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何不为》 第一章 少年初长成 第一节 名曰:“何不如。” 武阳城是青璃国不太富庶的小城池,仅有南北十里,东西十里,是个规规矩矩的方形城,人口也不太多。 但地方小丝毫不妨碍它臭名远扬,凡武阳城出去的人们大都被嫌弃居多。 恰恰出去游历归来的负箧曳屣之徒,与自诩读了几年外城书的那些个斯文败类们,对带坏小孩子们往往贡献颇丰,一般百姓倒也心肠不错,当真是一粒鼠屎倒众人胃口。 庆兴五年,武阳城街市一烧饼店旁两小娃正玩耍,玩着玩着两人都饿了,于是乎就眼睛直勾勾地趴在了烧饼铺子前。 “大爷,来个烧饼吧,你看这芝麻香喷喷,猪油滚滚,俗话说得好,花钱买衣不如花钱饱肚皮,来,大爷,你要几个?” 酒香不怕巷子深,但会吆喝无疑还是能锦上添花的,一会买烧饼的人便排成了不短的一队。 两个小娃娃看买烧饼的都吃的不亦乐乎,于是看得更加津津有味了,看到动情处,其中一个小娃还不忘抹一把鼻涕在身上擦擦,那鼻涕口水混合的佳酿,立马醉得旁边一位少妇人连连趔趄避开。 “狗蛋,你快点跑旁边玩去,来,这个烧饼给你,你跟何不如一人一半,赶紧回家吃饭去,下次还在我铺子趴着,我非让你老爹打你。” 于是乎片刻后,两个小娃便像是土豪劣绅似的,边大咧咧地在街上走着,边嚼欢愉地嚼起牛皮一样的烧饼来。 而那副小流氓的样子,他俩的爹要是看见了,非得把他俩揍死不可。 “狗呆,侬说你列最近发菜了是不?(狗蛋,你说你爹最近发财了是不?)”何不如边嚼烧饼便问狗蛋。 “难爹阔列害了,他这次跑床挣了好多钱。(俺爹可厉害了,他这次跑船挣了好多钱)”狗蛋同样吃着东西含糊不清的说道。 “那你说我俩是不是好兄弟?” “不是,你快滚,我不认识你。” “我只是想跟你借五钱买糖葫芦,你家这么有钱哪里少这五钱,我又不是不还。” 狗蛋撇撇嘴,”你上次借我的三钱还没还呢,不借。” “那你的上次的功课谁帮你做的啊,谁哭着说何不如往后就是我大哥,这三钱就当小弟孝敬的啊?” 何不如见狗蛋默不作声不肯松口,眼睛贼贼地转了一圈后,“狗蛋,我俩好久没看人赌钱了,我俩赌一把玩玩怎么样?” “你又没钱。” “没钱没关系啊,我赌输了欠你双倍,我赌赢了,你一倍给我就行,我们不玩大的,就赌五钱怎么样?我输了我就欠你十钱,我可从来没赖过账吧?” 五秒之后,狗蛋孤零零站在原地,一阵风吹过来,这八岁的孩子脸上竟和着鼻涕生出了些许沧桑意味,“唉......”胖墩墩的背影随着这一声叹息更是让见者叹息闻者落泪。 何不如倒是丝毫不觉于心难安,舔完糖葫芦又舔舔手上的糖才肯罢休,“娘,我回来了,今天我不饿,可以多给爹爹盛半碗饭。” 何不如爹爹名为何坚,是个为人抄书写信的先生,读过几年私塾,与那些只识字不知其义的浪荡公子哥不同,是真正有涵养与风骨之人。 “宽儿,多吃点,爹爹也不饿,婉淑,你也多吃点,等我这个月把私塾办起来了,你娘俩就不用吃这苦了,先忍忍吧。” 何不如听了爹爹的话丝毫没有应和自己觉得日子苦,只是默默地把碗里的菜夹给了何坚。 何坚少年时人如其名,性格坚毅而勤奋,本来中了科举,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其实是被人顶替掉了,后来也没钱再供自己旅途赶考费用,只得郁郁不得志半生,幸得小儿天资聪颖,才让他又觉得人生不再如此灰暗。 何不如七岁时,一老秀才来家中找何坚,想买几本熟人关系的廉价书。 见何不如独坐书房中默然读书,问知何坚约莫半时辰后回来,独坐聊赖便来了兴致,心中默想:“你老子天天架子摆得好像个当朝举人似的,我倒要看看他能教出个什么聪颖的儿子。” “小娃娃,你爹爹是不是读过很多书,教了你很多东西啊?” “爹爹懂很多,只是我学到的还没有那么多。” “那我出个对子考考你,看你学了多少可好?” “那先生出题吧。”何不如平日里很爱玩乐嬉戏,但到读书之时总有额外的专注。 “现在正是春季,那你看这对子如何,桃花开梅花败,一种时节两番情愁。” “我爹爹说待会就回来,可他平时也跟我说有些游子并不能出去一小会就可以回家,先生,我对:游人去雁南飞,两番次第一片相思。” “好!好!你叫什么名字?” “何不如。” 第一章 少年初长成 第二节 可知偷桃罪? 何不如吃完饭像往常一样读会书之后,自然又要去找好兄弟狗蛋了,当然,如果狗蛋还拿他当兄弟的话… “何不如,你走吧,我不想理你了,你回回都骗我钱,我今天的零花钱都输给你了。” “我又没偷你抢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你要是没法补偿我,那我就再也不跟你玩了。” 何不如见狗蛋明显生气了,但自己又没钱,一时不知道怎么才能哄好狗蛋,无奈下举目远望。 正看见武阳城外青城山上桃子红彤彤的甚是喜人,“狗蛋,我请你吃红彤彤的大桃子怎么样?” “你又没钱,怎么请我吃桃子,我可是跟在你后面看你吃完拿我的钱买的糖葫芦的。” “桃子嘛,你肯定是能吃得着的,包你吃个够,就是要动动脑子,你家盛鱼的大筐呢,快拿两个来。” 一片青山里,红桃几许,道是平镜起涟漪,郁郁葱葱的青纱帐中,红色的点缀让青山多了几分灵巧之意,风来花飞树,恰似仙子舞。 何不如跟狗蛋的眼里早就只有红彤彤的大桃子了,两人只顾着边提着裤子,边顺着树仙子的裙摆爬山。 “狗蛋,你快点,待会有人来了,你还吃?”何不如说着赶紧把自己手里的桃子两口吃完了。 “嗯嗯,知道了,我,我马上就好了。” 正等二人想要拽着两个大鱼筐挪下山时,突然一声呵斥响起,“谁在偷我家桃子?” 何不如一听心里吓得一惊,这么重的筐拖着跑不动,留在这被抓到了就是人赃并获,何不如可是天天听何坚说偷东西是要送到衙门的。 眼看着声音的主人已经跑得越来越近,终于有一计上心头:“狗蛋,快!把筐推到山下去!” 待到肥胖的红脸大汉气喘嘘嘘跑到二人跟前时,何不如把小手一摊一脸真诚地说道:“我俩就摘了两个桃,实在是口渴了,您就放我们一马吧。” 这红脸大汉看也就是两个孩子,随他俩吃又能吃多少,刚想说放他俩一马,下不为例,哪知“嘭”的一声让他转头看向山下时,当即便傻了眼。 知否,知否,何为绿叶衬红花,知否知否,何为艳若桃李美景如玉,摔下山腰的桃子们好像在进行狂欢会,绽放在树杈子上,硬山石上,还有一些跑到了山下的小河里畅游,真是好不欢乐。 红脸大汉一看这些“欢乐”的桃子们,再看看眼前两个帮桃子们出逃的孩子们,不由得“怜悯与慈爱”之心顿起,抄起鞋子就想给两个孩子一顿爱的教育。 于是乎,两个孩子就在前面跑啊跑,大汉就因为肥胖的身躯时常跌倒地在后面追啊追,一直追到了何不如家里。 直到何不如位居朝廷一品之时,仍对那次夕阳下的奔跑对他逝去的青春念念不忘。 何坚乃是个风雅之人,闲时喜爱舞文弄墨写上几个字,这种时候一般何不如都不敢去打扰的。 可这次何坚正兴味盎然地写着一个“静”字时,何不如突然就满头大汗地闯进了书房。何坚一下把最后一笔拉到了老长,同时他的脸也一样拉到了老长。 何不如吞了口唾沫,“爹爹。我渴了,有水吗?” “桌子上还有热水,我晾在那里给你回来喝的,慢点,别烫着了。” “还有我说过多少次了,做事切忌急躁,你看看满头大汗的,这要是着凉了怎么办?有什么事不能有条不紊地做呢?” “那爹爹,你是什么时候都不会随意动怒,也不会随意急躁咯?” “那当然,你爹爹我三岁识字,自幼读圣贤书长大,虽然我没有圣人心境,但也可说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 “那爹爹,我要告诉你一个大消息,我偷人桃子被抓了现行,人家现在应该快追到我们家了,那人长得好吓人,狗蛋跟我一起去偷桃,现在正躲在我们家柴房呢,爹爹,您说的有什么事都可以慢慢解决,您绝对不随便发火的,那您能不能原谅我这次啊。” 何坚刚一听还好,后面越听越生气,合着这好儿子在这里给自己挖坑呢?? 等何不如刚说完话,何坚便气得涨红了脑袋:“好你个何不如,我给你起名何不如本意是想你随遇而安,哪知道你倒好,到头来狗屁不如,还学会偷东西了,看我不打死你!” 何不如一听吓得脸色惨白,何坚虽然是读书人,但是他礼乐射御书数无一不学习,尤其那御术练得强健体魄的一手大力金刚掌,何不如每每耍小聪明时便会体会到父爱如山。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何不如刚一起逃跑的念头便被何坚抓在手中,“先来跟我给人家道歉。” “我以为哪家没教养的狗娃子偷我家桃子呢?没曾想啊,这远近闻名的何家小少爷也会出来偷东西?” 这大汉未曾见过何不如,只是听闻抄书的何坚家里有个聪慧的儿子,见何不如跑进何家,才知道这原来是何坚的儿子。 “鄙人教子无方,给您添麻烦了,我方才已经问出事由,阁下损失一应由何坚赔偿。”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几个桃子罢了,就是没想到啊,向来都是有娘生没娘教的野孩子才偷东西,听说何先生打算开私塾,自己孩子都教成这样,怎么能让我们放心把孩子交到你手上哦。” 这番话听得何坚心里五味杂陈,自己妻子向来贤良淑德与人为善,邻居无一不满口夸赞,但是自己要开私塾养活娘俩,这口气只能替婉淑忍了… 何不如此时眼中噙满了眼泪,“爹爹,是我不好,但是我娘从来都是教我要做个好人的,您向来也是,这都怪我顽劣不受管教,爹爹,您打我吧。” 何坚正是一肚子火气没地方撒,于是抄起家中的鸡毛掸子便向何不如屁股抽去。 “我让你顽劣不堪!我让你不受管教!从小偷针,长大偷金,我是怎么教你的?” 何坚越打越来气,直到最后打得躲在卧房偷看的邓婉淑出来护着何不如。 “儿子没教好是我的错,你再这么打下去,你把我也打死算了!” 这时何坚才发现何不如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了,再打下去恐怕就要打坏了,可他这次硬就是一声疼也没喊,一句求饶的话也没说。 何坚把何不如抱在卧房里趴着之后,出来拿了远超那两筐桃子的钱,执意给了那红脸大汉,这件事才终于算是了结了。 晚上邓婉淑也不顾家里金钱拮据,硬是把所有好吃的都做给了何不如,何坚倚着门框看着邓婉淑照顾何不如,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来,把这些肉汤都喝了,家里没肉了,我拿一袋米跟隔壁张家换了一块骨头炖汤给你,等你爹爹办起来私塾家里有钱了,娘再给你做更好吃的啊。” 何不如下午刚挨了何坚一顿胖揍,现在看何坚不由得还是小腿肚子转筋,只得老老实实喝汤,之后再忍受邓婉淑抹药的又一次疼痛。 照料好何不如之后,邓婉淑说了句去洗碗了,便只留下爷俩大眼瞪小眼地尴尬独处一室。 大概过了一刻钟,何坚终于顿了顿嗓子,声音轻缓地说道:“知道错了吗?” 何不如早就想说话了,憋半天终于能说,立马就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似的。“爹爹,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不会再让爹爹生气,让娘伤心了。” “嗯…那就好。嗯…那你睡觉吧。” “哦。” 何坚关好门等看着何不如睡着后,才赶紧拉着邓婉淑的手说道:“婉淑,今天幸好有你拦着我,我真是气昏头了,谁家孩子没调皮捣蛋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 “好了,我看你就是心疼了,要我说,打得对,不然宽儿这么聪明的孩子,以后要是不走正道可怎么办?你也别放在心上了,我可是把你的饭都给儿子拿去换骨头炖汤了,你这几天先喝那麦麸凑合凑合吧,等你挣到钱你再吃好的。” 邓婉淑嘴上说打得对,心里那是气得牙根痒痒,于是乎,后来的七天里何不如时常都会问起:“爹爹,这麦麸不好喝,你喝我的粥吗?” 而何坚每次都会摇摇头苦瓜脸地答道:“没事,爹爹喜欢喝这个…” 第一章 少年初长成 第三节 方正其人 转眼间何不如已经十二岁了,随父亲也已经学了许多古今经典,闲来无事也会写一两首诗。 “乘九州风雪,揽山河入眠。闲时看花落,静时望月升。海河轮转急,哪有清如许?有酒醉今朝,莫待心忧时。” 至于何不如为何小小年纪写的诗里就有酒,那可全是何坚的功劳,何坚每次挥洒笔墨都会斟一壶酒,有时半醉间便会给何不如倒上半小杯,这半小杯当然就足够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产生“有酒醉今朝”的感慨了。 只是后来被邓婉淑发现痛斥了何坚一顿,并且何坚的酒自此都被邓婉淑保管起来。 “宽儿,去给爹爹偷点酒来怎么样?” 何坚早就开办起了私塾,因而家中钱财早就不复当日拮据了,可他没想到的是,家里虽然富裕起来了,自己却活得比任何时候都穷… 此时的他三天只喝到了一壶酒,那一壶约莫也就二两多点,最后一口终于在中午时喝完了,因此何坚此刻,十分想让儿子帮自己获得生活资源。 “爹,柴房菜园那边被锁上了,中间隔着那么高的墙我爬不过去啊。” 何坚倒是爬的过去,可还是拿儿子来顶罪好些,“宽儿,我十二岁时便已身手矫健,虽是读书之人可也打架少有敌手,翻个小小墙头找你娘玩更是不在话下,怎么你就如此羸弱,明天我就给你找个会轻功的师傅教你,这样你以后出门在外我才能放心啊。” 何不如看着亲爹真诚的表情答道:“哦。” 然后补充了一句:“就算我学会了也不会翻墙给你偷酒的。” “你个不孝子,你爹我天天白教你了?百善孝为先!” “可是…” “可是什么?” “能不能不学武?其实这个墙头我能爬的过去。” “不行!” 第二天何不如睡的正香时,突然被子就被掀飞了出去,但何不如倒是睡得自在,只是蜷缩了下身子;连眼睛都没睁开瞧一眼,“一日之计在于晨,何不如你快给我起来!” 何不如被这一吼当真是心里一惊,吓得睁开眼之后就往床头退,“娘!娘!救命!” 邓婉淑连忙跑来站在门口说:“宽儿,这是你方正叔叔,你爹少年时的老友,他本来是炫霜城的禁军,因为遭人嫉妒陷害这才回来家的,你爹知道了就把他请来教你习武了。” “爹爹叫何坚,跟他交好的叔叔叫方正,照理说爹爹为人一身风骨啊,为何为了喝口酒就把我推到火坑里,这方叔叔一看就不好相与,那手简直就是个大铁锤,我练不好不会打我吧…” 心里嘀咕归嘀咕,何不如问了句好还是老老实实地起来了。 片刻之后何不如便与方正站在了院子中,“你爹跟我说想让我教你些防身逃跑之术,但是并不想我教你技击之术,现在我问问你的想法。你想不想学那技击之术,如果想学,那么为什么想学?” 何不如看着方正单手背在身后,那笔挺的威势一下便镇住了自己。那股顶天立地说一不二的气质,让他看了好久才想起来答话:“我想学反击之术,如果别人欺负我,我只能逃跑,那样也太狼狈了。” “哦?反击之术吗?好,那就学反击之术。” “首先,跟我出去沿着武阳城南街跑个来回,不跑完不许吃饭。” 方正的语调好像总是很淡然的,而听这话的何不如可是淡然不了。 南街就在何不如家的旁边,那条街的长度足足有五里,一来一回就是十里地,何不如听完顿时就想退却了,可还没张口问能不能少跑点便被直接拎到了门口。 等到二人跑完回来早就过了吃早饭的时间了,不过跑完的早餐倒是比平日里丰盛多了。 邓婉淑给何不如做了满满一小锅瘦肉粥,还有小菜可以就着吃,吃的何不如那是一个心花怒放,方正倒是吃的只是米粥和小菜。 何不如想给方正盛些但被拒绝了,“我还没有出力气,用不着吃太好,这也是我个人的习惯,出多少力就吃多高价值的东西。” 晨练完之后是正式训练,“习武先要会吐纳,一呼一吸之间不能乱,要尽可能的长,你先随我一起扎马,用脚平移三步间隔,腰要直,膝要收,膝盖不要超过脚尖,站得累了不许大口喘气,给我压住呼吸!往后跑步也要尽量只用鼻子呼吸,不许大口喘气。” 何不如的训练只有上午半天,下午一般都是用来学习,每每早上起得晚了必定会被掀起被子,暖和时节倒还好,转眼到了冬天何不如只能被冻得瑟瑟发抖。 方正如此教了何不如基本功大概四个月后,终于要教何不如轻功与反击之术了。 何不如一下幻想着自己行侠仗义的样子别提有多高兴了,可这时候方正又提了个要求,那就是何不如得跟他搬到山上去住两年。 第一章 少年初长成 第四节 开始山中生活 “宽儿想学技击之术,如果你也想要他学到足够出去闯荡的武艺,那么他的起居饮食就得归我管,我会用两年时间把所有该教的东西都传给他,剩下的就靠他自己勤加练习了。” “当然,每半月他可以回家过一天,等到第二天再回山里来。” “青璃当下内忧外患,不知什么时候便可能起战事。我与你夫妻相识多年,多年来我只身漂泊在外也没有家室,有时我也怕丢了师父传的本事,你如果让宽儿传承我的武艺,我定然当他做我亲生儿子般对待。” 邓婉淑虽然是个女人家却比何坚果断得多,“好,何坚十一岁时,便可以为我和三个小混混打架不落下风了,男子汉就该有强健的体魄才是。宽儿,吃得苦中苦,方可达青云,你就跟你师父上山去吧。 何坚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见妻子已经这么说了,也就对着何不如说道:“宽儿,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男子汉最重要的其实不一定是无与伦比的武艺,而是在做事时无比坚定的意志,你就跟你师父上山吧,去山上磨砺两年,让我看看你的进步。” 何不如自己的内心其实是很兴奋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将来行侠仗义千古流芳的样子。 又见爹娘都鼓励自己,顿时觉得自己气概冲天,恨不得马上就去山上练得那超乎常人的武艺去。 于是与爹娘告别后便欢喜地跟在方正身后走了。邓婉淑看着何不如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路上,不由得还是趴在何坚身上哭了起来。 “你说宽儿才十三岁,就这么跟着师父到深山老林里吃苦受罪,我们是不是太狠心了啊。” “宽儿再长大些会知道这段坚辛生活的意义的。” 就这么何不如背着自己的衣服和一小部分书,方正则是手里拎着何不如爹娘给的吃食、自己的随身衣物、何不如要读的书走在前面。 走出何坚夫妇视线后,何不如跟在方正后面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终于走到了一处开阔的山崖处。 到了这片开阔的山崖后,只见眼前烟雾缭绕,崖下尽是花鸟草木,顿时惹得何不如心生愉悦,“啊…”的一声叫完之后,何不如听着自己回声,不由得又是一阵欢喜满足。 欣赏完眼前的美景后,何不如才看到,原来山崖上竟然开出了一个山洞,而且还有门有锁,分明就是有人在这里住过的样子。 “师父,你以前在这里住过吗?” “先过来帮我把东西整理好再说。” “好嘞,这就来了。” 等到一个时辰后,两人终于将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走进山洞可以看到里面刚好两张床,再有一个烛台,一个灶台,一张桌子两把木椅,此外再无他物,也幸好方正膂力过人才能带够两人被子,在这初春时节才不至于,两人得挤一张小床盖同一床被。 忙完已到中午,二人也没有再做饭,直接从旁边山涧接了水就着干粮便吃了起来。 “师父,你以前是不是在这里习武啊?” “嗯,那时候你师祖还活着,你师祖本是武阳城有名的武师,名叫魏商阳,后来进了炫霜城做了个禁军统领,可惜庆兴一年皇帝初登基政权不稳,边塞王韩勇率军叛乱,皇帝赵龄受禁军保护出城,你师祖率部抵挡叛军,最后被众叛军围死在炫霜城门下,青璃国力一直不如接壤的两大邻国,可唯独青璃内政一直动荡不安,如今虽然已经平息了内战,边疆王也早已战死沙场,可是边疆余党终日施压于朝政,可以说半个朝廷都仍是叛军之众。” “没事,等我跟师父您学成下山,我便去朝中做官,荡平这些兴风作浪的害虫。” “嗯,那你就从第一步做起吧,往后三餐你来做,衣服你来洗,功课每天必须学一个半时辰,外加给我端茶倒水还有捏肩捶腿,还有其他的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师父,我上山不是要学您真本事的吗?怎么净要我打杂呀?再说我也不会做饭啊?” “你个屁娃,你叫我师父就得守门规,当年我也是这样伺候你师祖的,少废话,你爹娘把你托付给我,我也膝下无子,往后你就是我干儿子,干爹说什么你只管做什么就是,你再烦老子,信不信我罚你面壁?” 看着方正说这些话时的猥琐与神气样,何不如的内心一下崩塌了,“还我那个风骨挺拔傲然绰约的师父啊!” 何不如也终于知道,看似正经的爹爹为什么会教唆自己给他偷酒喝了,原来这两位好友是一样的臭味相投,都是看着正经,实则毫无严肃概念不靠谱的主。。。 “好了,我现在要去打只野山鸡挖点野菜回来,你背上筐跟在我后面,这里山势险峻,你可得跟紧,不然你掉下山了我可救不了。” 刚把一堆脏活累活安排给一个半大孩子,然后现在又来像个傻子一样吓唬这个半大孩子。 何不如低下了头,默然,开始思考和怀疑两年后,自己会不会就活成了一个蛮夷之人,又或者自己能不能活到两年后… 方正说完话,便提着山洞里一把削尖了一头的竹棍走在了前面。 何不如跟在后面背着筐,走一步看一眼悬崖然后怕的要死地继续走。 至此,何不如最难忘的一段学武与山野求生的生活算是开始了。 第一章 少年初长成 第五节 蜕变 何不如提心吊胆地跟在方正后面,最后终于走完了那段陡峭山路。 走完那段路之后方正带着何不如沿着山洞旁那条小溪来到了一片竹林。 眼下正是早春时节,前阵子又刚下过一阵雨,竹林此时显得格外茂盛,或者按何不如内心的想法来说,显得格外阴森… “师父,这里能有什么啊?你看这里除了竹子就只有竹子了。” “嗯,差不多,好像是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不过你看见没,这里有人的头发,不过这头发怎么会在这竹子上呢?难不成是有趴着走路的什么鬼怪?” “师父,你别吓我…” “不然呢,你说能是什么?这个时节竹子一天能长两尺有余。这头发现在到我腰部,而竹子上又有血迹,分明是磕破了头,可是正常人哪有走路时头这么低的呢?” “师父,我们快走吧,我不想在这待了。”说完何不如便紧紧地抓住方正的袖子,生怕哪个角落里钻出什么趴在地上走的人形怪物。” “嘘…你听见没,那边的草在动,走,我们过去看看。” 何不如刚想大叫快走便被方正捂住了嘴,只能吓得眼泪鼻涕止不住往下流。 更可怕的是何不如看见,竹叶繁茂处分明有一个躺在地上的黑色身影,还没来得及想再次大声喊叫方正便一竹竿插了上去,顿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 何不如不敢再看,当即吓得昏了过去。 等到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隐约见何不如能看到旁边有一团篝火。空气中又有一股味道,再定睛一看,篝火旁原来是师父,他正手拿着竹竿烤着什么东西的肉。 “师,师父,您烤的不会是那个怪物的肉吧?” “对,就是那个怪物的肉,可好吃了,你也来尝尝。” “不,我不吃。师父,我们回山洞吧。” “快吃,不吃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 何不如又惊又怕又饿,只能皱着眉头咬了一口方正递过来的一大块肉,这一咬不要紧,何不如觉得这肉是越吃越想,索性也就不管它是什么怪物的肉了,直到把一整块肉吃完,这才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满足地哼了一声。 “下午我说的怪物其实就是头野猪而已,那黑色的毛是野猪毛,竹子上的血是它蹭死的吸血虫留下的。记住,不论什么时候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能别人怎样引导你,你就朝着相应的方向思考,你爹想让你进朝廷做事,如果你随便就相信一个人,或者随便相信一件事,那么你会死的很快。” 虽然何不如知道方正是想借机打磨自己心性,但是犹有余悸的何不如,仍不免幽怨地看着方正。 “别这么看着我啊,怎么像个丫头片子似的,好像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不是吃了我一大块肉了吗,还生什么气啊?” 无法,论强词夺理厚脸皮,何不如恐怕拍马也赶不上方正了,只能悻悻地跟在方正打的火把后面慢慢回了山洞。 不过要保持自己的判断,这一点是真的被何不如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方正学的武艺属于拳脚结合,有进有退的均衡性功法,并不特别讲究钻牛角尖地,把掌或脚练到一击必杀。 只是一门轻功皆要求弟子好好研习,轻功讲究的是身轻气轻,锻炼身轻的方法便是负重。 而锻炼气轻的方法,则是方正一开始就对何不如说的吐纳之法,除了拳脚之外,方正刀枪剑戟斧钺刀叉皆可随意耍弄。 他最引以为豪的却是一手剑术,这些武艺方正并不打算全都教给何不如,拳脚功夫与剑术便已经够这少年这两年辛苦的了。 一年后,何不如清晨起床时方正已经起床出去了,他简练地淘好米煮好粥后,又炒了两个小菜。 随便扒拉几口饭,等到吃完饭的一刻钟后,他便如往常一样站在山崖上打起拳来,打完一套拳又练剑到一半时,才看见方正又拎着猎物兴冲冲地回来。 “师父,您能不能让我吃斋念佛一天,我天天这么吃真的快腻死了…” “小屁娃,穷不习武知道吗,习武之人应当讲究调养之道,这里还有我挖的野生药材,都一并炖进去,我要是中午吃不到自己想要的味道,你就给我抄我的那本药理书十遍!” “好好好,师父,您说了算。”何不如只得苦笑一下就去炖野味去了。 方正看着何不如转过身的那一霎,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过往,不由得一股欣慰之感涌上心头。 现在的何不如不过才十四岁的少年而已,便已有了几分男人的味道,眉宇之间神采奕奕,一身肌肉锻炼得不胖不瘦,既敏捷又爆发力十足, 举手投足间,何不如整个人看起来,便是真正的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而最让方正欣赏的是,何不如做事从不多言,并且思路清晰行事简练。 一年来方正除了教何不如必修的功课外,也将行军统帅之法,还有药理都教给了何不如。 何不如凭着过人的聪颖与超人的勤奋,将所学大都可以做到活学活用。 眼下的何不如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甚至可以说,此时他正朝着成为那真正文武兼修的天纵之才,不断前进着。 第一章 少年初长成第六节 方正,名如其人 何不如在山上学艺第一年时还感觉很难熬,而这第二年在不经意间悄然走完后,何不如才突然想到自己要和师父分开了。 因为方正曾说过看着何不如越发知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徒弟这么勤奋,那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自然也要重新寻找自己的位置为国效力。 等到教完何不如两年他便要去边塞,何不如学满两年之日便是师徒分别之时。 “师父,明天我们就要下山了吗?”何不如躺在床上听着师父的呼吸问道。 “嗯,你小子心里早乐开花了吧,是不是想着以后都没有我训斥你了?我告诉你,就算我不在你也要。。。” 没等方正说完,何不如裹了裹被子蜷缩起来打断了方正的话:“那你能不能在我家再待几天?” “你小子怎么现在还敢打断师父讲话了?是不是想挨揍了?” 说着黑暗中朝着何不如的床,准确地将自己床边的鞋子扔到了何不如脸上。 “哎哟,师父我给您老从家带了这么多双鞋子,您能不能多换双鞋穿啊?” “屁娃,老子高兴,你再烦老子,我把鞋塞你嘴里让你练练闭气功。” “哈哈哈哈哈。” 何不如和方正在临别前也没个正经样子,互相挖苦够了之后,便都大喇喇地鼾声此起彼伏了。 “师父,你还不换双鞋?今天去我家吃完饭就走了,你还不能打理的好些吗?” “哦哦,也是,你小子快把胡子刮刮,看看你那样,哪像我徒弟,像个要饭的似的。” “也不知道是谁半月不洗澡,脚臭七里地。” 当然这话,何不如只敢在心里小声嘀咕的,不然这腰杆挺拔道貌岸然的师父,可绝对不会饶过自己。 “好了,走吧,如今教完了你这个瓜娃子,也就算没有丢了你师祖的传承,我就算下去也有脸面对他老人家了。” 何不如听了这话默然,听惯了方正不正经笑话的何不如,听了这话猛然感觉有些伤感。 二人走了约莫一个半时辰后,终于还是忍受不了天气炎热,一起找了棵大树歇息了会,直歇到太阳半斜才又重新出发。 谁知道好事多磨,半路一下杀出几个强盗来… “武阳城旁边这种穷地方竟然还有强盗?你们天天抢的东西够自己吃吗?” 方正看了眼前,那七八个要么骨瘦如柴,要么脑满肠肥的强盗,一时间让自己也是哭笑不得。 “少废话,把东西都交出来,你以为哥几个好好地想当强盗吗?我们逃荒几百里,路上的人连口水都不肯给我们喝,老子受够了,不给我们吃的喝的,那我们就全都抢来!” “唉,宽儿,那两个胖子交给你练手,其他的我来,不要用剑,打一顿给点教训就好。” 约莫几十个呼吸,方正就悠然坐在其中一个人身上,看何不如的戏了。 “啧啧,你看看你那胳膊硬的,你再看看你那一脚,是不是没吃饭啊?攻下盘啊,那胖子手短反应不过来的,没事,你就慢慢打,谁敢伤你我杀了他。” 那两个胖子一听顿时哭丧下脸,小的这个还好,大的那个明显是个练家子,顿时双双跪在地上求饶。 “大爷,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实在是没法活了,今年边境大旱,我家里孩子老母全都是饿死的啊,求求您了,大爷,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饶了你们也行,继续跟我徒弟打,他缺个练手的。” 方正甚至连头都没转一下地淡淡说道。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终于在一刻钟后,何不如满身大汗,气喘吁吁地打倒了两个大汉时,方正才露出了笑容。 “我也没有多少钱了,身上这些给你们一半吧,往后好好做人。” 又过半时辰,二人刚到何不如家的附近,就看见了何坚邓婉淑。原来他俩早早就在门口站着等待二人了。 “来,今晚不醉不休!”何坚此时终于能放开痛饮了,而他饮酒也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离愁别绪。 “宽儿,来,快把行李给娘,娘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现在再给你热热。” 古往今来离愁别恨,都是如此让人难过,那么如何才能少些伤心多些欢愉呢?那当然就是珍惜当下,今朝有酒今朝醉! 半醉半醒间,方正拔剑轻身一跃。 “何不舞离愁?宽儿,看我最后再教你一遍《情愁》,此剑为祖师爷看着爱人死在眼前所创。” “我们门派我亦不知何名何姓,但你记住,往后不能断了我一门传承,你且看好了!” “一剑有名:傲斩霜雪,轻拂袖,回眼望罗裙,别离勿长叹。手上要迷惑对手,转身要快,下斩要疾。” “一剑有名:气冲北斗,脚碎群峰,此去何牵念?相送千里去。身体要继续转到能出腿的姿势,出腿要正,不要发错力。” “一剑有名:万千浮华不及卿,云走风相随,同化相思泪,纷纷落红尘。脚下要跟住,转剑要稳健,下刺要灵巧难以琢磨…” 何不如看着方正,他就那么一招一式地教自己最后一遍剑招。 看着看着何不如不知何时,早已是泪流满面:“师父…” 第二天中午,方正终于还是离开了,何不如看着师父留下的书,许久都没有再出书房。 何坚与邓婉淑看何不如如此沮丧,也就不去打扰了。 傍晚时分,正在何不如沉浸在别离之苦的时候,突然间,只听狗蛋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何不如家,“阿宽,你,你师父…” “怎么了?是不是我师父不想走了啊?我就知道他舍不得我,哈哈。” “不,不是,你师父快死了!” “不会的!师父这么厉害,他传承了祖师爷的剑法,师父的师父是炫霜禁军统领,不会的!师父怎么可能快死了呢?” 何不如一路上只是边流泪,边重复着这句话。 等到何不如赶到医馆时,只见方正浑身是血和烧伤,最后看了何不如一眼,用力挤出个猥琐笑容,便咽下了气。 之后方正的墓,被安在了何不如与他学武的山上,何坚与何不如,亲手为方正在满是岩石的山上,就那么一点一点挖出墓穴。 葬好方正后,父子二人都决意在山上住下半月,何不如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见到了父亲流泪。 而邓婉淑则只或是沉默,或是泪眼婆娑地给爷俩做饭。可方正到底怎么死的呢? 原来,方正从何不如家中离开后,便一路北上朝着边塞方向前行。 他才刚走了两个时辰的路,哪知又看见了之前的强盗。 眼下这些强盗们手中拿着刀,有几个强盗正在搜索着,好像在找旁边驴车除了运油的一个大桶外,还能有些什么。 其他几个强盗身下,则压着一个已经被折磨昏过去的年轻姑娘。 再看向旁边的血泊,那里躺着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男人。 贫穷从来都不是犯罪的理由,如果犯了罪不去惩治,那么只会助长犯罪的气焰。 此刻的方正化身阎罗,默不作声地拔剑只一个冲刺上前便斩杀两人。 其余人等看见又是方正,又见两人突然就被斩杀,连忙吓得要四处逃窜。 而这次,方正没有放过一人。 等到方正为那姑娘穿好衣服,再叫醒她时,那姑娘正好看见,仍有一人没死透,正偷偷爬起来,朝着方正背后走来。 那姑娘还没喊出声,只见方正身后那一人,直接便被一剑钉在了驴车上。 “我要你也死!” 方正与那姑娘离那油桶实在太近了。 油桶被火折子从倒油的小口引燃,而方正唯一能做的:便是用身体护住那姑娘。 何不如听完那姑娘说完一切,已是泣不成声。 “恶,永远都是不能助长的!犯了罪一定是要惩处的,我希望尽可能扫除这世间的恶,师父…” 第一章 少年初长成 第七节 好男儿志在四方 自从方正死后,何不如秉承师父遗志,每天愈发努力攻读药理,以及军事统率之法。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何不如已经十六岁了,如今的何不如,跟之前相比明显多了些男人气质。 一头短发显得简单干练(青璃并不束发),棱角分明的脸颊,时刻透露着坚毅,嘴边少许的胡茬更让整张脸显得严肃。 因为少年习武的原因,整个人略显得瘦削,可脱去衣服别人才会发现,这个少年郎到底有怎样的力量。 按照一家人的商议,待何不如十六岁时,就该出去闯荡一番自己的天地了。 在何不如临走的前夜,邓婉淑为何不如做了许多他爱吃的菜。 而何坚也拿出了,何不如出生时埋在地下的酒,来跟儿子喝两杯。 这是何不如第一次真正喝酒,加上这是何坚珍贵的陈年老酒,只喝了两小杯那红色的酒液,何不如便显得整个熠熠生辉起来。 “爹,我长这么大就怕辜负了您对我的期望,每天我都读书研习经典,为的是不让你失望,而我每天去医馆研习药理,早晚还会练拳舞剑,怕的是辜负了师父的遗志,积淀了这么久,宽儿终于要出去闯荡了,宽儿一定会谨记教导,他日衣锦还乡让您以我为傲!” “那好,在你走之前我再给你一些教导。” “爹,您只管说,宽儿一定谨记在心。” “嗯,那第一条就是不许随意跟人打架。” “这个一定。” “第二条是要与人交好,漂泊在外有个好相识也能少些麻烦。” “宽儿谨记。” “第三条嘛,宽儿,我要跟你讲个事,要是你不是得出去闯荡,我是很想你跟隔壁老张家那闺女交好的,想当年我十五岁便与你娘私定终身了,不然哪来的你?” “额,爹,就没什么对我赴炫霜赶考的期望吗?” “哦,对对,到时候就算感觉自己黔驴技穷,也得硬着头皮答下去题,写满就行。” “爹,来我们喝酒吧。” 酒过三巡之后何不如,终于是再也找不到东西南北了。 “爹,我好像在飞,数千古风流人物不胜枚举,但大多是恃才放旷之辈,哪有几人为穷苦百姓施展过才华,我何不如往后定要做个一心为民刚正不阿的一品刑官,今夜月朗气清,星幕下云朵飘飘,你再看那青城山是不是与此情此景相映成趣,你且听我为你吟词一首:望九江,趁月朗,跨马乘风御长剑。路且长,又何妨,踏平青云笑苍天!” 何坚听了儿子的词也就笑笑,将这些写下打算明天送给儿子。 不是何坚不懂豪情壮志,只是他确实过了那年少轻狂的年纪,也在每天的柴米油盐中,渐渐丢了以往那舍我其谁的气势。 现在的他更希望,何不如不论以后能不能混个一官半职,只要平安就好。 于是想了想又在写下的墨迹下加了几个字,“儿行千里亲担忧,万望珍重!” 将何不如扶回卧房后,何坚便提着酒独自来到院前走廊下,坐在桌边继续喝起酒来。 喝着酒,何坚一时对儿子的往事种种,不禁也怀念起来。 “记得宽儿你刚出生时便很好看,完全不像有的婴儿生下来皱皱巴巴,看得爹娘都想塞回娘肚子里去。” “应该是你两个月大时,你就天天喜欢握住我的小拇指入睡,握别人的手,你竟然有时还能分得出来。” “转眼间你会对着我笑了,转眼间你会喊爹爹了,又转眼间你现在已经是个男子汉了,或许又在转眼间,我和你娘就都变得头发花白了吧。” “只希望你的一生不会像你爹你娘这样忙碌,连停下来陪儿女长大的时间都没有。” 邓婉淑给何不如擦好脸洗好脚后,正要出来倒水,却听见何坚如此感慨,不由得心疼起终日在外劳碌的夫君来。 她只默默走到何坚身旁,慢慢将他的头揽在怀中,轻轻地将他扶到卧房里。 就那么看着何坚的睡脸,也慢慢入睡了。 宿醉的滋味,何不如还是第一次知道,只感觉头痛欲裂,精神恍恍惚惚,好像怎么都没有什么力气。 但喝了邓婉淑煮的解酒汤之后,也就逐渐恢复可以启程了。 春天是希望的季节,何不如背着行李与书童一起,坐上骡车带着父母的希望,至此走向了人生的新一个台阶。 攥着手中父亲写给自己的字,何不如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好男儿志当在四方! 第二章 炫霜已至 第一节 初来乍到 何不如与同行的宁湛,在骡车上颠簸了一月有余后,终于来到了炫霜城附近。 远远的看去,只见炫霜城门高达数丈有余,城墙上插满了鲜红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整座城看起来显得厚重而气势磅礴。 与外城墙的肃杀气势相比,进入城内之后何不如与宁湛,感觉到的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氛围。 自护城河引入的河水,在内城中亦是环绕了一周,楼台亭阁傍水而立。 各建筑中红色薄纱屏风后,处处可见美丽女子在茶馆或者酒家中,或婀娜起舞或弹唱风雅。 只是惊鸿一瞥,何不如作为一个少年郎便红了脸,偏偏那些曼妙女子觉得这英俊少年有趣,更会身姿撩拨地凭栏望来,吓得何不如只得快步离去。 找好居所后,宁湛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公子,你饿不饿,我现在好饿啊。” 何不如本来不觉得什么,一听宁湛这么说顿时感觉饥饿在咀嚼自己的胃,“走,找个馆子喝酒吃肉去。” 炫霜城中酒家林立,何不如只是看那红底金漆的阔绰大门,便对大多数生了退却之意。 此行前来,何坚将家中大半积蓄都拿给了何不如,但是何不如并不想,把钱铺张浪费在这些富家子弟聚集之处。 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家,门口写着广迎考生明码标价的大酒家坐下。 “掌柜的,来两斤牛肉一盘馒头一壶花雕酒。” “好嘞,客官,饭菜片刻就到,本店喜迎青璃考生,凡为本店写副对联一经收纳者一律优惠,另送一碟小菜,我看公子颇有气度,可否不吝墨宝为本店题上一副对联?” “哦?还有这等好事?” “哪里哪里,本店之前幸得一位大人在曾经科考前惠顾,又为本店题了一副对联使得本店蓬荜生辉,本店自此有了考生题对联采纳便优惠的传统。” 何不如这才看到在酒家的墙上有个大木板,上面贴了许多考生的对联。 另有一副用金框裱起来的对联,竖立在客栈的柜台旁,想来那就是那位大人题的对联了吧。 “四面狼烟边角起,一方铁锤乾坤定。看来这位大人也是心系边塞安定啊。” 转过身再看应届考生们题的对联就有趣得多了,“金源福地财滚滚,蟾宫折桂香袭人。这位兄台倒是看门见山。“ “一曲别离送春归,两目凝望等冬至。爱人分别终有相见之时,希望这位兄台专心赴考才好。” 看完别人写的对联后,何不如自然也是技痒想要显露两笔,“身居乡隅望海天,高坐楼台怜民贱。” 何不如倒也没写什么取巧内容,只是表达了一下,自己即使在偏远之地仍关心天下,若是做了大官那么也会心系百姓。 店家看了看倒是显得挺喜欢的样子,就将何不如的对联也收录了。 何不如不知道的是,这家店的幕后老板便是那位高中的大人,当朝的三品大员贾颖超。 而他办这个对联征集的目的,便是想先物色些有才气之人,等到将来若是这些人中有人高中,也好有个事由拉拢。 邢真的边塞势力当下已经占了半个朝廷,贾颖超只得闲来无事就在这个店的包间雅座中物色人才。 “给那个小子上桌好菜,我挺喜欢他的对联的,但是别告诉他是我请的。” “这位客官,您正好是本店这个季度第一千顾客,本店决定送上五道好菜,特此庆贺。” 何不如本来车骡劳顿,就没怎么吃好过,现在有那免费的晚餐哪里还能错过? 也不知看着瘦削的何不如跟宁湛,哪里吃得下这些菜的,风卷残云后,桌上竟只剩些汤汤水水了,惹得旁边桌的纷纷侧目。 吃完饭之后自然要去转转,此时已是夜晚,沿着满是烟柳的河边,看着对河而建的一排排店铺,门口挂着的红灯笼,再听个一两声小曲。 酒足饭饱时,漫步黄昏后,此情此景真是让何不如不由得,想放个屁找个茅厕… 许久没有吃过这么多东西,何不如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肚子抱恙,连忙问到了哪里有茅厕后就夺路狂奔起来。 哪曾想跑着跑着,与刚从一家酒馆的一位公子一下撞了个满怀… 何不如只得赶忙道歉,正说话却又突然放了个屁,臭的那位公子连连捂鼻。 片刻后蹲在茅厕的何不如,心想自己怕是活了十六年头一次这么丢脸吧,再想想刚才撞到的那位公子,不由得顿时又涨红了脸。 人生第一次碰到一个女人的手,甚至还有敏感位置,竟然给这位女扮男装的气质女子,就留下个如此尴尬印象… 何不如回到居所后,真正体会到了离家很远的感觉。 “麦草垛上看月,邻家地里偷瓜。七八岁孩童不懂风雅,嘴衔杂草捉鸣蛙。腹饱意足钻狗洞,道是睡眠好时节。唉,睡吧,宁湛。” 结果转眼一看宁湛,倒是丝毫没有思乡之情。晚上时玩得尽兴,睡觉时毫无忧虑。 何不如轻笑一声,便在自己的床上也睡下了。 第二章 炫霜已至 第二节 考前风波 何不如来到炫霜城时,距离开考还有半月,考前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波澜。 除了每日何不如读完一天书后,都会在傍晚与宁湛出去沿着河岸走走,听听蛙鸣鸟叫与看看夏至的花团锦簇。 其他时候生活,真的是可以用索然无味形容了。 “公子,咱们这来了十天,怎么除了第一天,其他时候都这么枯燥啊,在家的时候,我天天有熟人说话,你现在备考我连说话的人都没了,要不,咱俩去赌坊转转?” “你就不能自己找些正事做吗?也罢,那就去转转,不过我可是一点钱都不会拿去赌。” “我从十岁那年冬天,被你父亲捡来之后,一直受你家照料,他一言一行也是让我钦佩不已的,我自然也不会去赌,我不是实在乏闷嘛,炫霜城的赌坊必定好玩,咱们去看看就好。” 如果要看一座城池是否富有,那么去那里的青楼与赌坊看看便可知晓。 不过青楼何不如与宁湛自然是不会去的,那么赌坊确实是无二的趣味去处了。 二人打听了一下,便来到了炫霜第一赌坊门前。 抬头看去,这家赌坊上下共有三层楼阁,长宽皆百丈左右,正门有两个供进出的的大门,门前的红漆柱子与大石狮子,让人看了便觉威武气派。 拉开门帘走进赌坊后,一下声音就变得更加嘈杂起来了。 转头看去有一柜台,立于进门右转十步的位置,掌柜的坐在一张长长的柜子后面,只露着半个身子。 而他身后,竖着一个同样长且高大的橱柜,上面摆满了各式美酒与下酒吃食。 整个右手边被一块块木屏风,隔成了许许多多的单桌雅座,应该是供人赌博之余前来休息的。 左手边十步的地方,则是被真正隔成了一间间私人包间,以供相熟好友共同玩乐。 何不如偷着门缝向里看去,只见里面装饰淡雅,甚至还有阵阵香茗飘来,果然不愧是炫霜第一赌坊! 顺着长长的通道走了约五十丈,此时何不如与宁湛眼前仍有一处大大的玄关。 玄关遮挡着视线看不到赌坊内真实景象,不过耳边的声音倒是愈发大了起来。 绕过玄关后,何不如与宁湛的视线便一下开阔了起来。 入眼的是一条宽敞的楼梯,正对玄关供赌客上下楼。 楼上的赌坊,设在了环绕眼前圆形大厅一圈的位置,于是头顶上足有两层楼高的空间,显得格外让人舒适,丝毫感觉不到人口密集的压抑。 楼梯两侧,摆满了各式赌法的铺着丝布的典雅长桌,另有四五个,不知通往哪些房间的门在大厅四侧,门旁皆放着一盆盆高大的植物盆栽。 顺着楼梯向上看,在上二楼处有两人,威严站在楼梯两侧把守,分明一般人不可以上去的样子,不过在楼下看,单是那楼梯往二楼延展一圈的镂雕装饰,便足以证明不凡。 何不如与宁湛看到如此景象,一下都呆的说不出话来,这哪是赌坊?你说这是皇帝寝宫,何不如看着眼前的金碧辉煌,恐怕也会毫不犹豫相信! 顿时何不如与宁湛便来了兴味,随便找了一桌便趣味盎然得看了起来。 二人看得正欢,眼见庄家要大杀四方,正欲与众人一同呐喊提气之时,突然一醉汉撞到了何不如身旁一壮汉。 这下可好,屋中缭绕的烟雾,众人押宝的声嘶呐喊,身旁壮汉的斥责怒骂,再加上那醉汉的刺鼻酒味,赌厅的气氛一下便上来了。 何不如一下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视听刺激,见那壮汉一直在胖揍那醉汉,一时也技痒起来,一把拉过那壮汉不知为何地就跟他打了起来。 “哈哈哈,今天真是有趣!