廷,回归山林。 他没有接受皇上的召封,告诉皇帝,在这一场大战之中,他身负重伤,好不容易养好伤才回了朝廷,郎中告诉他要静养,绝不可以再操心国家大政。 由于他说的言辞恳切,没有一丁半点儿的不乐意,皇上也无可奈何,只好同意了他的请求,放他回归山林。 从那以后,他一边朝廷三十年,来着人烟稀少的地方,过着外桃源的日子。 听了老人家讲的这些话,赵忠儒很是感怀。 这天下的人就是这样,等着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当前所有。 如此一员大将,就这样被皇帝伤透心,就连所热爱的上阵杀敌都不顾了。 「晚辈想要请教一下先生,不知先生可否回答我这个问题。」 宇文斌摸着自己的胡子,把眼眶里的热泪逼回去。z.br> 「不妨事,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若是有什么想说的话说就好。」 赵忠儒斗胆说,「前辈,如若赵国现在又有了大难,前辈可否再去前线帮助赵国以成大业。」 他说完这些话,宇文斌突然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 「回答我,你究竟是何人。」 赵忠儒这个时候也不能可以隐瞒了,眼前的这个老人家可不是寻常之辈,他也是曾经上阵杀敌,浴血奋战的大将军。 于是他强忍着疼痛起身来到床前侧跽下跪。 「请老先生受晚辈之礼,小辈正是藩国王世子赵忠儒。」 这个老人家一下子变了脸色,他被突如其来的话一下子惊住了。 「你就是赵新的儿子,你为何会来这里?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而警惕。 随后便立即从一旁拔出了佩剑,将拿擦得锃亮的剑锋抵在他的喉前。 「快说,不然我今天就要了你命。」 赵忠儒就一五一十将自己发生的情全都说了出来。 「先生请放心,我来这里没有恶意,我乃 是奉太子殿下之命,来岭南之地治理水患灾害,至于车子上拉的那些东西,则是从当地的县政府拉出来,此人收受贿赂,一直在做于赵国不利的事。」 第六百七十一章 可用之材 「修得胡说八道,当今的太子殿为何会派你来这里,难不成他也是一个昏君,这个赵国就要亡了。」 老者的眼眶里满是泪水,此刻他一定是痛心疾首了。 这样一个百步穿杨的大将军,见过了多少生生死死,还是能浴血沙场,早已退隐江湖几十年,看似不关心外边的事情,只过自己的悠然日子,就因为如此一个消息就让他眼里都是泪,可见他心里的那个志向,还是没有放下。 赵忠儒清了清喉咙赶紧说,「不是这样的,先生请不要激动,请听晚辈慢慢道来。」 先生们含眼泪的看着他,好像是把自己最后一份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赵忠儒理了理头绪慢慢的说,「先生,当今的太子殿下他叫赵晋,从以前他一直以来就不受宠,曾经在宫里面所有人都敢欺负他,可视现如今不一样,经城之内所有的民众都很信任他,敬重他。」 先从赵晋的身世开始说,他出生的地位并不算高,自己的母亲也并不算豪门贵族的女子,所以从一开始皇上并不是很看重他。 直到后来在一次一次战争中,他能带领赵国的士兵突出重围,以少的兵力战胜多的兵力,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整个赵国。 平定天下,安抚百姓,治理水患,这都是他在短短几年之内所做的事情。 现如今已经是一个太子殿下了,如果没有什么别的疑问,日后必定会登上皇位,而且他绝对是一个好帝。 励精图治,从来都不醉死在美人怀中,就连他唯一的妻子和母亲都为了避免这些纷争,战乱把他们送到了别的地方。 听了他说的这些话,这个老人家又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他一如刚才那要温如,可是也显而易见的变得态度有点儿不耐烦了。 「你这伤没什么要紧的,如果明天好了的话就可以离开了。」 虽然他是想表达自己对朝廷的不满,还有皇帝曾经对自己所做的那些无情的事情,但是在赵忠儒看来,他还是希望能够报效朝廷的。 赵忠儒给他磕了一头,那语气十分忠诚。 「老先生,我知道曾经的皇帝对你做了许多让你伤心的事情,可从今而后,你将辅佐的新君,他是一个明事理爱百姓的皇帝,一定可以满足你对皇家所有的期待,不如跟着我一起回朝廷,我们一起陪着太子殿下打天下。」 老先生突然回过头来生气的咒骂他,「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话,曾经像你这样口蜜腹剑的人有很多,如今我收留了你,只不过是看你可怜而已,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藩国的王世子,我一定不会救你。」 说完这些话他就想转身离去,赵忠儒不顾自己有伤的身子,一直跪着朝他扑过去。 「老先生,晚辈并不是那样的人完美,也是一个热爱百姓,励精图治的国君。」 那个老先生转过了身子,看着他这个样子叹了一口气说,「不是我不跟着你去朝廷,我已经退隐山林整整几十年了,曾经朝廷那些事情也已经过去了,我不再奢望,然后我不想参与任何事情,你还是尽快离开吧。」 赵忠儒冲着他的背影大吼,「你是以一个百步穿杨的大将军,你的热血怎能允许你就此窝在这山野之中,有能力的人,却不为百姓奉献自己的生命,我真是看错你了。」 话音刚落,老先生就站在原地不走了。 他抬头望着那清冷的月光,比刀刃上的凉光都寒。 静静的呆了几分钟之后他才转身离开。 赵忠儒上所受的这点儿伤虽然不算什么,可还是疼痛感让他觉得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一样。 在地上跪了几分钟,从门外吹来的寒风不停不歇的拍打着他的 脸。 直到他真正的清醒了,才一个人拖着受伤的身躯慢慢的爬回到榻上。 第二日一大早,天才刚蒙蒙亮,就听见外面有什么声音一样,吵吵嚷嚷。 而老人家也不理会这种声音,自己劈柴自己烧火。 虽然老人家昨日里表现的很冷淡,但是他还是怕赵忠儒的伤口旧伤复发,给他采的草药烧了火,让他能在这里安安心心的养伤。 那几个山贼一来到了老人家的门前,他们就自动自的降低了自己的声音,每个人都朝着老人家鞠了一躬之后就离开了,生怕打扰了老人家的清净。 俺老人家明明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可还是没有把事情挑明。 他看着那紧闭的房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知到底是为自己叹气,还是为里边躺着的那个人叹气。 这些山贼整整的搜了一晚上,都没有找到朱大人口中说的那个人。 再往前走就是一个小县城了,他们是山贼的身份,所以不能够进入县城里,于是就原地返回了。 朱大人本来还在这里喝着茶,享受着下人们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 可一听王世子没有找到,他的茶杯顿时就掉到了地上。 「我的老天爷呀,怎么会出这种事儿呢?如果他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太子殿下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秦同在一旁安慰他,「恩公请放心,这山里面只有这一条道,如若没有这在这附近的村庄和村道里找到的话,那此人肯定就是进县城里去。」 朱大人果真希望是这个样子,毕竟县城里的人多,如若他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也可以有人救他。 他立刻给赵赵晋修书一份,随后就安安心心待在这里了。 不管赵忠儒究竟是死是活,自己都想要向秦同说情,太子殿下正是用兵之际,如果能得够得到他们的帮助,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过了几日之后,赵晋就看到了这一份书信。 他实在不知怎么样才好,想要在这茫茫天地间找到一个人这么难。 但他终究是藩国的王世子,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找不到了,那跟谁都说不过去。 更何况这段时间自己已经看透了赵忠儒,他确实是一个可用之才。」 第六百七十二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赵晋很是伤神,想来这大概就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吧。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何时才是一个尽头。 这一日,老先生去山上采药了。 独留赵忠儒一人在家中养伤,这些天受到了老先生精心的照料,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也能在院子里独自行走,为了报答老先生对他的救命之恩,赵忠儒就帮老先生在院子里劈起了柴。 已经过了正午时分,不曾想老6先生到现在都未归,赵忠儒心急如焚。 平日里老先生也会独自一人上山采药,不过到了正午时分他就会准时回来。 赵忠儒在家中等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到山上找一找老先生。 这丛林之中密密麻麻,野兔,毒蛇比比皆是,就连他一个五尺大汉就要仔细斟酌着走,老先生一个人怎么敢。 突然,多年的宫廷生活让他有了警觉心。 到了中间的时候,每一棵树上都有一个奇怪的记号,赵忠儒想着这里是否有什么其他的组织。 他就顺着这个记号往前走,突然,脚底下有了一些意味不明的新吐,他费力的蹲下去,捻起这些土在鼻尖闻了闻。 随后他就冷笑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就朝前边那一堆土砸了过去。 果不其然,一张大网从地上而起,直勾勾的挂到了树上边。 幸亏自己发现的早,要不然在那张网里的人就是自己了。 他正在这里得意洋洋自己竟然能够发现这样的玄机,远处就有几个人叫嚷着朝自己跑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我等与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怨,你为何要来这里破坏我们的陷阱。」 赵忠儒一直以来就很痛恨这样子的机关,从小自己就被其他兄弟用过这种办法陷害。 「那你们可知,这山林不是你们个人的,就算要打猎,也要看中了人,万一伤到别人怎么办。」 几个猎户膀大腰粗,看起来很是雄壮。 他们几个人听了赵忠儒的话,立刻就生气了。 「你这厮好生歹毒,把我们的猎物都给放跑了,如若你不能打一个一模一样的野猪过来,我就活埋了你。」 赵忠儒观察着他们几个人的神色,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 他这才放缓了语气说,「各位好汉,今天是我鲁莽了,给好汉赔个礼,就此别过吧。」.z.br> 那几个人根本不打算放过他,随后就团团的把他围在了中间。 「我看你这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庄家人,你是从何而来的。」 赵忠儒拱手向他们鞠了一躬,好汉们,对不住了,我这里有一吊银子,给个为赔礼道歉用的。 最终一个人伸手接过了这些银子,而另外两个人则在一边窃窃私语,不过多时,他们就一起转头对准了赵忠儒。 「这一只野猪是我们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如今你把他们放走了,给这一吊银子怎么能够?」 赵忠儒知道今天自己麻烦就大了。 可是现在还有伤在身,况且他也不想在这里引人注意,就想尽快脱身。 「那几位好汉有何提议。」 为首的那个人极其贪心,「不如你给我们一锭金子,我们就可以放过你。」 赵忠儒已经极其不耐烦了,他搜遍自己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分钱了。 「各位好汉想来也是忠义之辈,小人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了,不如你出来搜我的身,如若说能够搜到什么就都给你们。」 看他这样子的态度,那几个大汉作 势就要上前来搜他的身。 那几个人蠢蠢欲动,在他们的时候还没有碰到赵珠儒的身体的时候,赵忠儒已经一脚把其中一个人踢倒在地。 一看眼前这场景,其他两个屠户立即上前来帮忙。 赵忠儒虽然手脚不方便,可论起武力来话还是能支撑一段时间。 正当他们打的难分难舍,不相上下的时候,老先生走过来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赵忠儒立刻把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人给一掌推开了。 「先生,今日你外出还没有回来,我有一些担心,于是就来林子里面找你了。」 先生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然后又对着那几个猎户说,「此人乃是我的门生,还请各位大侠手下留情,饶过他这一次。」 那几个人索性是认识先生的,看在先生的面子上也就不同他多计较了。 先生一路怒气冲冲的在前边走着,赵忠儒委屈巴巴的跟在他身后,一瘸一拐很是让人心疼。 突然之间,先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赵忠儒。 「今日你就离开吧,老朽孤身一人已经好多年了,不需要你的担心,从这条路出去就是进县城的路,你就从这儿走吧。」 赵忠儒左思右想,还是把他所知道的事情使用激将法来激宇文斌。 「老先生,你难道不想报当年杀妻夺子之仇吗?」 话音刚落,前边儿的宇文斌猛然停住了,他的头慢慢的转过来,眼睛猩红的看着赵忠儒。 「你是从何知道的?」 赵忠儒把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从小我就十分敬重老先生,老先生的事情我自然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先生是否有这个愿望去杀掉那些仇人,太子殿下自可帮助老先生。」 宇文斌的心思已经动摇了,此仇他一定会报的,只是不想再借助朝廷的力量了。 可整整几十年过去了,自己没有一点儿门道靠近那些人,看来要想要在有生之年报了仇,那就必得借助太子殿下的力量。 「那不如这样,如若先生不相信太子殿下的品德,你先去跟他见一面,如何。」 语文斌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反正他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那不如就看一看当今的太子殿下品性如何。 「既然如此的话,那老夫就同意与太子殿下私下见一面,看一看此人是否真的如同你说的那般勤政爱民,还是只不过是一个贪图权力之辈的小儿。」 听闻此言,赵忠儒终于觉得心里的那一块石头落地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 探究之神色 「回大王,我等捉拿了两个细作,听凭大王处置。」 说话间,他们就将慎美人二人一同带了上来。 大王看看他们二人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安美人,眼里的探究之色越来越深。 「你们说慎美人是细作,可是有什么证据,难不成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吗。」 安美人知道大王现在宠爱慎美人,不会相信自己,索性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身旁的一个侍卫说,「回大王,此人和慎美人在河边鬼鬼祟祟,我等害怕有什么意外情况,就把他们二人带回来了。」 大王讽刺的笑了笑,「这一男一女在一起倒不是私通了,成了细作,你们这戏本子还是没编够吗,如今大敌当前,你们不止不能为本王分忧也罢了,反而要拿这等丑事来烦扰本王,倒不如就在代国的好。」 安美人知道这个话就是来堵自己嘴的,她这不服气的想要上前来说些什么,就被安大人给扯住了。 「尔等皆是后宫女眷,就算平日里有什么事情也不应该闹到大王面前,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尔等不仅不为大王分忧,反而当着三军的面说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岂不是让将士们看了王室的笑话。」 代王盯着慎美人阴森森的说,「慎美人,一直以来本王就从未怀疑过你,可如今以来,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让本王对你有所怀疑,你可曾做何解释,给这代国,给代国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慎美人临危不惧。 他看了就看了一旁的小侍卫,就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玉佩,这个玉佩是月牙形状的,而且大王是早就看过了的。 随后他又让那个侍卫自己的玉佩也拿出来,然后将两个玉佩合二为一,成为一个圆形的圆玉。 「大王请看,这是我和胞弟的玉佩,正好和二为一,是个于字。」 大王接过这玉佩定睛一看,果然是有两个半圆形成配合二为一组成的,更慎美人所说的一字不差。 「爱妃,你为何早些不同本王说,你跟我说你跟胞弟走散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原来你的胞弟也在宫里当差。」 慎美人温婉一笑,声音细致。 「回大王,臣妾也是近几日才找到弟弟的,大王最近这几日总是忙着出征的事情,我也不好叫这些小事来烦扰大王。」z.br> 此事一来,倒是成全了慎美人挂念恩情的名声。 大王向前倾斜着身子,压低声音看着她说,「爱妃,跟着本王你受苦了,日后就可合家团圆了。」 安美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我虽然他不相信这个人真的是慎美人的胞弟,可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了这一点。 自己倒是搬起石头砸脚了。 好在有安大人的照拂,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大王也没有同她过多的计较。 「慎美人真是谋略深厚呀,如此这般的情况都能被你给圆回来,如果不然我们今日可就都没命了。」 看着他这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慎美人咬着牙,恶狠狠的看着他。 「你可知你今天做了一些什么事情,如若不是今天有这两个玉佩怎么能解释的清楚,我告诉你,如果你再这么毛毛燥躁的行事,那我们就只能一起去死了。」 男人并不害怕她的这一番说辞。 而是拿着其中那一个月牙状玉佩在手中晃悠,这个玉佩是慎美人和她胞弟的不假。 只不过为了能够更好的控制慎美人,男人才拿走了这个玉佩,来时刻提醒她,要挟她。 不曾想这倒是救了他们一命。 男人漫不经心的对慎美人说,「虽然此招是被发现了,可过后还是会有机会的 ,记住,一定要杀掉他。」 现在他们二人已经引起了大王的注意,所以在短期之内也不方便下手。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慎美人缓缓的吐了一气,终于给了自己一丝喘气的机会。 「玖儿,你今天行事太过于鲁莽了,为父平日里是怎样教导你的。」 安美人不服气的说,「父亲,事情不是你所想的这样,他们二人之间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根本不像今日所说的那么简单。」 安大人负手走来走去,最后恨铁不成钢的冷哼了一声。 「玖儿,为父要再告诫你一句,你日后是这入住东宫的人,切记不可以任性妄为,如果你没有一点大***的气质,那往后又如何能担当起皇后一职。」 可是她听到大王已经跟慎美人说了,如若一旦攻打赵国成功,那么日后皇后之位必定是他的,如果现在不铲除的话,日后必定酿成大祸。 可是对于后宫的女子来说,终身祈求的也不过就是丈夫对自己的疼爱,如若大王的心里面根本没有自己,那往后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的。 「爹爹,大王是不是不要我了,自从慎美人来了以后,他就对我不冷不热,女儿的皇后之位恐怕是奢望了。」 安大人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女儿,你就放心吧,我是不会让你身居人下的,日后这皇后之位毕竟是你的,只不过你要答应我,切忌一步可冲动行事。」 赵新近几日也准备着朝贡,在此藩国简直就要忙晕了头,他现在根本不准备反叛的事情。 而赵忠晟还是一封信,接着一封信给他写,不外乎就是劝他起兵造反。 可赵新经此一事已经明白了,赵晋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未来天下的一国之主,反叛的事情现在是万万不能够提及的。 州官送了他一个红珊瑚玉树,赵新本来是很喜欢这些珍世极品的。 可这也算是藩国最好的东西,无奈之下也只得拱手送人。 本就是一母同胞之人,为何自己就要受制于人,甚至包括自己的子子孙孙都要生生世世窝在这个小地方,而把赵国的大好江山拱手让人,他不服,不服啊。 赵新早已得到了消息,代国招兵买马,恐怕有反叛的心思,可区区一个代国的实力又怎能比得过兵强马壮的赵国,实在是有心无力。 第六百七十四章 难以置信 按照目前的情况,恐怕自己身边也全都是赵晋的眼线,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赵忠晟是万万不能娶公主的,一旦娶了公主的话那就要远离朝政大事,就是变着法儿的架空自己的权利。 而王世子之位以定,赵忠儒这一段时间的表现已经很明显投靠了太子殿下,就相当于现在整个赵国都在太子殿下的手中。 他赵晋从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如果不能给他致命一击,那必然会大权旁落。 转念一想,太子殿下本来就心生多疑,只要一有一点点蛛丝马迹被他发现的话,那么他就会依据着这个线索找到背后的真相。 而这种人最怕的也就是相互心生猜忌。 想到这里,赵新缓缓勾起了嘴角。 他命人找来了一封信,随后又命人把赵忠儒的印章拿来。 灯火恍恍惚惚,飘飘悠悠,每一个人都心怀鬼胎朝着那未知名的方向聚集。 「报,太子殿下,我方截留了一个快马加鞭的送信人,此人早已咬舌自尽,死无对症,只留下了这一封信,属下把他带回来了。」 赵晋本来已经准备休息了,剪了一半的灯芯,忽然又不动了。 他接过那一封信,上下看了看,也不过就是普通的家书,既然是如此,为何要快马加鞭呢。 果然,这份书信里边又藏着另一封书信。 他撕开信件,从里边拿出那一张纸,细细的念了起来。 「已取得太子殿下的信任,忘父亲早日起兵造反。」 而那印章却是赵忠儒的。 赵晋在那一刹那之间险些相信了,他拿出之前赵周儒给自己的书信两相对比。 如果不是仔细观察的话,还真的发现不了,此人的笔下功夫十分了,字迹都大致一样。 可有一点他们都不知道,只以为赵忠儒一直待在自己的东宫里来没有出去过,可他们不知,赵忠儒早已离开京城了。 能拿到赵忠儒的印章,又能模仿他的字迹,显然就是对他极其了解的人。 既不想让自己插手藩国的事情,又不愿赵忠儒青云直上,此人的形象已经呼之欲出了。 赵晋冷冷的笑了笑,他嘴角微微勾起,而那眼神确实寒冷无比呢。 既然你们想要同我玩这一招欲擒故纵,那就陪你们玩好了。 当即,赵晋就怒喝一声,他高调的把几个人叫进,然后去搜赵忠晟的住处。 乱糟糟的一片,毫无安生可言。 可对于他们彼此双方而言,则是下了一盘棋,如果不是你退我进,就是满盘皆输。 一个时辰过去之后,那些人果然在赵忠晟的寝殿里发现了好多份这样的书信。 赵晋满脸威言的坐在主榻之上,一封一封翻着这些书信。 赵忠晟虽然满口仁义道德说着一些求饶的话,可从他的表情看起来却是一点儿都不害怕。 想来也是已经早做好打算了的,不外乎就是合起来唱这一出戏。 倒是难为他们父子二人了,大老远的还合唱这么一台戏,这个戏台子搭的倒是更好,只可惜看戏的人却不在这里。 这些信件的内容大多都是,赵忠儒想要起兵造反,而赵新和赵忠晟则是极力反对的。 之后就是说的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说他们对赵国绝无二心,只想求得赵国的庇护而已。 他挑着挑眉看了赵忠晟一眼。 「孤倒是错怪你了,你跟你的父王向来都是对赵国忠正不二的,你的心意我早已看出来了,不过你怎么能够证明你们确实不会起反叛的心思。」 赵忠晟试探着说,「回 太子殿下,我跟我父王之心天知地知,为了赵国让我们付出什么都可以,只不过有一人必不能留,此人会害了我们的。」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说的这个人正是赵忠儒。 赵忠儒是倒向自己这一边的,这样一来就能挑拨了他们二人的关系,他又能当上藩国的王世子。 这一招使的真是妙极了。 没有办法,赵晋只能连日以来陪着他们一起作戏。 「你说的人可是赵忠儒。」 赵忠晟语气坚定的点了点头,「回太子殿下,正是此人。」 然后又转换了一副面孔,悲伤感时地说,「太子殿下不要笑话我可好,虽然他是我的王兄,可从无一日拿我将他的弟弟看待,看似是一个老实忠厚的人,其实他这是用来迷惑别人的外表。」 赵晋仔细端详了一下他,这个人的确是一个蛇蝎心肠的人。 有人能将是非的黑黑白白跌倒,亦可以将他人的人命当做草叶一样。 赵晋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下,然后对他说,「你说的这话很对,只不过我作为赵国的太子殿下不好对他下死手,此事可否由你来办。」 赵忠晟眼底满满的振奋和对权力的欲望已经压制不住他表现出来的那抹忧伤。 索性他也就不推辞了,「感谢太子殿下看得起我,俗话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而今太子殿下身边有了不怀好意的人,我自当会清理门户,替你扫平了道路上的一切。」 赵晋看着他点了点头,还真是一个蠢货。 就这么三言两语就足可以让上钩,就算赵新夺得了这天下又如何,不过是拱手让人罢了。 最后,赵忠晟才反应过来。 他冲着赵晋的背影问,「敢问太子殿下,赵忠儒现在身在何处。」 赵晋没有回答他。 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你自可先做好准备,到了该出现的时候,他会出现的。」 从现在开始,他就要对这些人大开杀戒了。 整整筹谋了这么多年也要见分晓了。 从下个月藩国朝贡开始,这些影响自己登上皇位的人,他将一个一个清除。 刚从赵忠晟这里出来,他就看到了闻讯而来,魏武。 此人难不成是一个千里眼,公里,一旦发生什么事情,为何他都知道。 今日看样子他不是来主持正义的,而是来看戏的。 待魏武看到赵晋的身后没有跟出来人,本来欣喜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难以置信。 