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仙谭》 第一章 雷声赫赫,风雨归魂 风雨夜。 玄女庙。 雷光透窗,闪射着地上的少年。 这嘈杂的雨声,让陆凡池不能安稳的死去。 前世,他本是名卧底,不慎在一次出行中被车撞飞,穿越至神州大地。 今世父母早逝,被陆府收留,赐名凡池,当杂役。 如今此地六国纷争,百姓受苦,年年饥荒。 陆府为减少一双筷子,把他这个小小杂役赶出大门。 几天前,他凭借最后的毅力,爬进玄女庙,为自己寻了一处好地方,安然等死。 陆凡池望着那尊神像怔怔出神。 也许是饿得出现幻觉,玄女似乎竟对着他笑。 “我美吗” “美…” 他后知后觉,方才是那尊神像开口说话了 “饿了吧。” 柔声一问,吓得陆凡池赶紧后退。 “饿了,就进来。” 轻语入耳,他的眼前忽然一阵白光铺满整个玄女庙。 整个空间仿佛被撕裂一般。 陆凡池紧闭双眼,隐约觉得有东西牵引着他的灵魂。 白光过后。 他慢慢睁开眼来,五谷荤食之味已然入鼻。 吃! 陆凡池双手毫不客气,抓起一对鸡腿,便是左一口,右一口。 再将最后一口鲜汤喝得精光后。 他抬眼望去前方的玄女,说道:“多谢玄女大神的恩施,以后我绝对给你高低整上三根香。” 玄女不禁被这少年逗乐,笑道:“既然如此,何故不于此报恩。” 天下果然没有白费的午餐,就算是神仙也不会无故施恩。 少年问道:“何事” “够直爽,我喜欢。” 陆凡池看着百般风姿的玄女,清纯的面容红得透彻。 只见玄女挥手一指,陆凡池背后瞬间出现一幕幕,血腥,宏伟,惨淡,宁静的幻象。 是战场厮杀的将士怒吼。 朝堂内的王臣指点江山。 流离失所的百姓哭嚎。 深山老林的修士一剑破云。 再一指,幻象消散如云。 “你也看到了,人间战火不息,百姓难安,我需要你助裕国荡平乱世,让裕王称帝。”玄女威言道。 陆凡池摸着后脑,努力回想,无奈说道:“除裕国之外,还有其他五国,荡平称帝我就一凡人,又不是通天大能,难呐。” “放心。” 玄女伸出白皙玉手,轻轻往掌心一吹。 陆凡池的头顶上骤然降下一道金光,数不尽的玉简在光内漂浮,将他包围。 “这些的法术功法,有强有弱,你在内挑选其一,当然,就算是最弱的,比之人间法术也有几分强度。” 陆凡池踌躇半刻,运气在不济也能捞到些中等偏上,至少不要太弱。 只见他随手抽出玉简,摊开一看。 《八方破玄指》! 这听名字就很厉害。 正当少年高兴之时,玄女冷水一泼,说道:“哎哟哟,真可惜,低阶的呢。” “啊玄女姐姐搁这闹呢,低阶再来一次可否” 陆凡池慌神不已,方才他在抽之前,可是祭出了寿命的,这可不算数。 “不能。” 玄女妩媚一笑,缓缓说道,“我再赠于你长生灵根,起点便是高于他人,这可使你长生,练成不死之身,假以时日,仙缘一到,便可飞升成仙。” 说罢,陆凡池体内心脏,忽而冒出一朵莲花,其根茎逐渐延伸至四肢。 半刻之后,少年深感身体灵力充沛,在他经脉迂回不断。 “这便是灵根!不死之身” 陆凡池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便已听说过,凡人修仙,有其灵根,才可纳天地灵气,练山海之力。 且灵根有着天地,五行灵根之分,更有其种种万千变化,这长生灵根应是万千变化而出的灵根,神仙赐予,必是不差于普通灵根。 “多谢玄女大神,在下这就去荡平六国。” 陆凡池气势满满,正想转头就走,玄女瞬身挡在他的面前。 他疑问道:“玄女姐姐,这是” “我让你走了吗我还有一事。” “玄女姐姐请一次性说完,救民如救火,等不得。” 陆凡池可是迫不及待,修仙长生,叱咤乱世,这不正是穿越之所在,他苦尽甘来就不正是这一刻 “找到一个名为风卢凌的凡人,并除掉他。” “行!啊” 玄女踱步走去陆凡池的跟前,轻轻的扶起他的下巴。 她继续说道:“顺便一提,他也是穿越而来。” “且你若三年内不能完成这两件事,我便亲自收了你的魂!” “之后每过七天,我会找你,若无进展,结果一样。” 玄女说完,不等陆凡池反应,一股悠然的香气让他昏头晕脑,迷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过了几时,外头天色渐亮。 陆凡池摇头清醒,只手撑地缓缓起身,环顾了四周,他抚摸着下腹道:“看来不是梦。” 他捋了捋思绪。 现在他正处于宣国境内,与裕国相隔千里之外,该如何到达,又该从何处着手裕国战事。 而风卢凌从何寻起,居然也是穿越者,好在是个凡人,并不是修士,相比于动手,陆凡池更喜欢动脑。 那玄女不亲自下凡,凡人生死不是神仙一念之间 三年短短期限,不然则身死道消。 接下来的七天内,必须先去裕国再说。 少年不由得叹了口气,妥妥的给神仙跑腿。 思来想去,不如先提升自身实力。 他盘坐于地,双手横放,遁入识海之中。 清楚的看到那套指法悬浮于面前,字字句句焕发金色光芒,而体内那朵莲花之上,一颗灵丹格外耀眼,其灵力脉络飘然似烟。 陆凡池也不多想,即刻呢喃口诀。 “灵元贯八方,一指破玄气。” 他的食指中指,二指紧贴,竖起拇指,对准前方。 拟声道:“叭!” 只见指间迸发一道青色光芒,威力虽小,却极为精准的射去门外枯树。 “啊!” 门外忽而传来的声响,吓得陆凡池一跳,莫不是打中人了。 他赶紧跑去,探头望了望,见那草垛之中,一名青衣少女抱着小腿在原地喊叫。 仔细一看,是那枯树枝干蹭到了她的脚踝,一不留神的磕在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 “你眼睛瞎了嘛!” 陆凡池赶紧扶起,谁知少女并不领情,挣脱开,她厉声道:“起开。” 这时,马蹄声滚滚而来,四个身影便在远处大喊:“人在那!” 四人身骑黑马围在庙门前,其中满脸麻子的壮汉先行提刀下马,对着少女怒吼:“把东西交出来!” 少女向陆凡池投去鄙夷的目光,随后说道:“我给他了,找他拿去。” “啊” 陆凡池迟疑半刻,低头看向那装着无事人一般的少女,明眸如水的眼睛那么大,心眼却这么小。 而那壮汉伸手向陆凡池摆道:“嗯!东西。” “没有。” “没有”那四人异口同声,纷纷提刀而下。 第二章 乘船飞渡 还未明白状况,四人向陆凡池袭来,横刀向前。 陆凡池稍作后退,虽身负灵根与指法,却还未完全掌握,他多多少少算是个初出茅庐的雏,面对这突如起来的争斗,还是第一次。 他身腰腾挪,脚步横行,躲去前三刀,在最后一刀来临之时,腾跃而起,脚踩面前敌人背上,将要落地后方。 怎知其中一名持刀人反应极快,在陆凡池落地之前,将一刀递出。 情急之下,少年抬手接住利刃,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血流不止。 正当那四人意要乘势追击,下一刻却愣在原地。 那陆凡池的伤口,奇迹一般快速愈合。 “这就是长生灵根,不死之身”连陆凡池都惊讶道。 “这莫不是怪物!”麻子壮汉惊道。 “个屁,多多砍上数十次,我看他恢复得快,还是咱们的刀快。” 那领头人一声令下,众人再次发起攻击。 陆凡池此次直接迎上,拇指对准前两人的罩面,毫不留情的发出两三道青光,将其一击毙命。 “嚯!厉害!来啊!”陆凡池见那剩下两人不为所动,挑衅道。 后两人见情形不对,拔腿就往马旁边跑去,听少女一喊:“不能让他们跑了!” 陆凡池自然知道不能留下祸患,他对少女道:“莫慌,让子弹飞一会。” “啊”少女疑问。 此时两人已经骑马奔去百步之外,陆凡池毫不慌张,抬手便是出指。 两发青光如流星一般,追赶二人背影,数十步后,青光准确的击中那二人的后脑门。 陆凡池也不回头,只是远远听来骑马倒地的声响,便朝着手指头装模作样地吹了口气。 虽过程略显仓促,这结果还是让陆凡池倍感爽快,他迈去步子,再次伸手想扶起少女。 可那少女同样不领情,撇开陆凡池的手,自己撑地而起。 “嘶,你这姑娘,算了,救你一命,两清了。” 陆凡池不耐烦地转头就要走,他可没空搭理这姑娘。 “你是神仙啊不,仙家修士”少女疑问道。 “怎地,你也要学那你在庙里上三炷香拜一拜,没准能学。”陆凡池指着玄女庙说道。 “不,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话间,少女从衣物中掏出一个令牌,陆凡池一看,想必刚才争夺的便是这个东西。 少女继续说道:“此为飞渡令,可在论仙盟设立的分舵,乘船飞渡,此令只有仙家修士能用,我并非修士,我想请你用这个带我上船。” 陆凡池并不知道论仙盟分舵,可飞渡令正是他需要的,他随即问道:“你要去哪” “武国。” “那...那不顺路。”陆凡池撇手又想离开。 “诶!等到了武国,你在用飞渡令去你想去的地方。”少女羞涩的低头,随后小声说道“反正也是偷来的。” “好说,那什么盟分舵在哪” 少女摇指北边方向,那是伏阳谷的方向。 “我叫陆凡池,姑娘如何称呼。” “嗯...唤我小雀儿便可。” 二人身骑方才凶徒的黑马,一路赶去。 “虽说去武国需乘飞渡,可现在你为什么不咻咻,飞去伏阳谷,为何骑马。”小雀儿歪着小脑袋瓜问道。 “这...方才灵力耗尽,不能飞。” 陆凡池神情略显难堪,总不能说他不会吧,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他没学到的东西。 一路上,小雀儿与陆凡池说了许多。 如今这乱世的源头便是裕国,十年以来,裕国忽而拉起平定的大旗,实则抢掠他国,将大部分的资源都掌握手中。 而宣,蜀,青,蛮四国纷纷起势,造成当今局面。 奈何裕国一手遮天,他国根本敌不过裕国。 百姓受苦受难,他国也因此对裕国嫉恶如仇。 只有武国这弹丸小国还算是当今安宁之地。 所谓的论仙盟则是修士门派的盟会,战争愈发强烈,大部分的修士也参与了其中。 为何玄女指定裕王称帝,而非他国,陆凡池想不明白。 “前方便是伏阳谷。”小雀儿说道。 陆凡池抬头望着谷中,一驾又一驾的飞渡船,甚是新奇。 转眼一看,天空中几名修士御风而行。 “还真的会飞,这得学学。” 二人来到上船处,排在队伍末尾,这整条队伍足足有一百余人,人人簇拥上船。 在不远处,陆凡池便听到前方有人叫喊。 “一牌一人,登记上船。” “一牌一人怎么办呐。”小雀儿有些失落,望向陆凡池。 但他也十分愁绪,此地鱼龙混杂,让小雀儿偷偷上船几乎是不可能。 半刻,陆凡池心生一计,低头凑近小雀儿的耳边呢喃。 小雀儿顿时粉脸红耳,竟害羞道:“有是有啦,但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凡池把手指抵在唇处,示意少女莫要多言。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轮到二人上船,船上甲板的一男一女呦呵道:“亮牌子,登记。” 陆凡池亮出牌子,敲着桌面与男子说道:“合欢宗弟子陆大雀,带随身炉鼎,写上。” 男子一听,看向娇羞的小雀儿,心领神会地拿起毛笔。 二人赶紧迈出步子离开,未走上两步,那男子瞥眼说道:“慢着!” 陆凡池一怔,这就被发现了 他回头看向那男子手里掂着一块石头,男子眼神示意,说道:“摸摸。” 陆凡池不敢多有动作,伸手即刻摸向石头。 指间触碰的那一刻,那石头散发出强烈的灵力光芒,瞬间吸引住周围其他人。 反而男子像是见过场面的人,只是微微挑眉,向着旁边女子喊道:“结灵期修士,乙字号厢房…” 那女子举手示意,带着二人走去。 小雀儿从身后露出头来惊讶道:“你居然是结灵期修士,那你为什么不会飞啊。” 这姑娘莫不是十万个为什么,陆凡池无奈反问道:“结灵期修士很强吗。” “强啊!往上一步便可觉悟天命道心,虽然没有几个修士可以,但是和刚入门的修士差了...聚气通元鸣府...玄青。” 小雀儿数着手指头,继续说道:“四个境界!这结灵期相当于,一个修士的转折了呀。” 陆凡池不禁思考着这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偷飞渡令,且并非修士却知道那么多。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结灵期,估计是玄女给予长生灵根的缘故。 二人停留厢房门前,外头甲板传来的声音让陆凡池停下开门的动作。 “裕国人!围住他! 第三章 两难 陆凡池吩咐小雀儿先行进房,自己闻声而去。 甲板上,几人团团围住一个青年男子。 男子身着云纹白衫,腰悬羊玉白脂,双眼十分谨慎看着众人,而双手双脚早已摆好架子,似乎要与其大战一场。 陆凡池心想此人身份并不低,可能是富家子弟,不过只是猜测,毕竟富家子弟可不会来乘坐这人挤人的飞渡船,暂且观望便是。 “把他丢下船!” “对,裕国人!烧杀抢掠不说,还敢来这!” “祭了他!为死去的百姓博一丝哀悼。” 男子对这些人的骂声,依然一言不发,但左手忽然放在腰后,其暗藏的锋芒让陆凡池警惕起来。 此时,人群中身披蓑衣的大爷按耐不住性子,拍了拍腰间锦囊,唤出一把长剑,直接跳出刺去。 眼看被包围的男子身后短刃已经拉出一截,陆凡池在人群中看准时机,一指弹去。 叮! 大爷手中的剑被震得抖动,瞬间传去持剑之手,整个人落在甲板上,中了雷击一般,全身跟着抖动。 “谁!谁在暗算!” 陆凡池并未露面,而那名被围堵的男子却发现了他的存在,二人眼神会意。 “各路大仙!行了行了,给论仙盟一个面子。” 一名船夫双手合十,忽而在人群中窜出,左右拜了拜,憨笑道。 “我盯上你了。”大爷气得双手勾向白衫男子,之后看热闹的人纷纷散去。 而陆凡池杵在原地,笑意投向对方:“这位仁兄,可否移步饮一杯茶” 男子冷不伶仃,跟随陆凡池的背影,走去厢房。 “请!” 陆凡池此时耍了点子,让男子先行,以免这条大鱼跑掉。 男子一进屋,陆凡池便关上了门,锁死! 小雀儿抬头一看,刚要大声,见了陌生人了进来,小声道:“你...回来了...” 话音刚落,男子立马拔出短刃抵住陆凡池的脖子。 这一下,屋内三人大眼瞪小眼,如死寂一般。 陆凡池心想:“早上救的人不领情,现在救的人也不领情,妙啊。” 男子环顾了周围,随后盯着少年,沉声道:“你是谁。” “仁兄,可否先把刀放下”陆凡池小心翼翼的将刀移走。 男子却缓缓用力顶着刀,试图在他的脖子抹出一丝血色。 “全船人都知道裕国人该死,而你却救了我,你不是傻子,就是心怀不轨,是探子!而阁下灵力深厚,也并非普通人。” “什么探子”陆凡池甚是觉得这里的人都莫名其妙,救人不领情,还带栽赃。 “一男一女隐藏身份,谎报合欢宗弟子,你这可是协人偷渡。” 陆凡池背后发凉,此人居然看得出来,这不是大鱼,是食人鱼,且还带脑子。 “快说!你到底是谁!” “你快说啊!”小雀儿萎缩在一角,心急却小声道。 “仁兄,你大可以一刀把我抹了,顺便把旁边的小东西也抹了。”陆凡池阴笑道。 “喂!”小雀儿急得叫出声。 “但是!我无论是什么身份,你都不会杀我,反而需要我来护住你,否则也不会跟过来,你不过是在立威,就算杀了我,保不齐等会,那大爷就来了,全船人都可能。” 陆凡池越说越起劲,且不论此人穿着打扮,如此警惕,也并非简简单单的裕国人。 再者,这船上的裕国人就如同过街老鼠,此人却要上船,要么自有原因,要么是傻子。 男子微微放松警惕。 可陆凡池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继续说道:“而且!就算我是探子,你也知道我灵力深厚,你怎知你一把短刀能够胜我。” “你在唬我” “对,我就是在唬你。”陆凡池眼神犀利,似笑非笑。 男子踌躇间泄了一口气,放下刀。 而陆凡池翻着白眼似是一滩泥,身贴着门滑到地上。 旁边小雀儿从墙角跑来,狠狠踢上一脚,说道:“把我当炉鼎,还要拉我垫背。” “她真是你的炉鼎”男子忽而问道。 “不是!”小雀儿极力解释。 三人各自找地坐下,而陆凡池心有余悸,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发问道:“我,陆凡池,那是小雀儿,仁兄如何称呼。” “木...鱼。”木鱼难为情的报出自己名字。 “那还真是木鱼。”陆凡池忍俊不禁,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也算是建立了信任,我想问点事儿,当然你可以选择不说,但不说的话,大爷就来了哟。” 这并非陆凡池有意威胁,面对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更多的想从中套出有关裕国的信息。 “啧,你想问什么。”木鱼望着窗外,飞渡船已然在浮云中。 “你是干嘛的。” “护卫。” “来这的目的是什么谁的护卫” 木鱼此时也已经闭口沉默,但陆凡池的这般威胁,不说反而难为了自己。 “裕国使臣的护卫,待会有人可能劫船。”木鱼很平静的说出,却让小雀儿又缩回墙角。 陆凡池并不惊讶,反而急促道:“一次性说完。” 木鱼坐起身来,说道:“裕国使臣拿着与宣国的和议书,为了安全护送,分了两队人马,一个在地一个在天,但上船之后,探子来报,船上也有刺客。” “那你刚刚在甲板故意表明身份的意思是”陆凡池似乎已经猜出木鱼的用意。 “没错,我故意的,我想着先引起刺客注意,引去另一间房屋,没想到你却来了。” “别人无心插柳,我无心插粪。”陆凡池躺在椅子上无奈道。 木鱼郑重道:“陆兄,抱歉,一但使臣被害丢失了和议书,那么此行目的就白费了,我们只要呆在这屋内别动,坐等刺客上钩便可。” 小雀儿悄悄移步,拉了拉陆凡池的衣角,小声道:“我要回家。” 刺客一事,他可以拒绝,让使臣死于宣国境内,引发两国之战正是他需要的。 反倒是小雀儿,虽说刚相识不久,可飞渡令是这姑娘给的。 万一刺客来了,引起不必要的骚动,没有到达武国。 这姑娘的回乡之路,到是越来越远。 当然也可在护卫中引使臣的注意,借机混入裕国朝政,可来日方长,他只有三年。 他望着小鱼儿些许湿润的眼眶,问道:“劫匪可知使臣面貌” “不知,但他们会找。” “探子可知劫匪几个” “不知。” 少年忽而站起身,沉声道:“我们主动出击!” 第四章 真阳门苏盛 “主动出击” “对。” 木鱼无法理解陆凡池的用意,这船上可是足足有百余人,若是事出突变的话,反而会引起各路修士对裕国使臣的围堵。 纵使陆凡池是通天大能,也不可能在全船人的围堵下保护使臣。 陆凡池继续问道:“使臣在哪间房” “这...” 木鱼有些推脱,但陆凡池胸有成竹,说不定真有妙计,他淡淡说道:“甲字号厢房。” “你说什么!”陆凡池从长椅上霍然起身,亏自己刚刚还觉得木鱼带点脑子,喊道,“加上你,一共几个护卫。” 木鱼并不言语,缓缓举起两根手指。 “小雀儿!方才起飞到现在过去了多久!”陆凡池对着角落少女问道。 小雀儿心里咯噔一下,吞吐道:“大概...半个时辰。” “呆在房间里哪都别去!”陆凡池指着少女吩咐道,接着推门跑去。 木鱼云里雾里,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还是跟在陆凡池后头。 “可有哪处不对” “不对!太不对了!从刚刚到现在半个时辰,劫匪迟迟没来动手,使臣可能已经遇害了。” “何出此言。”木鱼拉住陆凡池,停在走廊间。 “啧,你当劫匪是猪脑子吗,甲字号房!这不是直接告诉劫匪,使臣在里面吗,而且你们天上地下两个队伍,就算两处都有劫匪,可伏阳谷一天十几艘船来回,为何偏偏是这艘船。” 陆凡池甚觉无奈,撇开木鱼,接着跑。 “你的意思是,有内奸”木鱼跟在后头说道。 “我只是猜测...” 陆凡池不敢多加妄言,这一切也不过从木鱼的口述中推断而出。 飞渡船的构造一共三层,底层船舱是普通修士的大间,中层便是像陆凡池这等境界的修士所在,一共四间,上层则是六国高官与高境界修士所在,亦是四间。 但凡劫匪当中有一个高境界的修士,直接刺杀使臣,简直轻而易举。 二人在廊间的脚步声嗒嗒作响。 房内的船客不明所以的探窗而望,并未过多询问,每个人都故作矜持,将祸事拒之门外。 甲字号厢房门前。 木鱼敲门两下间隙,咳了一声,试探道:“李使臣” 大概几息时间,门内没有回应,木鱼一直在重复动作。 陆凡池注意到了古怪,但他此时一根筋绷紧,这无人回应的厢房已然告诉他,他的推断是正确的。 他推开木鱼,一脚破开木门。 房内两具干尸骤然传来的恶臭顿时让陆凡池胃中翻腾,微微作呕。 木鱼视线移去中央椅子上的干尸,喊道:“李使臣!” “什么玩意,死了多久了,这么臭。” 陆凡池捂住嘴边慢慢靠近,仔细检查地上另一巨干尸,从衣服与旁边的长剑而看,显而易见,这是另一个护卫。 两具干尸一模一样,如同老树枯木一般,一碰即化。 