我从小到大还真的没有惹是生非过呢,哈哈哈,你看见那人气急败坏的样子没,真的逗死我了,哈哈哈。。。”被那壮汉追了三条街还是摆脱之后,何不如终于放声大笑了起来。 “公子,你说你好好地非要跟人打架干什么?打架也就算了,为什么我们还非得带着这个醉汉一起跑啊?” “我若是把他丢在那里,那壮汉捉不到我必定又要打他出气,你看他那醉醺醺的样子,哪里能还得了手啊。” 待到第二天睡过一夜,那醉汉终于醒过酒来,睁眼看到何不如与宁湛正吃着早饭。 也不问自己身处何处,也不问眼前二人是谁,扔了碇银子便端起何不如手中的粥,拿着何不如的碗筷边吃了起来。 何不如看着眼前这人只能无奈好笑,自己重新拿了副碗筷吃饭。 “嗝…舒坦!二位有缘再会。”那醉汉说完这句话转身便往外走,只留下呆坐的何不如与同样呆坐的宁湛。 二人就这么坐了许久,手中碗筷就放在空中,终于一阵大笑声爆发了出来。“这人也太有意思了,哈哈!公子,以后再见到这位阔绰的趣人,我一定要跟他结拜。” “哈哈哈,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啊,我就没见过这么冒失的人。” 何不如怕再生意外事端,这次去过赌坊后就一直在住处没有再出来。 于是日升月落转眼间便来到了考试当天。 第二章 炫霜已至 第三节 身陷囹圄 历来科考的目的,无非是选拔人才为国效力。 而当下青璃的局势,其实是很紧迫的。 因此本次考试便与青璃时势结合,要求考生写出自己的见解。 世人皆知,世间有四大国:青璃其东为凤来国,其南为猛象国,其西为兰国,青璃国力略强于兰国,又略弱于南北两国,且与两大强国接壤,正好将兰国与两强国隔开。 南北两国像个摇篮似的,牢牢将青璃包围其中。 而世人所不知的是,青璃的海运备受猛国威胁,陆上贸易又受强大的凤来国压制。 西边的兰国向来不喜与他国来往,因而青璃基本上独自在两国打压下发展。 加上边塞王韩勇叛乱,如今刚刚建立不久的新皇政权,甚至可以说是岌岌在危了。 何不如与父亲学习了抚顺安民之理,与师父方正学了抵御外敌之策。 看到考题后更是心有所感,知忧患而懂进取,看来青璃仍有兴盛之机。 慎重想了许久之后,何不如终于动笔写道:“青璃悠悠数百载,自高祖起长盛未衰,南国大雨不行,途有饿殍之时,青璃百姓仍有食足果腹。南北交战,外敌夜袭,将军陈定远,文才武德,跨马纵横,荒途奔袭,智取边城,退南北敌军于百里外,至今边塞未敢有战事。载道二十三年(上代皇帝年号载道),北国瘟疫肆行,所经之处,鸟雀皆飞,人畜无存。然天佑青璃,举国至此,未有天灾,战火阻隔,青璃国运,千载不衰。” 如何让别人很快的对你有好感呢?那便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不如哪里管自己是不是昧着良心说话,只管先把那溢美之词通通写上再说。 见马屁拍得差不多了,何不如便接着写道:“然兴庆(新皇赵璇年号)以来,内有孽党勾结,祸乱边塞,屠戮百里,天人共怒,青璃之势由盛转颓。外有南北两国以牛角之势胁逼,海上难通,贸易难行。青璃实为存亡危急之秋矣!南北望青璃久矣!以臣(考生统一要求自称臣)之愚见,当与西国联同,以立三足之鼎,成互斥之势。青璃若覆,则南北争霸,西国必覆,利弊权衡,置腹推心,则青璃之急可解矣。” 外患关乎国之存亡,势必是重中之重,何不如写完外患己见后。 又细细写出了放出土地,鼓励农商,鼓励生人口,轻傜减赋等等建议。最后写完时,已是累到头晕眼花,满头大汗了。 有些人做事,总是力求做到自己心中有数,何不如恰恰就是这种。 一个月后排名公布,何不如得偿所愿进入朝廷,职务则是整理财务的统计官职。 以何不如的才能,统计账目自然是不在话下,甚至连多年的老账目,他也能一一核算清楚。 但是越核算何不如越发现,许多账目都是虚假伪造的! 这可让他越发愤慨起来,国家有难,却有如此的贪官污吏在私吞国款,真是罪不可恕! 于是何不如将十年来,金额特别重大的账目都上报给了上司武文亮。 武文亮拿着何不如给的账目,眼睛都未曾抬一下,“你算仔细了吗?污蔑朝廷命官可是重罪。” “卑职已经仔细核实,未曾发现有遗漏之处,还请大人上报皇上,弥补国库亏空。” “你下去吧,此事我核实仔细后定当上报。” 何不如将账目给武文亮,之后又忙了许久才满心愉悦地回了住处。 自己总算能为国效力扫除贪官了,这叫何不如如何不满心欢喜? 刚走到门口,何不如却被几个带刀禁军拦住了去路。 “你就是何不如,何大人吧?” “在下正是何不如,几位兵爷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何不如捏造账目,污蔑朝廷命官,其罪难逃,特来捉拿归案!” “兵爷,你…” 何不如正想问是不是找错人了,只见领头一人直接冲上前一步,双手抓住何不如下颚只一用力,便脱下了何不如下巴。 何不如心中一惊,顿时闪身后退。 幸得在医馆研习许久略懂接骨之术,连忙将下巴接回来后,便默然对着身边众人。 那些士兵虽然将何不如团团围住,动手的始终只有领头那一人,何不如心想自己好歹练了两年武武,尽全力脱身应该不是问题。 可那人只是抽出刀来迅疾朝何不如劈来,逼得何不如只能立马一个闪身躲过。 那人见此当即快步上前,一脚踢在何不如腿弯后,再踩着何不如腿弯一拳朝何不如下颌打来。 何不如只在那人手上就那么两个回合,便被打晕了过去。。。 待不知多久后,何不如醒来时已是在牢中了,自己的腿此刻疼得无法行动,更是无法通知宁湛任何消息。 他只是只是被告知,将于半月后被问斩。 “难道我何不如就命绝于此了吗?” 望着牢中的老鼠与蟑螂,闻着屎尿和患病之人的体味,何不如的眼神也逐渐黯淡了下来,翩翩公子的气度哪里还有? 正在这时,身边一个颇有气质的人靠了过来:“你是为什么被抓进来的?” 第二章 炫霜已至 第四节 自助者天助 “我是因为吃饭太多被抓进来的。”何不如心如死灰之后反倒一下放松下来了。 “哦?那我跟你就是恰恰相反咯?我是吃不饱肚子才被迫进来的,哈哈。” “哼,游手好闲还想白白吃饭,你不进来谁进来?只希望你以后好好做人,不要再被抓进这牢中了。” 何不如自方正被那些强盗害死后,对以贫穷为借口犯罪的人便格外没有好感。 于是说完这些话,便不想搭理躺在草席上装睡去了。 那人倒是脸皮极厚,继续说道:“天下有几个没白吃过饭的人啊?你初来炫霜城时,不也吃过我家大人的饭吗?” “我何不如堂堂男子汉,从来不曾亏欠别人什么,你家大人是哪位?我可不曾认识什么大人。” “唉,何公子对联写得不错啊,可惜你半月后就要死了,只怕是以后再也无人能知晓你的才华咯。” 那人在何不如身旁,用只有何不如能听到的声音,这么小声嘀咕了一句。 听到这声嘀咕,何不如却是心中一惊,连忙转过头来,而他还没起身便被按在了原处。 那人又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别说话,别动,继续装睡。” 见何不如老实躺在草席上,那人才继续说道:“我家大人曾请你吃过一顿饭,而他现在要你活下来以后还他这顿饭,你太冒失了,小狗崽还想咬死大象吗?本来其实你死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现在你还有一线活路,回忆回忆你有没有账目的备份,有的话放在哪里了?” 何不如听着自己有活路,并没有立马做出什么反应。 只是淡淡问道:“有手信私章为证吗?”何不如确实备了一份账目在自己手中,并且在回自己家前藏在了一棵柳树下,但这个人并不排除是想拿走最后的账目,来让那些贪官可以安心逍遥法外。 “你知道我家大人不可能给别人如此把柄的,你如果死了,那么账目保存多久也没法成为证据,你的活路就这一条,只要账目中有个小喽啰可以治罪,我家大人就能救你。” 听了这话,何不如顿时肠子都悔青了,自己整理的全是大额贪赃枉法的案例,这次只怕是有死无生了。 事到如今除了死马当活马医,何不如确实也没办法了。 只得小声告诉了那人,自己将备份藏在了何处。 那人听了之后轻拍了一下何不如后背,便也在草席上躺下了。 何不如以为他是装睡,没想到一会竟然真的听见了鼾声… 这地方又脏又潮湿又臭气熏天,且不论这人是敌是友,何不如对于能在此睡得如此香甜的人,还是很钦佩的。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后,狱卒打开牢门,将那人带了出去,独留下何不如在牢中坐卧难安。 可直到何不如快被斩首的前一夜,仍没有丝毫翻案的消息,何不如也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唉,我何不如活了十七年,本以为自己可成为天之骄子,也以为自己可救青璃于水火,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作为犯人被斩首,爹爹,您应该会知道宽儿是被人陷害的吧,娘亲希望您不要为宽儿伤心,师父,徒弟没能把你的功夫传承下去就要来见您了,唉,还是吃饭吧…” 何不如本来心中感慨万千,但是无奈眼前的断头饭太香了,这才冒出这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转折。 第二天,何不如被狱卒叫醒,心里猛然一股恐惧涌上心头。 “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啊,不知道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会不会在人海中记得我,也不知是不是有哪个姑娘喜欢过我,我还尚未成亲竟然就要死了…” 可正当何不如悲从中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悲痛时,他却被解了镣铐一脚踢出了牢门。 一时间他趴在地上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狱卒见他不走,便随手将自己没倒的洗脚水浇在了他身上。 何不如被冷水一激,一下回过神来:“谢谢,谢谢。” 走出牢狱时正是中午,抬起头来,天是那么的蓝,一朵朵白云是如此悠闲。 大好的阳光洒在身上,显得是如此温暖怡人。 不远处的一棵皂荚树上,有几只鸟在叫,路边的野花上,一两只蜜蜂正辛勤采蜜。 面前偶尔吹过来一阵风,风中带着何不如以前从未闻到的,泥土混着花香的味道。 走在脚下土地的每一步,都让何不如感觉到自己仍是活着的。 而他感觉自己从未像此刻这样,这么仔细地活过,也从未如此对生命生出如此敬畏。 何不如的每一步都比之前更快,最后何不如硬是大步流星地跑了半个时辰,直到跑回了家。 回到家中时宁湛却不在,何不如不免心中有些失落。 “树倒猢狲散,你也走了吗?也罢也罢。” 何不如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好好地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坐在干净整洁的书房中,何不如一时竟生出,即使坐到地老天荒,也未尝不可的想法。 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如此一坐竟真坐到了天黑。 最后坐到实在困倦了,才做了些饭吃,之后又坐了半时辰,才上床睡了。 睡到半夜,何不如却突然惊醒,半醒间只听见一人推开门,径直朝着自己的床走来。 “竟然还是想杀人灭口?”何不如听着那人脚步,一时并未做出动作。 “哎哟!“何不如一脚踢去,顿时听到了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 这一声过后,何不如却终于一口气倒了过来,不再心惊胆战。 这人正是宁湛,他这些天,一直四处外出寻找何不如踪影,每天都是半夜才能回来。 而他刚才,是要来点亮何不如床边的烛台的,恰巧被何不如当做,想来杀他灭口的人。 宁湛在黑暗中刚摸摸自己疼痛的头,然后就被何不如一把抱住。 何不如积压了这么些天的情绪,终于如山洪般宣泄了出来。 宁湛听出是何不如,也一同欢喜地哭了起来。 这二人,这些天算是知道了什么是兄弟情义。 兄弟,是让你想要肝胆相照的人! 贾颖超此刻则仍在翻着何不如写下的备份:“自助者天助,他要是个傻子,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尹淮,把他调到我们这里吧,此人可用。” “是,大人。” 第三章 第一件便是悬案 第一节 惊骇惨案 何不如从牢中出来第二天,尹淮便来到了何不如家中。 “跟我走,我家大人要见你。” 走出家门上了马车行了许久,何不如终于来到了一处高大的府邸前。 这处府邸比起炫霜第一赌坊起来要大了许多,也雅致了许多。 进门走过门房后入眼便是一处玄关,玄关两侧各有一株栽在盆里的青松。 绕过玄关是一个,两侧栽了果树与花草的小院子,中间有一条由凸起的鹅卵石铺的路。 走在上面时脚底板传来的阵阵**,顿时让何不如舒服得想要哼出来。 再穿过无门的院墙,顺着回廊走了许久后,何不如才终于来到了贾颖超的书房。 “你的账目理得很清楚,若是这个账目早六年理出来,那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朝廷处置,甚至连我也不例外。”似乎面对什么事时,贾颖超都是如此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说话也总是如此淡然。 “大人,卑职只是公事公办,并无与大人作对之意。” “罢了罢了,这个账目先保存在我这里,当今朝政局势剑拔弩张,邢真等人在边疆囤积了十余万兵马,且听说他们与南国交往甚密,若是可以的话,皇上早想把邢真等人处死了,无奈朝政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你可愿在此为难之际为皇上安定内乱效力?” 何不如听了这番话后,一时也是摸不着头脑,区区三品官,如何就可以作为皇上心腹? 但眼下邢真大权在握,官职好像确实没什么意义,何不如顿了顿便果决答道:“臣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必要时,我会给你一些秘密任务,不过你得能取得我足够的信任才行,平常给你安排在刑事部门可好?陈定远将军之女乃炫霜第一女捕快,把你安排在她职下如何?” 何不如一直的愿望,便是做个刑官为民伸张,听到这个差事顿时眼睛精光闪动。 看得向来古井不波的贾颖超,也皱了皱眉头。 尹淮看何不如盯着自己两眼放光的样子,更是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一步… “多谢大人!” “尹淮,你带他去见见陈曦吧,都退下吧。” “是。”两人异口同声答道。 出了贾府又坐了一会马后,尹淮就带何不如来到了一处衙门前。 进入衙门朴实的红漆铁门后,走过过一个空旷的,众人平日用来练武的小院子,穿过判案的大堂后,映入眼帘的是几张方桌和满桌的文件。 尹淮拉着何不如,来到一位女捕快跟前说:“以后他归你管了。”之后便直接离去了。 那女捕快听了尹淮的话后,看了何不如一眼点了点头,之后便又俯身看起桌上的文件来。 看了半时辰后扭头对着何不如说了句:“去给我倒杯水。” 之后又端着水杯看了一个时辰,这才跟何不如说起话来:“练过几年武?” 见何不如点头后又问:“看出什么没?你一直在偷看这文件吧?” 何不如思索了一下后回道:“这个案子很有难度,案发地人口流动太大,不过如果能有更多信息,对案子会有帮助的。” “一般人我不会带的,贾大人派来的我就带着吧,别给我添累赘,去库房选把刀或者剑随你,你要是用其他武器这里可是真没有,选好了跟我去查案。” “我用剑。” “那就好,我去准备准备,待会在衙门口等我。” 两人走开后,只见那文件上写的是:风来水榭花魁林小可尸体失踪五日后,尸体发现于城北一粪坑内,腹中尚有刚足三月的婴儿,捞出后死状极为惨烈,当即吓死一观望老者。 死者信息如下:林小可,本是大户人家千金,后家道中落被卖于梨园。 因天生眉目俊秀,善弹唱作曲,被风来水榭高价买下,后又在风来水榭继续学琴艺两年后,初出闺房之时,当夜半城妇人只能独守空房,无数青年才俊纷纷为之倾倒侧目。 那一夜林小可弹了半时辰琴,为风来水榭疯狂赚得了竟足足五千两! 从林小可初出闺房,到她第一次接客,半月间风来水榭共赚得钱银十万两! 林小可由此成为风来水榭头牌花魁。 何不如换好捕快装拿上剑后,陈曦倒是没有直接带何不如去询问口供,而是带他来到了城外义庄。 此时偏偏又是走了许久,天色渐晚,何不如虽不怕死人,但终究很难习惯这种氛围。 陈曦倒是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跟住在义庄旁边的守卫要了钥匙后,便带着何不如径直朝义庄走去。 临走之前那守卫还专门告知,记得带好面巾与酸枣,陈曦回了句都带了便走出门去。 何不如不知两人对话为何意。 来到义庄前,直到陈曦让何不如在鼻孔里塞上酸枣,再戴上厚厚的面巾时,何不如这才知道两人话的意思。 本以为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何不如,见到尸体后却还是直接跑了出去,在院中大吐特吐了起来。 而他吐的同时,眼泪也止不住地顺着眼角流下来。 陈曦片刻后从验尸房出来,脸色也十分难看。 直到她掏出随身带的小瓶子,给何不如闻了闻后,何不如才终于止住了呕吐,虽然依旧泪流不止。 “尚未出生的婴儿便被如此杀害,真的是很可怜对吧,我们一定要抓住凶手,以慰她们母子之灵。” 陈曦终究是炫霜第一女捕快,内心还是十分坚毅的。 何不如听完后点点头,整理好之后就又随陈曦进入了验尸房。 若是问何不如在里面看到了什么,那他只会回答:“人间炼狱。” 第三章 第一件便是悬案 第二节 找寻线索 何不如随陈曦再进了验尸房后,朝那具尸体看去,仍是感觉自己内心震荡剧烈,不过好在这次算是压住了想吐的欲望。 那么那具尸体到底是怎样的呢?或者准确说来是两具尸体。 何不如进门所看到的是:验尸台上有一具尸体依稀可以分辨出性别为女。 女尸的全身到处都沾满了粪便,尸臭混合着粪便的臭味让人一时间既不想呼吸也不想睁眼。 而除了满身的粪便外,那钻遍尸体的蛆虫更让人看了不禁毛孔倒立。 再仔细往下看去,女尸的腹部,竟被剖开了一大道口子,内部器官除**外被掏去了个干净。 而唯一留下的**,也被划了开来,里面刚成型的婴儿尸体,被人用线与母体缝在了一起。 虽然眼前情景,让人感觉丝毫没有验尸必要。 可陈曦戴上羊皮做的手套后,仍然拿着一把小刀开始验起尸来。 “这尸体已经被剖开了,你怎么还要把她划开?” 随着陈曦一刀下去,更浓烈的味道散发出来,何不如只能脸色青白地询问陈曦。 “别人做的菜不合自己胃口,那当然得自己拿起食材重新做啊。” 本来何不如就又有些害怕,又感觉恶心不已,陈曦见他如此,便存心想要逗弄一下。 何不如听完后,脸色先是变得更加青白,而后转为红色。 还没有来得及脱去面巾,便吐了个酣畅淋漓,鼻子里的枣一下被喷到陈曦脚下。 陈曦倒是耸耸肩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在何不如跑出验尸房后仍独自验尸。 陈曦验完尸出来时,只看见何不如仿如大病初愈般,正站在义庄门口喘粗气。 不顾何不如幽怨的目光,陈曦仍要损何不如一下。 “你可真是没用,就你这傻样还想为人伸张正义?走吧,我验完尸了,虽然没有得到什么线索,但也总算没有放弃找线索的机会。今天先回去吧,明天去风来水榭。” 说完不经意地朝着何不如莞尔一笑,这一笑何不如才发现,原来这位少女捕快的相貌,原来如此的惊为天人。 正想说句“好。”却又被陈曦拍下肩膀后又拍得干呕起来… 次日,风来水榭,来来往往的“有志之士”,每个人出来都显得意气风发。 何不如随陈曦一同找老鸨上楼梯时,偶尔还会听见些许靡靡之音。 陈曦见何不如脸红得厉害,嗤笑道:“你都多大了还害羞啊?” 不过同时,陈曦也对这位瘦削俊朗的少年郎,心生出些许好感。 会害羞就说明,何不如至少不是个放浪形骸之人,“虽然这小子笨的要死,不过人也算还行啦。” “呜…呜…大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这小可才接了两年客啊,她连我在她身上花的本钱都没挣回来呢,她怎么就死了呀。小可呀,妈妈多想就这么跟你一起去了呀,你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先跟我说说林小可是什么时候失踪的,有人看到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吗?此案非同小可,凶手的残忍震惊了整个炫霜城,若是你能给些有用线索,抓到犯人后自然有你好处。” 陈曦看着那仿佛死了老爹般伤心的老鸨,并未有丝毫安慰的想法,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这句话恰如治疗伤心的灵丹妙药,立时治好了那老鸨的哭泣症。 “她是在七天前失踪的,那时候我发现她怀有了身孕,便想让她喝堕胎药把孩子打掉,可她死活不肯,还威胁我,要是我打掉她的孩子,她就把自己的脸划破,你说做我们娼妓的脸蛋可不就是命根子吗,我也就只好从了她,可她第二天就不见了,也没人看到她是什么时候从哪个门走的,然后她就,她就这么死了,你让妈妈怎么活啊?” 说完后那老鸨又是一阵哭泣。 陈曦摇摇头,这些话说了跟没说没有什么区别,可风来水榭这里仍能有一条线索。 林小可腹中胎儿约莫有三个月,只要查查三个月前的账目,看看那阵子林小可陪过哪些客人便知。 可令陈曦何不如失望的是,近来三个月的账目,都在林小可失踪那天不翼而飞了。 “那林小可的常客有哪些呢?或者有没有她格外相处得来的客人?” 如果不是怀了心喜之人的骨肉,有哪个青楼女子会不辞辛劳,想将孩子生下来呢? 青楼女子并没有什么做母亲的能力,在青楼出生的孩子,长大后大多不是又沦为娼妓,便是做了别人奴仆,因此青楼女子一般对孩子并没有太大执念。 “要说常客的话,那这整座城的有钱有权的男人应该都算常客吧。” “那林小可有没有什么特别心怡之人呢?” 虽说青楼女子没有谈感情的权利,可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每个人都会有至少算看得顺眼的人,陈曦于是接着如此问道。 “小可向来寡言,她只照我吩咐接客,接完客便时常将自己关在屋里弹琴,我哪里知道她心中如何想啊?” “在人世间越是欢愉的地方待着的人越落寞吧,别人在欢愉后都有个归处,而自己只有让别人欢愉的作用…”何不如心中不由感慨起来。 实在是感觉问不出什么线索后,陈曦终于不再询问,带着何不如一同回衙门了。 “任何犯罪都应该有线索才对啊,何不如,你也给我仔细认真地想,不然不许吃晚饭。”陈曦望着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的何不如故作严厉地说道。 “嗯,应该有线索的,我好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却没抓住,我再想想…”何不如似乎没有听到陈曦的话,独自喃喃道。 第三章 第一件便是悬案 第三节 灵光一闪 案件的一幕幕,在何不如脑中飞快闪过,何不如好像抓到了什么重点,但一时却又难以看清那条线索,只能先行作罢。 不过何不如相信,只要自己再有些时间理清案件,那么自己一定能找到破案的切入点。 回过神来却见陈曦正直直地盯着自己,这个少年郎不由得又是一阵尴尬脸红。 “我还没有理清案件原委,今天就到这吧,这几天让我自己好好想想,有头绪我会告诉你的。” “你还想让我给你几天假好好想想?你就算冲着本姑娘,你也得照常来衙门啊,我天天累的要死要活的,你就算想也得来帮我处理事务,边做事边想!” 看到陈曦这么一副嗔怒可爱的样子,何不如不由得又是一阵莞尔。 于是故作正经的样子答道:“是,卑职一定为陈捕快分忧。”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都傻乎乎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次日,陈曦边拿着一根血肠,边拿着卷宗朝何不如走来。 “你吃吗?炫霜特产血肠,都是很新鲜的血做的。” 何不如望了一眼那血肠,又闻到那股血腥的味道,那些美好的回忆一下就直达头顶。 顿时眼前的这些,让何不如一下就热血沸腾起来,连忙跑到了外面去释放青春去了。 陈曦在何不如出去时,就那么手倚着桌子,一脸奸计得逞了的样子,看着何不如大吐特吐。 那副古灵精怪的样子,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过了一会,何不如带着幽怨的眼神回到屋中后,陈曦又笑盈盈地装无辜问何不如道:“何大人,这血肠有没有让你回忆起什么重要线索啊?” “被你这样一整,我现在除了那天的味道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走开走开,还望陈捕快不要打扰卑职办公才好。” “好,那何大人你办案吧,何大人真不尝尝这血肠?你要不要再闻一闻?” 直到惹得何不如脸色又变得青白后,陈曦终于这才笑嘻嘻地满足离开了… “此案很有可能是情杀或者仇杀,因为林小可的死法实在太过凄惨。” “而林小可并无赌博嗜好,据身边人说她性格也一向很好,从未与人争吵,所以仇杀的可能基本上没有。” “可是青楼女子交际繁多,很难锁定谁与她交往更密。林小雅在风来水榭两年,倒是有颇多钱银,那么有没有人是觊觎她的钱财呢?” 何不如独坐,将案件整理了一遍后发现还是得再去风来水榭一趟。 又眼下天气炙热,陈曦顶着炎炎烈日难得地也抱怨了起来:“我五岁随父亲习武,十一岁便随父出征见识沙场残酷,十五岁入职炫霜捕快。连破四件大案,至此成为炫霜第一女捕快,可我接下来的这个案子真的是比以往的案子都感觉有心无力。” 何不如听到陈曦的抱怨并未接话,只是拿出随身带的水壶向陈曦递去。 “看不出来啊,你个毛头小子还挺会讨姑娘欢心啊。” 何不如仍是沉思,陈曦见无趣也就缄口不言了,二人就这么一路无言地又来到了风来水榭。 “哎呀,二位大人快请进,不知道犯人抓到没啊,要是抓到了一定别忘了我这可怜人的赏金啊。” “你仔细回忆回忆,林小可有没有带走什么值钱的随身首饰什么物件的?我们决定抓到犯人后把你丢的东西也追回来,只有一条,不许谎报,否则按藐视王法处置。” 这次何不如没等陈曦问话便自己先问了起来。 那老鸨这么一听顿时深深思索了起来。 “我记得有位大人曾送过她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我跟她说帮她保管起来,可她就是不肯,现在想来,好像是没了,大人,您真的能找回来还给我?” “那是当然,除此之外没有了吗?”何不如继续问道。 “确实没了,我将钱财都清点过的,这是账目,大人你看看就知道了。” 看完账目,何不如与陈曦终于将案子基本定了性:此人应该是欺骗林小可带上夜明珠私奔,可不知为何心存记恨,杀死人后又将尸体沉于粪坑,而这杀人原因很可能是,林小可腹中的孩子引起了那人的嫉妒之心。 “那么林小可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是想跟这人私奔还是想拿钱财打发而已?” “等等,你说什么?”何不如猛然抓到了什么。 “林小可到底怎么想的?是想跟人私奔还是想…” 两人突然四目相对高兴地大叫起来。 来风来水榭并且能与林小可相会的,全是有钱有权的人,哪里会让林小可带着夜明珠出去相会? 按照林小可的交际圈子,会觊觎这颗夜明珠,并且能把她叫出来相会的人,只可能在林小可学艺的梨园! 二人连忙跑到梨园询问,平日里谁与林小可走的颇近,最近又有什么人离开梨园没。 这么一问,竟然真的问出了,有一男子平时教林小可弹琴,而最近又刚走。 此人名为李清泉,是个孤儿,自小被梨园收留,他的相貌甚是英俊,且心性聪慧过人,一直都是梨园的一把好手,可是十多天前他却突然失踪了。 陈曦与何不如听完这些后相对一笑,灵光一闪间终于找对了人! 第三章 第一件便是悬案 第四节 南下寻踪 可能的杀人凶手锁定后,陈曦立即上报发布了对李清泉的画像通缉令。 同时带着何不如去各个通行处询问情况,可两人跑遍了整个炫霜,仍是毫无头绪。 最后直累得背靠背坐在一处码头边歇息。 “城中现在全是李清泉的通缉令,并且此案令炫霜城百姓愤慨不已,可以他在城中是完全没有容身之处的,既然官道查不到李清泉的踪迹,那看来我要去找我爹爹帮忙了。” 听完陈曦的话,何不如的心跳顿时加剧起来,难道自己就要见到,青璃举世闻名的陈定远大将军了吗?.. 要知道陈定远将军,可是无数青璃青年人的榜样!在何不如心中那更是有着崇高无比地位的人。 陈府中,陈曦带着何不如找陈定远时,陈定远正巧在耍着一套枪法。 与方正教何不如的《情愁》的灵逸多变不同,这套枪法看起来朴实无华,却招招直奔要害,看得何不如不由一阵心惊。 何不如不由心想,果然一山还比一山高,自己仍是需勤加苦练,这样将来或许才能,在陈将军这样的沙场老将手下撑过十招。 陈定远看见许久没有回家的女儿回来了,顿时心中大喜。 再看女儿身边那个,佩着一把小细剑的小白脸,却不知怎么的越看越不顺眼。 一套枪法耍着耍着火气越来越大,“年轻人,看我一枪,小心了!” 何不如见陈定远一枪刺来,顿时闪身躲过,同时伸手将枪杆一下抓在手中。 陈定远见何不如想要夺枪,只是冷笑一声:“不知死活。” 只见陈定远双手一抬将枪头一压,顿时何不如就要在肚子上被开个窟窿。 “爹爹,他功夫不行,您就别试他了,万一刺死了他我就少个办案帮手啦!” 高手过招,一招见真章。 自己虽然收了力,但何不如用身法躲开自己一枪之后,竟还能抓住自己的枪。 陈定远此时对何不如的印象倒是好了一些,于是后手一转一推,那枪便从何不如手中,一下窜到了他背后的沙地上。 “多谢陈将军手下留情,卑职何不如,仰慕大人盛名已久,今日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陈定远虽然喜好读书,但最烦文人那套繁文缛节,听了何不如这番话,心中倒还是莫名的舒服了…连那张小白脸仿佛看起来也不那么讨厌了。 “青璃将来可是在你们年轻人的手上啊,你小子武功倒也还行。” “爹爹,呼延叔叔现在在哪里啊?我想让他派手下帮我找一个人的行踪。除了你没人能随便联系到他,你快帮我找到他,我破案很着急的。” 陈定远本来见女儿回家心中很开心的,可是一听这话顿时严肃起来。 “你几个哥哥都在边关,我为了你安全些让你在炫霜做捕快,你倒好,自从做了捕快破了点小案子就天天不回来了,想找你呼延叔叔可以,先陪爹爹在家好好吃顿午饭,下午我就给你找你呼延叔叔。” “爹爹…好吧。那我就在家陪爹爹吃饭。”陈曦本来想说什么时候都能吃饭,案子不等人,可看见陈定远转瞬的落寞之情,也就答应了。 “来来来,何不如是吧,来陪我喝几杯,我可真是好久没有跟女儿一起吃饭了,没有她在跟前我喝酒都没意思了,来,今天你陪我喝。” “爹爹,他下午还要陪我办案呢。” “喝酒就不能办案了?男子汉大丈夫哪是喝几碗酒就做不了事的啊?来,陪我喝酒,他陪我喝尽兴了我就马上给你找你呼延叔叔。” “何不如,只要你别把自己喝死了,今天给我使出全部本事去喝,这是命令。” “哦。” 半个时辰后,只见陈定远拉着何不如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兄弟,贤弟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来找你大哥我。” 而何不如则是朗笑答道:“人生能遇大哥如此知己,小弟何不如真的是死而无憾了,大哥,大哥你听我说…” 陈曦看着称兄道弟的二人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所以男人喝醉的时候除了吹牛能做什么事呢?坏爹爹,你叫他兄弟,我岂不是成了他侄女?” 陈曦心中真的是怒火万千,如果不是忙着办案,估计就要气得走开了。 压下怒火后,陈曦挤出个笑容问道:“爹爹,现在能给我找呼延叔叔了吗?” “好,我给你找。”只见陈定远晃晃悠悠走到门口吹了声口哨,之后便有一人不知从哪里飞跃过来。 “告诉呼延灼,我女儿找他,叫他来一趟,女儿,爹先睡一会。”说完便径直走回自己卧房鼾声大作了。 陈曦望着躺在地上的何不如,此时自己终于有了个撒气的机会,于是慢慢走到何不如身旁,猛然一脚狠狠踢在了何不如屁股上。 睡梦中的何不如一下疼得大叫起来:“哎哟,怎么了啊?谁好像踢了我一脚?” “没事,那是在做梦,你继续睡吧。” “哦。”何不如摸摸屁股后便又睡去了。 陈曦见他又睡去了,便又去打了盆冷水哗啦泼在了何不如身上。 “哇,好冷!你干什么啊?”何不如抱着双臂,这下当真是清醒过来了。 “何大人,现在能陪我办案了吗?” “好,知道了,你得给我找身衣服换啊,冻死我了。”说完何不如又打了个冷战。 “呼延叔叔,我找你是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的踪迹。” 呼延灼本是陈定远手下大将,但后来为了安定炫霜反动势力,于是跑去一个堂口混了个老大当当。炫霜黑道消息他基本上都是知道的。 “你想找李清泉是吧,这个案子闹得挺大,我早就派人打听了,不过只知道他现在南下,去璎珂的方向。” “好,谢谢呼延叔叔,我一定抓到他,劳烦呼延叔叔等爹爹醒了告诉他,我南下抓犯人去了,呼延叔叔再见。” 第三章 第一件便是悬案 第五节 途经露漓 因为青璃盛产宝石,所以不论是国名还是各城池的名字大都与宝石有关。 璎珂位于青璃最南方,与猛象国接壤,海路及其方便,两国交界处鱼龙混杂,历来是罪犯们的聚集之地。 陈曦拿好命令璎珂衙门协助自己的手谕后,便与何不如一同从水路一路南下。 陈曦本来只以为何不如是个胆小的废物,但是坐船出发后,陈曦发现自己还是太高估何不如了。 原来何不如还是个会晕船的胆小废物… “你能不能别吐了?天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听你在那吐,我真的快被你烦死了。” “我只要再适应两天就不会再吐了,今天从早上到黄昏我就吐了这两回好不好。” 陈曦白了何不如一眼后便不再搭理,独自回船坞休息去了。 两人乘坐的是一艘大船,总体说来并不特别颠簸。 无奈何不如仍是无法适应,刚坐船的前两天甚至连饭都吃不下去,近来才逐渐呕吐得少了些。 经历了半个月的乘船,二人终于可以转为走陆路了,何不如这才又慢慢恢复了精神。 “没想到陆路竟然会经过露漓,此地以酿酒业和铸铁业闻名青璃,早在几年前我在书中看过对这里描述就心生向往了,听说这里水质颇佳,除了上面两样外,这里更吸引外人的是那难以计数的美女,更有美丽的爱情故事,传闻…” 何不如本来正说得兴起,突然感觉自己脊背发凉,回过头来却发现陈曦正瞪着自己。 何不如摸不着头脑陈曦为什么突然生气了,便询问了一句:“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啊,你也晕船了吗?我跟你说,用陈皮掺在饭里吃有缓解作用的,陈皮倒是没了,船家给的杨梅倒还有一些,你吃吧。” 陈曦本来正不开心,见何不如一脸关切的样子也就不烦闷了,接过何不如递来的杨梅,便慢慢吃了起来。 吃了两颗后陈曦问何不如道:“你觉得我好看吗?实话实说,跟那书中描写的露漓美女相比怎么样?” 何不如听了这个问题后,便仔细打量起陈曦来,说起来,这还是何不如第一次认真地去看陈曦。 而陈曦倒是乐得何不如看自己似的,两手平举转了一圈后又问了一句:“看起来怎么样?” 走了许久陆路的陈曦流了些汗,前额与两鬓都有些汗水粘在头发上,转起身来显得有种清水出芙蓉的样子。 那一阵被带起来的清风中,混着淡淡的香气,让何不如闻起来一时间很是心旷神怡。 陈曦此刻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浅浅的梨涡在淡淡的红唇旁,二者显得是如此的相得益彰。 红红的脸颊更是显得无比娇羞惹人怜爱,何不如看着眼前小腿细长身材窈窕的陈曦,一下便又脸红起来了。 “好端端的问这个干嘛?” “你说不说?不说我查完案就跟贾大人说你整日偷懒耍滑,让他带你滚蛋。”陈曦露出虎牙故作凶狠地说道。 “你,你很好看。” “那跟露漓女子比起来如何?” “我觉得,你比其他人都好看。” “哈哈哈,没想到你小子还挺会说话的嘛,来,本捕快赏你一颗杨梅。” 何不如见陈曦像个傻子一样,一直在那转给自己看,一时也不好意思说,其实书里描写的更好看… 答完后何不如一看杨梅几乎被陈曦吃完了,只得小心翼翼地接过这颗杨梅,不知这里杨梅好不好买,这颗杨梅还是得珍惜着吃的。 “今天先找个驿站吧,明天我和你去买些干粮什么的,这里要是卖杨梅就最好了。” 何不如虽然回到了陆上,但胃口仍感觉不好,只能再想办法,买些舒缓的食物恢复精神了。 “你还挺贴心的嘛,见我喜欢吃杨梅便知道买给我吃。” “额,嗯…” 次日,街市上,陈曦心情大好地东瞧西看,偶尔还拿起街边的孩童玩具在手里把玩一番。 何不如也不知她心情为什么这么好,不过今天天气不错,确实是会让人心情大好的。 走着走着突然看见路上围了一群人,有一人正在自己店门口嚎啕大哭。 二人走进一看,这是一家卖猪肉的店,门口还挂着些许猪肉。 只听见店主大哭道:“到底哪个杀千刀的偷我的钱啊?那是我给孩子上私塾的钱啊,近来猪瘟我已经欠了很多钱了,到底那个人专偷我家啊?” 陈曦本就是捕快,遇到这种事自然要管一管,拿出自己的捕快令牌证明身份后,陈曦询问得知,这人卖猪肉刚两年,第一年没挣多少钱,但生意总算起步了。 可今年他刚想扩大生意规模便遇到了猪瘟,一时间赔的倾家荡产。 所有的猪肉只能贱卖才能回一点点本,回来的那点本原想拿去供孩子上私塾和支持家中生活,不想一夜之间被盗了个干净。 而更离奇的是家中没有被翻动的痕迹,邻居也都没丢钱,这钱藏在哪更是只有老板自己知道。 报完官之后衙门来看了看,记录下案件留了句,“等待衙门查的结果”,便离去了。 店主一时百感交集,便坐在店门前嚎啕大哭起来。 “家里老婆孩子都靠着这间店吃饭呢,我的钱没了,猪肉也就剩这点了,我怎么还债养家啊。” 围观众人见这老板如此惨状,纷纷也都买了他剩下的猪肉,可这个案子,陈曦与何不如还是决定帮忙查一查了。 在露漓还可停留半日,能不能帮到这老板全看他运气了,但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好些。 第三章 第一件便是悬案 第六节 人心难测 “那你是把钱藏在哪里了呢?”何不如看一个彪形大汉被生活逼迫得大哭,也很想尽快帮店家找到些线索。 “就是这店面跟后面屠宰间中间的院子树下,那贼连我屋里都没翻一下,就直接把我的钱挖走了,之后还把土也盖回去了。” “钱是什么时候丢的?” “我每天夜里都会挖开土看看钱还在不在,就是昨天夜里发现钱不见了的。” 何不如感觉,这案子的嫌疑人仿佛越来越清晰,又接着问道:“前天你家里人找你要钱没有?” “你怎么会知道有人找我要钱的?我大儿子倒是找我要过钱,但他已经成家了,我现在又没多少钱,就只给了他一点钱。我让他先回去,晚上关了铺门我才把钱挖出来的,难道是他偷了我的钱?” “不是,就是问问而已,你这间店铺在闹市上,人来人往谁能知道哪个贼就盯上你了呢?你给我半天时间,这个案子我会帮你查的。” “那你平时前面店面,通往后面屠宰间的门都是关着的吗?”何不如说着指了指店面的后门。 “这扇门我从来没在白天开过。” 问完话后,何不如便与陈曦问出了那店主大儿子的住所。 店主大儿子住所离店主也就三条街的距离,陈曦与何不如几步便走到了大儿子的住处。 “你跟你爹借完钱之后去了哪里?” “我就直接回家了啊。” “你已经成家了,而且看你家的样子你好像过得并不穷苦,为什么还要找你爹要钱呢?” 店主大儿子却只冷哼一声:“这是他欠我娘和我的,在我七岁的时候他做生意有了钱就不要我们娘俩了,他挣得钱都拿去给那贱人和那野种了,我为什么不能要他的钱?” 询问完店主大儿子后,何不如对大儿子的怀疑,不由得慢慢开始加重了起来。 大儿子每句话无不透露着对父亲的恨,他作案盗窃是完全有动机的。 但是就算有作案动机与嫌疑,没有证据是不可能定罪的,何不如二人只能去店主家,再找寻些蛛丝马迹了。 “我们娘俩来到这个家之后,大柱对我们娘俩倒是挺好的,而且给我们娘俩很多钱花,只是后来五个月前生意不好,钱就都被他拿在手上,我们娘俩也就过得拮据了,唉,苦日子熬过去就好了。” 何不如问完大儿子与店主现在妻子后,感觉还是很难找到有用线索。 只能再找店主问话:“你藏了多少钱,不得谎报,不然你的钱别想拿回来。” 那店主听了之后很是犹豫了一番,终于答道:“一万两千两…” “那你欠了多少外债?” “三千两…” “你家中妻子说家里拮据,你没有再给过她零钱花,你这么多钱为什么说谎不给呢?” “那娘们太败家了,我给她多少钱他就花掉多少,我当然把钱保管在我这里啊。” “败家娘们会愿意省吃俭用五个月?”何不如好像抓到些什么了。 “额,也不是,就是我想自己保管着钱才不给她娘俩钱的。” 陈曦眉头一挑接过话继续问道:“你妻子说你不是小气之人,为什么你保管钱还要娘俩生活也拮据呢?” “这,这…” “这是因为你在外面又有了一个家!是不是?”何不如看店主心虚立马如此吼道。 “大人,大人我是又找了个小老婆,但是大人我丢了钱银您还是得帮我找啊…” “你这院子真的没人来过?也包括你那小老婆?”何不如继续问道。 “不会是她的,她说过她在我这里找到了幸福,她说过这辈子都听我的,虽然她来过这院子,但她也不知道我把钱藏在哪里了啊。” 何不如看着院中那翻上来的新土,问了句:“你看东西眼神好吗?” 店家顿时不语。 继续出发的路上,陈曦朝着何不如说道:“那人把钱都丢了才好,都是罪有应得。” 何不如笑笑回道:“怎么说你也是炫霜第一女捕快,怎么也说起这置气话来了?人心难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说完何不如便扬鞭策马朝着远方奔去,陈曦看着何不如在风中的潇洒身心,抿嘴笑了笑:“看来你也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嘛。” 第三章 第一件便是悬案 第七节 抵达璎珂 离开露漓又行了半月陆路后,何不如与陈曦来到璎珂时已是半夜。 一番劳累后,二人只希望能将李清泉抓捕归案,这样才能告慰被害者在天之灵。 陈曦找到了璎珂驿站后,却得知只有一间房了… 近来猛象国动作频频,往来官道传送消息的驿使早已疲于奔命,官道上来来往往的数十人,使得璎珂驿站一下便满负荷了。 “那我出去找家客栈住吧。”何不如当然要将这间房留给陈曦住的。 “大人,璎珂这个湾区两国人员流窜频繁,客栈也大都是频频被盗被劫,要不我在给您添套被褥,二位大人今晚还是将就一下吧。” 何不如却还是感觉,孤男寡女共处不太好,于是又问道:“那你们这里柴房能睡吗?我去睡一晚也是可以的。” “你是怕我夜里占你便宜不成?我都没嫌弃你,你倒嫌弃我了?” 已是半夜,陈曦早就因路上劳顿疲倦不已,听何不如问得烦了,便直接拿着钥匙拽着何不如上楼了。 那驿站小哥见何不如扭捏模样,本以为二人只是同事关系,没想到原来是害羞的新婚小两口啊。 只朝着何不如眨了眨眼,一副“你懂的”样子,便又回到旁边柜台的卧榻睡下了。 到了屋里陈曦也不顾何不如就在旁边,匆匆洗漱泡了会脚后,只说了句:“你夜里要是敢非礼我,我就阉了你。”便和衣在床上躺着睡下了。 何不如将被褥铺在地上后,也想跟陈曦一样卧下就睡好好舒缓一下疲劳。 .可他躺下后却发现自己像是吃了大力丸一般精神… 听着旁边陈曦的呼吸,何不如真的是怎么也睡不着。 要是陈曦离他再近些,恐怕都会被他的心跳声吵醒了。 实在无奈下,只能无聊地看着陈曦的睡颜打发时间了。 今天正是夏季的满月时候,皎洁的月光照在陈曦的脚上,那双小脚丫还动了一下,显得是那么的洁白可爱。 何不如看着看着便不敢再看了,即使只有微弱的月光,他的脸此时也是可以看出来已经变得通红了。 何不如不知道的是,此刻陈曦也在看着他,只是何不如看不到黑暗中,陈曦的脸罢了。 陈曦虽然自小便像个男孩子一样开朗,但毕竟也不会什么都像男孩子一样大大咧咧。 黑暗中看到何不如,一直盯着自己的脚看,更是不由自主害羞地动了一下脚。 心中此时也骂了句:“下流胚。” 可之后听见何不如推门出去的声音,陈曦竟又感到有些失落。 终究还是太累了,恍恍惚惚间在屋中的陈曦,与在外面门旁的何不如,睁眼便已经到了天亮。 第二天何不如醒来时,正巧看到柜台小哥端着盆水去拖地。 何不如正想打招呼,哪知那小哥张口就让何不如脸涨得通红:“怎么?没力气了?被媳妇赶出来啦?” 何不如涨着脖子连忙让小哥别乱说,要是陈曦醒来听到了,那还不得又说自己占她便宜。 陈曦发起火虽然可爱,但更多的还是可怕的。 陈曦在屋中也听到了小哥说的这句话,何不如这次,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陈曦听了这些话,也不过轻笑一声骂了句呆子,就继续梳妆打扮了。 何不如到楼下洗漱好后,便叫陈曦下来吃了早饭。 临走前二人又要了份详细的璎珂地图,一些准备就绪后,这才跟陈曦去了璎珂衙门。 “这里是璎珂地图,你把这里各势力的分布都给我标注出来。” 陈曦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查案得注意的事情还是颇多的。 看完陈曦随后带的印章和手谕后,那县官便老老实实地照陈曦说的做了。 做完标注后还给二人讲了更多的注意事项:“二位大人莅临本地,下官实在不胜荣幸,只是璎珂实在难以管理,二位大人得小心几点才好。” “你说。”陈曦还是很乐意少些麻烦的。 “第一,二位大人夜间切勿随意外出走动,府衙中空房多的是,二位大人尽可选自己喜欢的房间休息。” “第二,二位大人切勿在没有找到逃犯时,随意派衙门官兵前去搜查,此地囤积了大量南国与青璃往来的各方势力,无端派官兵捕快前去很容易引起事端与两国摩擦。” “第三,若是犯人乘船从湾口逃脱了,切勿追击,湾口受南国钳制颇多。