第六百七十五章 彰显国威 赵晋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十分可笑。 于是主动上前询问他,「魏将军,大晚上的你不休息为何会来这里?」 魏武尴尬的咳了咳,又清了清嗓子说,「没什么事呀,就是,就是今天晚上的月色这么好,我出来随便走走,就是,随便走走。」 赵晋听着他这些话,皱起了眉头。 「你的府邸在大东面,而二王子的府邸在大西面,就算是骑马也少要一个时辰,你随便走走就能走到这里来吗?」 魏武这一下子憋不住了。 既然已经被人挑明了,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太子殿下,听闻赵忠晟和赵新父子要反叛,怎么着,这么快就出来了吗?」 赵晋茫然无措的看着他说,「要不然呢,你想看到什么?」 魏武本来是一列幸灾乐祸,现在反而白白高兴了一场。 「太子殿下,此事绝对不可以轻饶,这宫里整日来人心惶惶,不都是因为他们父子要反叛吗,如若您此刻不把他们杀之而后快,以后会有更大的麻烦。」 赵晋好心提醒他。 「魏武将军,你的下属情报有误,要反叛的人是赵忠儒,至于赵新父子俩一直都同赵国关系密切,亲如一家。」 他敛起嘴笑笑,还一边转头瞪着自己的下属。 那个下属倒是老实憨厚极了。 「比如说没有其他的事情,孤就回去休息了。」 福康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说,「太子殿下,此事一定有诈,你不能如此果断的下结论,这个赵忠晟一定有他的阴谋。」 这宫里一贯人言可畏,可赵晋却没有了往日那般死气沉沉。 原因就是多了一个魏武,此人的确是一个痴情的人,不放过一丝一毫能和和静解除婚约的机会。 福康观察着他的表情,突然之间就笑出声来了。 赵晋好奇的问他,「大晚上的,你这是在笑什么。」.z.br> 福康摇头晃脑地说,「太子殿下的笑什么,我就在笑什么。」 赵晋在他面前突然停住了步子。 福康一个不注意就撞在了他宽阔雄厚的背部。 「康公公今日这衣着可真是粉嫩呀,孤看着实在欣喜。」 福康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衣服,他的脸上慢慢出现了红晕。 「太子殿下莫要打趣奴才,都是小红那帮宫女逼我这么做的,我自己并不愿意的。」 福康自从进宫以后就喜欢上了赌钱,他每日以来的俸禄几乎有一半儿都堵在这上边儿。 看这样子是连衣服都赌没了。 赵晋压低的声音对他说,「你终究是一个百步穿杨的大将军,有些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就不要再做了。」 一提到他是一个大将军,福康一下子竖起了自己的脖子,那威风凛凛的样子到真像是从沙场里走出来的。 回到家中的时候,宇文斌才一脸坦然的对赵忠儒说,「这山上派人来找你了,你可有什么相熟识的人。」 赵忠儒即可站起身来对着老先生说,「老先生,同我一起来的那人正是我的同僚,我以为他也已经死了,谁曾想他还活着。」 朱大人大大的打了一个呵欠,他揉了揉酸痛的鼻子,眯眼看着桌上那些书法。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叫自己出去。 一出门就看到了赵忠儒,他常常出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部,好在不会掉了。 他们四个人坐在一起商讨着国政大事。 朱大人已经说服秦同帮助太子殿下一起征战天下,这一边赵忠儒也说服了老先 生当军师。 当即四个人便确定下来,第二日就决定一同上路,刚好在藩国朝贡之前赶回去。 代***队已经向前推进了好几百米,停留之此处,就不敢再有所行动了。 随后在半月后的朝贡之日上,大王先奉召进宫,待查看好情形之后再做进攻打算。 赵国朝廷之上,现如今是赵晋一手遮天,掌管所有国家大事。 皇帝甚至因为龙体抱恙不上早朝,不批改奏折,在众多大臣们的眼里,赵晋已经是新的一国之君了。 他们一边在讨好太子殿下,一边又想极力压制他的势力。 赵行之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自从他失势以后就不在朝廷上跟赵晋硬碰硬了。 赵晋心知肚明,此刻下边站着的这一群大臣里边,表面上对自己心服口服,可实际上桀骜不驯。 「众爱卿,下月各藩国就要来朝贡了,尔等可有什么想说的。」 王大人第一个站了出来,「太子殿下,臣以为藩国之人不可信,此等之辈狼子野心,一心想要反了我赵国天下,太子殿下定当做好要开战的准备。」 对于王隶来说,此时此刻跟太子殿下站在一条战线上才是最有保障的。 更何况,太子殿下救了小儿一命,在朝堂上维护他,对他说真心话是自己唯一能向他表达忠心了。 另一个大臣说,「王大人这话可就错了,各国来朝贡,我赵国就要彰显大国之威,如若设军队防着他们,这回伤了咱们直接的和气,往后史书上也会对我赵国多加唾弃。」 王大人怒目圆睁的看着此人,大声呵斥说,「真是一派胡言,难道为了张写我赵国的威严,就要割地赔偿吗,难不成你是哪个国派来的细作,如若不然,又为何这么说。」 正当两派吵的不可开交之时,赵晋抬手示意他们停止争吵。 随后就淡淡的说,「李御史说的不错,的确是要彰显我大国国威的,比如说不能震慑这周边的国家,那我赵国的统一大业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王大人痛心疾首的声音在整个朝堂之上响起来。 「太子殿下,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民众乃国之根本,军队乃护国之基,我赵国调动自家整队,为何还要过问别人,就算真有人如此想,那也是他们有异心罢了。」 李御史看到太子殿下都向着自己,他就更加无所忌惮了。 「王大人素来在朝堂之中说一不二,难不成如今你要做太子殿下的主,还是太子殿下说的话,你根本不听。」 第六百七十六章 对驳 王大人气不打一出来,毕竟上边还有太子殿下,只能忍了下来。 赵晋冷眼看着这一切,谁是忠臣谁是女干险之人,他的心里已有定数。 下朝的时候,王大人甩了甩衣袖,生气的率先走出了朝廷。 之后的几日里,只要一关于藩国来朝贡之事,王大人总要与群臣对驳一番。 而他的语气也很是坚定,坚持出兵防御。 虽然敬贵妃已经被打入了冷宫,但是父皇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而且龙体有恙,如若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也难以保证敬贵妃不会篡权夺位。 从前跟敬贵妃母子一党的那些人虽然未就此事发表过什么激烈的言论,可早以记恨上了皇上跟太子殿下。 如若一旦代王攻打赵国的信息被他们所知道的话,那必然会在前朝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所以在下个月之前,赵晋必须要处理掉朝廷中的这一帮异己,以求在日后跟大王的打仗之中没有后顾之忧。 最近这几日大理寺很是繁忙,他们分了太子殿下的命运令秘密调查朝中大结党营私,贪污受贿之事。 而所调查的这些人也正是敬贵妃的同党。 为了不引起朝廷的动荡,他们调查起来着实是很费力,而且期限的时间又短,可以说早已忙做一锅粥了。 醉红楼一直就是各位世家少爷们的常去之地,为了能够更好的完成任务,大理寺少卿今日特意换了日常的行装,装作一个世家公子也去了。 最近这几个月,醉红楼的头牌已经换成了苏娘。 他在京城里的名声已经名噪一时了,人人都说此女子是一个才女,论那模样,出生地位,样样都比得过一个朝廷贵女。 果不其然,大理寺少卿在这里看到了王青和何平。 他们二人好像谁也不服气谁,一味的想要争夺苏娘。 前一段时间,王大人的小儿子王毅因为在军营中强抢民女被太子殿下当众下令斩杀,如今他的哥哥还要在这里大肆显耀。 那王青一向就是京城里面有名的花花公子,可是这一段时间一来到醉红楼的那几个姑娘都提不起他的兴趣,只有苏娘可以博得他的青睐。 而何平此人阴险狡诈,他们家在朝廷的地位远不如王大人的地位。 就算要争夺苏娘也是暗着来的,更何况他的心思本来就深沉,想要用杀人不眨眼的法子逼着王青退出。 而他们两家共同的一点就是都是百年世家大族,这样的家族断断不容许娼妓入门。中文網 即便有哪个人想要夺得苏娘的人,那就必然会养在外室,这样一来,这个消息也定然是瞒不住的。 可只不过是世家贵族子弟们一些风流韵事罢了,何足挂齿。 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是傻子,懂得如何隐藏自己家族的实力。 可如果一旦放弃了这一条线索,那么那些大官员更加老女干巨猾,找不出任何一丁点儿问题来。 州县法官判人都要问个明白,更何况是这堂堂一国之主呢,如果没有黑字白纸的那一天,给谁都定不了罪。 夜已经很晚了,可这醉红楼里却是纸迷金醉,灯火通明。 世家大族公子们玩的正欢快,文臣武官都有。 看着自己一晚上只饮酒不作乐,旁边的几个姑娘就都围了上来。 大理寺少卿也不好在此地发作,不然会惊动其他人的。 只能小声驱赶了几个人,只留下一个女子在身边。 这个女子恶娜多姿,身娇百媚,攀附在他身上犹如一条水蛇一样,她气吐犹丝,言语举止皆像世家贵女一样。 大理寺少卿拎着 她的胳膊将她推到了一边。 随后冷冷的说,「你是何人。」 女子笑了笑,「回公子,我的乳名叫兰儿。」 大理寺少卿当然问的不是这个,「我是问你祖籍是哪里来的人,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一个风尘女子。」 那女子抿嘴苦笑了一下,「公子说的极是,我的父亲以前本为一个小地方州县的官员,不料因为父亲涉事被革职,我也就被卖到这里来了。」 大理寺少卿指了指在楼上跳舞的苏娘,小声问,「那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这个女子眼神躲闪,可是很快就气定神闲的说,「你说的这个女子就是苏娘吧,我只知道她也是一个千金大小姐,不过现在家族败落也被卖到了这里。」 大理寺少卿早就探查过那个女人,发现这个人品不简单,并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只不过是卖到这里来的。 而据他所知,他们家族被满门抄斩是被人陷害的,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死了,只留下他们几个姐妹被卖到了妓院。 「你还不说实话吗,是不是要我把你拷到大狱里边儿才说。」 这个女子一下子就害怕了,她正要跪到地上,就被大理寺少卿给按住了。 「不要跪了,上边派我来办案的,你如果今天说了实话,那我就为你赎身,如果你不说实话的话,就跟我去大狱里边儿吧。」 一听这话,这个女子的两只眼睛都在发光,他早已做出了选择。 「听闻苏娘来京城报仇的,更何况他来到这里已经有三个月有余了,从来不接待客人,不论客人给他多少钱,甚至有人都要帮她赎身了,她都不走,想来也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了。」 大理寺少卿皱着眉头听她说,虽然此人说的也不一定都是话,但跟他探查到的情况确实是对应上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如果按照这样来说,这个苏娘应该是很谨慎的一个人,她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话告诉你呢,难道不怕你泄露出去吗。」 听了大理寺少卿的疑问,兰儿也没有生气。 只是靠近她的耳边又絮叨叨叨的说,「这话虽然不是他当面告诉我的,可是他的侍女那日喝醉了酒同我讲的。」 大理寺少卿一向就是办过案子的人,他很懂得如何抓住以一个人说出话的重点。 「你说她的侍女跟你说的,那你跟她的侍女又是什么关系,她为何将自己主子的事情都告诉你。」 第六百七十七章 卖艺为生 此刻这个女子眼神躲闪,还是不情愿的说,「之前我是醉红楼里的头牌,可是自从这个苏娘来了以后,就没有人再点我了,因为我父母家人都成了庶人,走到哪里都需要换银子打点,所以如果没有银子的话,他们无法生存。」 听他这个话也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可作为一个大理寺少卿,他上面就是替富贵人家办案子的,像兰儿这样的人看起来可怜,可实际上有多少人都是装出来的。 于是大理寺少卿就压下了自己心中的同情感。 他又语气威严的问,「那你同他的侍女交好要做什么,是要想要杀了她取而代之吗,你可知野草是烧不尽的,你今天杀了一个苏娘,明天还有千千万万个苏娘都来同你争这个头牌,等到那个时候你又应当如何呢。」 兰儿悲伤的地下了头,虽然她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被逼无奈也只能采取这么一个下三滥的法子做事情。 「那又要我应当如何,自从她来了醉红楼以后,既不接客也不是示人,反而还有这么多男人给他赏钱,可是我呢,到这个时候谁又想得起我。」 大理寺少卿来这里并不是听她们的恩怨情愁的。 他皱着眉头又继问,「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可否行过不轨之事。」 兰儿将头转向了一边,眼光狠毒的看着站在楼上的苏娘。 「大人有什么证据吗,难不成大人也是苏娘的爱慕者,而你又在这里欺骗我,说要替我赎身,你们男人真是一个个都是即新厌旧的人。」 大理寺少卿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心中有些酸痛。 他见惯了这深宅后宫中的人,尤其是女子。 她们从无一日子真正活出过自己,只能依附于自己的男子吃喝生活,可如若一旦失宠了,那往后迎接她的将是暗无天日的生活。 后宅之中最是争风吃醋了,他们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不惜伤害他人,伤害性命,可谁又不是可怜的人呢。 没有可靠的娘家,没有心悦自己的夫君,如若还不狠下心来做人,做事情,那将会面临又是什么样的境界。 「我并非是来这里同你打探苏娘消息的,而且我对那个女子从未见过,也无任何情谊,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说了要替你赎身,那么就一定会做到的。」 兰儿拿手帕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她压下自己心中的情绪,强忍着精神回答他的问题。 「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我只是想给她下一种神不知鬼不觉的药而已,这种药不会对他的性命造成伤害,只是会在不经意的时间之内,让他慢慢变成一个本不是如此年龄的人,这样一来,就没人能跟我争夺醉红楼的头牌了。」 大理寺少卿点了点头。 他大概明白了,她想要一个妙龄少女变成一个垂暮西山的老太婆,无意要了苏娘的性命。 这么一说也就能够说得通了。 兰儿故意靠近苏娘的侍女,目的就是为了能够通过侍女将这个药下到他的饮食中。 这个方法虽然险恶,但是决然不会要了她的性命。 大理寺少卿安慰她说,「曾经你是为了你的父母,哥哥,姐姐来到这里供人赏乐的,但是从今往后,我不许你如此自轻自贱,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接客了,事情成了之后,我自然会替你赎身的。」 兰儿今日已经是第三次听到别人对他这么承诺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离开这里又有盼头。 曾经不是没有男人同她这么说过,只不过这京城世家大族的人都要面子。 就算哪个王公子弟看上了他想要将她娶回家,其家族也是不会同意 的。 就算如此,离开醉红楼那也只是暂时脱离了苦海而已,自己的母亲不也是父亲的原配妻子吗,可如今却落不得一个好下场。 本来已经做好了打算给其他人做小妾的,只要能给自己一些钱财,让自己接济父母家人,那么就绝对不会兴风作浪。 可这么些年下来,发现终究是一个奢望了。 难怪这醉红楼的女子疯的疯,死的死,没有一个离开这里的,原来就是因为家风的问题。 在他们那些小县城,爷少爷迎娶一个妓为妾那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放在京城而已,放在这些世家贵族们身前,不只感情不值得一提,人性都不值得一提。 兰儿低着头想着想说,「公子,想来你也不是寻常百姓家,可是你可否知道这个醉红楼的规矩,想要替一个分成女子熟声可是百金,绝然不会仅仅的几吊钱。」 大理寺少卿挑起眉问她,「你觉得我可是缺钱的人?」 兰儿束手束脚的笑了笑说,「公子自然不会是这样的人了,只不过替我赎身,这件事情到时候会在京城里传开,一旦传开了,你的父母家人就会知道,他们可允许你替一个风尘女子赎身。」 大理寺少卿眼神坚定的看着她,「能不能是由我说了算,而愿不愿意相信则是你说了算。」 眼看着兰儿在一旁犹豫不决,大理寺少卿索性掏出了自己的玉佩。 「你看好了,这一块玉佩是我祖父母留给我的,而且我将他放到你的手上,现在你可以相信了吗。」 兰儿接过了这块玉佩,冰冰凉凉的感觉一阵阵浸润她的心里。 「公子竟然如此坦诚,那兰儿岂有不相信你的道理,日后公子想要兰儿去做什么,但说无妨就好了。」 大理寺少卿点了点头。 他终于把这个难缠的人给收拢住了,这里的女子还真是跟其他风月场地的女子不一样。 虽然他们为了钱同样可以在客人的面前千娇百媚,可是这里的女子终究是有骨气的,而且更懂得如何在后宫之中求得生存。 她们终身所想的就是摆脱这个令他们屈辱的身份,因为从一开始他们本就不是属于这里的。 一个一个世家贵族的千金大小姐如今沦落到只能依靠卖艺为生,当真是屈辱。 第六百七十八章 刺探情报 「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立刻停止你手头上的所有动作,不要再去陷害苏娘了,而且还要跟她的侍女多加搞好关系,打听更加真实可靠的情报,切记,苏娘那个女子做事很是细心,谨慎,你万不可被他发现了。」 大理寺少卿皱着眉头给她安排的事情。 感觉到这个醉红楼一定是突破口。 兰儿点了点头,为了能让别人替自己赎身,让她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那王青喝的醉醺醺的,还是一副指高气扬的样子。 他一只脚踩在桌子上一只角落,仰着头仔细的朝楼上吼着苏娘的名字。 奈何苏娘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就离开。 即便如此,王青也是一副自甘自愿的样子。 他们日益来都花重金砸在了这醉红楼,可是到如今还是没有得到苏娘的青睐。 前几日,苏娘只是向他敬了一杯酒,王青就乐的不自知了。 此刻他正红着脸,拍着手含糊不清的大笑,「嘿嘿,苏娘她看我了,她刚才看的人是我,你们谁都不要想同我抢苏娘,苏娘是我一个人的。」 没过多长时间,一个童子就着急忙慌的跑过来扯着王青的衣袖。 「公子,公子不好了,老爷在叫你。」 黄金讨厌别人打扰了自己的兴致,他一巴掌就甩在了这个童子的脸上。 「岂有此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这里扯我的衣袖,我的衣袖只能由苏娘来扯,快滚,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们。」 话音未落,有一排穿侍从服装的人就走进来了,他们这些人浩浩荡荡,气势汹汹,一走进来就直奔着王青的方向过去了。 「公子,老爷让我们叫你回去,你还是来跟我们走吧,请公子不要为难小的们。」 王青讨厌别人打扰了自己的兴致,他正打算从楼上跟上去,就被这几个大汉五花大棒1子给捆走了。 他被那几个人扛在肩上还很是不老实,不停的在那里踢打着。 「你们大胆,竟敢连我也绑,等我回家告诉我爹爹,一定会将你们抽筋扒皮,我看你们还敢不敢帮我,放开我,苏娘,苏娘我来找你了。」 这样的场景在醉红楼里面屡见不鲜,每天都有人被家里面用绳子绑着离开。 何平看着王青离开的方向,讽刺的笑了笑。 他举起酒杯,将酒杯里的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最后抬头看了看苏娘刚刚在楼上站立的位置。 这个人很是小心谨慎,他先继续在这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四下观察周围的环境。 同他一样的人来这里有很多,说不清哪个人是他的仇人,哪个人是他的恩人。 只能多加小心了,没过一刻钟,他就从后门那边儿离开。 大理寺少卿连忙追了过去,等到了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停住了。 还好最近刚刚躲的比较快,要突然就被返回来的何平给发现了。 为了掩饰好自己的身份,大理寺少卿一把将兰儿搂在了怀里。 何平从他们二人的身边擦肩而过。 他又在醉红楼里转了一圈,然后从另一个门朝后院走了。 这样子的情况,大理寺少卿也不便继续跟踪了。 兰儿看着他的样子猜着心思说,「不如这样子吧,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这个人我来替你跟。」 大理寺少卿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这个人很是狡诈女干猾,你一个女子怎么能跟得住他,你不是他的对手。」 兰儿坚定的看着他说,「你就放心吧,这个人经常来醉红楼,我知道他要从哪条走,这醉红楼里我还是 比他更熟悉一些的,而且我们时常也会碰面,我去跟踪他一定不会被发现。」 大力寺少卿在三思索,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同意她去了。 临走之前,大理寺少卿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如果不是在十分安全的情况下,千万不可以意气用事,万不可将自己暴露了,我害怕他会对你大下杀手。」 兰儿看着他点了点头,就从后门离开了。 他们这般已经弄出了不小的动静,虽然没有听到他们具体说了一些什么。 可能是在这醉红楼里,想要打探什么消息的人也不在少数。 有的是少妇出来跟踪自己的丈夫,也有的是父母长辈派人接回自己的公子,左右而已,不过是司空见惯。 可大理寺少卿一直以来就因为自己官职的原因,从不轻易离开官位。 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不认识他,这便是自己独天得厚的优势。.c 现下,大理寺少卿挑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就离开了这里。 赵晋这几日一直在做噩梦,梦到他的母妃和妻儿都因为自己的原因被人害死了。 很多次,他都在梦中被惊醒了。 一个是今日夜里挑了一个没人的夜里时候,给自己的母亲,妻儿写了一封信。 一开始他确实是有一些担心他们的安全,后来仔细一想,自己已经在他们身边派了大内高手。 如果一旦自己的母亲,妻儿受到什么伤害的话,就算自己不能及时保护他们,至少也会得到什么信息。 可到目前为止,母亲和妻子的消息还是没有传过来,那就说明他们相安无事。 对于赵晋来说,做一个孤家寡人才是最有用的事情。 这样子一来的话,那就没有人会成为自己的软肋了,一心一意,不为别人左右争夺皇位,没有能够牵绊自己的人和东西,自然也就不畏惧任何外部势力了。 已经整整两年了,除了书信来往,就再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妻子。 正直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而自己却与自己的爱人分离,当真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福康不知从哪里扯的一件外袍给自己披上,而天越来越寒冷了,宫里却乎视越来越冷了。 在富康走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刹那,他一下子就做好了防备工作。 福康看着他的这个样子,但笑不语。 赵晋撇了他一眼说,「有什么话快说,从什么时候学的这些坏毛病,都敢笑话我了。」 福康自然是知道他定然不会因为这一件小事来处罚自己。 第六百七十九章 屈辱 「太子殿下,如若是往常的时候,从我一走到门口您就会发现的,而今日我已经走到你的身边了,你才发现,想来是想念太子妃了。」 赵晋浅浅一笑,在这个世上,除了自己的父母妻儿,最了解自己的人恐怕就是身边的这个福康。.. 「你倒是越来越会取笑我了,什么时候给你找一个妻子也管着你,这样一来,是不是我也可以取笑你了。」赵晋皱着眉头打趣他。 福康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悲从中来。 「太子殿下,像我这样的人,此生还配有婚嫁之喜吗,我是一个罪人,这一点我从未忘记过。」 赵晋后知后觉自己竟然说错话,可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福康万万不该把它继续记在心里。 人生都是向前看的,如若只停留于过去,那又什么时候应该释然呢。 回想起过去,福康从小就跟在自己的身边,已经整整十几年了。 在男子十八岁束冠的那一日,福康遇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赵晋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而是一个道馆习武之人。 一次,赵晋独自出宫外被人偷了钱袋,可那人确是抵死不从的。 而赵晋当日也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而已,如若他在街边与路人发生冲突,这样一来既有损于皇家颜面,又烦扰了当地官员。 对于此等之人,福康是万万不会顺着他的。 他将那人一把就提了起来,然后从他的兜里摸出了那一个钱袋。 「你说你没有偷他的东西,可你兜里的这一个钱袋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会变戏法,真能变一个模一样的钱袋里出来给人用。」 那个人还是抵死不从,生气的对他说,「放开我,快放开我,这个钱袋就是我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的。」 可是福康还是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他,那个人被周围围了的一圈人说的恼羞成怒以后。 就想着动手打福康,可福康是何人,他是当地比武的冠军,功夫自然是在他之上了。 没过多长时间,那个人就跪地求饶。 「好汉,是我的错,求你放过我。」 而福康也不是那样蛮不讲理的人。 他拎起钱袋问面前的两个人,「你们二人谁能准确说出这钱袋里有多少钱,就能证明这个前袋是谁的。」 赵晋面不改色的说,「这里面有三锭银子和十一串铜钱。」 而那个人确实站在一旁想的,他自然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了。 就挑一个人少的地方,立刻溜了出去。 