陆凡池不了解,尸体是如何成这样,他环顾了四周,除去两具干尸,屋内椅子,桌子,窗户以及旁边的花瓶完好无损,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就连灵力气息也没有。 两个人几乎是原地腐化,悄无声息的死去,这刺客莫不是会隐身,当然这一点陆凡池也并不奇怪,毕竟修士会飞,何况是隐身。 木鱼在李使臣身上找寻了许久,又在旁边柜子各处地方走了一遍,他急声道:“和议书...被拿走了。” “发觉的太迟了,你若是早点说,兴许来得及。”陆凡池也很无奈。 “消息一但传回裕国,两国之间终是继续开战。”木鱼紧握拳头,指间关节咯噔作响。 陆凡池看着外头天空,忽而想到伏阳谷内那御风飞行的修士,问道:“这劫匪莫不是飞走了” 木鱼同样看着外头回道:“这...兴许吧。” 正当二人沉寂之时,门外的厉声传来。 “不会!” 二人随即被门外陌生的声音吸引而去。 门外那人伸出半只脚,缓缓露出全身,那人着青蓝色道袍,背负剑匣,看上去与陆凡池年龄相仿,两眼间透出几分不羁,有些自傲。 “你在偷听”陆凡池不明觉厉,此人看上去虽说不坏,但无形中的压迫感赫然袭来。 “莫怪莫怪,无心之举,在下正处隔壁小憩,这不闻着味就过来了。”青年人背靠门边,双手抱胸时不停哈欠。 “你是谁”陆凡池继续问道。 青年拱手行礼,客气说道:“在下乃真阳门神农峰弟子,苏盛。” “在下木鱼。”木鱼行礼之后便转身窗边。 “陆凡池…” 陆凡池打眼望着苏盛,能在甲字号厢房的人,境界定在自己之上,而看着装扮到像是几分道士模样。 真阳门倒也在陆府时听说过,是现今神州大地存在千年的门派,有着‘仙家百门之首,人间仙境之地’的说法。 不过适才闻着味过来说明开门之前,屋内味道是一丝都没传出去 陆凡池起身问道:“你刚才说了劫匪不会飞走,是什么意思。” 苏盛没有回应,在怀中掏出一枚铜板,将灵力送于之上,奋力甩去。 那枚铜板接近外头的栏杆,眼看飞去空中之时,似是撞上墙,即刻弹回苏盛手中。 “论仙盟在每一艘船上,下了禁制防止不会飞的修士坠落,上了天便是出不去了。”苏盛把玩着手中铜板说道, “再者,除去风灵根的修士能够御风飞行和我真阳门独有的御剑术,其他灵根修士只能够凭借飞行宝器。” 陆凡池迂回踱步,按照苏盛的说法,这刺客应当还在船上,但他掌握的线索实在太少,要在整艘飞渡船上找到刺客,太难。 一旁的苏盛也走进屋内,探去干尸面前,在鼻前挥手嗅去,目光逐渐幽暗,森然道:“两位仁兄,恐怕你们遇到的劫匪,并不简单。” 陆凡池回头问道:“如何讲。” 苏盛指着干尸说道:“寻常尸体要变成这样,那得经过很长一断时间,但若是用了化魂水,只需两滴,便可将尸体化为枯木一般。” 木鱼凑近跟前,诧异问道:“你如何得知是化魂水!” 苏盛微微翘起嘴角,傲气道:“我刚刚就说了,我乃真阳门神农峰弟子,这等草药水味道,我天天闻。” 听完,陆凡池脑海中的线索如同碎片一般拼在一起,他也笑道:“兴许...我知道劫匪在何处了。” “在何处”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第五章 你是刺客 其实并无困难,无非就两件疑点,刺客何时上的船,怎么杀的人,只要现今满足其中一个条件,那么接下来全部脉络十分清晰。 陆凡池周巡了整个上层,四间房间除了使臣和苏盛,其他皆是空房,苏盛的嫌疑最大。 他在脑海中罗列,第一个排除的人还是刚刚进门的苏盛,倘若他是刺客,早在方才陆凡池二人未进门之前,在后方偷袭,毕竟是一个高境界的修士,手拿两个还未觉悟天命道心的修士还是绰绰有余 更别说这真阳门弟子的身份,如此傲气的人,有着如此令人向往的门派,不像作假。 通过苏盛的描述,他是第一批上船的人,在经过使臣房间时,外面还能看出两个人,且当时毫无味道,说明屋内两人还未被刺杀,刺杀时间应当往后移。 而中,下层的人,只需要一本登记册,除去使臣和两个护卫,和陆凡池和小雀儿,凡是与登记册上姓名不同,门派不同者,便是有嫌疑。 再加上船之时,陆凡池摸的那块石头,姓名门派可作假,境界却不能,大不了全船人摸个遍,哪个境界与相坐的船层不符合,直接拿下。 至于证据,便是刺客一直放在身上的议和书与化魂水。 陆凡池吩咐了苏盛办事,他也不含糊,随即去找了船夫,在船夫百般推脱下,亮出真阳门弟子的身份,直接拿到了登记册。 陆凡池,小雀儿,苏盛,木鱼四人一同走下船舱。 小雀儿在陆凡池后头探出一个脑袋,问道:“为什么我也要来这,我又不是修士。” “诶,你来涨气势。” 陆凡池其实更多的是担心刺客不止一个,这般声势,万一哪个刺客溜去房间,小雀儿这小身板可顶不住人家一脚。 此时,船舱下,一百余人座无虚位,睡的,唠嗑的,干什么的皆有。 本是闹市般的场景,在四人露头之后,画面顿时鸦雀无声。 现今可不是大眼瞪小眼,是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四个人身上。 大抵苏盛是忘了词,寂静了许久,陆凡池在背后戳了戳他的脚后跟。 苏盛便咳了咳嗓子,作势道:“我乃真阳门神农峰弟子,拜托各位一件事。” “真阳门我为何要听真阳门,受你拜托。” 挑刺的人依旧是那身披蓑衣的大爷,估计是年纪大了,受不了小辈的高傲,一脚翘起,昂首探去。 “聒噪!” 苏盛眼中容不下比他更为傲气的人,闭眼气愤的瞬间,凝聚灵力于一掌,藏于袖中,在众人嘲讽之下,一掌破开背后屏风,阵阵深厚碎裂声响彻整个船舱。 舱内众人目光缩针,纷纷低头。 高阶修为的人果然有说服力,陆凡池也没选错开场人。 “来来来,不浪费各位时间,请各位摸一下这石头。” 小雀儿手拿石头一个接着一个伸去,众人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而陆凡池拿着登记册,一一清点名字,对照人数。 一炷香时间之后。 陆凡池慌了,额头直冒冷汗,这人数对了,境界对了,难道自己的推理错了 还有中层三间房,四人也不迟缓,即刻前去。 而其他三间房也不为难,客气的依了四人要求,也都摸了石头。 但依旧是对的。 三人跟着陆凡池的愁绪背影。 苏盛先行说道:“莫不是刺客先行下了船” 小雀儿也跟着安慰道:“没事没事。” 陆凡池双耳仿佛紧闭,听不见二人各种言语。 “俯瞰,集中,俯瞰,集中。”陆凡池不停在心里暗示,收尽了外来的沉默,陷入一阵空洞之中,“哪里出错了,是太急了吗” 陆凡池一路苦恼,从廊间走向甲板,驻足于曜日之下。 骤然间,恍然大悟,他猛的回头,十分渗人的目光盯向背后的木鱼。 他轻声问道:“你是谁” 木鱼顿时一愣,并不清楚此时陆凡池的状态,吞吐道:“我...木鱼...” “不,我刚刚清点人数之时,下意识的排除使臣一行人和我,还有小雀儿,没错,人数是对上了。” 陆凡池缓步走向木鱼,而手指已经藏于背后,他继续说道,“所以,我刚刚把人数加上了,明显多出一个,但你和苏盛的名字却在登记册上,这一点就奇怪了。” 木鱼脚步开始向后,神情自如的说道:“这多出的一个便是我为何不是你旁边的苏盛” “我”苏盛很坦然的从怀中掏出飞渡令,说道,“我可是以令上船,再说了,我乃真阳门...” 苏盛话未说完,小雀儿出声打断:“知道了知道了,别说了。” 陆凡池逐渐逼近前方,沉声道:“第一,苏盛,使臣是第一批上船的人,当时飞渡船还未起飞。” 木鱼慌言道:“没错。” “第二,我和小雀儿是最后一批上的船,当时将要起飞,而你在那个时间点暴露了身份。” “对,这有什么吗!”木鱼背靠甲板栏杆,无路可退,双脚也逐渐向外伸去。 “第三,你入房间的时间,船是飞上了天,你一直在我的视线内,我没有多加怀疑,但是视线外呢!你起飞之前在哪。”陆凡池说到最后时忽而大吼道。 “自然是跟随使臣,接到探子来信,随后暴露身份引刺客。”木鱼也急声道。 陆凡池灵力汇于指上,抵在了木鱼的胸口,压低声音道:“放屁,如果是你真的跟着使臣上的船,你是怎么知道排在队伍后头的我和小雀儿隐藏身份上了船。” 木鱼已然沉默,神情十分紧张。 “要么你真的排在我之后,要么是你要下船的时候,知道了我故意隐藏身份。” “对!没错,我排你之后。”木鱼挣脱开束缚,有意识的在躲去陆凡池的视线,自辨道。 “你还要狡辩!” 陆凡池笃定眼前的木鱼不是木鱼,是刺客! 木鱼慌张失措,转身要逃,急走数十步,将手伸进兜里,发现陆凡池并未追赶,随后不由得加快双脚速度。 后头的陆凡池,举手间便是青光一指,直追早已百步之外的木鱼,青光所经之路,层层荡起灵气,裂开的船板,一道深隙跟随其后。 一阵碎骨声响,木鱼整个小腿以惊人的弯度,扭曲倒地。 陆凡池并无杀心,缓步踏去跟前,他需要留话口。 “小心!”小雀儿与苏盛看出对方的木鱼的意图。 但木鱼没有想拔出短刃,而是将半瓶化魂水顷刻间全部撒出。 陆凡池顶起手臂遮住面门,化魂水将他的手臂尽数化去肉皮,未能遮住的几滴,染指他的胸前,炙热的疼痛感直达他全身。 “你也死定了!”木鱼倒在地上,笑容十分猖狂。 “是吗” 陆凡池忍着全身传来的疼痛感,他的手臂之后,那龇牙咧嘴的笑容反而更加阴气。 木鱼耷拉着面容,身子往后移去,适才的猖狂随着陆凡池逐渐恢复肉皮的手臂,缓缓化做恐惧,森然道:“你是...” 第六章 飞渡遇袭 陆凡池指间青光没有散去,他对谁地上的刺客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不得不佩服你...” 假木鱼答非所问,看着后方逐渐赶来的苏盛与小雀儿,嘴中开始不知在咀嚼何物,张开大口一咬,眼内血丝缓而浮现。 “想自尽” 陆凡池一手抓住假木鱼的下巴,用力捏开,可为时以晚,刺客在挣扎之际,露出十分诡异的微笑,死在陆凡池的手中 为之可惜的陆凡池没能在此人口中多问出一句话。 随即从假木鱼的身上果然找到了议和书,有了这个,到了裕国,再找个机会交给裕王,由此混入裕国也有了理由。 再倒回去想,方才假木鱼濒死之前,所表现的样子并不像是被抓住后,认罪而自尽,更像是在警觉下隐瞒。 陆凡池继续在尸体身上搜罗,他摸到衣内的一处,触感十分僵硬,明显里面有东西,只不过缝上了。 他从中使力拔出,拿出一个石印,翻转至石印底部,‘玄女’二字让他差点吓出了魂,将其快速收在怀里,同时也知道了刺客为何有所警觉。 好在自己的背影挡住了苏盛和小雀儿的视线,并没有看到。 “让船夫处理掉了吧。” 陆凡池皱起眉头,抬头望着天,这玄女莫非在天上盯着那刺客貌似刚刚是认出了自己。 “陆兄,我想请问你方才是那恢复肉皮的法术...”苏盛忍不住提问。 “那和我练的功法有关,放心,不是邪功。”陆凡池满怀笑意的躲去苏盛的视线,即将要走。 “陆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是裕国人...”陆凡池没有回头,径直走去,多待一刻,苏盛就会多加盘问。 回了厢房。 陆凡池横卧于长椅一想,玄女莫非在凡间安插的人手并不止自己一个若是如此,派遣刺客刺杀使臣,夺走议和书,引发两国之乱便是玄女所为 那自己不正是坏了玄女的计策,陆凡池顿感背后发凉。 这议和书看来是不能交给裕王,不然玄女得知议和书的存在,自己也难以逃脱。 正当陆凡池惆怅之时,旁边的少女同样也是疑惑满满。 小雀儿坐起身问道:“你真的是裕国人吗” “是啊,不然费那劲干嘛。”陆凡池眼睛直直看向天花板,没有转头对着少女,他都不知道他是哪国人,遇见哪国人就说哪国人。 “嗯...你为什么一开始不用登记册去查呀,最后又怀疑了那个假木鱼。”小雀儿问道。 “在苏盛出现之前,我若用了登记册,无论怎么查,我的怀疑就会被无限放大,最终也只是会在苏盛和假木鱼身上选择。” 陆凡池其实从假木鱼开门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怀疑,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若是当时转头拿了登记册,在没有化魂水这条件下,那假木鱼估计会胡编乱造,将所有疑点推到了还未出现的苏盛身上。 而自己也会自然而然被他牵着鼻子走,好在苏盛是个爱管闲事的自傲青年。 至于这假木鱼为何要在甲板上,报出裕国人身份,那自然是为了代替假木鱼的身份,让所有人知道他就是裕国护卫木鱼,故而在途径下一站时,隐瞒刺客身份下船。 若是一直隐藏,就算不会发现,船夫巡查之时亦或是隔壁苏盛,一一都会闻着味来。 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假木鱼没想到的是,半路出来一个陆凡池,为了不声张,自然而然入了陆凡池的房间,意要顺水推舟,却来了一个主动出击。 解了惑的小雀儿起身走向窗边椅子,望着窗外景色,眼神逐渐呆滞。 陆凡池也看着少女,整张脸卧在手臂上,娇嫩圆润的脸蛋垂挂着几许乌黑发丝,双腿在椅子下慢慢摇晃。 “那个...陆凡池...那几个乌漆麻黑的是什么东西。” “啊” 陆凡池走向窗边,目光随着少女所指的天上看去。 就在不远处,零星半点的人影逐渐靠近,在下一刻,那人影当中发出一丝寒光,让陆凡池警觉性的打颤。 “趴下!” 陆凡池按压着小雀儿头部,直趴在地上,人影中一把飞剑,在顶上霍然化作一柄巨剑剑影,盖住整片天空。 一时间,船夫还以为是入了夜,抬头一看,巨剑遮天蔽日,从船顶上砸下。 一艘飞渡船就在一呼之间,被巨剑劈个两半,船舱底部的人都还在欢声笑语,顿时挂满惊色。 风灵根修士半空中掐诀御风,其他修士紧紧叫唤飞行宝器。 两者皆无的修士如同天降之物,挣扎的惨声在天空中嚎起。 “怎么办!怎么办!” 此时船身两半之下,两人同样失重落空。 小雀儿身形摇晃不定,紧紧抓住陆凡池的手臂。 “还能怎么办,我又不会飞。” 陆凡池切齿咬唇,拉起小雀儿,一脚踏在落下的船板残块,将灵力聚在脚底,一块接着一块,脱兔般往上跃去,划出一条青蓝色的弧线。 深入绝境,陆凡池自知这是无力之争,他整个人悬浮在最顶层,低头一看,飞渡船残骸远远而去,上方唯有烈日耀眼,已经没有了落脚点。 二人嚎叫片刻。 刹那一道寒光闪影,剑气破空的嗡鸣作响。 苏盛脚踏八尺大剑,身腰低沉,一手抓住落空的陆凡池。 陆凡池反应迅速,出声发力,小雀儿被他一把往剑边递去,面容煞白的小雀儿,紧紧握住剑身,自个爬了上去。 苏盛面目狰狞,身体随着手上的重量沉下之时,惊人的臂力将陆凡池拉起。 “呼!呼...多..谢。” 陆凡池一脚荡在剑下,身心就似被悬在梯上,一上一下的飞速跳跃,令人失重的刺激感,麻痹着他的神经。 小雀儿失了魂一般颤抖,卷缩在剑身,不敢伸出一手一脚在剑外。 “我的赤芦可撑不了三个人的重量,前方丛树,我先行停在那了。”苏盛双手负背,仰天直看,若不是面貌年轻,在远处看,甚如仙风道骨的老前辈。 陆凡池无力回应,点头示意。 方才那几个人影当中。 脸带夜叉面的白发老翁,一声低沉道:“这样一来裕宣两国的议和便是作废了” 而一旁的少年带着一副笑脸面具,他伸手数着空中的人,说道:“嘿嘿,那些有会飞的怎么办,不去追” 白发老翁说道:“罢了,远远看着便是,莫要暴露了身份,我要的是裕国使臣的命。” 第七章 天命道心 三人落地之后,苏盛,小雀儿庆幸死里逃生,陆凡池却心事重重。 这没到裕国,就乱得一团糟,袭击者又是玄女的人所为 从陆凡池的地图来看距离裕国还有一段路程,倒是武国已在百里之地。 罢也,罢也。 陆凡池转身急急想离开,现今都到这了,他可不管小雀儿与苏盛接下来的路程。 但苏盛唯恐袭击者再次而来,便一路跟随,而小雀儿这小姑娘自然而然也跟在后头。 这附近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寻匹马可成了眼下难事。 在树丛中步行几里之后,依然不见人烟,此时上方天色渐晚,三人也不准备摸瞎前行。 原地找了个地,生起袅袅炊烟,好在苏盛常年在外奔波,随身携带的食物足够顶上三个人的量。 夜色之下,篝火当前。 陆凡池看向小雀儿,也不知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看上去娇生惯养,对于风餐露宿这一事竟也没有一丝怨言,手中干粮吃得倒是香。 “小雀儿,你家在武国在干什么的”陆凡池不禁发问。 小雀儿身子歪歪偏移,背对着陆凡池,回道:“酒...楼生意。” 看样子小雀儿并不想让他人知道,随便糊弄了一句,但陆凡池可不是随便糊弄的主,继续发问:“那你是怎么到宣国,偷人家的飞渡令。” 小雀儿默不作声,依旧背对着他。 一旁的苏盛身子贴在剑匣上,原以为二人是相互知底的关系,没想到也是半路相识。 今日一路跟随,他关心的是陆凡池,被化魂水泼得满身全是,却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这一点他着实好奇。 陆凡池发觉苏盛假装合眼,实际在眼缝中偷偷的看着自己,解释道:“你在想什么,我可不是坏人。” 苏盛扶地坐直,说道:“这恢复肉皮,从何处学来。” “你也想学跟我去裕国”陆凡池戏言道,他知道苏盛并不会学,更不会跟他去裕国。 “实不相瞒,我见过。” 苏盛一句,勾起了陆凡池的好奇,见过 这神仙赐予,难不成玄女还照顾了其他人,若是如此,那船上的刺客就不见拥有这等不死之身。 陆凡池问道:“你从何处见过” “三四年前在论仙盟总舵见过,具体是谁,忘了,只记得那人受了别人的一掌,肉身都已经分离,之后却完好无损的离开。” 苏盛其实没忘,只是那人当年身披斗篷,头戴青铜面,根本不知道是谁,他这一说,只是想试探陆凡池是不是当年他所见到的那个人。 陆凡池自然也不会下了他的套,反而他想的是另一件事,若苏盛所言不假,的确是与自己这不死之身相似。 这样说的话,在凡间不止是那位刺客,还有其他人在为玄女做事。 还有这灵力,看似深厚,实则虚力,每次陆凡池出招之时,总感觉力量并非来源于体内灵力。 “苏兄,你的境界应是天命道心之境了吧。” “怎么被吓到了”苏盛双手抱胸,等不及陆凡池投来羡慕的眼光。 但陆凡池并没有,只是有些困惑,何为天命道心,按他的理解,修为境界只要潜心修炼,自然而然的往上提,可是他暗地里也尝试过,并没有那种提升的感觉。 苏盛看出了他的意图,说道:“你是想知道,如何突破天命道心之境” 陆凡池也毫不廉耻,回道:“是。” “那你还真是个普通修士。”苏盛笑道。 “快说。” 苏盛慢条斯理的回道:“天命道心之下,有五个境界,聚气,通元,鸣府,玄青,结灵,其实这些都是入门,统称炼骨,只需结合天地灵气,修炼入骨,方可提升,而天命道心可就不同了,讲究的是个心字,是以灵气入心,所以炼骨之后,便是炼心境,炼心境内有六层...” “你是第几层”陆凡池打断问道。 苏盛尴尬地咳了一声,说道:“第一层。” “这才第一层”本是在旁听小雀儿也加入了话局。 “当然,你当修心是喂饭一口便是一个境界当今天下有多少同辈人能与我比肩”苏盛拍手傲道。 “那到底如何入了炼心境。”陆凡池问道。 苏盛也不遮遮掩掩,直接了当的说道:“两个方法,第一,靠自己觉悟,至于如何觉悟,我不知道,第二,便是传承,你的师傅或者家族代代相传的道心。” “那按你这么说,你是后者”小云雀在旁边刺激道。 “嗯...”苏盛奈何不了小雀儿,大丈夫还能找姑娘的不是任何影响道心的话语,当耳旁风便是。 陆凡池不禁一想,靠自己觉悟那得猴年马月,万一到了裕国,再碰到今天巨剑断船的情况,岂不是无可奈何,还不如直接找个师傅。 他的身姿稍微往苏盛那边靠去,低头瞥眼,客气道:“苏兄,不如我拜你为师将你道心传给我” 苏盛当即伸手否决,说道:“不可,真阳门不私自收徒,你要入真阳门拜师,就堂堂正正的闯过嘉阳七关,登真阳山阶,我可当你的引路人。” “那算了。” 陆凡池泄气地躺在地上,没想到自傲的苏盛,对于门派规矩倒是一根筋,这天命道心来日方长。 待到深夜,趁二人睡着。 陆凡池便拿出那刺客的石印,在仔细看去,除去‘玄女’二字,顶上也刻着两字:‘唐休’。 这估计是那劫匪的名字。 此时陆凡池翻身,脑袋中似是受到了刺激,生出一个疑点。 从使臣上船到起飞,足足有很长一段时间,为何偏偏要在将要起飞之时,才要刺杀离开。 刺杀时机未免有些奇怪,应是早早暗伏船上才是,为何这么慢。 眼睛之外的地方,陆凡池仅仅能猜测,或许在船上刺杀的时候,劫匪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动作缓慢。 这一晚上,陆凡池迟迟没有入眠,在脑海中辗转反侧,探不到任何一丝线索。 第八章 囚龙长城 裕国,独占神州大地中部一头,境内三百余县,且是北上南下必经之地。 而在裕国境内有一方山势险要之处。 此处经百年人力修筑,王室代代心血,以此地势,建成一座长城,名为囚龙,其寓意为将五国龙脉困于此处,可见裕国磅礴野心。 