以上三点,万望大人谨记。” “呆子,你可得照顾好自己。有麻烦了本捕快可顾不上你。” “卑职一定不给大人添麻烦。”何不如答完后心中暗想“我何不如聪慧过人,有事还不会跑吗?倒是你自己,跑不掉我可不理你。” 至此,在璎珂对李清泉的搜查与捉拿行动,正式开始了。 第三章 第一件便是悬案 第八节 找您发个财 何不如与陈曦想要寻找李清泉的踪迹,那么第一要去的地方便是湾区码头。 不论李清泉是以何种方法隐匿踪迹来到璎珂的,他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总要有人接应为他找个落脚之处。 否则这璎珂可不是随便一个外来人,相待就能待的地方。 来到湾区码头后,何不如随便找了个跑船的便问道:“老海?(黑话,意为询问是否是江湖人)” 见那人摇摇头能听懂,何不如又接着问道:“认识老渣(人贩子)吗?” 那人又摇摇头,但是神情却严肃了起来:“你哪个盘口的?郑爷的地盘你也敢来摽杵子?(分钱花)” 同时那人身边的七八个人也都围了上来,陈曦知道何不如在说着什么黑话,但她懂得黑话并不多。 一时间听得也是云里雾里,不过眼前的情景陈曦是看得懂的。 “跑!”何不如叫了一声后,便立马跟陈曦一同朝错综复杂的巷子跑去。 陈曦第一反应想要分头跑,但是何不如怕周围还有跟身后一伙的人,便紧紧抓住陈曦的手不让她跑开。 “周围不知道还有多少他们的人,在一起还能有个照应。” 可很快他俩就不再跑了,因为他俩眼前的路上,足足有四五十人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你好好地装什么大尾巴狼,这下把人家惹恼了吧,难道今天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陈曦倒不是真的埋怨何不如,只是面对眼前的糟糕处境,自己不说些损何不如的话,好像也太对不起他的“努力付出”了。 何不如见那么多人围住了自己与陈曦,心中一时也是慌乱不已。 自己虽然知道这璎珂湾口被各方割据,但是谁能想到一个普通撑船的旁边,会有这么多一伙的人啊? “怎么办?怎么办?”何不如自己落入这帮人手中还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自己身旁还有个陈曦啊,若是陈曦落入这帮人手中,那何不如宁愿自己死一千次,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发生。 “各位,各位消消火,大家都是并肩子(朋友),我家总瓢把子想找郑爷一起挣些枸迷杵(钱银),让我来问问郑爷有没有兴趣?” 片刻后,一个堂口中,一众人围着何不如陈曦二人,堂上郑爷居中眼睛半闭半躺在椅子上,何不如并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只见那郑爷抽了口烟杆子之后,只挥了挥手,说道:“男的,杀了,丢海里,女的,兄弟们一起乐呵乐呵吧。” 陈曦见何不如并未慌乱,也就没有做什么动作,不知从何时起,陈曦好像对这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少年,产生了莫名的信任感与依赖感。 “郑爷说笑了,我不是道上的人,在郑爷面前装老炮确实是班门弄斧了,不过有人想找你一起发个财,不知道郑爷有没有兴趣呢?” “发财?发财我当然有兴趣了,就是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命不好,怎么总有很多人刚发了财,就在我眼前猛然病死了啊?。” “郑爷能为我那朋友担心真的是宅心仁厚,不过他牙口一向很好,再硬的骨头也能啃下两块肉来,怕是一时很难死。郑爷若是有兴趣,那我们就一起发财,若是没有兴趣,那我就在此等到郑爷有兴趣,就是不知郑爷身体向来如何,希望郑爷不要猛然抱恙才好。” 何不如的黑话都是方正教的,而江湖上的事何不如也略知一二。 这样的七八十人的堂口在璎珂实在不算大,因此何不如才敢诈这郑爷,要是换个大堂口,估计何不如早就拼个你死我活保陈曦出去了。 那郑爷眼睛终于是睁开了,身子立时往前一探。 只见他在高台上,恶狠狠地对何不如说道:“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也敢吓唬我?我堂口是不大,但我也不是被吓大的,给我把他慢慢用刀剐了,然后再扔海里!” 众人眼见着就要冲向何不如与陈曦,可何不如只是大声说道:“小弟冒犯了!我没有什么能赔礼的,我大腿上的肉甚是紧实,送郑爷几片赔礼可好?”说着便拿起一把随身匕首,向自己的大腿扎了上去。 那郑爷仿佛来了兴致,挥了挥手:“慢着。”众人便都只围在何不如周围看着他。 何不如仍记得,那时师父曾目光如炬地对自己说过:“江湖规矩有很多,最重要的是重胆色重义气,够胆的人才能在江湖上混,敢对自己狠的人是最让那些孬种们害怕的,因为他们永远不知道这人背后,还有多少这样的兄弟!” 何不如一匕首下去,整个人顿时面如金纸,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不断地滑落到下颚。 站在何不如身旁,刚才众人要擒杀二人之时,都未曾眨过眼的陈曦,此刻却是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眼睛一横便要拔剑向众人砍去。 可就当陈曦经过何不如身边时,何不如却一巴掌扇在了陈曦脸上,顿时打得她口鼻出血坐在地上头昏得爬不起来。 “郑爷,贱内无礼,我代她赔礼了,您先尝尝看我这块肉吃起来香不香!” 说着怒目面对郑爷涨红了一张脸,削下了薄薄一片肉来,而他此时流下的血,已经染红了身边一大片的地板。 这一番忍着疼痛却手上丝毫未乱,活剐自己厚薄均匀一片肉的场景。 饶是郑爷这样的**湖,也是看得脸上的肉止不住抖动了两下。 “兄弟言重了,一起发财是好事啊,我不过是逗兄弟玩玩,兄弟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来人,快给这位兄弟包扎包扎。” 包扎好后,何不如却没有显出半分的不适,只是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地朗笑说道:“炫霜有一夜明珠,价值千金,现在一个小角色手里,不知郑爷可有兴趣?若是有兴趣那我就回去答复了,我朋友不便出面,待我回去问出如何一起发财,郑爷可不要不帮这个忙啊。” “哎?这说的哪里话,叫我郑哥就好,大家都是混口饭吃的兄弟,不要这么见外,不知兄弟如何称呼?这夜明珠我当然有兴趣,兄弟只管回去告诉你朋友,他的忙我帮定了。” “小弟何不如,郑哥既然如此豪爽,那就请静候佳音吧,小弟就此别过。” “再会!” “再会!” 陈曦扶着何不如走出那堂口后,何不如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差了,可仍是没叫一声疼,“找间客栈,他肯定会派人盯梢的。” 到了客栈后,陈曦将何不如扶进房间关好门后,何不如此时才终于倒吸了一口凉气,嘶了一声出来。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带你到如此险境了,刚才我真的好怕失去你,情急之下才打了你,你要是还因为我打你而生气,就多打我几巴掌还回来吧。” 看着何不如憔悴的面容,陈曦哪里还有话说得出来,只是抱着何不如趴在他胸口上哭了起来,何不如则只是轻抚着陈曦的背静静安慰。 作为陈定远将军之女以及炫霜第一女捕快,陈曦早就知道跟恶人都从来都是险象环生,即使刚才知道自己要死了也未曾心生过胆怯。 可何不如竟然真的让自己有了可以依靠之感,此刻的她,竟然也感觉自己太累了承担了太多,而自己今后,心里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陈曦哭累了就睡了过去,何不如将她艰难地挪到床上后,自己也就靠着床边睡过了这一夜。 第三章 第一件便是悬案 第九节 洪爷 何不如毕竟学过了很久的药理医理,因此在郑爷堂口扎自己的那下看起来虽狠,但是只有外伤之痛而已,并未伤及筋骨。 要说最大的伤,应该是陈曦夜里做梦踢自己的那脚吧… “今天天气不错,就今天去找郑爷吧,该给鱼儿喂点食等他上钩了。” 此外,演戏也要做全套,陈曦独自出去绕着周围巷子走了许久,甩开那盯梢的喽啰后又故意被追上,让那盯梢的笨蛋眼看着自己放了两只信鸽,这才又回到客栈中。 此行不像第一次危险重重,陈曦执意要跟去,出门便拉着何不如的胳膊,还一副死都不撒手的样子,“你那天跟我一起睡了,往后你可赖不掉了。” 何不如不由得一阵无奈,也只能随陈曦高兴了,“我就坐在你床边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好像我轻薄了你似的?” “男人果然都是负心汉!”说完陈曦便哭了起来,那晶莹的泪珠一下就润湿了陈曦的脸颊,看得何不如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是个杀千刀的负心汉似的… “好了,别哭了,我以后定然不会负你的。” “这可是你说的,若是你负了我,那我就杀了你,然后我再自杀!” “到时我自己把头砍了给你行吧。” “那你要跟我拉钩。” “多大的人了,你还拉钩?” “你拉不拉钩?不拉钩我哭了啊,非礼啊…” “好好好,怕了你了。” 转眼来到郑爷堂口后,何不如这次倒是从郑爷手下那里知道了,郑爷全名叫做郑海。 果然人如其名,郑海跟他的名字真的是一样,一样的宽广… 未见其人,隔着几十步何不如就先听见了他的声音,听着那洪亮的嗓音,何不如不由腹诽,站在他旁边的人不知耳朵还好吗? “哎呀,兄弟你可算来啦,这几天我这个做哥哥的等得可真是心急啊,来人,备上好酒好菜,我要跟我兄弟喝上两杯。” 席间何不如几次想张口,借机谈论找夜明珠的事,可都被郑爷打断了,也就只好等等再说。 喝酒喝到一半,郑海不知怎么的,突然一把揽过何不如,跟何不如“面对面”说起了话来。 两人那一脸亲昵的模样,顿时看得陈曦眉头一皱,身子立刻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 何不如闻着郑海哈出来的口气却不好意思转头,想挣开一些,但郑海的身形足比自己大了两号,哪里挣脱得动,最后只能显得娇羞无比地坐在郑海怀中… “我郑,郑海在璎珂活了三十几年,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像兄弟这样狠的,无一不是湾区数一数二的人物,可他们哪一个也不像兄弟如此少年得志啊,等将来你郑哥有求于你的时候,兄弟你给我一条路走走就行。” 何不如在郑海的话中,听到了一丝别的意味,但只要郑海这次能帮自己找线索,管他什么意味。 大不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自己不抓他就是了。 “郑哥就不要拿小弟开玩笑了,以后还要仰仗大哥才是,那我俩现在说说那发财的机遇可好?”何不如说到这里便不再说话,只是默然看向郑海的一众兄弟。 “兄弟们,我跟何兄弟说说知心话,你们吃好喝好了就下去吧。”于是堂中一时只剩了何不如三人。 何不如见众人都退下之后,又故意左右看了两眼。 这才小声在郑海耳边说道:“近来有一人,名叫李清泉,自炫霜城而来,身携一夜明珠,价值连城!他来湾区后很可能化了名,但我想以郑哥的门路,打听一个最近新来湾区的人应该不费什么力气吧?” 郑海听了何不如的话略微思索后有些为难地答道:“要是在我地盘里倒还好,可要是在其他老大的地盘,我也无能为力啊。” 何不如一听这话,一时心中真的是大失所望,心想打听了这么久可能只能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可郑海接下来的话让他顿时感觉事情又充满了希望。 “我可以把你介绍给洪爷,他本名洪三,是湾区没人敢随便惹得人物,同时他也掌控着湾区几乎所有的消息。这夜明珠我也不求能分一杯羹,我也就是欣赏兄弟胆气才帮你忙。” “借郑哥吉言,若兄弟日后飞黄腾达了,一定不会忘了你!” 离开郑海堂口,由郑海手下小弟骑马带路绕了两个时辰,何不如终于得识洪爷庐山真面目,礼节拜会后何不如才开始打量起洪爷这人。 洪爷这人,长得真是相当没有气魄… 这老头哪里有郑海那一副江湖侠义的模样,仔细一看甚至比一般老头还丑几分,稀稀拉拉的头发,脏兮兮的衣服,自己那让人销魂的体味… 不过何不如见到洪爷后,仍立马作揖道:“在下何不如,有件事想求洪爷帮忙打听。” 洪三却连头都没抬,只摆了摆手就继续坐在那烂躺椅上修脚。 他修脚也就罢了,修完还非要把手拿到鼻子跟前闻一闻… 此等曼妙趣味,真的是不知道谁能与之共赏。 等洪三用锈迹斑斑的剪刀修完脚,又拿起一块暗黄破旧的梳子,理了理头上那几根枯枝烂叶后,何不如终于才能跟这位湾区的有名人物搭上了话。 “问什么?”洪三很是惬意地闭眼卧在躺椅上,同时恶趣味地揉着腰上的污垢问道。 “我想找一个大约两个月前从炫霜来的人,此人名为李清泉,长相俊朗,弹得一手好琴…” “好了好了,三日后再来见我,你是小海介绍来的,我就不收你钱了,回吧。”说完就又闭目搓起自己身上的“人体精华”来了… 第三章 第一件便是悬案 第十节 重回炫霜 “这次怎么也该抓到李清泉了吧,最近一段时间真的是吃不下睡不好,等我回炫霜了一定要大吃一顿人,然后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走在去洪三住处的路上,陈曦想想破案后的放松便感觉开心无比。 连向来严肃的何不如,看见陈曦这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嘴角也不禁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啊?李清泉死了?” 陈曦听了洪三给的这个消息,顿时感觉所有的好心情都没了。 “前天我的人在客栈发现的,他的尸体在院子里,你想要就拿走,不想要就把他埋了。” 至此,本案的第一嫌疑人,李清泉经验明真身后,确定其已死亡五天,死因不明,未见有外伤痕迹,因璎珂天气炎热,尸体已出现半数腐坏,急需验尸查明死因。 二人只得在璎珂衙门验尸房验尸,连续多天来的心血不能就这么白费,李清泉这么一死,口供全无,那颗作为证物的夜明珠更是不知所踪,这件案子就成了悬案。 依旧是难闻的尸臭与尸体身上蠕动的蛆虫,检查完体表后,一样的划开胸膛,一样的检查胃部以及内脏、口腔以及五官。 陈曦很希望能找到些什么线索,可就是一无所获,一直忙到了晚上,她才终于沮丧地走出了验尸房。 验尸无果的晚饭后陈曦并没有回房,只是拿了坛酒,“今天我想喝酒,你陪我到屋顶坐一会吧。” “嗯。” “这个案子说起来可以跟上头交代了,就这样吧…”陈曦说着痛饮了一口。 何不如见她喝得太厉害,只是不做声夺过酒坛喝了起来,陈曦却酒意微醺,哭着叫道:“还给我!” 何不如依旧不做声,见陈曦快夺到酒坛时,干脆猛地将酒坛扔出去了好远。 “你还我!你还我!呜呜…”陈曦见酒没了,一下便打着何不如胸口大声哭了起来。 何不如仍是不出声,只是一把揽过了陈曦,肆意地吻上了她的唇。 陈曦拼命想要挣脱,但何不如就只是无声地抱紧陈曦。 许久之后,陈曦终于不再哭泣,只是脸红彤彤地慢慢推开了何不如。 两人分开后,何不如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但是看见陈曦如此可爱的模样,只想抱着她。 而陈曦也就不敢说话,只是呼吸急促地任何不如抱着自己,一夜无眠,两人竟就如此坐到了日出。 “我以后有线索一定要把这件未破之案真正破掉,哎呀,这一夜过得好快啊。” 陈曦拍了拍身后的灰尘打了个哈欠,好像此刻才感觉到困倦似的。 何不如从昨夜到现在都只看着陈曦,一言未发,此刻竟仍只是呆呆地痴望陈曦。 “呆子,还看啊?走啦,今天该回炫霜啦。”陈曦一跃而下,头发飘然间拂过自己的脸,这一刻,是何不如至死都记得的美景。 贾府内,贾颖超正坐在书房中。 “何不如,没想到你账算的仔细,破案也颇有心得啊,如此震惊炫霜的大案,竟也是被你手到擒来啊。” “大人过奖了。” “我说过,你取得我的信任之时,我会给你秘密的任务,现在你就启程吧,尹淮会送你启程的。” “大人,现在就动身吗?卑职还想跟陈捕快交接一下,不知能否给卑职片刻?” “不必,陈捕快那里自有我去通知,事态紧急,你不是想为国效力吗?那就赶快去吧。” “是,大人。” 炫霜衙门内,陈曦端着自己的下巴坐在桌边发呆,自己已经三天没见过何不如了。 去他家问过之后,宁湛竟然说他自南下以来,至今未归! 陈曦又跑去问贾颖超,那边只说不知何不如下落。 陈曦心想大概再等两天,何不如忙完自己的事就会回来了吧,可她始终没有何不如的任何消息。 十天后,众人只看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女捕快一边跑着一边哭着:“何不如,你在哪!你快给我出来!” 然而回应陈曦的只有无尽的寂寥与思念。 另一边的何不如则是一直坐着马车,一路除了下车方便,其他时候一律不准自己往外面看。 总共坐了一月有余的马车后,何不如终于来到了一座边塞小城。 尹淮带何不如下了马车后,只留了句“有人接应你。”之后便消失在了何不如的视野中。 何不如走向客栈柜台后,只见老板竟是个俊俏女子,能在这边塞开起这么一家客栈,想来也是个厉害人物。 那老板娘早就看见了何不如走进客栈,好像早就知他要来似的。 只摆摆手示意何不如先找个地方坐下,之后就继续忙起柜台上的活了,除了中间让人给何不如上了些酒菜,就再也没有管过何不如。 坐到最后无聊了,何不如只能随手捡了个石头在手抛着玩。 等到老板娘终于忙完过来看何不如时,发现这么何不如大的人了,玩起石头来竟还像个孩子一样开心,不禁一声嗤笑出来,心中也对这个童真的英俊青年有了几分好感。 “我来这里的任务是什么呢?”何不如发现终于不用玩石头解闷了很是开心。 “你来这里的任务很简单,在这里整日吃喝玩乐就行。” “这算什么任务?” “当然,不是你一个人吃喝玩乐,而是要你跟这边的凤来国势力一起,玩的不开心时,你便会死。” “要我拿到什么消息还是要我与凤来国讲和?” “两样都需要,不过最大的任务是你要活着,你若是失败,那么大人经营这么多年的边城势力,就都付诸东流了,到时我们全会为你陪葬。” “好,知道了,那我先好好睡一觉。” “嗯?你不说些其他的吗?”老板娘见何不如如此淡然很是惊异。 “没啊,还有事吗?” “没。” “嗯,明天有事了再叫我,我要给人托梦,多睡会。”当然,这只是何不如的戏言而已。 千里外,炫霜城,已是深夜,陈曦突然心中一紧,随后醒来:“何不如,你还活着对不对?我能感觉到你还活着,你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啊!” 第四章 塞外风云 第一节 “我叫那雪” 何不如这一觉一下就睡到了第二天下午,此时客栈外满是风沙的声音,偶尔有一两声的乌鸦叫,而何不如此时的心情也随着环境变得孤寂了起来。 “陈曦,你还好吧,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想我。” 何不如正思绪万千时,门外突然响起来老板娘的敲门声:“你起了没?今晚我打算派人带你去铁犁城的赌坊转转,你要是醒了就起来吃些东西吧。” “好,劳你费心了。”何不如伸了个懒腰终于感觉自己的身体轻松了些。 吃饭后的不久,何不如便身穿一身金色丝线的锦服,腰间带了个价值不菲的玉带,边扇着扇子便嚣张跋扈地走在了街上。 铁犁城是邢真等人在塞外偷偷建起来的一座城,黄沙漫天的边塞中,方圆几百里只有这一座中等大小的城,显得格外的孤寂。 铁犁城本来只有邢真的人马在此,可随着他们与凤来国的不断贸易往来,此地逐渐成了一座富庶的边塞贸易中心,往来的人也就混杂了起来。 何不如走到赌坊后,随手便抛了一锭银子给柜台,然后继续大大咧咧往前走。 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这里是邢真的赌坊,自己当然不会大夏天的在沙漠中来给他拜年,今天来了就是要痛痛快快闹一场! 正愁着不知怎么挑事,突然看见一个满身绫罗绸缎的大胡子壮汉,正拽着一个赌坊服侍丫鬟把她的头往墙上撞:“你是不是没长眼?我可是邢真大人外甥,你竟然问我有没有预约包间?” 那丫鬟此刻脸上已破了三四处口子,只在青一块紫一块的瘀斑下,依稀可见姣好的面容。 何不如在那人说话施暴之际,几个闪身推开身边的人,就快速地来到了那人面前,然后径直地走向了那人。 眼看就要跟那壮汉撞个脸对脸,可他依旧没有停步的意思。 “怎么?之前没见过你,是不是没听过你扎炎大爷的名号啊,来找死吗?” 扎炎说着便抬手要给何不如一巴掌。 何不如斜身抬手接过这巴掌后,就势往前两步,同时把那壮汉的手腕往前拉,脚下迅猛一脚踢在扎炎迎面骨处,顿时扎炎便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没长眼吗?没看见我要过去?好狗不挡道啊。” “你找死!” 扎炎双手一撑,壮硕的身躯一下便腾空而起,只是刚一个挺身站起来,何不如便又是一脚斜踢在扎炎后膝盖弯上。 这一下之后,扎炎终于在地上老实地趴着了,可何不如身边的十几个人却都动了起来。 何不如倒也不托大,拉起那丫鬟便就着混乱跑了出去。 跑了许久后,直到那丫鬟累得喘不过气时,何不如才停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多谢公子相救!但这扎炎乃是邢真亲外甥,在这铁犁城是第一大势力,公子,我身上还有些钱银,你带我一起逃离这苦海吧,小女子一定给公子做牛做马已报恩情。” 何不如听了这姑娘的话后倒是脸上并无波澜,“举手之劳而已,我可以送你逃到别处,不过劳烦姑娘帮在下一个忙。” 忙于查案的何不如很久不顾理发,此时一副翩翩长发公子的模样,再加上那温柔可靠的声音,顿时便俘获了这丫鬟芳心。 “今天公子救了我,我以后便哪里都不去了,公子去哪我去哪,小女子愿为公子万死不辞。” 何不如倒是一时摸不着头脑,那扎炎看起来也就只想打打这丫鬟撒气的样子,怎么转眼这姑娘还说起生生死死来了… “在下,在下何不为,不知姑娘姓名,我是凤来国的人,所以不怕那扎炎,此事望姑娘替我保密。” “我叫那雪,公子大恩,小女子就算将来被人严刑逼供也不会出卖公子的。” 何不如与那雪一路交谈后,靠着强悍的记忆力,七万八绕后,便将她带到了刚来时那家客栈,安顿了下来。 “我不需要知道你真名,你往后叫我莹莹姐就行,你有没有取个假名?”那老板娘安顿好那雪后便与何不如交谈起事宜来。 “那莹莹姐你就叫我何不为吧。” “行,这丫鬟倒是意外之喜,本来只想你假冒凤来国势力,搅乱这城中局势,趁乱查取消息的,那丫头好像挺喜欢你,刚才还问我何公子呢。” “只希望往后那雪不会知道我只是在利用她而已吧,那样她也能少些伤心。” 至此,何不如便要开始在邢真势力与凤来国势力,青璃皇帝三股势力间搅动风云的人生了,而这也是他平定内乱的开始。 第四章 塞外风云 第二节 开始经营 “铁犁城看起来来是个商贸之城,但它更多的是个消息流通站,听说这里还有兰国的眼线,说是让你来了解以及粉碎敌对势力,但是让我来想的话,这铁犁城看起来根本就是铜墙铁壁,哪里着手好像都不简单。”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既然我救出了一个可能知道些消息的丫鬟,那我们就从眼前着手便是。” 知道自己要做一件难事永远比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好得多,对于何不如而言一直都是如此。 夜中,何不如便带着那雪,暗暗地潜入了扎炎的住所中。 “你怎么会知道扎炎的住所这里有个没人巡逻的花园啊?” “这,这…” 何不如见那雪一副扭捏的姿态,不禁把手搭在了腰间的匕首上。 “没事,你有什么隐辛只管告诉我吧,我想跟你分担你的痛苦。” 那雪本以为何不如会猜忌自己,却不想这位俊朗少年竟是如此的温柔贴心。 潸然泪下中,那雪这才开口说起了原委。 “铁犁城的那个赌坊是扎家管理的,而那里的每个丫鬟,除了在赌坊之外,还要经常夜间被送到扎府服侍扎烈…” 何不如见那雪泪如雨下,想来也是个命苦的人,摆手便示意自己懂了。 哪知那雪的情绪却像是山洪决堤般,顿了顿后,她反而告诉何不如的原来越多。 “每次我们都会被送来这个院子…”说到伤心处那雪更是直接大声哭了出来,所幸的是此刻院子中像是没有人。 “那你怎么会不认识扎炎的呢?” “扎炎之前一直在炫霜城,好像最近才被派回来管理赌坊的。” 看来几方都感觉眼下情势紧张,想先握住这边塞枢纽啊! 何不如沉吟思考完之后正想进那黑漆漆的屋中搜索番,却突然见一鬼魅身影从旁边假山石中一闪而过。 赶紧捂住想要大叫的的那雪后,何不如便带着那雪慢慢退到了一处隐匿的山石暗影处。 “宝贝,你在哪?”一个粗犷的声音压得很低,在此刻安静的院子中却显得十分清晰。 此刻那黑影与那雪何不如不过隔着几步,借着月色何不如甚至可以辨认出,那人下巴处有一个不大的痦子。 “宝贝,你在哪?” 令何不如与那雪同时身体颤抖了一下的是,那人直接转过身来正好面对二人如此笑着说! 月色下那人的脸色是如此的惨白,额头上的青筋与青黑色的眼,那模样只有一个形象符合他: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 那雪此刻只拼命地想跑,但是何不如却一直钳着自己,越发剧烈的心跳中,那雪甚至可以感觉自己已经闻到了那人口气。 “猴急什么啊,老娘在这等了这么久,都睡着了。” 循着声音看去,那雪却是发现,自己身旁暗处石头上倚坐着一个人! 而那人就那么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地,从何不如与那雪身旁走了过去… 两颗悬着的心此刻终于放下了,原来只是男女私会而已。 一时那雪何不如眼前的草地上,只听得二人呼吸此起彼伏,月色下男人的筋疲力尽与女人的香汗淋漓,都被何不如二人尽收眼底。 “没想到你真敢来扎府,你就不怕扎炎发现了杀了你?” “我乃凤来国御史,哪里会怕他一个邢真的走狗呢?就是没想到,扎炎竟然因为奸淫了邢真小妾被邢真阉了,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哼,扎炎被阉了正好,本来我才是正室,他却整天出去拈花惹草。。。” “宝贝儿,以后你就跟了我吧,只要你把扎炎每天做了什么事都告诉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看,这串珠链喜欢吗?” “你就会骗我,不过这珠链倒是真的好看。” “我若是骗你立马死无全尸。” 话音未落,那男人脖子上却顿时感到了一阵冰冷。 “看来,你说的是假话,我乃扎大人隐秘心腹,你该死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别叫,不然扰了大人们休息,我立马杀了你!” 本来伏在那女人身上的那厮,此刻竟然吓得尿了那女人一身。 这场景顿时看得在场两个女人连连作呕。 “呸!扎炎就算被阉了,但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他敢作敢当的男人气概,就你这样,还配说会对我好?” “二位,消停些吧,想活吗?” “自然想活。”那女人倒是十分淡然,全然不顾自己仍裸着身子的羞耻。 “那二位得给我些好处才行啊。” “你要什么好处只管说就是,我现在不过是任你鱼肉的人而已,老娘能给的,你只管拿去。” “我想要权势,夫人可否能给我?” 那女人听到这句话顿时挑了挑眉:“我可以帮你夺权,但我想要扎炎死!在此之前我还要这个废物死!” 剑光一闪,那男人甚至没反应过来,便没出多少血的便倒在了何不如脚下。 “为我穿衣。” “是,夫人。” 第四章 塞外风云 第三节 将夜 清晨,遥远的西北方传来的冷风,裹挟着无数黄沙,铺天盖地,绵延千里。 今天,是何不如的十八岁生辰,不过他一直对庆生没什么兴趣,人活着的每一天本就如此意义非凡。 吃完早饭的几块餐饼,端起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马奶酒,何不如便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看起沙尘来。 “这阵风过了之后便要下雪了呀,你是在思念谁吗?” “像我这样不知哪天就曝尸街头的人,哪来的什么思念之说呢?” 莹莹姐拉高了些自己的围巾,“你比四个月前刚来时显得更难琢磨了,看着这片荒漠,不知西北更远处还会不会有人呢?” 何不如没有再回答,只是默默地走回屋中。 早饭后,何不如便到了客栈的地下会事厅。 “等这次谈话结束后,各方请立马行动,我已经掌握了扎炎的所有可能居所。” “自凤来国御史死在扎府后,双方摩擦不断,我们终于不用一直提心吊胆了,哈哈。” 何不如见此时莹莹姐看了自己一眼,便就回了个礼貌性的微笑。 会谈很简短,片刻就结束了。 而何不如转眼看去时,发现莹莹姐仍在看着自己。 “莹莹姐,你今天是有什么事吗?怎么一直在望着我啊?” 何不如几月来已变得十分沉稳,基本不会对别人的行为做出明显反应。 莹莹姐看着何不如的眼睛躲了躲,好似有些害羞的样子。 “你说,要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时刻理智多好,没事,今天小心。” 莹莹姐转身后便径直离开了。 何不如听了这话,也只依旧如以往一样脸上看不出表情。 中午,各方便开始行动起来。 此时的天空不见日月,昏暗的街道上仅能看见三四丈远的事物。 扎炎十分喜爱吃美食,中午时分从来都是会选一处住所安静吃顿饭。 当白昼如黑夜般昏暗时,当狂风压过所有声音时,扎炎便该死了! 下午时分,何不如一路狂奔跑到城外很远后,终于能撕开自己的衣服,包扎了一下自己腿上一寸有余的划口。 城内,扎炎搂着莹莹姐,而他面前是所有的皇帝派来的手下。 “莹莹,你可真是我的心肝宝贝啊,那贱人还真以为我舅舅会把我怎么样吗?哈哈,多亏了你,今天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啊!” “呸,女人果然靠不住,所有女人本就该作为奴婢娼妓服侍男人才是,哈哈,大爷可是记得你的滋味啊…” 那人还想再多说,可扎炎只是一刀便让他片刻身首分离开来。 “莹莹,委屈你了,不过你只是陪陪几个头目而已,你给我换来的可是铁犁安定啊!往后这天下便是我舅舅的,而我也会成为万万人之上的人,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李莹莹挣开扎炎的怀抱:“除了那些死掉的,这些就是剩下的所有人了,你都处置了吧。” 在一片咒骂声中,李莹莹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离开了那片血海… 将夜时分,何不如重新潜回到城中,而他看到的,唯有空荡荡的街道,以及逐渐飘落的雪花中,一具具的尸体在风中轻轻摇动。 走回自己最初来时的客栈,李莹莹像是早知何不如会回来一般,她面前做的全是自己的拿手好菜。 “来,喝一杯吧。” “嗯。” 一壶酒见底后,李莹莹才终于开口说起话来。 “我只活了三十几年,却感觉已经将别人一生所见都看完了,你说,这尘世果然就如此的无趣吗?” “怪我看得不够多吧,我还是仍有许多想做的事。” “男人们大都刚愎自用,总以为女人什么都不懂,依我看眼前的天下格局,这不过是一些稚气未脱的男人在拿人命游戏罢了,玩着玩着,许多人家破人亡,玩着玩着,曾经的美景只变得寸草不生。”李莹莹说完又重新拿了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莹莹姐倒是真知灼见,何不如受教了。” “我倒是觉得何不为好听些,等我喝完这杯酒,你就走吧,马房给你备好马了。” 何不如听完这话起身便要走。 “唉?你怎么不讲道理呢?我害死了你并肩作战的兄弟们,却独独救了你,你不该报答我?” 何不如轻轻叹息一声,剑影一闪间,李莹莹嘴角挂着笑,这场陪喜欢的男人玩的枯燥游戏终于能结束了。 门外雪花飘得越来越多,何不如骑上马脑中回想着李莹莹的话:“不知西北更远处有没有人呢?” 将夜之后,片刻便是漆黑的夜,风雪中什么都看不见,而何不如只任由马儿带自己去它想去的地方。 何不如十八岁生辰便也就在风雪与马背上如此度过了。 相隔千余里的炫霜城,此时也是冬天,陈曦独坐在自家书房中,看着手中的案件卷宗正眉头紧皱。 “塞外的人怎么会突然涌入这么多到炫霜城呢?这个人又是因为什么惨死客栈的呢?” 第四章 塞外风云 第四节 重逢 “你是不是派了何不如去了塞外?” “陈捕快,你在说什么啊?何不如失踪我也很担心,可我确实不知他在那里呀。” “好,那我自己去找,即使我找遍整个荒漠边疆,我也一定要找到他!” 陈曦说完便气冲冲地要走,“听说陈捕快要去塞外查案?我听说铁犁城不是很太平,陈捕快尽量避开些才好。” “多谢贾大人!” “哎?我不过是提醒陈捕快查案小心。不必如此感谢。” 转眼陈府中,陈曦跨上马只说了句:“爹爹,我要去铁犁城查案去了,请爹爹不要牵挂。”便一骑绝尘而去。 “快来几个人陪小姐一起去!丫头啊,你知不知道这铁犁城多危险啊,几个月来你一直在找何不如踪迹,爹爹只是无奈不能陪你同去保护你啊。” 陈定远抬头看了看天空的雪便背手走回了屋里,“看来这雪下不了多久了,要变天咯。。。” 辗转了一月之后,陈曦终于来到了铁犁城。 暗中查探了许久之后,陈曦仍是没有何不如的消息,只能决定再过一晚之后便回炫霜。 望向铁犁城最后一眼,陈曦仍是恋恋不舍。 正要跨马归去,却突然看见远处闪过一个蒙面的人在窥探自己。 调转马头,陈曦立即示意边上的人不要做声。 刀剑相接间,面巾滑落,陈曦也不顾马儿仍然在跑便直接跳向了那人。 两人在地上翻转了几圈后,陈曦终于在何不如怀中无声地哭了起来。 何不如一会便感觉到了自己的胸前湿了一片,但他也就那么一如之前,只时无声的抚着陈曦的背安慰,有太多的话想说,可彼此其实什么都不说也已经懂了。 这对来不及说再见的恋人,终于在此刻又紧紧地抱住了对方,又能听见了彼此的心跳与呼吸。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陈曦此刻除了这句话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里太危险了,你不该来的。” 何不如刚说完这句话就立马哎哟了一声。 而他大叫的原因则是,陈曦此刻正像小狗一样紧紧咬着何不如的手。 “对不起,我不该不辞而别,你再咬我的手就没法用力了,要不你咬我左手?” 说完这句话,何不如之后的心里真的是一万匹骏马在奔腾,自己为甚么就那么嘴欠呢?两只手都肿就这么让自己欢愉吗? 松开嘴后,何不如刚想说“快走,自己一定平安回去。” 可陈曦根本就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刚要开口,陈曦便抱住自己迎上了自己的嘴唇。 这一吻终于安抚了何不如在此地的紧张与不安,也吻开了何不如再次无人可以信任的孤寂。 “你跟我一起去说明情况,我去让他们回去给我爹报信,让他跟贾大人说明这里的情势。” 何不如看着几月不见的陈曦分明消瘦了许多,此时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不由得心疼地摸了摸陈曦的头发,便老实地跟在了陈曦身旁。 何不如很快便说完了自己的经历,可那几人却迟迟不敢动身。 “小姐,此地太危险,你不回去,将军一定会担心的。” “我爹十四岁便上了战场,虎父无犬女,我哪是那无胆匪类,爹爹会支持我的,你们回去吧,路上难行,只有你们安全送回消息,我才会尽快的安全,去吧。” “是,小姐。” 何不如望向此时笑意盈盈的陈曦,终于是知道了,为何会有君王宁负天下,拱手送江山,也要搏红颜一笑。 “我定不负你!” “好啦,知道啦,你从刚才就一直盯着人家看,偏偏我这些天在铁犁城找你,根本没睡好,今天不许看了,等我好看了你再看。” “你什么时候都好看。” 二人正打情骂俏间,突然见一队巡逻士兵走来,何不如只能立刻牵了马带陈曦朝城外跑去。 何不如二人朝西北奔袭了六十里之后,终于眼前又出现了一座小城。 “从来没人知道这里还有凤来国建立的一座秘密小城,而我现在的另外一个身份是,凤来国御史。” “哈哈哈。。。” 何不如本来想着怎么跟陈曦解释自己现在身份才好,可陈曦根本没理会自己,也并未提出怀疑的话,只是那么捧腹大笑起来。 何不如挠挠头:“你不要我给你解释吗?”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现在贪恋凤来国给的荣华富贵,所以已经是风来国的人了?这番话要是别人肯定就信了,可我还能不知道你这个呆子怎么想的吗?我好饿,也好累,我要你给我做饭,也要你给我洗脚补偿我。” 吃完何不如做的饭后,陈曦感觉到何不如在为自己按摩脚舒缓疲劳,顿时舒服的**了出来。 而这一声直接听得何不如心潮澎湃起来,“好了,别撒娇了,自己洗吧。” “我就知道男人都靠不住,哼。” 何不如带陈曦来的这座小城,位于一片群山之后,到现在陈曦依旧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被带着绕进来的,谁能想到沙漠也会有边界呢,此处水源充足,林木茂盛,借着群峰的阴影,此处分明就是个世外桃源。 何不如见陈曦洗好脚,便要去倒水,可走到门口,他却差点被绊趴下。 因为陈曦此刻突然小声说了一句:“今晚你陪我睡吧,我一个人害怕。” 第四章 塞外风云 第五节 重新来过 是夜,看不见彼此的黑暗中。 “你的手臂比以前强壮有力多了,枕起来真的好舒服,我要睡了,你夜里可不许做坏事啊,不过我最近太累了,你做什么或许我也不知道,嘻嘻。” “好了,睡吧。” 梦中陈曦梦到了何不如又再次突然消失,在梦里她一直在紧紧地抓住何不如的手不让他走,可他还是走了。 醒来时,陈曦恰好看到何不如在盯着自己看,于是乎,一巴掌就打了上去哭了起来… “哎哟!“何不如顿时疼得大叫,“你夜里睡觉掐我胳膊就算了,你竟然还一醒过来就打我,你是不是特别不想见我啊,唉,我还是走吧。” “因为你在梦里又一次抛下我失踪了,我才打你的,你活该,你让我害怕这么久,我当然乱做梦啦。” 何不如只能无言。 二人起床洗漱后,正吃早饭间,何不如却又差点被晨曦一句话问的喷出饭来。 “你昨晚上有没有做坏事啊?我可是记得你好像非礼我了啊。” 如果可以的话,何不如很想撬开陈曦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还有多少不正经的东西。 “当然了,你还好配合地抱着我呢,没想到啊,你看起来挺矜持啊。” 一块饼突然就飞到了何不如脸上,“不许没个正样。” 也不知是谁先不知羞打开这个话匣子的,何不如只能把脸上的饼拿着继续吃了起来。 何不如自从那夜逃出铁犁城后,便被马儿一路驮着跑到了此处小城。 等到何不如被城中的人发现救下时,何不如当时只剩一口气了,城里大夫都说他活不了,只管安排后事了。 可硬抗了三天高烧后,何不如竟然还是活了下来,而他意识模糊时唯一记得的就是有个人在等自己。 在城中教了十几天书后,突然城中凤来国的人找到了自己。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刺杀扎炎的成员之一吧。” 何不如横了下眉头:“你想帮扎炎杀我吗?” “恰恰相反,凤来相与贵国暂时缔结同盟之好,凤来愿助青璃扫平内乱,只是希望贵国之后会与凤来,兰国一同征讨猛象国。” “我一个小人物能决定什么呢?” 那人轻笑道:“谁知哪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会不会改变历史呢?而你要做的也很简单,我帮你夺取铁犁后,你要亲手将这份缔结盟书交给赵璇。'' 那人顿了顿之后又低声继续说道:“据凤来这些年来的消息,我们推断邢真有在赵璇身边的眼线,切不可将你我对话随便告诉别人,不然你所有亲友一定会陪你一起下地狱。” 于是现在何不如便多了个凤来国御史的秘密身份,而陈曦对这些一概不知,却无条件相信着何不如。 吃完饭后何不如伸了个懒腰转向陈曦,“铁犁城现在有许多凤来国的眼线可以为我所用,你戴上面巾跟我一起再去铁犁吧。” 陈曦见何不如终于肯让自己一直陪在他身边顿时便开心不已,抱住了何不如的手便又是一口。。。 “大小姐,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没生气,我只是想把自己刻进你,哈哈。” 铁犁城中,何不如摸着已经被陈曦抹了药,手上却应该以后都留疤的手说道:“这下满意了吧?不过你这什么药?我这伤竟然两三天就好了。” “这药可是我们家祖传秘方,唯一缺点就是伤口愈合太快,伤口处的疤痕未消去完全便会被包裹进皮肉中留下印痕,嘿嘿。” 何不如扶额,又是一阵无言。 片刻后,一处茶馆中,何不如进店便说:“楼上包间还空着吗?” 一人答了句:“一直给大爷留着呢,大爷您请。” 二人就被领上了楼进入了一扇暗门之中。 “扎炎最近好像又拉来了一批军马,我们最近便会安排大人您与他直接会面,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对付扎炎呢?说实话,我们的势力在这铁犁城中,连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何不如风度翩翩地端起一杯茶,那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不由得看得陈曦竟也痴了。 “当然是等待时机,重新来过了,而这次我要把他所有势力都铲平,我可是有援军的!” “没想到你还挺有将帅风范的嘛。” 陈曦刚夸完何不如,何不如却眉头一皱一口水喷了陈曦半边裙子。 “呸呸,这什么茶啊,好苦。” “回大人,此乃小人保健药品的药渣,放在此处一是为掩人耳目,而是为省点钱。。。大人,最近小的实在手头拮据。” “知道啦,知道啦。” “何不如,你是想死了吗?如果你这么忠心,我现在就让你为国捐躯。” “跟前有人呢,别这样,不好,嘿嘿,你下去吧。” “唔,噗,哈哈,是,大人。” 第四章 塞外风云 第六节 雷霆万钧 一月后,何不如庭院中,何不如表情严肃而冷峻地正面对着一众头目。 “扎炎在铁犁城外校场驻扎有三千人,他在城中也有五百人,我们总共只有五百人,然而,我们未免不能胜,你们只管听我细细安排。” 何不如如果没有想好计策,那么他当然不会让手下贸然行动。 铁犁城主要由砂石堆积铸成,其城墙极为坚固,城中巷道错综复杂犬牙交错,一旦何不如五百人在城内行动被拖住,城外只需一刻钟便可支援入城内。 而扎炎的居所也飘忽不定,想要擒贼先擒王几乎是不可能,种种难题摆在何不如眼前,其实何不如也是十分为难。 可何不如转念一想,为什么就一定要先杀扎炎呢?他厉害的不过是军队而已,自己的一千人马直接去与三千骑兵在开阔的沙地上硬拼?这显然是不可能,凤来国为表诚意,肯定不能大举进军青璃边境驰援何不如,可若是铁犁驻军进入了凤来国呢? 铁犁城本就是建在绿洲之上,因此可自给自足,而城外驻军则全凭向南行二百里外的珲琚城运送物资供给。 古语有云:“军马未动,粮草先行。”何不如想要截下重兵保护的粮草自然不可能,可是一直阻延敌人的进程,那就很简单了。 珲琚城位于贯穿青璃大半个国家的珑河(珑为求雨之玉,此处意蕴河流生生不息)的发源处,因此水草丰美,适宜农作,邢真也正因有珲琚城在能在这个往来枢纽处立足。 “大人,珲琚城乃是一个河流穿过城中的地方,运输极为方便,只需水运便可运送大量物资,珑河水面宽广,完全无法阻击,因此只能在陆上想办法了,可陆上之后便是沙漠道路,同样无法阻击啊。” 何不如看那人抓耳挠腮的样子不禁抬脚就给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笨呢?珲琚城是青璃木材运输重要水路,往来必然搜查松散,你就不能想想,如果几艘涂满易燃树脂的破船,撞向运送粮草的船港会怎么样吗?” 全国各水路港口,以青璃建造水准,现在根本无法建造出可以有效屏蔽外船的屏障,因此何不如只需随便买些珲琚到处可见的破船,再利用当地树木繁茂,树脂易得,便可轻易破坏运送物资的链条,影响其运送速度。 两天后,城外的驻军早已饥渴难耐,可扎炎就是城门紧闭,拒不放入,仅每天提供人均一小杯水,便让各驻军安心等待物资运送到来。 之后何不如则又从凤来国要了一百桶酒,其中下满易得的泻药,由百人骑马组成护镖模样前去铁犁。 五十人在前押运五十桶酒,五十人在后,押运五十桶酒。 终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人有时何尝不是与鸟的宿命一样呢? 城外驻军早已饥渴难耐,这么些天别说酒了,就是水也未曾喝到多少啊? 众人为五十桶酒而争得头破血流的样子,不由得让远处的何不如想到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天地到底做过些什么呢?以万物为刍狗的不过人自己罢了。 “还有酒往那边跑了,追!” 谁能想到两千余众会为了五十桶酒送死呢? 喝完镖局仓皇丢下的五十桶酒后,这些将士便都成了凤来国边境的一干黄土。 余下四百人并未急着出城,只慢慢等待夜间泻药发作。 “那雪说的赌坊各个出口你们都要记住,夜间赌坊内约聚集了扎炎的二百人手,一个都不要放走。” 火光大盛间,二百余人便如此惨死于被封住的门前,仓皇跳下来的火人,浑身散发着烧焦的味道,撕心裂肺的喊声传遍了整个铁犁城。 