大家看着那个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哈哈大笑。 赵晋看着他笑了笑说,「多谢好汉帮忙,如若不是你的话,今日我遇上麻烦了。」 福康凛然大气的挥了挥手。 「不碍事儿,不碍事儿,看你这样子,倒不像是我们本地人,你可曾是哪家的贵族公子。」 赵晋也上下打量着他,最后拱了拱手说,「我是京城里来的,不知兄台是何人。」 福康指了指旁边的道馆,「我叫福康,本来就是一个没名没姓的野孩子,如若不是岳丈大人肯收留我,还啃把自己心爱的女儿嫁给我,那我应该就饿死了吧。」 赵晋笑着点了点头,「我记下你了,只不过现在我还有要事去办,就不能在这里多加叨扰了,幸会。」 二人就道别了,各干各的事情。 赵晋转头看了福康背影一眼,他已经决定了,此人的身手又好,又忠义,是一个贴身侍卫的好人选。 一个月之后,赵晋在一次路过这个地方。 他直接去了那个道馆,不曾想,竟然赶上福康的大喜之日了。 因为没有准备任何贺礼,他直接就送了一锭银子。 这倒是直接把门口的那人给看傻了。 福康那日穿着结婚的喜服,很是儒雅。 在赵晋的记忆中,那才是真正的福康,而现在的福康只不过是行尸走肉吧。 福康一看到是赵晋来了,就立刻笑着迎上前来。 福康在同各位贺喜之人喝的酩酊大醉,全然不顾还在等着揭盖头的新娘遭遇了怎样一番悲惨的景象。 那一日,在婚房之内,一个醉了酒的大观园强行玷污了他的新娘。 到了后半夜,整个道馆里都静悄悄的。 只有谨慎的几个人喝的醉醺醺的,一直没有醒过来。 福康一想到新娘等了自己那么久,恐怕要生气了,他就从地上爬起来,赶忙跑进了新房。 可一推开门,那样子的场景是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忆起的。 房里边的丫鬟都被赐死了,整个婚房之内,满眼的红也掩盖不住那血腥味。 新娘在床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而她的衣衫早已破碎不堪,黑发凌乱,嘴角还有鲜血滴出来。 福康扯着她的手臂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在那里哭喊。 没过多长时间,岳父大人也过来了。 一看这场景,立刻就被气的晕了过去。 而这一晕,就再也没有起过来。 连着一个星期之内,道馆里连着举办了红白两场事,真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新娘看到自己的爹被气死了,简直痛不欲生。 在这期间寻死觅活了好几次,还是被人救了下来。 福康不堪受辱,他在岳丈大人的灵位前逼问着自己的新婚妻子,究竟是何人所为。 妻子起初害怕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就没有感同他讲实话。 看到福康癫狂的样子,她终于把实话说了出来。 最后还求着福康说,如果福康觉得自己有辱门风,那可以写休书的。 如果福康不计前嫌,那就不要再计较这件事情了,因为州县长官他们都得罪不起。 这几日,对外只说是岳丈大人因为喝酒失足掉进了花园里,随后就再也没能起来。 因此外边儿的人都不知道,福康的妻子竟然被人玷污了。 虽然福康是想要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活下去的,可是不知为何,外边那些风言风雨没过多长时间就传遍了全城。 福康自然不肯受此屈辱了。 第六百八十章 黄粱美梦 那一日,他拎着一把长枪趁着着夜色到了县令大人的房中,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样子很是痛快。 县令大人死了,这样子的丑闻也在遮盖不下去了,街坊邻居到处都在说他妻子和县令大人这等丑事。 甚至不顾事实黑白,不惜扭曲真相也要抵毁别人。 福康年纪轻轻,正值血气方刚的时候,根本忍受不了别人如此诬陷他的家人,所以也要对那些喜欢说道别人的邻居下手。 而自己的新婚妻子因为劝不住福康,在他离开的时候就悬梁自尽了,福康一回到家就看到毫无生气的妻子,后悔之情油然而生。 就在这个时候,典狱司破案了,他们跟寻证据找到了福康。 恰好就是这一段时间,赵晋大变了性格。 曾经的他是一个唯唯诺诺,从来不敢违背召令的皇子,可如今,却是几百年后回到过去的一个有勇有谋的人。 过去的事情他都能看得到,为了这一世不白活,自然而然要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了。 福康本来就是一个蒙受了冤屈的人,何况这样一个有血腥的好男儿就如此折损在了不明不白的事件之中,确实是有点浪费了人才。 赵晋拿出了自己身为皇子的令牌,在福康被砍头之前带走了他。 从这以后,福康就再也不是曾经那个道馆里的男子了。 而是辛苦蛰伏在赵晋身边,帮助赵晋打拼天下的人。 从那件事情到现在已经整整过了好多年了,富康一直以一个太监的面目示人。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从来跟那些宫里的太监不一样,自己是一个有血有肉,报效国家的热血男儿。 而不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折辱男性尊严的太监。 而赵晋也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 他当初不知把福康从大狱里救了出来给了他第二次生的机会,而且还给了他建功立业的绝美时间。 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同自己血肉相连的人就不在了。 没有人知道现在的这个福康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赵晋和自己。 赵晋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个时候他很想说一些什么话来安慰福康,可是事以至此,再说别的都苍白无力。 唯有打起精神头往前走,让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都伏地而败,让那些曾经踩在自己身上的人都恐惧万分,才算是真正的活出了一个天地。 他严厉的声音在整个东宫里回旋。 「我把你从大牢之内救出来,并不是想要看到这样的你,福康从来都不输的,除了父母,妻儿,你就是最了解我的人,实则乃我的人生知己,我不允许你倒下去,更不允许在成功到来的时候退缩。」 听了他说的这些话,福康敛起嘴笑了笑。 「微臣谢过太子殿下,如若不是太子殿下相助,恐怕我已经被错骨扬灰了,这一生我从未对不起任何人,只对不起我那新婚不久的妻儿,壮志未能报,国土未收回,我就不会收手。」 赵晋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才是我认识的你,不过时间也不了,只需要最后委屈你一段时间,待我成就霸业,这天下自可你消遥自在,从今往后,你便再也不是那个杀人犯了。」 福康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跪地磕头。 「太子殿下,福康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切恩万谢不足挂齿,唯有祝你夺得这天下,平定战乱,才算报答了你的救命之恩。」 他们二人目光坚定的互相看着对方,这是只有伯牙之乐才明白的悻悻相惜。 自从进了宫之后,福 康的身子就再也没有直起来过。 在这宫里,他是一个奴才,是太子殿下的奴才,亦是曾经自己的奴才。 他痛恨自己曾经的软弱无能和盲目狂躁,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令人痛恨的自私,就算带着妻子远走他乡,恐怕现在的结局也会很好。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才能让他跟随在如此以为胸有大志的男儿身边。 从衣袖里拿出那一枚玉佩,上边儿的斑斑血迹已经快要同这块儿玉融为一体了。 他抚摸着光滑的玉面,喃喃自语说,「晴儿,再等我几日,待我祝太子殿下平定着天下,再去地府里向你赔罪可好。」 已经深冬了。 长安的冬天总是如此漫长孤独,清冷的月光高高的挂在半空中,每当这个时候,富康总是如此害怕。 因为晴儿是死在大雪纷飞的那一夜里的,而太子殿下今日让他出来站到这个院子里,正是想逼着他面对曾经那些不愿回忆的事情。 太子殿下想告诉他的是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可那时候的福康早已死了。 现在只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的行尸走肉罢了。 这天下的死法有很多种,水患,旱灾,甚至是战争。 可为什么,他的心上人则是用了一种最屈辱的死法。 因为自己是不吉利的,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克死了父母祖宗。 成婚后,又克死了自己的妻子岳丈,真是好一个命硬呀。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去战场上拼搏一番。 看看自己的命这么硬,究竟能够克死多少敌人。 赵晋透过纸糊的窗户,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叹了一口气。 心里的这一关终究是要过的,已经整整几年过去了,这一层伤口终于还是被掀开了。 时局动荡不堪,人心恍惚涣散,只是不知道这样子的人世究竟还要经历多少苦难才能归于平静。 人心都是肉长的,征途从来都是从荒芜的尽头开始的,亦是从剥皮抽筋的苦难开始的。 日后的天下大将军,如今这般就为儿女情长打败了,身上的软肋太多,自然就命短了。 青脆圆满中向来都有无尽的波澜,而谁能被大浪淘沙般留在这尊贵的王位之上,自然就是天下的主宰,是命运的戏弄。.. 在无穷无尽的宇宙长河中,他们二人能够相知相遇,相守,更是世世代代修来的缘分。 这一世要完了,恐怕终究是黄粱美梦。 第六百八十一章 千里送人头 也许是命中注定,自己特意要从几百年之后的事件,回到这里来拯救一切。 或许是看到了民众的祷告,又或许是被福康苦难的真情打动,特意让自己来做他们命运的主宰,求得一个庇护的好地方。 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说,使用一些计谋跟古人争皇位,自然而然手拿把稳了。新 赵晋这几日身子有些不大对劲。 在睡梦中,他总会想到自己又回到了现代社会。 每当这个时候,都觉得魂魄丝丝缕缕被抽出了身体,甚至完全没有一丝违和之感。 没过多长时间,就在梦中被惊醒了,一睁开眼看到的还是古代的天空。 想来,自己来这里的日子也不多了。 自己占用赵晋这个身体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自然是引得其真正主人的不满,大家所熟知,现在赵晋是太子殿下。 可从没有人知道,他早已厌烦了这个身份。 只不过这个可怜又可悲的皇子不仅没有受到重用,而且还时刻被人陷害,为了保护这一架没有灵魂的躯体,假的赵晋只能假戏真作。 母亲对于他的爱是虚假的,而自己所钟爱的妻子,也不过是爱的假的躯壳,真正的心智罢了。 这一段时间,他加快了争夺皇位的速度。 如若在特定的时间之内得不到这个皇位,铲除不掉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那么曾经一切所做努力都白费了。 正所谓,一个真正的强者是没有软肋的。 可自己自从来到这里之后,虽然百般告诫过自己,不可以动真情,最后还是不由自主的喜欢上了一个女子。 就算是为她做的最后一个交代,也要给她体面美满的生活。 代王和几个随从已经来到京城里了。 整整一年没有见,原来上京城已经是这般繁华了。 这一刻,他才有点开始佩服赵晋了。 曾经,上京城也是最繁华的地方不错,可少的一丝安稳。 作为皇上定都的地方,上京城曾经无数次遭到外敌的来犯。 一切繁华都是虚无的,因为只要外地来范,这个地方就充满了血腥,死亡,而现在,京城已经设置了好几道防线。 满满的都是官员派兵把守,而且赵国的战斗力已经提升了好几翻,怎么会任由人打到天子的脚下。 代王不由得感叹,「如今的上京城跟过去的一样繁华,可又跟过去的上京成不一样了。」 听他说了这些话,旁边的有一个小商贩笑了笑说,「公子一看就是阔别已久的归乡人吧,这上京城确实是跟以往不一样了,我们有了一个好的太子殿下,他保护我们赵国之人,不受其他国家的人欺负,百姓们都很尊敬他。」 大王身边的那个侍卫听了这些话,忙着呵斥那个小商贩,「让你说这么多了吗,做你的生意去吧。」 小商贩不满意的嘟了嘟嘴,从没见过如此不通情理的人。 代王抬手制止了自己的下属,而后跟小商贩道了个歉。 下属不满意的说,「大王,此等庶民懂什么道理,赵晋不过是一个替代品,什么时候想让他离开,那还得代王您说了算。」 代王冷笑了一声,「事到如今,我们还要自己欺骗自己吗。」 此话一出,几个下属顿时就没有声音了。 是啊,如今的京城跟从前的一点都不一样了,如今的赵国也跟从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咱们此次来攻打赵国,不正是飞蛾扑火吗。」 更何况赵晋又怎么会是以一个好摆布的人,说不定此刻正在城门外,就有几十万大军埋伏自己。 可事到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算是送死,也要将代国的门面撑起来。 没过一会儿,和静公主就穿着普通人的衣服过来了。 一看到自己的哥哥憔悴到这个样子,和静心疼的数落他的下属。 代王无奈的笑着拍了拍她的脑门儿,「你这丫头还跟以前一样没个正行,对了,母妃可还好,他在冷宫里可曾受冻,可曾被别人欺负了。 和静委屈巴巴的说,「那冷宫里哪是人呆的地方呀,母妃在那里日日夜夜都做噩梦,可是父皇就是不放他出来,更何况皇贵妃那个老妖婆已经薨逝了,不懂父皇这般为难母妃又有何用。」 代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世事无常,这就是帝王家族,我们从小就有了别人所没有的一切,也失去了别人所拥有的一切。」 他眼睛坚定的盯着和静说,「和静,你要记住了,母妃已经进冷宫了,没有人能够护得住你,日后千万不要任意妄为。」 和静委屈巴巴的说,「哥哥为何说这样的话,我已经等了哥哥许多日了,母妃也在冷宫里等着哥哥救他出去,哥哥不正是我和母妃的依靠吗。」 代王笑着摸了摸她的青丝。 「哥哥马上就要同赵国大战一场了,而当今的太子殿下可不是以一个好欺负的人,稍有不慎就会满门抄斩,哥哥现在最担心的人就是你和母妃。」 和静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哥哥说的这些话,她虽然有些不懂,但也知道哥哥要和赵国对抗。 和静一脸惊讶的拉着他的手,「哥哥,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你要带领军队夺父皇的皇位吗?」 代王没有说话。 和静激动的说,「我就说父皇会很好端端的为何要把母妃打入冷宫,难不成母妃也参与了这件事情吗,哥哥,此事有为人伦,万万不要。」 代王心意一致,虽然不可能因为和静的几句话就决定退兵。 「和静,父皇不知道此事是母妃所为,回宫之后你千万不可张扬,否则会坏了哥哥的大事的。」 和静苦着脸问,「哥哥,此事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你可是赵国的皇子,就算做了代国的国君,那也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为何非要冒如此大险来争夺皇位呢。」 代王很是无奈。 他也不想这样子的,可是所有人都在逼他,所有人都在逼着他千里送人头。 更何况皇上最近也一直在怀疑他,他曾经是做错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辱没 就因为曾经错了一次,难道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吗。 身为皇家男儿,活的竟然都比不过寻常百姓家的人。 如此冷血无情,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插手这样的事情。 「和静,你听着,事已至此,万万没有后悔的余地,到了藩国来朝贡那一天,我会安排人接你和母妃离开皇宫的,无论如何,你们都是无辜的,父皇他若是想要这个人头,拿走便是。」 和静擦拭着自己的眼泪。 「那哥哥,我和母亲离开了这里又要去哪儿,父皇不要我们了,你也不要我们了,在这乱世之中无依无靠,命如飘蓬,我和母亲又该何去何从。」 代王早就给他们算计好了。 「就我自然是想过了,你和那魏武是有婚约在身的,你们一起回魏国,赵国就算看在魏国的脸面上,也不会为难你们。」 和静一脸难色,他简直都要说不出口了。 代王看着他的这个样子,担心的问,「你为何是这样子的表情,难道你们二人已经退婚了吗?」 和静摇了摇头,尴尬的说,「这是父皇亲自给我们许下的婚约,自然不会没有来由的退了,可是,可是那个人他根本心里面就没有我,只有小十七。」 代王明白,和静公主也算是皇上最喜欢的一个女儿,从小便出身在皇家,锦衣玉食从未受到过任何委屈。 如今受到自己的牵连,父皇才把他嫁给一个外国使臣。 如若放到以前的话,那自己的妹妹一定会找丞相的公子作为夫婿。 和现在的事情已经紧迫万分了,断然不会再说出那种对不住的话。 他眼神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妹妹,身娇如玉,面容姣好,在整个上京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了。 把自己的妹妹不论许给何人,他们都是烧高香了。 「和静,你听哥哥说,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里面的问题,你一定要想办法在下月之前同他举行大婚,这样才可保了你和母亲的性命,否则都会在战乱中死去。」 和静羞愧难当,他自小便是公主,骨子里的高傲之气自然是难免的,可如今让他放低身份去做一个卑贱女子才会做的事情,可真是比要了她的命还难。 和静轻轻的喘着气,一想到接下来要面临的事情,脑袋就止不住的发疼。 他立刻站起来对着哥哥说,「哥哥,父皇还是很疼爱我们的,现在我们就去向父皇认错,父皇一定会原谅我们的。」 刚站起来就被大王一把又拉的跌倒在坐榻之上。 大王急躁的说,「和静,你如何才能真正的长大,难道我同你说的这些事情,你一句都没往心里放吗,如若父皇真的在乎我们,他怎会将母亲打入冷宫,又怎么会逼着我造反。」 听到这里,和静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颗颗滚落。 是啊,仔细想一想,哥哥说的对。 他从未想过父皇会那样的绝情,深知自己在太极殿之前跪了整整一晚上,还是狠着心把母亲打入了冷宫。 「哥哥,你说的话我都知道了,放心吧,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 代王终于是放心了,可也心痛到难以自持。 这本来就是他一个人的错啊,为何要连累到自己这纯真无辜的妹妹。 今日同妹妹见了这一面,安排好他们母女的逃生之路,自己也算是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又何以畏惧这生死大事。 和静正抹着泪进了皇宫,他就看到玉容公主从一旁走过来了。 这宫里想要活下去,靠的自然就是皇上的恩宠。 如今自己的母亲已经被打入冷宫了,自己只剩行单影之,茕茕孑立的一人,如何能斗得过这深宫之人。 他看了一眼玉容,便想要转身离开。 玉容连忙喊住了和静。 「玉容参见姐姐,姐姐这满脸憔悴的神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玉容的这一关心在和静的眼里就是炫耀了。 「你想要干什么,是看到我的母亲被打入冷宫了,哥哥在宫外进不来,就能随意欺辱我了吗,我告诉你,自从出生以来我就比你尊贵,就算到了要被砍头的那一刻,我依然比你尊贵。」 玉容微微蹙眉,此刻她来并不是示威的。 「姐姐可是误会我了,我从没有想过要在你面前炫耀,不过是想来关心关心你罢了,希望姐姐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好意。」 和静擦干了自己的眼泪,骄傲的转身低头看着玉容。 「我知道你和魏武的私事,不过我并不在乎,这皇家的女子生来就是工具,我不管日后将群府里会有多少个女人,只要正妻是我就可以了。」 说罢,她又上上下下藐视了一番玉容。 「至于你,就算魏武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我也断然不会让你入府为妾,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听了他这些话,玉容虽然没有生气,和还是转身就走。 和静本来就心情郁郁,此刻更是找到了出气筒,他怎可如此轻易的就放过玉容。 「为什么突然之间要走啊,难不成我把话说到了你的心坎上了,你跟你的母亲一样,还是如此***。」 玉容已经足足忍耐了他十几年,曾经不过是为了求得一切生存之机罢了。 而今,就算她如此境地也要抵毁自己已经过世的生母,真是可恶。 玉容转身变打了和静一巴掌。 「姐姐,从一开始我就无意于你争争夺夺,是你一直紧抓着我不放而已,事到如今,敬贵妃被打入了冷宫,我本以为你会体会我的境地,从今往后不再自相残杀,不曾想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我的生母他已经不在了,你为何还要如此辱没她,如果哪一日敬贵妃也被人陷害致死,你又当如何呢。」 说完这话,玉容就转身离开了。 和静从来都是欺负玉容的那一个人,我曾想有朝一日也被玉容给打了。 让她更惊讶的还是最后那一句话,难不成玉容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要害自己冷宫中的母亲吗。 第六百八十三章 救命稻草 她冲着玉容扑过去,「你要干什么,有我在一天你就不准谋害我的母亲,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 玉容拽着她的手腕,一把就推开了和静。 「姐姐,我知道你现在的救命稻草是魏武将军,竟然是如此,我劝你还是好好注意一番自己的言行吧,不然被其他人看到了,传出去多不好」。 是赤裸裸的侮辱是和静从小到大都未遭受过的。 突然之间,皇上的轿子从这边过来了。 「最近这公里的事情已经让朕够头疼的了,你们后宫之中难道就不能和睦一些吗,两个公主竟然在这光天化日之下面对着宫人们争吵,传出去也不怕笑掉了大牙。」 和静抹着眼泪向皇上告状,「父皇,玉容不知要来这里侮辱我,还侮辱我的母妃。」 如果放在之前,皇上一定会好生安慰她一番。 可如今已经大不同往日了。 皇上皱着眉头说,「和静,你从小在宫里就张扬跋扈,朕宠爱你,看来是把你宠的无法无天了,这后宫里谁不知道,你从出生以来就欺压着别的公主,如今倒是受不得一点委屈了。」 和静委屈巴巴的看他,「父皇。」 话已至此,那满腹委屈只能卡在喉咙间,吞吐不得。 是啊,皇室家族是没有真正的亲情的。 不过,皇上倒是赐给了他一门好的亲事。 本来是为了拉拢赵国,不曾想是给了自己和母亲一个避护所。 既是如此的话,那你就不要再谈论什么亲情仁意道德,不过一切都是虚幻罢了。 侍女乐呵呵的说,「公主,皇上今日明显是向着您的,也是啊,这和静公主已经整整受宠了十八年,曾经,她那么欺辱您,皇上一定是知晓的,今日便给您报仇了。」 玉容冷笑了一声,「哼,这哪是给我报仇,不过如今我的利用价值比和静大的一些而已,世事无常,风水轮流转,这风水还是转到敬贵妃母子头上了。」 侍女一脸茫然所措。 「公主,我自然是知道皇上现在已经厌恶了敬贵妃,不然也不会将她打入冷宫,恐怕那代国的国君离砍头的日子也近了,只是和静公主许配的还是魏将军,皇上怎么就知道我们的利用价值更高了。」 「和静自然是母凭子贵了,可是现在敬贵妃被打入了冷宫,代王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如若一旦造反的话,那哪还有她的求生之日,到时候,自然会把我嫁给魏武将军的。」 「那二王子呢。」 玉容目空一切,今年的梅花好像是开得更艳了。 「他啊,他要跟太子定下争权夺利,自然是落得一个砍头的下场,到时候我便也不会跟他在一起了。」 虽然太子殿下没有跟自己这样说过,可是,玉容也是听闻了一些的。 这世事难料,最终还是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十几年的隐忍终于是要到头了,作为一个公主,他虽然从小未得到皇帝的宠爱,母亲的庇佑,可以获得了一生的安乐自在。 赵忠晟得知赵新已经在来的路上,很是欣喜。 这样一来,就有给自己出主意的人了,赵晋就算不看佛面,也要看僧面。 可最让人疑惑的是赵忠儒为何到现在都没有露面。 太子殿下,这究竟在搞什么鬼,还是说赵忠儒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太子殿下给出这个承诺,只不过就是以此来掩人耳目罢了,那为何还独独留着自己。 赵忠儒既然当了藩国的王世子,想来他也不会傻到当即就造反。 而自己也没有得到任何他出宫的消息,那此人究竟去 哪里了。 藩国来朝,说明赵国的国力更加强大了,这个消息对于周边国家来说可不是一个好的消息。 而赵晋的野心和实力绝不是等闲之辈,为什么魏国和韩国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如此一来,岂不是又走了秦国的老路。 秦王可不就是用了远交进攻的策略,这才得以统一六国。 诸国万万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难道还是另有说辞。 其实他们早已经联手了,只不过就是单单略过了自己的藩国。 事实上也是如此,赵晋这个老谋深算的人,他认命赵忠儒为王世子,不就是照告天下,这个藩国从现在开始就是他的了吗。 就算赵忠儒还活着,按照那个怂包的性子,他也断然不会反抗太子殿下,结局还是一样的。 赵晋的这一步棋走的真是妙。 想来也正是因为如此,韩国和赵国才不敢跟自己联系的。 他们怕一旦被赵晋知到了的话,会惹上杀头大祸。 而且不管从哪一个方面说,韩国和赵国两国的力都是要比藩国好的。 一旦三国联手的话,那么藩国如果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交换东西,只能是最不显眼的,就算到时候攻打赵国成功,赵国的王位也必将得拱手相让,绝不会落在一个藩王手中。 曾经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些,如果能游说他们辅佐自己登上位,然后答应他们要把国土分给两个国家。 等自己真正的坐上了赵国的皇位,那就另当别论了。 就算到时候被人们说成没有信用,有了这皇位也是值得的。 赵晋有统一天下的野心,而自己又何尝没有呢。 不过是君王的大志罢了,如果自己现如今也是赵国的太子殿下,想来做的比他还要好。 赵忠晟这几日显然是被逼疯了,竟然在梦中都能梦到自己登上了赵国的皇位。 