其中更有一修士驻守囚龙长城,若只是远远望去,有一袭白衣站在长城边上,便可得知。 那是一枪可破千军甲士,一人可压炼心三境,常常被裕国百姓挂在嘴边佩服的长威大将——楚慕青。 十八岁自行悟得天命道心,二十二岁随父出征,二十五岁百战不败,如今二十八岁,枪上已染上四位炼心三境修士的血,是令人他国将士闻风丧胆的存在…… 此时囚龙长城天上... 陆凡池前几日告别了二人,本想步行而去裕国,不成想苏盛将锦囊中的飞行宝器借于他。 当然,借了当要还,不仅将宝器给了他,还递给了他一张符纸,告诫陆凡池,到了裕国,将此符贴在飞行宝器上,便可自行飞回苏盛手中。 陆凡池自然选择性遗忘,归还一事自当日后再说。 此宝器是一把木剑,不用习得御剑术,注入灵力便可飞行,少年用得相当舒适,不仅风姿飒爽,又极为实用,好东西。 至于小雀儿便由苏盛护送去了武国,虽然不知苏盛所怀何意,做出不符合他性格的行为,陆凡池不多想,也就把苏盛当作老实人,别人给的,还客气虚心不得。 此时的陆凡池并未见过如此宏伟的建筑,囚龙长城,当真不愧于其名,从天上望下去,长城与山脉相结成圈,圈内便是裕国境内。 而看似被困的是裕国,实则不然,其城外亦有一圈山势包围。 每当敌国大军来临,地势已然下了一套,而在行军一步,长城便将其敌军牢牢锁住,到时裕国将士再瓮中捉鳖,简直是弹指一挥间的消灭,此地易守难攻。 怪不得多年以来,纵使他国多次兵临城下,也被那长城拒之城外,让裕国立于不败之地。 囚龙长城结合山水之势,人和之利,共同建成,真不知当初是何方神圣提出的策略。 正当对此疑惑的陆凡池漂浮于上空,失神之际,底下一支箭矢向快速他飞来。 自在逍遥的陆凡池根本没注意到这支箭矢,箭头直接从他的脸前划过。犹如惊弓之鸟,他的下盘稍作不稳,差点掉下去。 陆凡池有惊无险,他看向地面,这等高度,箭失居然射得上来,可见射箭人的臂力。 惊慌之余,又是一箭! 此次陆凡池看得清楚,斜身躲过,想必是地面的人发现了他,这第一箭与第二箭应该是警告,那么第三箭岂不是毙命 陆凡池不想多生事端,老老实实的下去,穿过浮云一看,地面上的人整齐排一,皆身披兵甲持长枪。 而队伍之中,一人身穿虎头甲胄,手持大弓,两眼炯炯有神,正直直盯着他。 未等他接近,持弓人便吼道:“下来!” 陆凡池笑脸回应,缓缓接近那一排士兵让出的空地。 而就在触地一刻,持弓人喊道:“拿下!” “诶诶” 陆凡池还没有收回木剑,两边士兵持枪瞬间靠拢,全都指在他的颈部之处。 这下他可不敢乱动,别说拥有不死之身,被这十几支枪刃戳成肉泥,他都得承受非人痛苦。 持弓人皮肤黝黑,面上须髯如戟,肩上盔甲抖动作响,一步一步走得特别沉重,他一口老痰吐在陆凡池的跟前,沉声问道:“嗯!你是何人!不知这是何处” “知道知道,这里是裕国。” 陆凡池眼内时刻注意着这些枪刃,就怕哪愣头青个手一滑,贯穿了自己。 持弓人捏起陆凡池的脸蛋,瞪大双眼左右看了一番,这等距离,那持弓人浑身的酒气熏得陆凡池憋了一口闷气。 “既然知道,胆敢自行飞过”持弓人眼睛眯成一条缝,视线集中在地上木剑,问道,“嗯..御剑术...你是真阳弟子” “啊对对对,真阳弟子苏盛,初来乍到,不知本地规矩,莫怪莫怪。” 陆凡池心底一乐,以为正好借此真阳门的名声,蒙混过关。 谁知那持弓人反手一问:“素闻真阳弟子个个出类拔萃,能使剑气隔空杀人千里之外,你耍个给爷看看。” “啊我...”陆凡池迟疑刹那,将‘不会’二字吞回口中,接着慌道,“行!劳烦大人先让人松口气,硌得慌。” 那持弓人随即摆了摆手,众士兵一一放下枪刃,接着便命人搬来一个草人放在陆凡池五十步之外。 持弓人将腰间佩剑丢向跟前,震起的沙粒让陆凡池吃了一脸尘土。 少年不敢多有慢行,刚要提起剑,便深感此剑重量。 陆凡池手握剑把,竖直对着那草人,悄悄露出食指,藏于剑柄之后。 “搞快点!” 在持弓人的催促下,陆凡池当即立断,汇聚全身灵力于一指之上。 嗡!一道混元青光振剑而出! 周围士兵被那青光遮去视线,在开眼之时,那草人顿时灰飞烟灭。 一旁的持弓人也忍不住赞叹,虽说是草人,但让其灰飞烟灭,其中威力必有十分强劲。 “嘿嘿,如何” 陆凡池虚心下挤出一个笑脸,而那持弓人同样跟着少年的笑声拍手叫好,心想是蒙过去了。 “拿下!” “啊”陆凡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本将军眼睛是瞎的嘛,让你用剑气,你用手指糊弄本将军,先关进牢里,待会提审,若是探子即刻斩了,若不是剁成泥,拉到猪圈里喂猪!” 旁边两人即刻按压住陆凡池的双臂,喂猪和斩首横竖不都是死 陆凡池无可奈何,也不高喊冤枉,被两人拖着走去。 一路赶到了裕国,眼看都是要与玄女汇报的期限,这下子一关到地牢,这得折煞了不少时间。 但现在除了议和书,哪有什么救命稻草,但也不能交出去。 第九章 玄女教 囚龙长城的地牢,也不是一般人能进,能进的也出不去。 地牢内湿答答,昏暗的环境,一时分不清楚,踩上的是水,还是血水,仅仅能凭借味道来分辨。 走廊也如同龙身一般,两个裕国士兵压着陆凡池,一条路径直走到深处,奇怪的是,两边的囚犯都特别安静,没有鬼哭狼嚎的冤声。 陆凡池被扔到最深处的牢房里,那两个裕国士兵做事也特别随意,在他身上胡乱摸了一通,就离开了。 好在议和书和石印一直藏在鞋底,这一路他走得也硌得脚底板不舒服。 他赶紧找个位置坐下,巡视了周围,除去苍蝇拍翅与老鼠吱吱跑动的声响,这地牢内毫无人声。 陆凡池甚感莫名其妙,这裕国不能飞过,也不能走过,那是让人挖地洞爬过 眼下应该想办法如何出去才是,他站起身,在牢房内摸瞎,这实在太暗了,连一丝火光都没有。 他把手伸去前方,摸到了一个诡异的东西,用手指划过,能清楚感知到,前面的东西一层一层的,还特别软。 忽来一阵邪风吹过,陆凡池的手臂上被一些毛绒绒的东西划过,浑身起鸡皮疙瘩。 “摸够了没有” 一声沙哑的问话让陆凡池赶紧后退,这牢房里还有人。 “抱歉,我不知道有人,看不清楚。” 陆凡池回忆刚才的触感,莫不是摸到了那老人的满脸皱纹。 “关在这里的人都看不清楚,老实呆着便是,你是犯了何事进来”老人说话的声音,似是拉着二胡一般低沉。 “我...我从城上飞过,就...进来了。”陆凡池吞吞吐吐道。 “哼,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从囚龙长城天上飞过,看来你没死是幸运的,不过也快死了。”老人耻笑道。 “啊那裕国是不能进出”陆凡池疑惑道。 “只出不进,你难道不知”老人鼻息如雷,脖颈上的铁链在他说话时不断发出声音。 “裕国如此古怪那...快死了又是什么意思”陆凡池继续问道。 “古怪古怪的是裕国的人!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把国门都关了,至于快死了....嘿嘿嘿。” 话音刚落,老人顿时发狂,阴暗中冒出一对红眼,猛地扑向陆凡池,黄牙大口一开,想从陆凡池身上咬下一块肉。 陆凡池惊慌一脚先是踢开那老人,接着后退两步,老人奋起身子又冲了上来,好在后方铁链栓住了他的脖子,此刻,与陆凡池只有一步之距。 陆凡池伸腿在老人面上砸去一脚,满口黄牙在他的一脚下,溃烂一地。 “这把我关在什么地方!刚才我居然还摸了他!喂!喂!”陆凡池紧接着向外头大喊。 寻着吵闹声而来的正是那持弓人,只不过不止一个,他的背后跟着一位身披斗篷,带着青铜面具的中年人。 持弓人打开牢门,请示那中年人走进,随后便离开。 陆凡池警惕性的抬手护住前方,问道“你...是什么人。” 中年人逐步靠近,低声道:“玄女...让我来接你。” 陆凡池意识到面前中年人有些不对劲,后撤半步,装傻道:“玄女什么玄女” “莫怕,在下当真是来接你,不然你要与这怪物一起身处牢房” 中年人客气的让出一条道。 陆凡池将信将疑,至少先离开这地方,之前的一切与他的猜想如若没错,玄女除了刺客和自己,还有其他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玄女派来的,而你又怎么证明你是玄女的人。”陆凡池试问道。 中年人在廊间停步,转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回答,并邀手示意陆凡池在后头跟紧。 此刻陆凡池心是没有底的,他只能选择相信。 廊间左右两侧牢房,带着浓浓的草药味,且大多只关着一个人,也如同方才那老人一般,深红的双眼,表面皱纹,可除了脸上,手上皮肤却看似十分光滑。 走到地牢大门,外头的亮光与牢内的阴暗形成一条分界线,仿佛阴阳两隔。 适才那位持弓人坐在大门前,手中把玩着刀刃,在中年人经过之时,停下手中动作。 中年人语气温和,道:“莫昭将军,人,我就带走了。” 莫昭点头示意,接着低头玩着刀刃。 陆凡池跟在后头,也撇了一眼,怎么这个莫昭刚才凶神恶煞,态度一下子转变了,面前这中年人该不会是大官 二人走出大门,刺眼的阳光让陆凡池举手遮挡,从手指缝隙中,隐约看到中年人邀请他坐上马车。 陆凡池没有一丝容缓,随着中年人上了马车。 马夫一声喝下,马车极速奔去,陆凡池并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也许是受了中年人的影响,他也安稳的沉默了许久。 在离开囚龙长城几里地之后,中年人开口说道:“现在可以说话了。” 陆凡池轻声问道:“如此谨慎这是为何玄女的人见不得光” 中年人隔着青铜面笑道:“也可以这么理解,只不过更怕的是长城边上那位将军。” 陆凡池并不知道是哪位将军,但他在地牢已经有过提问,便不再说第二次。 中年人意识到这一点,抱有谦意的说道:“莫要担心,我的确归属玄女大神,不然我不会在这里等你七天,更不会让莫昭压你下地牢。” “这一切就是做戏给长城边上的楚将军看的,因为除了你,没人会在裕国封关的这段时间内经过此地,裕国形势如同水火,到处是危机,难为先生了。” 陆凡池叹气凝思,原来玄女所说七天内汇报是这个意思,不明说,是要自己下意识的与他安排的人做戏。 若是被他人发现自己怀有目的前去裕国,生起不必要的怀疑,估计那两支箭不是警告,是要命。 “加上你,一共有几人是玄女的人。”陆凡池问道。 “不多,最近刚死了一位,而你的到来,刚好十二个人。”中年人平淡说道。 陆凡池一听,脚指头不禁扣紧那议和书,脸上不敢多有表情,将心沉了下来,说道:“包括方才的莫昭” 中年人点了点头,说道:“眼下裕国的状况,先生在地牢已经看到了,不知有何想法。” 颠簸的路程让陆凡池难以集中思维,加上这刺客一事,让他更不敢乱说话,眼前的这人明显在考验自己。 现在多一个动作都能引起怀疑,他直接了当的说道:“那些地牢里的人并不是囚犯吧,是药人不过还能够清楚的说话,说明并不是普通的药人吧。” 中年人在面具内满怀笑意,但陆凡池不能看到,并不知中年人对此回答是否满意,反而沉默半刻。 陆凡池也立马意识到此人的沉默是进行第二项考验,是要自己镇定。 “先生不亏是玄女的指定人选。”中年人十分认可的点头,继续说道,“那在下也不藏着掖着,便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玄女十二人,当然不包括先生你,都在裕国内各司其职,但并不能直接了当的接手裕国朝堂,希望先生你的到来,能够发生一些改变。” “而如今的裕国可以说是一个字:‘乱’!裕王病危,国师当朝,不仅命人封关,还让一些药贩子私底下炼药,表面是国师给裕王献药,实为炼制药人兵器筹备,玄女并不希望如此有违人道的赢得战争。” 陆凡池不禁问道:“国师当朝,一手遮天,私底下炼其他为官者也希望如此” 中年人说道:“毕竟是国师而非君王,如此有违人道,固然有人反对,明面虽然禁止,但私底下谁都拦不住。” “这药草生意可谓是一本万利,很多商坊也都私底下卖制作药人的兽天葵,骨藤这两种必需品,但可惜的是我们抓不到这些,这一点就有劳先生出马了。” 陆凡池接话道:“要么把国师杀了,要么把裕王的病治好,或者说,两件事都必须达到。” 虽说说到了要点,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别说动手了,治病他也不会,他只能动动脑了。 中年人无奈道:“是的,而前线节节败退,我们几人谋划了与宣国议和,可失败了,国师一派并不想议和,并安插一名刺客,作为护卫陪同使臣,在我们接到消息之后,命唐休前去夺回议和书,但飞渡船没想到却遭遇袭击,议和书也不了了之。” 陆凡池背后冒着冷汗,若是他们追查,得知唐休死的直接原因是自己,袭击是间接,那么现在该死的是自己,不是国师。 这议和书倒头来还是不能交出去。 可这样一来,飞渡船刺杀如此缓慢的疑点也解开了,杀死使臣的是国师安插的护卫,那名护卫是被迟迟赶到的唐休所杀,掩盖痕迹,滴上化魂水。 这么说,当时这唐休还真是跟着最后一批的人偷偷上船,知道了自己和小雀儿隐藏身份。 唐休不说,是当时认不出,而在认出之后,顾忌苏盛与小雀儿才自尽。 这当时没有那么谨慎急缓,就不会死在自己手里... 陆凡池继续说道:“国师预料到你们会去夺回议和书” 中年人摇头说道:“不,袭击者是蜀国修士,并非国师。” “蜀国修士为何前来” 中年人继续解惑道:“宣国此次议和的条件便是同盟,联手将风向偏于蜀国,而蜀国修士接到第一手消息之后,便直接派人袭击了论仙盟的飞渡船。” “这么果断有人传递了真实信息,国师”陆凡池猜测道。 中年人摇头道:“不知,但国师应该不会如此,就算是为了防止裕宣和盟,也不会因此去得罪论仙盟。” 杂乱的信息一下全部收到脑子里,陆凡池有些昏头晕脑,玄女的差事真不好做。 中年人提醒道:“我们姑且称得上是玄女教弟子,但切莫声张,望先生莫要多问。” 陆凡池点了点头,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 “那自然是安排给先生你的府邸。” 第十章 竹下凡青 庆平城,裕国都城。 马车停在城外一处,竹林两侧,漫步过幽道。 可见一处小院竹屋,隔栏便望见侍童蹲坐在门前,双手撑脸呆呆望着片片落叶。 “这...便是我的府邸”陆凡池指着简陋的竹屋问道,“不是各司其职如此权力,我不能住在城里” 青铜面人歉意的弯下了腰,漫声道:“惭愧,十一人中,唯有四位在朝内做臣...那街边小贩是职,客栈小二也是职,如若不嫌弃,城内西市那有名赵屠夫,卖的猪肉就相当不错,先生可买上几斤...” 陆凡池一时间哑口无言,若是玄女在上,知道这些人在裕国不干正事,定是能气得牙痒痒。 少年也不是非青砖瓦墙不住,本身也不是什么富贵的主,既来之,则安之。 那青衫女童见二人步入院内,便跳起身,急步驻足跟前,欢声道:“公子!” 陆凡池低头,十分疑惑的看向圆脸呆滞的小孩童,这莫非也是玄女教其中一人看上去也不过是八九岁的年龄。 青铜面人解释道:“啊,这是随配于先生的侍童,来历清正,先生莫要误解。” “昂你觉得我会误解什么”陆凡池一脸嫌弃看去,虽隔着面具,也探出了此人口中‘误解’并非自己所想。 “公子,请赐名!”青衫女童拽着陆凡池的衣角,两眼灵光的恳求着他。 见陆凡池不解,青铜面人说道:“这是裕国罹难府中的规矩,罹难府则是收留了这些战乱下流离失所的孩童,一般都没有姓名,在罹难府也是用代称,直到待人领养时,再赐名。” “嚯。”陆凡池不禁一叹,这裕国引发战乱,却还设立如此机构,该说是裕国虚伪,还是善心积德。 见那青衫女童久等难耐,眉间都皱起一纹,抽泣声段段而来,陆凡池不自觉咬唇,凝思片刻,柔声道:“我名中有凡,你随了此字,你年纪尚小,想取‘柔’字呢,为之过早,过于沉重。” 话间,陆凡池望着漫天竹叶,继续说道:“不如叫凡青至于姓氏嘛,来年你成长,你在自取一姓,就当是独当一面,自立门户,如何” “凡青,多谢公子!”青衫女童依然抓着陆凡池的衣角,一脸鼻涕泪抹在上面。 “先生可真是取之有意,为之思量,在下就先行离开了,舟车劳顿,今日在下也不多探讨,改日若心有谋划,便去往方才在下所说的地方,就说切上十二斤猪肉,半斤炸,半斤煮,自会有人引导先生,至于那药草,先生可去城内看看,不过他们都会藏起来,反正我们几个吃了几次闭门羹。” 青铜面人行礼作辑,正当转身要离开,一股清风扫过,有些熟悉香味飘过陆凡池的鼻间。 陆凡池顿时警觉,回头问道:“你为什么要带着面具,十二人中你可为官既然眼下要合作谋划,怎么着也得告诉我名字吧。” 青铜面人没有回头,停下脚步,放声道:“在下不以面示人,是因为从受过火伤,怕吓着先生,更怕吓着凡青,而我并不为官,我为商,至于如何称呼,先生唤我茶十三便可。” 望着茶十三离开,陆凡池也回了屋内,身子一斜,倒在摇椅上。 他闭眼一手揉着眉心,一手挂在椅把上摇晃。 这合理吗,太合理了,合理且非常的顺畅,除去飞渡船上的种种巧合,从踏进裕国的每一刻,都被玄女所安排得妥当,再双手一丢,把烂摊子丢到自己手里。 他必须有所提防,不仅仅是裕国的国师一派,还有玄女教的所有人,一切顺畅得可怕。 陆凡池缓慢睁开眼睛,看着凡青双手放在腹前扭扭捏捏,十分拘束,少年不由得一想,眼前这女童亦是玄女安排的眼线吗 “小凡青,你之前就一直在这”陆凡池放低声音,以免吓着女童。 凡青乖巧地摇了摇头,说道:“是方才那个戴面具的人七天前带我来到这,他告诉我,七天后会有一个名叫陆凡池的公子过来,让我好好照顾。” 又是七天,陆凡池对这孩童不敢有所怀疑,一个孩子当眼线乱世之下,人道已然崩坏到这种地步 陆凡池问道:“凡青的老家是哪里” 凡青还是摇头,但不说话,陆凡池并不知摇头的意思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于是继续问道:“你之前呆在罹难府多久” 青衫女童低头抬起手数到,说道:“三年...” 陆凡池将头仰望房梁之上,沉默片刻,凡青终是哭出声来,急声说道:“公子莫不是...要赶走凡青可...是,公子才...赐名...” 抽泣声在陆凡池耳边环绕,无奈这孩子居然和自己打感情牌,他赶忙起身安慰道:“诶诶诶,莫哭了,没想过赶走凡青,也不会赶走。” 凡青抹去一把鼻涕,抽泣道:“凡青在罹难府学了很多,买菜劈柴烧火做饭,还有不会的,凡青可以学,若是公子...” “打住!” 陆凡池立马一指抵住女童的唇边,说道:“在这里,你不用这么拘束,你会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该学的可以不学...” 直到女童停下哭声,微微点点头,陆凡池才继续说道:“你应该对庆平城很熟悉吧,跟我说说...” 凡青说道:“公子想知道什么。” “跟我说说你平常上街买菜的事吧。” 凡青嗯了一声,说道:“在罹难府的时候,西市五更开市,城外的人都会拉着一箩筐东西过来卖,到时,府中洪娘便会带着我们去采买。” “只有这些” 凡青抿着嘴仔细一想,说道:“嗯...洪娘有时候会带我们去一处商坊,但不许我们进去...待洪娘出来后,我们才能离开。” “好!明天带我去那个商坊。” 陆凡池心底之意,是想探探这青衫女童的话是真是假,再说了,他初来乍到,凡青正好做个向导,好好的看看这国师治理下的裕国都城。 第十一章 一国人心 翌日,本是定下五更进城的陆凡池,现已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赖在竹榻上不为所动。 懂事的凡青以为自家公子是太累了,于是没有去叫醒,但时间隔了太久,她才意识到公子不是累,是赖。 凡青站在竹床边,试探叫了两声:“公子,公子” 陆凡池微微睁开眼睛,从缝隙中瞄了一眼,先是转头接着又翻了个身。 凡青看着先生没有理会,伸手畏畏缩缩的点了点他的背,说道:“五更了,公子。” “啊五更了”陆凡池一惊一乍,迷迷糊糊中惊醒。 小女童在一旁见着自家公子慌乱模样,偷摸地低头,捂着嘴笑出声。 陆凡池披上衣衫,鞋未穿紧,踉踉跄跄的跑去门外,转头道:“凡青,等什么呢,出门出门。” “好嘞。”凡青背起小箩筐,也跟了上去。 出了竹林,在往左走上一会便入了城。 陆凡池印象里未曾见过城内闹市,比之凡青,他对这些新奇,露出的好奇更多。 裕国也真不愧是大国,一条市道上样样俱全,街边呦呵叫卖,一个比一个嗓门大,这其中还有跪地卖身的.... 陆凡池在心底一叹,这世道... “凡青,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 凡青也不说话,拉着陆凡池一路走去。 一路上,小个子的走在前方,陆凡池弯着腰一言不发的配合着拐过几个路口,在走到最后一家门店时,少年身腰终是伸直,酸得松了口气。 “这。”凡青指向头上,那刻着‘妙手生仙’的招牌,说道。 陆凡池歪斜着脑袋,在门前瞧不出这店到底卖了是什么,他径直走了进去,眼神甚是呆滞。 外头挂着类似卖药的招牌,里面却是一排床铺,跟前站着等待客人的推拿师,他大概也知道罹难府的洪娘为何隔三差五的来这了。 陆凡池赶紧捂着凡青的眼睛,一脸难堪地抱着走出去。 “这下子该从何处查起,直接去药店问话明摆着找打。”陆凡池喃喃自语。 愁绪之时,凡青喊道:“公子!你看!” 陆凡池闻声看去,就在道路中央,十几人身穿银色兵甲,骑着铁铠汗马,围着中间的铁笼凶然而来。 其中一位将士脸带黑面,远看而去身高有八尺,竖执长柄大戬,目无传神,在前方开路高喊:“让开!” 两边人群急急让出一条大道,纷纷身腰放低,无人敢直视这一队铁甲兵。 陆凡池拉紧凡青,置于身后,唯有他是站直了腰身,想看清楚这铁笼之中是何人。 只听笼中人气势并不输铁甲兵,高昂长喊:“方道全你不得好死!欺骗裕国百姓,毒害王上,你该死!裕国子民门,醒醒!你们尊为国师的方道全!他抓你们的亲人,朋友,拿去炼药人,醒醒啊!” 没有一个铁甲兵去阻拦笼中人的吼声,像是故意而为之,任其怒吼,而人群中也是始终低着头,明知那笼中人口述事实,却无人放声。 清醒而不敢面对。 陆凡池目光随着那队远去的铁甲兵,渐渐垂下,如今裕国百姓已是如此闷声,何况朝内众臣,这国师不仅仅炼药人,还炼了裕国人的心。 “凡青,咱们走吧。” “去哪儿” 此刻陆凡池知道了玄女教的人追查此事时,为何次次吃上闭门羹,这不是难查,而是不能查,答案就摆在他的面前,可就是不能说,不能碰。 问题的棘手不在于国师本人,亦或是追查炼药人窝点,在于如何唤醒这些百姓,这样才可竖起反抗的大旗。 陆凡池不犹豫,问道:“你可知昨日那人所说的赵屠夫在哪里嘛” 凡青点头示意,又带着陆凡池走了几个弯,绕过人群。 印入眼帘的是面前人群簇拥的一角,陆凡池还未靠近,就听见人群后头,屠刀剁在肉上的嗒嗒声响,再进一步,就已经闻到猪肉腥味。 “这么热闹...” 陆凡池抱起凡青,让女童双脚骑在自己的脖子上,主仆二人随即向人群中挤去。 陆凡池柔声叫道:“凡青,快喊。” 凡青扯着稚嫩的嗓音喊道:“赵屠夫,十二斤猪肉,一半炸,一半煮!” 屠夫手中的刀没有停下,顺其自然的一阵浑厚声回应:“是三才气元的茶老板要的嘛,我已托人送去。” “好嘞。”凡青接着低头说道,“已经送过去了,公子。” “行,那你就在上面指路。” 茶十三的茶坊在东市,东西市相隔还是挺远,两市可算是一天一地,相比于西市的杂货,东市高楼林立,捉眼可见的文人画坊,醉客酒楼,贵人茶屋.... 凡青很少来这,她指着旁边高挂红绸的阁楼问道:“公子,那里是卖什么的。” 陆凡池抬眼看去,楼上婀挪多姿的艳丽女子正向他招手,吞吐道:“卖...卖花的。” 这时,陆凡池见着面前迎来一辆马车,车顶的装扮,艳花挂玉,而随行的前面两人,一个秃顶,一个青丝茂密,可两者都身行魁梧,比他还高, 那两人背上都负着一把巨剑,呼吸却十分平稳,步步沉重,陆凡池感觉到了这是炼骨境的修士气息,心想车内指不定是哪家公子出行,带着随行护卫。 他急忙偏移躲过,却忘了头上女童的存在。 凡青此时正礼貌的挥手回应青楼女子,视线未顾及前方而来的秃顶男子,小手轻轻一挥。 只听啪的一声。 还没秃顶男子脸大的一巴掌赫然呼来,遮去他的视线,此掌力很小,都不如蚊子叮咬,不痛不痒。 两拨人听声停步,驻足在原地,双方打去了一个罩面。 凡青一愣,被那秃顶男子的骇人眼神吓得缩去自家先生的面前。 陆凡池抬头笑脸迎去,礼道:“对不住,对不住。” “何事儿停步。” 秃顶男子还未出声,车内先行传出女子嗓音,妖娆萦耳,刺心麻骨。 车内女子撩帘而望,一副忧忧自怜的面容顿时吸引人群观看。 “是惊凤楼花魁!梅晗姑娘!” “哪在哪” 至上次让陆凡池面若通红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玄女之时,见路人直呼名声,看来这是撞到了不得的人物。 一个粉眼红耳的书生从群中窜出,手里捧着一沓木简,拱手奉去,高呼道:“梅...姑娘,这是小生作的诗,小...生自城外百里外的蒙县而来,不...吝赐教。” 陆凡池心底一颤,如此不耻下问的书生,当赞,但还是先行离开为好。 少年刚刚挪步,方才秃顶男子的巨手按住他的肩膀。 二人纹丝不动,僵持了许久。 凡青已经预料到自己闯祸了,慢慢从陆凡池背上滑下去,退至自家公子的腿边露出小脑袋,战战兢兢的观望。 陆凡池并不想与此人过多纠缠,客气道:“仁兄,是我自家孩子犯了错,我理应道歉,但,这可就过了。” 秃顶男子依旧不出声,而方才车内的梅晗并未理会那书生,厉声道:“你家孩子挡了我的道,自当你家孩子道歉,你道什么谦” 凡青被这声音一戳,似是想起了什么,颤身而立,眼眶花花立马走到马车。 陆凡池瞧着这小身影的双膝逐渐弯曲至地,内心一颤,一声震地怒吼道: “莫跪!” 第十二章 对对子 声如虎啸。 震彻整个东市,本是使力按住陆凡池的秃顶男子,在这一声下,感到一道灵气波动,被弹开几步。 周围人群对陆凡池心有忌惮,惶恐间避出一个圈。 “你没听到吗我说,过了!” 陆凡池又是一声怒吼,而手中一指并不是像往常一般藏在袖里,而是露出! 意为要打就打,莫欺负那已然离开罹难府的女童。 马车中,梅晗撩开前帘,先是露出雪色细腿踏出,另一男子自觉的伸掌而去,撑起赤脚而下的花魁。 那惊凤楼的花魁,本是忧怜让人疼的模样,在望见陆凡池之时,漠然平复。 梅晗说道:“公子,可是要动武” 陆凡池昂首而反问:“你要与我一战” 梅晗不由得低眉一笑,在惊凤楼这么多年以来,一手琵琶诉情,一笔谱下《花中凤鸣》,闻名于裕国。 闺中大秀羡她面容,文人骚客称她绝色,且哪个见她不是为了一睹容颜,哪个不是要与她比之吟诗作词。 比武陆凡池是第一个。 “是奴家输了,但公子若是硬要争个风头,奴家脚下武夫可与其一战。”梅晗自信说道。 “来!” 陆凡池此时已是不打不快,可他并不是争风头,他要争得是凡青内心中那一份自卑,他要将其收回于面前女子的嘴里。 “公子...我。” 凡青的心思很至纯,罹难府教什么,她就学什么,而犯错必是要受罚也是她至小听来的道理,让自家公子来背,已然不是侍童该拥有的待遇。 但这小呆瓜却是想不到,陆凡池,就没把她当做侍童来看待。 “莫担心,你稍作等待,勿要乱跑。”陆凡池摸了摸这小矮子的圆头,随即转身一指,喝道:“一起” 挑衅下,那两名男子似乎已然怒不可遏,双双祭出巨剑,一剑映红,一剑映青。 半空中,双剑合璧,青红双剑卷起飓风降下。 陆凡池怒火涛涛,躲避便是后退,不死之身何惧之。 只见少年纵身一跃,遁入风中,强烈的撕裂感从他的手臂袭来,两手袖袍被那风刃撕烂,脸上也被划上一剑。 毫不顾及痛感,双指弹入青红双剑。 陆凡池内中灵丹浑然传去灵气,聚其一指破出,剑身瞬息间出现蛛网裂纹,震化成碎。 两名男子惊容失措,此两把巨剑以玄石铸成,利刃下可断五百斤坚石。 却被陆凡池以伤换其双剑,指力弹破。 两名男子眼下失去巨剑,仿佛无计可施,但这也正是陆凡池所想的。 衣襟碎烂的少年怒喝道:“来啊!” 陆凡池眼观二人,似是再挑选。 随后先行出招,踏步轻快,高跃秃顶男子之上,一指对准脑门,留神之际,手势一变,聚势一指弹在那秃顶男子的头颅之上。 男子天灵盖犹如千斤之力砸下,人首带着身躯,扭曲跪地。 陆凡池鹰式落地,一笑泯去怒火。 见另一名男子跑去扶起倒地的秃顶男子,两眼凶神恶煞盯着少年。 “你也要来一下”陆凡池笑看地上那名男子,大概已知对方想的是什么,说道,“放心,没死,我收了力气。” 男子依旧怀有愤怒,喝声出掌,将其灵力完全灌入,而掌未到,灵气掌风先到。 但陆凡池心底有所防备,在男子将近之时,身腰快速压低,再倏忽起身,笑意一指停于男子眉间。 男子这一掌直接落空,掌风虽呼去陆凡池背后,略有气势,可额上冷汗直冒,两眼聚于这一指上。 “莫动!”陆凡池眼神凌厉,轻声道。 一语威胁,不止是男子不为所动,周边人群都在此时寂静等待下一刻。 而观望了整场争斗的梅晗,缓手扶起肩上滑落的轻透披帛,随之又撩起裙边坐在车上,每一个动作尽不失媚态,此时她的一颦一笑都递给了那名意气风发的少年。 陆凡池并不受其影响,问道:“姑娘可是要继续” “奴家不懂修士争斗,但公子修为可见惊人。”梅晗扶起半边脸,心有所思道,“不过奴家还有一教。” “那你这不是服咯” 梅晗面若镇定,并未理会陆凡池的讥讽,自顾自说道:“奴家想于公子比之文采,可否” “那这,你就还是不服咯”陆凡池意要再这花魁脸上扒下一张怒不可耐的面色。 “公子,看似并非是俗人流氓吧,嗯”梅晗眨眼一笑,说道。 陆凡池一时语塞,自己居然被反将了一军,接受也是,不接受也是,在他认识的成熟女子里,玄女如果是“小心眼”的祖宗,那面前的花魁就是爷爷辈的,反倒是小雀儿缺心眼。 “公子”梅晗又一问。 陆凡池心想这姑娘莫不是脸皮上胭脂粉涂多了,这么厚,还在问。 “闲情有趣些,对对子,如何”梅晗见陆凡池依然在那发愣,随即起身摆着披帛,喊道,“各位!对对子如何” “行,好!” “要一睹梅姑娘风采了!” 周围哗声一片,无奈的陆凡池索性答应:“行儿,姑娘你先请。” 梅晗玉手抚起脸部发丝,道:“浮云片片,雷声滚滚,凡言不语圣贤。” 陆凡池从容对道:“艳花朵朵,流水潺潺,仙宫不见勾栏。” “井中色可探日月!”梅晗明显被‘勾栏’二字,惹得有些急眼。 “镜中面可辨善恶---”陆凡池拉长了余音,撇了一眼花魁。 二人几乎对上个天昏地暗,不分上下,周围人也逐渐瞧向了那少年笑颜,几人更为之喝彩。 梅晗握紧拳头,一改方才媚态,咬牙切齿道:“酸啊甜啊苦啊辣啊,人间百味!” 此时,陆凡池瞧见那花魁脸上逐渐有了气色,他稍微凝思片刻,接着招手示意凡青走来,附耳悄声道。 女童摇头不愿如此,退至半步,陆凡池蹲下小声说道:“莫怕,我在。” 说完,陆凡池一手拍上凡青的背,缓缓推去跟前。 凡青几分胆色,回头望着公子点头,鼓起勇气喊道:“你呀你呀你呀你呀,真缺心眼。” 第十三章 领头人物 “你!你这算什么下联!”梅晗气急败坏,恨不得把那车帘子扯下来。 “不算吗那便是我输了,我打了你护卫,对对子上我输给你,姑娘,这就算扯平了吧。”陆凡池双手一摊,接着抱拳客气说道。 “你...让道!” 梅晗不情愿的进了车内,齿间咬着指头,闷气一脚敲了敲地,催促车夫驾马离开。 双方各自给足了面子,众人明面里都看到了是陆凡池输给了梅晗,却又低头窃窃私语是陆凡池不想与其牵扯,自行退了一步,不是君子,却又似是君子。 目送马车远去,陆凡池也不在此逗留,看着双袖不堪的样子,无奈摇头,笑意领着凡青走去。 “凡青,以后莫要轻易下跪。”陆凡池柔声道。 凡青此时低着头,不敢直视自家公子,心里并不委屈,反而不该如何面对。 曾经在罹难府的高墙下,呆瓜每天就那么盼啊盼,她比谁都想离开,又比谁都不敢离开。 被领走之时,踏出罹难府的那一刻,她这小脑袋也回头望过,那十几张稚嫩的笑脸,不是羡慕,不是嫉妒,那是对领养人的嘲笑,故以为自己配不上离开。 陆凡池不了解凡青的过去,但他自个心底却非常明白,非富非贵,囚笼之下,连抬头望天,都要过问,何况是要自由,自卑是凡青自小养来的。 三才气元茶坊就在眼前,二人看着那紧闭的大门陷入了沉默。 “怎么!关门了!” 陆凡池脑袋一疼,这茶十三到底是不是生意人,朗朗乾坤下,不开门营业,居然关门。 正当要离开,一佝偻老人拄着拐杖,漫步行来,拍着少年肩说道:“公子可是要喝茶若是想喝茶,可以去后头看看。” 陆凡池由此会意,从旁边的巷子走去后头。 果然,那黑衣人本是靠着墙边,见陆凡池走进,便打开了石门,邀手而进。 陆凡池闷声不语,喝个茶跟做贼似的。 三才气元的后院,有一石亭,背靠假山,流水围地,似有背山靠水韵意,陆凡池打眼瞧去,亭内拉下纱帘,帘子背后的人影,不用想都知道是茶十三。 陆凡池与凡青坐在帘前,热乎的茶水已经备好,茶十三好像预料到自己会过来。 “你搞得这么神秘,不麻烦吗”陆凡池端起茶杯,小小嘬了一口,说道。 “那得是因为先生你呀,先生在西市如此大闹,难免会引起注意,所以才嘱人关门,在后院等待先生。” 纱帘后的茶十三没有带着面具,话间又沏茶一杯递给凡青。 小呆瓜拢起袖子,双手小心翼翼接过,烫得立马放在桌上。 “那真是对不住了,说正事,我需要人,一个不受裕国影响的裕国人。”陆凡池一边擦拭着凡青湿透的衣服,一边说道。 “哦看来先生已经见过裕国百姓的样子,先生不如先说说你的规划,再去寻人。”茶十三说道。 陆凡池一口喝干杯中茶,置于面前,说道:“路上我也想了个法子,国师炼药人,咱们就炼药丹,炼什么都行,但我需要一个不受影响的人来做个领头人物,把百姓人心偏向于我们,那些药贩子自然坐不住,自己就会跑出来。” 茶十三接过茶杯,举手又倒出一杯,说道:“先生妙计,但无人可担当这风险人物,我教中为官者,最大的便是宁白,为朝中司空,就算是他,也不敢。” 陆凡池双指敲桌三下,接过茶杯说道:“所以,我需要一个既不怕国师,且处裕国朝政之外,又能说上话的人,有没有” 茶十三用手上布巾抹下桌上茶水,斟酌一番,笑道:“有,只怕是先生唤不来。” “你先说说。”陆凡池看向旁边正把玩茶杯的凡青,似是父女一般,拍了拍凡青脑袋瓜,提醒了一下。 “长威将军,楚慕青。” “是个刺头”一旁的响声,安静下之后,陆凡池又继续问道。 茶十三在帘后低头一笑,道:“见人之时不如先换身衣服,出门以后可拐向右,有一家裁缝铺,老板娘手艺不错,可去试试。” 陆凡池这衣衫破烂的确不适合见人,这茶十三话里有话,估计这裁缝铺老板娘也是玄女教人。 他收拾着衣襟道:“试试看吧,你在跟我说说这国师方道全。” 茶十三仰首一叹,有些难言,又说道:“方道全,如何讲起,此人当国师之前,痕迹一干二净,不知何处出来,只知道国师之后,裕王便病了,王后也被禁步于金源宫,加修囚龙,精练兵甲,揽修士,振朝纲,如今座下有三位弟子,皆是炼心三层,他本人呢,炼心五层,所以呀...” “所以我们是修为打不过,脑子也斗不过” “没错,若是玄女下凡,那倒是轻易扳倒。” “说起这个,玄女为何不下凡,她可有命你们寻找一凡人”陆凡池不由得问道。 茶十三笑道:“任务自然与先生一样,至于不下凡,难道先生不知神仙在几千年前的人仙魔大战之后,便不能下凡了。” 还有这等人仙魔大战的事,不仅仅是裕国的过去,整个神州大地的过去,陆凡池都不知道,不过当务之急先去找人,关于这些日后再问。 陆凡池拍了小呆瓜,正当要走,茶十三提醒道:“先生!下次可去东市的惊风楼,点名苏染姑娘,她会带你找我。” 少年不禁一撇眼,茶十三对见面一事操之繁琐,玄之又玄,如此谨慎,莫不是呆在茶坊闲情雅致,闲出病来。 二人出了门,寻着茶十三刚刚所说的方向,往右拐。 直至倒数第三间铺子,一位衣衫朴素的女子,头戴巾帼不露发尾,脸上没有胭脂妆,却很明亮,抬眉望天,眼眸比之残月还要凄凉。 她发现了正走来的陆凡池和凡青,双手扣向腰间,微微压低,行礼道:“小女子江篱,两位便是陆公子与凡青姑娘” “正是。”陆凡池一手压着出神的凡青,一同躬腰。 “那便随我进来吧,公子在长城遗忘的木剑,一直存在小女子这。” 第十四章 裁缝与农夫 铺子里不大,一眼而尽的是寻常粗布,金丝绸缎,地面一桌一剪三两针线,布置摆得方方正正,江篱繁劳的一天便由此看得出。 江篱的脚步很轻,走于柜前。 她慎手打开柜门,拿出木剑,再转身双手置于桌上。 裁缝女柔弱的姿态让陆凡池看得有些心累,他算不上是粗手粗脚的男子,但面前这位女子,举止间如此轻慢,与见到茶十三的“雅致”相比,还要糟心。 江篱缓缓道:“公子,这便是你的木剑,小女私自在上加些灵纹,望公子莫怪罪。” “不会,这灵纹有何用处。” “小女不才,私底下精通炼器一二,这把木剑对于寻常飞行宝器多少有些...劣质...”江篱说时眉眼一挑,口中对这把木剑的批判好似还有更多,碍于陆凡池面子,继续说道, “估计是贩子黑心,公子心善才购置了这把木剑,如今加上灵纹,公子可驭飞,也可用来武斗,不必担心断裂。” 陆凡池忍俊不禁,“贩子”苏盛若听到,至少当下会与裁缝女说道说道。 “那就多谢了,做两件衣裳,一件于我,一件于她。”陆凡池指着凡青说道。 江篱转头进了一间房,随后又出来,两手撑起一件梅纹青袍,说道:“小女听闻陆公子要来裕国,便有所准备,只是不知合不合身,若不合身,再改改,小姑娘可否稍作等待两日,到时小女再送去。” 陆凡池也不遮遮掩掩,随即接过,脱去原本的外衫,再穿去江篱手上那件。 “那就多谢了,凡青,给钱。” 无论是谁在穿上新衣时,总会神采奕奕,陆凡池也不例外,他潇洒大步走出门外,凡青背起小箩筐一跳一蹦跟在后头。 江蓠目送远去,又回了屋内开始她的针线活。 裁缝女并非裕国人,她来自青国,柔水之乡养柔情之人,但她这一手针线活与炼器之法,却都来自她已逝的裕国丈夫。 乱世下,异国结亲,纵使两厢情愿,也不许天下人认可,就算是本地青国人,在怎么柔情纤弱,在世道面前,也能乱棍打死她的丈夫,江蓠也负上叛国之罪,驱逐流氓。 玄女庙前,江蓠魂归,在去往裕国的路上,她不怨国。 陆凡池不知见楚慕青需要准备什么,既然有事相求,酒便缺少不可,于是带着小呆瓜,逛完整个东西两市。 而酒已备,人也在,就差个好时机。 二人出了庆平城,准备回去小竹林。 凡青却拉了陆凡池的衣角,吞吐道:“公子,茶先生给的钱,不剩多少了,我们今天吃什么食材还未买呢。” 陆凡池拎着两个酒坛,向凡青的小箩筐内瞄了一眼,两本书,一副茶具... 走了那么久,愣是一根菜色都没见着。 凡青小声道:“公子,不如去城外的村庄看看吧,应该还有未卖完的,而且剩下的都是贱卖。” 陆凡池笑嘻嘻地摸了她的小脑袋,乐道:“会省钱!” 城外的几里地内,有一村名为石冲,路程离二人最近,大概往南边走上一炷香的时间便到。 此处村小地大,再加上大多村民都往城里搬去,现在一户便可有二十多亩地,但拿来种粮食的便只有七八亩罢了。 这时,二人步行于石道中,前方不知何时,聚集着一群人。 陆凡池不喜热闹,也不敢多生事端,急忙悄悄经过,却被一声吼,停步原地。 “姨!你别拦着我!这是国师给我们的长生之术。” “傻啊,你爹娘就是因为这长生术死的啊!” “他们已经升仙了!” 陆凡池忍不住在人群探望,只见一妇女倒地死死抱住那青年苦苦哀求。 青年手中抱着一个药壶,脚上忽而使力,踢向那妇女腹部,随着众人咦的一声,妇女痛晕合眼。 那青年接着劈头盖脸怒骂地上妇女,一气甩头而去。 陆凡池双手捂住凡青的眼睛,对此甚是不解。 他瞧着地上妇女有些可怜,本能的踏出一脚,没注意到背后一人忽而拍肩按下。 陆凡池赫然警觉,悄然聚力,却纹丝不动。 背后那人亦是修士!且境界在自己之上! “莫去,方老贼的眼睛可多着呢,你一去就会引起怀疑,谁都不能救这个人,一救便是忤逆。” 陆凡池回头一看,那壮汉戴着草帽,并未看清楚脸,倒是身上的粗布麻衣遮不住壮汉露出的宽厚胸襟。 壮汉扶起草帽,龇牙笑道:“一男一女童,还喜欢凑热闹,你便是陆先生吧,俺叫鲁崔。” “玄..” 未等陆凡池说完,鲁崔一手闷住他的嘴,道“嘘嘘!咋能在这里说!来俺家。” 松手之后,鲁崔的方才手劲太大,掌上余温让陆凡池大呼一口气。 二人随着鲁崔走过村中石桥,路上遇到几个村民都向鲁崔打起招呼。 此人并不像玄女教其他人那么神神叨叨,气质上憨厚老实,平易近人。 “这便是俺家,快快进去。” 陆凡池等人进了石屋,大概扫了一遍,与他的小竹屋那般,并没有华丽的装饰,单单一张床和吃饭的地儿。 二人随即围着方桌坐下,而鲁崔跑去灶台端来一盘炊饼放在二人面前。 鲁崔先声道:“陆先生,对不住,俺家就这条件” 陆凡池说道:“无碍无碍,你是玄女教的人” 鲁崔拿起炊饼递给了凡青,随后憨笑道:“对,俺是玄女教十二人中的农夫,茶老鬼没跟你说过” “没有,就跟我说了几人”陆凡池向凡青点头示意,接着又问道,“刚刚那个是怎么回事” 鲁崔无奈道:“天天这样,看多了就习惯,方老贼不是炼药人嘛,那得需要人呐,这不,说是长生术,很多人都被骗过去了,不止俺村,隔壁村的人也都去了,一天大概十几个人去,偶尔方老贼也会派兵去别的县,把那些囚犯啊,整一车人去,嗨,咱也打不过他,没办法,俺也想管,但管不住,那些人都被骗邪乎了,自个都报名去了。” 第十五章 人道石碑 陆凡池也不是看表不看里的人,鲁崔豪爽自然不假,可对话之时,鲁崔的眼神却总是是不是透出几分冷意,让人下意识被他的气势压下去。 这一点上,陆凡池多有猜测,一个人手上若没有背负几条命,是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鲁崔的手指骨很粗大,而掌心上有三两道白色划痕,纹路走向奇特,不像是利器所伤,陆凡池当然也猜不透。 