赌坊出事,扎炎必定派人登城门点燃烽火,擒住那点燃烽火的众人后,扎炎今夜的居所便被问了出来。 除去赌坊二百余众,与城中未来得及赶来保护的手下,扎炎面对何不如时,身边竟只有一百余人守卫。 团团围堵拼杀中,扎炎终于被逼到了一处院子无法逃脱。 “何大人,深夜来访未免太不礼貌,惹恼我,你可是要用命来赔礼的,我城外三千军士片刻就到,何大人最好想清楚再做打算!” 见扎炎那横眉冷对的模样何不如到没有心生挖苦之意,只淡淡地说道:“你的军士已死得差不多了,我来送你上路吧。” “何不如,你可有胆量与我来场生死较量?我的三千军将怎么可能覆灭?哈哈,你骗我,倒是我给你个机会,你若是赢了我,我便饶你不死。”扎炎听了何不如的话依然猖狂万分,仿佛此刻被包围的是何不如一般。 回想起李莹莹与曾经并肩兄弟的死,何不如一时怒火上扬,拔尖便朝扎炎而去。 一个前刺被扎炎闪过,扎炎举刀便要劈向何不如,何不如举剑一挡,一个探身来到扎炎身前,又是同样的一脚踢在膝盖后弯处。 片刻后众人散去,唯独扎炎单膝跪地,一身鲜血染红了地面,“我本该是万万人之上的啊…” 第四章 塞外风云 第七节 热浪滚滚 战事的获胜取决于天时地利人和,何不如对铁犁城的攻占,无疑让朝廷占取了一些对邢真的地利,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天时未到,那剩下可争的便是人和了。 几百年来,在青璃与兰国交界的地方,生活着这么一群人。 每天在悠远厚重的雄伟号声中醒来,那朝着太阳的虔诚跪拜是他们的信仰;在滚滚热浪中纵马嘶鸣,狂放不羁是他们的热爱;在沙漠与绿茵的各种环境中追逐猎物,百里寻踪神秘而嗜血。 他们是以狂野与骄傲闻名的駺人。 駺人所居之地被青璃命名为珏(谐同“倔”音)城,而当地人称此地为耶哈。 本来駺人极度排外,可一代代的皇帝赐婚駺人后,在一代代柔弱女子的不懈努力后,青璃内陆人现在才终于能少许进入駺人的居住地。 来到珏城,何不如只见眼前半边是沙漠,另外半边却逐渐衍生出灌木,实在是惊叹于天地的妙趣。 而此番前来珏城,何不如其实是非常不情愿带着陈曦的。 “叫你别来,你怎么就非得来呢?駺人个个身形壮硕,明明是尚未开化的野蛮人,你给我女扮男装,不然我不准你去。” 争执了许久之后,终于就有了让街上駺人个个皱眉的龙阳之好美景。 男装的陈曦看起来并不别扭,只像个略显清秀的公子罢了,一袭白衣如同高山白雪,一把折扇遮住半边面容更让人觉得多了几分神秘的气质。 顶着周围钢铁身躯的駺人注视,再看着路上孩童好奇的目光,何不如只能一路狂奔跑到客栈躲起来。 而在订客房时,掌柜见陈曦男装拉着何不如,两人又要住同一间房,顿时在脸上写满了问号,这一来便更加让何不如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我男装好看吗?” “好看,只是,在街上能不能别拉着我啊…” “你嫌弃我?” “…” 何不如与陈曦来到珏城,上头只通知会有人接应,可什么时候接应,以及用什么方式会面,二人并不知晓,对于上头这天天神秘兮兮的指令,何不如只有一个想法:“祝你长命百岁!” 不知该干嘛的何不如,便只能天天带着陈曦玩她想玩的。 今天看卖艺駺人胸口碎大石,明天看駺人驯服野马,然后再整夜整夜因为身边有陈曦而睡不好… “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你到底在哪啊?” 何不如一时忘情喊出声,尴尬地看看周围的駺人便想拉着陈曦继续走,可瞬间一个高大的駺人也呜呜哇哇地喊了起来,真是让人很摸不着头脑。 “小子,你的挑战,我接了!” “啊?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駺人习俗,在安静的人群中单独大喊便是找人挑战自己。 片刻后,角斗场中,“听说有个内陆人挑战我们駺人!” “哈哈,真的吗?我要看他**出来的美妙场景!” “阿宽,加油啊!”陈曦手中拿着糖葫芦与纸鸢,见到何不如在场下卖力地打斗,不知怎么的顿时心情大好。。。 何不如在场中顶着炎炎烈日,在飞扬的沙土中,那比自己高了两尺的汉子真的是让自己叫苦不迭。 何不如刚开始与那大汉打斗时,本想借他的高大迟缓攻他下盘。 可一脚踢在了那人膝盖弯后,迎来的就是比自己脸还大的一巴掌。 堪堪躲过后,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脚踢,这一脚挨在侧肋后,顿时何不如差点背过气去,再被提起重重的一摔,滚了四五个滚的何不如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阿宽,你在干嘛啊?快揍他啊!” “你行,你来试试?别惹我分心!” 何不如拼力气肯定拼不过那人的,只能凭借速度一直躲避攻击,之后再来一记看似不疼不痒的攻击。 “小砸,有种你别跑!老子一定把你捏得粉碎!” 何不如被如此挑衅并不接话,只是不时地踢上那大汉屁股一脚,或者朝他肋上来一拳。 一次次的交锋后,那大汉终于失了理智,两只手朝前扑抓便朝何不如奔来。 “等的就是你,给我飞起来吧!今日又谷雨,翩翩红尘又踌躇,只盼燕回巢!” 何不如身体一旋单膝着地,拉着那大汉的手一甩便将那大汉摔得不省人事。 “阿宽,好样的!我就你知道你是最厉害的!” 此刻太阳稍稍偏斜了一些,何不如喘着粗气,终于累得也躺在沙地上休息了起来。 躺在地上,何不如的视线中,一个不甚高大却十分有线条美感的人走了过来,“你赢了,照例,三天后你可以打第二场,我做你对手,这是你这场赢的钱,拿去吧。” 热浪滚滚中,何不如感受着背后如火坑般的温度,烫的爬起来,一下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啊?” 第四章 塞外风云 第八节 一年之约 夏季的珏城实在是太热,整条珏城的大街放眼望去,路边的花儿个个都被晒得耷拉着脑袋,而何不如这几天也如那花儿般整日耷拉着脑袋。 “赢了,再给我一百两,输了,在珏城帮他们教书一年,这筹码根本不对等啊。” 陈曦则悠然坐在客栈院中的水池边踩着水,见何不如一副沮丧的模样,反而有些开心起来。 “你外出教书,我在家中织布,等你忙完一天回家,我就为你洗脚捏肩,这样的日子多平静甜蜜啊。” “哦?甜蜜啊?”一瞬间何不如脑海中,也浮现出自己与陈曦儿女成群,男耕女织的美好生活,可他立马就摇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 何不如并不是不想与陈曦在一起,面对陈曦的频频暗示,他也并非就想坐怀不乱,可明天的太阳与死亡哪个会先来呢?如果死亡先来,自己便要让陈曦为自己守寡吗? “我确实不想跟你过那样的日子,太淡了,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出生入死,女人们哪里懂得这些?”何不如并未转过头,只是好像有些生气地如此说道。 “呆子,跟自己置气倒是挺有本事。” “…” 三天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又站在了熟悉的角斗场,何不如见眼前这人呼吸平稳,虽然看起来力量感十足,可丝毫没有想要贸然进攻的意图,心中立马断定此人是个高手。 “哦?你不动吗,那我先出手了!”那大高个一出手,立马场下就喝起彩来,好像是个成名已久的人似的。 仔细一听却是:“小杂种,拿出你吃奶的劲来,把这个内陆人打开花,你娘根本没有我们駺人女子强壮,你别被打趴下了啊,哈哈哈。” 可不论场下如何喝倒彩,那人始终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何不如。 “这人什么来头?心性未免太坚定了吧?” 何不如见眼前那人一个箭步冲向自己,立马侧身闪躲开,那人一步足可见其出色的爆发力,何不如当然知道,若是被抓到一定是会被好好“爱抚”一番的。。。 何不如躲过一记冲步直拳后正想拿住那人后背,可接踵而来的一记回身肘,直接让何不如简直想放弃这场比试了。 那一肘没有对何不如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在何不如格挡之时划破了他的额头,顿时何不如几乎失了右侧全部视线。 连忙扯下块衣服系在伤口上后,何不如只能在对方一次次地悍然攻击中连连退防,最可气的是那人连汗都没出!哪怕一口气人家都没有喘! “我服了你了,大爷,想来您在这一带也是久负盛名了吧,您何苦跟我一个瘦弱的半吊子打啊,您这纯单方面蹂躏,您不是也没快感吗?行行好,让我走吧,我给你二百两行吗?“ 哪知那人却一脸真诚得答道:“我喜欢掌握整个角斗场的感觉,我打架向来是这局面,你比那些人矮瘦些,不过好玩多了,我想多玩你一会,你别倒下了。” “我xxxx?老子让你玩我,我跟你拼了!”说着何不如便拔剑要搏起命来。 什么叫一力降十会?那便是人家只用力气和速度就把你武器给缴了,任你十八般武艺,就是被直接拿下! 望向陈曦,却见到陈曦朝着那人投来了一丝崇拜的目光? 陈曦本来是很怕何不如赢的,哪怕是一天与何不如一起的安静生活,陈曦都是奢求了,可那人给了自己希望,不由得便一副崇拜的样子看向了那人。 士可杀不可辱!胖揍自己一顿还要抢自己心上人? 虽然一直被压制,但自己也不是没力气的,“我就跟你换伤了!看看谁能站到最后?” 于是何不如每挨一拳后都会换回去一脚或一拳,并且全打在对方的脆弱部位上。 打到最后,二人已经打打停停到黄昏了,一缕晚霞映在陈曦的脸上,何不如看到陈曦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只呆呆地笑了下之后便倒下了。 醒来时,何不如看到陈曦正握着自己的手放在胸前祷告着什么,不由心中泛起了一阵感动。 可仔细听清了,何不如气得差点伤都好了… “这牙印都不清楚了,等他醒了再咬深点吧,那样以后别的女人就不敢抢我的了。” 何不如不听还好,越听陈曦的话,心里那是越发的害怕了起来,“这女人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虽然心中害怕,可手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让自己又莫名舒适了起来。 陈曦看何不如躺着,脸色却越来约潮红,顿时知道了他的流氓行径。 “啊…” “中气十足,看来没有大碍,我让我儿子对你下手轻点,你倒好,直接打折了他一根肋骨,他一时忍不住才打晕你的,我看你是罪有应得。” 何不如循着一个温柔的声音看去,心中立马有了数,“是在下冒失了,那让我在珏城留下一年也是您的主意?” 说完这句话,何不如不由得又看了一眼,时间仿佛在那中年女人脸上忘记了行走,除了能看出那少女没有的成熟外,何不如真的是不敢相信眼前女人是那壮汉母亲。 “怎么,珏城不好吗?不过倒不是我想留你,是你有得留下的原因,听完我的话,走不走就看你自己了。” 忍着陈曦偷偷掐自己大腿的疼痛,何不如只恭敬地回道:“请讲,在下愿洗耳恭听。” 第四章 塞外风云 第九节 宿怨之争 “駺人生活在耶哈已经有千年之久了,不论朝代如何更替,駺人都是保持自己与外界的封闭,又因其自身骁勇善战,所以一直过着安定的生活,可駺人一样也有宿敌,就是在几十里外生活的强人,他们人口较少,可几乎没有人性,历代皇帝赐婚过去的女子无一不被折磨至死,他们是駺人的敌人,也是无数像我这样被赐婚女子的敌人,你如果帮助駺人打败强人,我会说服我丈夫,让他率领駺人帮你攻占离这里较近的琳城。 “那为什么要我留在这里一年呢?帮你们打败强人不一定要这么久吧?” “駺人现在也已经想与外界交流了,虽然与外族人通婚仍是少数,可他们渴望学到一些外面基本的知识,这也是我的私心,我希望你能帮助我的丈夫,让他的族人们不再愚昧。” 沉吟片刻后,何不如终于爽快地答应了,“不过。我喜欢吃野味,我要跟你们族人一起出去打猎。” “没问题,这个要求我丈夫一定能答应的,我叫柳清,我儿子叫龙翼翔,我丈夫的内陆人名为龙天,有事找我儿子就行了。” 听了柳清儿子丈夫的姓名何不如不由心想,幸好这家人不是在凤来国,不然以他们龙凤为尊的观念,管你什么野蛮还是强壮一生气全给你剿咯。 “好,多谢夫人了,在下行动不便就不送了。” 等到柳清走了之后,陈曦疑惑地问道:“那野味真的那么好吃吗?我倒是挺喜欢那些小动物的。” “野味也就那样,还不如家中豚雉来得嫩口,这只是个幌子,我只是想看看駺人是怎么作战的,以后有战事也好借鉴。 骑在駺人那高大峻拔马匹的背上,何不如算是知道駺人狂放不羁的性格从哪来得了。 耳边的风生出愉悦的呼啸声,身下的骏马仿佛脚下生风,那些快速略过身后的风景,以及从未感受过的畅快呼吸,一切的一切,让何不如顿时觉得自己便是这草与沙组成的世界的中心。 駺人捕猎很有特点,他们很爱惜自己的马,通常不会让自己的马儿与猎物进行殊死追逐。 他们通常只是先选好一处动物群经常来的地方,一人驱逐兽群,其余所有人在侧旁追赶,直接赶到一处峡谷内就封上入口将兽群烧死熏死在内。 边塞经常烈日炎炎,天干物燥的环境下火攻无疑是较好的选择,加上珏城以南皆是群山,这倒是个可以在敌人没警觉的时候打个出其不意的战法。 打猎归来,何不如驮着身上几十斤重的猎物便与龙翼翔交谈起来。 “强人也像你们这般耕种之余出来打猎吗?” 龙翼翔听了何不如地话不屑地啐了一口才回答何不如:“强人只喜欢抢劫别人的劳动成果,他们只有几千人,可却是草原臭名昭著的强盗,除了离耶哈几十里的固定居所外,他们几乎常年在草原上分散开游荡。只为了劫掠别人。” “你们駺人少说也有十万,就没有试着去铲除他们吗?” “我们十年前曾经尝试过一次,可他们却不知从哪里搬来了救兵,要不是我爹撤退及时,可能现在我们駺人已经所剩无几了吧。” 强人在珏城的西北方向,可能接触到的有兰国也有邢真的军队,那么这两方都有可能是其在背后的支持势力。 正思索间,却听到浑厚的号声在城中响了起来。 龙翼翔立即快马加鞭起来:“这是外敌入侵的报警,一定又是强人,我们得赶紧回去了!” 顾不得身上的猎物,何不如当即也跟了上去。 进入城中,从城门上往下看,一时间何不如不由得胆战心惊起来,本来自己是帮駺人解决宿敌恩怨的,可眼前这十万大军的阵营,明明要被解决的是自己啊! 駺人虽说城中十万人有余,可能作战的撑死了不过四万,不论多凶猛的军队也是得尊重敌人数量的啊。 “桑泽,你不是一直都想与我决一死战吗?来呀!你若是赢了我,那么我就让身后的人撤退,你是不是没胆啊?哈哈哈。” 对面说完这话,何不如与龙翼翔顿时看见有一皮肤黝黑,肌肉爆炸的人冲出了城门。 “吉哈,老子还能怕了你?你不过是我手下败将,如今没想到你又成了他人走狗了啊?” “少废话,看枪!” 吉哈说完立马脚下一蹬,骑着骏马飞速朝桑泽跑来,桑泽却分毫不动,只等吉哈跑到跟前。 等到吉哈略过身侧那间不容发的时候,桑泽只飞身下马,将枪斜向前方一刺,再翻身一滚,吉哈便立时人仰马翻,摔得爬不起来,而之后桑泽则慢悠悠地拔起枪便刺死了吉哈。 “呜!呜!呜!”城上的人见桑泽不费力气就拿下了敌军首领,纷纷都给桑泽助起威来。 “放箭!” 双手正举回望城楼的桑泽便如此倒在了血泊中。 “快关城门!”何不如见此场景立马大喊起来。 而此时陈曦也来到了何不如的身边。 何不如见陈曦站在自己身边,又见攻城士兵如潮水般涌来,立马抱起陈曦重重地吻了一下。 “如果今天我们都能活下来,以后我们都在一起好吗?” 陈曦抹了一把感动的眼泪,笑着回道:“那你一定不许死!” 此时,城墙下的敌人也终于爬了上来… 第四章 塞外风云 第十节 浴血 厮杀,肉搏,在血泊中翻滚,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和不断涌来的敌人,让每个人都是那么的窒息。 任凭此刻城门上风刮的多大,两边的人都没有丝毫在意,他们在意的只有眼中的红色与对方的攻击。 大战足足持续了一天,城门下是无数敌人堆起来的肉梯,城门上此刻静得可怕,唯独剩下苍蝇们的嗡嗡声。 何不如与陈曦背贴着背,“你还好吗?”何不如摸了摸手中的断剑问道。 “很不好,今天没法洗澡了,身上全是黏黏腻腻的血真是难受,闻着眼下的空气我好想呕吐,如果我有力气吐就好了。” 何不如抚了抚陈曦累得昏睡过去的脸庞,拿起随身带的水壶帮她洗了洗脸后便也睡过去了,夜中,敌人一定还有更大的反扑,自己一定要跟陈曦活着等到援军! 何不如与陈曦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叫醒的,只是醒了之后便爬起来战斗。 石头扔完了之后何不如便扔死尸砸那些爬城墙的人。 正扔尸体之时,一个身形矫健的敌人连杀四人后径直朝何不如扑来,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竟让那人顿时愣了会神,转过眼来身上已经多了一个大大的窟窿。 陈曦是女人,体力上很难与何不如相比。 她此刻正在与一个身形比她高大壮硕许多的光头对战,那光头只一巴掌便将腿部受伤的陈曦打晕在了地上。 正欲补刀之时却被何不如一剑从后心刺来结果了性命。 终于,浑身是伤与血的何不如保护下昏迷的陈曦,又见到了一个日出。 陈曦醒来见到的是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没有一处干净地方的何不如,也是那个她想一生都紧紧抱住的何不如。 “你看那阳光,多么美,而你是我出生以来看过最美的陈曦。” 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淌了下来,陈曦与何不如,此刻唯一想做的事便只是听着对方的呼吸心跳,一遍遍告诉自己:“自己最重要的人还活着!” “呆子,你为了保护我真的差点死掉了啊,你真的是世界上最大的笨蛋!” “有很多个在边塞的日夜,我很怕自己就此老去,记忆中没有留下更多与你的对白,自己再也没法近距离感受到你的心跳,明明知道你在哪里,可自己却什么都抓不住,得到的只是在孤独中被时间千刀万剐,我爱你,希望这辈子我们都一直在一起好吗,打完边塞的战役我就娶你!” 陈曦从未见过何不如如此脆弱与害怕的一面,也从未见过他流泪,可现在,这个孤傲的男人正在为自己而思念,这个勇敢的男人正因为害怕失去自己而畏惧,人生得此,又有什么他求呢? “我要你一辈子都跟我在一起,我要你八抬大轿来娶我,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深情拥吻中,两人的爱情也让身边的人感到了希望,有谁不想要一个美好的未来呢? “必胜!必胜!必胜!” 城外,大军的指挥官尤克见己方已损失了几近四万兵力,而駺人们此刻却战意冲天,呼号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不由皱起了眉头。 “青璃大军至多一天内就能赶来,罢了。撤退!” “全军听令,撤退!” 转回城门上,陈曦与何不如,还有一众駺人,在见到敌军撤退后,无不欢声笑语,载歌载舞。 活着,仍能感受到阳光与空气,风吹在身上会感觉凉,雨滴在身上会感觉潮湿,一切,本就如此美好。 何不如把手搭在陈曦肩膀上,喘了口气说:“我好饿。我们回去你做饭给我吃吧。” 帮忙收拾战场后,何不如与陈曦终于能感受活着的美妙了。 陈曦平时做饭手艺并不太好,可何不如却感觉自己在吃山珍海味一般。 沐浴后的舒爽与饭后的满足顿时让二人心满意足起来。 俗话说暖饱思淫欲,关了灯的何不如此番大战后,自然也不老实了起来。 “你轻点…我有点怕…” “没事,有我呢,不怕。” 陈曦抚着何不如的胸膛搂住他的后颈,便也点了点头。 可就在这春宵一刻之际,门外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何御史,情况危急,还请见谅。” 听到这么煞风景的打扰,何不如只能无奈慢慢起来穿衣,而陈曦则更是不舍,又抱住何不如脸颊亲吻一番后才放他出去。 “咳,有什么事吗?” “大人,之前进攻駺人的那只军队,现在正打着强人的名号四处烧杀抢掠,听说你们青璃已经派军队前来,并任你为指挥的将军。” “那我得尽快准备,他们到了哪里?我还有多少时间?” “已至城外二十里范围内,我比他们先到就是想告诉御史大人一声,军队中仍有敌军内奸,所以切忌作战时暴露你的所有意图。” 何不如沉吟了片刻,“好。我自有应对之策,你尽快离远些吧,以防事端。” “是,大人。” “唉,谁让我是陈定远将军之女,炫霜第一女捕快呢?而你又是个举世无双的大英雄,哈哈,奸贼们,你们就尝尝雌雄双侠的手段吧!”陈曦此刻一袭红衣,恰如那时二人初见… 第四章 塞外风云 第十一节 生死之间,轮回未休 来到城门上,何不如正好赶上龙翼翔在慰问守夜的士兵。 见到何不如来了之后,龙翼翔连忙就朝着二人跑来,甚至慌忙中碰倒了一根旗杆。 握住何不如的手,任谁也想不到这大汉竟然也会有落泪的时候。 “我父亲死了,但他是为保护我们而死的,你本来大可逃跑,但你不仅帮我们杀敌,又鼓舞我们的士气,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你可愿与我结拜?” “人生能得如此光明磊落顶天立地的兄弟,那何某自然是求之不得!” 天地为证,以山河为鉴,有什么情义能比共同经历过生死,愿共捍家园的情义更深的呢? 城门下,一众气势浩大的军队,此时正到面前。 一人从阵中策马而出,“我乃青璃红衣铁甲军临时指挥官张德,特来恭迎阵前总指挥何不如大人归阵!” 片刻后,何不如带着十万铁甲军与龙翼翔支援自己的一万人马,干脆就在吉哈之前的扎营地驻扎了下来。 龙翼翔本来人手就所剩不多,可駺人们知道何不如要去剿灭强人,纷纷表示要为老城主报仇,何不如也就带上了他们。 军营大帐中,何不如望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敌人屠村地点,不禁攥紧了拳头。 “据我方探子汇报,敌军人数并不多,只有两万人左右而已,只是人数分布极其分散,因此剿灭难度极大。” “燕雀终有归巢之时,明天我会给你们一份作战部署,你先退下吧。” “是。” “你怎么看眼下这情势?”何不如仍凝视着地图问起陈曦来。 “我们就直接把他们追赶着杀了就是,我们十一万兵马还能剿不掉区区两万人吗?”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能猜出这两万人是从哪里来的吗?” 陈曦仔细看了看,眼睛转了两圈之后当即答道:“兰国?” “你若是照着这些人的活动中心来看,确实是兰国范围内,可你知道这个中心是什么地方吗?” 见何不如指着一处地理标识,陈曦确实不太懂了,毕竟自己没去过兰国,只能摇了摇头。 “此处确实可供大量人员居住,而这恰恰也是这帮人属于猛象国的证据,此地为兰国宗教政法中心迦叶(此字音同“摄”),是兰国向外输出本土宗教文化的圣地,独独不会大量出现的便是满手血腥的军士,迦叶城日常只由教徒守卫,这帮人目的应该有一部分便是进攻迦叶城,挑起青璃与兰国的矛盾。” 何不如说完话,见陈曦表情奇怪地正盯着自己,一时间感觉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你说的我都赞成,就是感觉你今天好像英俊了几分。” 何不如挠头,无言。 猜测到敌人的下一个目标,那么制定起兵力部署就方便多了,同样,何不如也将兵力撒了开来,只是围绕的中心却是猛象国边境一处战略要地——野皋山脉。 兰国领地自有兰国人自己守卫,他何不如用不着狗拿耗子,派四万人前去声援,骗过敌人即可。 猛象国此时以举兵进入青璃,大战一触即发,既然无法避免,那何不如要做的就是在战斗开始前狠狠地打他的战略连接点。 野皋山脉绵延百里,除其中十几里豁口可翻越外,其他皆为天堑。 野皋乃是猛象国连接本国东西兵力的一处重要中转点,也是猛象国便于突袭青璃的最佳入口。 “从猛象国翻越野皋山脉后,入眼便是一望无垠的大平原,行军速度可大大提升,可若是我们打过去,会看到的则是郁郁葱葱的森林,军队驻扎在密林中,很好隐匿行踪,可猛象国常年日照猛烈,天气干燥,这片森林也就注定是他们的坟场!” 次日,何不如站于三军阵前,身披金甲战盔,脚踏乌金宝马,意气风发,一时之间,好不畅快! “我何不如自为青璃臣子以来,一直愿为青璃内定山河,外拒强敌,如今内乱将平,望诸位将士战场奋勇杀敌,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 之后何不如便一直在帐中称需要休息,外人勿来打扰。 “我乃陈定远将军派遣而来,愿助大人一臂之力,这是将军给我的信物。” “万叔叔好久不见!” 陈曦见到自己陈家军的人,一时终于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你长高了,也更漂亮了,将军见了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万叔叔,在下何不如,还请叔叔尽快为我二人找些士兵衣服来,让我二人伪装出去,我要去做些事情。” “大人只管前去,我自把守阵前,会告诉外人大人行军劳顿数日,染了风寒,不能见客,有事我来传达。” 入夜后,何不如按照之前的暗号,在阵外几里处学着鹧鸪叫了三声,而原处则传来了五声狗叫。 “走,他们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兄弟,我手下駺人全在附近埋伏,就只需我们这一万人就够了吗?” “此行前去,就是要打他个出其不意,一万人足够烧他个一败涂地了!” 兰国迦叶城,两万军士无一生还,侵扰完迦叶后正想逃去。 哪知正好碰见何不如派去的三千陈家军,陈家军当即发出信号,转眼四万人截住退路。 野皋山脉内,密林中灯光点点,二十万军士正悠然休养生息,转眼,一片火海,无数人尽化灰烬。 “古往今来,如此多的争斗与仇恨,生死之间轮回未休,只愿我所做的恶能换来一片安定吧。” 何不如并未有任何战胜敌人的喜悦,只是抚了抚陈曦的头发便一人骑马在前而去。 而在那个略显瘦削的背影中,陈曦分明看出了几分落寞与沮丧。 第四章 塞外风云 十二节 新的任务 自邢真狼狈出逃炫霜城起,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秋风,又起了。 “微倚清秋露,风来花飞树。鬓梢映彩霞,眉眼浮祥云。春去秋来不知意,偏偏懵懂少年时啊!” “青璃内战已经打响一个月了,你就不累吗?整天打打杀杀的,难得歇歇。” “也是,整天打打杀杀确实没意思,明天我带你去兰国赏花展怎么样?” 陈曦听到这句话顿时睁大了眼睛:“真的?你要是敢骗我,那我就掐死你。”说着陈曦还恶狠狠地比了下拳头。 不过何不如在这种小事上还是懒得逗陈曦的。三日后,兰国都城,鲜花遍地的花都中,陈曦终于如愿以偿地拉着何不如四处在街上溜达,心情真的是好不欢乐。 正是花都花展时节,秋季所有的花都摆在各花店门口,淡黄色与朱红色的灯笼在夜市中显得甚是好看,二人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秋天也是可以花香沁脾生机盎然的。 陈曦一会儿去这看看闻闻花香,一会儿去那看看买点零食,此时的她恍如一个下凡仙子般,见她在花中穿梭何不如只觉好像所有烦恼都没有了似的。 自花都进入,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笔直花街,每走一步好像就觉得自己离幸福的生活近了几分,快走到头时,又让人回过头来觉得恋恋不舍。 “千古花都,惊绝当世,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虚传。”何不如说着不经意间又瞥了一眼街边姑娘那峰峦叠起的胸膛。 “哦?果真这么好看吗?”陈曦一副看透了何不如的模样,此时正抱着双臂慈爱地看着何不如。 “嗯,还行吧,就是太瘦了。”说到这里何不如又赶紧改口,“我是说,花都的花不及青璃的丰腴。” “哦,这样啊。”陈曦露出慈祥如母亲的笑容后,何不如恍惚间好像想起了一句话:“求娘再打我一次。” 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陈曦深知这一点,只是玩乐的后果是何不如乱蓬蓬的头发与被咬得泛红的胳膊... “我到底为甚么瞎了眼曾经觉得她美丽又温柔?”何不如不禁仰天长叹。 二人正打闹间,一人来到眼前,本来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陈曦二人,此刻几乎同时耷拉下脑袋,沮丧地叹息了一声:“不!” “大人,我是来接应二位的,大街上人多眼杂,请到别处小叙如何?”那人卑躬屈膝的模样蠢得何不如不由腹诽:“你是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有鬼吗?” “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见陈曦此刻表情沮丧,何不如拉起陈曦的手就要离去。 “夫君,你我二人常年忙于生意,整日奔波,也该在这花街好好游玩一番了对吧。”陈曦以为何不如也是起了玩性,一下就心花怒放起来。 说完陈曦就带着狡黠的笑容拉起何不如片刻消失在了人海中。 “哈哈哈哈,今天我就带你玩个痛快,哪有什么能比得上让你开心呢?”何不如本来是有其他原因的,不过见陈曦眉眼若天边晚霞一般,也就想让她一直这么开心了。 “阿宽,你真好!”陈曦的俏脸通红正向熟透了的小苹果,惹得何不如只想去肆意品其芳香。 不顾周围人的注意,相拥间二人眼中只有彼此,一吻间,便是一生相牵。 “你也注意到了吗?”何不如借机抱着陈曦悄悄在耳边说。 “没注意到什么啊,但是我现在很开心!” “额,无妨,不过还是我俩慢慢摆脱那人吧。” 绕着人海走了许久后,何不如终于带着陈曦来到一处华丽的客栈前。 接头人太过粗心,几人相见时,何不如分明感受到了几缕目光,只能带着陈曦跑开。 陈曦倒是没注意这些,心爱的男人带着自己漫游花海,任他江山社稷,任他挥金如土,这些怎么会有今天的欢乐重要呢? 至于接头人之后怎么找到自己,何不如才不管他,何不如一向瞧不起做事不谨慎的人,因为生命如此短暂,而他们却丝毫不珍惜。 搂着陈曦的肩膀,二人坐在屋顶赏月的情景真是再感受多少次都不会腻,何不如又想起了二人初见时与捉拿李清泉时的种种。 “曾经我以为自己可以担负起整个国家的命运,但我发现不论我在做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我都只是个普通的人而已,一样的有心一样的有感情,我并不觉得自己杀敌有多么正义,我这么做只是想保护像龙翼翔那样的兄弟,像幼时玩伴那样的熟人,像父亲母亲那样的亲人,还有你而已。” 陈曦听何不如说完这些话,一时没有再说话,只是盯着何不如看着。 半天后陈曦才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呆子,我以为你之前说为国效力就是装样子,你真的这么呆啊?” 何不如挠挠头,“我之前这样想哪里不对吗?” “很对,可历史真的是因为一个人而改变的吗?我一直没想到过家国天下,只是在眼前的境况下去做事而已,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好而已。” 二人正说到一个没话可接的话题,眼看着就要把天聊死了。 突然一人翻越墙头身姿飘然落于院中,那人翻越时动作极为矫健,一看就是个高手,除了落地踩石头摔倒的那一声让人有些微微惋惜。 “大人,是卑职大意了,还请大人见谅。” 听着这一派正气的话,顿时何不如想到了自己本来竟也是如此耿直模样,不禁笑声大做起来。 “大人,卑职前来是为告诉大人,明夜花展,兰国公主将与大人会面。” “我一个芝麻绿豆大点的官,值得兰国公主亲自接见?难道有诈?” 那人直了直身子,中气十足地说道:“兰国公主纳兰晴明,听闻大人剿灭强盗英勇事迹,特此想要随官员一同秘密接见。” “秘密接见你还叫这么大声?”何不如只能无语,心中只是暗暗记下,自己若是被这人害死,日后做鬼一定找他报仇 那人说完地址退下后,陈曦戳了戳何不如:“兰国公主倒是好像很仰慕何大人啊?你这么小的官也配公主接见?” 闻着浓浓的醋意,何不如一时也来了兴味,又见眼前陈曦秀色可餐,顿时心中空空无物,只是满心热血欲行风雅。 “哎呀,你怎么打人脸啊?”何不如嘴上叫着疼,但并没把手收回来捂住脸,陈曦也只能不辞辛劳再来一巴掌以对何不如进行奖励... 次夜,何不如带着陈曦来到一处官员的府邸中。 “何不如携内人陈曦拜见晴明公主。” 陈曦向来不许陈曦在二人独处时叫她妻子什么的,因为她感觉这样何不如会不珍惜自己,何不如也就只能在执行任务时,以为掩耳目为借口过嘴瘾了。 “此番青璃内乱暴起,青璃皇帝已为我兰国送来结盟文书,你二人就是这次会谈的主谈吗?” 原来还是掉进了坑里,何不如想过很多种敌人之诈,没想到这次是自己人挖坑,军情迫在眉睫,何不如也只能当这里外不是人的和谈人了。 向来谈判哪里会容易呢?这次说起来是协商同盟,不过是趁火打劫讨要好处。 “也罢,猛象国国力昌盛,风来国不知能援驰多少人马,这兰国也就只盼着他别给老子生事就好。” 何不如一时心中暗惊自己竟会说那粗鄙之语,一遍又朝着兰国公主恭敬地说起话来。 陈曦看出何不如的变化,一时只觉好笑,“这呆子也会学坏吗?” 第四章 塞外风云 十三节 漫天星河 相传一百年前青璃曾赠送过兰国一颗绝世宝石,虽然当时好像也是兰国趁火打劫向青璃索要的,不过总算是兰国国宝之一了。 而关于这颗宝石还有些民间传说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完全黑暗的兰国宫殿中,只需一根蜡烛的光,宝石便可让能容纳五百人的宫殿投满五彩的绚烂,因此被当朝君主命名为漫天星河。 传说是这样,至于是不是这么神奇,谁又管他呢?毕竟传说的好玩之处本就有一部分是真假难辨。 距离上次这颗宝石出现在百姓视线中,已经过去八十多年了,人们也就渐渐地淡忘了这件事。 为外人所不知的是,这颗宝石其实一直都被供奉在了迦叶城,每到兰国祭祀节日就会拿出供青璃教众祭拜。 最近的二十年,保管漫天星河的三把钥匙分别在当朝皇帝手中有一把,另有一把放在国库中,最后一把则由现在万国寺的方丈无尘保管,如此谨慎的保管方法,想必也只有见鬼了才会丢掉那宝石了。 至于每年的花都花展时,也恰是皇室祭祀的时间,漫天星河这时候也都会被取出。 今年祭祀时,当三把钥匙聚到一起时,打开锁后,看到的却只有一个空空如也的佛龛,今年取宝石便只能取了个寂寞。 顿时,兰国皇帝大怒,可是派人追查了数日仍无果。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本国的捕快没用,皇上很快就把眼睛盯向了外边。 兰国消息回报青璃近来有一善断案者,又恰逢青璃有求自己,便想让何不如帮忙寻找这漫天银河,这宝石是你送我的,那我丢了宝石你自然也得给我找回来,如此想来竟然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何不如听完这些故事,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会有公主来接见了。 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本来怎么排也不该轮到自己来谈判的,现在陈曦与自己二人却站于此处了。 久病无良医,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案子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自己也就只能通过询问与探访案发地随缘寻找线索了。 要问的人主要有三个方面的人,兰国皇室,国库大卿,以及万国寺的人。 以何不如的身份,自然无法见到日理万机的兰国皇帝的,想来公主亲自前来就是想到了这一点吧。 “不知公主对当日的情景是否有印象呢?”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就是那天的锁比之前开起来慢了些,好像锈了点似的,父皇还说这锁精妙无比,乃是四十年前兰国第一锁匠设计,现在那位锁匠已经去世,就算有些锈也可惜没法修了。” 何不如听了之后点点头,又问道:“那位锁匠可有什么徒弟?” 公主对于这些显然知之不多,对于这个问题只是轻轻摇了下头。 旁边的大臣倒是有了解的答道:“我们已经查过了,这位锁匠名为龄漆,他一生共收过三个入门弟子,且他所收三个徒弟皆为残疾,据说都是他出去游历为人设计锁时,见到残疾之人有些天分,出于善心才收的。” “今日天色已晚,大人明日带我前去他三个徒弟各自住处可好?” “他三个徒弟现在都是花都有名的锁匠,找他们倒是不难的。” 远来是客,虽然兰国丢了国宝甚是心急,晴明公主倒是仍然气质翩翩。 “诸位大人,远来是客,我兰国定不会怠慢了各位。” 晴明公主说完拍了拍手,一阵鼓瑟吹笙中,一众异域美女从大厅两侧缓缓走出。 之后的一个时辰里,何不如便在身旁陈曦时不时地“爱抚”中,与疼痛间视觉的享受度过了这难忘的一餐… 次日早饭后,何不如很快就被带到了一处典雅的锁具店前。 走过几个员工的工作间,来到锁具店最后面,那是个满是锁具零件与锻造工具的房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装扮简朴干练的单腿男人,此刻他正围着一条洗的发黄的围裙,手中拿着两个细小镊子,在组装着一个小拇指大小的精致小锁。 那位兰国官员示意何不如先不要说话,何不如便继续观察眼前这人起来。 那官员走上前去与锁匠寒暄时,何不如发现,这人抬手间有非同寻常的六指,想来六指的人也许更聪慧吧,反正眼前那锁自己是看不懂的。 再像那人的脸看去,若是不认识的人,定会以为这人是个皇室显贵。 白白净净的脸色,加上果敢坚毅的气质,让人感觉此人既稳重又富有领导力,分明就是个放心纵火犯的模样。 除此之外,何不如看人的一大习惯就是会看别人的鞋子。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看一个人的鞋子,有时不仅可以推断他去过哪里,同样可以推测一个人的性格。 有些人的鞋子很脏,有些人的很干净,有些人鞋子前脚掌磨损较快,有些人则是后脚掌磨损较快。 这人是个残腿,除去空空无物的那条腿。唯一的那条腿上是一只简单朴素的布鞋,脚上是同样符合整体的洁净白色袜子,除了鞋边沾了些铁屑,再无他物。 “小人杨楚,不知何大人想问在下何事呢?小人一定竭诚回答,知无不言。” “你能给我说说你师父打造的那把锁是怎么样的结构,在你看来能不能不靠钥匙打开吗?” 杨楚仿佛想起了与师父在一起的往事,抚了抚泛红的眼眶才想起回答。 “此锁名为九天,一方面意为寻遍这九天之下可无人可解,一方面意为,凡是真正懂得铸锁工艺的,解了九天之后,便会发现,此锁没有钥匙,硬生生去开的话,解到九天后的步骤必然损坏锁死。” “如果锁再也无法打开,那么主人不也无法拿到自己的东西了吗?” “锁被损坏锁死其实只是一道明锁而已,三把钥匙开的其实都是暗锁,我们师兄弟三人也只参与了铸造明锁,暗锁则完全是师父一人完成的,师傅说过,此锁一出,世间在无人在造锁工艺上能出其右,此生也就无憾了。” “我听洪大人说了,锁机乃是整个藏漫天星河的宫殿的,一堵厚达几丈的殿墙,所以不开锁,外人绝无法偷偷潜进去是吗?” 这时洪大人倒是说话了:“整个宫殿乃是由从山上开采的上等石料专门建造,每一堵墙都厚达数丈,四下无窗五门,门前日夜有卫兵把守,,就连地基都是整体岩石铺成,是个真真正正的密室,没有钥匙可以说根本不可能进去。” “好,我知道了。” “何大人慢走。” 如此一案,真的是颇有难度,可用的讯息太少,何不如也只能耐心慢慢与陈曦去探查了。 第四章 塞外风云 十四节 四下查访 问得所需的一些信息后,何不如心想既然问了大徒弟,一家人总要整整齐齐才好,不如接着问问二徒弟罢。 龄漆的三个徒弟分别为,大徒弟杨楚,二徒弟利马,小徒弟吴昊。 其中利马住在花都的中城部分,吴昊住在北城。 只是最近吴昊应人高价邀请去为人定制锁去了,所以何不如只能去找利马了。 陈曦与何不如来到利马的锁店前时,即刻就被店内的装饰俘获了。 “哇,这家店真好看。” 走进镂雕的店门,映入眼帘的是各种精美的装饰盒与带锁的玩具。 “姑娘,欢迎来本店参观,买不买只管随您意,您只管慢慢看有没有喜欢的,来,二位这边请。” 充满匠心的展示橱上,只见一个个或木制的或铁制的玩偶,个个都极富生动色彩,那小人玩偶的欢乐仿佛能感染了活人一般,令人也心情舒畅起来。 何不如任那老板向陈曦介绍着店内商品,也就如一般买家般,只跟在后面也观看起来。 这店家好像也是腿部有残疾,虽然不似杨楚那般少了整条腿,但走起路来也是颇为费力。 与杨楚的打扮不同的是,杨楚看起来就是个手艺人,而眼前这利马看起来更像个卖艺人。 利落的短衫长裤,一顶异域特色的花帽,较好的口才与亲切的气质,他要是去卖艺定然能讨得小孩子欢喜。 不大的门店里,各式的玩偶与装饰盒,各种精致的小锁,让所有来到这家的人,第一印象便是温馨,第二印象便是有趣。 听完利马的介绍后,陈曦立马表示要为自己与何不如买一个,存放二人回忆录的精致盒子。 何不如一看那价格… 果然有情怀的东西就是贵,一个普通木质的盒子,经过雕刻染色与上锁,竟然要了足足三两! 三两是什么概念?那些钱足够一个五口之家一月的饭前! 何不如刚想说别买了,见陈曦的眼神只能调转话匣子。 “老板,你这盒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啊?怎么卖的这么贵?” “客官,我自然不会坑您的,小店也有便宜些的礼品盒,只是这位姑娘实在眼力出众,一眼就相中了我作品里排第三的上品啊。” 陈曦听何不如一副不想买的模样,顿时老实起来,二人的钱银确实不多,买这么个只为装饰的盒子好像确实不怎么值得。 “算了,老板,我还是不买了吧。”说完便把盒子放了回去。 何不如此时却将陈曦的手一推,“你喜欢就拿着吧,我攒的钱还是够的,不过老板,我倒想知道它有哪些特别之处?” 利马听何不如这么问片刻来了精神。 捋了捋袖子之后,他便说道:“客官有所不知,这盒子看起来并无奇异之处,可其实是我用师父传给我的天外玄铁混合打造的,既轻又结实,不信的话,您请看,还请这位姑娘将盒子拿来我给您二位展示展示。” 接过陈曦递来的盒子,利马拿出一把随身的钥匙打开内锁后,只见盒子竟是可以分开成两个盒子的。 小盒子经一个铁搭扣连在外面大盒子上,利马拿出里面的小盒子后,又拿出一把大锤说道:“二位,您俩可要看好咯!” 旋即,只见地面上被砸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而那盒子竟然只是有些白灰而已。 利马吹了吹上面的白灰,又用布帕仔细擦好后才又将两个盒子合为一体。 “客官,我这个盒子,不一般的还不止这些,我可以再把我展示用的锁芯拿来给您看看。” 何不如与陈曦渐渐地也忘记了自己的任务,眼前的一切真的太有趣了! 又是一个盒子,外面却是真正的木质,利马又是一锤,顷刻间盒子便着了起来。 只要您放在盒子里的是卷宗文件,我包外人一个字都看不到。 虽然只能用于保护卷宗,作用有些鸡肋,不过也是让人瞠目结舌了。 “好,我买了,另外我还有一事相问,你师父建造那座九天时,所用的工艺是否比你这更巧妙呢?” 利马顿时脸色一变:“你是谁?问我这些做什么?” 何不如马上拿出洪大人给的信件,利马这才缓和下脸色。 “洪大人向来喜欢这些精巧玩意,与我们师兄弟三人交情都不错,何大人相问什么,小人一定竭诚回答。” 龄漆看人果然准,大徒弟二徒弟不仅都是匠心独具,而且为人都一样周到大方,甚至回答何不如的话都一模一样。 “对于这九天锁,杨楚已经给我讲了许多,只是你这自毁的锁与九天锁仿佛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倒是杨楚没讲的。” “这是师父传给我的,我们师兄弟三人,大师兄所学之艺更精锻铁,我这盒子材料便是大师兄为我铸造的,而我则更精于锁芯的构造,小师弟则是更精于开锁。” “哦?锁匠也会专门研习开锁技艺吗?” “一个好的锁匠必然是能造出好锁,又能开得了别人设计的锁的,因此,个个技艺都是要学的,只是分精与不精罢了。” “那么,依你看来,你这小师弟有没有可能开得了这九天锁呢?” “虽然再精妙的锁都必然有个可解之法,但是师父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锁匠大成者,而且九天铸材极为佘昂,都是开山去做锁材,就算是师父自己,没有钥匙也是难动九天分毫。” “原来这样吗?那我就此别过了,你的锁很好看,我一定会让它发挥出价值的。” 说完话陈曦便满心欢喜地抱着何不如肩膀一同离去了。 第四章 塞外风云 十五节 密室 从利马的店铺离开后,需要去的地方仍有吴昊的店铺,国库管理官员的府邸,以及那最后的九天锁塔。 虽然吴昊不在自己店铺中,不过何不如仍决定,与陈曦一同去他店铺看看。 走到吴昊店铺门前,令何不如欣喜的是,吴昊竟然恰好回来了。 “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何不如这次倒是直奔主题了。 “就是花都旁边的郁丽城,这是小人去为人定制锁的收据,大人请看。” 收据上写的是墙体内锁一把,白银五十两,这倒是巧了,九天一样是墙体为锁。 “你这锁与九天相比如何?是否有哪些共通之处呢?” “这锁跟九天比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不过确实是有互通之处的。” “这么说,你对九天锁塔还是有些了解的了?” “九天锁,以塔为身,高五丈五尺,下为四方矩形,锁壁最厚处一丈,最薄处二尺有余。