对此,他却解释为这是天象,是老天的天选之子。 而对于那几个赵国公主,自然是绝色倾城的好了。 魏武以前答应过自己,可如今在敬贵妃被打入冷宫一事之后,他就再也不曾对自己提起那件事了。 这倒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根据自己的观察,魏武不是不喜欢十七公主了,只是看到和静公主落难了,这个样子就有理由解除婚约了。 随后再求娶十七公主,魏武压根就不拿自己当一回事,只不过是碍于赵国皇帝的面子罢了。 这个皇宫之中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第六百八十四章 一体 今日,赵忠儒和朱大人一行人终于历尽千辛万苦回到了宫中。 赵晋从看到信的那一刻就万分激动,朝堂之上总是这个样子的。 喜欢说真话,为人民分担疾苦的永远都是那些不被皇帝所重用的,而满嘴假话,只会阿谀奉承的势力小人经过几十年的磨练,也在朝堂之中站住了脚。 秦同和宇文斌齐齐给太子殿下行礼。 赵晋就算知道过去,能预知未来,也万万没有想到朱大人他们竟然给自己搬了这么有用的两个救兵。 「两位老先生快快请起,在我没当上太子殿下的时候,早已听闻你们的名声了,实则是女干臣当道,无奈之举呀。」 秦同冷哼了声,「在岭南途中,我就听朱大人提起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向是恩怨分明,心向着百姓的,只不过我倒要问问太子殿下,如果你失去了民心,又怎能将赵国立于不败之地。」 听了这些话,周围的人都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替眼前这个狂傲自大的人感到可怜。 当今的太子殿下是何人,是在逆境中受尽折磨而淬炼出来的,是在战场上白刃进红刃出拼杀出来的,是在一个又一个计谋中周旋出来的。 不是什么人都能有这样的本事,太子殿下的名会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喊出的。 福康生气的说,「喂,老头,你是怎么说话的,在太子殿下面前岂有你如此无理。」 赵晋抬手制止了他。 「想来这一位就是秦同,秦统帅了,久闻大名,早就想来见一见你了,不曾想,今日却有这样难得一遇的机会。」 秦同抱拳笑了笑。 「回太子殿下,自然是我了,不过从我离开官场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赵国的官员了,还望太子殿下多加见谅我的无理。」 赵晋自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最在意的是天下的有用之士都来到他的阵营中,真正做到天下之士皆为我所用。 「自然是不敢当的,晚辈还希望前辈们多帮着我打下这天下,替赵国的老百姓们做主,替天下的老百姓们求个生存之路。」 自然都是满口仁义道德了,只可惜朝廷之人就是这样。 他们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就算老百姓饿死在他们面前,也绝对不会多看一眼,只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家族繁荣昌盛,延续千百代。 清流文官最会阴奉阳违这一套了,奈何他们二人忠贞不二,最是厌恶这般形是做派。 赵晋点了点头,笑着说,「我生来便是要为这个天下的百姓谋福的,这天下的老百姓自然信得过我,我相信勾践卧薪尝胆之日的心酸,更知道人性本就难改,为何又有如此多的强迫。」 宇文斌自然是知道他在说了一些什么,天下之道本就如此,不过是少了一些遵循本道的人。 「太子殿下说的即是,只是,我等已经退隐江湖这么多年了,太子殿下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让我们能心甘情愿的跟着你打拼天下。」 赵晋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这正是他想问自己的问题。 能让这天下的有识之士都收归为自己的麾下,那么自己究竟有什么魔力。 想来想去也不过就是真诚了。 其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真正不能互相信任的话,最终也会酿成大错,那还不如不结盟的好。 其二,天下之人本来就崇尚英雄,如若不能以身作则,担当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那又如何给别人发号施令呢。 其三,将雨将之间,臣与臣之间,本就是一个牢不可破的城池,这样一座庞然大城,光从外部打,一时之之间是打不进来的,需得从内开始做乱,才是大厦将倾的时刻。 对于赵晋来说,身边发生的一切,都如同做了一场梦一样,他早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也不知道究竟应该随着历史的脚步如何去行走。 可唯一有一点很清楚,既然自己来到这里,那么就有自己的使命。 也许是老天爷可怜几百年前的百姓在遭受祸患换抿不聊生,却还要接受朝廷的压榨。 秦同又一次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 曾经的太子殿下,也就是现如今的皇上,自己就在这东宫里面辅佐他登上皇位。 不曾想,从他们站在殿阶上下的那一刻开始,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了,维有这眼前的利益才是最真实的。 「各位,今天你们跟随朱大人来到了这东宫,乃是我的座上之兵,更是这天下苍生的座上之宾。」中文網 随后他把多年想说的话却未能说出来的话,在这一刻全都倾泻而出。 「我所知道的,所看到的,不过一切都是一场虚幻的梦境罢了,可在这场大梦中,有人哭有人喜,那为何不能是众生皆喜呢,这就是我今天站在这里的目的,我要做到的就是天下大同。」 独孤斌摸了摸自己发白的胡须。 皱着眉说,「孔孟自古以来就是圣贤,他们所说的自然是没有错的,我等既然来到了这里,就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太子殿下一个会,让我们能一起实现孔孟的大同之道。」 就这样子,他们几个人一拍即合。 太子殿下的麾下又多了几员大将,而他的对手还在那里苦苦经营,从未想过得到了民心就是得到了这个天下。 难道他们这一群人离开休息之后,福康从一边走了出来。 「太子殿下,我也曾经听说过这些人,都是京城之中有名的侠士,可他们已经退居山林这么多年了,就算还愿意跟着我们一起打拼天下,他们的计谋可是足够?」 赵晋今日看到这几个人十分欣喜,于他而言,则是又成功了一大步。 「你倒是多虑了,虽然这些人是极其不好说话的,可他们到老始终都是小孩子心性罢了,为了早年的那点儿期望能够实现,只要一有人号召,他们必然会倾巢出动,这就是这一帮侠士,谁能够争取到他们的支持,也算是同百姓打为一体了吧。」 第六百八十五章 精神分裂 福康撇了撇嘴。 「我自然知道太子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不过这些人曾经在朝堂之上也好歹是有一席之地的,更有甚者曾经跟随过太子殿下,也就是现如今的皇上,当初他们离开朝廷,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如今说回来就回来了,更何况他们支持的还是太子殿下,如果一旦有人在背后挑事,岂不是离间了太子殿下和皇上的父子之情吗。」 赵晋岂能没有想过这些。 可是事到如今,就算不不得已的办法也应该使出来了。 他有预感,若要除外,必先安内,一旦自己坐上了皇帝之位,就是统一天下的时候。 这老天必不会亡了他,只是苦了这天下的老姓。 「父皇又何曾把我放在眼里过,如若不是这一次又一次以来我的政绩卓然,我怕现在我早已同宁王殿下一样被人害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这古代的制度真是要命。」 这话一说完,旁边的福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太子殿下老是说一些奇怪的事情。 他所指的古代又是什么时候,是太祖皇帝还是高宗皇帝。 听着自己刚刚说的那一番可笑的话,转念便自嘲地冷哼一声。 「你看我又在说胡话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如果你不是一直包容我,当一个知己而言,恐怕这一路上也是没有这么顺利的。」 福康敛起嘴笑了笑。 「太子殿下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大好的江山如若没有的话,岂不是都要山河破碎了,古人都说,三龙同朝,将会用尽一个朝代的气数,可咱们照顾自开国以来就勇猛无敌,从曾经最落后的一个边陲小国,到了如今的四方来朝贡,这岂不是打了圣贤人的脸。」 赵晋但笑不语。 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一个朝代从开始到最鼎盛,必然会经历由盛到衰的时期。 而不管是全胜时期,还是衰落至极的时期,老百姓们自始至终都如蝼蚁一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今自己身在这盘局中,倒是有很多时候都猜不透,看不到了。 如果再不离开的话,恐怕要真的成了这里的人啦。 皇上赵乾马上夺天下,曾率一万兵击退匈奴十二万兵马,这是何来的意气风发,如何的鼎盛,可到了这一代也是阴盛阳衰至极。 皇上一共有十几个子女,生的生死的死,如今留下来也没有几个了。 而这些公主们倒是一个个意气风发,颇有巾帼英雄之气概。 只不过皇子们就差强人意了,赵晋,也就是自己身体的真正主人,是一个懦弱,毫无担当的人。 而那赵行之,是一个有勇无谋,不堪重用的人。 其他藩国大王也都平平无奇,相比较周围其他国家而言,最是没有值得夸耀的地方。 这才是皇室一贯以来开枝散叶的主要目的。 都是为了从这些人之中跳出天选之子,担当起一国大任。 而那些公主们,虽然身价比别人不知高了多少。 可也只有几年的无忧无虑时候,如若自己娘家后台不硬,母亲不受宠爱,那就过的连以一个上等宫女都不如。 他们被迫作为国家和平的棋子,一道圣旨,一纸婚书,就下嫁给了寒部部落。 选一个良辰吉日,带着十里红妆去向未知名的远方。 人的命生来就是注定的,如果运气好一些的,那么自然是夫妻和睦,子女孝顺。 如若运气不好,必然会克死他乡,受尽苦楚。 无意中来到这里已经好几年了,只能说中国的传统文化到现代人手中保留的也没有多少了。z.br> 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如此适应于这个王权之上的时代,又是如此厌恶这个时代。 他的命运不能随波逐流,与生之来的统治气概必然不会辜负了他的一切反抗,可历史的走向总是固然的。 到了他们这一代,赵国的确实会同一天下的,可已经到了由盛转衰的时刻。 想来巅峰时代就是自己当了皇上的那一刻吧。 想到这里,他高高的昂起了自己的头颅,作为一个热爱历史的文科生来说,曾经无数次想要回到这个时代。 可当自己真正回来了,而且就如同书中所写的那样,似是华丽归来,确乎早已臣服。 历代帝王都要追求一个长生不死之道,可人的命数自天注定。 历史上真正的赵晋死于天玺一十八年,距离现在还有二十年的时间。 这是因为有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所以自己才要与时间赛跑,为身体真正主人换一个天下太平,为离开之后的自己问心无愧。 他正要转身离开,没想到皇上的坐辇就从这边来了。 赵晋跪地大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圣体躬安。」 皇上今日没有着急着离开,而是下轿来和赵晋一起走。 「晋儿,从小到大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怨着我。」 赵晋摇了摇头,「父皇是这天下的一国之君,儿臣怎么敢怨恨你。」 这么怨气重的话都说出口了,他还敢说没有怨过自己。 皇上也不加否认,「说实话,从你们兄弟几个小的时候,我确实是最不看重你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我都以为你是一个胆小怕事孩子,后来才发现,你是那个最有出息的孩子。」 赵晋不知道父皇究竟来跟自己说些什么,只是心情实在烦躁的厉害,想要快些打发了他去。 「不论是父皇还是儿臣,还是几位哥哥弟弟,身为皇家之人,我们生来就是要为百姓谋事的,又何来的出息不出息,不过做事情的方法不一样罢了。」 这一顿搪塞着实是不遗余力,全然都是为了国家大事着想,万不可穿插私人感情。 「难不成你我父子之间就没有其他话可以说了吗?」 皇上威严有力的声音响起,赵晋本就不是他的儿子,自然而然说一些讨好的话也无妨。 可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自己越发控制不了自己这具身体,有时候还有思想。 就像是精神分裂一样,根本控制不住。 第六百八十六章 不入虎穴,焉的虎子 有一种声音在他的身体里叫嚣着说,「你从未像这天下的父亲也一样对我笑过一次,而今又为了这天下来求我,真是可笑。」 赵晋花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 他的指尖泛白,很是难耐。 「父皇,你我本就是父子二人,自然是这天下最亲近的人了,而我也明白,你不只是我的父皇,你还是众多皇子们的父皇,还是这天下百姓的主子,自然没有精力分神来照顾我了,我明白。」 看来,他们负责二人之间的隔阂是过不去了。 帝王之家本该如此,没有任何一丝亲情可言。 皇上这个时候也不再强迫着他对皇室家族的一切用情之了。 「之前,我独挑大梁,将整个赵国的土地把握在手中,才有了今时今日赵国的繁荣富强,丝毫不可否认,你确实是做的极好的,可与此同时你也要明白,你所拥有的这些都是因为你是我赵国的皇子。」 赵晋点了点头。 皇上的警告向来就是点到为止的,他从不轻易戳穿任何一件事情。 可总是这样一点一点的来点醒你,如若有人执迷不悟,或者是装作无所不知的样子,自然下场是不怎么好。 可是皇上一向以来就是孤傲的,他从不肯承认除了他之外任何一个人的才貌干志。 更不允许一个将要继承自己王位的人如此不听自己的话。 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赵晋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皇上本无意立他为太子,如若没有朝廷大臣的一众反对,如果没有自己死里偷生的杀敌斩将,又怎么会有今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最后,他们负责二人的这场谈话快要进行到结尾了。 皇上最后转过头对他说,「皇室家族向来是残酷的,就算我现在告诉你要善待你的哥哥弟弟们,恐怕有哪一日我不在了,你必然不会这么做,所以今日我要告诉你的是,天在做人在看。」 皇上咳嗽着离开了。 一个帝王的背影总是如此孤单,他在强撑着一切。 他身后的权利,以及一切的一切,马上就要归为他人了。 赵晋拍了拍胸口处,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了共情之痛。 曾经,他本来是不在意这些的,可现在,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帝王了。 皇上说的对,如若那一天自己一旦登上皇位,那么那一些所谓的哥哥弟弟们,必然不会让他们在出现在这京城之中。 赵忠儒整整离开皇宫三个月了,这个一日好不容易回来了,没想到一进门就遇到了赵忠晟。 他一看到面前消失了三个月的赵忠儒回来了,就是满脸的怒气。 「原来是王兄呀,这三个月你可是去了何处,起步之王找你已经找了这么长时间。」 赵忠儒岂能不知道他说的这些假话。 事到如今,他再也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低眉顺眼了。 「哦,如若是这样一来,难不成父王已经成全了我这个王世子吗,曾经他可是一有了什么事情都交给你来做的。」 赵忠晟一下子气昏了头,竟说了些毫无相干的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制了自己心中那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父王让我问你,这三个月你究竟去了何处。」 赵忠儒早已经想好了,一旦有人问起自己为何消失了三个月,他就说自己闭关去修史书去了。 「对了,如果你没事儿的话,那就去多看看我编写的史书,自古皇位的承就是立嫡不立长,立长不利幼。」 赵忠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开 了。 那眼神中有同情,有戏谑,还有呼之欲出的挑衅。 「赵忠儒,你究竟所为何意。」赵忠晟已经被他这个番话给刺激的没有心智了。 「你激动什么,我不过就是在这里跟你讲的一些道理而已,多读一些圣贤之书,你也就不会像今日这样子的气急败坏了。」 他拿起面前的烛台就砸向了赵忠儒的后背,可惜赵忠儒早有防备,自然不可能让他如愿以偿的。 还好,半个月之后,赵新就可以进宫了。 到了那时,最起码自己有了给撑腰的人,也断然不会被赵忠儒这个***之人侮辱。 代国营帐内。中文網 「来人呐,将慎美人给我拖到河边去。」 慎美人虽然无奈,但也还是恭恭敬敬的回话。 「姐姐,妹妹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竟然让你如此挂念不忘。」 安美人盛气凌人的走到他的面前,重重的甩着她一个巴掌。 「你那个弟弟,他可真是一个出谋划策之人呀,不就是都看在你的面子上了吗,如若不然,大王又怎会给他如此殊荣,京城中大王的一些手下了。」 慎美人震惊的抬头看着她。 「为何,为何王要听他的话?」 安美人看着她,恶狠狠的说,「我曾经倒是不知道你们姐弟二人竟然还有如此雄心壮志,是下了狠心死要把大王害死吗。」 慎美人无话可说。 最近这几日他都不来找自己了,还以为终于肯放过自己,不曾想原来是用这种办法去了。 「姐姐,这件事是我和弟弟的错,不知姐姐能否让我和弟弟见一面。」 安美人直接下令,「来人,将慎美人扔到这河里,去一去大王周身这霉味。」 慎美人虽然是有一些功夫在身上的,可是众目睽睽可以在这么多人眼前断然不可以使用功。 几个胖胖的老奴才摁着她的头就往河里按。 不知道过了多久,快要没有意识的时候,忽然有人将自己一把拉了出来。 大王摇晃着自己的身体着急的说,「美人,美人,你可还好,千万不要吓本王。」 随后又冲着安美人大发雷霆,「你究竟要干一些什么,之前是在背地里悄悄欺负慎美人,如今倒是好了,也不背着人了,全然当我死了,这整个代国已经跟你姓安了。」 安美人委屈巴巴地说,「大王,那你可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他的弟弟差点害死了您呀大王,臣妾实在是不甘心。」 第六百八十七章 陷害 大王走到安美人身前,抬脚狠狠踹了她。 自从安美人入宫以后,那就一直是独秀一枝,在后宫里她获得的宠爱无人可以与之媲美。 因此在朝之中,安家人也是格外忠诚于太子。 按照这样子的情形下去,如若一旦反了赵国,那么安美人就是最有可能当皇后的一个人,安家自然就水涨船高,成了皇上的岳丈,赵国的丞相。 「竟然又把这件事推到了慎美人跟他的弟弟身上,是慎美人的弟弟跟着本王去京城的,可是他为了能让本王获救,给本王挡了一刀,现在还有太医在治,而你父亲呢,你敢说今日之事与他毫无半点关系吗。」 此话一出,简直是点醒了在场的各位。 慎美人自从入宫以来,就一直低眉顺眼,谨言慎行,她又何曾做过一丝一毫伤害别人的事情。 反倒是那安美人,依仗着皇上对她的宠爱和安家的势力,在后宫里边张扬跋扈,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甚至有意谋害代王的子嗣。 这一事大王自然是不知道的,全然都是因为安家买通了太医,才保住了安美人的荣华富贵。 这个时候可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扳到安美人。 一个侍女跪着出来了。 「大王,奴婢有一事实则是瞒不住了,奴婢的良心疼呀。」 大王生气的冲着他大喊,「有话快说。」 「大王,你可知陈良人是为何而死的吗,所有人都说她是坠水而亡,和奴婢是他的贴身宫女,又怎会不熟悉自己主子的性格,她是被人害死的呀。」 再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望向了一旁的安美人。 安美人怒喝一声,「好你个***的蹄子,竟敢将这等肮脏之水都泼在我的身上,在这后宫之中,我已获得了大王的恩宠,又为何多此一举去杀掉她呢。」 那个侍女好像决意要与她对质一样。 「安美人自然是娘家权利一手遮天,我等都望尘莫及,只不过,你也不要忘了,纸终究包不住火。」 安美人还想要再说一些什么,就被大王给制止。 「大王,在离开京城之前,陈良人已经有了身孕,太医所言,此子真有可能是一个皇子,可是,临走之前,良人喝了一碗粥,半夜的时候就小产了,在那天晚上,我看到爱美人的贴身宫女曾经来过我们宫里。」 安美人的侍女也忙着喊冤。 「大王英明神断,奴才从未去过良人那里,在离开的前一晚上一直都在帮着美人收拾东西。」 侍女又从自己的布袋里拿出一个金簪子。 安美人一看就傻眼了。 这只簪子,是太后娘娘送给她的。 在一年之前,不知道为何自己就将这簪子给丢了。 因为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东西,所以万万不敢惊动了旁人,就将这一件事情压了下来。 没想到,是被有心之人偷去陷害自己了。 安美人哭着说,「大王,臣妾已经跟随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臣妾是什么样的人吗,我的性子是有一点小任性,可在大事上从来不敢害人的呀。」 皇上看着他冷笑了一声说,「你害的人很少吗,还是你安家在朝堂之上,害的人少了。」 不过一会儿,安大人就被五花大绑的抓到这边来了。 「我念你在我朝做官这么长时间,给你一个说出真相的机会,究竟为何要害本王,你同谁串通好了。」 安大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请大王务必要相信我,此事真不是我所做的,老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 敢谋害大王呀,是有人故意陷害我。」 可惜大王对安大人早已心有不满了。 即便此刻他很是怀疑,也要发泄了心中这口恶气。 「安大人一向在朝之中一手遮天,就连本王的主你也要做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知道本王好端端的回来,你也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吧。」 同安大人关系好的那几个幕僚全都跪在地上,替安大人求情。 「我们这些人虽然做不成多大的事情,可断然不会背叛自己的君主,此等违背了孔孟圣贤之道。」 大王声嘶力竭的冲他们喊,「都给我闭嘴,是你们非要逼着我来攻打赵国的,而现在,一个个都当成缩头乌龟了,本王要你们有何用,来人呐,把安贼给我拉下去斩了。」 安大人挣脱拉着自己的那些侍卫说,「大王,在攻打赵国一事之上,我不敢说我毫无私心,可也那必然不会影响大王的天下,大王今日将矛头对准我,一定会后悔的。」 大王这头恶狠狠的看着他说,「哦,后悔,自从重用你之后我已经很后悔了。」 安大人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了,他只得求大王不要伤害他的妻儿子女。 「大王,如果你答应此事不伤及无辜,不连累我的妻儿子女,我愿意将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找出来,究竟适合人陷害你。」 「大王,自从慎美人出现在你身边以后,这个宫里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正常了,为何代国操练兵马的事情会让赵国知道。那可是我们在猪圈里操烈的兵马呀,如果这个人真的是我的话,那我又为何不把兵防图也一起给了他,这样一来,岂不是立了大功。」 大王一下子悔悟过来,从这一方面来说的话,倒真的是自己太过于盲目了。 如若自己朝廷中的大官真的是赵国的细作的,那为何到现在赵国都没有一丝动静。 早日出兵围城,岂不是一个更节兵力的办法吗。 可大王还是不相信他。 「就算这件事情真的不是你做的,那你敢保证今日自杀的事情真的与你没有一点关系吗,之前你的女儿在宫中最为受宠,所以你仍然可以得到国丈人的身份,可现在你的女儿不受宠,所以你就要另谋他就,弃了我这个大王吗。」 安大人此刻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解释苍白又无力,曾经只觉得大王是懂自己的,就算自己逼迫他,那他也一定会看,在自己辅佐他攻打赵国的面子上宽恕自己。 第六百八十八章 外戚干政 而现在发现他之前的所有判断全然错了。 一个帝王的尊严不是可以任人踩踏的,之所以他会忍辱负重,那是因为反击力度大到不可以想象。 代王挑了挑眉,看了他一说,「可是今日在进城之前,我身边的都是你的护卫队。」 安大人张了张口却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话来撇清自己的嫌疑。 「一看就是有人故意要陷害我,大王,跟在你身边这么长时间,难道你就看不到我安家人对你的忠心耿耿吗。」 大王的手仅仅拽着桌角,声音闷闷的说,「你可曾听说过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安大人,你今日在三军面前如此逼着本王,可是要反叛。」 安大人一脸悲痛欲绝的看着大王,「大王,我安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老臣能有什么坏心思,我们夫妇两个人这一辈子只有这么一个爱女人,不曾有一个男子出生,就算我想要反叛,又有何用。」 说完这些话,他就把自己的乌纱帽摘下来,满头白发苍苍,也是上了年纪的人。 纵使很多官员看了这样的场面都泪目,可此刻的大王并没有什么心情来管他一个大臣。 今日促使他没有做好任何准备来攻打赵国的原因有许多,除了皇上那一方面的怀疑,本国朝廷的压力也是极大的。 至于这种压力,从后宫到前场朝,都是由安家一手主持。 如若今日不铲除了这个心腹大患,那么以后就剩攻打赵国,成功登上了皇位,难不成整个朝廷还要听他安家的话。 自古以来,就没有外戚干政一说。 把女儿送入自己的后宫,然后再生一个龙子来威胁本王,你们岂知,本王就是如此好糊弄的。 「安卿,你可知古有汉朝外戚王莽专权夺政,他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安大人猛然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就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然大王决心不留他,那又何必牵连自己的家人呢。 