鲁崔是炼心境二层的雷灵根修士,他没有深厚的家族底蕴,也不曾上山求师,鲁崔告诉陆凡池,他就每日锄地,时来挥掌五百下,而闲来观浮云,忽有一日,云中暗藏雷鸣,他念头通达,拟其云,掌藏鸣,半刻之后,他体内的丹心浮现“定鸣”二字,觉悟天命道心。 鲁崔随即意要演示了一番,陆凡池与凡青赶忙在这狭窄屋内让出一地。 只见鲁崔出掌柔和似浮云,在周身画出琉璃色泽般的电流,随后一喝定掌,掌风轰鸣如雷声。 陆凡池目瞪口呆,是否他每天专心一事,也能像鲁崔一样 天幕披挂红霞,石冲村纷纷点上灯火。 陆凡池也不便久待于此,闲谈片刻,起身离开,鲁崔豪爽送别,并硬塞了几颗白花菜,放在凡青的小箩筐内。 回到小竹屋内,陆凡池有三件事要做,要想。 第一件事就是吃饭,从前老是饿肚子的他,很珍惜眼下的每一顿饭,包括苏盛上次在树林里给的干粮。 第二件事就是楚慕青,素闻此人从前极为好胜,好杀,必是养了一身戾气,见此人,陆凡池就要好好斟酌,如何在既不惹他,又不烦他的情况下,保住自己的小命,拜托炼药一事。 那要炼什么陆凡池在今日看到石冲村的青年人之后,他也有想法,方道全既然引人抓人去“升仙”,那他便炼丹,让百姓坐在家里就能“升仙” 治炼丹药的草药,这一点他无需担心,以茶十三的财力可以办到,毕竟在裕国认识的人里,只有茶十三是既有钱又闲的商人,他也不得不依了自己怎么做,谁让自己是玄女派来的“智囊”。 第三件事就是天命道心,虽然到现在陆凡池还不清楚玄女教的实力如何,但方道全本身就是炼心境,别说他的徒弟,就连他招揽过来的修士,玄女教就没得打。 陆凡池遁入识海,又看向那枚灵气飘飘的灵丹,他自上次看到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能吃吗 灵丹色泽暗淡,也没刻着什么字,底下那朵莲花倒是光芒万丈,好似灵丹不受那莲花滋养,两者毫无关系。 陆凡池靠近那枚灵丹,尝试着从中瞧出端倪,他越看越近,就在眉心距离灵丹只有毫尺之距时。 一股无形之力抓住陆凡池,抽出他的魂魄,吸入灵丹之中。 识海中犹如天翻地覆,日月转换,从黑到白,陆凡池的灵魂在无尽的道路中穿梭。 一幕幕光景在周围显现,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以兽皮作衣,脖间带兽牙链,像是远古部落的野人一般。 一恍双眼,那远方的云颠之上满是人影,犹如天兵天将下凡,陆凡池一眼便可认出,其中领头人中,那手持八卦盘的女子是玄女! 须臾之间,魂归体内。 耳边传来云中鹤唳,山间猿吼,在陡峭崖上,一棵梅花木,歪曲扭斜的枝叶触碰云端。 陆凡池悠悠出神,一念间以为在仙境,他瞧见了那棵梅花树下,石碑矗立,他寻着脚下梅花瓣,一路走去石碑前。 观碑凝思,好奇之下,少年指间触碰石碑。 一阵天摇地动,碑上尘土石灰随之抖落,金字浮现碑中。 “何为人道。” 碑上四个大字,仿佛是在提问。 少年不解,何为人道若说裕国国师视人如炼药兵器,那就是非人道,裕国百姓兢兢业业的生活,有饱饭,有酒喝,闲来品茗闻香,一副盛世光景,那就是人道。 此题并非不会答,而是不知该怎么答,“人道”二字蕴含太多,以陆凡池的阅历并不能清楚的说出答案。 人道非天道,既是人,应有人性,陆凡池心中笃定,回答道:“人道意为七情六欲。” 回音传去山间,那石碑似是不满意,又是一段山摇震地,迫散陆凡池的识海,整个人瞬间犹如睡梦中惊醒,回到了小竹屋。 陆凡池两眼瞪大,双手不停抚摸身体,确保身上没掉一块肉。 而在一旁凡青的眼中,陆凡池大汗淋漓,双手舞动的模样,好像猿猴挠背。 陆凡池回想刚才那一幕幕,“人道”石碑,野人,玄女,那枚灵丹到底是什么东西。 说起来为何是“人道”而非“仙道”,他记得他的灵根名为长生,由此联想的是升仙长生,应该是与“仙”有关,怎么会和“人”有关莫不是玄女在骗自己 一顿苦思闷想,陆凡池久坐心烦,于是走出竹屋。 夜幕之中,星河璀璨,少年学那凡青,蹲坐在竹屋前,悠闲松气。 而此时庆平城内,金源宫中。 国师方道全站于宫外,他一手捉空,笑道:“囚龙脉,六合一,神州山河尽归我手,裕国历代先王的夙愿,终要达成,你说是不是” 方道全见无人回应,便转身一看,他背后的黑袍青年抱着长剑,靠在石梯边打起了瞌睡。 年迈的国师眉头一皱,拖着长长的道袍,一手轻轻弹在青年脑门上。 黑袍青年哎哟一声,捂着脑袋,抱怨道:“糟心!叫我到这,听你讲什么大道,夙愿,耳朵都出茧了,再说了,你姓方,又不姓周,那裕国是周氏王室,一统山河与你何干天天这么卖力,紫微星又不照你头上,你称不了帝!” 方道全深呼一口气,转身步下台阶,缓缓道:“帝王江山不过须臾,我争的是一口神州气运于百姓,我斩的就是这些称王称帝的凡夫俗子。” 黑袍青年两眼嫌弃跟了上去,半响不说话,随后又听见,方道全呢喃说道:“厉江一役,就是意要我颠覆这神州。” 第十六章 四兽压龙 夏季中旬,凉席也抵不过炽热。 陆凡池起身门外,老远便瞟见一辆马车在院外等候,他心领神会的回到屋内,提上昨日买好的酒,嘱咐了凡青老实呆在家中,凡青自然乖巧听话,在门前目送公子走去。 那身披虎甲的壮汉嘴刁细草根,见陆凡池走来,随手丢掉草,上了马车,今日便委屈些做了少年的车夫。 一喝声下,马车往着囚龙长城而去,路途不算太远,但也足够陆凡池坐在马车中小憩半刻,他抚摸一下那两坛酒,不禁啧了一声,这酒买时,他可是苦口婆心与那店家砍了价,才买下来了,希望不要浪费。 这道路一如既往的颠簸,陆凡池身体一上一下震动,干脆拉开前帘,叫唤了一声,说道:“你可认识长威将军” 莫昭跨起一边脚,一副悠闲面容,笑道:“茶十三昨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当真佩服你,居然想找楚慕青当这个冤大头,先想想自己有几条命能够搭上吧,死了,我在城墙下等着捡尸。” 陆凡池问道:“他脾气不好不爱喝酒” 莫昭喝了一声,加快了马车速度,然后继续说道:“酒谁不爱,至于脾气,我不知道,我可没跟他打过罩面,但驻守囚龙长城的士兵都知道,这楚将军,自从两三年前,有三个炼心境的修士来找他打一架,一年来一个轮流来打,就是自从和这三个修士打架之后,便不见楚将军人了,只是偶尔抬头的时候,你能看到他从那小阁楼里走出来,估计是要透口气,毕竟他可是好几年没从囚龙长城上下来了,也多亏了他在,囚龙长城一个人都不敢来,让我们这些小兵虾将轻松了许多,啊,当然除了你之外。” 陆凡池憨笑说道:“好几年没人上去过他不会饿不会叫” 莫昭回头指向车内的箱子,说道:“每日准时送饭,就送到囚楼长城上的小阁楼前,等会你在马车内换上衣服,假扮送饭的上去,不过你也放心,楚将军那地方,就他一个。” 马车疾驰于,乡野稻田里,正弯腰的村民,纷纷直起腰间,一一望来,如果没有炼药兵器这一门事,这片农夫勤恳,来年丰收的光景,也算裕国治理下的祥和安宁。 ------ “到了啊!下来下来,这路这么颠,你怎么睡得着的快点换衣服!”莫昭拉开帘子一看,陆凡池睡眼朦胧的样子,让他不耐烦的敲了敲,厉声催促。 陆凡池在车内倒腾了许久,拎起两坛酒缓慢下车,这甲胄穿上在身,浑身痒痒,他白了一眼莫昭,十分怀疑是他从哪个死了好几天的士兵上扒下来给他用的。 莫昭领着陆凡池走去城墙边的石阶,两个裕国士兵见二人过来,肃然起敬。 “给楚将军送饭的。” 莫昭走在前头,只是招呼了一声踏了上去,陆凡池紧紧跟在后头。 这石阶坡度堪比上高山,数不清的阶层,还有这不尽人意的烈阳,让陆凡池头脑发热,说道:“这么高,怪不得没人想上去,天天爬,不得累死。” 莫昭性格与那鲁崔相似,说话直言直语,听了陆凡池的怨言,嗤笑道:“小子,一看你就不经练,亏有一身灵力,就这还修士...我手底下几个没灵根的,都能把你打趴!” 二人继续闷头上阶,中间大概休息了几次,足足快到一个时辰,才终于走上城上。 陆凡池累得满头大汗,这身甲胄又十分闷热,手脚一软蹲在地上,放眼望前方,与之囚龙长城相连的山脉,顶峰直上青云,山口间似是曾有一把巨斧劈开,让出一条大道直至长城。 “动作快点!”莫昭拿出平常训兵的口气,喝道。 少年托起沉重的甲胄,直步跟去。 长城之上,有四座阁楼,分别四个方位,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意为镇守此地。 陆凡池不禁一笑,以四兽压龙脉布阵人得亏想得出来。 楚慕青就在西之白虎的阁楼内,二人快到之时,莫昭停下了脚步,摇了摇手,让陆凡池一个人前去。 陆凡池摆正身子,调整呼吸,缓缓敲门,提高声调喊道:“楚将军!” 嗓音特大,连站在远处的莫昭都能听见,却无人回应开门。 于是陆凡池换了个叫法,继续喊道:“楚将军!有酒喝!” 话音刚落,面前缓缓推开门缝,一声脆弱嗓音说道:“你,把酒...放在原地,我...待会在拿。” 来之前,陆凡池做足了准备,脑海里想象这楚慕青是应是身披白甲威风凛凛,怎么着,声音也该是深厚无比,可这一听门里的声音却如此柔弱纤细,似是女子。 不对,里面应该不是楚慕青,陆凡池一脚踢开,门后白衣男子顺势被撞倒,远处的莫昭耳中一震,还以为双方动手了。 只见陆凡池转头挥手,示意他莫要过来,不明不白的莫昭随即又转过身去。 陆凡池看着跟前瘦弱的白衣男子,惊讶道:“你可是楚慕青” 白衣男子头发糟乱,脸色苍白,嘴上胡须似是好几年没修理,任其生长。 陆凡池看着那男子的双眼无神,哪有什么将军之威,又问道:“楚慕青人呢!” 白衣男子站起身,托一口老嗓子,威道:“在下正是!你这小娃娃,怎的忽而撞门进来,不知礼数,不对!你是何人!怎不是平常送饭的楚翔!” 楚慕青踏地一震,双手作势收尽灵气,意要出拳。 陆凡池惊慌之下,立马抬手顶起,楚慕青这一拳,就算十个炼骨境都顶不住! 刹那间,一拳轰去,陆凡池手臂间犹如一颗小石子砸来,泛起些许涟漪。 少年不知痛觉,更无血气喷出,两眼疑惑看向那咧嘴憨笑男子。 楚慕青笑道:“逗你玩的,酒来酒来。” 陆凡池疑惑又一问:“你真是楚慕青” 楚慕青拍着那瘦如柴骨的胸腔说道:“当然!” 第十七章 长威常功 陆凡池定睛一看!分明就是老酒鬼!何来长威将军! 楚慕青大口喝着酒,一喝就大口咳嗽,呛得一胸口水,他抬起手来又往嘴里灌酒,边喝边咳,面容泛白却没有一丝红晕,这是病态白!狼狈又咳病的老酒鬼。 一酒下肚,满是精气神,楚慕青像个六岁小孩哭闹,大喊道:“娃娃!酒无了!” “诺。”少年递给瘦弱男子另一坛。 陆凡池面色逐渐平静,接受了楚慕青这副瘦弱模样,不过还是闷在心里疑问,这就是百战百胜,斩杀炼心境三层的楚慕青 此时的少年就像是来看望留守老人。 “娃娃!你叫什么名字”楚慕青并无醉意,好似就是这般声音大调。 “陆凡池...” 楚慕青斟酌,嘴里念叨道“好名字!凡池凡池,落入凡池,你的名字对本将军的胃口!” “你真的是楚慕青”陆凡池始终不信。 楚慕青不屑白了少年一眼,忽而站起身,喊道:“楚慕青!就是我!来!一把长枪定沙场,百战不败楚慕青!” 随后楚慕青又贴近陆凡池脸前,平淡说道:“我不是楚慕青,还能是谁娃娃,你怎的如此话多,你也来一口” “我不会喝酒!你要不跟我说说你怎么变成这样,你不是应该那样的威风” 陆凡池的确不会喝酒,几乎是滴酒未沾。 楚慕青调侃道:“陆娃娃,你想知道行儿,你喝一口,我就告诉你。” 陆凡池接过酒坛闷声一口,辣得满呼大气,急忙摇手递给楚慕青。 楚慕青嗤笑道:“你可真是可爱,可惜啊,爷我就不告诉你。” “嘿” 陆凡池一气下伸出拳头,直往楚慕青挥去,少年看着楚慕青没有闪躲,奋力一砸去胸口。 砰! 少年的使的力道并不大,几乎小孩子都能接下的拳头,只见那楚慕青被那一拳打得连退数十次,踉跄倒地。 陆凡池惊慌失措,急忙跑去扶起楚慕青,这炼心境三层之上的人居然被自己一拳打得不能还手 楚慕青推开陆凡池,干脆就坐在地上,自嘲道:“如果你再用力点,楚慕青可就死咯。” “楚将军,你这也....” 楚慕青眉头一皱,笑道:“也什么太废物太不经打哼,陆娃娃你想说便说去吧。” 陆凡池无奈起身说道:“楚将军,楚大爷!我来这是拜托你一件事儿,如今算了,我在另寻高人。” “慢着!”楚慕青似有话要说,他也站起来了身,说道,“陆娃娃,你不识礼数,我识,我不能白喝了你的酒,你说何事” 陆凡池两眼放光,回头道:“方道...” 楚慕青耳朵一竖,听到前面两字,随即摇手送客:“你走吧,我打不过。” 陆凡池气得不打一处来,这楚慕青莫不是在捉弄自己,怒道:“我以为方道全是狗杂种。没想到你才是狗杂种,他干的坏事,都好过你这个狗杂种!” 楚慕青不知为何一乐,摇指笑道:“嘿,你急眼了,你说的我都知道,方道全嘛,功劳赫赫,坏事也不少,视裕国百姓如草芥,但又如何我也不瞒你说,我也讨厌他,但现在的我连拿起长枪的力气都无了。” “楚将军何意” 楚慕青尽显难为窘态,但似乎又舍不得陆凡池这听众,他心里特别渴望有人来听他泄愤,回想这几年里除了送饭还是送饭,无人解闷的他,心里早就压不住闷气,总在深夜,似野猫抓狂一般难耐。 楚慕青轻声道:“本将军与你一说,切莫外传!这关乎裕国军心。” 陆凡池竖起两根手指,说道:“将军请说,小子发誓绝不外传。” “你可听过,那三名死在我手里炼心境的修士” “你输了”陆凡池狐疑道。 “放屁!” 楚慕青甩袖转身,抬眼说道:“裕国楚家,将士辈出,代代传下来的道心就名为‘长威’…” 庆平城,楚家宗祠,一棵千年凤凰藤在此常年庇护,保下一代又一代年轻楚家人,授予道心。 年轻的楚慕青是另类,且是天才,不授家传,自觉自悟道心:“常功” 修士,行于道心,尊于道心,楚慕青征战沙场,每一场胜战都在滋养他的道心。 功成而名就,练就楚慕青一世威名,士霸之气腾腾在楚慕青心中升起。 那些慕名而来的修士,那些签下的生死状,楚慕青高挂一墙。 这是告诉世人,楚慕青!天下无双! 那三名炼心境三层的修士,是同门师兄弟,三年以来先后到访。 第一年,是小师弟,楚慕青连抬起长枪的欲望都没有,一手便掐断小师弟的脖子。 第二年,是二师兄,楚慕青稍微有点兴趣,从长城之上,掷下长枪,贯穿那人胸膛。 第三年,大师兄!也不愧对大师兄之名,至少撑过了三掌。 第一掌,楚慕青破碎大师兄道心,跌身炼骨境。 第二掌,大师兄碎骨趴地,只剩一张人皮。 第三掌,人魂分离,一切干净利落。 陆凡池疑惑道:“完了后来呢” 楚慕青拍去衣上尘土,坐下叹气道:“后来,他三师兄弟的师傅找上门。” “你没打过” 楚慕青又叹了一口气,急声吞吐道:“这这这压根就没动手,他他他就说了一句话...” “说了一句话你就成这样了神仙”陆凡池讥讽笑道。 楚慕青深呼一口气再叹道:“凡人!没有灵根的凡人。” 陆凡池纳闷道:“没有灵根的凡人” 那年大雪,飞雪扑面,“师傅”一把木杖,撑着年迈的身躯在囚龙长城下高喊:“楚将军!你可敢回头!” 无论多少箭矢向他射来警示,“师傅”毅然在大雪中呐喊。 楚将军并没有杀心,放走了“师傅”。 第二年,“师傅”又来了,还是那句话,楚慕青一气之下当他的面回了好几次头,来来回回尽是取笑对方,“师傅”依然不为所动。 楚慕青愁眉苦笑犹如英雄落幕,说道:“可那老头算计我!” 那日他真的在前进的道路上回头了, 已逝的父亲坟墓,尸骸成山的楚家军,站在山巅狂笑的人是他。 而眼前是杀不尽的敌军,底下是攀爬尸山的修士,远方还有收不尽的疆土。 不能停下脚步的楚慕青,此刻他驻足于此。 楚慕青老泪纵横:“我他娘的道心碎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 “后来第三年那老头又来了,我把他杀了,之后我的境界一年不如一年,我怕别人发现,我就躲在这里,每天等着人送饭,那老头!高人也,把我变成跟乞丐一样!” 陆凡池陪着楚慕青一起狂笑,狂笑之后又是平静。 少年同情老酒鬼,只剩下威名的老酒鬼。 但陆凡池是不会共情,他不理解楚慕青只因一句话就道心崩碎,一蹶不振。 楚慕青问道:“陆娃娃,为什么你想扳倒方道全!” “匡扶人道!” 陆凡池隐瞒了玄女教,接着将他的计划一并说出,楚慕青捻着长须,又想嘲笑少年天真。 楚慕青说道:“如果我是战场归来的孤魂野鬼,那方道全就是修罗,你是人斗不够他,过来找个鬼就能打过了” 陆凡池笑道:“一只鬼打不过,就在找一只鬼!” 第十八章 惊凤听戏 楚慕青笑道:“陆娃娃,你可真是有趣,今日畅谈,又有酒,可真是解了我心中怨气,若是早年间,我定收你为徒。” 陆凡池客气摇手,说道:“将军这就不必了,不过我有一问!” 楚慕青道:“喝了你的酒,无需一问,再多一问,也都可。” “如何突破天命道心” 楚慕青愁眉看着眼前少年,方才夸赞这人,怎么会提出如此没有悟性的问题。 只见楚慕青抬起手,指向陆凡池的眉心,遁入少年的识海之中。 楚慕青眼光所及之处,仙山云海,雾气腾腾,未等瞧个明白,一道刚猛灵力将楚慕青震退识海。 “陆娃娃!” “啊怎的”陆凡池两眼疑惑看着楚慕青,并不知楚慕青在他的识海中看见了什么。 楚慕青惊容失色,以念力再探去陆凡池体内灵根,失声道:“怪!陆娃娃,你体内有着两股灵气,一股来自灵丹,一股来自灵根,按理说同源根生,怎会是两个气息,且灵丹气息虽说微弱,但比之灵根,更要纯粹,你莫非是嫁接的灵根!天生灵丹” “啊”陆凡池顿了顿,立马睁眼说瞎话,道“这...您居然看出来了!儿时曾有仙人抚我梦,赠了灵根,才有了修炼资质。” 楚慕青抚须叹道:“陆娃娃,你仙缘不浅啊!匡扶人道,乃你命中必经之事!怪不得你要扳倒方道全。” “嗯嗯!”陆凡池点头说道。 楚慕青说笑道:“假以时日,你若得缘修成正果,莫要忘了我呀。” “必须的!”陆凡池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三年。 楚慕青仰天长笑,随后从衣内掏出一凤凰形状的铜符,道:“陆娃娃,此乃我楚家军兵符,楚家军见此符,如见楚家主,一切听此号令,这也算我的一份微薄之礼,就当还你酒钱了。” 陆凡池两眼一亮,双手缓慢接过兵符,道:“多谢楚将军!” 楚慕青站起身,说道:“今日多有畅快。” 陆凡池看着激昂的楚慕青,顺着楚慕青的心意,斗胆道:“不如,我两拜个把子” “嗯陆娃娃,你这倒贴屁股的劲儿,本将军可不喜欢。” 陆凡池见楚慕青脸色一黑,赫然要知难而退。 但楚慕青贴身,又笑道:“拜把子多俗啊,叫干爹。” “滚!”陆凡池瞥了一眼,走出了门,回头又道“下次可想还喝酒” 老酒鬼并不说话,傻笑着做了一个倒酒的手势,嘴里嘬嘬作响。 夜幕下,百姓点灯,小竹屋内,凡青独守空房。 而庆平城东市灯火阑珊,夜里扰人眠。 自离开囚龙长城几天之后,陆凡池此时正站在惊凤楼前多有思索。 楚慕青如今的窘境,有心无力,就算是一个稚童使出吃奶的力气,都能将他撂倒,好在那天离开之时,莫昭并未多问,陆凡池允了楚慕青的要求,替他保守了秘密,只是不知这秘密还能藏多久。 如果暴露,不仅压不住裕国军心,还压不住他国大军来袭,而楚慕青威名在的一天,其他人就难以踏入裕国境内。 陆凡池走进惊凤楼,楼下宾客满座,千姿花月之身绕着醉客,共享美酒,陆凡池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 身腰还没有坐直,一位风姿妖娆的妇人便走近,妩媚的双眼勾向陆凡池,问道:“公子,可是一个人” 陆凡池浑身打颤,极为不适应,说道:“我找苏染姑娘。” 那妇人一听,翻了个白眼,向楼上喊道:“苏染!接客。” 话音落,美人出。 陆凡池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瞧见楼梯那,只见苏染姗姗轻步,犹如脚下生花,一阶一阶缓慢落脚,如果说上次见到的花魁梅晗,会让人联想到“才与色”,那么苏染在众人的眼睛里,是“情”。 苏染手拿团扇遮半面,挥摆着裙下媚香,吸引路过的醉客,向陆凡池走来。 苏染低眉尽显笑意,问道:“公子可是要喝酒。” 陆凡池笑道:“我喝茶。” 苏染面色稍微一颤,接着唤来一个丫鬟,端着茶水,沏茶倒杯。 苏染说道:“公子可真是有趣,在这的人,推杯换盏醉佳人,公子却是喝茶,独坐角落。” 陆凡池三指叩桌又道:“酒是我的弱点,所以我不喝酒,独坐角落,是怕影响了你我。” 苏染心领神会,随即坐下说道:“公子这身衣服迎风顺滑,可是东市江裁缝手艺” “对。” “陆公子,在下玄女十二人清倌女,苏染。” 茶十三,江裁缝,鲁农夫,赵屠夫,苏清倌,宁司马,莫将军,玄女十二人千奇百怪,陆凡池推想着,会不会还有当太监的 陆凡池开门见山,说道:“茶十三在哪” 苏染动作很自然,举杯置于陆凡池面前,说道:“茶先生不在这,也不在茶坊,但茶先生让我跟公子带句话,公子所需的药草已然备好。” “好。” 