内锁含三道外锁,三道内锁,外锁破坏不会损及内锁,三把钥匙缺失任意一把都无法打开其锁体,至于内在结构,我倒是没法一一细说了。” 何不如听着这些话的同时,仍在观察者吴昊,吴昊的残疾倒是不太明显也不甚影响生活,只是缺了一根小指。 “以你的口气,你好像能开了这把锁似的?”陈曦见吴昊如此兴高采烈,一时心生出些怀疑来。 吴昊倒也不推辞,拍拍胸口就说道:“这锁我在此之前都是开不了的,可是今年,如果单单把锁芯拿来给我开,我定然能打开的!师父他老人家早就想到了,只要是靠钥匙能打开,这锁内部没有锈蚀,那么总有人能不靠钥匙开锁的,所以他以山石为锁体,这下真的是没人能开了。” “那你有九天的图纸吗?”何不如倒是想看看这锁到底如何精妙。 “有啊,我这就去给大人找来。” 何不如与陈曦等了片刻后,吴昊却突然脸色蜡白地跑了回来。 “九天锁的图纸不见了!” 走在去国库管理官员府邸的路上,陈曦不免猜测起来。 “漫天星河被盗的那几天,吴昊恰好不在花都,吴昊回来了,恰好他的九天锁图纸也丢了,这吴昊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每个人都是一样可疑的,我们不用先入为主先怀疑吴昊,总之先去汪宇大人的府邸吧。” 只是去了汪宇的府邸之后,何不如才算是知道什么是玩忽职守。 不论是问汪宇什么时候清点发现钥匙丢了,还是问他人员出入记录,他都只是抛过来一个簿子。 再懒懒地说一句:“这些都是执勤官员记录的,其他我一概不知。” 无奈,有些人四体健全,当真是还不如一些残疾人。 “那我们还是去九天锁塔吧,不过你怎么最后才去那案发现场啊?” 何不如微微一笑,“怎么我家傻捕快也被我骗了吗?其实我接到这个案子后,连夜就拿着手谕去独自勘察一番了。” 何不如那一副得意的样子,陈曦看的真的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不过虽然我去看过几回了,这次还是再去一趟吧,或许有什么遗漏之处呢?” 漫天星河已经被盗,九天锁塔再锁着也没什么意义了,兰国皇帝也就没有让人再锁上。 这倒是方便了何不如进入查案,但同时也无疑加大了办案难度,即使当时窃贼一时忙乱留下什么线索,现在也可以再偷偷潜回来毁灭线索了。 之前何不如都是夜晚进入的九天锁塔,这次白天进入后,倒没什么区别。 因为九天锁塔唯有一扇大门而已,与其说这是一把锁,倒不如说更像一座裸露在地面上的墓。 进入九天锁,陈曦只觉得身旁的温度仿佛都低了几分,略微咳嗽一声狭长的通道都会回响许久。 这把锁唯有一个狭长的通道,通道的尽头就是一个小小的圆顶小厅,厅中与来时的通道旁都有火把,厅中除了一个一人高的木台,上面放着一座佛龛外,再无他物。 “这地方也亏得你敢来好几次,就算你现在陪着我,我仍然有种现在就想逃出去的冲动。” 这地方的封闭与压抑,让陈曦不由得时刻都想要抱紧何不如,何不如推了两次推不开也只能由她了。 正四下环绕厅中时,何不如突然问道:“你最近洗头发了吗?” 阵阵回声在九天中回响,火光闪烁下,一切都显得格外恐怖。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昨天刚洗的啊。”陈曦被何不如这么一问,顿时感觉周围的气氛更加诡异了起来。 “没事,就是闻到了一阵香味,我猜着你就是洗头了,走吧。” 说话间何不如又弯腰仿佛很随意地擦了擦鞋,然后就与陈曦走了出去。 第四章 塞外风云 十六节 天外飞铁 何不如来来回回去了九天锁塔大概四次,第一次去时用生石灰洒在地上再拂去表面的方法,找到了五个人的脚印。 九天锁塔一年开一次,每次都是由无尘方丈与皇上一同进入塔内取出那漫天星河。 无尘方丈的脚印何不如已经去验证过了,皇上的鞋子不同于其他人因此也十分容易剔除。 经询问后,何不如得知,公主也曾进入过九天锁塔。 根据公主当天穿的鞋子,又可排除一种脚印。 余下还有除自己外的两个人的脚印。 其中一人身高约为七尺(青璃一尺相当于现在三分之二尺多一点),另一人则有六尺半左右。 按照两人足迹与鞋痕深浅,这两个人看起来倒像是一男一女。 男的步伐间较为轻快,但是可以看出已经是个中年人了,女的倒是比较年轻。 人的脚会随着年龄增长而逐渐变瘦,而且脚趾会逐渐外翻。 两人的鞋子皆为兰国普遍穿的圆头鞋,因此辨认起来也较为方便。 那男人走路并不外八,可走路时小拇趾那侧的压痕却比较重,因而可以根据压痕深浅,判断其年龄为四五十岁之间。 而那女人走路则是脚前掌压痕最深处为脚尖处,脚后跟并不需吃多少力便可走出下一步,因此她不仅年轻,而且应该很善于行走奔跑。 但仅仅只是有这两人的大体形态,何不如实在是无从寻找嫌犯。 终于在刚才与陈曦一同去九天锁塔内时,何不如才终于又有了一点几乎可以忽略的线索。 原来当何不如正准备走时,却发现本不可能有丝毫反光的地面上,好像有一粒芝麻大小的光点。 走近后低下头一看,摸一下却有些扎手,而那光点的本体竟一丝也没有变形。 拿起那点小碎屑,何不如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利马为他展示的天外飞铁! 一路上何不如不敢跑,生怕那窃贼有眼线发现。 快步走了许久,和不如觉得仿佛比之前任何时候跑十里地都还要累。 来到利马店前,二人才终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 “我已经与我手上的盒子比对过,这块铁屑不是来自我们身上。你可知这坚硬异常的铁屑源于何处?” “回大人,我虽不是专精锁具造材,但这块铁屑实在太好辨认了,如此薄的一小块却能如此坚韧,除了完全纯的天外飞铁之外,再无其他铁料可以做到。” 何不如拿着手上的铁屑,一时间脑中想到了许多,只是他始终只保持沉默罢了。 利马见何不如所有所思。 随即又恭敬问道:“论辨识铁料,我师兄不知比我强了多少倍,大人为何不找他帮忙辨认呢?若不是这铁料特殊,您今天可就是白跑这趟了。” 陈曦见何不如一直不语,只能再帮他问道:“那你可知这铁屑如何会形成这般形态?” “天外飞铁坚硬异常,唯有反复锻造淬打才能塑形,这块铁屑虽薄,倒像是锻打时溅到身上形成的一小块铁屑。” 何不如听完利马的话后,终于又抬起头来:“此事你不可对他人再说,我会派人来此看守你,现在起,你只准关闭店铺对外称病。” 安排好利马后,何不如仍然没有再去找吴昊,而是直接就去了杨楚的店铺。 “你可认识此铁料?” 杨楚走近后看了看何不如手上的铁屑,根本就没做什么思考便说道:“此乃天外飞铁。” “除了你,这花都还有人锻造过天外飞铁吗?” “回大人,除了小人没人能锻造这天外飞铁了,锻造飞铁所需工艺及其复杂,且对力度火候淬火要求极高,不知大人从何处得来这铁块的呢?” “那你可有徒弟与你一同锻造这飞铁呢?” 虽然何不如早就猜测出这铁屑应该来自于杨楚,不过他倒丝毫没有怀疑过杨楚是那盗贼。 原因很简单,偷盗的现场有四只脚印。 “我到如今为止共收了两个徒弟,都与我一同锻造过飞铁。” 何不如顿了顿之后又接着问道:“那你的锻造房可是谁想进都行?” “除锻造时间外,偶尔会有主顾前去锻造房看一下我锻造的进度。” “也就是说,除了锻造时,这铁屑是不会溅到身上了?” “大人,你这铁屑难道是在…阿强,阿敬,你们两个到前面门店来一趟!” 杨楚此时终于是反应过来,这铁屑是从哪里发现而何不如此行是何意了。 “你两个徒弟不认识我吧?” “回大人,他俩平日一向在店后自己的锻造房内锻造,您来的那天,他俩正在卧房休息,应该不认识大人。” “不知他二人是否成家了呢?” “两个都是苦命的孤儿,被我收养教导不过几年,哪来的钱成家呢?” 待二人来到门店前面时,何不如示意杨楚配合自己,便就说起话来。 “二位好,我打算在花都开一座花满楼青楼,特此想让二位帮我打造锁具,待到锁成,只要我满意,我另外表达感谢,请二位一同去玩乐可好?” 虽然都是单身汉,两个青年的反应却截然相反,一人表现出了明显的兴奋,另一人则直接回绝了。 “阁下莫不是有喜欢的人?男人嘛,人不风流枉少年不是?” “多谢了,不过在下确实有喜欢的人了。” “你喜欢人家,人家却不喜欢你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可倒好,引狼入室!” 说话间那个叫阿敬的人就想跑,而眼前是陈曦猛然横出的刀,他却仍不停步,只照着那刀刃就要撞上去! 第四章 塞外风云 十七节 盗鬼吴自在 陈曦好歹是从小习武,哪能让阿敬如此就死去,当即刀背一转便敲向阿敬的迎面骨。 何不如也不管阿敬已经在地上疼得打滚,照着他的肚子又是一脚,便直接将他踢得呕吐起来。 杨楚本想为阿敬求情,可见何不如竟是如此雷霆手段,一时间也不敢再言语。 “她住在哪?”何不如表情冷淡地问道。 “你过来,我告诉你。” 何不如俯身凑近耳朵,阿敬即刻想吐她口水。 可他吐出的却只有被何不如一拳打飞的牙齿而已,“你懂什么是爱吗?” 见何不如如此问道,阿敬仿佛很是不屑:“我当然懂,我能为自己爱的人去死。” “好,你懂爱!你懂爱?” 何不如顷刻间恍如情绪炸裂一般不受控制,硬生生就那么将阿敬提起扔在了杨楚面前。 “你对着你的师父大声说出来,你懂爱?你为了自己的私欲就那么让你师父陪你去死,你快告诉他,他捡的这个孤儿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没有人知道,在何不如的心中,亦师亦父的人在他心里究竟有多么重要的地位。 曾经,方正教导自己又与自己耍泼嬉闹的场景,以及他那最后一个勉强憋出来的笑,一切的一切顿时冲破了何不如的内心。 “你快说啊!你没得吃没得喝时救你养你的人,你就要害他死,你快说自己懂爱啊!” 杨楚知道徒弟犯错时,并未第一时间想到自己会怎样,反而怕阿敬被何不如打得过于严重,即使他知道,徒弟犯下的错可能会让自己被株连! 杨楚的头发仿佛顷刻间白了许多,眼神也暗淡了许多。 而阿敬终于在杨楚转身要离开时,扑向了自己的师父:“我说!我什么都会说出来,我师父什么都不知道,放过他!” 阿敬是个穷人家的孩子,从小就被人欺负,几乎一直没人疼爱,更别说被女孩子喜欢这种事了,他是绝对想都不敢想的。 饥荒中父母双亡后,阿敬终于逃到了花都城中。 花都很美,四处都是美丽的鲜花与漂亮的姑娘。 可没有冬季的花都也会很冷,这个九岁孩童来到花都时,甚至已经饿得快丧失体温了,他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心里想着,在这么美的地方死去,其实也挺好的。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时,他以为自己因为是个好人,而升了天,可耳边一个沉稳的声音却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阿敬本以为见惯了生死的自己早就没了感情,可那时,喝着那人喂给自己的药时,药汤甚至都被染出了一丝咸味。 七年过去了,阿敬一直都想报答师父,好好传承他的手艺,将来为他养老送终。 可是有一天有一个女孩告诉自己,自己不过是师父赚钱的工具,只有那女孩才会真心对阿敬好。 阿敬并没有相信女孩的话,可怀疑的种子依旧种在了心里。 于是阿敬越来越感觉师父对自己不好,总是让自己干脏活累活,终于,他决定把自己的心交给那个女孩,即使那个女孩告诉自己,她是盗鬼吴自在的养女... 阿敬将一切都说给何不如之后,便翻身仰面,再也不说话地只默默流起泪来。 杨楚见阿敬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一时也没有心思再去训斥,只是抹了一把脸,长出了口气小声抽噎一声后,便走向了后堂。 押起阿敬后,案子却是远远没有结束。 何不如早在六七年前就听过这么一个故事,茫茫边塞上,没有人能活得逍遥自在。 那边塞上除了漫漫长夜与荒芜,还有的便只是那四处漂泊的鬼——盗鬼,吴自在。 据江湖传说,吴自在身边总带着一个自己的徒弟,平日里都装作乞丐模样。 一直以来便有盗亦有道的说法,盗鬼的道便是,偷物且偷心。 他从来不会偷那不认识的人,而他所偷之人,必定都是对他没有怀疑的人。 如此卑劣行径,叫他盗鬼何不如觉得,完全不足以形容他的卑鄙。 “走吧,先把他交给公主,余下的只能再看着办了,这个案子细节实在太复杂了。” 抓到一个阿敬,只是确定了盗贼是谁,可究竟怎么偷的,那块铁屑又从何而来,何不如根本没有一丝头绪。 杨楚终究想送徒弟最后一程,因为今日如此一别,只怕以后便注定是天人两隔了。 “大人,若是我能协助大人查案,我徒弟能不能发配边疆?” “他犯下如此罪过,本该受车裂执行,你若是能协助查案,我也只能包他能有杯毒酒而已。” 可怜天下父母心,杨楚恐怕也早就把阿敬当做自己儿子了。 “我认识许多江湖的人,我曾为他们打造专门的锁具,我愿协助大人破案。” 杨楚说完后又走向阿敬,帮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说道:“我师父曾经教过我,任何一个人,只要肯努力,肯付出,铸对了那把钥匙就总能打开眼前封闭的门,你是否怪我不曾直接帮你打开你自己的门呢?” 只是,阿敬不论是在等师父帮自己打开人生的大门也好,还是本想自己开锁也好,现在他的锁,永远的都只能被锈蚀再消散了... 第四章 塞外风云 十八节 千丝万缕 阿敬经常往来与杨楚师兄弟三人的店铺之间,因此他可以很方便地为盗鬼的徒弟静兰(由阿敬口中问出),探查所需的信息。 在杨楚这里,静兰只是找到了阿敬这个可以利用的人,除了利用阿敬探查杨楚师兄弟三人,她倒是也顺走了一些杨楚的天外飞铁。 另外她在利马那里,又让阿敬帮忙偷出了些锁具草图抄录。 最后就是吴昊丢的那套图,因为太过复杂,无法完全抄录,所以就直接盗走了原图。 虽说贼不走空,可是她偷这些东西除了暴露自己的行踪好像再无他用。 一切的背后仿佛都折射出一点讯息,盗鬼师徒俩认识有龄漆那般手艺的锁匠! 三把钥匙同时从不同地方偷出,之后再拿着钥匙,去因丢了钥匙而将重兵把守的九天锁塔盗窃,这件事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太可能。 三个同门师兄弟的不同技艺,加上三种不同技艺之间的联系,何不如将阿敬押回牢狱后便是先要将杨楚师兄弟三人召集起来。 可是,当他派的人到了吴昊的店铺时,吴昊却突然死了! 何不如不知是不是自己天煞孤星附体,不论走到哪里办案,好像案件牵涉的人不死一个就不行似的... 无奈,何不如只能先把杨楚与利马保护起来,陪兰国捕快勘察完吴昊死的现场才能继续问话。 吴昊死的现场没有分毫打斗的痕迹,他死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店铺,而且是在众人的眼皮底下。 本来他正好好地在向顾客推销锁具,可突然间,他就痉挛起来,只是眼睛朝上翻着就那么死去了。 “他看起来好像是隐疾发作,你看,他的舌头都被自己咬破了。” 边说着那兰国捕快边扒开了吴昊的嘴。 何不如手在吴昊身上的地上摸了摸,“再快的隐疾发作,死者也会挣扎的吧?你看到他的身旁有被身体扭动划出来的痕迹吗?” 死者生前是直接倒下的,就算是中风那种会让身体麻痹的病症,死者也该有挣扎痕迹。 而最让何不如注意的是,吴昊的左手掐了一个兰花指! 不论怎样的巧合,掐兰花指都不会是无意间形成的,尤其是在生死瞬间的时候。 没有力气在死前挣扎,却拼尽全力掐出一个兰花指。这很足以猜出些什么来了。 面对着吴昊的徒弟,何不如问道:“吴昊可有喜欢去梨园听戏的爱好?” 而徒弟的回答却令何不如有些意外,“师父向来不喜与外人交涉,最近几年都是醉心于研究自己的图纸,更别说去梨园了。” “那你们可曾接过梨园的生意呢?” 而那徒弟的回答一样让何不如的希望落了空。 现在看来,吴昊死的现场除了那个兰花指,真的是再无其他可用的信息了,何不如只得将尸体带去义庄与兰国捕快一同验尸。 经历了雪云腥风的何不如,在验尸房中,也终于不会像验林小可母子尸体时那样狼狈了。 本就学了药理的他,现在也会在闲暇时经常与陈曦学习验尸的方法。 观察尸体的头颅五官后,只有被死者自己咬破的舌头一处伤口。 再仔细观察体四肢与体表,均未见明显外伤,摸其骨,同样完好。 自尸体左右肩向腹部划开后,何不如与陈曦二人马上就看出了一些端倪。 因为死者的肺,实在是太过正常了。 “特别强劲的不知名毒药,死者顷刻间连肺都被麻痹了。”陈曦说完又继续验起尸来。 拿出死者的胃时,可见的是死者中午吃入的食物,这些食物残渣何不如用银针一一试过后,倒并未发现任何毒物。 待验到尸体的脾时,可见整个脾脏甚至已经黑了大半。 “你们兰国可有如此强烈的毒剂?”陈曦看着这脾脏不由得也皱了皱眉用铁钳夹起问道。 “兰国花草植物种类数不胜数,其中含剧毒的更是颇多,我之前办案的时候,倒是遇见过多种剧毒制成的混合毒物害人的,也是如此让人顷刻间毙命。” “那毒物制作工艺是否繁杂呢?是不是只有特殊的一群人才会做呢?” “凡是懂药理以及炼制花露的皆可制作,那些剧毒植物前些年早已被皇上下令在民间彻底扫除,没想到还有人能弄到这些毒物。” 何不如听完这些仍很是不解,尸体上并无任何伤口,那毒物总不至于是死者自己吃下去的吧? 于是何不如又问道:“此种混合毒物如何才能发挥效用呢?” “据我所知,吸入或者食入皆会生效。” 何不如将银针从死者气管到肺都插了几针,果然银针变为了黑色。 “凶手是那个女者顾客!想来她就是阿敬口中的静兰吧?我早该想到的,六尺半有余的身高,身形灵巧,走路几乎无声...” 何不如此时除了懊恼真的是再无其他情绪,而那静兰甚至还很热心地在答自己所问的问题! 当着何不如与陈曦的面杀了人之后竟然又逃脱,何不如知道,这是盗鬼在提醒自己不要多事。 但是,假若执法者都在罪犯面前畏缩不前,那平民百姓恐怕都将会在水深火热中生活了。 此案只能暂时作罢,何不如当前的首要任务,还是询问杨楚与利马是否有能比肩龄漆的人。 得到的答案确实肯定而让人失望的,龄漆并没有师兄弟,除了杨楚师兄弟三人外再也没有收过徒。 满怀沮丧的何不如,在与陈曦回到客栈时,却又有一个坏消息传来,“无尘大师今夜无端暴毙!” 奔跑在街道上的何不如心中十分难安,假如这盗鬼是想盗物再杀人,扰乱兰国内政,那么青璃一时将再无与兰国谈判的机会,一旦新王掌权,谁知道他会不会想同猛象国一起攻打兰国呢? 这次的偷盗与连死的两人,这些看似无关的人与事之间,仿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何不如在其中只能如提线木偶一般,任人摆弄。 第四章 塞外风云 十九节 迦叶城夜雨 何不如经过一刻钟的奔跑后,终于能去告知了洪大人要密切保护好皇上。 嘱咐好这些后,何不如便纵马去往了迦叶城。 同样的体表没有伤痕,同样的暴毙而亡。 不同的是无尘方丈好像是安详坐化的,他就那么在佛堂中与众弟子一同坐禅,待到弟子们做完今日功课,他也没了呼吸。 “无尘方丈确实年事已高,现在初步看来,他倒像是坐化圆寂去的,我们就这样把方丈按礼仪葬了吧。” 兰国捕快这么说当然不是不想查案或者包庇谁。 只是,兰国乃是以宗教立国,凡迦叶城信徒,死后都要安详而去。 不是迦叶城信徒的人,同时也是不准在信徒死时的现场的。 身死恩怨消,无论死者生前是什么地位什么身份,最终有的都不过只是九尺九的裹尸布与六尺六深的墓穴罢了。 无尘身为迦叶城方丈,不论他是如何死的,信徒们肯定不会容许何不如等人验尸的。 何不如本来听兰国捕快的话,正欲追问他是什么意思,见到那兰国捕快使了个眼色也就没有争辩了。 走出佛堂后,那兰国捕快带着何不如与陈曦一直走到了无人的地方。 四下里仔细看了看后才终于开口说了话:“按照教规,无尘方丈的尸体要单独放一天,然后再放到灵堂受一天拜祭,在午后时分下葬,单独放的那天,我们可以偷偷潜去验尸。” “张盛哥,这其中是有什么缘由吗?”何不如听完这位名叫张盛的捕快的一番话,顿时感觉来了趣味。 等到张盛解释完后,陈曦倒是比何不如更多了几分兴致。 “去偷尸体验尸,这我可是第一次这么验。” 张盛见两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心中只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你俩给我老实点,我们不是去剖开尸体检验,只是大致的验验尸体有没有中毒罢了。” “哦...”何不如与陈曦一听这话顿时又无聊了起来。 “你俩这什么反应啊?我们是在查案,你俩以为在玩吗?” “张哥,要不是图有趣,可以为民伸张正义的法子多了去了,谁还学这验尸?” 陈曦此刻正抱着胳膊,显得很是单薄惹人怜爱的模样,而张盛此刻却越看陈曦,越觉得她仿佛兰国传说的吃人心肝的女恶魔... 次日夜间,恰逢一场大雨降临迦叶城,电闪雷鸣之间,何不如三人的身影在白色的闪光映照下,恍若鬼魅。 陈曦三两下撬开门锁后,不顾何不如惊讶的眼神,只是很潇洒的头一歪大拇指向身后一指说道:“别磨蹭啦。” “你什么时候学会开锁的?”何不如仍是很吃惊于陈曦刚才的潇洒。 张盛实在看不下去二人打情骂俏,不待陈曦回答便咳嗽了一声示意。 而何不如却故作不懂的模样:“张哥,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啊?” “你...” 倒不是陈曦与何不如不把正事放心上,只是最近在与张盛的相处中,二人实在发现逗这个正直又古板的络腮大汉实在是太有趣了! 玩闹归玩闹,揭开裹尸布后,验尸便就此正式开始了。 头部口腔内无伤口,五官皆无受伤痕迹,骨骼一样没有折断处。 检查完这些之后,便是银针测毒的环节了。 果然,尸体的气管处银针变黑了,再去一针刺入肺部脾脏,同样变黑。 盗鬼很善化妆,估计是在无尘坐禅时假扮成弟子趁机谋害的。 查完这些之后,张盛便要带何不如与陈曦离开。 可何不如此时却紧紧盯住了尸体的手再也移不开分毫。 而此时何不如的心中另外一个疑惑,也随着眼前的景象被解开了。 何不如从小博览群书,自然知道兰国的一些知识,比如一些宗教手势。 无尘的尸体,此时两只手放在身体的两侧,而那已经尸僵的两只手,此时拇指都抵在无名指上。 吴昊死的时候,他掐的可能并非是兰花指,只是他摔在了地上而影响了手的动作而已,吴昊死后无尘方丈不久也随之暴毙,因此很容易将吴昊的手与迦叶城联系起来。 或许,吴昊死的时候,他指的就是线索在迦叶城! “吴昊与无尘方丈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呢?” 何不如一下感觉案子仿佛在眼前明朗了起来,而自己只需要再进一一小步,便能借着这光抓住幕后的那双黑手。 张盛见何不如呆立,叫了一声何不如,与何不如一起裹回后便要带二人就此离去。 刚走到门口,却在雷电一闪中,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人正直挺挺地站在门口! 何不如看到那蒙面人甩了下手,连忙抱着陈曦就朝旁边滚去,而张盛却顷刻间倒在了地上。 这次,何不如也总算看到了凶手杀人的手法,凶手一击不成便即刻闪身离去了,何不如的身边的地上则有一根已经碎开的毒液针。 这人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将毒液包裹后,竟是可以直接打进人的身体中,进入后便会因冲击力被震碎在体内。 伤口过小时,皮肤挤压作用下,体表并无法看出来伤口,这个道理与蜜蜂叮人的伤口很难看见相同。 雷声轰鸣,震颤着整个大地,沙沙声在四下中让人觉得,周遭仿佛每个黑暗角落都藏着人。 迦叶城,今晚是一场大雨! 背着张盛的尸体,任雨水拍打在脸上,何不如此时的心中,有的只是万丈怒火。 “我一定要抓到你,把你绳之以法!” 第四章 塞外风云 二十节 局中局 漫天银河的去处,仅仅依靠杨楚提供的江湖消息渠道,显然是很难查出来的,张盛被杀的当天晚上,何不如便向兰国通报将花都封了城。 可是不循着盗贼的想法去想,那么不论何时也是找不到失窃的物品的。 吴昊死时很可能指的是线索在迦叶城,不久无尘方丈就被人以同样手法杀害。 缓步走在万国寺中,金黄色的银杏叶铺满了青石铺成的路,秋风许许,只吹得人心生宁静。 一帘秋风起,卷动异乡云。饶是何不如这样坚毅的性格,见落叶归根,听秋风萧瑟,闻雨后凉薄,也不免思乡念起家中父母来。 万国寺占地很大,其中教徒亦是多达几千,一时间何不如也不知从何查起来。 漫天银河失窃,此等消息若是散出,必然会惹得信徒轩然大波,此案何不如虽暂无更多头绪,可还是只能靠自己了。此行何不如甚至连陈曦都没有一起带来。 片刻后,何不如来到了无尘的师弟无秽的禅房中。 “近来无尘方丈座下弟子可有失踪的人?无尘方丈最近又与哪些人会过面呢?” “师兄座下弟子一共七十八人,除一人还俗,一人年事已高前两年去世外,皆无失踪人众。至于生人会面则更是没有了,他除了主持寺内事务外,其他时间都与我一起研讨典籍。” “那么多谢大师了,在下崇敬迦叶城已久,还请今晚让在下留宿一晚。” 何不如不知道这个案子的背后有多少人,也不知道这个幕后主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不论他是贪财而已还是想搅动时局,何不如都要阻止他达成目的,哪怕可能需要付出的是自己的生命。 这个案子牵扯实在太多,层层烟雾中让人看不清真相。独独有一条何不如却是抓到了,他们很谨慎,他们会杀死任何一个可能泄露他们身份的人。 静夜,何不如细数着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回忆着自己的往事种种,只等那幕后的人派人来杀自己。 正紧张等人间,突然,何不如埋在门窗旁的线向手中传来了震动! 一张半遮的白色脸颊此刻正慢慢探向床前,那人目力似乎不太好,走到很近才能辨认被褥在哪似的。 与吴昊无尘被暗杀时不同,这次刺杀自己的人用的是金属飞镖。 嗖嗖声中一根根飞镖刺在了被褥上发出一声声闷响,然后那人便突然被身后一棍敲来吓得闪身躲避。 何不如见他又想从怀中掏飞镖,当即一把按向那人胸口,不想顿时按了个山河锦绣,这刺客原来是个女的。 那女人连忙就想摆脱,何不如却故意做非礼状,待那女人情急抓向何不如的手时,一闷棍随即将她敲得七荤八素只能在地上痉挛。 等到那女人醒来时,只见自己正被五花大绑在一个十字木桩上,赶忙就想咬舌自我了断,可一用力咬到的只有满嘴的布绢而已。 “想死?好,我帮你。”何不如说完便拿出一把剜肉弯刀。 “不过在此之前我决定发个善心让你见见老熟人。” 阿敬随即被狱卒拖了进来,“你认不认识这女人?” 阿敬看了一眼便摇摇头。 “这女人快死了,你若是认识,现在就与她说的好,免得只能黄泉路上作伴聊天。” 说罢何不如便拿着弯刀转身向那女人走去。 阿敬此时却由坐在地上变为猛然向前一扑,何不如并不去看身后,只是骤然转身一脚踢在了阿敬的下巴上。 望着阿敬顿时口中狂吐鲜血,那女人急忙又挣扎了起来,眼角缓缓落下了泪水。 “静兰,你辜负了盗鬼对你的栽培啊,偷物亦偷心,可你这次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了啊。” 见阿敬躺在地上呼吸了几次,终于又能爬了起来,何不如丢下手中的弯刀,“来,你若是赢了我,我就放了你们二人,我不是铁石心肠,我也懂爱。” 阿敬吐了口嘴中的血,“你说真的?” “没什么必要逗你玩,你们两个对案子的价值不大。” 阿敬顿时整个人恍若涨大了几倍,如公牛般直愣愣地向何不如冲来。 眼见这一拳势大力沉而且速度极快,何不如只能提起胳膊一挡,这一挡下竟被直接打出六尺多远,直撞到旁边的墙壁才停下。 眼前金星直冒,气血翻涌间何不如竟被震得吐出血来,而阿敬第二拳眼见着就要打过来。 “用我做人质,你们带上我便可越狱了。” 片刻后,在一众官兵的包围下,静兰用刀抵着何不如的脖颈,就那么慢慢走出了府衙。 一样的毒针一样的手法,何不如终于看清了盗鬼吴自在伪装外貌下的真正身形。 一击未中,吴自在只能立马逃跑,何不如虽然轻功甚好,但却没有追上去,只是望着正抱着阿敬尸体哭泣的静兰。 爱情有时会让人变得盲目,有时会让人牵肠挂肚,只叫人奋不顾身。 阿敬为静兰挡下了所有的三根毒针,何不如也幸得死里逃生。 静兰回忆着两人的种种,只是那些美好的往事再也不会有了。 “姑娘,你怎么样啊?我撞疼你了吧?真对不起啊。”阿敬挠头看着静兰的傻样让静兰不由得嗤笑起来。 “你虽然是盗鬼的徒弟,但我什么时候都会爱你保护你的。” “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星星一样,只有漫天星河才能配得上你这么美的人。” 阿敬的一句句话不断回响在静兰心中,她也越来越感觉内心彷如刀割。 “你说要摘下天上的星星送我的啊,你怎么还没送我就死了?我不许你死!” 第四章 塞外风云 廿一节 盗鬼,盗物亦盗心 阿敬死后,静兰悲痛欲绝地站起朝何不如走去,何不如倒是没有丝毫慌乱,只是让周围官兵收起刀来。 “盗鬼吴自在,盗物亦盗心,我是他的徒弟,而他也是杀我家中四口人的仇人,我还没懂事的时候他就将我抱走了,随着我慢慢长大,我也开始对自己身世好奇起来,我仍有一个姐姐活着,现在在我师父手上,漫天星河被我藏起来了,我要你救下我姐姐,漫天星河我就给你。” “好,那就一言为定。” 本来的条件是静兰帮吴自在杀死何不如与陈曦,漫天银河交到吴自在手上,静兰的姐姐便能活,可是静兰现在发现,不论自己怎样做,吴自在都不会让任何一个能认出他的人活。 十年前,一个三十多的中年人拉着一个小女孩终日行走在茫茫戈壁之上,偶遇一伙五六人的流散强盗,小女孩吓得大哭起来,可那男人只是让她闭上眼睛蒙上耳朵数十个数便冲上前去。 十声之后,那男人只是抱起小女孩便离去,甚至都未让她看见有人流血。 那个男人便是吴自在,小女孩则是静兰。曾经师父告诉自己,盗亦有道,祖师爷祖训三不盗无不取,可静兰却发现,吴自在的道是盗物亦盗心。 静兰不知道吴自在为何做事从来与教自己的不一样,直到她发现吴自在每年的某一天都会突然失踪,后来她才发现吴自在那一天都是去祭拜了,坟前是一块无字碑,碑旁种着一棵柳树,此外再无其他,那座坟恐怕是盗鬼在世上唯一的牵挂了吧。 等到静兰将这些都讲给何不如后,何不如只向兰国提了一个要求,“给我五十人手,带上锄头,随我前去刨坟。” 众人来到那座无字碑的坟前,只见一具女尸已经挂在柳树的枝桠上在随风摇荡了。 “姐姐...”静兰此刻终于忍不住的让眼泪夺眶而出起来。 何不如率众人挖坟,却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一座普通的坟,因为他在挖到三米时便挖到了底下几十米才能有的坟土。 众人正在挖着,墓碑底下却传来人声,顿时吓得众人连连后退。 “你们想找死,那就进来吧。”这声音说完,墓碑竟然就像着旁边挪去,露出了一个大概三十米深的长台阶。 众人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看看,何不如倒是没有说话,只是捡起一块石头向下扔去,见没有机关就要下去墓中。 “下官曾见过他杀人后留下的尸体,那盗鬼真的是人如其名,手段真的是如厉鬼般招招致死,大人请三思啊。” “哪些人愿意随我下去闯闯那修罗殿?我不是你们直接的顶头上司,也不想难为你们,可只有十个人能回去报信,其余一律得跟我下去,惩奸除恶,捕快的天职本不就是如此吗?” “大人,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他们啊...” “大人,我...”何不如就那么静静地在听着每个人说的话... 可这些人中却只有六个人说出放不下家里人,其余人一概表现出了视死如归的气势。 于是何不如带着静兰与二十人便下去了,剩余二十四人在上面把守,因因此时下去人多反而拥挤不便,何不如便就做了如此安排。 静兰已经告诉了回去报信的人漫天星河在哪里,可是何不如并不想拿到漫天星河就此作罢,盗鬼还欠着很多人的命,其中有一条便是张盛的,何不如要阻止这个没有人性的鬼继续作恶下去。 走到台阶的尽头,再沿着长长的墓道走了许久,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三条长长的分叉墓道,按此墓的规模来看,这定是盗鬼发现的一个古代王公贵族的皇室大墓,何不如本想用烟熏死盗鬼,可这里分明另有出口的样子,还是只能耐心往更深处走了。 何不如并没有让众人分散开来去走其他墓道,只是让众人紧紧跟在自己身边,选了条中间的岔道便一起向前走去。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墓室中传来阵阵回声,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紧张之色,走了一会后,众人的耳边却想起了嗡鸣之声。 何不如示意众人停下脚步,侧耳听那声音越来越近后又举起火把朝着前方照了照,突然脸色大变喊道:“快跑,是毒蜂!” 兰国盛产鲜花,蜂的种类亦是繁多,毒蜂种类同样繁多,而据何不如所知,眼前的这些很可能是兰国历史上曾用于战争的金头魁,此蜂身体圆胖生命力与毒性都极强,且性格十分暴躁。 慌忙后撤中,何不如却突见旁边闪过一个不认识的脸庞,连忙抓住那人问道:“你是谁?” 那人露出惨白的笑容将何不如猛地将何不如推得后退好几步后说道:“我是取你命的人!” 那人突然往墙上某一处一按,众人后退的路竟然就这么被堵死了,整个墓室能听到的便只有嗡嗡声... 第四章 塞外风云 廿二节 古墓求生 何不如等人一看后路已经被封死,只能朝着蜜蜂来时的方向前进。 一时间众人惨叫一片,何不如本也被蜂群围攻,可是静兰却突然举着一个带有异香的瓶子随即驱散了蜂群,接着何不如便被拉着继续向前跑去。 “停下,我要救他们。”被拉着跑了几步之后何不如就用力挣开了静兰的手。 “这瓶子中是驱散蛇虫鼠蚁的混合草药,但是挥发极快,驱散你我二人身边的蜂群已是极限了,快走吧。” 无言下,何不如只能快速向前跑,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恐怕只有没带陈曦一同前来了。 跑了约莫二里地后,何不如惊叹这座墓的规模之余,终于也可以喘口气了。 “这座墓是座标准的兰国上个朝代的帝皇墓,从入口到刚才的断龙石,再到刚才经过的蜂巢,这些都是为盗墓贼设下的陷阱。” “那你我还能有活路吗?” 静兰虽然学过盗墓知识,只是这墓现在仍然无法猜出是何种结构,只能无奈摇头,“看运气吧。” 继续向前走了约二里,何不如发现身边墙上的图案越发随着脚下的前行也多了起来,且图案大多为杀人献祭的寓意。 墓中道路错综复杂,可静兰凭着自己对于盗墓的知识终于带着何不如有惊无险地走来了这一路。 最后在二人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金碧辉煌的主墓室,而华丽的棺椁旁边,此时一个人正站立在侧旁。 “看来我没有白教你。”那人说话间慢慢转过身来。 何不如早就透过吴自在的伪装记下了他真正的特征,所以此时何不如未曾多言便拔剑冲上前去。 吴自在见何不如猛烈冲势并未动弹分毫,只是按了下四周十台中的一个,顷刻间,何不如虽有防备,仍是没能跳开那几乎覆盖了方圆五丈的陷阱,直与静兰一起掉下了那黑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经历了下坠的恐惧后,令两人庆幸的是,下方是一个水潭,而令二人在一片黑暗中毛骨悚然的是,身旁分别有看不见的东西在游动,只是感觉那气息便觉得那是个十分巨大的生物。 “嘘...”何不如示意静兰不要出声,以方便听出水下的动静。 虽然看不见,可二人能感觉到的是,原本水下巨大的动静,总算渐渐停息了下来,只是仍有些小的水纹波动罢了。 二人正想放松间,何不如却突然感觉手上一痛,好像有一个长齿怪物此刻正牢牢咬在自己的肉上。 “有条蛇咬了我,不过我摸了他的形态,应该没毒,何不如将那蛇从手上扯下后因为怕血液引来更多麻烦,只能举着手跟静兰向好像有水流声的地方游去,只要是活水,那么就应该可以找到出口的。 依旧是眼前黑漆漆一片,静兰不由得扯住了何不如的衣服,如此一个黑暗密闭的地下暗河下,身下还有不知是什么的巨大生物,窒息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就那么向人传来,让人很想大叫壮胆,可又怕得不行,只想不再浑身浸泡在这深不见底的刺骨冷水中。 随着二人向前游动,静兰可以感受到的是头顶的岩石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仿佛随便动一下,那些岩石下一刻就要碰到自己的头似的,可她并不敢去摸一下感受距离,周围湿漉漉的一切与滑腻腻的感觉让她只想一心向前游去。 “从这里起,头顶就没有空间了,我们就得一直潜下去游泳了,如果游了很久,这暗河却一直没法让人上浮,那你我就只能死在这片黑暗中,甚至连尸体都无法被人找到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我有些怕”,黑暗中静兰拉着何不如衣服的手握得更紧了,“你能抱抱我吗?” 谁也不知接下来二人将要面对的是活的转机还是死亡的孤寂,何不如没有丝毫矫情,只是紧紧地抱住了静兰并在她耳边说:“不怕,生或死,我俩的结果都一样。” 深吸一口气后是更为刺骨的水下深潜,何不如并不能分清方向,也看不到眼前有任何事物,他所做的只是顺着水流的方向一直游。 直到他听到了自己撞到水下一处拐角时的胳膊断裂的声音,又感受到了流水不断涌进肺里时的痛苦,他终于对身前的一切再也没了知觉。 醒来时,何不如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沙地上,头顶山体破口洒下的一缕月光,让何不如终于不再被那种绝望氛围包裹。 旁边,是坐在地上显得惊魂未定的静兰,她此刻正对着自己坐着,而她的竟是一条两丈左右的大蟒尸体! 何不如喊了静兰一声,可她却是怎么也无法回过神的样子,只能强忍着伤痛走到静兰身旁抱住她对她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而静兰此时也终于有了,反应,脸上逐渐生出喜悦,而后又是惊恐,最后又变为喜悦,在何不如的一声“哭出来就好了”后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 沙地绵延很远,呈上升状,很明显是人为铺设的,顺着走了许久后,二人发现,他们走到了一间满是孔洞的与地面上相接的一间圆形石洞中。 细小孔洞处,则正是主墓室的穹顶部分。 第四章 塞外风云 廿三节 盗来的,终究只剩虚空 一阵风吹起,何不如与静兰只觉得身后凉意顿起,何不如回过头,眼中有的只是一片血腥。 静兰甚至没来得及叫出最后一声便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细长的匕首直刺进她的心脏,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吴自在此刻正欣赏着手中仍在跳动的心脏。 “盗鬼吴自在,盗物亦盗心,我这好徒弟的心我就收下了,我对阁下的心也是很感兴趣啊,不知阁下能否割爱?” 何不如不知这老大爷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有如此恶心趣味,只是,不论他是因为体会了多少痛苦才变成这样,何不如今天都要用命去阻止他以后再作恶了。 剑未出鞘,何不如的手上已经被一根袖剑射中,顿时**感就从伤口处蔓延起来。 “这可是我精心研制的毒药,两个时辰,不多不少,时间一到你就会死,解药在我手里,你如果逃跑,你可以活两个时辰,你如果从我手上抢解药,你可能马上就活,也可能马上就死。” “假如我就在这里伺机偷袭你呢?” “今天我想要盗的,是你的命,还有你的勇敢之心,我陪你两个时辰,我希望你会让我觉得今天没有那么无趣。” 两人对坐间,吴自在问了句:“要不要喝顿酒下会棋?” 何不如喝下吴自在的酒后,吴自在却又说道:“酒中仍有毒,你现在只能活半个时辰了。”说罢竟然就着酒开始一口口吃起静兰的心来... 经历了太多生死,何不如早已看淡了,现在唯一想做的只有为别人留下线索,或者自己能与吴自在一命换一命最好。 “别废话了,来下棋吧。” 人生弹指一挥间,古往今来的无数英雄豪杰无不终化作一抔黄土,江山社稷不过一盘棋局,举棋落子间便是无数厮杀。 可这些并不关自己什么事,眼下只管好好下棋便可,“你的棋技不太好,只是因为一颗棋子就失了全局。” “不,于我而言,全局唯有最初的那一颗棋子而已。” 何不如并不作答,只是静静的帮吴自在收着棋子棋盘。 而此时吴自在突然竟又掏出一银针向何不如刺去,此番,何不如没有闪避也没有畏惧,只是任银针刺透了自己的胸口,而自己的剑终于第一次舐到了吴自在的身体。 吴自在跳将开来,舔了舔自己伤口的血,嘴角一狞,“这一针后,你会在半个时辰内死去,我会慢慢看着你死去的,让我享受这美妙的时刻吧。” 看着吴自在舔着自己血的迷醉样子,何不如只是向后躺去,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剧烈抽搐,呼吸也开始急促了,青白色的脸上血管突起,嘴中也已经开始冒出血沫来。 “这一剑后,你现在就要死了。” 吴自在顿时一惊,慌忙间赶紧去掏自己口袋,可是他的全身已经麻痹了,他倒下时眼中有的只是何不如那一丝满足的笑。 那一夜,吴自在想要杀何不如时留下的毒虽然很少,可是何不如依旧用手帕沾到了一些。虽然用水稀释了很多倍浸在剑上,可是也足够毒死吴自在好几回了。 何不如此时已是七窍流血,时刻处在昏迷的边缘,但他的心里仍有活的希望,咬紧牙关,任眼口鼻一时血流如注,他终于够到了活的希望,喝下吴自在怀里所有的三瓶药后,何不如仰面一趟,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了。 何不如好像看见了自己灵魂走出了自己的身体,甚至自己还向身体望了一眼,可他并无丝毫恐惧,只是那样一样向前走着,他觉得现在好轻松,自己好像从未如此舒服欢愉过,直到他脑袋里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很温柔,听起来有些疲惫又略带些埋怨,“你是谁?”何不如问出这句话并未听到有人答他,他也终于回头向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可是何不如回头看到的只有数不尽的尸体与黑暗,河流被染成了红色,无数的尸虫在脚边爬动着,好像自己下一刻也要与那些尸体被吞噬似的。 而更可怕的是,那些尸首竟然都举着自己的残肢断臂朝何不如走来,窒息的痛苦压抑着何不如的所有感觉,何不如只想要痛痛快快地呼吸,他只想摆脱眼前的这些鬼魅,可如山崩海啸般袭来的只有尸山血海。 猛地一阵挣扎,何不如一口毒血喷出后,终于算是活了过来。 眼前是个熟悉的脸庞,鼻中是熟悉的香香的味道,何不如眨了眨眼苦笑了一下,便又继续睡去。 这之后何不如断断续续地睡了半月才终于神智清醒过来,等到在陈曦的搀扶下想起来走走时,竟直接将陈曦带的摔倒在地。 重新熟悉自己的身体后,何不如终于能再问起吴自在的后续来。 陈曦给何不如披好棉衣防止初冬又冻着他之后,终于对何不如讲起了吴自在。 “他引你们进入的那座墓,其中真正的墓主——前朝某个皇帝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只是那棺椁中却有一女子的尸体,没想到我们就此竟查出了吴自在的过往。” “那女子是他爱恋的人吗?” “没错,那女子名为木静兰,是他的青梅竹马,他给徒弟起名静兰,恐怕也是因为思念恋人吧。他俩的故事也很简单,木静兰长大后因嫌弃吴自在家中贫寒,便未有任何告知吴自在的情况下嫁给了一位富商,吴自在杀了静兰后潜逃,后不知所踪。” 何不如听到此处只是轻叹一声:“有时放手何尝不是一种爱呢?” “他后来是如何成为盗鬼的,并无人知晓,只是他盗物亦盗心,可能就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心曾经被人偷去,他想要偷天下人的心来偿还吧,心中的缺口又哪是他物能补得上的呢?盗来的,终究只剩无尽的虚空罢了。” 第四章 塞外风云 廿四节 三国要员 “兰国与青璃一百多年前就是友好邻国了,往后不论青璃面对的是猛象国还是凤来国,我们都必将出手相助!” 何不如听着兰国的众人热血澎湃的演讲心里纳闷起来,“你兰国皇帝要是真拿青璃当兄弟,还至于我专门跑来找你签免战盟书?” 虽然心里腹诽,不过这两国之间,同床异梦本就是常态,何不如唯一开心的是,自己在青璃外的日子总算能告一段落了。 从花都回到青璃后,何不如一下变成了在结盟三国中都有较高职务的身份显赫之人,而他也终于能正式大刀阔斧地扫除那些阻碍青璃发展的障碍了。 可实际上,青璃皇帝赵璇想的不过是让贾颖超物色些人在边塞与邢真周旋周旋罢了,何不如从未被当做过一个重要的角色。 只是,他凭着自己的胆识与运气硬生生地走到了这一步。 走在青璃边塞的小城中,何不如终于也能长长地出了口气。 “你现在是三国要员了,往后你会不会嫌弃我只是个小小的捕快配不上何大人啊?”何不如知道,陈曦这么说话一定是又想找茬了。 “对啊,我就是会嫌弃你,等到你将来变成黄脸婆了,我还会再纳个年轻貌美的小妾。”何不如并不理会陈曦,反倒想逗她玩起来。 有句话说得好,人不该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可何不如不仅会在一个地方跌倒很多次,每一次还都会想摔出更美的姿势来。 结果就是一次比一次摔得惨... 顶着一个大大的熊猫眼,再望向自己可怜的手,何不如跟在陈曦回住处的路上,这个了连死都不怕的男人竟万念俱灰。 玩了一天,回到住处已是月上柳梢头。 吃着陈曦为自己专门学的拿手菜,偶尔再被喂一两口汤,何不如仍是余气未消,“这算是赔礼道歉吗?” “那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赔礼道歉。”