他将自己的乌纱帽摘到一旁,放在地上,随后给大王磕了一个头。 「大王,你为君我为臣,你若要我为了国家殡葬,我自然是无话可说,可你也要听我一句临终之言呀,你身边的那个慎美人和他的弟弟,他们二人的身份绝不简单。」 说完这话,他给自己的家人求了情之后,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拔了佩剑自刎了。 大王也被他这样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不曾想这个安大人竟然如此有骨气,如果他在向自己表一表忠心,求一下情,自己可能会放他告老还乡。 很快,血腥味就扑鼻而来。 安美人来不及阻拦,看到自己的父亲就这么活生生的死在他的面前,一下子就被吓得呆住了。 过了几分钟后,整个山谷里传来了她凄厉的哭喊声。 从今往后,代国里又少了一员大臣。 大王虽然是有点可惜,可作为一个君王来说,保住自己的江山社稷,比任何事都重要。 此事也算是杀鸡吓猴了,正好警醒了其他的大臣,莫要觉得自己对朝廷有几分贡献,就想要爬到大王的头上来。 作为一个大王,手上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可以提拔他们,给他们任何想要的。 自然可以将他们从金字塔的最顶端一把抓一下来摔的粉身碎骨。 安美人泪眼模糊的看着大王。 「大王,后宫里的一切事情都是臣妾一人所为,为何要如此待我的父亲,他对大王可真是一片赤诚之心,为什么大王偏偏要为了女干嫌之人夺了他的生命。」 大王看了她一眼,心中还是隐隐约约的有一些疼痛之感。 这半年以来,自从赵国把佳人子送过来以后,自己在整个后宫里独宠慎美人,忘却了爱美人。 今日一想,曾经还真是冷落了她,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子对自己也是真心实意的。 在窝门之乱的时候,如若不是安美人,恐怕自己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那一日,他不顾自己的父亲和下人们的劝阻,非要前往战场来将自己找回去。 此女子从小在家人面前金尊玉贵,万分受宠。 除了自己父亲,没有人可以看得住她。 在一个夜晚里,安美人骗过了安府的侍从,故意跳窗出来寻她。 谁能想象得到,凭一个女子夜里不停的行走了几十里的路,终于在天亮之前到达了战场。 把最重要的情报传递给自己,在太子殿下的人到来的前一刻,他们早已离开了这战场。 因而,太子殿下抓不到他反叛的证据。 其实,安大人起初是把女儿许配给魏国的,就算那个人不是皇子的身份,最起码也是大将军府中。 再加上安家的地位显赫,安美人一嫁过去,必然是正妻的地位,就算没有现在这样的身份,可也最起码一辈子都是衣食无忧,安然享乐。 可现在,他违背了父亲的意愿,嫁给了自己,安大人无可奈何,再加上自己是皇子的身份,安家人只好同意了这门亲事。.c 起初,在后宫自己还对他抱有感激之心,更况且这个女子眉清目秀,那长相十分可人,依然能霸占自己的心房。 后来,好像他留给自己的印象全都是蛮不讲理,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小鸟依人。 大王在那一刹那间也有了一些后悔。 说实话,安家人从一开始对自己就是掏心掏肺的。 他们本无意争夺皇权,可自从自己有这样的野心之后,再加上安美人回家游说他的父亲,安家人才开始助力自己多的皇权,攻打赵国。 如若有人做错了,那从一开始也是自己的错。 而今,所有事情都没有回头路了,自己又发现根本没有攻打赵国的实力,所以就将这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了安家人的身上。 连带着安美人也受到了他的冷落,可是,作为一个大王,就算他做错了,也不容许别人质疑他,谩骂他。 大王看着阿美人这个样子皱了眉头。 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安美人对本王有救命之恩。」 第六百八十九章 伤了将士们的心 此话还没有说完,手下人基本已经是心领神会了。 帝王之人,虽是无情,可心里面或多或少都有一丝感恩吧。 安家人之前为大王所付出了多少,这天下的所有人都能看得见,而今他反手就要杀掉曾经帮助了自己的人,也算是做了一件错事。 如今,非要对安美人也痛下杀手,岂不是伤了将士们的心。 慎美人从一旁走了过来,她看到大王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水边。 「大王,今日是我弟弟的错,他本来就有责任保护大王,可谁曾想却让大王陷入了危难之地。」 大王转头看了他一眼,苦笑着。 「美人,你说今日这事是不是正做错了,你岂知,他们安家人咄咄逼人,就差逼着本王把皇位让给他们了,可曾经他们为了我的皇位也付出了很多,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像之前那样子,本王并不想杀他们呀,我的母亲现在已经被打入了冷宫,妹妹处境危险,他们是我的亲人,我不想这么做的呀。」 慎美人将大王搂在了自己的怀中。 「大王,虽然你是一个皇子,你的身份尊贵,从小锦衣玉食,可这也是你最无奈的地方,那就是父子反目,兄弟相杀。」 随后,她又贴着大王的耳边说。 「安美人虽然脾气是有一点小孩子气,可是她的心是很好的,从未在后宫伤害过谁,对大王更是忠心耿耿,如果说大王对安家人可能有一丝忌惮,可是,安美人她是无辜的。」 此话,这是劝着大王去看一看安美人。 大王抬头看了慎美人一眼,很想把自己心中说不出来的事情都倾诉出来,可是作为一个大王,万分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地方。 他刚站身,慎美人就站在他的身后说,「大王,你也是一个刚及弱冠的男子,何须将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臣妾随时都在您的身后。」 没有回头,但是这几句话让大王的心里暖烘烘的。 大王走了以后,那个人就慢悠悠的过来了,可以看得出来,他确实是受伤了,走这几步路很是吃力。 慎美人转头偷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你不是已经受伤了吗,不好好休息出来干什么。」 面前的那个人冷笑了一声,「你如今倒是同这个大王心心相惜了,可也不要忘了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这是最后的期限,不然你我都得死。」 慎美人转头冷冷的盯着他。 随后便自嘲了一声,「你也是有父母兄弟的人,为何要这般做事,他们父女二人做错什么,大王又做错了什么,为何非要对他们赶尽杀绝,逼着他们反叛。」 面前之人有了一刹那的无辜。 「你为何要对我这般说话,自己进去问太子殿下罢了,想来你这也是爱屋及乌了,因为爱上了大王,所以连他的嫔妃都开始心疼了,真是好一个贤良的美人呀,不过,在心疼别人的时候,也要多心疼一下你的家人。」 看着此人离开的背影,慎美人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 闻着唇齿之接的血腥味,他眼睛里面的恨意已经都快积成山了。 真想就此将他推入河中一了百了,可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们还在赵国,要是他死了,太子殿下是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的。 大王刚走到安美人的帐篷之间,就听到了里面摔东西的声音。 安美人歇斯底里的冲着那些侍女们大喊。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不要管我,大王有意要杀死我爹爹,为何还要留着我,我们安家人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大王的事。」 听了这话,大王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 眼看 着这些话越骂越过分了,大王就加快了步伐,朝她的住处走了进去。 安大人曾经在朝中树敌颇多,而爱美人在后宫之内也不算是全然友好。 如果此刻她还有这么张扬跋扈的话,等到自己一旦开始攻打赵国无暇顾及美人,有的是人在意她背后下手。 现在安家败落,唯有安美人贤良淑德,谨言慎行才是保全她的唯一方法。 不用安美人是否无辜,可到目前为止,他还是一个罪臣之女,在别人眼里,自己留着她,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没有安家的照拂,她在这个后宫之中也过得大不如从前。 看到大王来到了自己的房里,安美人一下子就停止了动作。 她泪水淋淋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最想要嫁的人,脚步虚浮的走到大王的面前,随后抬起手摸着他的脸颊。 过了几秒钟之后,狠狠的扇了皇帝一个巴掌。 周围的侍卫看到如此情景,一下子就冲进了账内,将安美人打倒在地。.c 大王虽然惊讶,但也害怕此事传出去。 大声呵斥,「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今日之事,切记不可外传,否则斩立决。」 安美人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受得了士兵的打压。 她趴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这一天,犹如五雷轰顶一样,大石头压在她的胸口。 大王想要将阿安美人扶起来,可是安美人一把就挣脱了他。 「美人,你为何要如此逼着本王,事到如今,你还学不会如何好好体谅体谅本王吗。」 安美人冷笑了一声,抬头问他,「大王,你若是想让我像你养的一只狗一样低眉顺眼摇尾巴,这些我自然是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向你想要的那样善良贤淑,从今往后我都会,只是我想求你放了安家的其他人,我父亲是被人陷害的,我的弟弟妹妹都是无辜的。」 大王看着他点了点头,「我可以答应你,只要安家的人安守本分,我自然会让他们一世无忧。」 安美人拿自己的衣袖胡乱的擦了擦眼泪,然后又一次跪倒在大王面前说,「大王,我最近这些日子身体不适,还请大王特许我回代国养病。」 大王很意外她竟然跟自己说了这些话,如此的通情达理,可不像是曾经的安美人了。 大王点了点头答应到,「好,我派人讲你送回去。」 第六百九十章 机会 大王此刻对于她内心中愧疚满满,临走之前转头又看了安美人一眼。 发现安美人静静的跪倒在地上,眼神一直望向窗外也不知道竟在看一些什么。 安家的几万大军都归属了大王,而安家剩余的其他人都将跟随着安美人一起回代国。 这个场景,真是像极了皇上登基之前。 共患难却不能同甘乐,此乱,倒是让一些人高兴坏了。 安大人在朝廷中的敌人很多,现在,当然没有准备安大人就这么离开了人间。 各个大臣也都是来假惺惺的以表挂念,那日安大人被大王逼着自杀的时候,也没有见过有几个人站出来替他说话。 从经历了这件事情以后,安美人仿佛在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许多。 曾经那个爱护保护自己的人没有了,而自己的父母这一辈子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女儿,今日,自己就要抬灵回代国,安家的其他直系自然也在朝廷之中待不下去了。 就都一个一个称病离开了。 或许是害怕安美人他们牵连其他人吧,走的极为慌乱。 到了路途中,只有自己和母亲二人了。 中途,马车停在半路中休憩。 安美人看着自己父亲的遗骸,终于忍受不住地嚎啕大哭。 曾经的父亲,在朝廷之上也算是一员重臣,家中来看望父亲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而如今,他竟然走的如此凄惨,冷清又孤寂,热闹了一辈子的人,终于还是这么离开了。 安美人使劲拽着自己的胸口,然后将头往墙上撞。 母亲看到他这个样子,急忙过来抱着安美人哭。 「我的儿啊,你如此对待自己,可曾有半分想过为母的感受呀,你的父亲还看着你,你怎可如此轻易重伤自己。」 安美人听了这些话之后,又跪在地上给自己的父亲磕头。 「父亲,是女儿的错,女儿最该万死,你当时不让我嫁给这昏君,是我没有听你的话,如今才是安家妻离子散,四下奔波的。」 母亲听了这些话,脸色大变,她急忙捂住自己女儿的嘴。 「女儿啊,万不可胡说八道,如若一旦被别人听到了,这可是要杀头的,我们安家现在不比从前,虽然大王对于我们格外开恩,才让我们回到代国,可往后你一定要记住什么事情都要谨言慎行。」 安美人冷笑的一声说,「母亲,如今我将父亲和母亲害成这样子,难不成我还要对他假意相逢吗。」 谁也不曾想到,仅仅就在一天之间,安大人就被大王给逼的自刎了。 而安家那些人,一看到安大人遭受了大王如此的对待,生怕连累到了自己及其家人。 就连安大人送一送都如此勉为其难,往日里,他们伯伯,舅舅的乱叫,如今,倒是树倒猢狲散了。 母亲叹了一口气,「我的儿呀,又何必在意这些,老话说的好,墙倒众人推,此事也并非全然怪你,你父亲这些日子的确以来有些太过猖狂,他可是一个九五之尊,怎能任由别人拿捏他。」 这一是,赵新率先进入了宫里。 赵忠晟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般,一下子就扑到了前去,「父亲,我在这里等候了这些时日,你总算是来了,你可是不知道,现如今这赵忠儒如何的畅狂。」 赵新本来就一路上风尘仆仆,他一进门连杯水都没来得及喝,不听到了,自己的小儿子在这里大加抱怨。 于是皱着眉头呵斥,「闭嘴,你堂堂一个藩国二王子,现在这样子像什么话,有话就不会好好说了吗。」 赵忠晟被自己父亲如此迅戒,心里 倒是有些小小的委屈了。 如今,这个太子殿下在宫里一手遮天,就算入朝为官了几十年的宰相大官人,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如今,他为了支持赵忠儒而故意撇开自己,自己又在这赵国之中手脚伸展不开,能保护自己的性命已然不错了,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进入房中之后,赵新冷冷问,「他人呢。」 正好赵忠儒也得知了自己的父亲今日进京了,将来都是要见面的,今日一见也好。 他一进来给赵新行了礼之后,就自顾自的坐在了案前,并不看对面赵新的脸色如何。 赵新愤怒的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看不到我来了吗,还是说如今以夺得了王世子的位置,全然不用再装下去了。」 看着自己的父亲在那里如此训斥赵忠儒,赵忠晟的心里倒是有了一丝好受。.. 「父亲这是什么话,知道您进了宫,我这不是即刻就来这里拜见您了吗,又何来的装,难不成父亲之前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赵新当即就拿起了自己的鞭子,就算现在他的身后有太子殿下做主,那也不可在自己面前如此猖狂。 现在当了王世子就这个样子,那以后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 赵忠儒本来就比赵新身材高大,他一张手便握住了赵鑫的鞭子。 「父王,你可要想清楚了,这里可不是我们国家,这里是太子殿下的赵国,你敢在赵国的皇宫里大打出手,可是对太子殿下的蔑视。」 赵新一下子无言,那他这是在拿太子殿下来压着自己了。 赵新将鞭子甩在了一旁的桌子上,随后就恶狠狠地看着他,「你现在倒是长了,我说话都敢顶撞了,迟早有一天我会将你身上这身狗皮给扒下来的,否则,这藩国还当真是你做主了。」 赵忠儒淡淡的一笑,「父王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你何曾知道我也是你的儿子呀,可现如今不同的,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如若不然,最后伤害的也是自己。」 说完这些话他就擅自离开了。 赵忠儒自从被太子殿下派去岭南走了一圈,他也算是长了见识。 能独自一个人承担许多事情,曾经,只是一味的装作自己胆小怕事,从无任何经验去治理国家。 当时要感谢太子殿下了,他在试探自己的同时也给了自己去管理国家的机会。 第六百九十一章 事得圆满 赵新气呼呼的坐在案前。 这种落差真是太大了,这么长时间以来,赵忠儒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不敢正眼抬头瞧的。 如今,倒是在他们背后不停的做手脚。 要是不给他一些教训,恐怕他都忘了自己是谁了。 说到这里,赵新才想起自己此行来这里的目的。 今年的朝贡大会必然不会像往年一样那么顺利。 如今的赵国可是一块肥肉,而且对周边国家有着巨大的威慑力。 如若一旦错失了这个机会的话,那好几个国家就很难再聚在一起了。 趁此机会,拉帮结派,敲定了反叛赵国的大事,从今往后也算是了却了一个心结。 「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赵忠晟得意的说,「父亲,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我早已办完了,已经证据确凿了,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的。」 赵新眯精细细的想着。 「那太子殿下又是什么反应?」 赵忠晟慢慢的说,「倒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反应,就是那日他带人来这里大肆搜查了一番,颇有一种当即就砍头的样子,也确实是把其中一些信件给搜查走了,想来他也是知道的,此事你就放心吧,此事全在我的掌握之中,至于那个赵忠儒,很快他就不是我们的对手了。」 赵新现在担心的可不是赵忠儒,他在担心太子殿下究竟会不会相信这一件事。 太子殿下并不像表面上那般轻信于人。 他有自己的判断,而且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如若一旦事情脱离他的控制的话,那一定会急得跳脚的。 「我问你,太子殿下得知了此事以后是什么反应。」 赵忠晟本来已经信心满满了,他自然不在意太子殿下究竟是什么反应了。 这些日子一来,赵忠儒已经骑到了自己的头上。 只要一有机会能够将他拉下来,那就必然不会错失这个良机。 「父你多虑了,不就是一个赵忠儒吗,我们随便是一个小计谋,就可以让太子殿下对他怀疑,更何况,他不过就是一个藩国的王世子,在太子殿下这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赵新听了自己小儿子这一番不负责任的话之后很生气。 「快给我住口,你个庶子,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八字还没有一撇,为何要这般自信,你可知,这天下的事情都是没有绝对的,如若全然在你的掌握之中,那为何赵忠儒会是现在这般情景呢。」 赵忠晟一下子被父亲骂的没有了脾气。 他嘟嘟囔囔的说,「父亲你可就偏心了,在您离开赵国的这么长时间之内,他赵忠儒可都是忙着去讨好太子殿下了,如若不是,我在这里给您盯着,我怕他早已掀了我们的老底。」 赵新早已被他气的头冒青烟了。 「你真是一个不成气候的东西,你可知现在你这宫里是否安全,你可知什么叫隔墙有耳,我们有什么老底抓在他的手里,这样岂不是在长他人的威势。」 赵忠晟从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做事情也是极为冷静的。 可是最近这一段时间,实在是被赵忠儒给逼的没有了脾气。 停了一会儿,赵新自顾自的说,「希望事情赶快成了吧,要不然这夜长梦多,真不是个等的时候。」 赵忠儒转头又来到了太子殿下这边。 他看了看自己身后跟的那人,随后就冷笑了声。 明明现在自己已经是藩国的王世子了,这些人还是如此瞧不起自己。 他们认为,只要赵新没死,那么事情就一定 有转机。 这个王位自然而然就不会落在自己的头上了。 他冷笑一声,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就离开了。 「太子殿下,我父亲他已经进宫了,想着应该明日来你这里请安吧。」 太子殿下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倒是委屈你了,还要跟他们父子二人在那里打擂台。」 赵忠儒搓了搓自己的手,然后笑的一脸憨厚老实。 「太子殿下,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呀,与我而言,太子殿下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有你在的话,恐怕我现在都是那个没人看得起的大王子。」 赵晋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曾经你们父子三人来到我面前,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这个决心和毅力,来到我身边做事也好,百姓现在很认可你,至少比不得那些贪污受贿之人,我还以为我要应付你们父子三人呢。」 听了这些话,赵忠儒笑了笑,「太子殿下真是折煞我了,虽然是如此,但是我来到这赵国之中,也是抱着一些希望来的,不曾想,这就是我的翻身之日了。」. 福康在一旁插话道,「说的是呀,太子殿下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救一些人,我只以为我是这个人,不曾想大家都是,哈哈哈哈哈。」 说完这些话,别人还没有任何反应,他自己竟然都先笑起来了。 赵晋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他。 「现如今你倒是越来越会打趣旁人了,只是不知道,我们的福康大总管现在是不需要旁人伺候。」 他们几个人在人少的时候就像在军营之中一样,根本没有什么主仆观念。 赵晋看了看眼前的沙盘,叹了一口气。 「现如今的局势很不乐观,我们只知道大国即将要进,可不知他究竟还语什么国家为伍,现在京城的战斗力并不是很足,岭南之地的大军不敢轻易调动,否则会暴露了自己的军事实况。」 赵忠儒略微沉思了一下说,「回太子殿下,我倒是觉得,现如今赵国国富兵强,没有人敢随意对赵国下手,而那代国的国王,也不过是被皇帝给吓怕了,或许大家都在等着一个时机吧,隔岸观火,最是不一样了。」 赵晋听了此话点了点头。 「我倒是同你所想是一样的,现在赵国并不同往常一样,他们并不清楚赵国的实力究竟如何,想来也是不敢贸然行事的,只是凡事都有一个万一,究竟该如何做,才能事德圆满呢。」 第六百九十二章 兵防图 福康看着眼前的兵防图,很是诧异。 「太子殿下,如今魏国势必不会参与此种战争的,如若没有我赵国的话,他们早就被韩国给灭了,如今还在休养生息之中,民生民利未能恢复,军队战斗力也未能恢复,自然是不会参与了,只是这韩国,倒是两面三刀,一点实话都不说。」 赵晋冷笑了一声,「我怕的不是他的两面三刀,而是那贸然的进攻。」 如若一旦韩国的几十万军队来,魏国想来还是跟以前一样,如果没有全然的把握,他们既不会出兵帮助韩国,也不会出兵帮助赵国。 甚至在赵国有危险的时刻,说不定还会踩上一脚,从中获得一些好处。 而韩国的几十万大军一旦来犯,那么岭南之地的军队必然会调动的。 如此一来,就打乱了赵晋的计划。 那岭南之地的大军是万万不可以随意调动的。 赵国一直以来就有一个统一他国的大梦。 若说是以前的话,当时没有人肯这么相信了。 但是现在,赵国的实力远远超过于其他人了。 更何况这只是表面上的,内部的情况外人压根就不知道。 而这些所有的倚仗,都来源于自己在岭南之地所留的那几十万大军。 岭南之地的大军,再加上京城的大军,对战周围这些任何一个强国都不成问题。 但是,如果过早的暴露了军队问题的话,那么对未来的统一也是一个极大的影响。 他的梦并不只是让赵国一个国家国富兵强,而是让这天底下的百姓都能有好日子过。 自己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历史反反复复周而复始,自然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了。 而自己所来到的这个朝代,在历史上是虚无的。 可是也知道,过了自己的这个时代,将会经历一场大乱,而这一场大乱,足以能够达到让华夏文明毁灭的灾难。 但是历史表明,华夏文明从未有过中断的时候,即便在一定时间之内被淹没了,但是,野火烧不尽,大国文明又岂是如此可以中断的。 在历史的长河中,自己仅仅是沧海一粟,就算自己如今统一了天下,能够让天下这白金过上好日子,可是一旦自己离开了这个时代,就会马上大乱。 早些年间,因为感兴趣的问题,曾经也做过占卜。 如今倒是派上了大的用场,这个时代已经气数将尽,自己现在不管做什么,都只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但是,就算是这样,为了证明自己从来没有来错过,也要好好的替百姓博一番天地。 最起码,在自己统治的这几年之中,与民休养生息之际,减少税收负担。 让人们的家中都存量,让人们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即便到时候战争来临了,最起码也不会饿死。 曾经在现代,并没有经历过战争。 所以,也不知道,人民在逼里饿死的状态下,究竟是多么难过的一种境遇。 自从回到了这里,一切又回到了过去,饿死已经成为家常便饭了。 「福康,这几日一定要加重情报的探究,一定不能小看了这件事,方之,一步错,步步错,我们这一局上的都是老百姓,万不可拿他们的性命去做赌注。」 福康正色道,「太子殿下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吧,我一定不辱太子殿下的使命。」 赵晋又不放心的问,「王世子,你可知到你的父王和王弟,究竟有没有参与这件事情。」 赵忠儒一开始是信心满满的,他知道,赵新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如果 没有万全的准备,他都不会贸然去做。 可是现在又不敢相信了,毕竟,自己已经坐上了王世子的位置。 那就从一定程度上表明,自己已经投靠了太子殿下。 虽然,明面上并未撕破脸,可实际上已经站在对立的部分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太子殿下,我现在倒是不能给你准确的答案了,不过你就心吧,今日回去,我密切关注他们二人,如若一旦有什么新情况的话,我一定如实相报。」 赵晋点了点头。 看着这个空无一人的东宫,他倒是有了一丝片刻的释放。 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倒是都像小儿科一样,如今,真正的重头戏才开始了。 两国之间的战争,靠的不仅仅是排兵布阵和勇气,还有情报传输,更有人心之间的距离感。 