这时,厅内走进三人,似是被风吹进来,走在前头的青年手拿折扇,双眸似玉般发亮,而后方两个,一个虬髯大汉,一个面容白皙如鬼,是个矮个子,双手一直藏在袖中。 众人瞬间停下手中动作,目光聚集这三人。 其中那浓眉怒眼虬髯大汉,喊道:“惊凤楼花魁可在!” 陆凡池听得耳熟,惊凤楼花魁不正是那日在街上跟自己对对子的女子吗,这姑娘是又惹了什么事 苏染看去三人,笑道:“是方道全的三个弟子,拿扇子的叫乌玉,矮个子的是乌法,喊话的是乌天。” 陆凡池问道:“这三常来都找花魁” 苏染道:“并不是,梅晗同我一样为清倌,卖艺不卖身,那日有一人来寻乐子,却被梅晗轰出门外,估计为了这事。” 陆凡池随即拾起盘中花生米,翘起二郎腿,坐等好戏。 梅晗从楼上走出,身姿跨在栏杆上,斜眼看着楼下三人,不屑道:“哟,我当是谁,原是国师坐下三大弟子,何事来扰这可不是你的‘升仙’之地!” 乌天怒喝道:“你可知前几日,你轰走的人是谁!” 梅晗骂道:“我管他是谁!” 陆凡池不禁佩服那花魁,既然正面与这三人争执,看来那日在街上她不是故意让凡青认错,分明就是泼妇所为,这也能当花魁 不过是什么人既能被花魁轰走,却又能请这三位来挽回面子。 乌天抢过旁边客人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怒摔道:“我看你这花魁是不想当了!” 说罢,矮个子似是以摔碗为令,纵身跃起,那一直藏袖的双手,忽而展露锋芒,指甲长如利刃,向梅晗伸去。 梅晗花容失色下,远处一颗花生米瞄着乌法的脑门极速飞来。 半空中的乌法眼光一闪,赫然接住那枚花生米,落地喝道:“谁!” 众人纷纷底下头去,无人站出。 苏染惊容回头,看着陆凡池正慢悠悠磕着花生米,小声道:“公子” 陆凡池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双手一摊,大声说道:“不是我!” 三人寻声看去,就连梅晗也下楼一探究竟,陆凡池没躲去视线,嬉皮笑脸的直视三人。 苏染并不知陆凡池心底打着什么算盘,可如今玄女十二人中,能够出手的人并不在这,她不过是一介弱女子。 陆凡池对于玄女来说,又何其重要,看着对方三人步步紧逼,她似乎下定了决心。 此时不等苏染站出,陆凡池在身后小声道:“别动,你要是帮了我,你就会暴露。” 三人驻足少年跟前,唯有乌天带有杀意注视着他。 乌玉客气道:“这位公子,为何出手阻拦” 陆凡池笑道:“这位兄台,难道不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乌天怒冲而去,抓起陆凡池的衣领喊道:“我先拔你的舌如何!” 乌玉走去,一手折扇搭在乌天粗壮的手臂上,说道:“二师弟,师父说过了,人在外,要以礼相待。” 陆凡池笑而不语,眼神示意着乌天乖乖放手。 “不知公子有何过人之处”乌玉说话间眯眼看向陆凡池,阴沉道,”敢于拦住我三人!” 陆凡池装傻道:“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单纯只是不甘心于心爱之人死在眼前。” 乌玉回头看向一脸诧异的梅晗,又问道:“哦这梅晗姑娘可是公子的心上人。” “追求者罢了,那日意要来寻梅晗姑娘,怎知被另一人捷足先登,可惜了我这一片痴心,不过我可是亲眼所见梅晗姑娘并没有将那人赶出去,而是有礼相待,请出了惊凤楼。” 陆凡池当着三人面摇着头,但眼睛却是看向梅晗,提醒着对方。 乌天哼出一口气,说道:“大师兄,这人明显放屁!” 乌玉以念力探去陆凡池,不屑一笑,说道:“炼骨境公子可真是一身侠气呀。” 陆凡池回话道:“客气,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乌玉道:“乌玉!” 陆凡池一脸装作被威吓模样,又邪笑道:“那乌公子不如猜猜我叫什么!” 乌玉开扇猜疑,在庆平城,谁人不知他三师兄弟,能与他三人对着干的人屈指可数,看着陆凡池几分自信又几分胆怯,莫是寻自己三人做乐 陆凡池看着乌玉将信将疑的模样,立马硬气道:“听好了!老子姓楚!” 第十九章 搬救兵 乌玉收紧折扇往掌心一拍,多有惊愕,却依然镇定道:“庆平将门的楚氏一族” 乌天偏不信陆凡池,大呼道:“放屁!楚门将相,你这厮一看就是纨绔之色!” 陆凡池冷笑道:“三位兄台,可否随我移步楚家” 乌玉心里几分猜忌,若陆凡池是假的,杀了便可,若为真,一旦与楚家生起隔阂,惹了楚慕青,自家师父也会怪罪下来,倒是两边都不讨好。 眼前陆凡池信誓旦旦,乌玉不得不提起嗓音道:“公子若真为楚家人,我等自当赔礼道歉,但梅花魁是被选中之人,必须跟我们走。” 陆凡池知道乌玉口中的‘选中之人’是什么意思,他看向梅晗,想起在地牢里的那个药人,但又不敢想象眼前这位女子变成药人的模样。 在身份确认之前,这三人必是不敢轻易下杀手,而有楚家兵符在,姓什么由他们自个儿猜便是。 到底是谁能够让这三人来惊凤楼夺人,这一点,才是陆凡池应该要多加思索的,难道方道全已经猖狂到当众抢人了吗 陆凡池说道:“带走不可,乌公子方才莫非没听清楚梅姑娘可是我心上人,随随便便跟你们走我今晚就留下她又何妨!若是要与我争花魁芳心,自当让本人来,而非你们三个在此强抢!” 乌云镇定自若,其实心底也难耐陆凡池肆无忌惮恐吓,他拍扇道:“本人来公子可不要后悔,两日后!若本人来时,我希望公子能够带领楚家人出席,以比试看看,这梅晗姑娘花落谁家!如何!” “当然,到时我在此恭候佳人入怀。”说罢,三人将急促离开,未等跨出门楣,陆凡池又喝道,“慢着!乌公子是否忘了什么事” 乌玉转身看向陆凡池那得意而合不上的嘴,他知道对方打算干什么,但怒火再也按奈不住,骂道:“你这厮,莫要太过分了!” 陆凡池嬉笑道:“诶,‘师父’说了,人在外,要以礼相待,难不成乌公子,违背师命” “乌法!乌天!”乌玉咬牙切齿叫喊,又压住怨气,说道,“向梅姑娘道歉!” 梅晗肃然一吓,看着方道全三个大弟子面对着她弯下了腰,方才险些丧命的她也不敢多有造次,也微微低下了头。 目送三人离开惊凤楼,在座各人也算是松了口气,但陆凡池没有,他时刻紧绷着一根弦,也许这是唯一此切入点,若是两日后直接揭露方道全背后炼药人,也做不到诛心,人人都渴望着“升仙”,早就已经魔怔,能唤醒的人不是他自己,也绝不是楚慕青,要有一劳永逸的法子。 苏染打断了陆凡池的思绪,说道:“公子,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两日后楚家人不能出席,该如何” 陆凡池说道:“这点,你先别担心....” 梅晗此时也走了过来,难为情下,憋出两个字:“谢...谢。” 陆凡池笑道:“谢谢梅花魁,这可不像嚣张跋扈的你,是不是没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就不会怕死” 梅晗皱起眉头,有些小女儿姿态,说道:“你在教育我” “今日之事,无心之举,救你是顺手而已。”陆凡池即刻要走,驻足又说道,“人人可羡你面容,夸你绝色,仰你文才,但绝不会忍让于你不知谦卑。” 身后的姑娘眉眼下垂,一改往日的媚态,红了眼睛。 翌日午后。 楚家院宗祠,那颗凤凰古藤下,男子两鬓白发,眉眼总是时不时抬起,动容望着这烈焰般绚丽的落叶。 男子膝下有两子,成长之时便相继离开,此后不曾见面。 男子与楚慕青一样,天生有一股反骨之劲,生是楚家人,不从军,是文人,在他的笔下也不是精忠报国振奋词句,而是思断人肠的念情。 陆凡池站在门前,看向男子,不忍打扰,在他的背后默默行礼而过。 堂中,那块“天生将相”的牌匾下,楚姓的灵位,焚香祭奠。 一个年轻人站于堂中,回头看着那不请自来的少年。 年轻人问道:“你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是楚家” 陆凡池也不啰嗦,掏出兵符。 年轻人惊道:“这...叔叔的兵符!你哪来的!” 陆凡池道:“在下陆凡池,此兵符是楚慕青给的,告诉我有事相求,便来找楚家人。” 年轻人见此兵符如见楚慕青本人,也恭敬道:“在下楚翔,慕青叔叔给你这块令牌...定有他的用意,但你找错地方了,你应该去囚龙长城,去找楚家军。” 陆凡池倒也想去找楚家军,可只有两日,如此唐突下,太过于繁杂,这才直接找上门。 陆凡池道:“兄台,眼下也是燃眉之急,所以才来这,不如先听听我要说什么。” 楚翔抿嘴似乎不情愿,在看向凤凰古藤下,男子微微点头,又说道:“你说吧。” 陆凡池说道:“两日之后,可否随同我一起出席惊凤楼...救.” 未说完,楚翔立马愁眉道:“惊凤楼原来你就是在惊凤楼与乌玉起争执的人!今日早上传来消息,我还纳闷是谁在冒出我楚家人,不可!” 陆凡池不可无功而反,又说道:“你若是不愿也可,那就找个愿意的人。” 楚翔视线并不在面前陆凡池,而是在那院中男子,那男子依然点头,向楚翔再次传达他的意思。 “我随同你去。” 陆凡池也转头,满脸疑惑看去那男子,又转回身说道:“那就多谢了。” 待少年离去。 楚翔走入院中,看着满脸愁感的男子,问道:“大伯,这是为何” 男子笑得很悲,说道:“你叔叔修为尽废,至今呆在囚龙长城不敢出来,一日复一日蒙骗军心,而方道全一日复一日的积压朝堂,裕国眼见要亡,这少年能拿着兵符而来,说明你叔叔相当看重这少年,或许要重醒人世了你且跟着少年吧,到时...多带点人。” 第二十章 前夜 月下竹林萧萧。 陆凡池与茶十三站在院门外,一人以手比划述事,一人面带青铜不知表情。 茶十三问道:“先生可想好如何运用这药草。” 陆凡池掂起下巴,沉思道:“没了楚慕青,这些药草效果甚微,而且明日一事....” 茶十三笑道:“明日一事....就等同于先生要当这风险人物了,正面与那方道全的‘升仙’之法对抗。” 陆凡池撅起嘴角,皱眉道:“倒不如直接闯入金源宫手刃方道全来得爽快,在我来裕国之前,你们都是怎么做的,就单单看着他们抓人去炼有没有想过潜入皇宫把裕王的病治好” 茶十三摇头道:“先生说笑了,潜入皇宫是不可能的,别说方道全的手下,守卫都能拦住你,种种方式我们都尝试过,也都是无终而果。” 陆凡池忽而困惑道:“玄女十二人中,除了鲁崔和江篱,莫昭,还有谁是修士” 茶十三摇头道:“嗯...先生,其实在下也没有认全...我知道的也是玄女想让我知道的,我所能知道的便是他们也暗伏于方道全的身边,若不是他们暗中帮忙,不然我们也不会轻易策划议和一事。” 陆凡池惊道:“你也没认全那你之前跟我说的有四人为官,除了宁白,莫昭,剩下两个是暗伏于方道全身边” “嗯。” 就在二人谈话之时。 苏染与梅晗从竹林小径走来,茶十三在望见二人之后,不知为何便匆匆离开。 擦肩而过,梅晗不禁被那青铜面吓就一跳,好在苏染拉着梅花快步走过。 梅晗固执的脸面似乎是苏染一路强硬劝说,才来到小竹屋,在见到陆凡池时,也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本是在院内小桌玩得正欢的凡青,看见那熟悉脸庞,急忙跑回屋内。 陆凡池似笑非笑,打趣道:“你看看你,把小孩子都吓跑了。” 梅晗并未理会,打量了周围道:“这就是你家” “先坐吧...” 三人坐下院外小桌前,两个惊凤楼女子面面相觑,有话却难言。 以为是因为难堪才进屋的凡青,这时端着茶水走来,苏染见状,弯下细柳腰帮着小女童。 梅晗见陆凡池无动于衷,好奇问道:“你家孩子端着茶水,你居然视而不见” 陆凡池笑道:“怎么,你也开始为她打抱不平了” 梅晗皱眉道:“年纪不大,却有孩子,看来你也是个混蛋。” 苏染笑出了声,说道:“凡青是公子的侍童。” 回想那日街边场景,梅晗吃惊道:“你为了一个侍童,打了我两个护卫,还羞辱我” 陆凡池说道:“梅姑娘,我可没说过凡青是我的侍童,你这般偏见,白读那么多书了” 梅晗羞愧低下头,随后又说道:“我让苏染带我来这里,是想跟你说那天被我赶走的那个人。” 陆凡池洗耳恭听,说道:“我也很想知道。” “那个人很怪,满是药味,穿一身黑,带着斗笠,也看不清楚脸,惊凤楼本就是风流之地,来什么客人,也都一样,但那日...那人花了很多钱,点了我,但不让我弹琵琶,也不让舞,他就拿了一叠书信送给我,就在我靠近那人的时候...那个人的脸...所以我才将他赶走...” 说道这时梅晗回忆起那人腐烂的脸,躲进苏染的怀中,接着苏染补充道:“是药人。” 陆凡池抬手搓着眉头,药人私自逃脱,那乌玉犯得着当众抢人除非是梅晗身上有什么东西,暗地里拿不到,要明抢 陆凡池接着问道:“书信上都写了什么” 梅晗道:“一些的诗句。” 陆凡池道:“你认识乌玉” 梅晗道:“乌玉一个月前来过。” “乌玉来过做了什么” “乌玉只是单纯的听曲。” 一个月前陆凡池还没到裕国,对乌玉也没有过多了解,至于那药人,明日对方是打算让药人和自己比试 梅晗停下抽泣,坚决道:“陆凡池,谢谢你救我,但是你明天输了,我宁愿死。” 陆凡池笑道:“梅姑娘,这么看不起我” “公子!”苏染皱眉摇头道。 梅晗一抹笑意看向少年,皎洁的月光下,眼眸中不带一丝泪光,却依然透彻微亮,就算再怎么看也不过是苦笑苦脸。 陆凡池闭口默言。 “我娘也同我一样,只不过她是妓,出身勾栏,我爹是个教书先生,是个笨蛋,天底下最大的笨蛋,他甚至笨蛋到不知道我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那年饥荒,村里粮食就这些,而我爹那所谓谦卑,不过是忍让,在被人拿走东西之后,居然还能笑着跟我说,留有我的份,所以他死了,熬不过冬天,饿死了。” “迂腐!如今我凭我本事能让这些人排着队要花钱看我,夸我,羡慕我,我做什么,干什么,还需要兼顾这是我应得的,大不了...死...也要死得像样!” 梅晗忽而双手拍桌,深吸一口气,顺势将身子一下子往后仰,努力的把泪水流回眼眶中,她接着又说道:“所以!陆凡池,你明天真的真的真的真的输了,我真的宁愿从惊凤楼跳下来摔死,也不愿意变成丑八怪。” 梅晗平复心情,看向少年问道:“你为什么闭上眼睛” 陆凡池笑道:“我怕。” 梅晗道:“你怕输” 陆凡池哈哈大笑道:“我睁开眼睛,怕丑八怪丑瞎了我眼睛。” 梅晗气道:“你...居然还在羞辱我,没心没肺。” 陆凡池并不敢对梅晗保证,胜算有几分,他心里清楚,此时非常希望玄女十二人中有一个高手来帮忙化解。 金源宫内,乌玉急步走去,目光一扫,平常那太师椅上坐着的并不是他的师傅,而且那黑袍青年。 乌玉问道:“我师傅呢你怎么坐在这里!” 黑袍青年打了哈欠,无精打采回道:“你师傅日理万机,现今还在忙呢,怎么了,小玉子需不需要哥来帮你。” 乌玉并不待见眼前人,说道:“若不是你!也不会让那药人偷跑出去!” 黑袍青年笑道:“他在里面多可怜,他只不过想见见心爱之人,我只是顺手而已,再说了,你师傅又没怪罪下来,而且...你师父还巴不得让所有人知道。” 第二十一章 输了 惊凤楼今日高挂红绣球,花魁登高楼,犹如底下人的观赏之物。 擂台下站满了人,他们都在猜测花魁究竟会花落谁家。 乌玉等人坐于擂台旁的观赏席,其中令人瞩目的便是那身穿黑袍,戴面具的人。 梅晗眼神落寞,她并不期待这场比试,无论谁是赢家,她都只是这场闹剧的筹码。 人群喧闹,迟迟未等来楚家人,都在底下窃窃私语,那日的陆凡池是在假扮楚家人身份,不敢前来。 一名头戴红巾的男子,赤身擂鼓,场下众人欢呼,那黑袍首先站上场,向顶上的梅晗看去。 咚!咚!咚!擂鼓三声。 陆凡池姗姗来迟,身后跟着的是鲁崔,凡青,楚翔。 楚翔高举楚家旗,大喊:“楚家楚大雀!在此。” 乌天侧身向旁边的乌玉说道:“师兄,他真是楚家人,楚大雀这个名字,我可是没听说过。” 乌玉说道:“你没看到他举旗的那个人那是楚家的楚翔,他能叫来,就算是假的,也能说成真的。” 陆凡池登上擂台,看着面前黑袍,一股浓烈的药味传来,已经证实了梅晗的说法,带上面具,估计是不想让人看到腐烂的脸。 陆凡池高喊道:“乌公子,此人便是要与我争夺花魁芳心的男子吗为何带着面具” 乌玉早已猜到陆凡池会问,心里并不慌张,说道:“楚公子,不以面视人,自然是要留给梅姑娘看的。” 陆凡池眼睛撇向面前黑袍,小声念叨道:“待会就扒了你面具。” 乌玉抬扇一挥,道:“开始吧。” 话音刚落,黑袍率先发难,一拳轰出,眼看陆凡池躲避,下一刻又连带两拳。 陆凡池不紧不慢,缓身躲避,黑袍的拳路实在夸张,几乎只有蛮力,没有招式,看似修士,更像是个普通人,但此人拳拳吃紧,每一拳都带有气愤以及杀意,向他攻来。 那黑袍见陆凡池犹如泥鳅一般,身腰结合着脚步,不断躲避,直接一掌伸出,抓住陆凡池的衣袍。 那黑袍之手由里向外张开,陆凡池低腰旋转,顺势脱去衣袍,盖住对方视线。 黑袍似是野兽般直接撕裂陆凡池的衣袍,刹那间,却愣住原地。 陆凡池以衣袍作饵,一指青光在衣后蓄势待发。 “接好了!” 就在众人以为那指青光马上揭露黑袍面具,不成想这青光向那人身后的观众席飞去。 乌玉并未注意,来不及聚气的他,奋力抬手,以臂挡去。 这一刻,陆凡池露出诡异的笑容,看着那手忙脚乱的乌玉,又装傻道:“哎呀,手滑了,乌公子,没事吧。” 乌天大喊道:“你他娘的故意的吧!” 乌玉将手臂藏于袖中,说道:“师弟莫要冲动。” 正当以为要继续时,黑袍忽然冲向楼顶。 梅晗花容失色,看着那黑袍伸手而来,双腿一软摊在地上,不知所措。 陆凡池刹那诧异,他迟疑了,此刻面临的,是一个揭露黑袍面具,让众人知道“药人”秘密的机会! 可是梅晗又有可能丧命。 “鲁崔!”来不及赶上的陆凡池在地面一声呐喊。 鲁崔从观众席跃出,身形看似笨重,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接近那黑袍,与其同一高度。 鲁崔脚下电闪雷鸣,在半空中旋转一圈,抬脚砸在那黑袍身上,面具随之脱落。 黑袍整个人呈虾状快速落地。 砰! 只见擂台震起灰烟挡住众人,并不知黑袍面具后的脸长什么样,陆凡池快速接近,遁入烟中。 双眼聚精会神探去倒地的黑袍,只是看到了一眼,便被一只不知伸来的手,瞬间盖住黑袍的脸面。 待到灰烟散去,陆凡池抬眼望去观众席,只见那黑袍赫然出现乌天的身边。 未等陆凡池开口,乌玉先声道:“楚公子,是你输了呀。” 台下一片疑惑,陆凡池也愣在原地,显然中计了。 他们压根就没想在擂台上赢,对方知道自己炼骨境的修为肯定赶不上药人的速度,鲁崔的出现反而破坏了规则。 乌天扯着嗓子眼,笑道:“各位可看清楚了,是楚家人破坏了规则!此场比试不公,显而易见,他们输了!楚家输了!” 鲁崔喊道:“明显是你们耍诈!” 台下唏嘘声一片,而双方的领头人,陆凡池与乌玉平静的对视。 少年口中呢喃,并未出声。 而乌玉却嘲笑道:“楚公子输得不敢出声要骂人应当大点声。” “梅姑娘!” 台下一人指着天上呐喊,只见梅晗一脚踏出,从楼上坠落。 乌玉踏出观众席,速度之快堪比刚才的鲁崔,手中掐诀,推送跟前。 就在梅晗的脸蛋离地面不足一指之距,她整个人竟悬浮升起,被一阵轻风送去乌玉跟前。 乌玉走近陆凡池,拍肩道:“公子,我便将她带走了。” 梅晗被乌玉扛在肩上,对着傻愣在原地的陆凡池怒道:“陆凡池,你混蛋你....” 看着逐渐散开的人群,以及远去的乌玉等人,陆凡池却依旧站在原地,他缓慢地整了整衣襟,好似对此并不在意。 楚翔走去旁边,平淡道:“你输了,楚家也输了。” 陆凡池笑道:“嗯...那又怎样,本来也就是闹剧,兵符还给你,这是你们楚家的东西。” 楚翔不明不白的接过兵符,看着那露出笑容的少年,心里十分疑惑,不是输了吗 夜,深夜。 惊凤楼没了花魁,人少了一半。 灯火也不在延续,人人也安眠。 陆凡池讨厌走夜路,昏暗的地方总是让他看不清楚,但他却走进惊凤楼的小巷,顺着后头的楼梯向楼顶爬去。 一切昏暗,却又看得非常清晰。 陆凡池目测与地面的距离,不禁感叹,这梅晗真当胆大,说跳就跳。 少年接着一脚踏在旁边的瓦墙,纵身跃上惊凤楼的最高处。 一个人影仿佛在那等了很久。 “嚯,你们这些当内奸的真有趣,这么喜欢在高处见面” “先生,果真敏锐,找到这。” “拜托,你递字条的方式能不能在明显点,拍肩藏纸” “燃眉之急,所以我才扛起梅姑娘遮住视线。” “行了,告诉我,玄女教里,谁是鬼,谁是人。” 第二十二章 真相 “我也只是些许猜测。” “等等!”陆凡池掏出短刃,说道,“把手伸出来!” 乌玉伸出手指,笑道:“先生今日那一发青光不是已然测过” “你今日藏在袖子里,我能看见” 说罢,陆凡池在乌玉的指头上轻轻划去,指上鲜血只停留了一瞬,又马上愈合。 陆凡池笑道:“回去最好演得像些,把伤痕弄得跟真的一样。” 