陈曦笑盈盈地捏了下何不如的鼻子。 “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何不如说话间就举着汤要喝起来。 “假如我现在给你生个孩子,你将来会不会真的有一天嫌弃我人老珠黄啊?” “噗...”何不如这一口汤没有一滴喝下肚不说,连汤里的菜叶此刻都被吓得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怎么了?你很害怕吗?”陈曦此时并无丝毫蛮横的态度反倒是涨红了脸显得很局促。 “你突然说这个我当然被吓到,我不敢碰你也是因为我怕哪天我就战死沙场了。” 何不如擦了擦脸上的汤倒是冷静了下来。 “你就是个自私鬼,我除了你这辈子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就算你将来真的战死了,我也会随你去的,如果我俩有了孩子,那样我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对不起,我就是如此自私自利,我不会再给你任何美好的想象了,因为我本来就没有那个打算不是吗?” 陈曦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知道何不如是在激将她,可她此时听到这些只觉得心中好似千万根钢针扎在心中。 “你就是怕你整天刀尖舔血会让我担心对不对?你是怕我跟在你身后也会有危险对不对?” “不,我只是厌倦你了,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动过你分毫吗?因为你的蛮横与愚蠢让我根本提不起兴趣啊。” 何不如此时没有丝毫波动的样子,只是淡淡地说出了这些。 “我蛮横?我愚蠢?你不要再激我了,我真的会生气的,今天是我不好,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你也别说这些了好吗?” 陈曦没有发脾气,只是眼含泪花地挤出一个笑说着这些。 “你以为我为什么之前任你摆布?我不过看你是陈定远之女,想借你平步青云而已。 可如今我已经是三国要员,我已经不需要再受你的欺辱了,我何不如,乃是天之骄子,你也配一直跟在我身边?” 陈曦此时的眼中,何不如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此刻显得是如此的可怖,他看向自己的那轻蔑眼神,又是如此让陈曦感到如此无地自容。 退了几步,陈曦抵着墙终于没有退路,“不是的,不是真的!” 见陈曦摇头嘴中呢喃,何不如三两步走到陈曦面前,轻佻地抬起陈曦的下巴,一句“长得也还行,今晚大爷倒是可以将就一下”终于让陈曦所有的梦都碎了。 她从来都看不透何不如,她再也不敢笃定眼前这个冷静的男人是真的爱自己,即使自己是他的全部,即使自己曾经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他的全部。 月下,何不如斟着一杯酒,额头上陈曦用刀把磕出的伤口缓缓地在渗着血。 一杯酒入喉,饮下的是酒的辣,血的腥,与泪的咸。 “好一杯情愁,师父,你教我的那一式情愁,我今天终于是有所悟了啊。” 第四章 塞外风云 廿五节 生死一线 谁知道明天与死亡哪个先来呢?尤其何不如这样刀尖舔血的身份,伴君如伴虎,三国要员,也就是三倍的死亡风险。 何不如也只能孤独在心里骂骂咧咧抱怨命运多舛了... 本来何不如以为赶走陈曦后自己终于稳坐钓鱼台了,这下就算时刻处于生死一线间也不怕会牵扯到关心的人了。 可陈曦随即的作死行为立马像他证明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试图琢磨一个女人的想法... 离开了何不如,陈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向与邢真大战的第一线。 以往陈曦身边有陈家军保护上前线也就罢了,可这次她就是个冲锋阵营中没有任何身份的普通士卒而已。 气喘吁吁的何不如赶到前线时,第一波战斗冲锋已经打响了。 抛石车在身旁带着燃烧的火球,伴着呼啸的破风声,哗啦一片砸在敌我双方之中。 何不如一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难道无休止的战争非要配上一个蠢指挥才算圆满吗?” 顾不得这么多了,自己硬生生把媳妇儿赶跑不就是为了她好好活着吗? 转身跨马手提佩剑,何不如如旋风般就冲入了战场之上。 第一波骑兵冲锋已经过了,何不如一人骑在马上显得威风凛凛又器宇轩昂,可惜显眼的人从来都是第一个挨打。 战场上找个对手死磕到底是每个士兵都会做的事,一般老兵顶多也就一打二或者一打三就够喝一壶了。 可何不如身骑白马的样子实在太过做作,于是他便开心地享受到了一个五人追捧的热烈场景。 战场上作为士卒到底怎么打仗,何不如真的是不知道,看见身边的人像是割韭菜似的一茬茬倒下。 他能做的只有吸引那五人的追击,再偶尔接受一下己方的援助。 “怪不得陈将军的招式如此犀利,能在这一次次战役中活下来未免也太难了吧。” 嘀咕之后,何不如眼前只剩下了两人,他也终于能小露一手了,当他举起剑正要上前时,那两人却突然被旁边的人刺死了。 沮丧下他身下一个瘪三却正攒了一手好算计,险些从何不如腹股沟向上刺个透心凉!何不如立马一个剑刺让他可以不用装死装那么辛苦。 邢真阵营见战场上己方形势不对,立马也如青璃指挥般用投石器开始无差别攻击起来。 “人都死光了,你们还拿什么作战?”何不如终于忍不住大喊出这句话。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有心思听何不如废话,不过也有个例外,对面投石器的抛投手听到了何不如的呼唤,顿时对他进行了一通“友好回话”。 战场上的每个人此时身上都挂上了伤,厚厚的尘土与血污下每个人却好像都不知疲倦。 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斗呢?何不如砍倒一个人时,想到的是自己的家人,当他被别人一刀砍在肩膀露出骨头时,他想到的是自己不能死,所以要杀死敌人。 没人能说好到底什么是战斗的原因,因为战争中,每个人都必是参与其中的,点点滴滴的个人就这么成了历史前进的车轮,人们也就不断地推着车轮向前,最后再被车轮匆匆碾过。 不经历战争的人或许永远都以为可以好好说道理的事,为什么非要兵戈相接呢? 此时何不如终于想明白了,因为每一场战争后面都是无数人的爱恨情仇,人大概成也是因有情,败也是因有情吧。 自己能做的不过是取得胜利并且平定动荡,即使自己会杀无数人,将来会被后人唾骂。 感伤之外,何不如倒是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可陈曦就像是在战场上蒸发了似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等到这一战打完时已经到了又一天的黎明,敌军屡遭己方冲锋重创,终于选择了鸣金收兵。 望着自己肩上的伤,何不如也不经惊奇于人体的潜力起来。 如此重的伤何不如真的想象不到如何才能拼搏杀敌,可他不仅奋勇作战,而且丝毫未觉行动不便。 扎好伤口后,何不如正想接着询问陈曦的下落,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捧着胳膊的何不如就那么猝不及防遇到了正拄着拐的陈曦。 “你的胳膊怎么了?”陈曦拄着拐飞快朝何不如挪过来显得甚是急切。 “小伤,你的腿没事吧?” 陈曦举着拐杖晃了晃,“没事,被一个装死的划了个口子,我直接就让他不用装死装得这么辛苦了。” 哑然失笑间,何不如抿了抿嘴唇,喉头抽动了两下,到底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陈曦倒是与何不如心领神会,从他见到何不如的第一刻,她便放下了之前所有的疑虑。 挪着伤腿,挽着何不如的胳膊,陈曦显得很神秘地对何不如说道:“知道你对面的敌军指挥是谁吗?” “这我哪里知道?我在炫霜根本没待多久啊。”何不如对陈曦这没缘由的一句显得很是纳闷。 “你不仅知道他是谁,而且你做梦都想不到他是谁,对面的敌军指挥他叫宁湛。” “没想到让我在生死一线间又走了一趟的人竟然跟我玩伴同名啊?” 何不如一时觉得也挺有趣,可他脸上的笑容却随着陈曦的直视而慢慢消失起来,“难道?不可能,他怎么可能...” 第五章 平定山河 第一节 独身一人 宁湛本该好好地待在炫霜城啊,为什么会成了邢真的手下呢?何不如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眼前的一切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的是宁湛独身一人时险些死在了炫霜。 何不如在边塞攻破铁犁城自然是加官进爵,邢真暂时不能与朝廷撕破脸,于是宁湛就成了被迫害的一众对象中的一人。 一日间,宁湛正独自在院中扫地顺便与邻家小妹聊得火热,不料突然祸从天降,一堆官兵突然就冲进了家中。 “你叫宁湛?”带头一人明显来者不善。 “哦,你找宁湛啊?他不在,我是替他扫院子的。”眼前这架势承认自己身份的一定是个傻子。 “好,我留下人在附近等候,他回来了你告诉他何不如在边塞立功,让他帮何不如代领炫霜城的赏赐。” 说罢那带头人就要走,分明还要赶去下家的样子。 宁湛眼见那人要走远,刚想松口气,可立马旁边那邻家小妹一句话就将他推进了火坑。 “又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为什么不去领赏赐呢?有了钱银也好带我出去玩啊。” 片刻后宁湛顶着满脸血绝望地望了邻家小妹一眼时,心里突然想到的只有两句话“红颜祸水”和“自古红颜多命薄。” 牢狱中宁湛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可以有这么多种疼痛的刺激部位与死法。 当手指中插入竹签时,整个监狱都可以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当骨头被硬生生敲碎时,仿佛人的魂也就丢了一半了,最后伤口上再来一把盐,受满了这些酷刑的人应该可以说人生无憾了吧。 当然,这些酷刑宁湛一个都没有受... 何不如在塞外逍遥快活,自己眼看着就要被折磨至死,宁湛哪会受这门子冤屈。 你何不如在外建功立业,好,那我宁湛自然也要青史留名,于是宁湛转手便将何不如的底细卖了个干净。 从何不如前去青璃起,何坚夫妇便按照之前的计划搬离了住处。 因此不论宁湛透露多少消息,其实何不如都是对何不如没妨碍的,这样卖波忠心自己就能活命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宁湛从此便走上了当个终极奸细的开挂人生路。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宁湛到了邢真手下后,不仅四下里受人欺负,而且还是被人污蔑上了一个偷盗之罪。 在牢房中,宁湛回想自己的前半生,顿时感觉好遗憾,自己竟然连女人都没碰过就要死了(不得不说,宁湛与何不如真的是心有灵犀,濒死时想的都一样)。 宁湛本以为受尽了皮肉之苦就能去死了,可这里的人每天就是那么吊着自己的一条命,仿佛还很怕自己死似的。 宁湛早已疼得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默默感谢这些人的列祖列宗们。 终于在某一天,宁湛听到自己的腿骨破碎声后,再也感受不到了疼痛,当生活如炼狱时,有几个人能继续忍受而不去寻求解脱逃避呢? 宁湛昏过去后好像听到了身边有很多人在说话,不过这些已经不管他的事了,他已决心舍弃这个躯体了,就这么让自己在舒适中长眠吧。 可不知多久后,宁湛又重新睁开了眼睛,“唉...” “对自己还活着感到很失望吗?”一个好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许久不睁眼,宁湛只能感到眼前的光刺得自己睁不开眼,那人怕他伤了眼睛又盖过来一块布绢,这下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随着感官的慢慢复苏,宁湛闻到布绢上香气后问道:“你是女人?” “我声音难道很粗犷吗?”那声音依旧软软糯糯的,丝毫没有因宁湛的无礼而生气。 “我刚才分不出气味和声音,见谅。” 这句话说完宁湛便不想再说话了,那女人倒先打开了话匣子,“你想吃东西吗?” 这句话咋一听宁湛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自己的肚子仿佛一下苏醒过来了一般。 疯狂到想把身边的姑娘吃下肚的想法被否决后,宁湛立马狠狠点了点头。 “早就给你备好了,我扶你起来,你还不能受强光刺激,我帮你把布绢绑在头上再喝粥吧。” 宁湛本想说自己来就好,可他刚一抽动胳膊,一片殷虹便从绷带下渗了出来,疼得他只能听人安排。 那是一双很柔软也很纤细的手,手的主人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宁湛并没有与眼前的人接触过,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那粥中有自己渴望了很久的盐,里面也有很多不知是什么的其他材料,总之很好喝。 若不是那女子怕撑死宁湛不再给他喂,只怕他会一直喝到地老天荒。 “喝完粥了,我帮你把布绢解开吧,你慢慢睁眼就好。” 随着慢慢睁开眼睛,虽然日光仍然刺眼,可终究眼前的景象还是清晰了起来。 眼前的景色竟是如此之美,山峰层峦外加一汪秋水,还有花开时的阵阵芳香,本来一心求死的宁湛竟然也开始庆幸起来自己还活着了。 那姑娘名为紫竹,数日照顾宁湛以来,看着他的睡颜以为此人定是个翩翩公子,性格一定温润如玉。 看到宁湛此番眼神下,紫竹只得笑意盈盈地帮宁湛合上了双眼,“公子你还是闭着眼更让人心生愉悦呢。” 宁湛独身一人闯入邢真手下的生活也就从现在算是正式开始了。 第五章 平定山河 第二节 边塞之主 又是一个温暖的午后,宁湛见整日的秋风吹个不停,吹下一阵枯黄的落木,吹冷了花前月下,又卷起阵阵愁思。 归雁鸣啼的天空下万里无云,阵阵窸窣扬起了凡尘也渐渐带走了紫竹脸上的笑容。 秋天到了,紫竹梅不再开了,花旁的一汪秋水也渐渐干涸了,紫竹如花般不再神采奕奕了... 伤春怀秋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宁湛自然不知,但紫竹现在不开心,其他人有没有就都不重要了。 秋季的炫霜城风儿甚是喧嚣,那当然就是放风筝的好时节啦,话不多说,宁湛说干就干,马上就找齐了做纸鸢的材料。 紫竹许是没有见过做纸鸢的,顿时就对宁湛手上忙活的事情来了兴趣。 “你要做什么啊?”紫竹双手托着下巴在宁湛身旁甚是乖巧的模样。 “最近的风挺大的,我要做个风筝,你想不想学学怎么做啊?”宁湛扬了扬手中的笔显得神气十足。 “我没见人做过风筝,更没自己动手做过,我真的可以跟你一起吗?” “当然行,你喜欢什么小动物吗,我俩一起扎个动物风筝怎么样?” “我喜欢蜈蚣和蛇!” 看着紫竹那一脸笃定的表情,宁湛不由得想到了一个词——蛇蝎心肠... “逗你的啦,我想做个蝴蝶风筝行吗?”紫竹的心里觉得真是既新奇又期待。 “当然行,来,你帮我把竹签削细,我来研磨,一会就给你画个漂亮的蝴蝶。” 削好的竹签用线绑出蝴蝶的骨架后,再拿来一张纸沿着骨架剪出形状,最后把纸粘到竹签上风筝就算是做好个大概了。 “一笔俏似佳人眉,点眼角朱泪。” “一抹酒窝醉半面,染一江秋水。” “白玉铺作底,圆润美枝梢。” 本来说好画蝴蝶,可紫竹却发现这分明画的就是自己,马上就羞红了脸。 “好了好了,你别画了,让你画只蝴蝶你画我干嘛,既然这样,我也要画你。”说完紫竹就抢过了笔描摹了起来。 宁湛自幼跟随何坚身旁练得一手好字好画,画人像自然也是三两笔勾勒出神韵,不过紫竹可就没那功力了。 画了第一笔墨就在纸上洇了个大黑点,眼见这画就要作废,紫竹干脆心一横画了只大乌龟。 “啊?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只大乌龟吗?”宁湛看到这画不免丧气起来。 “好啦好啦,画完了,我们去放风筝吧。” 蓝色的天空下,一个曼妙女子下面一只大乌龟的风筝便就慢慢升了起来。 可憎的秋风此刻好像也没有那么烦人了,飘落的红叶此时看起来也挺别有一番风味,紫竹梅虽然已不再开,但明年仍会有春风再来,紫竹也终于又笑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比紫竹梅盛开还好看,谁帮你起得这个名字啊?”宁湛与紫竹一起躺在田野边听着风望着天。 紫竹正想回答,原处却传来了一个声音:“邢大人来了,大人要见宁湛,紫竹你快带宁湛回来。” 本来心情就好的紫竹听到这个声音显得一下恨不得蹦到天上去,撒开手中的风筝便向回去的路跑去。 宁湛半坐起来,沮丧地手中抓起一把土向空中扬去。 望着越飘越远的风筝上的紫竹画像和那只乌龟,宁湛不由得骂道:“宁湛你就是个大乌龟而已,别妄想了。” 在远处那人的不断催促下,宁湛终于也慢悠悠地向回去的方向走去。 回到院中时,邢真等了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宁湛倒是不太怕他发怒杀死自己,此刻被杀仿佛心里会更开心些。 邢真乃是边塞之主,乱党之首,按照宁湛的想象他应该是个形象粗犷又杀气十足的人,不过见刚才紫竹的反应,宁湛想象中则是又添了些英俊的想象。 可惜的是,他全都想错了,邢真分明长得消瘦又单薄,样貌虽说不上丑,可一个边塞之王如此瘦弱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你叫宁湛是吧,我听人说你之前是那何不如的发小,既然不过既然跟了我,你我以后便是兄弟,你只管叫我一声大哥就行。” 邢真虽然显得瘦弱,眼睛却十分有神,说这些话时眼中时刻不是真情流露,很能打动人的样子。 宁湛不免心中嗤笑:“你拿我当兄弟?那你还找人污蔑我给我上刑?好一出红脸百脸!” 脸上不动声色,宁湛即刻答道:“幸得大人抬爱,小人之前在何不如身旁从未有过好日子,只盼能跟对主,在当今乱世下可以过些好日子。” “兄弟你这就见外了啊,说了叫我大哥就好,人生在世,不过就图个欢愉,兄弟你只要肯为我出力,我一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这处院子你住的可舒适?给你安排的奴婢紫竹可还喜欢?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紫竹就嫁与你当个妾可好?” 宁湛不知道邢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这么存心拉拢,只能说明何不如又在边塞做了会害死自己的事了,想着想着宁湛就来气。 “大哥如此照料,今后我一定鞍前马后听大哥安排,我是为数不多了解何不如的人,今后若是此人为大哥添麻烦,我一定帮大哥除了他。” 邢真听宁湛这番话心中立马庆幸起留下了这个聪明人做手下,于是笑了笑说:“好好,秋风伤身,兄弟就好生歇息吧,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邢真走后紫竹才从外面进来,并未显出什么异样,分明是被事先交代好了的样子。 “你肯为这个男人献出自己的一切吗?从今后你便是他安在我身边最大的眼线了吗?” 这番话宁湛多么想问出来,可是他还得活着,自己的命也关乎着何不如将来的成败,那才是真正值得为之付出的兄弟! 宁湛看着院中的秋风扫起枯叶,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 第五章 平定山河 第三节 激流勇进 邢真走后,紫竹仍是向往常一样地为自己做饭,也是一样地会对宁湛嘘寒问暖,好像什么都没变似的。 只是晚上宁湛睡觉的时,半夜觉得胸口压得喘不过气而醒来时,却发现紫竹正躺在自己怀里! 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躺在自己怀里,柔软的触感刺激着宁湛每一处神经,温润的体香浸润着宁湛每一根毛孔,顿时他就如火焰般炙热了起来。 淡淡的月光中,白色的薄纱下紫竹的酥胸半露,层峦叠嶂遮天蔽日,本就被压着胸口的宁湛直接说他简直忘了怎么呼吸几乎也不为过。 不过宁湛比何不如活得自在的是,他从不知瞻前顾后为何物,更懂得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道理。 慌慌忙忙间宁湛感觉到自己弄醒紫竹了,可他哪还管紫竹是不是还在装睡,人生得意须尽欢,孑然一身未免太苦。 心中如此想着,手上的动作干脆更加粗暴了起来,紫竹身上的薄纱瞬间便被宁湛撕成了缕缕碎布。 直到他在肆无忌惮的索吻中尝到了一滴苦涩... “我知道你醒了,也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强扭的瓜不甜,我会让你爱上我的,哪怕需要用生命来争取这份爱。” 宁湛说罢便披上了外套独留紫竹在床上走了出去。 “你说了把紫竹给我当老婆,结果他的心里又一直有你,好你个邢乌龟,想让老子做乌龟,老子非让紫竹真正地爱上我。” 气呼呼说完这些话宁湛气得扑通一下就跳进了院中的水池,深秋时节的池水却又冻得宁湛立马哆哆嗦嗦从池中立马爬了上来。 “真的是冻死老子了,邢乌龟,这笔账也要算在你的头上。”说罢飞速般就跑到了另外一间屋中取暖去了。 次日早上,紫竹穿了一身非常凸显身体曲线的衣服,宁湛虽然决定暂时不动紫竹,但是这丝毫不妨碍他流着口水色眯眯地一直看着紫竹。 “你是不是等哪天觉得我身上没有对你家邢大人有用的消息时就会杀死我啊?那样也好,如果我哪天一定要死于非命,我宁愿死在你手上。” 紫竹看着宁湛说这么正经的话时眼睛仍然盯着自己胸口不放,不免一时气起。 “等哪天你没利用价值了我一定先把你这双眼睛挖下来。”紫竹瞪了宁湛一眼便收拾起早饭后的桌子走了出去。 如果要让宁湛说他为什么会喜欢紫竹的话,他应该会说喜欢的就是紫竹这种直爽的小孩脾气吧。 安静时,紫竹总喜欢望着天上的云发呆,一身白衣的她娴静时显得总是那么出尘而高洁,好像纯洁这个词便是转为她而写似的。 “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得啊?”看着发呆的紫竹宁湛还是很乐意来搭讪的。 “我很小的时候被邢大人的管家捡来,那时正是紫竹梅开的时节,管家就给我取了个紫竹的名字。” “邢大人顶多比你大三四岁,这么说你俩算是青梅竹马咯?”宁湛说到这里不禁酸得翘起二郎腿表示无所谓。 “我哪里能配得上跟大人称作青梅竹马啊,只是他小时候总是坐在窗边读书,没有人陪我玩,我就整天看他读书打发时间,后来他也肯陪我玩的,只是每次管家都会呵斥我,后来干脆把我安排来了这个院子专管这里的清洁。” “我以为你家大人对你多垂青呢,原来是单相思啊?” 宁湛说这话的时候慢悠悠地端起杯水一下嘚瑟了起来,心想这样自己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嘛。 不过紫竹抬手让宁湛喝了一鼻孔水呛了他一通后,这些美好想象还是很快就破灭了。 “今天邢大人的一个新手下会来这里,你小心他一点,我听说这人是亲手杀了自己旧主的,也不知道邢大人让他来找你干什么。” 宁湛眉毛一抬,“你这是关心我?” “你再贫信不信我马上让邢真杀了你?”说完紫竹便扭身走出客厅。 午后,客厅中宁湛居于旁座,硬是将上座让给了来客。 坐下后宁湛就一脸假笑道:“大人,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我比您晚些来到邢大人手下,卑职如有招待不周,还望大人见谅。” 真是不知道何不如一家都是吃什么度日的,若是吃了他家饭的就都会如此官场一套,他家做小吃生意一定赚个盆满钵满。 “我叫景奇,你只管叫我名字就行,此番一是告诉你邢大人为你安排与我共事,而来,我想告诉你,你我共事之处可不好待,你怎么看呢?” “哦,想来景兄比我大上几岁,我就叫你景大哥吧,小弟初来乍到,当然是跟大哥一起攻坚克难了,不好待的地方环境可以改善嘛。” 邢真要是看到他那江湖兄弟讲义气的那一套被宁湛拿来现学现卖,不知会也不会觉得欣慰,只是宁湛看到景奇表情逐渐变得舒缓,自己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你我的官职是个不大也不小的骁骑营参谋,那里有几个老家伙向来排挤我们这样的年轻人,我很担心兄弟去了会遭迫害啊,所以特地来提醒兄弟一声。” 看着器宇轩昂的景奇和他脸上的真挚表情,宁湛一下心生一个妙计:“以后自己就这幅模样向紫竹表真心,保准一骗一个准!” 心里动完歪点子后宁湛接话道:“以后就仰仗大哥照顾了,兄弟一定为大哥两肋插刀,区区杂鱼而已,大哥可是逆流而上要鲤鱼跃龙门的人啊,你我齐心,小弟一定帮大哥站稳脚跟。” 景奇心满意足地走后,宁湛立马就跑去对着紫竹如此一顿信誓旦旦了起来。 只是回应他的是一声清脆和半帘红肿,“不学好,你要是再烦我,你今天的谈话会一字不漏的传到邢大人耳朵里。” 哗啦一声一条鱼在池中翻了个水花,宁湛独自站在水边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咬着牙道:“我也会迎激流而上,游到你心里的!” 第五章 平定山河 第四节 “狼狈为奸” 想来应羡年少,手执乾坤定日月,跨马江湖踏飞霜,弹一曲风华正茂。 宁湛来到骁骑营后的日子可谓是越来越舒服了,上有景奇荫庇,下有一众人等供自己驱使。 要不是怕何不如哪天在战场上因为缺心眼就那么死掉了,自己就这么在这安逸的地方混日子真是不知道有多逍遥自在。 打了个哈欠,宁湛放下手中不甚大却极为清脆的琴。 景奇说最近想给老头子们找些麻烦,他与自己已经约定好了午后一同商议,只是宁湛左顾右盼了许久都不见,最后只能无聊地偷窥紫竹打发时间。 紫竹今天下午正好洗澡,本来宁湛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非礼勿视。 可景奇实在太慢,不怪自己不是正人君子,实在是有人给自己犯罪条件啊。 可就在宁湛正看得兴致勃勃的时候,景奇就这么恰好地来了。 他那不经意的一拍,一下吓得窗外的宁湛大叫一声,而这一声也吓得屋中大叫了一声,“宁湛,我要杀了你!” 说着只裹着一条浴巾紫竹便拿着一个水瓢杀到了宁湛面前。 三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没想到兄弟与弟妹竟如此有雅兴,我刚才是不是打扰你俩了?没事,二位只管当做没看见我,继续继续,嘿嘿。” 紫竹一下羞红了脸,赶紧拿着瓢飞速地跑回了屋中,走开前又恶狠狠地瞪了宁湛一眼才肯罢休。 “大哥有所不知,时间久了,再好看的女人也会看腻的,得自己找乐子,我刚才就当自己在偷看别人媳妇,嘿嘿,让大哥见笑了。” 紫竹在屋中听二人那心有灵犀的猥琐的嘿嘿一笑,心中吓得只升起一个想法:“难道男人都是这样吗?邢大人应该不会这样吧?” 平时宁湛住处周围都有人监视,这一点紫竹还没有发现,可宁湛却是用紫竹的头发丝做的陷阱发现了一直是有人进出自己书房的。 眼下要密谋找那些老家伙麻烦的事,肯定就不能在家里谈论这些事了,最好是找个人多嘴杂的喧嚣之处。 “大哥,小弟来炫霜已经很久了,就是没去过那风来水榭,你我兄弟许久不见,大哥能不能带小弟出去乐呵乐呵啊?” 看到宁湛递过来的眼色,景奇立马心领神会。 “我与娇兰姑娘也有很久没见了,大哥今天就给你介绍几个姑娘认识认识,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本来被宁湛偷看洗澡,紫竹心里其实也就有点生气而已。 可听到宁湛眼下正扯着嗓子喊自己要去青楼,她只觉得心中一股无名暗火简直如火山喷发般抑制不住起来。 “我本来跟他就没什么关系,他去找姑娘寻开心关我何事?”说罢紫竹便面无波澜地又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宁湛与景奇来到风来水榭才发现原来人间还有如此美妙之处,真是恨自己没有早些让景奇带自己来玩。 入眼处皆是莺莺燕燕,入耳声皆是烟柳迷醉,一阵阵的香气让宁湛不禁感叹,紫竹要是也肯对自己这样盛开花香怡人该多好。 景奇很显然是此地熟客,进来店中只说了句跟朋友一起来的,老鸨便麻利地为二人安排了一个雅间。 眼下娇兰姑娘正忙,景奇执意说等她不用其他姑娘作陪,二人也就正好有了说事的时间。 “我最近查到那些老王八蛋一直在邢大人手下贪污军饷,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些证据递到邢真手上,我若是直接给他,他肯定以为我一心想往上爬,只顾着制造内讧。” “这可不好办吗?干嘛要我们给他,他会自己来拿的,大哥只管把账目的抄录份交给我就好,有人很喜欢我书房的书呢。” 说完宁湛端起酒杯猥琐地嘿嘿笑了一声,而景奇恰恰又跟他默契地猥琐笑了起来。 知音稀,断弦无人听,这或许是最大的悲哀了吧。 而臭味相投一拍即合,狼狈为奸的人也算是他人最大的悲哀了吧...比如那些此刻正安逸搂着小妾睡觉的老头们。 紫竹以往并没对宁湛产生什么特殊感觉过,可这次宁湛过了半夜还未归来,她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竟然还都是那一夜。 这种又担心又生气的感觉紫竹还是第一次体会,实在心烦下,她干脆点上了灯坐在客厅中等起宁湛来。 坐了约莫半个时辰宁湛才终于回来了,紫竹见他回来了又觉得自己等他好像很怪异,于是起身又想回屋。 “娇兰姑娘,我喝不下了,我得回家了。”听到这话已经起身的紫竹却再也忍不住了。 宁湛跌跌撞撞地走到客厅时抬头一看紫竹正坐在桌边,摆摆手在椅子上坐定便说道:“给我倒杯水。” 紫竹听了这话一时更加气愤了起来,快跑几步便舀了一瓢下午的洗澡水泼在了宁湛脸上。 宁湛砸吧砸吧嘴道了句:“好茶!” 紫竹看宁湛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下又是气得跺起脚来:“下流胚!” 紫竹愤懑得刚转身要走,宁湛却一下把她揽在了怀里:“你是不是怕我喜欢上别的女人?” “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快放开我!”紫竹嘴上叫嚣得凶狠,却只把身子挪了个舒适些的位置... “人生哪得几回醉?佳人相伴,不负我一直拼了命活下来。” 说完宁湛便抱起紫竹向卧房走去,而紫竹此时只觉得呼吸急促好似全身都没了力气,竟也就依偎着宁湛有力的肩膀,任他抱着自己也不再想去挣脱。 第五章 平定山河 第五节 奸计得逞 早上紫竹醒来时,清晨的一缕阳光恰好照在自己身前,淡泊的雾气在阳光照射下上下涌动,紫竹觉得有些冷就向宁湛的胸膛上又靠了靠。 今天是个好天气。 恋人之间恐怕最有趣的事便是清晨自己先醒来望着对方等他醒了吧,宁湛的睡颜是很老实的,此刻呼吸沉稳的他丝毫不见平时不正经的样子,紫竹觉得有趣便伸手一直摸宁湛鼻尖看他反应。 宁湛睡梦中只觉得好像有人想要按住自己的头,而自己从来不喜欢别人按自己的头,于是梦中挣扎着便醒了过来。 醒来时却发现紫竹的胸口正压在自己的脸上,她好像想越过自己去够床另一边的衣服,这才有了宁湛梦中好似要被扼死的感觉...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宁湛起床后伸了个懒腰,今天是个好天气。 吃完早饭后,宁湛又专门到书房看了一眼这才跟紫竹道别去了骁骑营。 到了营中时,恰巧几个老头今天来了兴致在围着赌钱。 “几位大人今天真是好雅兴啊,不知能否带上卑职一起玩乐啊?” “来来来,最近我手头宽裕,要是输给了你小子就当我体恤下属了吧。”对于宁湛的加入,几个老家伙今天还是出人意料很欢迎的。 只是宁湛哪来的什么赌技,几把下来宁湛不仅一点钱没赢,甚至把自己下月的俸禄都输了进去。 “不赌了不赌了,几位大人,下官把下个月俸禄都输没了,还是您几位玩吧。” 本来宁湛心想这几个老家伙应该没几天能耀武扬威了,今天陪他们玩玩输了就当给他们做棺材本了,可哪知这下自己连老婆本都要输光了。 昨晚上约好了今晚带紫竹赏花灯,没钱了可还怎么玩,宁湛一时间脸耷拉得简直如霜打的茄子。 漂泊在外的人为什么要有一两个挚友呢?当然是盼自己有难时朋友能够帮自己一把。 只是宁湛甚至都还没想景奇开口,景奇便已十分自然地递过来了一小袋银子,“看你那样就知道你把钱都输光了,我就这些能给你,省着点花。” 假如之前宁湛只是觉得与景奇臭味相投,那么此时宁湛应该就觉得两人其实是心有灵犀了,景奇现在看起来仿佛比之前都要英俊几分,宁湛甚至都生出了想亲景奇一口的想法。 “你那样看着我,你想干嘛?”本来只是想雪中送炭的景奇,看见宁湛那流着口水如饥似渴的样子一下吓得连连后退起来。 宁湛擦了擦口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只说了句:“喜欢你。”便走开了,景奇听着营外的阵阵秋风,一下只觉得全身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只是景奇哪里能知道宁湛心里盘算的却是今晚如何与紫竹共度良宵,然后思索间才说出了本来要对紫竹说的那句话。 拿着景奇给的钱,宁湛出去方便时,只听见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宁湛心想,这定是来抓那几个老家伙的人马,自己不如再跟他们赌两局,他们若是又赢钱了,那么被抓去时一定会感到更加气愤。 几局轮转完之后,宁湛不顾景奇的阻拦,只是给了个我心里有数的眼神便潇洒地又将钱袋中的钱银都输光了。 输光之后宁湛那一副仿佛庄家大小通吃的笑容,无疑让在座的都感觉这年轻人一定是输傻了。 宁湛哪里管那几个死到临头不自知的老朽,只是在心里默默数着歪边的人进来的步数。 数到最后一步时,宁湛不由得欢笑一声:“终于来了。”引得众人又是连连费解侧目。 宁湛在来人进入帐中的一刹那,简直要开心得蹦起来了,那人刚进来他便跳到那人脸前:“不知官爷前来所为何事?” 那人好似不欲透露详细意图似的,只是缓慢的说道:“几位大人...” 宁湛听那人刚开腔就立马欢欣地接了一句:“你是不是找几位大人有事?” 那人听了宁湛的话好像很怒气冲冲似的,此时用力地朝宁湛点了个头。 见宁湛不再说话,那威武的官兵又接着掷地有声地说道:“大人们的...钱银...” 宁湛看这官兵好像办案有些为难的样子,立马便为他打圆场道:“大人们的钱银自然是大人们自己挣的俸禄,除非邢大人的钱被人动了,不然哪里会用得着官爷劳心呢是吧?” 那官兵听了这些此时终于不再说话,只是向宁湛勾了勾食指,宁湛知道这是官爷怕一会起冲突会伤到自己,于是立马乐颠颠地跑到了那官兵身前。 宁湛正笑容满面的想说:“官爷您想做什么请自便,只当我不在场就好。” 可是下一刻他就再也笑不出了...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也是实话,宁湛的笑脸迎来的恰恰就是一个宽厚坚硬的手掌... 那人将宁湛扇倒在地后才终于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欺...欺负我结巴?” 宁湛被那人打了这一巴掌时,顿时整个营帐的人都如静住了一般,而下一刻便是一阵哄堂大笑。 被打趴在地的宁湛只能伤心泪往心里咽:“我的钱啊...输光了这个月又没钱了啊!” 可那人继续说的话却又让宁湛一下来了精神:“几...几位大人,请随我走一趟,邢大人有事要...要见你们。” 宁湛听了这话立马如诈尸般从地上飞速爬起来,“官爷,刚才我们私自赌博没有交赌坊要交的官税,那自然是违反了青璃条例的,官爷可否准许在下把钱讨要回来?” “铁一凡等人,涉...涉嫌私吞军饷,我等奉旨捉拿,钱银一概上交邢大人。”这下那官兵终于憋着气说完了这句话以免再听宁湛废话。 几个老头被抓走后,景奇自然是一副欢欣鼓舞的模样,自己终于不用再受那几个老东西排挤了。 可宁湛只觉得世界仿佛都安静了,自己心中只有没钱了三个字在脑海中萦绕。 景奇拍拍丢了魂的宁湛:“这真是最后的钱了,你再挥霍无度弄得没饭吃,那样一心求死我可不管你。” 兄弟是什么?当然是危难时可以两肋插刀的人!这次宁湛终于不再掩饰感激之情,抱起景奇的脸便亲了一口,以至于这一口让景奇第二天称病在家没敢来处理公文...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了,此刻的两人有的只是奸计得逞的欢愉。 第五章 平定山河 第六节 年少有为 从宁湛出生以来,他并未想过哪天会出人头地,亦或是会去做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可安逸与静谧从不是少年郎所追寻的。 温和与静谧总像毒药般侵蚀着人生,晃眼间垂垂老矣,没有少年时的爱恨纠葛,记不起某夜自己是否也看着星星围坐着篝火感受心脏的跳动,如此的人生算是最让人恐惧的了吧。 宁湛曾想过自己应该就是在何不如手下混个一官半职,然后就会在玩乐中消遣掉后半生了吧。 可当自己能成为青璃命运的一个权重时,当自己睁眼死里逃生见到紫竹,当自己的心脏从未如此剧烈的跳动时。 宁湛知道了,他,也想要年少有为! 与景奇扳倒了几个碍眼的老家伙后,宁湛要做的自然就是一直不停地往上爬,如果不能站在可以帮到何不如的位置,那么眼前的所有都将是没有意义的。 校场中,宁湛只管跨马练习刺杀,没有学过的厮杀技现在都要慢慢补上,任何时候,最有用的永远是敏捷的行动与思维。 一番练习后景奇拿出一袋酒扔给了宁湛,“跟我纵马去燕辉山顶看看可好?” 燕辉山离校场不过二十里,山势雄伟而壮丽,是青璃有名的宝地,心有壮志之人哪能不去体会那番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呢? 一鞭抽在马背,将软玉般的紫竹揽上怀中,纵马奔向夕阳下,人生何时不逍遥? 火焰般的晚霞中,凉薄的风吹来,空气的淡淡芳香中,那是对过往的缅怀,宁湛沉醉在这片纯粹中,许久许久... 秋天的落日已经变得快了,来时虽然觉得开心,只是回去时山路崎岖可就难住景奇与宁湛了。 俩人此刻怀中都抱着个温柔似玉的美人,可是下山时马儿看不见路直快将四人先后摔进旁边的深渊中去。 “这山路崎岖难行,兄弟你看见那不远处的村庄没?我们还是在那里借宿一晚吧。” 就着微弱的月光宁湛便与景奇二人下来牵着马朝村庄走去。 只是路上遇到了一处乱坟岗让紫竹吓得非要下马搂着宁湛走才肯罢休,“你害怕什么啊?你看我就不怕,我还敢在坟头上坐着。” 说罢宁湛便把缰绳递给景奇,大大咧咧地坐上了一处坟前的矮碑上。 这一坐开始时倒并无感觉,只是渐渐地宁湛觉得身边的风都冷了起来,身边看不见的漆黑灌木中好像又有些小动物在制造声响。 这下宁湛坐的是不安稳了,正想起来。又发现脚上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昏暗的视线下,宁湛也不知自己的衣服是怎么被缠住的。 掏出随身匕首来,宁湛只管把被勾住的衣服割破了事。 正割着衣服,突然好像什么东西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脚,照理说身前有事物摸自己宁湛应该还是看得到的。 可不远处的紫竹好像也没反应似的,她也没看见是什么东西吗? 嘀咕完这句宁湛终于摆脱了眼前的窘境,为免吓到紫竹,宁湛便也就直接拿回缰绳继续向村落的灯火走去了。 秋天的夜大多是晴朗无云的,可今天晚上不知怎么的又偏偏起了雾,宁湛联想到刚才只得默不作声地继续前行。 等走到村落时已经过了好久,不过终于见到了人烟,宁湛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走进了村落宁湛等人才发现,原来这里竟有个热闹的集市,虽是半夜却仍如炫霜城一般熙熙攘攘。 “这里应该是依托燕辉山而建的村落吧,没想到还挺热闹的。”景奇见了此番情景不免赞叹起来。 只是这个村看起来比寻常的村落当真是富庶宽大了许多,来往的行人大都穿金戴银,旁边的一排排房子也显得气派雅致。 来到一处酒家前,店中的小二立马就笑脸迎了上来,“几位客官里边请,请问几位是住宿吗?” 宁湛与景奇沉默地点点头,紫竹与景奇的小妾倒是觉得在外住店挺有风趣的,一直对周围的事物好奇个没完,对于景奇和宁湛的无趣的沉默也就忽略不见了。 “给我两间房,我要住你们后面的房子,我的马跟惯了我,不拴在我门口会吵到别人的。” 那小二只略微迟疑一下便说道:“好嘞,客官,你还要什么饭菜吗?本店山珍海味是没有,不过乡野小吃也是入得了口的,尤其那野山鸡香味十足。” 紫竹本来就如开笼放鸟般开心,听那小二的介绍一下更觉得生活美好了起来,“给我们上几道你们的拿手好菜。” “嗯,那我们就先去屋里,饭菜做好了给我们端来就行。”宁湛与景奇牵着马便向店的后面走去。 四人眼前的是个四方的院子,院中有六七间矮草房坐落其中,显得整洁而舒适。 四人待在一个屋中没多久,小二便端着菜来敲门了,宁湛与景奇立马便一同起身去接菜。 宁湛刚接过菜盘,景奇旋风似的就将匕首架在了小二的脖子上,“我们怎么才能安稳走出这里?” 原来,起雾的时候其实四人已经走错路了,误打误撞间竟走到了类似一个强盗黑窝的地方。 刚才在街上没人对自己动手,想来不过是因为这地方鱼龙混杂势力林立,没人敢坏了到谁手里就算谁的规矩罢了。 “客官,我劝您还是放下这小东西为好,您在本店,我保您一夜好梦。” 宁湛懒得跟这人废话,直接朝着那人胳膊便划了一刀,哗啦一股血就喷在了几人面前的地上染得脚下通红,“再费口舌你命休矣!” “最右边的屋子里有个跟外面相通的门,我带你们从那里逃,给我止血,求求二位爷了!” 骁骑营向来不缺金疮药,景奇只随便摸了一瓶给他潦草倒了几下,那血眼看着就快止住了。 急促的马蹄声中,四人不断地向更远处奔袭着,只是前方的亮光让几人的心又不安了起来。 第五章 平定山河 第七节 燕辉峡谷 “前面怎么还有人?难道这些强盗布了这么远的哨防吗?”本来就精神紧张的宁湛看到前面的亮光,心中不免一阵发紧。 狭路相逢勇者胜,事到如今宁湛和景奇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放眼望去四下里都是峭壁阻隔,现在就算想避开也不可能了。 秋日的冷风吹在宁湛的脸上,径直冲向前面的寨门,宁湛只觉得心里直发冷。 寨门上两边各有一个火把,在大山中显得格外明亮,寨门上无人把守,这个寨门甚至只有门框而没有门。 宁湛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一个无人看守的“空门”感到异样,咬着牙冲过去之后再张开眼更是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事物。 “他们应该追不上来,我们一直往前跑吧,峡谷出口就在前面。”景奇向后看了看好像无人追来,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跑了许久,几人心中只是满怀逃脱后的惊喜,丝毫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直到他们的马跑得累倒在地,将几人直接摔了下去。 “没事吧?我扶你起来,出口就在前面,我们一会就能走出去了。”宁湛扶起来紫竹很是细心地帮她包扎了一下伤口。 几人怕身后强盗追来,连忙起身后就又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唇焦舌燥才不得不停下来。 “这峡谷有问题,先是累倒了我们的马,我们走了这么久你们发现了吗,天上一直都是黑漆漆的,丝毫没有天亮的意思。”景奇扶小妾一同坐下怎么也不想再走了。 “没事的,再走一会我们就能走出去了。” 景奇听身边三人都这么说不由得一下害怕起来,这地方到底有什么魔力?难道它会控制人的思维? “好热啊,不如我们还是坐下歇会吧,看来他们暂时不会追来,这衣服实在太厚了,对了,兄弟你可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你相见时穿的是什么衣服了啊?” 景奇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宁湛,手中只暗自握住剑,一会只要看到一丝不对劲,他一定立马杀了宁湛。 “这还能记不住吗?大哥那天甚是英姿勃发,穿的是一身兰国幽兰锦衣,甚是雅致,加上你腰间那把剑,真的是让兄弟好生羡慕。” 宁湛的形态没有丝毫不对,所言也是事实,可这峡谷太古怪了,景奇还是想停下仔细观察观察这里。 见峡谷边上的石壁好像有什么东西,景奇便站起来想去看看,而宁湛此时竟然从背后给了景奇一刀! “啊!”一声怒吼中,景奇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宁湛的脸在自己身前,吓得立刻就要掏出匕首向宁湛刺去。 可他刚掏出匕首就被三人联手按到了,挣扎中,宁湛只捂住景奇的嘴巴示意他不要出声并且向一个方向指了指。 冷静下来些的景奇顺着宁湛的手指看去,看到的竟然是约有几万人的一支大军。 宁湛又向景奇身后指了指,这一眼看去竟然还是让人绝望的万人大军! 