自己也曾熟读过史书,得民心者得天下。 他现在手下的大将确实是不少,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用在自己的手中。 现在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他不能一个一个都试探了过去。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魏武看着这门口来来往往的,倒是颇有一些新奇。 「也真是奇怪了,如今我魏国便是这般万国来朝的景象,这才过了多少年呀,怎么就轮到赵国头上了。」 旁边的那个手下叹了一口气说,「正所谓风水轮流转,如今我们为国可不是这最大的国家了,真当好好要操练兵马。」 魏武听到他这样子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立刻转头过去踹了他两脚。 「你这厮,为何老是这样说话,我魏国可曾亏待你半分了,到是你,侍候我伺候不好也就算了,每天还要这样子说话,如若在如此的话,你就滚回魏国去吧。」 这个样子,倒是有一些怨气了。 侍卫本来还很不高兴的,但是转头一想,这魏武将军就算不想来赵国,可还不是来了吗。 就算他想娶的女子近在眼前,可还不是娶不成了吗。 想到这里,他一口白花花的大牙齿就在那儿咧着笑了。 魏武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想来是在这赵皇宫里住傻了,被人骂的竟然都能笑出声来。 魏武看着他这个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倒是那个太子殿下究竟在搞什么鬼。 如果不是他出面安抚自己,自己早就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说不定现在已经跟玉容拜堂成亲了,此人真是误了自己的大事。 第六百九十三章 挖酒 魏武本来不关心外界的一切纷纷扰扰,这样一来也好,赵晋不是让自己给他时间能够多宽限几日吗。 给他就好了,只不过,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看在他是玉容的皇兄份上,自己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都如此退让了,还不能喝他几瘫好酒吗。 关键是这赵晋也实在太小气了吧,他好歹日后是这个赵国的皇上,数不尽的金银珠宝,数不尽的后宫美女。 就哪一点不比这几坛酒好呀,关键是他一看到自己就皱起眉头,像是看到山野之中的盗贼一样。 真是拿他无可奈何,为了避免尽量不同他遇见,魏武只挑着他不在的时候去东风里挖酒。 这一日下午,听着赵晋又被皇帝给叫走商谈国家大事去了。 想来这几日,这坛酒也喝光了,就趁这个时候去找他要一些吧。 说时迟,那时快,魏武像原野中奔腾的猎狮一样,没过多长时间就来到了东宫。 他探头探脑的走进去,身旁的那两个侍卫一看到他头都大。 「原来是魏武将军呀,太子殿下被皇上叫走,商议朝政大事去了,如果您要来拜访太子殿下的,不如明日再来吧。」 魏武一听这话立即就不乐意了。 「你这小门童也真是的,难道你不欢迎我吗,整个赵国都欢迎我,就连你们皇帝……你们的太子殿下,他都欢迎我,为何你们就不欢迎我,难不成是看不起我这个将军吗?」 那几个小侍卫第一刻就跪在地上谢罪。 「魏武将军,实在是对不住呀,小人真的不是不想欢迎你,实则你每次一来就从东宫带走了东,这个太子殿下要是问起我来的话,我实在是没法子回答。」 魏武贼眉鼠眼的给他想法子。 「你这小童就不尽了,这个太子殿下怎么会是你说的这样小气呢,你就放心吧,如果哪一天他真的来问罪你,你就让他来找我,我知道,太子殿下的这些酒都是给我准备的。」 说完这些话,他就一溜烟儿的跑到的东宫里去。 门口之处还有一个坛子,那坛子看起来像是装花种子,实际上装着铲子。 不用多说,这些自然就魏武的杰作了。 他来到这里挖酒,就连铲子都不愿意多拿一个用的还是太子殿下宫里的。 他四下用眼睛看了看,突然,眼睛一紧,一下子就相中了一片地方。 他立刻拿着铲子从那个地方挖,果不然,就看到了酒的盖子。 他将这坛酒拿了出来,随后,又把翻出来的那些新土给埋了进去,要是不仔细看的话,还真的看不出来。 做完了这些事之后,他又把这个铲子扔进了那个罐子里。中文網 随后就拿着这坛酒逃之夭夭了。 走过第一道宫门以后,他正打算从往常来的那一条路回去。 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了太子殿下回来的身影。 心里不由的咒骂一声,今日为何回来的这样早,皇上为何不给他派一些事情忙着他。 再仔细一看,太子殿下正在跟一旁的福康说话。 他还没有看到自己,这样一来,那就更好了。 他将酒坛子一裹,一溜烟地朝另一个门跑了。 赵晋一抬头,就我看到了魏武走的极快。 他还有以为魏武有事来找自己,于是在他的身后叫他。 没想到,短短隔了这么长的距离,魏武愣是装作听不到的样子,走的飞快。 赵晋这才一下子反应的过来。 若是往常一样的,就算自己不回来 ,他也一定要等到自己回来为止。 今日如此偷偷摸摸的样子,可不是做了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 赵晋在心中大叫一声不好,随后就赶忙回到了自己的宫里。 他还带有一些希望向一旁的侍卫求证,「魏武将军来这里干什么呢。」 那个侍卫满头冒汗,今日自己难不成撞上什么鬼怪之物了。 为何这些事情偏偏都撞在了自己的头上,太子殿下和魏武将军都要来恐吓自己。 他笑的比哭还难看,「太子殿下,这是真的不怪我呀,你们一个是太子殿下,一个是魏武将军,我不过就是一个守大门的,怎么能阻止得了呀。」 一听这话,赵晋心里面就发起了愁。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自己的那些酒,岂不是就要遭殃了。 他没有继续听侍卫鬼哭狼嚎下去,二是快步走进了院子,正想着该拿什么挖开这片地,那个侍卫就从墙角的一个坛子里面掏出一个铲子。 这个铲子上面还连带着一些新土,闻起来是泥土的香味扑鼻,可这心里真是百味杂陈。 侍卫看着太子殿下忙碌的身影,实在是觉得这场景惨不忍睹。 他在心里悄悄的嘀咕,这个威武将军连你一个太子殿下都不怕,他哪天心情不好了就来这东宫里缠着你。 可是自己就不样了,万万不敢得罪这个小太爷 。 赵晋四下打量着这片土地,突然他的眼睛看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样子。 于是就顺着魏武刚刚挖过的那一处位置,又开始挖了下去,果不其然,哪还有那坛酒的影子,除了一片松土之外,再无其他。 赵晋叹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过是一坛酒而已,等他回了魏国,就没有人来这里烦我了。」 站在一旁的那个侍卫看着面前的这个样子,很不忍心把实际情况告诉他。 但要是现在不说的,估计这太子殿下的别院里边儿没有一台好酒了。 「太子殿下,您不如在挖挖其他地方,看看还能不能不能找到酒了。」 听了他如此说话,赵晋都没有心思再问下去了。 他立刻拿起了铲子就开始挖,果然,里边全都成了一个个坑。 好在,这个魏武只是顺着这一边开始挖,赵晋立刻就让人把另一边的酒重新找了一个地方藏起来了。 可是他还是有一点不甘心,难道就让这个魏武如此来占自己的便宜吗。 想来,这大冬天的,是条蛇都冬眠了。 但是,这韩国什么都与别人不同,一条一条蛇盘聚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时谁在施蛊呢。 第六百九十四章 沾沾自喜 赵晋两手背后一脸得意的对着一旁的福康说,「福康啊,从前我是最不愿使用那些肮脏手段的,拿毒蛇吓人可不是我一贯的作风,可是,若是有人一直打我这些酒的主意,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福康听了这话一脸兴奋的样子。 「小的明白,太子殿下乃是谦谦君子,自然不会使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可是我不一样呀,一定会将这太子别院看得的滴水不漏。」 几个侍卫听到福康这样子说话,马上就皱起了眉头,作为下人们,他们素来知道福康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一直觉得他在那里闷闷不乐的,也不说话,是一个好欺负的人,结果到了后面才知道他会一个一个还回去的。 那还仅仅是他背着太子殿下那么做的,如今太子殿下应允他这种做法,福康一定不会手软的。 而这一边,魏武还在沾沾自喜,虽然心里觉得对太子殿下有一丝过意不去,毕竟这是他夫人在临走之前给他埋下的酒,或许是一解相思之情吧,不过自己对玉容的情感也相似,太子殿下不让自己好过,那他们二人谁都别想好过。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舒服多了。 身旁的侍卫看着他一脸诧异的说将军,这个月你已经喝了第十坛酒了,平均每三天喝一台,难道太子殿下的别院真的埋了这么多酒吗。」 魏武看了他一眼,幸灾乐祸的说,「可不是嘛,这赵国平里出去都要显摆自己地大物博,什么好东西都有。他们既然如此自信,那本将军又何不曾多喝一些。」 这可真是冤枉赵国的皇帝们了,他们一般而言有了金银珠宝都是私藏在一起的,说出这话的都是一些平民百姓们,倒是不知道这些话什么时候传进了魏武的耳朵里。 魏武一边喝酒一边赏着外面的景色,还真别说,如若不是自己挂念着自己的国家,一辈子待在这里喝酒赏景,也是一个好的人生。 一旁的侍卫看到他这一副享受的样子不甘心的说,「将军,大人已经给我们写了第三份书信了,他让我们现在立刻就回卫魏国去,有要事相商,可小的看着您这个样子也不像是要回去。我们究竟该怎么办。」 魏武看着窗外的景色,冷笑了一声,「说为国如此这般招待我们,我们还回去干什么。」 侍卫在魏武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很了解他的性格的,此人在大事上可以算是一丝不苟了,而如今却对大人的信息闻所未闻,难不成有什么自己的计划吗。 可如今这个局势大不如从前,如果赵国一旦发生什么变动,现在他们几个人回魏国还来得及,最起码不会惹火上身。 威武,知道他的心里面在想什么,所以笑了笑说,「你就放心吧,从小跟在我的身边,还不了解我吗?我要待在这里自然有我的原因。至于父亲,他又没来过赵国他怎么知道赵国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我们现在走了的话,才是惹祸上身了。」 侍卫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但很快就摇了摇头。 这魏武将军该不会是为了玉容公主故意留在赵国里的,想要鱼和熊掌兼得。 于是就在一旁好意提醒,「将军,小的可要提醒您,您来赵国只是为了打探情报,在一定程度下决定我们魏国到底该如何出手,而不是来这里谈情说爱的。」 魏武本来喝着眼前的美酒喜不自胜,一听到侍卫这煞风景的话,顿时就火冒三丈。 他知道自己来这里最初的目的是干什么的,可是男女之情又岂是能为人力所控制的,可一旦被别人发现了这个小心死了,那就说明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目前必须要速战速决,否则很可能会引火上身。 一开始的时候发生了那些事,虽然皇上已经警告下人们不要胡说八道了,可是纸终究包不 住火,整个皇宫里边几乎上所有人都传遍了。 「我父亲可否问过你这些事情,你可曾说了什么。」 侍卫连忙朝着他摆手示意,「将军你就放心吧,我什么都没有同大人说,可是没有任何缘故我们一直耽搁着,这大人早晚会察觉的,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做。将军你应该趁早做打算,不要等到无路可走的时候。」 魏武点了点头,是啊,来这里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到现在都没有回到魏国去,迟早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的。 而且赵晋也从未给过自己肯定的回答,一开始他极力劝自己放弃玉容,然后又给了自己承诺,只是他这个承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兑现。 现在这宫里一面看起来风平浪静着实则他感觉到有一股暗流涌动。z.br> 把控制这一切的中心就在太子殿下的东宫,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悄悄打了宫里人的所有行为,发现都没有什么异常,由此可以推断出的是,皇上那里是并不知道这一件事情。 如果赵国出现了什么大事情是皇上不知道的话,那也就只能是兄弟相争了,他在心里面一个一个过着赵国皇室的那些皇子们。 其实赵行之是最有可能的一个人了,其实在整个皇宫之中,他们兄弟二人的脾性是最为相似的,不动声色的就能把人杀于水火之中。 那么这样问题就来了,他们两个人在皇宫里面互相下手,难道皇上不会知道吗,更何况赵行之这个人素来谨慎小心,如果说想要陷害赵晋的话,那自然可以通过皇上的手,这样一来是最有保障的。 毕竟这天底下的人都知道,皇上还是更喜欢赵行之这个皇子的。 猛然一个人影从自己的脑海之中飘过,对,没有错,这个人就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代王,听闻他们兄弟二人在窝门之乱中早已分崩离析。 只不过因为那个时候代王得到了高人相助,还没有被太子殿下抓住把柄就逃走了,也就是这样一来,为了远离这些是是非非他自愿请皇帝赐一个封国,去代国做国君。 第六百九十五章 谋生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他们之间虽然是兄弟,是亲人,但也更是这皇室的子孙。 身为龙子龙孙,情意向来是寡淡而不堪的,原来这天下究竟是权力更得人心,所谓的兄弟亲情也不过是在皇上面前做的一场戏罢了,一旦到了争夺皇位的时候,那么谁也不会让着谁。 他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幸亏自己不是皇室的成员,可自己的家族又何尝不是这个样子吗,哥哥为了能继承父亲的官位,特意给父亲献上一计,让他来这赵国当座上宾。 虽然目前的情况早在预料之中,还未到了最后那一刻,赵国和魏国全然不会撕破脸,兵戎相见的。 可父亲为的是权利,为的是魏国的天下,而哥哥却为的是父亲手里的那一丝传承,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一点什么事情,那痛苦的终究是自己跟自己的母亲。 突然院子里面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魏武近日的心情本来就不佳。 他一听那些令自己烦躁的声音,立刻就皱起了眉头怒喝,「这外面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赵国的王皇宫里面还有没有一点规矩。」 手下的人看到这样的情景,立刻就眼疾手快的出去了,他们几个人替位魏军也解不了什么忧愁,只能干这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了。 这个时候魏武已经喝的微微有些醉了,太子殿下公里的这个酒虽然喝起来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后劲儿可大,几碗酒下肚,简直已经昏昏欲睡了。 手下刚才一出了门,就看到两个小宫女在一旁吵嘴。 这宫里的男子一见了漂亮的小侍女,也是说不住的心动。 「姑娘姑娘,我们将军今日里心情不太好你们还是离开这里吧,不然等他出来了一会儿可是要受责罚的。」 那两个姑娘还是吵得不可开交,他们看到人过来了,于是一把将这个手下给扯了过来,准备让他给评评理,好好说道说道。 侍卫一想,今晚自己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而魏无还在那里苦闷的饮酒,不如就跟着他们去吧。 突然之间魏武觉得一下子有一点不对劲了,他的这种感觉完全不像是喝醉了酒的感觉。 于是想要撑着桌案站起来,不料手一软,又跌倒在榻上了。 他浑身燥热难堪,脑子里面又晕乎乎的,想要极力保持清醒,可一下又一下全然沉溺在无尽的深渊。 「串子,串子串子……」 口干舌燥,喉咙里面使不出一点点声音,这个时候有一个穿着薄纱的女子从门口走了进来,魏武抬起头来想要看清楚这个女子究竟长得什么样子,他头上豆大的汗滴颗颗咋落下来,无奈这一切都是有心无力。 没过多长时间,那个女子就走到了她的身边。 「将军,将军,你可还好,不如我扶你回房里休息吧。」 魏武一把就将这个女子推开了。 女子没有要想到他竟然如此粗暴,倒在地上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大胆,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来我这里。」 女子抹着眼泪说,「将军,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你为何如此狠心。」 魏武强打起精神来将她的脸掰正了,突然发现面前这个人不就是玉容吗。 不不不,这个女子虽然长得和玉容有几分神似,可是还是跟玉容有一点不一样的。 可是仔细又一看,这个女子穿着素净的纱衣,屋里的其他女子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这样子穿,他们喜欢的衣服都是一些华府锦裘,怎么会看得上这么素净的衣服。 没错,这个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玉容。 魏武狠狠锤了桌子一下,意图让 自己的精神能清醒几分。 阿连滚带爬的来到了玉容的身边,看着面前娇小的美人,心里面是何其的满足呀。 「玉容,我是真的没想到你会来这里找我,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我经常远远的在门口望你一眼,可是你从来都不正眼看我,我知道你现在恨透了我,可是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就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将你八台大轿迎娶到我家的。」z.br> 面前的女子本来在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一听这话手臂僵了僵,随后就一把甩开了他。 和静冷也看着趴在地上的魏武,眼神中的恨意,简直就要水漫金山了。 她很想冲上去去狠狠的给他两个巴掌,让他看清楚自己究竟是谁,因为还在皇贵妃的丧期之中,所以他们现在不能举行大婚。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二人也是父皇赐婚的。 如今他这般反应,岂不是要对着天下人的面打自己的脸吗。 在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生素纱衣裙,简直是嫌弃极了。 想到这里,她立刻转过身子想要离开。 就算现在自己的母亲被打入冷宫了,可是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赵国的公主,从小就是锦衣玉食,仆从如蚁,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如果母亲现在这个时候在自己身边的话,断然不会让他如此侮辱自己。 可是看着月中冷清的空气,一缕孤寂之感就油然而生。 哥哥说的对,现在母亲已经被打入冷宫了,父皇已经动了要杀他们的念头。 如果现在自己不找一条生路替母亲和自己考虑,那么往后一定没有好日子过,可就算自己要嫁给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最起码他的心里面也要自己,断然不允许还有另一个人活在他心里。 她垂下了肩膀,在地上站了片刻,又走到了魏武的身边。 「将军,你可是喝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在他的潜意识里面,眼前的这个人真是玉容,害怕她还在怪着自己,所以就跟着他乖乖的离开了。 魏武是一个行军之人,他的房中必然不会有太好的装饰。 和静把魏武扶到了他的榻上,看着他那没有意识的样子,心一横就开始解自己身上的纱裙。 她的指尖冰冰凉凉,手微微发抖,这一刻心凉要多于害怕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堂堂一个赵国的公主需要用这种方式来为自己谋生。 第六百九十六章 家风清白 夜晚更深露重,半晌无眠,和静虽然是性高气傲的赵国公主,却还是败给的现实。 这一日,大理寺少卿又算着日子来到了最红楼,兰儿已经翘手期待了。 旁边那个粉黛浓厚的女子说,「哎呦,兰儿啊,你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攀上了一个这么英俊如斯的男子,竟然敢背着姐姐们偷偷找乐子,真是该打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并不低,而且大厅里边已经坐满了达官贵人。 大家转头看着理寺少卿和兰儿一脸暧昧。 兰儿到很是享受这样子,从未有过一个男子给出他如此真诚的诺言,而不知为何,自己也从未有过那般相信他。 虽然自己帮他是有条件的,可这样的条件也终究抵不过感情。 说到底,她不过是一届女子罢了,如果一身到头,也找不到一个自己可以依靠的男人,那么就算红极一时,那又能怎么样呢。 别看着这醉红楼的女子们平日里在一起很是相亲相爱,可到底也就是患难与共罢了。 年龄终究是一道门槛,尤其是对于一个卖艺的人来说。 就算年轻的时候再多儿郎肯为你放下身段砸金子,可实打实的抓不住一些东西,还是一无所获。 自己的父亲在没有家庭败落之前,侧室取了一房又一房,全然不把母亲放在眼里。 可曾知道,年轻的时候为了他能够考中科举,出人头地,不惜将外祖父留给他的几十亩田种全都卖了,可如今只换的了个郁郁不得终身。 这些年,这些年她早已经看透了。 在这个世上只有相信自己才是最真的,男人本来就是无情的,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拼尽全力,说好听的话,做好看的事,一旦没有需要了那就是一文不值。 妈妈也告诉过自己,不要做那些令自己后悔的事情,自己想要的,本来就是拖了这贱籍,往后过好自己的余生。 可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就深陷其中了。 在大理寺少卿没有来的那些时日里,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就算有以前的客人想要来见自己,也都婉拒了。 兰儿并没有想那多,听到有人打趣他们两个,一下子就羞红的脸。 可是当她转头看到一旁的大理寺少卿的眼神时,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是啊,本来就是一场交易而已,又何必这么自作多情。 他答应要给自己赎身,又没有承诺一定会把自己娶进家门的。 如此这般,自己倒是像极了曾经的母亲,她狠狠的掐着自己手臂上的肉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在做这场交易之上,大理寺少卿就是她的东家,自然是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往后的日子,给自己留一步退路就行了,这世界的真情才是最难求,全然不可相信了才好。 兰儿笑了笑,对着旁边的那些人说,「哎呦,今儿个你们倒是拿我开玩笑了,公子是这京城里的,他的脸皮还不比我的厚,不准再说下去了。」 旁边的女子笑了笑,「这才什么跟什么呀这就不让我们说了,各位官员们,你们可看一看,这兰儿最近倒是长了心眼儿,可不就是该打吗。」 兰儿察觉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大理寺少卿已经有一丝不烦了,随后就特意打发了他们。 自己一人带着大理寺少卿就从楼上走过来。 当走到一个古朴包厢的时候,兰儿凑进大理寺少卿身边,「大人,你看,这就是苏娘的屋子,平日里她的屋子都是有两个侍女来看管的,我都没有看过里边到底有什么。若是大人真的想进他的屋子的话,不妨趁着哪一天她出去会客的时候大人在来。」 听了他这些轻巧的话语,大理 寺少卿皱起了眉头。 兰儿时刻都关注着他的情绪,知道是自己言语有失偏颇了。 「大人也别怪我,我来这最红楼已经整整八年了,以前家里的规矩早就都忘了,有时候说话确实是不大中听,不过,也不像那样不堪入耳。」 听了他这样说自己,大理寺少卿演一下子有点不好意思了。 自己的确是不喜欢她的说话方式,在自己一贯的印象里边,女子都应该向自己的母亲那般温婉贤惠才好。 女子一贯以来就是相夫教子的,如今抛头露面不说,还当着男子的面,如此打趣,当真是风尘女子的做派了。 于是他笑了笑说,「兰儿姑娘秦棋书画样样精通,自然是丝毫不缺少教养的,只不过这风尘气息确实有一点浓厚而已罢了,不过这也确实怪不得你。」 兰儿本来没什么感受,但是一听到他这样说,立刻就生气了。 她加快了步伐,几步就走进了自己的屋子里。中文網 大理寺少卿看着他这奇怪的样子,很是不理解。 「你在这风尘场所中难免学到了一些下作的习惯,我今日同你讲这些,也不过是为了你好而已,如果往后为你赎了身,自然不可以这样。」 兰儿也是个直脾气的,虽然在自己的心里大理寺少卿是第一个她如此看重的男子。 可也万分由不得他来如此挤兑自己。 「大人,你我不过是江湖过客罢了,逢场作戏的事情见多了,难不成你还要来这里教我做事吗,如果大人今日来这里就是因为这件事,那就可以离开了,我兰儿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像你说的那么不堪。」 大理寺少卿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确实很看不起这些出生风尘的女子,总觉得他们为了银子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而自己的家教向来都是刚正不阿的,父亲,母亲从不允许自己来这醉红楼,他们说,家风严谨最要了。 所以,在这些日子里,虽然他表面上同兰儿一直相谈融洽,可打心里还是看不起他的。 总认为如此一个女子,实则是配不上自己,自己就算不娶一个宰相之女,最起码也要是家世清白的人家,根本没有想过要让他进自己的家门。 之所以那天说了那些话,也只不过是完成任务罢了。 第六百九十七章 贵妾 他今日自己来了这里本来就心烦意乱,他是一个大理寺少卿,如果一旦被人认出来,有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要上奏参自己一本,自己来了这醉红楼,到时候可就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可偏偏这兰儿跟谁都是很熟络的样子,不是硬生生的将自己引入这是非之地嘛。 