少年感谢苏盛的一句‘我见过’ 从而推断玄女教的人和他一样拥有这不死之皮。 刚踏入裕国的那一刻,这一切合理的顺畅,让他不得以防备,茶十三,江蓠...包括凡青,他都不敢轻易相信,而乌玉的出现,才使他放松了警惕。 乌玉叹道:“多谢先生的那一粒花生米,发现了我。” 陆凡池问道:“那天在惊凤楼,若不是我先发现你的抬手动作,你该怎么办” “我不能让梅晗姑娘死,因为...”乌玉咬唇止语,有些话终是难言于口。 陆凡池猜道:“因为你喜欢她对吧,梅晗跟我说,你一个月前曾找过她,单纯听曲” “梅晗姑娘...从她进入庆平城的那天起,我便一直在帮她,看着她当上惊凤楼花魁。” 乌玉眼色低垂,脸上尽显桃花红,而嘴角一抹难为情笑意,陆凡池一看就知道,就算乌玉闻花魁的屁都是香的。 陆凡池问道:“但是你又碍于身份,只敢见一面还有,你就这么领着你两个师弟抢人不怕方道全怀疑” 乌玉无奈道:“怀疑...没办法,如果暗地里,我拦不住他们,我以为在大庭广众下,他两不会动手,没想到,算了,现在梅晗身处危险之外....还是别在牵扯进来。” 今日擂台上那一眼,陆凡池已经看清到面具背后的脸,确认道:“那个药人可是那日在大街上对梅晗献诗的书生” 乌玉说道:“嗯,没错,是乌兰把他变成这样子,又放走的。” “谁” 乌玉继续说道:“方道全真正的弟子,从一开始就跟在他身边,我和其他两个不过是他当上国师之后才收为徒弟,至于我为什么是大弟子,我不得而知。” 陆凡池问道:“你之前是...” “我之前是王后的护卫,随后才成了弟子,剩下两个来历不明。” 想起楚慕青那句诡疑的话,陆凡池问道:“方道全曾经上过战场修罗” 乌玉说道:“嗯,从厉江战役活下来的人,回到裕国不久便当上了国师,王上接着病了,软禁了王后,也不知从何处学来炼药人的法术...” “方道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称帝” “不,是囚六国兵力,斩龙脉。” “什么意思” 乌玉说道:“他将会以紫微星引诱五王带领大军,来囚龙长城,用药人兵器一并歼灭,先生可知道议和一事” “嗯。” 乌玉忽而沉声道:“议和一事,是我和宁白暗地里筹划的,除了玄女教没人知道,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消息,所以我猜测玄女教中有鬼,一直不敢露出水面,当时那个使臣无人护卫....” “这我知道。” 乌玉惊讶道:“先生知道” “我也在那艘船上,议和书在我这,不过我当时还以为那个刺客真的就是唐休,真的是玄女教人,现在才知道是假的。” 陆凡池不由得一笑,一直以来在船上害死了玄女派来的刺客,心中还担惊受怕的,现在看来还真是无心插柳。 “议和书在先生那” 陆凡池说道:“你先和我说说,议和,紫微星有什么联系。” 乌玉说道:“方道全顺着议和一事,分别派了两个人传递紫微星降临的消息,一宣一蜀,而这两个人就是最后登上那艘飞渡船的人,一个木鱼,一个假唐休,当时我得知消息已经太晚了。” 陆凡池脑中再次推断,说道:“那按你这么说,是使臣发现了木鱼,杀了他,然后迟迟赶到的最后一个人,又杀了使臣那飞渡船袭击一事” “都是为了混淆视听给宣蜀两国看的,是方道全假扮蜀国修士,木鱼和假唐休上船也都是,如今...先生,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按照紫微星的消息传递,估计五国都在筹备兵马,来到这里,不过顾忌楚慕青才迟迟未到。” 听完,陆凡池脑中不断回忆,从踏入裕国每一件事,从西市那条街上见到呐喊的囚犯,赵屠夫,三才气元茶坊,江篱裁缝铺,石冲村.... “完了...” “先生” “内鬼就是那个茶十三,还有谁你可知” 陆凡池这才意识到被茶十三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当初提出的法子,却被茶十三引去见楚慕青。 这一切是要确认楚慕青是否真的修为尽失! 乌玉说道:“茶十三我的确有所怀疑,还有唐休,但是其他的...我并不知道” 陆凡池忽然一想:“如果茶十三不是茶十三呢” “先生何出此言” “唐休在哪里他的石印也在我这!那么真的唐休在哪里” 乌玉犹如醍醐灌顶,说道:“玄女给了每个人不死之身,所以不会轻易死,若还活着必定会出现,除非被方道全...隐藏...难道茶十三也是被隐藏,代替了身份” 陆凡池凝思道:“估计是...我之前一直不敢轻易的去尝试他们一个个露出不死之皮,就是怕打草惊蛇,你是否能召集玄女十二人” 乌玉摇头道:“不能,除了我,还有两个没有露出身份,我也不知道是谁,估计也是猜测出玄女教有内鬼。” 陆凡池说道:“如果剩下的内鬼是其他两个,就麻烦了,现今方道全应该已经知道楚慕青修为尽失。” “这...修为尽失” 陆凡池叹道:“我的过错...现在必须尽快验证所有人!” “那先生...” 乌玉看着陷入沉思的陆凡池闭口沉默,生怕打断了思绪。 裕国境外远处,青衣少女身骑黑马急促踏蹄而来,驻足崖边,轻声道:“囚龙长城...” 第二十三章 真相的真相 裕国如遇风雨,君王则撑伞,而这把受过万千兵马踏过,且依然能撑起一片天的伞,则是将士之楚。 楚慕青是伞骨,楚家人是伞面,如今骨断,在大的伞面也张不开来。 如今囚龙长城后的裕国,就是一块有裂纹的木板,一破即是万破。 五国之军是蜂群,方道全则是以紫微星的噱头,似将蜜涂在木板之上。 裕国,要亡。 楚慕青是天下无双的大将,他一路过关,将裕国疆土,逼近五国,立下不败之威。 而他亦是好胜求欲的懦夫,看似站在顶峰,却是躲在阴霾之下,不曾抬眼看过那一片天。 那日夜晚,陆凡池离开惊凤楼,苦思闷想,从踏入裕国那天起,这本就是一个破不了的死局,玄女对他的隐瞒,茶十三对他的诱导,包括玄女教的所有人,除了乌玉,其他人都在闭口不言,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而眼前裕国的一切,都是方道全想让他看到的,他该信谁 他本就应该在玄女庙那个风雨夜里死去。 陆凡池提着两坛黄酒,往着囚龙长城走去,没有莫昭的陪同,沿路上孤身看着田野之中的裕国百姓,依然是周而复始的动作,弯下腰,抬起头,他们是无辜的,他们只是想春来得雨,秋来丰收的平静生活,哪里管得了今后的裕国还是否存在。 一步一步登上高阶,陆凡池站在城头上,他又望向那天然的鬼斧生工之作,裂开的山口间,可否眺望五国大军 一袭白衣站在阁楼二层的廊间,双手负背,迎面扑来的烈风,他就犹如风中残烛,似灭不灭,风,已经不忍心去摧残这道心损毁的将军。 “酒来!” 楚慕青展开双臂,将眼前这千山万水拥入怀中。 陆凡池走去那肩骨瘦弱的楚慕青背后,伸手一提,将酒递去眼前。 楚慕青接过酒坛,又是边喝便咳嗽。 楚慕青道:“陆娃娃,你好似被狗咬了一样!” 陆凡池叹道:“是啊,我居然被一只狗咬了,还被狗溜了大半圈。” 楚慕青大笑道:“甚好甚好,现在你我都是狗眼中的人了,不对,我是鬼!哈哈哈。” 陆凡池瘫坐在地上,头往后仰去,说道:“楚慕青,我输了。” 楚慕青嗔道:“输何来输赢在这!只有生死!” 陆凡池笑道:“那也是生不如死。” 楚慕青却看不出陆凡池的笑意,问道:“陆娃娃,何来悲叹” 陆凡池道:“方道全耍了我,害了你,也害了裕国。” “陆娃娃,你说过,一只鬼打不过,便在找一只鬼。” 陆凡池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楚慕青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陆娃娃,你可知为何我现在修为尽废,却迟迟无人来犯裕国吗” “惧怕你,怕你的威名。” 楚慕青将一坛黄酒饮尽,一手挥洒酒坛,道:“那本将军再一问,你可知何等的威名才能震慑这些人” “百战百胜不败之威” 楚凡青摇头道:“那是表面。” “那他们怕什么” 楚慕青又问道:“炼气入骨,气化道心,你可知之后是什么” “什么” 楚慕青再提起一坛酒,不再卖关子,直说道:“心骨结合,心骨之境!在这个天下,踏入心骨境的人屈指可数!而我!就是曾经的一个,他们怕的是我这曾经以心骨境立下的威名。” 陆凡池一脸茫然,突然间他从面前这人的身上看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一面,以天才惊艳世人,又以百战百胜的战功拒五国大军于门外,楚慕青这一身的傲骨,他是学不来的,这是曾在最高度傲视群雄才可拥有的气魄,他还未达到。 楚慕青转头笑道:“去做你该做的事,杀你该杀的人,有我在,城不会破,国不会亡。” 陆凡池明白了楚慕青的言外之意,纵使他不理解现在修为废尽的楚慕青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但他也离开了阁楼,方道全必须死,也必须知道玄女到底对他隐藏了什么。 次日之后,小竹屋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聚会。 鲁崔,苏染,江蓠,莫昭,赵屠夫,茶十三,甚至还有未曾谋面的宁白也来到了这,除了不知去向的唐休,还有乌玉,以及那些未浮出水面的三人,都到了。 陆凡池将所有人都围在了桌前,一直闷声不发。 鲁崔生性好动,一在旁边换着坐姿,苏染与江蓠,两位女子都格外的安静,只不过一人是端庄贤淑姿态,一人是眼睛低垂,脸色忧柔。 陆凡池平静观察着所有人对茶十三的眼色,并没有任何怀疑,也没有奇怪之处,好似众人原本就是相处甚久的朋友,当然除了自己。 莫昭忍不住道:“你说玄女有话对我们说,到底是什么一直不说话” 陆凡池说道:“这个不急,我想知道一些事情。” 苏染道:“公子请问。” 陆凡池笑问道:“你们当中谁不是裕国人” 江蓠默默的抬起手,片刻又放下。 陆凡池又问道:“你们之前是一直联系玄女,是如何得知我要前来裕国” 茶十三道:“我们都是以玄女神像来联系玄女,是从玄女最后的嘱咐中得知先生来裕国。” “最后” 茶十三又道:“其实自方道全当上国师之后,裕国境内每一座玄女庙就被拆除,玄女最后与我们联系的方式是,仙人托梦。” 众人随着茶十三的话同时点头。 陆凡池皱起眉头,方道全这么做明显是知道玄女十二人的存在,才切断了联系,仙人托梦这一回事,自己更不知道。 陆凡池又问道:“最后的一个问题,起初你们是怎么互相得知对方是玄女教的。” 苏染回道:“依然是玄女托梦,只不过提及了在座的各位,还有死去的唐休,剩下的不得而知。” 陆凡池逐渐迷离失神,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玄女一开始就没提过玄女十二人的存在,也没有提及方道全在裕国的种种所为。 看着桌前的七个人,脑袋中灵光一闪! 玄女不是刻意隐瞒!而是从方道全捣毁玄女庙之后,她知道玄女教十二人中存在内鬼,所以不敢将裕国现今状况告诉自己,为了就是营造自己是一个助裕王称帝而来的人,并不是为了抓内鬼而来,是怕露出马脚,惊动了内鬼。 好巧不巧,自己经过飞渡船一事之后,就感觉到裕国的不对劲,苏盛的一句话,更是提醒了他。 陆凡池松了一口气,玄女之所以仙人托梦告诉面前这几个人,是为了保护剩下的其他人,更多的是告诉自己内鬼就在眼前这几个人当中。 脑中几根断线链接,少年不由得笑出了声,也在心里骂自己一声,早干嘛去了! 第二十四章 楚慕青,陆凡池 楚家宗祠,男子依然站在凤凰古藤下。 他看向门外,一袭白衣拖着沉重身躯,一瘸一拐缓缓走来。 长兄看见胞弟重新踏入家门,脸上浮现了从未出现的笑容,很激动,很平静。 男子道:“你来了。” 楚慕青道:“我当然会来。” 男子道:“你释怀了。” 楚慕青道:“你也释怀了。” 男子移步走向灵堂内,坐上了家主之位,下垂的眼睛缓缓抬起,本是悲愁的眼色,浑然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将士之气。 楚慕青的父亲,有三子,长子楚云昌,二子楚化疾,三子楚慕青。 长子内敛,不喜战场,却有一身文书豪胆,以笔写下乱世悲赋,吊唁楚家满门忠烈,与那些饱受战乱之苦,失去生命的百姓,曾一人孤身入朝堂,三寸口舌不败群臣,怒骂以战止战的君言,一力建成罹难之府。 脱去官袍全身而退,常年在凤凰古藤静样身心,受楚家英灵传承,觉悟“长威”道心。 二子楚化疾,身形矮小,常年疾病缠身,却戎马一生,战死沙场,不曾愧对楚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道心。 三子楚慕青,却因一句“可敢回头”道心崩碎,而楚云昌的两个二子,跟随着自己常年征战,在舞象之年尸骨无存,让他一蹶不振,不敢从容面对楚云昌,父亲的牺牲,更是让他不敢面对列祖列宗。 楚慕青在灵堂前,跪在一百个灵位下,犹如百目注视,一口气长呼道:“不孝子孙,楚慕青!在此相求楚家英灵,授予‘长威’道心,拒五国,斩妖道!” 院内凤凰古藤随风而起,片叶潇潇如烈焰炽热。 楚慕青一声长吼,却怀有愧对,面对长兄竟不敢抬眼相看,那块“天生将相”的牌匾静静的高挂墙上,似是无声回应。 楚云昌道:“既无傲骨!何来傲气!” 楚慕青再次怒吼:“楚慕青,求楚家英灵,授予‘长威’道心!” “懦弱!再来!” “不够!不够!” 楚云昌抬出三尺戒尺,挥抽在楚慕青背上,怒骂道:“你要愧心你能对得起爹对得起飞儿和岑儿把你从尸山里拉出来抬起头来!” “我楚慕青,怎敢愧对!” “凤凰之木浴我雄心,天生傲骨赐我胆气。” “这千万里岁月,何曾高看群雄” “三千梦里不回沙场,日日身似入沙场” “地狱无我,何来鬼哭狼嚎” 伴随着楚慕字字句句的心言,灵位稍微颤动,而凤凰古藤一片红叶落下,飘向楚慕青。 这一刻,楚慕青识海中那碎化的道心,一粒一粒拼凑。 楚慕青茫然道:“炼心境!这...” “看来,祖宗还是不能认同你,我呀,和你一样,从小就一身反骨,别人练拳,你再练脚,别人读兵书,我却抱着文人书册孜孜不倦,二弟病弱,却也依然跟着我们反着来,那些人从来就不认可咱哥三,既然都反了,那就毅然反着来,没关系...” 楚云昌满怀慈悲,低身向楚慕青,一指暖意对着胞弟眉心,说道:“还有我的...” “什么大哥!” 话语间,楚云昌指间散发‘长威’灵力,将其全部灌输给楚慕青。 那曾经逝去将士霸气,在楚慕青身上升起,心骨再次结合,可那楚云昌,却永远失去了道心,空留文骨。 楚云昌不到最后一口气,势不放手,他的脸面逐渐憔悴,缓缓倒在楚慕青的眼前。 “大哥!” “你的‘凰翼’我帮你保管得好好的...” 话间,楚云昌吐出一口气血,最后一眼看向“天生将相”,道:“我不为将,可为血亲” 楚慕青嘴唇上下颤抖,说不出话来。 楚云昌在凤凰古藤下等了多年,一直就是为了这一刻,他知道楚家列祖列宗不会原谅一个拒绝家传道心的子孙,他等的就是楚慕青回来的那一刻,他释怀了。 楚慕青托起大哥的身体,坐在家主之位上,随后他走去他儿时的房间,一把艳红色的长枪,横放在桌上,枪刃两边,犹如凤凰之翼展开,其枪身便是凤凰古藤所制成。 楚慕青缓慢抚摸着这把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他转身扬其白袍,信步走出屋外。 …… 竹林小屋。 众人依旧在那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玄女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所以要抓出内鬼必然是通过不死之皮来验证。 今日相聚,陆凡池就是为了这个。 问完问题的陆凡池也已经缕清楚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伸出手指,用一把短刃轻轻划过,给众人展示了不死之皮。 接着将短刃伸向莫昭。 莫昭不明所以,接过短刃,看着陆凡池眼神示意,冷笑一声,也在手指上划去一刀。 与陆凡池一样,伤口愈合了。 下一个苏染却畏畏缩缩,疑问道:“公子这是...” “给我照做!”陆凡池拍案怒吼。 苏染轻轻的在手指上划上,亦是如此。 江篱面容镇定,很快划去,接着传去下一位。 看着一个接着一个,众人的目光都注视向最后一位,茶十三。 茶十三拿着短刃,并未立即下手,而是问道:“先生如此举动是怀疑,我们当中有内鬼。” 陆凡池冷漠道:“我说了,照做。” 茶十三说道:“我想请问先生怀疑的起因在那。” 陆凡池依旧平静,但不说话。 茶十三又道:“如果我这一刀下去,如若不是与各位相同,是不是要围攻于我” 鲁崔不耐烦道:“先生说了,做便是!磨磨唧唧!” 茶十三不理会,继续他的阐述:“当初可是我将先生带入裕国,又给先生介绍众人,还准备了先生的药草,先生,这么做,是不是对我们有点生分了。” 陆凡池终于开口说道:“在没有验证之前,我从来没有相信在座的各位,我之所以随着你的指向,一个接着一个认识,我是想看看你要做什么,虽然我犯了傻,下了你的套,让你知道楚慕青修为尽废,但就算你们在这期间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但我依旧不会相信,因为你们都知道我会来裕国,反而我却不知道你们的存在,其中疑点,我不多说,至于我何时开始怀疑你就在你带凡青见我的时候!” 茶十三笑道:“先生居然因为凡青” 陆凡池也笑道:“我为什么不怀疑你当时说过药人兵器,玄女觉得非人道,而利用孩子来监视我那就更是下贱,玄女不会这么做,但你就不一定了!” “怀疑我,那先生且看好了!” 茶十三从手上划去,众人此时汗出如渖,看着茶十三的手指上的伤口逐渐愈合。 “如何,先生是否给我们一个解释” 茶十三坚定的伸出手指,陆凡池捧腹大笑道:“不错,不错。” 鲁崔疑惑道:“这不是一样的吗” 陆凡池随后平静道:“我可是一开始就没说过要怀疑你,你紧张个屁” 茶十三自乱了阵脚,道:“你在说什么” 陆凡池阴笑道:“我现在是不是该叫你,方道全的第四位大弟子,乌兰还是,唐休!” 第二十五 面具之下 “唐休”二字出口,众人哑然无语,此时万般寂静,风都停止吹响竹叶。 莫昭先开腔:“唐休...不是死了吗” “对啊,不是死了吗。”陆凡池将议和书,与唐休石印摆在桌上,接着众人匪夷所思的看向那青铜面人。 陆凡池继续道:“你隐藏得很好,非常妙,甚至对两拨人撒了两个慌,可惜你猜不到,老子在那艘船上。” 苏染道:“我记得茶十三说,那艘飞渡船上,使臣的护卫是方道全安插的刺客,我们派遣唐休去拯救使臣,后来飞渡船遇袭,唐休也随着飞渡船遇难而亡。” 陆凡池指着青铜面人说道:“没错,这是你对玄女教众人所说的,但是你与方道全的计划则是派遣两人,分别赶往我宣蜀两国传递紫微星降临的消息,其中一人!便带着你的石印与议和书,伪造‘唐休’的假死,好让你假扮茶十三,控制玄女教!我一直奇怪的一点便是,这所有的前提条件,便是你们互相并不认识,才能好让你假扮带着面具茶十三!而真正的茶十三,已经死了吧!” 苏染恍然大悟道:“所以公子才问了刚才的问题如果此人真是唐休,不然方道全不会无缘无故的捣毁玄女庙。” 鲁崔补充道:“额...俺们第一次见茶十三的时候,的确带着面具,当时俺还奇怪。” 陆凡池道:“所以,这带着面具的茶十三正好成为你假扮的目标!从我踏进裕国起,你一直在诱导我见这个见那个,无非是想在我这里建立起信任,让我好相信你!让我觉得你是玄女教的主心骨!” 苏染看向屋内露出半张脸的凡青,问道:“那凡青又是怎么回事。” 陆凡池道:“凡青自然也是你诱导的一部分!东市大街,我与梅晗起争执是意外,但是那名喜欢梅晗的书生不是!你抓了这名书生炼成药人,并放走了他,去找梅晗,目的是让乌玉露出马脚,来探测乌玉的身份!你早就猜测到乌玉是玄女教中的一人,利用了乌玉对梅晗的情感布置了这似是巧合的局!” 青铜面人像是死人一般坐立不动,而莫昭,鲁崔,江蓠三人却在桌底下,悄然凝聚灵力。 陆凡池继续道:“那日我出现在惊凤楼找苏染,凡青便立刻通知了你,而你和方道全便立即让乌玉去惊凤楼抓人,为的就是我和乌玉相识,只要我们取得联系,就坐实了你们的对乌玉的猜忌,现在,想必乌玉和梅晗,已经被你擒住了吧,但我相信你不敢杀他们两个,因为你需要拔出那些还未报出身份的玄女教人!” “我唯一做错的就是,去找了楚慕青!让你告诉五国大军楚慕青修为尽废的消息!” “现在!马上!抓住他!” 陆凡池话音一落。 莫昭,江蓠,鲁崔三人快速出招! 先是鲁崔的藏鸣掌从底下掀翻圆桌,江蓠紧随其后祭出银针向青铜面人飞去,莫昭则是闪身青铜面人背后拦住去路。 