毫无疑问,四个人现在正处在战场的中央,顷刻间,兵士们如洪水般全都涌了过来,四个人能做的只有在死前互相抱住彼此安慰而已。 万人的战场,飞扬的尘土,血腥的厮杀,四人的耳边却是一片死寂... “为什么会这么静?难道我们已经死了吗?宁湛你快用力打我一巴掌。” 景奇对于身边全是士兵,四人却毫发无损真的感到难以置信,只有疼痛能让他分得清什么是现实。 宁湛一巴掌下去震得自己掌心一阵疼痛,景奇的脸更是因为这一巴掌一下肿得像馒头一样。 “我们还活着!”四人见此场景不免一阵惊呼。 可宁湛分明看到身边的虚影因为几人的喊叫而瞬间凝实了一刻,一个士兵竟然直接注意到了几人向景奇的脖子就砍了去。 “景奇,快躲开!”宁湛看到这场景也顾不上多说,提起身旁的刀就朝那人砍了去。 “没事,反正是虚影,他伤不到我的,你胆子可是真小,这些鬼怪终究还是不敢动本大爷的,哈哈。” 景奇抱着双臂,伸出脖子让那人砍显得很是笃定的模样,可宁湛砍在那人胳膊上溅起的血让景奇的脸上一阵温热时,他竟就那么又晕了过去... 之前宁湛几人觉得出口好像就在眼前其实是因为峡谷中一种致幻的植物,宁湛跑到半路察觉不对时景奇已经被迷晕过去了,宁湛拿出何不如给自己的日常安神药丸给几人服下后,景奇才清醒过来,现在景奇又被吓晕过去,大敌当前,宁湛只能独自面对。 只是砍杀了那一人后,周围的人并没有像宁湛想象的那样继续围攻自己,只是仍然互相厮杀着,他们飞溅的血也丝毫染不到自己身上。 宁湛不管身边的幻影,只朝着景奇身边被砍杀的那人走去,沾了一点血在指尖,这分明就是温热的人血,再检查那人的尸体,也与正常人无异。 摸不着头绪下,仍然清醒的宁湛三人只能继续看着燕辉峡谷中身边这无声又缥缈的打斗,只盼着太阳升起驱散沼气,几人才好继续逃跑。 第五章 平定山河 第八节 永恒时间 令宁湛几人想不到的是,这片地方好似只有黑夜没有天明一般,周围的士兵只是在重复着厮杀,杀到所有人都成了白骨之后,一切又会回到最初两方对峙的开始。 当时间开始循环,而你却无法挣脱时,除了恐惧与对眼前场景的愤怒,几人再也没有其他情绪。 不论怎么想要拼命跑想要逃离这场景,几人始终看到的都是距离永远不会拉近的出口,更可怕的是景奇一时愤懑不已想要自我了断时,他竟然就那么硬生生地回到了自己昏迷刚醒来时的场景。 等到再次把时间度过到自杀前的一刻时,景奇除了心灰意冷再也没有其他感受。 “我说了不知道你们会不会相信,我自刎过一次了,然后时间就回到了我在峡谷中刚醒的时候,之后我又陪你们让时间度过到了现在,下一刻我应该会自杀,阻止我,我不想再重新过一遍那段时间了。” 说完景奇就像是没了自己的意识似的径直走到了宁湛的剑旁边,有了他之前的提醒,几人自然不再等待景奇自刎,一下就把景奇按倒在地。 被制服的一刹那,景奇好像意识又重新恢复了的样子,几人见他眼睛恢复清亮才放开了他。 等景奇坐起时,没想到紫竹竟然也说自己同样重新度过了一次时间,“我知道这里的石壁上有神秘的古代图案,按下那边的一个鹿图案石块会有门出现,里面有机关,我是在那时候死的。” 见众人一副惊讶的样子时,紫竹又接着问道:“宁湛,霜儿,你们俩有什么对于将来的记忆吗?” 而宁湛与霜儿好像在之后的事件中并没有死去,所以此刻也就没有带着将来的记忆。 紫竹与景奇不知道的是,他们两个人不过是在大梦一场罢了,未来的所有事情都会在无限的死亡中重复,他们在后来的任何时刻都无法走出这条时间线,能救几人的只有还没有死去过的宁湛与霜儿而已。 按照之前的记忆走了许久后,几人在石洞中走了许久时,霜儿却突然在某一刻拉住了几人。 “我是在这一个事件中死去的,现在只剩宁湛没有死过了,他在不知哪一刻告诉过我,每一刻将来都会是过去,假如那些过去被复刻下来变成一个圆,那么我们就真正全都死在这片永恒中了,什么都不会再改变!” 几人看着眼前的宁湛,都是一副忧心的模样,宁湛只是认真地说道:“我们会出去的。” 紫竹拉着宁湛的衣袖:“或许我在某一刻就没法再陪伴你了,你只能自己去面对那一切,真的对不起啊,但是不论需要度过怎样的重复,有你的每一刻都是新奇的,我的心已经听不到跳动了,但我每一刻都愿意更加爱你,以后的你要活下来啊!” 某刻,独身一人的宁湛突然眼中涌出了泪水。 本来宁湛几人想要在峡谷中等待天亮的到来,可是最后却发现这里竟然是个永恒之地,时间在这里根本就未曾走动过分毫,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在重复罢了。 最后景奇忍受不了这一切便自刎而死了,死亡能够解脱这突然的一切的话,那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可是宁湛看着身边厮杀的士兵,顿时意识到,一切很可能都会重新来过。 四下探寻了不知眼前的场景重复了多少次循环,宁湛三人终于在旁边的石壁上发现了可以按动的机关,几人终于可以推动了一丝时间的走动。 可进入那满是灯火的山洞后不久,紫竹便在踩到地上的机关后被射死在途中。 宁湛抱着紫竹的尸体,无声中,眼中流下的只有滚烫的鲜血。宁湛此时才发现,时间原来又再一次走动了,因为他现在重新有了心跳与自身的变化。 走了许久,宁湛看到山洞中的一路的壁画却渐渐慢下了脚步。 “这里之前有人来过,他画的一切跟我们经历的一样,一切都在重复,他的伙伴渐渐死去,只剩他与最后一人,他们俩走到了最后,而所有的同伴在最后也都回来了,我们要走出去,那样他们才能活。” 霜儿听到有希望改变这一切顿时开心得大叫起来,可惜的是走了不久她也在陷阱中死在了半路,宁湛合上霜儿的眼睛,默不作声,他的脑中只有紫竹。 饿了的时候宁湛会从山洞的暗河中抓些生鱼直接吃下,这个山洞的一些细节宁湛在后面的石壁上发现后,可以说真的是救了宁湛许多次。 在山洞的中段会有个盆地出现,山洞的路途也会暂时变为可以看到黑蒙蒙天空的开阔地。 盆地中有个村落,他们是在这永久时间中的永久原住民。可是与燕辉峡谷那些士兵不同,这些村民杀了之前那些人中的一些,使得他们中的几人也成了被困在永恒时间的成员。 宁湛需要做的就是避开这些人,然后继续走入盆地另一边的山洞。 当宁湛安然走过三十里左右的大半路程时,身后却只听得一阵箭羽的呼啸声传来。 第五章 平定山河 第九节 时间的禁地 面对身后数不尽的箭羽宁湛真的是飞天乏术,可是一片枯黄的盆地中哪里能找到一个遮挡物呢? 本来已经横下心打算一死了之的宁湛却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地洞,求生的欲望立马促使他不顾地洞的阴森恐怖,只一个飞身他就扑进了地洞中。 扑到地洞中后顺着黏糊糊的地面滑了老远宁湛才终于停了下来,等到他停下来终于觉得松了口气时,眼前的景象又让他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洞口的亮光顺着洞壁反射了一些进来,照亮的景象中,一个是小时候的自己,另外一个是小时候的何不如。 宁湛记得这是自己大约九岁时的样子,那时候自己刚被何坚带到家中不久,可他与何不如平时已经玩得很好了。 忽然间,幼时的两个人身边的光线越来越亮,而洞中的景象也变为了武阳城的景象,大太阳下,两个小孩正在逗一只蝈蝈玩得不亦乐乎。 宁湛走近幼时的自己与何不如,刚想问两个孩子这里是不是武阳城,忽然身边的景象却又变了起来。 炫霜城中,长大了些的宁湛与何不如此时刚来到青璃国都,二人这时候还是个什么都好奇的毛头小子,宁湛猜测这虚影应该还会转换,也就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果然,宁湛眼前又出现了何不如在赛外与陈曦在一起时的样子,二人此时正在奋勇杀敌,在看到何不如差点被一人砍杀时,宁湛终于忍不住上前帮了他一把。 可与燕辉峡谷中虚影不同的是,这一刀宁湛真的替何不如挡下了,另一边何不如听到身后动静,提剑就刺死了那人,可他好像看不见自己。 将手臂的伤口用撕下的衣服包扎好后,宁湛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冒失了,眼前的景象很可能都是真的,而自己稍有疏忽是真的会死掉的。 场景再次变换,看到自己竟然在跟何不如两军对垒,宁湛一时觉得讶异了起来,之前的场景应该都是过去发生的或者正在发生的事,那么这就是将来了吗? 宁湛只默默地作为一个阵中士卒看着,场景中的宁湛与何不如并无交谈,可彼此看起来都十分坦然,“难不成我真的会跟阿宽兄弟相残?我有什么理由与他厮杀呢?” 宁湛正想着,突然看到紫竹被何不如用剑抵着脖子,而画面也到此戛然而止,洞中也再次恢复了漆黑一片的模样。 宁湛的心此刻却是再也无法平静下来,“阿宽真的会杀了紫竹吗?我跟他战场相见难道是这个原因吗?” 可眼下最要紧的是自己得走出这里,只要自己走出去了,那么紫竹他们就能得救了。 可此时宁湛突然想到一个诡异无比的漏洞! 按理说既然之前画壁画的人走出去了,那么最后的众人复活场景宁湛应该看不到他画才对,毕竟哪里会有人专门求死回到那片危险地区呢? “他到底是走出去了,还是仍然被困在这片永恒之地呢?他以为的走出去难道只是在之前那片地方兜圈子吗?那么即使我走出去了难不成也会是徒劳的?” 宁湛不敢再想,或许自己正被一只幕后黑手玩弄着,可自己现在除了顺着那条路走,自己也并无他法不是吗。 待在地洞中的宁湛本来想的是,假如自己被人找到了,那么临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可他等了很久之后地面上反倒逐渐没了搜寻的动静。 于是一直等到洞口不再看得见亮光,宁湛终于敢从地洞中爬了出来。 爬出地洞的宁湛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风吹枯草的沙沙声让人听起来总觉得不知哪里好像就会蹦出个什么可怖东西来。 一阵冷意下,宁湛只能抱着胳膊继续摸索前进,几十里的盆地中,四周都是陡峭的山体,独自站立于此的宁湛只觉得心中好像有无尽的孤独与失落。 “你想让我害怕,我偏不!” 宁湛白天时还是记得扑进洞前的方位的,自己要去的另外一边在洞口的哪个方向他还是记得的。 再加上远处山体的轮廓作为参照,宁湛终于跌了不知多少跤后还是来到了对面的这个山体洞口。 这个洞并不像之前那个洞中有那么多的灯火,可他却好像能看到洞中的情景一般,走得也越发不知疲乏起来,此刻宁湛唯一能感觉的只有心里的一个声音:“这个洞走出去就可以见到紫竹他们了!” 宁湛就是那么地相信着,也就那么地一直走着,好像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洞自己已经走过无数次一般。 走了不知多久,宁湛终于见到了亮光,洞外其余三人果然已经在等着自己。 “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紫竹见到宁湛一下就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宁湛也很开心,紧紧地抱着紫竹不肯松手,纵然怀中的紫竹身上竟没有一丝温度。 揽着紫竹,宁湛看向眼前的景奇问道:“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啊?” 景奇并没有直接回答宁湛这个问题,反而是背过身问宁湛:“众生须臾,蜉蝣不过一日之命,人虽可以活得略久,可短短一生一样如弹指一挥间不是吗?” “可我不会舍弃作为人的温度,我的温热流淌在每一寸地方,永恒的事物太过冰冷了不是吗?” “那你是不想留下吗?可你凭什么决定我们的去留呢?”景奇仍然没有转过身,显得态度十分冰冷。 “是去是留是我决定的还是你们决定的并不重要,我们都该有本来的样子罢了。” 话音刚落,眼前是燕辉峡谷,几人此刻正在马上拼命逃跑,而他们也终于跑到了峡谷的另一端出口,天渐渐亮了。 第五章 平定山河 第十节 山河旗 伴着晨光的微露,马蹄踏在山路上回荡着脆亮的蹄铁声,路边的松子散发着阵阵清香,还未南去的鸟儿在林间轻啼着。 四人勒住缰绳在山腰间等待着日出,看着太阳的缓缓移动,几人的呼吸也终于舒缓了起来。 “我好像做了一场奇怪的梦。”霜儿拉着景奇的胳膊试探地说道。 “看来这不是梦,我也还想燕辉峡谷发生的事是不是真的。”紫竹说着又好似害怕自己成为幻影般地摊开手看了两眼。 宁湛听到两人对话不由得抬起头看起身后的路来,可他揉了揉眼睛之后,却发现,身后哪里还有峡谷的出口,真正的燕辉峡谷分明在另一座山头间。 而宁湛再转过头向前面的路看去时,他的汗毛简直都倒竖了起来。 前面的路竟然是之前进入燕辉峡谷时的入口! 这一次宁湛不敢再随便带着几人乱走,“难不成我们走了这么久还是在绕着圈子走回了头?” “算了,我不管它了,本大爷现在只想坐着看日出,我带的那袋酒又像进峡谷之前一样又满了,还不如就喝喝酒等死,总之大爷是不伺候了。” 接过景奇递过来的酒袋,给被酒呛到而剧烈咳嗽的紫竹拍了拍背后,宁湛仰起头也痛饮了一大口,一股辛辣与温热洋溢在宁湛的胸腔中,一股豪气也涌上了宁湛的心头。 宁湛一口酒后,随手便将酒袋一扔紧紧地抱住了紫竹,景奇在一边连忙心疼得跑过去捡酒。 “你怕吗?”宁湛抱着紫竹在她耳边问道。 “我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不怕。”紫竹闭着眼睛微仰着头只是安静听着耳边的呼气声。 可紫竹仰头等了半天宁湛竟然没有丝毫后续动作,不免让她不满地睁开了眼,而她睁开眼时,顺着宁湛凝视的目光看去,只见天空中飘着一杆不起眼的小旗。 旗下景奇正百无聊赖地踱着步,那杆小旗也就随之在天上转来转去,好似那杆旗在锁定景奇的位置一般。 宁湛示意睁开眼的紫竹别动,他也在路上来回踱了几步,而仔细看去,天上竟然也有另外一杆小旗在随着自己的走动在移动。 过了约一个时辰后,几人终于对天上那各自对应四人的四杆旗有了定论。 传言很早以前青璃并不是玉石出产大国,只是古时有一天外飞石陨落青璃后,自此青璃才有了丰富的玉石矿产。 更有隐辛秘史说,当时的国士在其中发现了可以扯动山河的天降神物,那时起青璃才有了立国之本得以在乱世中流传至今。 宁湛一向不喜欢读书,可是却喜欢听猎奇野史,加上景奇小时候听得故事,两人就那么猜测起那笼罩着四角天空旗子的来历起来。 “总感觉我是在做梦,这场梦我真的不要再做了。”说着景奇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可他非但没有醒来,反而是脸颊迅速地就红肿了起来。 “假如秘史全是胡扯出来的,那么又怎么会流传至今呢?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这里的天地与时间可以被扭转,但是沧海桑田轮回不休,你我虽然不谙此道也还是得认清现在啊。” 景奇还是忍不住揉了揉眼看着天空中飘着的四杆旗后叹了口气后终于还是不打算骗自己了,“你说要是我们把那几杆旗用箭射穿会怎么样?” 宁湛右手抚着下颌回道:“不知道,但是这四杆旗太诡异了,倒也可以试试把他们射穿会怎么样。” 马背上的箭袋总共也就十来支打猎用的箭,景奇抽出一支丝毫不敢松劲地就拉满了手中的弓对准小旗射去。 箭羽呼啸间,景奇却看到射出去的箭就那么直直地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连忙闪身间景奇却还是被一箭刺穿了整个左肩。 毕竟是在行伍间待了许久的人了,这一箭景奇并未大喊大叫,只是让宁湛帮自己绑好肩膀一咬牙就把箭拔了出去,之后洒上金疮药就坐了下来。 霜儿看到景奇这一番伤势吓得脸色惨白,景奇却还是笑嘻嘻地去逗她,只是这些都被宁湛忽略掉就是了。 看着天空中四角的四杆旗,宁湛捡起一颗小石头,之后突然问了景奇一句:“还有力气再射一箭吗?” 景奇听到这句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宁湛又重复一遍景奇才骂道:“你想死就自己去,你没看到那箭会回来啊?” “我是要你射向我。”宁湛仍是很淡然地说道。 “你疯了?你以为你跟那四杆小旗子一样能搅动山河吗?”景奇大骂间扯到伤口脸色顿时一阵煞白。 “来吧,假如要你一直困在这里,你也不愿意的吧?” 不顾紫竹的反对,宁湛终于站在了景奇的弓箭前。 又是一阵呼啸声起,从破空声听来,很明显,这一箭来势汹汹。 可惜的是,宁湛看到这一箭飞速到自己眼前时,这箭并没有向之前那颗宁湛扔向自己的石子一样飞向小旗。 宛如雨落池塘般,整支箭瞬间没过了宁湛的左肩,瞬时宁湛就痛得倒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于是又一套相同的流程也走在了宁湛身上... 看着十分郁闷的宁湛景奇不免又由气转笑起来:“你小子以为自己是谁啊?我还以为你多聪明呢?” 宁湛不想再搭理景奇,只是抬头看着四杆旗,只是他看着看着就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旗子好像是倒立在空中的,山峰好像也是倒长在地面的。 宁湛看到这里不再犹豫,霜儿与紫竹本来正关心着二人的伤势,可此时却突然看见宁湛只一个纵身就向山崖下跳去。 紫竹看见宁湛闪身跳下悬崖,自己也丝毫没有犹豫,只是跟在宁湛身后。 下坠中,紫竹在宁湛怀里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宁湛抱着紫竹心中一阵忐忑,可他俩下坠一会后,宁湛终于笑着揉了揉紫竹的头,“看来殉情还是挺难的呢,哈哈。” 此时,紫竹与宁湛在景奇的眼中就好似立在了空中,宁湛就在空中那么慢慢走着拿起了那四杆旗,而景奇也一下觉得天地翻转了一下,脑袋只觉得阵阵发晕。 握着手中的四杆旗,宁湛看到上面有些小字写着:乾坤颠倒,万物循环,山河轮转,无始无终。 第五章 平定山河 十一节 好久不见 而当宁湛将四杆旗拿在手中时,四人就那么突然的回到了峡谷逃亡的那一刻,几人正想松一口气时,后面的箭却突然从头皮上飞了过来。 “我们这就是回来了吗?我们现在为什么要逃来着?”景奇在经历了时空颠倒的种种后,真的是记不起自己之前现实中在干嘛了。 不过身后的追杀声倒是唤醒了他的记忆,本就好不容易回来,结果还是得逃跑,景奇这下可是气不打一处来,搭弓抬手竟然就那么箭无虚发起来。 射杀了几个人后景奇正想洋洋自得一下,可是更多的箭只一瞬就飞到了几人面前,“完了,这下死定了。” 不知多久后,景奇睁眼环顾四周,四人竟然回到了军营附近。 “大哥,我醒来时我们几个就都在这里了,再走三里地就是军营了,是这旗子的作用吗?” 一个人对于未知的事总是持怀疑态度的,可当亲身经历过一切后,他自然会去了解未知并试着用未知的神奇来推测不合常理的事情。 “应该是这旗子折磨了我们这么久最后良心发现救了我们吧。”只是景奇看着这四杆旗还是忍不住恼怒。 “我们要把它交给邢大人吗?”宁湛扶着紫竹把她腰间护身匕首拿在自己腰间好让她躺得舒服些。 “为什么要给他?我们用命换来的神物他哪配得上,大哥这条命可以说是你救的,这旗子就由你处置吧。” 景奇何许人也?亲手弑旧主,摇尾投敌阵,辣手摧同僚,宁湛从见到景奇那一刻便时刻对他提防不已,因此宁湛听了景奇这句话并未松懈。 “大哥,还是你拿着吧,小弟愚钝,这分明是神物,小弟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说着宁湛便将四杆旗递了过去。 “我是真拿你当兄弟,你是为何不如来当内奸的是吧,他应该比我更需要这四杆旗吧,虽然现在还不知这旗子的用法不过神物终究有灵,肯定会有用的。” 听着景奇的话宁湛知道,或许景奇这个人并不像他做的那些事一样奸险狡诈。 景奇看着沉吟的宁湛又继续说道:“我这个人从小到大没吃过苦,一直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因为我想要的我都可以算计得来,而作为一个男人,我现在最想要的不过是活得自在,你不用再说什么了,只要以后帮你我不会死,那我都会帮你的。” 宁湛不知道的是,景奇杀旧主是因为旧主不过是威胁他做事的仇人罢了,而在邢真手下景奇也并未做过什么欺压旁人的行径,至于算计那几个老头,他们本就罪有应得不是吗。 终究人言可畏,有些人只是活着便被冠上了各种恶毒残忍的名号。 “大哥,将来如果你有难,我一定保你!” 时间匆匆,转眼邢真就跟朝廷撕破了脸皮,崩了这么久的弦终于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候。 宁湛在两军对战中屡屡击退朝廷军队,于是很快做到了一方指挥的位置,而景奇则是他的全军参谋。 宁湛本来只想着击退朝廷大军在邢真跟前可以交代就好,可哪曾想对面直接拿出了杀父仇人的姿态来与自己对战。 看着打扫战场的士兵们,宁湛不禁扶额叹了口气,“对面指挥是谁啊?这是活腻了?” 正思索间,对面军帐却突然有一人跨马而出,直接跑到了宁湛阵前。 按照惯例,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宁湛听到对面有使者也就慢悠悠地走出来想听听对面怎么说。 而他只略过一眼便骑马直接手无寸铁的到了来使身前,临走前看到弓箭手搭箭还不忘喊了一句“不许放箭!”惹得弓箭手一阵郁闷。 没有任何的交流,也没有任何的生疏,二人就那么骑着马面面相觑着。 终于,何不如咧着嘴脸色苍白地笑了一声,之后两人便什么都不说的只是大笑起来,直笑到眼泪都出来。 然后宁湛便拿出了酒袋,众人远远看去只看到二人在喝酒,让人更不解的是,何不如大喊了一句好酒后便边拿着酒袋喝边慢悠悠地回去了。 宁湛回到帐中只说了句,“对面将有两万援军,传令下去,撤!”之后便骑马带领众人撤退起来。 何不如回到帐中时,刚回来就看到陈曦正满脸忧愁地等着自己,“你真是不怕死吗?都没跟敌军说我们要派使者你就单枪匹马去了。” 何不如听到这些话并未显得后怕,只是笑了笑摸了摸陈曦的头安慰道:“我兄弟不会害我的。” 说着又拿着宁湛的酒袋喝起酒来,直喝到酒袋中一根硬物突然撞到了自己牙齿。 倒出四杆旗后,陈曦不解地看向何不如问道:“这旗子是宁湛给你的吗?这东西能有什么用啊?” “我兄弟说这是神物,让我不论如何都要相信,其中的些许作用是扭转天地日月,但他也不知道具体怎么用。” 陈曦看着四杆金黄色的小旗实在是不大相信,只是点头说了句:“哦。” 撤退的路上,景奇看宁湛脸上尽是愉悦,好奇地问道:“那就是他吗?” “对,真是好久不见啊。” 第五章 平定山河 十二节 海河轮转急 何不如拿到宁湛给的四杆旗后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顺手放在了桌子上就去研究战法了,而陈曦无聊之间就只能拿着这几杆旗子在手里把玩。 过了许久之后,一直等到天都黑了,何不如觉得有些饿得慌了这才想起叫陈曦一起出去转转吃点东西。 而何不如拉开营帐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却是都呆住了,“我好像是饿昏了,怎么可能呢。”何不如说了这句话后就将帘子拉了下来。 以为是拉开帘子方式不对的何不如再次拉开帘子后,他整个人这次终于是呆掉了。 “你怎么了啊?你不是说要出去转转透口气再找些好吃的吗?怎么你站在营帐门口发起呆了啊?” 陈曦说完就走到了何不如身边想拉着他一起走出去找些吃的再跟他好好地去转转,可是她一下也是呆住了。 何不如呆住是因为,掀开营帐的帘子,入眼的竟然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二人的营帐现在就那么凭空的处在了一座海岛上。 而陈曦呆住则是因为,她脑海中第一件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就那么凭空地摆脱了战场的烦恼。 何不如没有言语,只是狂奔到四杆旗子跟前,“是你们捣的鬼对不对,快把我们送回去!” 可是宁湛之前就说了,这四杆旗乃是神物,并且不得知用法,何不如对着这四杆旗空喊一通好像依旧没有什么作用。 陈曦看见何不如着急忙慌的样子倒是没什么大反应,好像她只是来这个海岛游玩换换心情似的。 伸了个懒腰后陈曦终于对着何不如说起话来:“本来我还想在这里玩玩的,但是看你着急的样子,也没办法了,这里是青璃南方海域中的一座岛,历史上这里是抗击海盗的前沿哨所。” 何不如听了陈曦的话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身处何处,那么自己就是可以想到办法回去的。 环顾四周,这座小岛看起来还挺大,郁郁葱葱的树木布满了整座小岛,海岸边的沙滩在刚升起来的月光照射下显得十分纯净。 何不如接着向沙滩边几步后,一种不冷不热的轻柔舒适感顿时让何不如甚至连毛孔都张大了几分。 眼下先得解决的问题是二人的温饱,顾不上继续欣赏美景,何不如脱了鞋袜绾起裤子便走下了海边。 海中可吃的东西有很多,翻开石头便可以找到躲在下面的虾蟹等小动物。 于是经过大概一刻钟后,何不如就找到了足够二人吃的食物。 把虾蟹等吃食处理好之后,何不如再向不远处的林边走去,茂密的树林下满是枯木残枝可以拿来生火,一会儿何不如就找了一大堆生火材料。 在何不如做这些的时候陈曦当然也没有闲着,就着月光可以看到那椰子树正挂着成熟的果实,陈曦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天然佳酿来了。 一番忙活过后,二人终于可以做些吃的了。 陈曦掏出匕首一番努力后,椰子便被打开一个个的圆形缺口来。 二人再用树枝穿起小鱼和虾蟹,举着木棍烤着火听着海水的声音,空气中海水的咸味混合着鱼虾的香味,这顿饭吃得当真是惬意无比。 可是正生火烤好虾蟹在吃的时候,远处却突然来了一队人,看那衣服制式应该是青璃的士兵,何不如一下喜出望外起来。 可当和不如远远地就招手示意之时,对面一箭射在他脚下立马让他觉得事情不妙。 最让人难受的是这沙滩十分平坦,连个可以躲藏的石头都没有,若是二人转身跑开,怕是只会成为被射杀的靶子。 “你们俩是怎么来到这座岛上的?”跑不掉的二人只能安静等待对面慢慢走过来盘问。 “哦,我们俩是青璃人,在海上船坏了才漂流到这座岛上的。”何不如总不能说自己是被四杆旗弄来这里的。 陈曦看着何不如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努力憋了好久才没有笑出声来。 但是那人就着月光盯着何不如看了好久后又接着问道:“你身上为什么穿着青璃官服?难道你是在冒充青璃朝廷命官,胆子不小,看我取你性命!” 只是刀光一闪之后,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沙滩上只有一片寂静。 海浪一波一波拍打着海岸下,趁着月光可以看到,何不如举着随身带着的绶印,而一众士兵都放下武器单腿跪于何不如身前。 “不知大人前来视察,多有得罪,望大人见谅!” “好了好了,不知者无罪,念在你没有做什么以下犯上的事,这次就算了吧。” 有了青璃驻岛士兵,那何不如与陈曦想要回去就简单多了,只消等补给船前来时乘船回去即可。 只是二人一番交谈后没想到的是,他们俩的确可以回到边塞,只是他俩却回不到十年后,这里竟然是上代皇帝还活着的二十年前! 此时是载道二十六年,也就是边塞王韩勇叛乱前一年。 慢慢套出一些信息后,何不如心里却是越来越打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士兵在骗自己?还是自己没有睡醒才有这系列的不合常理? 陈曦听着眼前士兵说的话,只是默默掏出了那四杆旗递到了何不如手里。 现在表现惊慌只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没办法,再怎样二人都只能咬着牙等有私密时间时再来商议这件事。 驻岛士兵搭建的房屋之中,陈曦终于拉着何不如的胳膊害怕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还能回去吗?” 陈曦此时宛如一只受惊的小鹿,何不如只能抱着她安慰道:“没事,有我陪着你呢,我们既然能来就一定能回去。” 身心俱疲的二人一夜无梦,而醒来的时候,二人却又是一阵无奈,他们俩醒来时床竟然在大街上! 陈曦醒来时揉了揉眼睛,可她刚睁开眼就看到一群人正在自己床边围观自己,她再仔细一看,自己一下羞得便叫醒何不如拿上旗子衣服拼命跑到没人的地方才停下。 “呜呜呜...”即使是验尸时也不曾有丝毫心情波动的陈曦,此刻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何不如搂着伤心的陈曦,环顾四周,却发现二人竟然在炫霜城! 何不如赶紧跑到路上问了一个人现在是什么年号,那人只是看傻子一样地回了句:“有病?现在是载道二十七年。” “啊?”何不如听到这个人的回答一下就耷拉下了脑袋。 可是旁边一个小娃娃却让他一下又来了精神:“他骗你的,现在是庆兴二十一年。” “庆兴二十一年?那就是我原来的那个年份咯?来,小娃娃,这些钱给你,往后你都要做个诚实的人啊。” 陈曦本来仍然在低头沮丧中,可是何不如一句“不要哭了,我们回到庆兴二十一年的炫霜城了。”立马让她由悲转喜起来,一下鼻涕泡吹起老大,惹得两个人都傻傻笑起来。 “这旗子太古怪,看我扔了它们。”说罢何不如就将旗子扔了出去,然后背起撒娇不肯走的陈曦去找家饭馆吃饭去了。 第五章 平定山河 十三节 挣不脱的轮回 既然回到了炫霜,陈曦当然想要回家去看看,此时边塞战事紧张陈定远自然是不在家中的,但是家中还是有陈曦的母亲在的。 于是吃完饭后,陈曦便要拉着何不如去陈府。 站在陈府门口何不如不由得也思念起了自己的父母,父母害怕自己会成为别人威胁何不如的软肋,只能约定等何不如觉得时机成熟时才能再次相聚。 书信终究比不上亲人在身旁来得安心,何不如望着陈曦的家不免出了神,自己在朝廷闯荡已经三年了,不知何时是归期。 陈曦看到何不如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只是笑着挽住他的胳膊,“今天我做饭给你吃,再让你见见我娘。” 本来何不如只是想着单纯地陪陈曦回趟家,心想着陈将军不在家也不会太尴尬,可是他忘了陈曦娘亲还是在家的,听陈曦这么一说不免一下变得紧张起了来。 “要不我在外面转转等你跟陈夫人报完平安再跟你一起赶回边塞?” “何宽!你什么意思啊?就想这么跟我不明不白地在一起了是吗?”陈曦看见何不如退缩的样子小脸一下变得气鼓鼓的。 “好,那我就陪你一起回家吧。” 何不如虽然与陈曦一直生活在一起,可他仍然是怕自己战死沙场后陈曦会没有着落,所以一直坚守着保住陈曦的贞洁的底线。 因此这次他也并不想让陈夫人知道有自己这个人的,毕竟妇人难免嘴碎口快。 何不如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可他不知道的是:炙热的心,永远不是可以完全用理智可以衡量的,感情,从来也不是为遵从趋利避害而生的。 往昔笑靥尽在胸,皆为青丝冢,眼下乱世,又不知又多少情感被斩断。 是轰轰烈烈回味一生还是没有倾尽所有就无谓失去,这个话题或许是没有答案的吧。 陈曦虽然知道何不如的想法,可奋不顾身的爱情总是不会后退的。 听闻远方有你,甘愿跋涉千里,穿过风,走过雨,纵然一身泞泥,有你足矣。 进入陈府中,陈曦看到迎出来的陈夫人后便立马撒开了何不如的手向娘亲跑了过去。 只是陈曦撒开自己手的那下,何不如分明感觉到了自己被陈夫人一瞬间上下打量了个通透,虽然陈夫人一脸笑容,可何不如就是觉得心中发紧。 终于午饭时,陈夫人还是向女儿问起了何不如的来历,陈曦肯定不敢说两人已经吃住在一起了,只说是好友,然后将何不如大肆地赞扬了一番才停下喝了口汤。 陈夫人听完女儿的话后便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对着何不如问道:“何大人,不知边塞战事如何?据我所知现在四下里烽火连天,何大人百忙中陪犬女探家,真是辛苦了啊。” 这陈夫人不问则已,这一问真是把何不如问住了,难不成自己对陈夫人说自己遇见了穿行时空的怪事? 何不如放下手中的汤碗,陈曦看他喝得没剩多少立马就习惯性地又为他添了一碗汤,何不如此时分明看见陈夫人又皱了一下眉头。 压抑住随时想要冒出的冷汗,何不如还是选择如实地回答了,毕竟谎言从来都是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的,除非必需时刻,何不如一般不愿说谎的。 何不如二人见闻讲完后,陈夫人只是不作答,过程中让何不如意外的是陈夫人并没有显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只是静静听着。 “那么那四杆旗子你怎么处置了呢?”陈夫人沉吟了许久才终于又接着问道。 “那东西太诡异,我把它扔...”话还没说完,何不如突然看到又一件诡异的事,一下就喉头发紧说不出话来。 说话间何不如觉得好像是桌布搭在自己身上了,正想把布掀到一边,可一种熟悉的凉滑手感一下让他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无奈苦笑间何不如接着说道:“我本来把它给扔了,可是现在它就这么突然在我怀里了,陈夫人请看,这就是那四杆旗。” 陈夫人盯着那四杆旗看了一会便将旗子递回给了何不如。 “这旗子是什么做成的我真是看不出来,我刚才试着轻拉了一下,明明看着像布,扯起来却比铁还硬,我就先相信你的话吧。好了阿宽,你带着陈曦找陈将军吧,路上照顾好她。” 听到陈夫人说这些话,何不如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科考时自己也没有这么紧张。 于是吃完饭,陈曦又与陈夫人在自己闺房里说了一个时辰的话才终于跟何不如骑着马踏上了去往边塞的路。 马踏黄土,一路望着秋风扫落叶,何不如不由得也思绪阑珊起来,秋景惹人怜,夏花迷人醉,春花谁怜惜呢? “草席裹我身,江河为我坟,红眼一双泪,暖阳照孤人。 他山起惊谲,凉峰再浮沉。泽芝驱桃李,春花暗相离。此诗名为《夜听春去》。” 一番伤春后何不如一副悲悯地抬起头看着秋景又想怀秋,然后脑袋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你再乱说话,信不信我咬你!快给我忘了那首诗,你敢死我就鞭你尸让你化作厉鬼陪着我。”说完陈曦分明红了眼睛。 看着陈曦通红的眼睛和张红的脸,何不如只能也勒住马向停下的陈曦屁颠屁颠地跑去,然后抱在怀里哄了一番。 只是停下来何不如才发现,身边的景色好像一直没变,路边树旁那一朵野秋菊他分明已经看到过了好几次。 何不如心里开始打鼓,掏出那四杆旗,那四杆旗仍然是普普通通的模样,可这路上的反复轮回好像是挣脱不开了。 第五章 平定山河 十四节 如梦似幻 与困住宁湛几人时的情况略有不同,这一次何不如与陈曦好像只是被困在了一段空间中,而时间则是继续在走的。 转眼来到了夜晚,秋风渐凉,陈曦只能趴在何不如的怀里互相取暖。 连续尝试了好几天,让人失望的是,二人直跑到上等良驹都不愿再迈一步也没有找到丝毫逃脱出去的法门。 又是一夜,陈曦伏在何不如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你说,我们会一直出不去吗?”陈曦说着话丝毫不愿抬起埋在何不如怀中的头。 “不知道,不过既然宁湛能安然无恙拿着这四杆旗交给我,那我们应该总能出去的吧。”何不如轻抚着陈曦的秀发安慰道。 何不如本想再安慰陈曦两句,不想这个心大的丫头竟然不知何时早已熟睡了起来,淡淡一笑,何不如也闭起眼想等待天明。 睡了许久睁开眼,何不如发现天还没亮,于是又闭起眼睡了起来,可这一夜竟然如此漫长,不论怎么睡好像都没有尽时。 看了看怀中仍然熟睡的陈曦,何不如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月亮,看看何时才能天明,可是那一轮残月就那么挂在天上再也没有动过。 推了推怀中的陈曦,可她丝毫没有醒的样子,向来冷静的何不如此时不免也开始冒起冷汗。 一股绝世的孤寂和冰冷在一点一点向自己胸口爬来,四下里黑洞洞的树林好像织成了一张巨型的网,二人挣不脱这片沉寂堆砌的海,等待这片土地上所有生命的,好像只有如冰雪般的消融和如落木般的腐朽。 一番把脉后,陈曦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怎样都叫不醒而已,何不如虽然有些慌乱不过也是能松口气的。 可正当何不如去旁边河中打些水来给陈曦擦脸时,他只突然觉得水面有一股强大的吸力,然后自己便失去了意识。 等到何不如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他甚至没得来回过神就立马四下里找起陈曦来。 可除了磕得鲜血直流的下巴,何不如再也没有所获。 “陈曦!你在哪?”神志不清的何不如大喊了一声,在朦胧中看到了几个人影便又昏了过去。 何不如在梦中看到陈曦之后一直都在追赶她,可不论怎样就是追不上,追了许久后陈曦却化作了漫天白羽消逝风中。 “不要!”一阵急促的呼吸后何不如终于再次醒了过来。 “你醒了吗?”耳边一个**肃穆的声音让何不如一时听起来有些耳熟,再向那男人看去又觉得好像在哪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我家仆人在河边洗衣服时发现了你,众人把你抬回来后发现你身上有青璃官印,你只管放心,这里绝不会再有山贼强盗谋害你了。” “多谢,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何不如加起来已经昏迷了四五天了,此时说话仍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哦?这位大人与我同朝为官不知道我是谁吗?我倒是也没见过你,你应该是新上任吧,我是陈定远。” 陈定远自我介绍时显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而何不如听完后只是涨红了一张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陈定远少年时便威震四方,举国上下青年皆以这位将军为崇敬对象,所以对于何不如的反应陈定远倒是没什么在意的。 可何不如看着眼前这刚二三十岁的陈定远心里却是砰砰跳,自己竟然又穿梭时空了!陈曦怎么办? 连忙一番摸索后,何不如果然找到了身上的四杆旗,“如果陈曦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把你们全都毁了!” 可何不如刚说完话,脑海中便闪过陈曦在那被禁锢的时间空间内沉睡的景象,难不成是这旗子传递给自己的景象? 何不如本来仍在思索,不过还是被陈定远打断了。 “陈曦是阁下的内人吗?”陈定远听着何不如叫的那个人跟自己小女儿同名还是觉得挺有趣的。 何不如听陈定远这么一问一下吓得挠了挠头,“哦,是啊陈将军,我妻子名字叫陈曦,我跟她路上遇到了强盗与她失散了。” 何不如担心陈曦的安危固然是一方面,可要是现在跟陈定远说再过十多年自己要拐走他女儿,那估计首先得考虑的安危得是自己的了... “那可真是不太好,阁下只管放心,等会我就让画师来给你画出肖像派人去帮阁下寻找妻子。” 看来有些人生来便是将相之才,此时的陈定远虽然并未有很多积淀,可说话总让人觉得很放心。 “好,那就多谢陈将军了。”虽然何不如知道在这个时间肯定是找不到陈曦的,可拒绝了难免会惹人疑心。 见何不如喝了些汤药肉粥精神好了些时,陈定远又接着问道:“那你是在谁手下当差呢?当今邢真邢大人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良禽择木而栖,想来你也是选在他手下当差吧。” 好家伙,之前匆匆见到这未来岳父时没发现,今天这一问就全是给自己挖坑。 邢真自上位边塞王起,就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自己要是回答在邢真手下当差,只怕祖宗八代都会被拿来要挟去当奸细吧。 何不如听完陈定远的话没有半丝犹豫,“承蒙皇恩,下官为人臣子,不过是想为青璃百姓尽一份力,哪里敢图什么升官发财啊,眼下我只是在七王爷跟前做个学士罢了。” “好!大丈夫理当为国效力,今天中午陪我喝两杯吧。” 也不管何不如是不是昏迷刚醒,陈定远只想借着何不如喝醉套出更多话来,可没想到的是,二人喝着喝着与十几年后的场景竟然一样。 “贤弟啊,往后你认我做大哥,谁欺负你,我派兵打他,你只管跟我混了。” 喝醉了的何不如此刻也口无遮拦了起来:“大哥,小弟以后就仰仗你啦,哈哈,来,干啦!” 一夜宿醉,第二天醒来时,何不如发现自己身边的场景仍未变,想到陈曦时旗子仍然传来她在安然沉睡的场景。 “我就先相信你们一下,假如陈曦有事,我一定毁了你们。”何不如摇了摇手中的旗,一切都是如此如梦似幻。 第五章 平定山河 十五节 保卫小陈曦 等到何不如从床上起来完全清醒时已经临近中午了,饭间何不如一直在想着陈曦现在可能会怎样了,一顿饭吃得很是冷清。 可是他门前突然闪过的一个小小的身影却突然让他眼睛亮了起来。 匆忙走出门,何不如看到院中是一个提着短刀的红衣小女孩,她的身旁陈定远正在手把手教她招式。 小时候的陈曦并不像长大后那样是瓜子脸,圆圆的鹅蛋脸加上奶声奶气的声音,显得竟是如此的可爱。 陈定远看到何不如走到二人近旁便摆摆手示意他等一会,何不如也在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小陈曦练习刀法。 最后何不如一直等到了小陈曦咬牙联系到黄昏才与陈定远说起了话,“将军,我是很相信你的为人的,所以我有一事想跟你说。” 陈定远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哦,有什么事先吃完饭再说吧,我陪闺女练了这么久的刀法可真是饿坏了,彤彤(陈曦小名)走,我们一起吃饭去。” 饭间何不如有好几次想跟陈定远说明自己乃是从未来前来,可是陈定远向来无酒不欢,而且酒量惊人,何不如虽然一再婉拒,可依旧是喝得迷迷糊糊起来。 吃完饭喝完酒陈定远又提了半坛酒才与何不如一同到了书房中。 又喝了一杯酒后,陈定远问道:“你想说什么,现在你我兄弟二人来细说吧,不过议事怎么能不喝酒呢?来,贤弟再喝一杯。” 何不如推辞不了,只能又喝了一杯,陈定远几番劝酒下,何不如终于彻底昏了头。 这时陈定远才问道:“你是谁?是谁手下的人啊?” 何不如醉眼惺忪地看了一眼陈定远,“岳丈啊。你是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啊,你那宝贝闺女跟我活得最近可是好苦啊。” 陈定远听了何不如这话差点没忍住想立马把何不如打死。 但他看何不如不像个精神失常之人,于是气红了一张脸语气生硬地接着问道:“你这是从何说起?我家中就一个今天你看到的那个小女儿,你这话从何说起?” 何不如听完陈定远的话并未继续作答,只是在身上仿佛摸索着什么,陈定远自问身经百战,对于眼前场景倒不是太在意。 终于何不如一把摸出了一些东西,陈定远当即闪身将何不如手中的东西踢落在了地上。 “哎呀,岳丈大人,,你踢我干什么啊?你看,就是这四杆旗做的怪,我才会从十几年后跑到这里来的。” “哼,我以为是什么可以利用的角色,原来是个神叨的骗子,看我不把你带到牢房仔细审问你官印由来。” 何不如此时已经醉得快要睡去了,陈定远轻松便将他拉了起来想要拖去牢房。 可是何不如身上掉落的一块东西却让陈定远停住了,陈家军都有私密令牌用来传达号令,陈曦曾经将一块代表统领级别的令牌给何不如带在身上。 陈定远拿起那块令牌仔细检查后发现令牌竟然是真的,“此人与我陈家军到底什么关系?他一直要与我私谈,难不成是有消息要报?” 幸亏陈曦与何不如不分彼此,都互相为另一个人处处着想,何不如这才逃过了一劫。 又是一天醒来,何不如眼前的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小的身影,她那大大的眼睛好像充满了疑惑。 “你醒了啊?爹爹说你醒了就让我去叫他,你等等我。” 何不如还没反应过来小陈曦便已跑得没了踪影。 片刻过后陈定远走到屋中,“来,有什么事跟我到书房去说吧。” 何不如看着陈定远一副认真的样子,并未多言,也就跟了上去。 聊了许久之后,陈定远最后只是安静地坐着喝茶。 何不如见陈定远如此通达人情,不免一时心喜。 可转眼地上迸裂四溅的茶杯便让何不如低沉了起来,“简直是胡说八道!你说你从十几年后来?你有什么证明?荒谬!简直荒谬!” 何不如本想辩解,可陈定远丝毫不给自己机会。 “你如果不说出手上这块令牌从何而来,那我就立马一刀劈了你!”陈定远从墙上取下刀,分明杀意森然。 何不如本以为陈定远会相信自己,可是却落得如此下场,只能闭眼准备挨那一刀。 突然书房的门却被一脚跺开了来,“陈定远,你的死期到了!” 来人并未蒙面,只是一副阴狠的模样,但是凭那眼神旁人便可以想象他杀过多少人。 来不及将刀劈向何不如,陈定远只能横起刀挡住来人的一剑,然后凭着一刀劲力的蛮横便将来者的剑震落在地。 “哼,雕虫小技也敢来卖弄?” 那人剑掉的那一刻何不如却恰好看见那人掏出了一只飞镖,“小心!” 堪堪躲过飞镖后,却又是一脚踢来,陈定远立马提腿去挡,寒光一闪间,陈定远的腿便被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这一招鞋中藏短匕当真是让人防不胜防,顷刻间陈定远便没法站立起来,迸溅的鲜血只一瞬就染红了脚下的地板。 又是一镖,动作已经不再灵敏的陈定远这一次终于被刺中了手臂。 何不如见二人对战激烈,终于抓住那人刚放出飞镖的间隙拿到了地上的剑。 