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所以才脱口而出这些看不起人的话。 兰儿一拍桌子,怒目圆睁。 「我就说为何大人从一开始就来找的我,难不成就是看着我傻,如今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如此说,那往后一旦成了事情,还不就此将我踹了罢了。」 大理寺少卿听了他说的这些话,一时之间羞愧的低下了头。 太子殿下交代给自己的任务早晚都要完成的,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其他的,只能低三下气的给兰儿道歉。 「兰儿姑娘,我全然不是这个意思,也从来没有嫌弃过你的这个出身,曾经你也应该是个官宦之女,这不过被逼无奈罢了,我只是心疼你,为何变成了如今这样。」 兰儿冷笑了一声说,「那公子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大理寺少卿知道,现在唯有说出一个能令她心服口服的理由,否则以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中文網 他凛然正气的坐在案前徐徐道来。 「你可知我喜欢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他没有必要出身显贵,性格品行,亦如梅花一般坚韧,兰花一般高贵就好,即便出生在泥土之中,也应当有高于天地的志气。」 兰儿看着他的眼睛怔怔地说,「那公子觉得我又是什么样子的人,只是以一个一看到男人就摇尾乞怜,没有脸面的女人吗。」 大理寺少卿摇了摇头,「不,你为何要这样说自己,正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这样一个人,所以今日看到你如此这般轻佻才气极了。」 说到这里,兰儿好似又有一点明白了。 这个男人虽然没有明确告诉自己可以将她纳为府里的妾室,可以全然不允许自己如此自轻自贱。 那是不是可以说明,他已经将自己当成他的人了。 大理寺少卿看着兰儿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 于是就又摆出大道理来对她说,「我知道,在醉红楼里的这段时间你过的暗无天日,你本来就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即便过得不好,可至少也不会出来卖艺为生,让你接受眼前的一切,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说着说着,兰儿就转过身子去擦了擦眼泪。 此刻在她心里,大理寺少卿的形象早已同往日不一样了。 如今只有他能够真正的了解自己,如果不是被逼奈,谁又愿意出来供人取乐呢。 更何况自己曾经出身高贵,当初被卖到了这最红楼里,也是寻死觅活了的。 只可惜自己的父亲母亲被贬为庶人,只能靠着她的那些月前过活,只能将一切苦都埋在自己心。 这么多年过来,一切都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自己,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 「公子,你自然是最理解我的人了,可如若我脱离了这个风尘气息,你可否会迎我进门。」 兰儿满心期待的看着他,大理寺少卿来这里本来就是逢场作戏的,此刻听了这个要求,倒是有一点不忍心了。 「我还尚未娶妻,更何况家风严谨,家父家母断然不允许我迎娶娼妓入门,恕我无能为力了。」 兰儿听了这个话,了无兴趣的低下了头。 他是愿意给自己赎身,可却不愿意答应自己,给自己一个容身之地。 如今这世道根本没有什么好坏之分,即便能够走得出这醉红楼,也不一定能活 着走出京城。 虽然她心里面还是有一丝期待的,可终究还是被现实打败了。 官宦之家向来都是如此的,自己的哥哥们又何尝不同娼妓有感情,最后还不是父亲不允许吗。 大理寺少卿看着他的这个样子,心里面很是不好受。 于是就脱口而出,「不过你放心,我既然将你赎身了,那就一定对你负责到底,等我娶过正妻之后,一定会给你一个侧室的名分。」 兰儿一点儿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真的有人愿意接受自己。 她忙笑着点了点头,立刻就给大理寺少卿跪下。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往后我一定不会在后宅之中兴风作浪,我会好好伺候主君主母,帮助公子在官场之中站稳脚跟,光宗耀祖。」 大理寺少卿本来就是一时起意,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既然已经做出了承诺,君子一言,可定千金,自然而然就不会出尔反尔了。 更何况如果自己就此在太子殿下的手下立了功的,那么自己的官位很快就比爹爹高了。 到时候,在整个家族里边,自己的爹爹和哥哥就都拿自己没办法。 他本来就打算去一个官宦之家的女子为妻,就算不能在事业上帮助自己,也最起码是以一个勤俭持家的女子。 至于兰儿,虽然她是娼妓出身,就按他刚刚所说的去做,如果不在后宅兴奋作浪,也完全可以给她一个容身之处。 更何况这兰儿本来就是江南之地的女子。 那他骨子里的柔美是北地女子无法比拟的,就是出生有点不太好的。 倒是做一个妾室,也别有一般风味。 他是这样想的,可兰儿就是把他当救命恩人一样看待。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为了自己的着落而东奔跑了。 在京城大官人的家中当一个妾室,也是说不出的风光。 更何况自己一开始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女,自然是知道礼仪了,只要多替家族着想,不连累夫君,时刻在想着法子给他出一些主意。 那自然就是一个贵妾了。 这般盘算自然是极好的,可眼下的事情却有一些棘手了。 这个苏娘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她的骨子里却是坚强不屈的。 这些日子,如果她不想见的客人是没有人可以逼迫的,这个正是兰儿最欣赏她的一点。 第六百九十八章 嫉妒苏娘 已经连续一周了,这些日子那些达官贵人们都已经把喉咙喊破了,可始终未能见得苏娘一面。 一旦做了这风尘女子世人皆知,想来她自己也知道,在自己最年轻气盛的时候,如果不多多攒钱的话,后面年龄大了,容颜衰老,就没有来钱的法子了。 可是他依然我行我素,就连醉红楼的妈妈都...... 《庶子之征》第六百九十八章 嫉妒苏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九十九章 密室 兰儿一下子就被吓住了,此刻她又羞又燥,简直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大理寺少卿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他的眼神一直在悄悄观望着对面苏娘的那间屋。 果然,有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走了进去。 据他所知,苏娘的闺房是从不准任何人进去的,听闻,就算是皇子,王爷...... 《庶子之征》第六百九十九章 密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章 烛火独明 「说,何平派你来这里究竟要干什么?」 那个手下看着这锋利的刀刃,就在自己的眼前晃,早已经顶不住了。 哆哆嗦嗦的说,「求大人饶了我,求大人饶了我,我只不过是一个拿钱办事的,何公子只让我来这里杀了他,其他的什么也没跟我说呀。」 大理寺少卿站在一旁想了想,觉得今日这件事务必要柄奏太子殿下。 趁着月黑风高,他就将二人绑到一起,带回了东宫。 赵晋一看到眼前这两个人,他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而大理寺少卿并不了解其中的实情,以为是有人故意耍的手段,隐瞒了太子殿下。 于是跪在地上抱拳说,「回太子殿下,不知道这王家究竟使了什么了不起的手段,竟然敢在您的刀下抢人,这不,有人想杀他灭口了。」 赵静在两个人面前走来走去,一副很焦灼的样子。 随后就狠狠的踢了一脚王公子。 「你如今这般当真是跟我过不去了,难不成想要我真的杀了你吗。」 王公子身体缩成一团,尽可能的往后靠,退不了的时候,他就在地上猛然磕头。 「太子殿下,饶命呀,我已经出了城了,都是他们将我抓回来的,此事并不怪我,我全然不知。」 赵晋斜睨了一眼那个人,随后冷冷的问,「我给你一次生的机会,你现在告诉我究竟为何要杀他。」 那个人看到都来的太子殿下这里了,即便不说也是个死,还不如什么都说出来,万一能得一些什么奖励呢。 「回太子殿下,小人倒是知道一些内情,只不过他也不会什么都告诉我。」 正停到这里,想要等着太子殿下接话。 没想到赵晋压根没理他。 于是自己又灰溜溜的说,「你们可知近来京城里来了一名名妓,她叫苏娘。现在我们公子和王公子都在争着抢这位苏娘,而这个女子来京城市寻仇的,并不是表面上卖艺。」 话都说到这里,赵晋他们也差不多明白了。 何平想要利用这个女子去重伤王家的人。 只是按照赵晋的了解,何家在朝堂之上向来中立,从不轻易得罪任何人,为何今日突然这般出手了。 这其中的事情倒是要好好搞清楚了,自然而然,王大人又被在深夜请入了东宫之中。 看着自己养了这么大的儿子,就这么被人五花大绑的捆在朝廷里。 他的脸上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表现。 只能恨恨的又踹了自己的儿子几脚。 「太子殿下恕罪,到时我没有看好自己的儿子,不曾想惹出今日这大乱,太子殿下放心,我一定不会轻易的饶了这庶子。快跟太子殿下说,你究竟知道一些什么。」 赵晋又岂能不知他这是在替自己的儿子打掩护。 想想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在何家人身上。 已经事到临头了,再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更何况,如果自己现在被蒙在鼓里的话,一旦在朝控之日,那天惹出什么大乱子,那可就不好收拾了。 赵晋笑了笑对王大人说,「大人不必着急,不过是些小孩子的把戏罢了,我这人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的,只是就害怕其中的利益关系并不是这么简单,请你随我一同到内殿来,我们好好商议一番。」 王大人本来是不想去的,他也知道如今这朝堂之上云波诡谲,实在是不能把一整个王家都卷到旋涡里去。 可如今看这样子是不可以的。 自己作为旧氏贵族的代表,即便是想要置身事外,和旁人为了利益还是会将他拉出来。 如若这一次不主动出击的话,自然就会处于下风了。 更何况如今在这宫里,太子殿下是最有希望以后当上皇帝的。 不过有一点需要担心的就是,太子殿下的出生并不好,就算到时候他想要继承这皇位,也必然要过得了这天下一关。 「太子殿下,跟我就没有必要这么客气了,你想要说什么直接说就好了。」 王大人凡客为主,无论凡事都要将主动权占据在自己的手中。 赵晋又怎么能不知道他的想法呢。 就算是如此,也得拉拢住他这一帮人。 「你王家跟何家究竟有什么渊源,为何在暗地里屡次身份互相陷害。」 王大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还请太子殿下不要见怪,老臣实在不知道此事究竟是为了什么,许是我那小儿子在外边儿惹事生非罢了。」 太子殿下略微有些不耐烦的对他说,「王大人,事情都到了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不准备同我说实话吗,你要你的王家,我要我的皇位,仅此而已,比如说我们双方都不能坦诚相待,那往后又该怎么合作下去呢。」 王大人皱着眉头想了想。 总而言之,肯定是不能独善其身的,既然非要在这权力的重心权衡利弊,那还不如赌一把。 「不瞒太子殿下,这何大人并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在朝中不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而他在暗地里早已归属了赵行之。」z.br> 赵晋点了点头,他终于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的清楚了。 「那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的话,王大人自然是倒向了我这一边了。」 王大人抱拳俯身,「臣为太子殿下马首是瞻,一定帮助太子殿下夺得这天下的皇位。」 太子殿下哈哈大笑,「好好啊,有了你的助阵,这皇位一定会早日到了我的手里的,如今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保证了,从今往后,你们王家,只要有我在的一天,绝不会倒下。」 他们二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该开始谋划往后的大事。 看这个样子,赵行之也要反了。 他倒是一个最能沉得住气的,都到现在了,也没有一点儿动静。 原来是有大的等着自己。 赵晋将这个下人留在了自己这里,而王公子自然就被其父给带回去了。 这几日他夜夜不能寐,时间终于是快到了,这天下终归要是自己的了。 门外大雪飘飞,门内烛火独明。 第七百零一章 上蹿下跳 既然苏娘想要报灭自己家族的仇,那自然就顺了她的心意。 这个侍卫一整夜没有回去,也不知道那何平究竟作何感想。 赵晋已然不会再留着这个人,既然他说的全部都是实话,在短短这么一点时间之内,为了能留住自己这条性命,就把主子给出卖了。 谁敢留他。 而大理寺少卿也不再查案了,赵晋当初让他查的本来就是这些事,却不曾想揪出如此大的一个幕后黑手。 兰儿翘手期盼,也没有盼到他的如意郎君。 赵忠儒急匆匆的走进来,手里还拿这几包信件。 「太子殿下,那赵忠晟竟然如此狠毒,想要用这种法子陷害我。」 赵晋一看他手里拿的东西,哈哈大笑。 「这些东西在你没回来之前我都已经看过了,他现在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这就所谓病急乱投医了,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要让别人相信。」 赵忠儒一看这个样子就立马放下心了。 也是,太子殿下怎么会是那种没脑子的人,突然看到几封信就给自己下定论,如果是这样的人,怎么配当赵国的一国之君,怎么配统治自己。 他皱着眉头说,「太子殿下,马上代国的军队就要来,更何况这一次我父亲也来了,如果此次不将他们处理掉的话,日后必将成大患。 赵晋倒也想过这样的事情,只不过这件事情关于他们父子三人,自己也不变插手。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又有什么不可成全的理由。 「此事本就是交由你来办的,我想你会将这件事情做的滴水不漏的。」 这话一说完,就相当于给了一个免死令牌,这一刻,赵忠儒终于不用再忍耐了。 他迈着大步子走出这东宫,已经这么多年了,自己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心情舒畅的时候。 赵忠晟看到自己之后并未说话,就从面前走了过去。 赵忠儒冷冷的撇了撇嘴,「好好看看今天这太阳吧,藩国你是回不去了。」 今日中午,赵忠儒备好的宴席,他们父子三人已经许久没在一起用餐了。 而今坐在一起,倒是有一些说不出的不自在。 他主动给父亲和弟弟满上了酒,在他们二人差异的目光下,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这个正是他所期待的时刻,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从他的人生里出现过一次。 「父王,你可知道,曾经的我是多么羡慕你对二弟好,我们一样都是您的儿子,为何就不能一碗水端平呢。」 赵新虽然已经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了。 可他们父子己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是长期保留下来的,又怎么能因为一时的愧疚而改了呢。 「这王世子之位已经是你的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如今还要是不满意的话,那就只能将我这把老骨头取而代之了。」 赵忠晟和着父亲的话说,「父亲说的正是,他早就有这样的心了,不过也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罢了,如今一来正好,站着太子殿下给自己撑腰,就忘了有几斤几两了。」z.br> 赵新连忙怒喝,「你给我闭嘴,不管到什么时候,你们终究是亲兄弟,不管谁登了王世子,都要想着对方。」 赵忠晟一下子感到很奇怪,以前父亲不是也看不起赵忠儒吗,为何这些日子每日里都这么说。 在这桌上,赵新很是警惕,他从未喝一口酒,也从未吃过一口菜。 就连赵忠儒举起的酒杯,他也未饮过一口。 没过多长时间,赵忠晟就脸色发白,腹痛难忍。 他以一种极其痛苦的姿态倒在了地上,顷刻之间血流满面,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赵新两只手紧紧的攥住自己的衣袖,他看着自己向来宠爱的小儿子就这么倒在自己的面前,牙都要咬碎了。 赵忠儒又拿起酒杯放在了父亲的手中。 「逆子,你今日是要杀了为父我吗?」 此时此刻,就连打感情牌他都不愿意了。 「父亲,你可知我从未有一日像别的孩子那样得到过父亲的宠爱,赵忠晟从来都是你的命根子,可我只希望你看我一眼,就一眼你都不能满足我。」 赵新看着他冷冷的说,「我若早知道你是这样一条毒蛇,必然不会一时怜悯留你到今日,从而酿成大祸,若是想要动手就赶快吧,我赵新这一辈子要分得风,要雨得雨,不曾想,最后却败在了你的手里。」 赵忠儒哈哈大笑。 「父亲,虽然你对我和我母亲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无情,可我是不会杀了你的,我要好好的孝敬你,让你在我面前颐养天年,让你看着我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上你的位置。」 作为一个男子来说,这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了。 赵新接过他的酒杯,一饮而尽。 不曾想,他倒是这般有志气了,不管自己哪个儿子当上了王世子,自己的位置永远不会改变。 不过也就是心里边的那一口气出不了了。 赵忠儒本来以为按照赵新往日的性格,会跪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却不曾想,他竟然是这个反应。 一时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转头就走。 赵新看着他的背影淡淡的说,「儒儿,不论如何,他都是你的弟弟,给他留一个颜面吧。」 赵忠儒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加快步伐离开了。 可是没有人能够看到,此刻他眼里早已充满了泪水。 如若不是被逼无奈,如若不是恨到了极致,他怎么又忍心下手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呢。 魏武这几日做贼已经得心应手了。 刚刚挖的一坛酒就这么没了,不过太子殿下这里有呀。 他就像来到了自己家一样,根本没有一丝不好意思。 以往很好,最起码是挑赵晋不在的时候来的。 可今日越发的放肆了,知道太子殿下在里屋坐在,他就自顾自的拿了铲子在外边挖。 照进看着他这样急迫的样子,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难怪太子妃老说这酒喝了会上瘾。 看魏武现在这个样子,倒是像一只偷了蛋的猴子,上蹿下跳。 第七百零二章 重感情 刚挖出一个坛子,他狡黠冲着里边儿的太子殿下笑了笑,随后就急忙离了。 太子殿下并不是往常一样摆着一张臭脸,反而是也友好的冲着他笑了笑。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是他也没有多想,就算往后有什么报应,可那也不是现在。 走在路上,突然发现这坛子跟以往的不一样。 他拿起坛子在自己的耳边使劲摇了一摇,果然还真的是,没有半分酒水的样子。 难不成他在里边放了个空坛子给自己下套,魏武漫不经心的将盖子拧开了。 结果里边有一条蛇,在那一瞬间就向他扑了出来。 如若不是自己躲地快,恐怕就成了他嘴里的食物了。 那蛇已经咬到了他的衣袖,魏武皱了皱眉头,丝毫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那蛇从自己的衣袖上给扒拉下来。 随后,又给扔回了坛子里。 脸色阴霾的说,「给太子殿下送回去吧,既然他这般小气,那我不喝也罢。」 赵晋听了这些话,倒是有一丝委屈了。 明明是他来这里偷自己的喝,为何反而倒打一耙。 这魏武的性子越发像小姑娘,想要什么得不到的话,就阴阳怪气的讽刺人。 太子殿下招了招手说,「罢了罢了,我知道他近几日也不是很高兴,那就给他带一个好消息,大婚之日在即,可定当好好准备。」 手下看着太子殿下也是一脸兴奋的样子,「太子殿下,您说的是真的吗。」 太子看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魏武听了这话以后,突然像被天上凭空掉下来的馅饼砸住了一样。 一时倒是有一些不敢相信了。 「你说那日的姑娘究竟是谁,为何我觉得她如此像玉容。」 手下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那日我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您一人,你非说那是屋子里有一个姑娘。」 魏武又使劲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我都感觉一定是错的,可明显那日就是有一个姑娘,要真是玉容就好了。」 手下已经打定主意,他这是在做梦。 于是调笑着他说,「魏武将军,如若这个姑娘在你和十七公主大婚之日出来呢。」 魏武倒是有一丝害怕了。 「你这小子在瞎说什么,就算是如此,我也不会让他换了我的大事的。」 和静一个人蜷缩在宫里,这天地间仿若没有人可以陪着她。 侍女心疼的看着他这个样子说,「公主,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你一大早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奴婢很是担心你。」 和静发丝凌乱,目光空洞,好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翠菊,我终于可以给自己和母亲一个好的归宿了,可是,我是一个公主,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为何要这样子对我。」 侍女只以为她是失心疯了,问也问不出来,说也不说。 到了下午的时候,赵新就亲自禀报了皇上,自己的小儿子突发疾病逝世。 如今这朝廷中各方的势力都决在一起,皇上自然是无暇顾忌一个藩国王子的死活了。 随意安慰了他几句,然后给了一些封赏就把赵新给打发走了。 从现在开始,整个藩国已经都掌握在赵忠儒的手里了。 自己算计了一辈子,兢兢业业,胆战心惊的一辈子,可不曾想,最后还是要毁在自己的儿子手里。 「你实话告诉我,为何这般急着除去你弟弟,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赵忠儒冷哼了 一声说,「父亲,难道你还在乎我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你大可直接告诉我,究竟想不想要把兵符交给我。」 赵新苦笑着。 「我说不给,你就一定会同意吗,这天下是我打的,我可以把它传到你手里,可是你要跟我保证,一定不能把他拱手送人。」 赵忠儒并不想在这里跟他过有过多的言语。 「父亲,这些道理懂得,我自然都懂,你只需要将兵符给我就好,你年纪已大,自可好好颐养天年了,二弟也要上路了。」 赵新颤颤微微的把兵符递给了他。 机关算尽一辈子,终究是画地成牢,圈住的自己。 他躺在榻上回忆自己的一生,本来也应该是安享晚年的,和为何会落得如此这下场。 年轻的时候,为何自己如此不待见这个儿子,他也终究是自己的骨肉呀。 可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了,当初的小雏鸟已经长成了老鹰,是会掀窝子的。 赵忠儒命人将赵忠晟送回自己的国家下葬。 于情于理,自己也是嫡长子,就算再不喜欢他,这礼数也要做足了。 赵忠晟死的这么不明不白,赵新也如此低调,外人一看就不简单。 而赵忠儒很早以来就已经表明态度,自己已经是太子殿下的人了。 现下局势很微妙,赵新失势,倒是让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赵晋得知此事已经成了。 他赞许的看了赵忠儒一眼说,「这件事情你做的好,王世子这个位置本就应该是你的,可孤也知道,你并非是这么无情无义之人,去送一送你二弟吧。」 赵忠儒冷笑了一声说,「难不成才太子殿下的心理,我就是这么没出息的一个人吗。」 赵晋微微一笑。 「你只不过是看重感情罢了,不要让自己后悔,去送一送他吧,至少是问心无愧了。」.五 听了这些话,赵忠儒再也忍不住了。 正好,送葬队伍也没有走远。 赵忠儒重新打开了关门,看着里边躺着的赵忠晟。 早已有人给他换了行装,此刻像是睡着了一般。 曾几时何,他们二人还是相亲相爱的兄弟,他会把自己喜欢吃的糕点却又吃不到的偷偷藏起来给自己带过来。 也会再抓了小泥鳅之后给自己送两条玩儿。 哦,正是从他们二人束发之日起,慢慢的就有了一些隔阂。 总说他是嫡长子,日后必定不会善待自己的弟弟。 就这样,谣言一步一步传开了,他们兄弟二人也再回不到过去了。 「二弟,因为我从前本不是这样的,若是你真的想要,又怎会不知道我是会让给你的。」 第七百零三章 替我好好活着 这一日夜里,御医来到了和静公主这边。 皇上皱着眉头坐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一个什么结果一样。 过了一会,一个太医立刻跪在皇上面前,伴着哭声说,「皇上,看着卖相,公主是有孕在身了。」 皇上猛然一拍桌子,生气的怒喝,「大胆,这个孩子究竟是何人的。」 和静公主跪在地上小声说,「是魏武将军的。」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公主竟然在赵国的宫中怀有身孕了,而且还无人知道。 