一剑刺前川,一剑望月升,一剑听风吟,一剑拂衣去。 陈定远看着地上的死尸,心知自己也是将要死了。 闭上眼等待那一剑时,何不如却掏出了金疮药洒在了自己身上,那药味分明是陈家祖传的味道。 喘了口气后,陈定远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跟你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包扎好伤口后陈定远刚想松口气,可是仆人的呼喊又让他的心再也放不下来:“将军不好了,小姐被抓走了!” “啊?”陈定远一听简直像是丢了半条魂一样,连忙就要起身去救小陈曦。 还未起身,一箭突然射在了书房的桌子上,箭上字条只有几个字:想要救人,三天后炫霜城外二里寺庙来见。 何不如看到信的内容后咬着牙说道:“带上我一起,我一定要救出小陈曦!” 第五章 平定山河 十六节 向死而生 三天转眼便过去了,只是陈定远伤得实在太深,眼下伤口只是刚刚结痂而已,此行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骑在高大的边塞马之上,陈定远看向何不如,“小子,你真要跟我一起去?你不怕死吗?” 何不如坐在马背上挺了挺后背,“等小陈曦长大了我可是要去娶她的,为了她,就算我死了也没关系。” 男人之间有些东西不必一直去言说,陈定远只是坚定地看了一眼何不如便挥鞭驰去了。 炫霜城分为内城和外城,外城墙主要是依河而建的防御工事,内外城之间更是相距二十多里,因此来到那寺庙时,四下里已显得很是荒凉了。 勒住缰绳后,四下里只是静得可怕,并无法看到什么大阵仗在等候。 面对不熟悉的环境自然是敌不动我不动为好,何不如与陈定远并无交谈,只是很有默契的互成犄角之势保护彼此的后方。 山雨欲来风满楼,与紧张的气氛很符合的是,此时秋天的冷风甚是强劲,直吹得四下里的常青树簌簌作响。 风声与树叶摩擦声仿佛要遮盖了一切,一群人也就在这声响中不知何时摸到了两人近前。 一剑突袭而来,何不如即刻翻身下马,陈定远腿上有伤,干脆就一条腿挂在马身上驱策冲刺起来。 “我女儿在哪,见不到她的话,我立马就发信号让陈家军前来!” 陈定远如此一吼,周围人也都暂时停下不再上前。 随着“嘎吱”一声,庙门推开后是一个精瘦的男人,而小陈曦则被他用刀抵在身前,“你的命换你女儿的命,怎么样?” “好,但你要先放了我女儿把她交到我身边这人手里,我放下刀剑任你处置,要么就一起死,陈家军就在这四周!” 那人不再多言,只是刀抵着小陈曦慢慢靠近陈定远,“放下刀,走过来让我用刀架着你,你还不能死,带我们走出那些人的包围,不然你就马上死。” 一番人质互换后,看到小陈曦被何不如护在怀里,陈定远总算松了口气,只是小陈曦甚至才刚喊出一声“爹爹!”,陈定远便被绑住双手押上了马。 陈家军乃是陈定远亲自选出的精锐中的精锐,想要救下一个人其实成功率还是很大的,可陈定远不敢拿陈曦赌,所以将自己换成了人质。 燕辉峡谷乃是连接外界的唯一路途,也是炫霜建城时准备的又一守卫要塞,论起救出陈定远,这里无疑是最容易埋伏的地方。 因此刚到燕辉峡谷前的入口,那精瘦男人勒住马朝着峡谷中大喊起来:“不想让你们将军死,那么就给我老实别动,说着便又朝着陈定远大腿上刺了一匕首。 青璃江湖上一直流传着这么一段故事,边塞有一对兄弟,弟弟叫做苍莽哥哥叫做苍洪,弟弟善于暗器,哥哥善于刀剑,皆是刺客中的狠角色。 之前被何不如突袭刺死的那人便是弟弟苍莽,如今哥哥前来一方面是为了完成任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弟弟报仇。 不知是否因为他的那一通威胁,苍洪押着两腿皆伤的陈定远就那么相安无事地走完了全程。 苍洪等人想要逃脱众人的追赶,必定要走的就是水路,可他一番提防后,发现仍然是没有敌人阻截的痕迹。 “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苍洪脸色阴沉地看向陈定远,说话间还用手在用力地扭着他腿上的伤口。 俗话说十指连心,即使是小小的手指破了也会是十分疼痛的,一大块伤口被人硬生生扯开的痛快则更不用说了。 不论怎样的英雄好汉,此刻也只有声嘶力竭的喊叫才能宣泄陈定远这如山洪般的疼痛了。 可是响彻云霄的叫喊后,留给苍洪的仍然只有一片安静。 可是苍洪仍不死心,不逼出跟踪自己的人,那么自己始终在明,对自己实在不利。 于是一剑就那么急促地朝着陈定远的头突然劈去,没有丝毫思考时间,陈定远只能闭上双眼,只是那一剑最后恰好停在了距离陈定远的脸很近的地方。 “这就是举国闻名的陈家军?哈哈哈,连盯梢都不会,跟我们江湖老刺客比还是太嫩了,亏得我还处处提防。” 陈定远闭上眼睛不再管他,任由苍洪就那么一路将自己带到了他早已计划好脱身的码头。 青璃南方水路通海,从距炫霜一百多里外的码头出发便能很快到达海路,一旦众人进入大海中,那可真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再经过一番提防后,苍洪终于坐上了船眼前就是最后一关了,苍洪却不敢松这口气,那波涛汹涌的江面好像总让人觉得危机翻涌。 刺客的准则是杀人要做到内心毫无波动,因此苍洪对于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没有感情和留恋的,绝对的冷静后则会衍生出绝佳的直觉。 苍洪此时的直觉却是十分的不妙,心中除了从这船上跳下去便再也没有其他想法。 仔细地查验了穿上每一处角落和每一个人,一切都是熟悉的,可心底的不安就是压不下去。 无奈,他只能站在船头焦急地指挥着众人加速前行。 那船夫被他实在使唤得累了,终于提着酒喝了一口走到苍洪跟前,“老大,何必这么着急呢?赶着投胎吗?” 苍洪听到这句话觉得意味不对,刚要转头,可转过来的却只有身体,肩膀上的东西就在一瞬间云淡风轻地掉进了江中。 陈家军,一直是以行军作战为主,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暗党刺杀,陈家军早在十几年前便选拔培养了一批顶尖刺客。 苍洪本就是船上最强之人,他死之后一切自然更加不费吹灰之力。 重新见到何不如后,陈定远也不再对他抱有那么强烈的反感了,甚至选择了相信何不如。 “那你如何才能回到将来我闺女的身边呢?她现在一个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举国无双的大将军陈定远,为了一个几岁女童险些暴毙江河,这件事若是旁人听起肯定觉得离奇,可不能保护家人的人何谈保卫国家呢? 回来后陈定远见小陈曦无恙,自然要关心未来时的陈曦。 面对陈定远关切的目光,何不如却是无奈,“我也不知道,旗子,你什么时候才让我回去啊?”何不如对着山河旗不免叹起了气。 可就是在那一瞬,何不如话音未落,他便从陈定远身前消失了,好像从没有过这个人一样。 陈定远愣愣地站定了好久才笑出声来,“好小子!” 第五章 平定山河 十七节 四处辗转 从陈定远眼前消失后,让何不如松了一口气的是,他终于又回来了。 如钩皎月仍是那么亘古不变地挂在天上,而陈曦则是依然在沉睡,看着眼前的场景何不如觉得仿佛自己从未离开过一样。 月亮总是在一个位置不曾动过,而脚下的路总是怎么走也走不完。 何不如不由得开始想这些场景究竟是如何形成的了。 首先自己肯定是在走动的,而自己不论怎么走与前面的路都是离得一样远,难不成是这环境在与自己一起前进吗? 想到许多不解之处时,何不如干脆捡起了一颗小石头来看看扔出一颗石头将会有什么反应。 可就在石头扔出手的一霎那,何不如就被后方飞来的一块硬物砸到了。 揉揉红肿的肩膀,何不如开心地微笑起来,眼前的这个环境,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自己抓到了。 所有前进的行动都会被压制回原处,这说明总有一股力量是在跟自己作对的。 何不如再向远处则是可以看到这里的环境只不过是现实的一部分而已,那边界分明的空间切线,说明这里只是个被圈出来的空间而已。 所以目前看来自己和陈曦是被困在了某一刻时的空间里。 自己的时间明显是在走动的,可是陈曦的样子很明显也是被作为环境的一部分停在了某一刻。 经历了破坏周围环境无果的尝试后,何不如终于决定试试能不能让陈曦醒来让她推动时间重新走动二人才能逃出生天。 何不如不知道的是,陈曦的脑海中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一夜过得很是漫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何宽就已经在自己身边熟睡了,可醒着的自己却发现月亮再也没有动过,何不如也是不论怎样都叫不醒,自己甚至无法摸到近在眼前的他。 梦外的何不如则是和梦中的陈曦经历了同样的事情,何不如本想将陈曦抱起,可是近在眼前的陈曦却如一片虚空般让自己再也摸不到了。 面对眼前令自己心生恐慌的一切,何不如不由得又想起方正曾经的教诲:不论什么时候面对未知都要保持冷静。 眼下的情况是,自己其实是被另外一个空间所困住了,这里的花草树木可以触碰到,但是自己不论怎么挥舞剑去破坏草木,环境都是不变的。 再有则是,陈曦此时分明与自己是在两个空间中,同一个时刻的某两个不同空间,而这两个空间又互有重叠。 空间既然被剥离出了一部分,也就是说其实二人并不在一个相同的时刻。 何不如脑海中浮现了种种关于时空的思考,好像一切都是如此理所当然,只是他并没有注意手中那一直隐隐闪光的旗子。 时空间其实是有缝隙的,而在某一刻若是有一股能量能加塞在缝隙中,其实就可以凭着从一个缝隙移动到下一个缝隙在时空中穿梭。 何不如脑海中浮现了这一切想得通却不太熟悉的想法后,忽然手中的旗子开始金光大作起来。 四杆旗的旗尾就那么地互相吸引在了一起,强大的吸力瞬间便将旗布向旗尾吸在一起形成了一面布制镜子模样。 光芒褪去后,何不如再向天上看,月亮移动了几乎肉眼不可见的一点距离。 抚着陈曦沉睡时柔美的娇颜,何不如终于长舒一口气给陈曦掖了掖盖在身上的衣服片刻间也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醒来终于又见晨曦的阳光。 “我们到底算是回来了,还是说做出去了比较好?”陈曦望向一直看着自己睡颜的何不如一下心喜只想说两句俏皮话。 “应该算出来了吧,毕竟一直没动嘛。” 只是让何不如猝不及防的是,自己刚伸手想喝口水吃口干粮,陈曦便一把抱住了何不如的手。 一股熟悉而恐惧的感觉突然在何不如心中升腾,转眼何不如以前被留下的牙印此时又被加深了一些。 看着何不如委屈的样子,陈曦给的理由真的是让他无言以对,“我在梦里喊了你好久你都不动,看见你就生气!” 一路奔袭后,终于回到了边塞,只是何不如身为三国要员,何不如却突然收到了一个凤来国的征召,只得请示完青璃朝廷后便匆匆出发。 凤来国此次征召是要何不如去协助侦破国内一个大案,青璃内战不休,凤来国却非要何不如这个阵前指挥离去,这等心思路人虽已皆知,不过确实无可奈何。 于是从炫霜一路奔波的二人只能又匆匆上路,陈曦甚至来不及去见见战场上的父亲与兄长,只能不舍地在马背上回望一眼就奔袭而去。 凤来国疆域十分辽阔,境内有一条大河与青璃境内河流相连穿行全国,水土富饶物产丰富,因此国力也是四国中最强的那个。 只是富庶的国土加上众多的人口,凤来国内的案件也因此是在四国中最多的,眼下凤来国的闻名大案则是名为龚清雪案。 此案与林小可案有类似之处,龚清雪乃是凤来国都城凤凰城中头牌花魁。 此案不同的则是,龚清雪与凤来国二品官员吴萧共度一夜后,第二天人们在房间里只发现了吴萧的尸体,龚清雪不知所踪。 龚清雪身世不像林小可那样曲折,她的娘亲便在凤凰城内青楼蒹葭花坊内营生,后不慎怀有身孕将龚清雪生下,十四岁时也自然在青楼营生。 此等自小在青楼长大的女子一般比较善于察言观色,因此龚清雪虽然不是气质最绰约的那个,可是上佳的样貌加上老练的手腕,她便自然成了头等花魁。 吴萧的来头则是春风得意少年成名,刚十六岁便拔得科举头筹,进入朝廷后更是仕途坦荡,整个卷宗信息完全看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看完卷宗,何不如便递给了陈曦,然后双手抱着自己开始沉吟起来。 陈曦看完后,则是又恶趣味地想起了两人刚在一起查案时的样子,“何大人,别人做的菜不一定合口味,今天与我一同去义庄再做一道菜如何?” 何不如本来正认真严肃地在思考案子的雏形,可陈曦这句话一下便让他破了功,“你可饶了我吧陈捕快,当初的味道下官可是铭心刻骨。” 两人一番互相吹捧后,便都严肃了起来准备去义庄验尸了。 第五章 平定山河 十八节 危险的相似 当下正是清秋时节,天气较之前冷了很多,因此验尸时也算是有了一些不少方便。 只是让二人觉得不自在的是,这个人在验尸前便是已经被剖开过了的。 一排粗糙的针线缝合口从死者胸口一直延续到小腹,每个针眼之间都隔着一个指节左右的距离,那些缝隙中甚至可以看到隐隐约约露出的脏器。 死者死后尸体仍被如此残忍对待,那么这个案子首先很有可能是仇杀。 尸体的特征何不如则是如下情形:逝者三十二岁年纪,因终日迷醉青楼,因此身体不甚强健,头部太阳穴有重创痕迹,身体内被掏空,且胸内被缝上了动物幼畜尸体,与林小可案有着危险的相似。 尸体的头部伤口内有部分黑色凝结血块,因此可以判断头部重创为死因之一,至于尸体内部,因为已经被掏空,所以无法考察是否有其他致命伤。 验完尸后不论是陈曦还是何不如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与林小可案如此具有相似性的一个案子,让二人不禁想到,那何不如第一件接到手的案子诚然实际上是一个悬而未决的案子。 李清泉究竟是如何而死?而那颗夜明珠到底又是落入到了谁的手中,不论是口供还是作为杀人契机的夜明珠,其实都从未曾有过。 “你怎么看?”二人验完尸依然又是晚上,陈曦坐在月下小亭中端酒的手此时正微微颤动。 “这个案子与林小可案有一些危险的相似之处,不过还是先从这个案子本身着手吧。”不可以让别人牵着自己的鼻子走,这是何不如的一贯作风。 查案的步骤无非就那么几步,整理判断案件性质,搜集受害人和可能犯罪者的信息,最后再通过推理寻找证据,用证据将整个案件还原出来。 这个案子现在明显是无法定性的,因此二人首先要做的便是先搜集整理吴萧的日常往来。 不查不知道,查了以后何不如简直对这个吴萧产生了一种深深的钦佩之情。 吴萧在朝廷中向来以清廉勤政闻名,其中甚至有令凤来皇帝都赞不绝口的范例。 据说,吴萧因为自小家境贫寒,所以对每一粒粮食都甚为珍惜,每晚睡觉前他甚至都会因为担心百姓吃不饱而忧愁得睡不着觉。 因此吴萧每逢秋收芒种时节就必然会不顾自己朝廷命官的身份亲自下田耕种。 后来适逢凤来皇帝出巡到百姓人家寻访,见到身穿官服一身泥污的吴萧一下便心生恼怒,官服乃是朝廷为让官员上朝时仪表得体所制,哪能如此玷污,当即就要判吴萧斩首。 可是当满身泥污的吴萧被官兵抓起正要押往牢房时,吴萧的一句话却让他不仅没有被砍头还被升为了二品大员。 “近日蝗灾干旱不断,微臣实在是不忍百姓如此疾苦,方才下地帮协耕作,无奈微臣家中只一套官服可穿,因此才玷污圣上威严,求圣上恕罪啊!” 皇帝如此一听,自己要是如此错杀可还了得?于是马上派人去吴萧家中验查这番话的真伪。 结果手下回报确是如此,“吴萧家除了两千本古籍外再无他物,甚至无像样桌椅。” “想来天佑我凤来,自凤来立国以来,今日之天下皆靠如此爱国热枕之士,吴萧,从今日起你便是翰林院学士,升官衔为四品,朝廷上下还望皆以吴萧为样,多加学习,百姓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啊。” 于是自此后,吴萧便从一个刚入朝廷的青年志士,一转眼变成了举国上下都在传颂的无双国士,仕途也是平步青云。 故事假如只是到这里那么未免也太简单乏味,断然不会到让何不如钦佩的地步。 除了被凤来举国上下奉为美谈外,那么平日里的吴萧是个怎样的人呢? 这个问题假如问他府上众人,那么不过只能得到些奉承的陈词滥调。 可这个问题何不如偏偏就是去问了凤凰城各个青楼的头牌。 刚开始时那些烟柳女子无一不是对吴萧国士之称大肆奉承,可当看到何不如手中的重金后,她们终于还是犹豫又兴致勃勃地都将吴萧的隐秘生活说了个通透。 吴萧在凤凰城中各妓院中素有民间琴师的雅称,因为他最喜欢的事便是以青楼女子胴体为桌,弹奏风雅。 吴萧的私下生活是多么放浪形骸由此便可见一斑了,只是他喜欢青楼女子还不算,他素来还喜欢别人的老婆。 吴萧刚入朝廷时有一好友,二人经常一起喝酒,一日朋友邀吴萧到家中做客,吴萧便酒后失德对朋友妻子无礼。 后来吴萧升官后则是干脆将朋友妻子强纳为了小妾,朋友想要跟皇上告状,他转身便令人将朋友杖死院内,对外则说做朋友见财起意,夜间盗窃被下人失手打死。 如此这般的劣行,这位无双国士此外做了还有许多,只是皆被压了下去罢了。 搜寻完吴萧的个人生活后,可以得出的结论倒是很鲜明:第一点,此人两面三刀做事从来不择手段。第二点,此人极为好色,据粗略寻访他大概有百十位红颜知己。第三点,此人死有余辜。 可法案条例既不是为了保护坏人存在,也不是为了惩罚好人存在,它的存在只是为了让每个人都能活得好些而已。 因此不论吴萧是多么的死有余辜,自己的职责都是要抓出凶手,这一点是不会变的,何况这个案子与林小可案可能有联系,不仔细查来的话,难道说林小可也是死有余辜吗? “好一个国士无双,好一个道貌岸然,假如世间皆是如此投机讨巧之徒,那么社稷消亡不久矣。”陈曦探查完之后终于能休息一下,喝了口水愤愤地说道。 “你说他可能会是被什么样的人杀的呢?虽然他令人不齿,可谁会舍弃自己的安危去匡扶正义呢?被他夺妻的好友已经被他杖责致死,而其余人仿佛没有什么道理杀他,为什么又是失踪呢?这龚清雪可不像会为了什么世间情爱去仇杀的人。” 第五章 平定山河 十九节 幕后黑手 吴萧身死,而共度良宵的龚清雪则是不见踪影,案子一下陷入了僵局。 一个傻子藏东西,即使是一百个聪明人也很难找得出来,何况现在是一个聪明人特意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踪。 走在人世间,为了想要伸张的正义而四处奔走,即使跑遍天涯海角,即使风餐露宿,可不论如何都要将罪犯抓捕归案,因为每一个在逃的犯人的背后都有着那些被不公平对待的受害人。 为了让这世间更加有秩序,这应该就是捕快存在的意义吧。 于是,伴着路边的枯黄落叶与征程的灰尘,二人便再次出发在了寻人的路上,只是这次凤来国给的期限是一个月。 原来眼看着青璃内乱,猛国在青璃南部虎视眈眈,兰国则是一直具有对青璃西部边塞出兵的地理优势,凤来国此时终于也耐不住性子,想要找个借口对青璃出兵了。 何不如此行若是规定时间内抓不到凶手,那么凤来国很可能因此以青璃怠慢凤来国为由向青璃出兵。 面对如此着急的一件案子,陈曦的秀眉这次终于也是显得再也舒展不开了,“你有把握在一个月之内抓到凶手吗?” “眼前这案子明摆着是为难你我二人,他们只是口头说尽你我所需提供协助,可实际上他不给我使绊子就不错了。” 看着何不如抚着下额一副笃定的模样,陈曦以为他很有办法,便接着问道:“那你怎么这么冷静?难不成这个案子你有什么眉头了?” “没有啊,只是你听过一句话没?”何不如边说着话便喝了口随身带的水。 陈曦受够了何不如卖关子,只一下捏住何不如的腮帮子,让他将喝的水都吐了出来,“你说不说?” “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陈曦觉得何不如就好像开始与自己心中的印象越来越远了,要说是哪里呢,好像也说不上来,只是偶尔很想打他一顿就是了。 不过虽然凤凰城的出行路线十分繁多,其实可以让龚清雪连夜出逃的路线其实也就两条。 其中一条是向西一直前行,不用多久就能潜入山中,另一条则是向南行水路直接入海潜逃。 “这两条逃跑路线,你觉得龚清雪会选择哪条呢?”陈曦看着地图已经在想该走那条路去追击了。 何不如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是在无聊地摆弄自己的指甲。 看见何不如那一副懒散的模样,陈曦不由得又是一阵气不打一处来,“何大人,你在干什么啊?是不是在想谁家小姑娘啊?” 何不如这时候正是发呆出神之际,便随声应了句:“嗯。” 然后便又转眼又被陈曦刻上了爱的印记。 何不如惨兮兮地望着自己红肿的手掌只能欲哭无泪,“你怎么动不动就发脾气啊?” 本来就觉得何不如变了的陈曦,听了这句话更是起了何不如恋上别人家小姑娘的疑心,于是又是用力给何不如加深了一下彼此爱的印记... “好了好了,别闹了,说正经事,你为什么觉得龚清雪要逃呢?”何不如此时也终于找到了个理由把陈曦那尖锐的虎牙推开手掌。 “跟她一起过夜的吴萧无故惨死,即使案子不是她亲手所为,那么她也该慌忙躲避朝廷可能的冤枉啊。” “那个杀人凶手你觉得他很残忍吗?相比于他你对我的暴行是不是显得甚至微不足道。”说着何不如扬了扬手示意了一下。 “夜间在人声嘈杂的青楼杀人,且并未惊扰他人,那么这分尸行径定然是吴萧昏迷或者死后才做的,很明显这个人很淡然,当然也就很残忍。” “那你凭什么以为龚清雪还活着?我们还有必要去追踪她呢?”何不如此时抓起桌上的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 吃着苹果何不如又接着说道:“以那一击毙命的头部伤势看来,再加上夜间如此冷静娴熟的剖尸手法,你觉得这人多半是不是时常杀人并且做惯了这差事?” “你是说这个案子是凤来国自己所为,一方面是除了这个贪官,另一方面是寻找理由向青璃开战吗?” “不一定,但是有这个可能。”何不如接着努力地咬着苹果,好像想将一肚子的窝火都撒在苹果身上似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继续查案还是现在就脱身?假如凤来国真想开战,那我俩不过是马前卒而已。” “还是先查案吧,毕竟你我本就是捕快,假如现在你我就离开,那青璃只怕是顷刻间便要被三国夹击,你我也就成了千古罪人。” 案件种种的背后无不指向一个方向,这件案子很明显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幕后黑手在操纵的。 至于如何排除万难去给这个案子交代,又如何在凤来国蠢蠢欲动的态势下压制住他们想要出手的欲望。 处理好这些事件便是何不如向那以后的人生顶峰踏出的重要一步。 第五章 平定山河 二十节 飞凰台 凤来国因传说史上曾有凤凰落于此处,因此当时的皇上才下令更改国名为凤来,而凤凰城中更是有以此故事而建的飞凰台。 飞凰台高约十丈,琉璃瓦鎏金球,一望天下,睥睨苍穹,此处除了是皇室宗亲的玩乐场所,同样也是死刑犯人的受难炼狱。 飞凰台中美酒无数,焚香从不断绝,袅袅歌舞与金碧辉煌中,此处应该是人间最像仙境的地方了吧。 而在犯人的眼中,此处则是有烙人铜柱,剜肉铁钩,另外还有无数等待着主人命令随时分食己身的无情恶犬。 漆黑的夜空中只有一轮昏暗的毛月亮,昏暗的夜空下,飞凰台上是一群群彻夜不眠的皇室宗亲。 飞凰台下则是衣不蔽体的脚戴锁链的罪犯,这些人犯的罪五花八门,不过最多的还是意图谋反,每个囚犯都是肢体不全的模样只能等着剩下的审判。 经过飞凰台旁的何不如趁着无尽的夜色只想尽快地打探出案件的眉目。 昏暗的月夜,漫长的城墙与望不到边的道路并没有让何不如产生恐惧,直到他经过飞凰台下听到了一声拉弓的摩擦声。 那一箭是如此的迅猛而刁钻,快得何不如只能尽量躲开要害已经是万幸。 可是抬头看去,满眼的只有金碧辉煌,满耳的只有笙箫绕梁罢了。 一瞬的杀机四伏又在眨眼间消失无踪,假如不是自己的手臂现在仍然在汩汩地流着鲜血,何不如甚至也会怀疑刚才是不是眼花而已。 何不如再次望了飞凰台上一眼,一会便消失在了黑暗中,而随着他的背影消失的还有更深暗影中的一双眼睛。 夜中暗探无果还受了伤,何不如并不想将此事告诉陈曦,陈曦虽有发觉但也很默契地没有问。 二人就那么一天天的在探查中度过了半月有余都是毫无头绪的状态,直到何不如带着陈曦再次经过飞凰台的一刻。 飞凰台的城墙上,有一专门悬挂犯人的绳索,经历了这数百年来的审判,不论是绳索还是城墙都早已渗成了殷虹色,这种颜色让陈曦与何不如二人下意识是很想去看的。 有血色的地方就有伤害,有伤害的地方捕快则必然会格外关注。 抬眼望去,此时的绳索上仍有缓缓滴下的血色,绳索下则是一个女人尸体,肺腑被掏了个干净尸体上缝着她的骨肉,尸身旁是“罪大恶极”几个字。 只一刹那,犹如雷击一般,任何不如向来如此冷静的一个人也再迈不出一步。 此刻的他在熙攘看热闹的人群中显得是如此不起眼,可陈曦看到的却是他攥得青紫的双手与咬得咯吱作响的牙关。 何为人?如何才能称之为人? 人是毫无思想的那一棵棵草?还是那终日忍受寒冷的雪莲?是那世代繁衍的飞禽走兽?还是那以残忍嗜血为乐的人形怪物? 何不如自幼时起便初学礼法,礼法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规则,可他后来知道礼不下庶民,刑不上大夫后便放弃了学习礼法,因为他讨厌不公。 林小可的死法此时突然在何不如的脑中有了眉目,而他对于凤来朝廷的残忍与百姓的漠然更是觉得气愤不已。 可惜,人性的丑恶就是那么**裸,当活得随心所欲时,仿佛只有别人的不幸才是慰藉一帆风顺生活的唯一良药。 看到何不如满心怒火地站在原地,陈曦很想拉着何不如离开。 可是恰如那一夜的冷箭,陈曦想要拉住何不如时,迎向何不如的又是一记冷箭。 晴朗的天空下,不似那一夜的视线模糊,猎猎作响的军旗旁正站着一人 令二人吃惊的是,这个人是如此的让二人熟悉。 他本来是何不如最想不到的人之一,但是反过头来想想,他也确实是可能的人之一。 那招牌式的微笑面庞正是贾颖超。 青璃当朝大员,皇上赵璇心腹,也是何不如的救命恩人,可他偏偏没有的身份就是青璃时臣与放冷箭的小人这两个身份。 相视一笑,贾颖超对着何不如比了比还剩七天的手势,然后便端起酒杯向身后的屋中走去。 这一下事情便明朗了一些,凤来国表面与青璃交好,实际上买通了贾颖超,另外这个一月之内要查完的案子恐怕也是这个熟人送给何不如的一份大礼。 深知何不如对于将来战局是个隐患的贾颖超此时恨不得立马杀了何不如以表忠心,于是就有了那两箭。 何不如抚了抚身上的灰尘,同样的暗箭不可能躲不过两次,飞凰台上歌舞升平,众人玩乐的屋外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五章 平顶山河 廿一节 往事密辛 贾颖超,现年三十四岁,如今乃是青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在青璃素有贾文陈武之说,只是外人只知贾颖超如此身份,却不知他另一个身份是凤来国流浪来的孤儿。 青璃内战不息之时,凤来国在青璃北部边界大军压境,大肆屠戮平民百姓,青璃不得已清扫凤来国南部边陲小镇作为回击,贾颖超正是那时清扫幸存的遗孤。 贾颖超的叛变无疑给何不如寻找平息战火的理由增添了巨大的难度,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暗访。 眼看着时间还剩四天,何不如正焦急在街上行走思考之时,面前却突然有一个人用手搭住了自己的肩膀不让自己走了。 “阁下有什么事吗?”何不如说话时甚至都懒得抬头看一眼,不用说这肯定是贾颖超派来难为自己的。 可是听了何不如说话后,那人好像连一丝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他只是将手那么搭在何不如肩膀上,好像这手本来就该长在这里似的。 “放开!在大街上你还想做什么吗?这里不只有你们的人!”何不如说着就使劲想要挣脱那只手。 可那手却仿佛如铁钳一样有力,又好像山岳般巍然不动。 一番挣扎后怎么也挣扎不开,何不如也终于抬头开始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你的几杆小旗子呢?” 这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一下便把何不如惊在了原地发起愣来。 山河旗虽然玄妙无比,可是何不如根本无法驾驭,现在四杆旗成了镜子的模样,因为镜子不太大,何不如就一直带在身边,可他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有这么一样东西了。 “这人什么来头?看他样子像个算命先生,难不成真能算得这么准?”何不如看着眼前的人只是默不作声,还是看看这人什么来头再说话为好。 “现在那四杆旗是不是变成玲珑镜了?”那人也不管何不如是何反应,只是依旧淡淡地问道。 “你想要这镜子我怎么能给你,弄不好你就会用这玄妙之物,我就不吭声看你要干嘛吧。”何不如只管心里嘀咕仍然不作答。 “玲珑镜可穿梭从前将来,也可任意变换身处之处,我来让你看看玲珑镜的作用吧。”不等和不如反应过来,那人话音刚落就掏出了和不如口袋里的玲珑镜。 然后四周的景物开始飞速的移动起来,何不如只觉得好像自己在随着什么东西快速地走着,而路途上的一切则是岁月。 当四周景色不再变化时,何不如刚想抚摸一下发晕的脑袋,可是一阵莺莺燕燕的声音只让他觉得更加得晕了起来。 听着耳边的幽静琴声,闻着扑面而来的香气,何不如知道,这里不是赌坊就是青楼。 果不其然,定睛一看,面前一男一女正在床上耳鬓厮磨着,而何不如跟那算命的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那二人的床前... 一看这场景,何不如立马就想逃开,别人正在行鱼水之欢,自己好巧不巧地来搅人雅兴,这一下还不得给人打死啊。 可他忘了的是,那算命的仍然抓着他,只是由抓着肩膀变成了抓着小臂而已。 “我看你像个算命的,你怎么这么不谙世事?你平日里这样的处事对那些顾客,我看你就是该吃泥巴去,这位大哥,不是小弟故意扰您雅兴,您轻便,嘿嘿。” 可是,令何不如觉得惊讶的是,床上的二人与那算命的好像都没有听到自己说话似的,只是各自在做着爱做的事。 “既定之事天命难违,天道如此,你我改变不了,我们现在只是看客而已,眼前这人你不认识吗?” 何不如毕竟未越雷池半步,因此也就对男女之事显得较为敏感,不得不说,床上那女子肤若凝脂,鬓若桃李,声似软棉实在是让何不如没法在意其他的人和事。 那女子自己肯定不认识的,毕竟自己从未去过青楼寻欢作乐,那么那算命的指的只能是床上那同样光溜溜的男人了。 那人此刻正俯着身喘着粗气,身形显得很是匀称,只是那男人此时正背对着何不如,何不如只能与那算命的一起绕到那人身前看。 这一看一下可把何不如吓了一大跳,何不如刚爬到床上想从侧边看看那人的脸,那人却突然转头看向了何不如骤然间四目相对,吓得何不如一个激灵差点没从床上蹦下去,可他当然蹦不开,因为那算命的仍然在牵着他的胳膊。 “原来是贾颖超啊,他之前逛青楼也与我无干啊。”何不如擦擦额头的汗看向那算命的说道。 “你听听他俩的谈话吧,你应该会对这个女子感兴趣的。” 何不如刚想反驳自己可从来不是见异思迁之人,那贾颖超开口的一句话让何不如的脑袋简直像被惊雷炸到了一般。 “小可,我听手下说,最近有个戏班子的男人在烦你是不是?” “小可?戏班子?难不成?”何不如揣摩着这句话只觉得嗓子眼好像都紧张得被堵住了一般。 “哦,你说的那人叫李清泉,我今天就去给他些钱把他打发了。”林小可好似不经意地说着这话,可嘴角的一丝抽动却让贾颖超的脸色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变化。 “那就好,我为你遍寻青璃宝物,你只能是我的,别人想要接近你,可是都得去死的。”说着贾颖超好似开玩笑般便大笑起来。 随后,何不如则是亲眼看到了林小可案的来龙去脉。 第五章 平定山河 廿二节 身不由己 何不如在最开始调查林小可案时李清泉无疑是嫌疑最大的人,并且他的死也让这个案子只能以李清泉是案件凶手收尾,可现在何不如却看到了这个案子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贾颖超是朝廷要员,不论什么时候都十分忙碌有很多事情得做,哪怕是逛青楼时也是一样的,所以与林小可风花雪月一番后便只能匆匆赶回府邸办公去了。 至于林小可,则是在贾颖超走之后只一个人披一件薄纱在房间中来回走动。 “贾颖超好像知道了我跟清泉的事,不行,清泉不能继续呆在炫霜了,我还是给他钱财让他快些逃命才行。” 林小可自言自语后便四处翻箱倒柜的找起东西来。 何不如在一旁看着也是被眼前的景象惊讶到了,不过那算命的好像什么都无法让他提起兴趣似的,只是淡淡地在旁边看着那一番金玉满堂的恢弘场景。 林小可的房间很大而且有很多的柜子和金丝楠木的盒子,她翻出的第一个盒子周围包满了金线,翻开后是一块巨大的金锭,但是她放在手中掂了掂就收回了盒中。 “这个金锭是那个什么温大人送我的定情信物,倒是可以兑换钱,就是不好携带。”叹了口气后林小可又接着找起东西来。 打开一个大柜子后,一瞬间那刺眼的绚烂差点刺瞎了何不如的双眼,闭上眼睛又揉了好几下何不如才能看得清原来柜子里全是金银与宝石。 “这些东西磕磕碰碰的就会碎掉,还是不行,我还是再找找吧。”关上柜门后,林小可便又四下接着找了起来。 知道她翻到了一个特别精致的玉石所制的盒子,“这是哪位达人送的来着?我也忘了,但是我记得我不喜欢这个人对我的态度,算了,就把这个给清泉吧。” 裹上一件夜行风衣后,林小可拿着自己私藏的后门钥匙便偷偷溜了出去。 何不如与那算命的自然也是要跟在后面一探究竟,这林小可到底是不是李清泉杀的,所有的答案跟在她后面一看便知了。 由于林小可并不能感觉到何不如二人的存在,因此何不如甚至一路上都是在与林小可并排而行的。 这一路何不如发现林小可真的是绝世佳人,无论是一颦一蹙还是有些着急的眉头紧皱都显得那么的美丽动人,当然何不如观察林小可的表情只是为了揣摩此时林小可的内心想法而已。 跟着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李清泉便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李清泉一身兰色远远看去便能感觉到此人气度不凡,走近了一看更是只有玉树临风才能形容这般温润君子的模样。 林小可显然早已习惯了李清泉此般情形,面对笑意盈盈的李清泉,林小可只是丝毫没有犹豫地就径直走到了李清泉的面前。 “贾大人知道你跟我的事了,你快拿上这宝物作为傍身之物逃离炫霜城吧。”林小可说着还紧张地向四下里看了几眼,不知怎么的,这一路走来总觉得好像有人跟在自己身后似的。 “我可以放下自己的这条命,我也可以为你跟那些朝廷鹰犬剑拔弩张,哼,区区权势就想让我李清泉畏惧了吗?我只要你,你跟我一起逃离这里,我们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吗?” 不得不说李清泉这番话任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听了都会不禁感动的流下眼泪,林小可听了李清泉这番话一时间便感动得哽咽了起来,只是紧紧地抱住李清泉不肯松手。 花前月下干柴烈火,两个人只是紧紧地抱住彼此互相那么亲吻着,好像这一吻便是地老天荒。 可是快乐的时光无疑总是短暂的,躺在李清泉的怀里,林小可还是听到了三更天的更声。 虽然二人上一刻仿佛如胶似漆般甜蜜,可是理智还是告诉林小可她得回去了,不然明天一定会被干娘罚的。 “小可,你真的非得回去那里吗?”李清泉裸着上半身,一身白玉般的肌肤加上强壮有力的肌肉看起来简直如雕塑般完美。 “我自小在那里长大,干娘待我恩重如山,我虽是青楼女子,可一样知道忘恩负义是为天地不容的人,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别离总是痛苦的,林小可抱着李清泉的额头又吻了一下后终于做出了抉择:“你走吧,不然会死的,我只是命苦而已,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养大的,只是看来今生你我二人是无缘了。” 寂静的夜里,除了虫鸣再没有任何声音,这句话后从此便只有天各一方,李清泉此时只有满眼落寞。 现在的李清泉看着是很失落,可是何不如实在看不出他哪里会有理由去杀林小可,难不成这人有失心疯? 当然失心疯只是何不如的调侃想法,真正的答案随即便有人给了自己。 林小可话音刚落,一个严肃而阴沉的声音便在暗影处响起:“好一个身不由己,我待你不薄,你却想生下别人的孩子来骗我?” 这个声音对于李清泉而言还是很陌生的,可是对于林小可而言,这个声音几乎一瞬间吓得她差点倒在地上。 此刻再也没有任何思索,林小可的大脑一下空白了起来,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个人形象,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林小可一下跪倒在了那人身前。 “大人,不是的,只是他纠缠我,这孩子是您的骨肉啊,我怎么敢去骗您呢?”林小可说着便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那一副楚楚可怜地样子任是哪个英雄好汉想来也是抵挡不住的。 “这么说,这个错是那男人咯?那我杀了他你怎么看?”那个男人说着话终于从暗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贾颖超,果然是你。”何不如看着那张脸一下也说不出现在对于贾颖超的想法。 “大人,您只管杀了他就是,这孩子我一定会打掉的,我将来一定为您生十个八个孩子,我们带着他们每天去看日出好吗?就像你那时带我去看日出时一样。” “那我杀了那人吧,本来我也不想杀他的,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没法留他了。”说着贾颖超便拔出了腰间的剑。 听到贾颖超这番话,林小可终于松了口气,只是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刚才的惊吓无疑是让她动了胎气的。 李清泉看着拔剑的贾颖超倒是一副云淡风轻:“就凭你也想杀我?看你那一副样子,来吧,我今天就杀了你带小可浪迹天涯!” 说完李清泉就从腰间拔出一把傍身软剑要杀了贾颖超,可是眼看着要刺到贾颖超了,他却依旧一脸淡然。 果然,那一剑还在中途时一个人便从侧旁暗影中斜刺杀出。 几个回合的功夫,贾颖超便背着手在李清泉面前踱起步来。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杀了你,二是你杀了林小可然后我放你逃。”贾颖超伸着两根手指明显容不得一丝反驳。 “你说话算数?若是我杀了她你还不放我如何?”而此时林小可听着两人的对话已经是吓得脸色苍白起来。 李清泉说过肯为自己去死,说过不会畏惧强权的,他一定会保护自己,这么想着林小可才缓过来一些,于是又是一副惯常的柔美姿态看向李清泉。 只是这一眸便是诀别,干脆利落的一剑直刺林小可的胸膛,林小可甚至来不及落完最后一滴泪。 而后便是李清泉的潜逃,以及贾颖超让一个热爱玩弄尸体的手下肆意处理林小可的尸体,就有了轰动全国的那林小可案。 “身在乱世,谁又能由己,这是你选的路。”贾颖超看了一眼林小可的尸体便背着手离去了。 第五章 平定山河 廿三节 命中注定 人大多数时候总觉得很多事都是巧合而已,殊不知一切际遇其实冥冥之中早已自有定数。 而何不如不知道的是,他的人生也在遇到这个算命先生的那一刻走上了早已注定的那条路。 何不如随着那算命的看完林小可案的始末后心中也算是一片释然了,毕竟这个案子可以算是目前为止自己真正没有勘破的唯一一件案子。 沉吟了片刻,何不如抬头问道那算命先生:“你是谁?我到现在为止遇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你知道些什么吗?” 那算命先生听完何不如问题只一阵沉默并不急着回答,等得何不如心中当真是心中一片烦闷,可他眼下又不好发作只能也跟着沉默。 过了许久那算命的终于捋了捋胡须道:“你遇到的事我暂时没法告诉你始末,只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只需要知道不论你将来遇到什么事都是命中注定就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名为寒易子,好了,现在我要带你回去了。” 恍然间何不如好像做了一场梦般又回到了凤凰城街头,再向四处看去更是丝毫看不到那算命的踪影。 而他不知道的是本来被他装在怀中的玲珑镜竟然悄然地开始融进了他的身体之中。 何不如摸向怀中时则是以为那镜子被那算命的盗走了,只能心中暗暗懊悔没看管好这件宝物。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想办法破案以免凤来国说自己懈怠办案借口引起摩擦。 可是在何不如与陈曦四处奔忙巡查又处处遇阻之后,约定好的期限却还是到了。 这一天何不如居住的地方早早就被凤来国的士兵围满了,何不如也是早早地就起了床。 拉着陈曦的手,何不如带着些无奈地问了句:“早知道今天得拉着你一起去死,我还不如早早地跟你生个孩子,我何家可是三代单传了。” 陈曦倒也显得轻松:“你就会耍贫嘴,要是你昨天还是没有想出头绪,那我今天就陪你一起死。” 陈曦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整个人无处不散发着一种生死相依的坚定,这也更加给了何不如一些感动。 走过了不甚长的院子后,随着缓缓推开的门看去,庭院四外里早已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贾颖超看着何不如淡然地走出院子一时间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每时每刻的举动都在自己的监控之下,他对于线索分明一无所获,可现在竟还是在强装淡然,待会自己一定让他哭着跪下求自己饶他一命。 贾颖超本是一代天骄,可是无奈青璃内政近年来动荡不安。 虽然表面上皇帝一直拿自己当做心腹,可是他从来没有获得过自己想要的权利。 而何不如竟然刚来到朝廷就和七王爷家风凌郡主攀上了关系,而且大有平步青云之势。 这更加坚定了贾颖超叛乱投靠凤来国的想法。 当一个天才遇到一个自己比不上的人之后,自然想要除之而后快,贾颖超看着此时眼前临危不乱的何不如,一时间怒意只无限的在叠加着。 “何不如,我一直派人在监督着你有没有尽心在为凤来国查案,可是你好像毫无所获啊,要不要我来为你向朝廷求求情啊?” 此刻的贾颖超仿佛才露出了真正的面目,他的面容在何不如的眼中显得是那么的不可一世又那么的愚不可耐。 “大人自可不必费心了,走吧,你只管随我去面见凤来陛下即可。” 何不如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仍然显得是那么云淡风轻,好像一切都早已成竹在胸。 看着何不如如此姿态,贾颖超甚至忍不住又问向身边心腹:“你这些天真的没漏过他查案的什么细节?” 那人听到这话立马就严肃地回道:“下官自然不敢有分毫松懈,依我看他不过是在死鸭子嘴硬强撑罢了,大人您只管放心吧。” “嗯,那就好。”贾颖超说完这句话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坐上了轿子只盼着何不如惨死的那一刻。 人力终有尽时,贾颖超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在他以为的时光飞速流逝中,何不如在别人以为的一瞬间时间里用玲珑镜穿梭时空做了些什么。 何不如无疑是幸运的,因为他是那命中注定的人,可假如他没那么好运气,今天他必须死,他一样会坦然接受。 总有些人是运气好的,不过何不如在好运气与生死之间时,他自认自己最值得自豪的唯有那份坦然罢了。 今天写稿前发个彩蛋 亲爱的读者你们好,希望以后多多支持指正我的小说呀。今天我发稿之前想发个关于书中人物陈曦的彩蛋,有兴趣的小伙伴们可以往下看一看。 话不多说,下面就是彩蛋内容啦:书中炫霜第一女捕快陈曦,其实是我以一个身边的女孩子为原型描写的。 这个女孩子现实中是个知性温柔的人,不过偶尔又带些古灵精怪,要给她个评价的话,那么我感觉她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我很喜欢跟她相处。 我不太喜欢一个人相处起来,用如沐春风这个词形容,好像这个人遥不可及似的。要我形容她的话,大概就是不管开心还是不开心时,总感觉她一直都在吧。 漂泊在茫茫人海中,每个人都如一棵会思想的苇草,伴着春夏生长,在秋日里随风飘摇,又在飘摇中与另外一棵苇草共迎日落。 你们是否还在寻找陪自己看日落,在风中手拉手无惧飘摇的那棵苇草呢?你们的身边是否也有那么一人,不论你正能量满满的时候,还是像个傻子一样抱怨的时候,他或她一直都在呢? 我希望这条故事线写出热烈的令人感叹的爱情,想描写出与众人能有共鸣的刻骨铭心的场景,其中有彼此的紧紧相拥,也有寒冷在异乡的彼此支撑。 爱情不是非要一起去做着什么特殊的事,从来都只是两颗互相吸引的心罢了。希望你们在后面的故事中能读到我想表达的这些。 说到这里,读者朋友们是不是以为我要撒狗粮了呢?莫慌,作者跟大多数人一样仍是单身狗阵营的,哈哈。 今天的彩蛋就到此结束吧,风雨飘摇中,愿你我都有一颗炙热的心。 《何为何不为》今天写稿前发个彩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