「来人呐,给朕把那个魏武带过来。」 玉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如此消息,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她泪流满面,可是很不甘心啊。 即便已经没有那种奢望了,可为何还是这般心痛。 皇上看到她这个样子,就更加心烦意乱了。 「玉容,你可知你是一个公主,如此在下人们面前颠三倒四,可曾把礼数放在心上。」 玉容凄厉的笑了笑,随后跪在皇上面前磕了一个头,「父皇,今日那赵忠晟已经死了,我是如此这样一个不祥之人,自然不可留在宫里了,请父皇下召,就让我去道观吧。」 皇上本就心情烦躁,根本没空搭理她。 既然她都主动求自己了,那也只好皱着眉头说,「准了。」 玉容在那一刻释然的笑了。 从今往后,她便不会留在这宫里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正在玉容出宫门的那一刹那,魏武被拉了进来。 他们二人都看着对方,一个人的眼神很是火热,而另一个人冰冰冷冷的。 魏武看着她的样子急切的在一旁解释,「玉容,你要相信我,我根本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是他陷害我的。」 玉容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边不再说什么了。 她凌晨的时候就离开了,在这夜深人静,还没有人醒来的时候。 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只带了一把琴。 人各有命,只不过自己已经乏了,再也斗不下去了。 魏武被堵在那道宫门之内,明明知道玉容要离开了,更知道他是因为自己伤心而离去。 可如今,再也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去见她。 原来那一日真的有一个姑娘呀,可这个姑娘终究不是自己的十七公主。 大红的凤冠霞帔被拿到了公主府。 院子之内,红色的彩绸四下飘扬,一切都是喜气和睦的样子。 可在这样的日子里,没有一个人是真正高兴的。 和静摸着这一身大红,默默的留下了泪水。 最终,他这样一个争强好胜的人还是败给了现实,嫁给了一个并不满意自己的人。 可好在,自己和自己的母亲有退路了。 大红之日,新郎喝的醉醺醺。 赵晋一把就夺下了他的酒瓶子。 「你知不知道今日是你的大婚之日,非要弄出这一副样子,是要抗旨吗。」 魏武哈哈大笑,此刻他已经没有了顾忌。 「太子殿下,不,是皇上,他是这天下最厉害的人,竟然可以将两个毫不相爱的人绑在一起,可为何,为何我是那个人呀。」 赵晋但怕他这个样子传出去会惹怒了皇上。 就将他一把拽了起来,从一旁的水桶里捞出一盆水,从头淋到脚。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这一盆凉水下头,也真是够他喝一壶的了。 「现在清醒吗,这世上有许多的人都言不由衷,身不由己,难道他们 就不活了吗,你可知你身上担负的是什么,因为一个女人就这样要死要活的,我还真看不起你。」 魏武梗着脖子,眼神桀骜不驯的看着他。 「你不要以为你是太子殿下,我就不敢动你了,那你就是那个最没良心之人,你连你的妹妹都能利用,你可知她是一个弱女,为何要这般欺辱她。」 赵晋怒不可遏的说,「那你听清楚了,此时此刻去道馆,于他而言可是一个好的去处。」 魏武此刻已经没有思考能力了,他并不知道太子殿下说的这两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一个好去处,不用看着我成亲,也就不用伤心难过了。」 赵晋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代王即将要攻打赵国。」 魏武听了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立刻反映了过来。 难怪这和静公主如此着急,逼着自己同她成亲,原来是打折这个主意。 随后他拱了拱手说,「太子殿下,你就放心吧我是一定不会帮着他们出兵的。」 太子看到他这副一副样子,十分无奈。 「他也断然不会求着让你帮他兵,只不过是在给和静找一个好的归宿罢了,如今而言,和静已经怀有身孕,那个孩子的终究是你的。」 这一句话又立刻将他打回了现实。 是啊,如今自己已经有孩子了,这切斤重的担子又压了几斤。 不会了,他和玉容不会再回到从前。 「太子殿下,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事情,如今,我在一次然后我的忠心请求你,你一定要保护好玉容,这一生都让他安然无忧。」 赵晋点了点头。 「去吧,外边的宾客还在等着你。」 大军又往前推了几十里,在最合适攻打城门的一个位置停下来了。 今日午后,代王就要带领着众多使臣进京了。 临走之前,他最放不下的人也就是是慎美人了。 「美人,当日一见,却不曾想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但我真的是怀念当初那个时候。」 慎美人给他满了一杯酒。 「人们只说,人生若只初相见,我觉得确实是这样的,就如我和大王初遇见的那些日子,十分过的快活,谁知一转眼就来到了这里,不如我同大王进城去吧。」 大王笑着摇了摇头。 「胡说,京城里如此危险,我怎么会让你跟着我进去呢,你就在外边儿等着我就好了。」 慎美人担忧的说,「可是大王,我如何能安得下心,无论是生是死,我只想同你在一起罢了。」 大王含泪摸了摸她的脸。 「这错是我犯的,无论如何也让我自己一人去承担,你自可替我好好的活着。」 第七百零四章 进入倒计时 慎美人皱眉低头,掩面痛哭。 不过多时,代王一群人就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了。 从她身后走出来一个人亲昵的将手搭在慎美人的肩上说,「我知道你就会做这个选择的,但这件事情有个着落,我们拿着钱屯田买地,没有数不完的钱花。」 随后,看着慎美人的眼睛哭的红红的,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冷冷的说,「怎么,他都走了,你还要在这里装下去吗,还是你本来就不装。」 慎美人早已厌烦了身边的这个男人,她生气的推开了他。 「你安排我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好似男人也根本不在意她的心里到底装着谁。 一个劲儿的在那里得意洋洋。 「太子殿下早已答应了我,你若是个明白是的,现在就应该知道要讨好的人是我,而不是那个阶下囚,将兵防图给我。」 慎美人麻木着将那张兵防图给他。 「这是你要的东西,你现在可以放过我的家人了吗。」 男人打量着那张图笑了笑说,「你就放心吧我已命人将他们接出来了,今日午后,你就可以见到他们。」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慎美人的眼神恨的像要把他千刀万剐了一样。 算着时间,想来代王现在已经进宫了。 两军攻打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这样一来,自己的记忆划也能行得通了。 今日午后,自己的弟弟妹妹果然来这里找自己了。 慎美人无暇顾及这么多,她让侍卫套的车,将自己的家人悄悄送走了。 正好这个时候那个人也不在,想来也是去宫里和太子殿下邀功了。 侍卫看着他换了装扮,心里不由的好奇。 「美人,大王告诉过我们哪里都不让你去。」 慎美人压根就没搭理他,取了马冲开大营的门就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这宫里的手段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果然,在自己刚进京城的那一刻,代王的人就认出来了。 赵晋刚回来,有一个吓人着装的人就在他的院中等候。 「你既然能进得了宫里,想来定是有一些背景的,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那人家手中的兵防图给递了上来。 「太子殿下,你可是百步穿杨的大将,难道不会不认识这是什么吧。」 赵晋直起身子来,仔细看着这张图。 他惊讶的表情已经暴露此刻内心的想法。 那人笑了笑说,「太子殿下,其实先前一直你传递消息的那个人就是我,今日代王可算是回宫了,为了表明我的忠心耿耿,特意将此图带给您。」 赵晋一下子收敛了自己的神色,他就如往常那般冷淡,坐在自己的太子之位上。 「你说你是来孝敬我的,还是来问我要一些什么赏赐,既然有如此大的本事,为何不去找别人呢,我能给你的,他们同样可以给你。」 这个人口蜜腹剑在那里一刻不停的说着一些恭维的话。 「太子殿下自然是人中龙凤,想当年,您在那样的近况之下都能翻起身,从今往后,这个前途还不是大了去了,替太子殿下办事,是我的荣幸。」 赵晋此刻心中正烦闷,所有的事情都堆到了一起。 他现在可是没这个耐心去应付这一些不相干的人。 「你现在最好把你的要求说出来,趁着什么都没有发生,我还可以满足你,如果到时候应付不急的话,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此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知道太子殿下并没有同他说 笑。 于是就拱了拱手说,「太子殿下,我要的也不多,只有百亩良田,一些铺面,如若等太子殿下登上皇位之后,给我一个官做做就好了。」 赵晋摸着自己的下巴,点了点头。 「你既然都如此向着我了,那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提拔你呢,你说的这些条件我都答应。」 福康看着他的背影冷冷的说,「太子殿下,你说这张图是不是真的,这对于一个排兵布阵的人来说是多么重要,为何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赵晋冷笑了一声。 「这张图自然是真的,要不他也不敢就这样拿给我,只不过,他身后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就不一定了。」 福康成色了然,他自然是知道太子殿下说的什么意思了。 代王突然看到慎美人来找自己了,又是感动,又是生气。 想骂却骂不出口,红了眼睛。 「本王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吗,我有没有说过你不要来这里,你为何偏偏要同我对着干。」 慎美人一直以来都是温柔可人,却不曾想今日说话这样硬气。中文網 「大王果真是这样想的吗,我这一生从未依靠过任何人,也没有人真心待我,都已经说了,同生共死,可为何你要对我这般无情,你将我一个人留在这世界上,可曾想过日后我要怎么过。」 大王无奈之下,叹了一口气。 「美人啊,你要本王如何是好,这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实在是不想把你也拉进来。」 慎美人争辩道,「大王想来是从来没有信任过我的,为何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要我追着你问,就算你把我带入京城之中,那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拖你的后腿呢。」 一听这话,大王着急的说,「没有没有,本王只是想尽一个男人所能尽的责任保护你罢了,从未对你有过不信任。」 慎美人这才满意说,「既然是如此的话,我来都已经来了,再出去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就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可好。」 代王无奈的笑了笑,「你都这么说了,我敢说不好吗。」 从这一天开始,慎美人顶着代国王后的身份在代王身边伺候。 是啊,根本没有人认识他,自然就没有人知道他这个王后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 和这些天来,他早已将自己当做真正的王后了。 曾经,他要把自己最钟情的男人,同几个女人来分享他的宠爱,可是现在,他们二人像是亡命天涯的夫妻一般。 就算从现在开始,他们的人生进入了倒计时,想来也是值得的吧。 第七百零五章 宫宴 可大王不知道的是,慎美人心里面一直都有一个计划。 一旦回到了京城里,他必然是要回王宫里居住的。 那样一来也就能接得到太子殿下了,如果通过自己的说情讲和,说不定太子殿下可以放过自己的。 就算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手上没有任何的权利和财富,亡命天涯...... 《庶子之征》第七百零五章 宫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零六章 意外救人 苏娘一时之间也格外的慌张。 “那他究竟去了何处,难道反叛了吗。” 何平冲着他摆了摆手,“不会的,如果真的是这样子的话,他一定会来反咬我一口,这已经整整过了两天,想来大概率是被人给伤害了。” 谁会平白无故杀害一个不认识的路人呢,如果要出手的话,那也一定是王家的人。 可是自己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是特别小心的,他们怎么知道自己把王公子给绑了起来。 可就算知道是自己做的,为何不来找自己对证,又为何不在朝堂之上同皇上申冤。 他最怕的,也就是背后有另一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他们。 “苏娘,今日我就不能在这里陪着你,恐怕要出事儿了。” 没有说为什么,就直接离开了。 苏娘也是在那里着急的团团转,最后他就突然想出了一个法子。 这个时间点,王公子自然又来了。 不如从他这里打听一些情况,想来也是有用的。 刚说完话,就听到有人在砸自己的门。 “苏娘,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为何你连我一面都不肯见。” 听着声音,自然就是王公子的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立刻打开门,亲自把人给迎了进来。 王公子本来以为自己要碰壁的,没想到今日果然就梦想成真了。 他哈哈大笑,“原来真的是苏娘呀,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这么无情的,你只不过是在测试我对吧,我跟你说,我这个人可是很专情的,这不,每日来这里都是为你,已经整整两个月了。” 苏娘看着他的样子笑盈盈的说,“公子真是聪明伶俐,竟然能将我的心思都给猜透了,不过,就是不知道公子疼不疼我。” 那人大手一挥,豪气万丈的说,“有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苏娘笑着说,“倒是没有人欺负我,只不过有些事情我实在是不大明白,想来王公子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一定是知道的。” 他本来就喝醉了,一听到别人这样夸赞自己,更加飘的没有边了。 “你说,这个京城里边有什么事情还是我不知道的呀,只要你能高兴了,你让我说什么我都愿意。” 看着他这样醉醺醺的,想来也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话。 苏娘笑着问,“三公子,他的人在何处,些日子以来我都没有见过他。” 二公子很是不满意,“苏娘,你怎么能够这个样子,每日来这里惦记你的人是我,为何你嘴里老是提着他。” 苏娘看着他的这个样子很是无奈。 但也没有别的办法,想要从他这里问出一些情况,也还是不容易的。 “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本来就是想着你的,只不过,前些日子你这弟弟来我这里大闹一场,他说都是因为我勾引了你,所以才让你不专心在仕途之上的,想来也是你爹爹指使他这么做的,一时之间,我到时不敢同你多说话了。” 二公子皱着眉头听他说话。 好一会儿才反应的来,“原来你不见我的理由就是因为这个呀。” 他生气的说,“我这个三弟真的是太过分了,爹爹也是,怎么就这么宠着他呢。你不要害怕,今日我回家就将他收拾一顿,他还是敬重我这个哥哥的。” 终于问到了自己想问的。 苏娘急切的说,“你是说他在你家吗,为何他就在家里面了。” 二公子眯着眼睛说,“是啊,他就是在我们家里变样,要不然他要去哪,作为我爹的儿子,能一直在家里,这就是福气。” 素娘又旁敲侧击的问,“前些日子我不是听说他被太子殿下给当众处决了吗,为何现在还活着,是不是因为你们家的权利太过于旺盛了,就连太子殿下都不敢招惹你们家。” 这看似吹捧的话,要是把王公子给逗乐了。 “苏娘是我心里最聪明的女子了,自然是这样的,我爹爹在朝堂之上只手遮天,就算是皇上都要给我们王家一份面子,不要说他太子殿下,东宫想要坐得稳这个皇位,一定是需要我爹爹帮忙的。” 苏娘看他这个样子,想来也是醉极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都能说的出口。 日后跟着这张嘴也一定要受大委屈的,把自己全家人连累的不说,还要被杀头的。 “可是据我所知,太子殿下当众下的处决令,你爹爹是通过什么方法保住他的,既然能从太子殿下的手里把人抢走。” 二公子笑了笑说,“我爹爹,他自然是同意站在太子殿下这一边了,往后在朝堂之上,绝对不和太子殿下唱反调,至于我弟弟是怎么活过来的,本来就没有杀死过,养上几个月也就大好了。” “那他还敢在家里面晃悠,可知隔墙有耳,万一这个消息传出去了,一定会连累的太子殿下的。” 二公子挥了挥手。 “不不,不是这个样子,我爹爹已经把他送走,只不过不知道哪个人想要要他的性命,又突然被人救了,只能暂时留在家里了,能过一些时日避避这个风头,再送他离开吧。” 苏娘急切的问,“你可知道救他的人是谁,他又是怎么能从看守森严之人的手底下把人救走了。” 二公子摇了摇头。 “这些你就不能问了,这些日子连日以来我都在这里等你,又怎么会知道那些事情,更何况我爹爹向来不让我多管闲事,如果我随意莽撞出口相问的话,会挨家法的。” 看来他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苏娘点了点头。 随后又命人给他倒了一杯酒,一杯酒下肚了,二公子说完这些话之后,又喝了一大杯酒,彻底醉的不省人事了。 苏娘着急忙慌的命人将消息传递给何平。 而就在这个时候,何平来到了赵行之这里。 “二皇子,大事不好了,有人就走了,王公子,我不知道背后这人是否是同你相识的,如果是的话,那就出大事儿了。” 赵行之皱着眉头看着他。 新 第七百零七章 黑幕 “你说什么,是谁把他救走的,为何连这些事情都做不好,我还要你有什用。” 何平也很是委屈。 事情都是替他做的,一旦做不成就来这里骂自己。 更何况,自己在朝堂之上,一直以来就小心谨慎,从未得罪过任何人。 如今有人突然朝自己下手了,那肯定就是伤及无辜了。 他想要处理的人就是自己背后的赵行之。 “二皇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要知道,现在这个人,他的目的就是你,你可要多多保重。”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信鸽在窗边扑腾着翅膀。 何平一看,这就是自己养的鸽子。 他从各自腿上把那个信拿了下来,然后就递给了赵行之。 “二皇子,您看看,这就是背后的那个人。” 赵行之眯了眯自己的眼睛,这几日以来很是烦躁。 不知为何,所有事情都是朝着自己而来的。 可是,东宫那边的探子也说,太子殿下最近并没有任何动作呀。 那么背后这个人,为何要如此待自己。 他究竟手里掌握着什么东西。 这几天,皇上的身子也不大好,随时都有可能驾崩的危险。 还想着,如若这几日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的,说不定,到时候就可以篡改遗召呢。 而且,王公子现在就好端端的在王家了。 那就说明,王家知道背后的这个人是自己。 如若现在就此罢手的话,那么他们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主动出击,对于一个一品大臣来说,振兴自己的家族就是他们最大的事情。 而之前自己就拉拢过王大人,他也明确表示了,只要能让王家越来越兴盛,那么他就愿意支持自己。 现在,自己手里的兵马并没有太子殿下的多。 他只能靠着争分夺秒的时间来换得皇上的传位诏书。 不管怎么样,明日都是要在同王大人见一面的。 如若没有他们这些旧氏贵族在背后的支持,万万不可能成功的。 而太子殿下这两年以来一直在重用寒族,这就导致了,他们同贵族分崩离析。 这正好是给了自己一个机会,皇上向来跟这几个大臣走的比较近。 比如说他们能在皇上面前多多替自己美言几句,想来,按照皇上现在这个情况的话,也是会把位子传给自己的。 就算那个时候太子殿下有天大的能耐,他也一定不敢违反皇上的旨意吧。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子殿下手里有禁军的兵权。 若是想要当上皇帝,一定要把兵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样一来,就有了稳固江山的资本。 否则,就算区区一个边缘地区的小兵也敢反自己,更不要说是具有王室贵族血统的人了。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我自有定夺,不是说还有事情,找你的话,我自然会同你讲的。” 苏娘看着眼前王公子这个样子,心里很是嫌弃。 真的很想就此杀了他,可是现在自己不能动手,他们需要一个紧密的计划,需要一个适时的时间。 过了一会,自己的门就被敲响了。 那个侍卫看着苏娘只穿了薄纱来,脸一下子就红了。 “姑娘,我们公子可否在这里,现在他要回家了,如果再不回去的话,老爷就要亲自来找他,到那个时候,事情恐怕就不好办了。” 苏娘点了点头。 随后他又返回到王公子的身边。 轻轻的推了他几下说,“公子,公子,要起来了,你父亲让你回家。” 王公子这个时候正醉倒在温柔乡里,他怎么可能轻易的回去呢。 “告诉我父亲,我已经这么大的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今年科举的时候,必定会中举,就不要来这里管我了。” 那个侍卫在一旁左右为难,他还不了解自己的公子吗。 不就是因为今天有美人相伴,所以才会格外的中气十足。 如若按照以往的情况,就算再借给他两个胆子,也不敢不回自己父亲大人的召令。 “公子,你就莫要让小人在为难了,姥爷让你回去,他说这几日外面很是不安全,姥爷这也是为了你好呀,你如若再不回去的话,我就要吃板子了。” 这些话说完,王公子酒醒了大半。 这个时候他突然害怕了,如若父亲叫自己不回去的话,那势必是有好苦头要吃的。 可是现在美人在这里,如果就这么走了话,他会不会看不起自己。 真是左右为难,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苏娘看着他这个样子,于是提议说,“王公子,你早些来是答应了我的,说要将我娶进门,不知道你这话还算不算数。” 王公子一口咬定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我答应了你就一定要算数的,这辈子,我从未见到过让我如此心动的女子,如果不能把你娶进家门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苏娘眼里的金光闪了闪。 “那不如这样子吧,现在你就将我带回府中,养在你的府里可好。” 听了这话,王公子一下子就为难了。 他虽然是要将他娶进的,可是也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吧。 这也不是时间的问题,主要是自己的父亲不同意呀。 如果真的等到自己中了科举,那这样父亲也就不管自己了,到时候愿意娶几方妾室就娶几方,可是现在,自己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苏娘冷哼的一声说,“看你这样子也是没这个胆了,那就算了吧,我一人也是可以过得很好的,请王公子忘了我吧,这么一来拉拉扯扯的,对你我二人都不好。” 王公子狠了狠心咬着牙说,“你这说的是什么,你既然都愿意同我进府了,我自然是要带你回去的。” 苏娘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走在路上,王公子小心翼翼的安抚他。 “苏娘,我知道你是一个忠贞不屈的女子,可是现在局势是不一样的,你也要体谅体我,这家中的情况实则是有一点特殊,我还有一个正房妻子,他这人很是不好说话,可心地确实很善良的,到时候你一定要尊重她。” 新 第七百零八章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赵行之抬起头畅然望着天空,这一天终究还是要来了。 一直以来,他都在暗中悄悄蛰伏着。 皇子们来来往往,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伤的伤,如今也只剩下他们几个人了。 起初的计划正是代王和太子殿下两军厮杀,一旦攻入京城,那太子殿下手里的军队势必会出城迎敌。 ...... 《庶子之征》第七百零八章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零九章 真相 苏娘一脸兴奋的样子,他根本就没有把王公子说的话放在心里。 早知如此的简单,那不如一开始就这个样子。 一旦跟着他进了王府,那就是自己开始报仇的日子。 看着苏娘没有说,王公子又安顿他说,“苏娘,不过你也不要如此害怕,不论到什么时候,我...... 《庶子之征》第七百零九章 真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一十章 开战 城门之外,秦同已经领了禁军在东门外把守。 而宇文斌则藏在了皇上的宫殿之中。 这一晚上,到处都悄无声息,而到处都血流成河。 赵行之已经杀红了眼,他所带领的禁军一路直进,堪堪的打进了宫门内。 秦同看着赵行之进了自己的圈套,哈哈大笑。 ...... 《庶子之征》第七百一十章 开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一十一章 庶子之征 代王悲怆的笑了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呀,她竟然要用这种方式来让我好好活着,那我又岂能伤了她的心。” 临走的时候他又转头说,“太子殿下,恐怕赵行之那边已经有动静了。” 这日一大早,百姓们就围在王府周围。 ...... 《庶子之征》第七百一十一章 庶子之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