青铜面人发出阵阵冷笑,丝毫不慌张,抬手往地上打去,如千斤坠砸下,强横的灵气震散整片竹林。 陆凡池等人立马护着身体往后倾倒。 “陆凡池,你说得很对,但有两点你猜错了,老夫不是唐休!”方道全揭下面具,他白眉白发,额头满是皱纹,双眼如老鹰一般盯着陆凡池。 “这...那你怎么会有不死之皮!” 方道全笑道:“这条手臂并非是老夫的,而是唐休那小崽子给老夫换的,这不死之皮,着实是迷人!” “第二点是什么”陆凡池虽然问了一嘴,但他也隐约猜到。 “啊,第二点嘛,那便是乌玉,梅晗,茶十三,还有那叛徒唐休,都在这呢!” 方道全拿出一把玉笛,含嘴吹响,四个药人瞬间从苏染的背后跳出。 陆凡池见状,脑子里还没做出一丝反应,身体却快速先行扑向苏染躲开。 四个药人扑了空,他们歪扭着身躯背对着众人,发出阵阵骨裂声,口中不断呼出热气。 三男一女。 陆凡池瞳孔瞪大,他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再看着四个药人转身的哪一刻,他能清楚的念出名字:“梅...晗,乌玉。” 这两亡命鸳鸯的转身,彻底打击陆凡池内心,一个乡下而来,为求生存,献身风月的琵琶女,一个对琵琶女一见钟情,一直在提供帮助的青年,活活被炼成药人。 甚至那叛徒唐休都变成了怪物。 “啧啧啧,五国大军已然兵临城下,你们就好好陪着这四个人吧。” 方道全纵身一跃,背后忽而出现一团黑雾,遁入其中消失半空中。 “公子...怎么办。”苏染身姿打颤,不停后退。 “杀了..杀了他们!”陆凡池一声怒吼。 其他等人随即出手,与其撕打在一块。 陆凡池眼里只有唐休,他弓步向前,狠狠抓着对方的头部,往着自己的膝盖砸去,心中的怨恨只在这个反骨之人身上,他心中宁愿面前的唐休不是药人,甚至想让对方感觉到皮肉之苦。 成为药人的唐休面孔狰狞,本就是炼心境的他,大脑空洞,只会胡乱出招,出爪又出拳。 本来面对不间断攻势,陆凡池敏捷的反应可以躲过,但药人动作太快,躲避之际,不慎抓裂衣衫。 赵屠夫喊道:“先生,杀猪焉能用宰牛刀,由我来解决此人!” 陆凡池回头转向赵屠夫,只见他从腰后伸出一把杀猪刀,快步接近唐休,出手一刀。 “削!” 杀猪刀在赵屠夫的手中飞舞,刀刀都落在唐休的身体上,看似轻轻一削,则是入骨三分。 陆凡池眨眼看着赵屠夫,在此人身上没有看见一丝灵气,但他掌心快速旋转,杀猪刀凌空一起一落,就犹如赵屠夫在御刀。 唐休在片刻间,被赵屠夫削去外皮肉,整个人骨头外露。 “这是...刀法” 宁白解释道:“赵沉阳的孰能生巧,还有他的武夫之境。” 第二十六章 九鼎 “没有灵根的人,无法运用天地灵气,却能够搬山倒海,一拳重千斤,靠的就是体内真气与纯粹体魄,此为武夫!赵沉阳更是武夫七境,铜体境!武夫非修士,淬体相比练气更为艰苦。” 常年杀猪,剥皮削骨,赵沉阳手中的杀猪刀,在对方面前,那就是杀手手中的一把利刃。 宁白继续说道:“先生,可看到赵沉阳口中吐纳” 陆凡池看去,赵沉阳口吸鼻出,无时无刻调动周身气流涌动,出手之时,只觉其寒芒凌厉,不见杀猪刀本身。 刀很快!看似出一刀则是三刀削皮。 就算那唐休有意识去躲避,身上刀痕却不少于赵沉阳出刀数。 陆凡池问道:“嗯,一呼三吸,真气运用比武夫还要多” 宁白道:“这便是赵沉阳的特别之处,他所掌握的呼吸之法,比之其他武夫更加娴熟。” 陆凡池佩服道:“这便是熟能生巧杀猪杀出个刀法!” 赵沉阳全神贯注,面对唐休毫不留手,全神贯注,两眼似乎看到唐休的脖颈一处致命点,只见他原地收刀,闭目聚势于一刀。 瞬间对着唐休脖颈提刀而斩,拉出一道弧线血色。 另一边的江蓠等人明显处于下风,单单是一个乌玉已然是难缠,还有其他两人不间断的拳爪交错。 陆凡池跃出,凌空之时,指尖两三道青光逼退梅晗,茶十三。 鲁崔趁机出掌,拍在茶十三身上,从近至远,震耳雷轰声逐渐拉长。 早在背后蓄满大弓的莫昭,一箭射出,箭刃上灵纹闪烁,顿时幻化出两只蛇影,两条巨蟒露出獠牙,将茶十三吞没口中。 “江姑娘!” 随着陆凡池的一声呐喊下,江蓠看向陆凡池的位置,忽而会意,甩手发出银针,掠过乌玉梅晗,直飞陆凡池指上。 陆凡池一指弹回银针,江蓠再次发针。 只见无数银针在这对亡命鸳鸯周身旋转,封住退路。 陆凡池改指为掌,一手抓住针后细线,另一边的江蓠也拉紧手中线,那无数针线在二人传递下,缠住乌玉与梅晗。 鲁崔看着不能动弹的药人,刚要出掌,只听陆凡池喊道:“等等!” 少年走近乌玉梅晗,眼神落寞,若是那夜让乌玉留一个心眼,也许二人并不会成为药人,他责怪自己没有顾及全面,他本就该想到方道全心狠手辣。 看着梅晗露齿哼气,口水随着嘴角流出,那满是褶皱的面容上,已然不见花魁往日媚色。 陆凡池指尖青光聚势,苦笑道:“丑八怪...” 话音落,青光贯彻二人,彻底结束二人痛苦。 松了一口气的苏染,问道:“接下来怎么办刚刚方道全说的五国大军是什么意思” 陆凡池说道:“紫微现,帝王临,方道全想要以紫微星,引诱五王来争夺紫微星,由此称帝,合并六国。” 鲁崔道:“那岂不是俺们要做的事” 陆凡池摇头道:“不,方道全目的是想让所有想称帝的人都死在药人兵器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今五国大军兵临城下,裕国岌岌可危,要亡国也是裕国先亡。” 莫昭道:“清极坛,方道全应该在那。” 陆凡池问道:“你怎么知道” 莫昭道:“那是裕王祭天拜神的地方,方道全应该会在那引导紫微星。” 陆凡池凝思片刻,说道:“你们去囚龙长城,不能让地牢里所有的药人跑出来,我去找方道全。” 苏染担心道:“先生那方道全可是...” “我知道。” 莫昭沉声道:“不止是地牢,还有其他地方...药人的数量不计其数,我们根本拦不住。” 见众人消极踌躇,陆凡池喊道:“拦不住也要拦!死都要拦!我可不管谁称帝,谁称霸!” 陆凡池无法忘怀那一夜在小竹屋的梅晗,包括那些在田野里的裕国百姓,药人一但全顷而出,哪管友军敌军,一视同仁,灭的可不仅仅是六国的君王。 这时,屋内传来声响,陆凡池并没理会,转头向苏染说道:“苏姑娘,你和宁先生留在这里,看着她。” 陆凡池即刻转身祭出木剑,踏剑飞去。 宁白摇头道:“孤身去找方道全,无疑是送死,先生在想什么” 鲁崔怒斥道:“诶,先生自有打算,俺们照做就行,难道你们想看着就此亡国吗别忘了,俺们的命都是玄女大神给的,当初答应了要帮助裕王称帝,就算做不到,至少当下该做的事要做吧,大不了是一死。” 赵沉阳瞟了一眼,拿着抹布擦去刀上鲜血,随后收于腰间,先做出了表率,向囚龙长城方向走去。 鲁崔也跟了上去,哈哈大笑道:“还是赵哥爽快!” 苏染看着不为所动的莫昭,问道:“你不去” 莫昭笑道:“他两是愣头青,一个打十个,我可不是。” “那你要干什么” 莫昭掏出一个兵符,随后走去,道:“摇人。” 悬浮于空中,陆凡池远远就看见前方一道光柱直冲天上,而地面上那微小的人影必是方道全。 陆凡池并未着急动手,动手也打不过,他靠近清极坛,缓缓落地。 只见台上,九座青铜鼎,整齐排开,一一散发着耀眼光芒。 方道全站于鼎前,口中念诀,他感知到背后的陆凡池正缓步向他走来。 相传,人皇后代子孙,收金铜石,铸九鼎,上祭天庭各路神仙,下镇地界魔神鬼怪,以保神州风调雨顺,人族安康,此后更是成为帝王的象征,而现今神州分裂,六国乱世,本已消失无影无踪的九鼎,却出现在这。 方道全停下手中动作,回头道:“看到了吗,这便是九鼎。” 陆凡池道:“我不瞎。” 方道全探着周围,惊道:“你敢一个人来找我不怕死” 陆凡池笑道:“怕。” 方道全捋着长须,眯眼望去,心想陆凡池心思多变,怎可能一人来此,其中必是有诈。 陆凡池也随着方道全的目光,转身望去周围,说道:“你不也是一个人你就不怕” 方道全说道:“你可真是有趣,从一开始就该直接杀了你!” 陆凡池笑道:“现在动手也不迟,不过,我想死个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道全道:“那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第二十七章 擂鼓攻城 方道全道:“我乃大禹后世子孙,姒氏一脉!” 陆凡池疑惑道:“大禹姒氏一脉” “没错,是我姒氏修九鼎,保神州!而自从禹皇逝世,紫薇归位,神州各处部落分裂!神州生灵涂炭,杀的杀,逃的逃!经千年,才有了今时的六国。” “我姒氏当初为躲避战乱,携九鼎,就此隐居,一方花果水土之乡,人人安居乐业,但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君王!却觊觎九鼎!妄想称帝!” “三番五次!扰我族地,杀我族人!我族为保生存,一路迁至厉江。” 见那方道全神态愈发落寞,似乎是回忆起当年族人被残害的惨状,闭目平息片刻,随后又转身指天泄怒,出口痛骂。 “但是裕王!周瓒!狗杂种!十年前再次发起战乱,并找到厉江,你可知那些人是如何待我族人” “开膛破肚!挖坑活埋!我姒氏千年传世的术式,一一焚烬,我那八岁孙子,活活被吊死!我炼药人不人道,那他们是人吗” “十年摸爬滚打,一路隐姓埋名,我吃猪食!吃那腌臜之物,当上国师,为的就是这一刻!我要将这些所谓的王!一一屠尽!” 方道全走到陆凡池面前,但少年不为所动,他能真切的感觉到面前老人一句一言,无一不透露着可悲可恨可怜。 陆凡池无法反驳,他只能当一个听众,甚至心不能带有同情,不能由此放纵,方道全如今此举与他口中的裕国何异没有未经他人事,如何劝他人放下屠刀,谁都不能。 帝王霸业,本就是一场炼狱,楚慕青的那一句修罗原是如此。 方道全的族人是这场乱战的陪葬者,楚慕青楚家亦是。 方道全又说道:“陆凡池!我知道你与他们不同,凡青一事,你的为人,值得我饶你一命,但你若阻止我...” 说道此时,方道全伸出一指,往陆凡池背后打去,片刻宁静,只见那指上灵气泄出,三里之外的宫殿瞬间崩碎。 方道全给了陆凡池一个下马威。 陆凡池丝毫不畏惧,平淡道:“方道全,我希望你把控制药人的方法告诉我,我不能让药人践踏那些无辜的人。” 方道全笑道:“天真!陆凡池!君王犯罪与庶民同罪,在我这里一视同仁,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看,我不过是一句哄骗,连亲朋好友都可抛弃!” 陆凡池攥紧拳头,掌心都要抓出血来,直到囚龙长城传来擂鼓声,浩浩荡荡,响彻云霄。 少年惊慌转身,是五国大军来临的信号。 兵马入山口,囚龙长城燃起烽火狼烟,裕国士兵登上四兽阁楼,四座千方天机弩,一触即发。 东边而来的是宣国,金甲漫山遍野,战马踏蹄下坡,将士脸色黑沉,这是抱死不归的心志。 而北边的蛮人,赤膊上阵,头上带兽骨,脸上染兽血,手持一把月牙弯刀,身骑獠牙巨兽,震天狂吼。 山顶,青国飞渡船漫行浮云中,船上人白衣黑甲,头戴抹额,腰挂君子玉,立于船头的大将更是衣袂飘飘,一眼俯视群雄。 南边,蜀人手持三尺青铜杖,蛊箱负背上,从山口高歌而出。 唯有武国寥寥数人站在山崖边,似乎并不打算来争夺紫微星。 方道全放耳倾听这荡气回肠的鼓声,笑道:“来了,终于来了,陆凡池!你若无话可说便速速离去,莫来妨碍我!” 陆凡池闭目摇头道:“我不能让你这么做...” 方道全怒道:“那便来战!我到要看看,凭你炼骨境如何敌我!” 方道全原地掐诀画阵,无数只黑手从地面冒出,突袭而来。 陆凡池跃身而起,空中腾挪转身,黑手从底下掠过,随后折回,再次向陆凡池冲去。 半空中,陆凡池祭出木剑,一脚踢向剑把,木剑受力而击,灵纹一闪,剑身灵气缠绕,击散黑手。 还未落地,方道全闪影近身,手刀劈下,嘴中怒嗔道:“千万姒族人的怨恨,你可接得下!” 陆凡池滞空之际,双手抬起,护住心胸,一记手刀击透他的双臂,震在他的胸口,体内五脏六腑如同撞上巨石,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地面被陆凡池的身体震得碎裂,一口血气喷出,即是可以恢复,那绞肉的疼痛感,迟迟不能散去。 陆凡池缓慢爬起,道:“方道全!人不仁,则自损,天不仁,则天灭,如此行事,就算你杀光所有人,都不能改变!” “无知小儿,你可知老夫日日夜夜听到的族人冤声杀!” 方道全雷鸣藏袖,举手一动,三千雷电幻化成无数青色蛇牙,抓地扑去。 陆凡池双掌拍地而起,在周身画出灵障,挡住雷击。 双方灵力碰撞,陆凡池眸内红丝显现,齿间也溢出鲜血,他体内灵气全然使出,灵障却依然缓慢碎裂。 青色蛇牙顿时贯穿,咬住陆凡池全身。 见少年迟迟未能倒下,方道全嘲笑道:“你这是在用不死之皮耗损我的灵力老夫成全你!” 说罢,方道全扬手掐诀,背后霍然燃起熊火,化作一条焰龙直冲空中。 焰龙仰天长啸,冲去陆凡池的头上,龙口大开,将陆凡池吞没在火焰之中。 方道全不屑一笑,任由陆凡池在火焰中挣扎,不出片刻,便是化为灰烬。 而正要转身,一声怒吼令方道全诧异看向少年方向。 “方道全!老子,还没死呢!” 烈焰之中,人影缓慢向前,头上发丝还在灼烧,而本是烧成炭黑的皮肤,就在踏出火焰的那一刻,逐渐恢复。 “你!你的不死之皮!” 方道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初亦是以火灼烧唐休的不死之皮时,根本撑不过一瞬,而陆凡池不死之皮却恢复得如此之快。 “陆凡池!” 方道全眼色尽显快意,他要得到陆凡池的不死之皮! 只见他手中掐诀,背后九鼎上的灵力往方道全身上聚势,融于一掌。 咚! 地面在方道全踏出的那一刻,留下巨大的窟窿,九鼎之力汇于一掌,足于天崩地裂。 陆凡池意要出拳。 刹那间,一支长枪从天而降,插入地面,断了二人的去路。 风沙四起,一个人影在烟雾中拔出长枪,再次持枪震散周身烟尘,一袭白衣在风中扑扑作响。 “楚慕青!” 第二十八章 擎天一击 方道全的瞳孔收缩针状,极力镇定着心内恐惧,但止不住嘴巴颤抖地开开合合,他眼前站的是他记忆里挥之不去的白衣,楚慕青。 “你...你不是废了吗!” 楚慕青挑着双肩,咯咯作响,笑道:“哪里来笑话!” 陆凡池知道方道全很怕楚慕青,但没想到这么怕,话一时都说不清。 楚慕青炯目看着面前老人,劝道:“方道全,停手吧!就看在十年前那一饭之恩。” 方道全说道:“饭在你带领裕国士兵踏入厉江的那一刻起,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赎罪!” 面前两人似乎关系不浅,陆凡池不禁问道:“楚将军你” 楚慕青摇头叹道:“王命难违,我是裕国将臣,就算当初我与楚家军不动一兵一卒,其他人却不能,十年前我在裕国遇到了他,但我没想到后来的国师是他,一切伊始都在裕国,这,我认。” 方道全放声大笑,这是楚慕青最好的说辞,他是臣 他继续说道:“你认裕王其实人心早已崩坏!这你认吗夺九鼎不过安民心,这你认吗!楚慕青你可睁眼看过这裕国。” 楚慕青沉声道:“我是将臣...”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废话了!” 二人双目红胀,一一都踏前一步,都意要先发制人。 方道全摆手间,袖口中祭出三尺青锋,先是挡下凰翼突击一刺。 虽说一寸长一寸强。 但方道全长剑顺凰翼长枪,一力划去,剑刃在枪刃上冒出星星火光,倏然间,方道全见势单手凝决,在剑上燃起火焰,低身下腰,迂回在面前,在楚慕青脚下横劈出一道扇形火焰。 楚慕青持枪退去一步,手顺着枪身滑去末尾,单手力扛凰翼,踮脚起身,凌空旋转,紧接着着双手持枪,枪身砸向方道全。 砰!此声还未完。 楚慕青手挑长枪,枪与人身再次凌空,尖刃向下,凰翼前后舞动,枪影如同骤雨落下,铺天盖地。 此时方道全根本脱不开身,双手撑天化出灵障,正面顶起凰翼的攻击。 陆凡池趁机绕过二人,直奔九鼎,这是停止引导紫微星的好时机。 少年直接只身撞去其中一鼎,企图破坏法阵,奈何那鼎就如伸扎在地下,一动不动,自己还被弹回数十步。 一边的方道全披头散发,双目赤色,已然入疯魔状态,抵开楚慕青,往陆凡池奔去。 陆凡池看着突袭而来的一掌,直接闪躲,那收不回的掌风直接打背后鼎之上。 咚! 青铜鼎嗡嗡作响,却只颤声片刻,陆凡池看着通天灵柱,心生一计。 “楚慕青!拦住他!” 楚慕青十米之外,枪出如龙,笔直冲向方道全。 方道全正靠近九鼎,这九鼎之力,为他调动,根本心无畏惧,反手掌心向后破开枪刃,再一轰,击退楚慕青。 方道全一眼看穿陆凡池目的,嗤笑道“陆凡池,你是想吸收九鼎之力扰乱法阵,痴心妄想,九鼎之力非姒族人不可用!” 谈话间,楚慕青凌空而起,将凰翼掷于空中。 一袭白衣在空中伸出一手,挥向地面。 凰翼顿时幻出四道枪影,一道接着一道突袭方道全。 方道全自退两步。 那凰翼长枪消失云层中,他忽而发现枪影并非向他而来,竟然是封住他的周身范围,四道枪影牢牢扎进地面,随之发出电光,锁住方道全。 陆凡池抬眼一看,白云之中一点寒芒,令他先行躲避。 方道全出手,弹出几发火球,试图打断楚慕青的施法,而火球在触及电光之时,那银色电芒顿时铺开形成一张网,收尽火球。 楚慕青屏息,哼声出口。 此刻头顶之上的浩瀚云层,巨刃迫散浮云,天幕划出一圆,那凰翼长枪如展开翅膀,遮住半边耀日,擎天而下。 “楚慕青!你这是想把清极坛一并毁了吗!” 方道全手足无措,看着台上九鼎,眼见紫微星就要降下,如果这时候将全部九鼎之力汇聚,必顶下这此招,但如若如此,引导大阵将会停止。 “那便来吧!都一起死在这里!” 方道全一声怒吼,陆凡池看着对方手中动作,立即运转体内灵气,拇指对向方道全,屈指弹出青光。 可为时已晚,青光并未阻止方道全,他掌心向前,九鼎凌空旋转,在空中结成法阵。 法阵迎面撞向凰翼,远在囚龙长城的人只觉天空中一片刺眼光芒。 震天一面,陆凡池的眼前尽显摇晃。 楚慕青虽然心骨境,但这是楚云昌传给他的灵力,根本不能与之前的自己相比,对此运用得非常乏力,此时他嘴角一抹血红,也不管不顾,挥臂一振,全然使出灵力。 凰翼发出凤鸣,其展开的双翼燃起凤凰之火,九鼎环环相结,法阵铺设逐渐扩大。 陆凡池并非小人之辈,但此时若是偷袭,胜算巨大,立即一指青光发出。 一道人影忽而跳出以臂接住。 “你!乌法” 陆凡池一眼便认出那手上的尖刃,是乌法! 乌法捂住手臂,身体看似非常虚脱,笑道:“无耻小儿,胆敢偷袭” 刚刚来时就没发觉什么人,应当是方道全派去释放药人,那乌法在这里,岂不是说明了玄女教其他人失败了 陆凡池惊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乌法笑道:“你是在担心其他人我告诉你,如今全部的药人都已经放出,你的人早已被撕成碎片!” “你说什么” 陆凡池看着眼前不停咳血的乌法,抓咬的痕迹遍布全身,明显是药人所为。 轰! 天上法阵成形,九鼎化一鼎之力,将火焰收于鼎内,接之一击震向凰翼。 楚慕青两眼昏花,灵力将近枯竭,这一震,直接震塌了他手上结成的法印。 凰翼断了。 陆凡池望去,那从天下坠落的身影,喊道:“楚慕青!” 方道全肆意放声猖笑,两眼尽显得意,说道:“还有谁!能阻我!” 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乌法,将倒要倒,陆凡池唤来木剑,一击刺穿对方的胸膛。 奔向楚慕青。 第二十九章 千方天机弩 囚龙长城一方,鲁崔,赵沉阳,寻遍整个地牢,发现药人早已转移。 而莫昭带领着他的士兵迟迟而来。 外头五国大军威声而来,将要攻城。 赵沉阳虽看起来肥头大耳,是头脑简单的人,但常年杀猪,剥皮剔骨,每一块肉大小不仅仅是因为他孰能生巧,也带有他细腻的心思。 他冷静分析着地牢内章乱无措的脚印,似是通往地牢大门,但此为前人留下的障眼法。 停留此地片刻,他似乎闻到了味,道:“跟我来。” 赵沉阳寻着草药味,身后的人也一路追寻,就在最后一处牢房处,药味也在此隔绝。 “点个火。” 莫昭吩咐着后头士兵拿来火把,伸去赵沉阳。 赵沉阳以火光慢慢探去,从墙边一直伸去墙角,忽而墙内吹来微弱的风,晃动着火光,随即转头向鲁崔说道:“打烂这面墙。” 鲁崔点头应声,一掌破墙对他来说非常容易,只是稍微凝聚灵力,一掌拍向墙面,直接破开。 破开之时,里头的草药甚至比刚才还要浓烈。 而众人眼前,是一个狭小的洞口,里头昏暗一片。 赵沉阳举起火光,左右晃了晃,那深处黑暗,似乎听见人的呼吸声。 鲁崔指着前方细小微弱的红光,问道:“那边是什么东西。” 赵沉阳手上的火光太亮,并未看清楚鲁崔指向的深处,他直接往前边一丢。 火把在空中还未落下,途径照亮的地方,赫然出现一张人脸,而就在落地的那一刻,深处所有背对着他们的药人,一一转头。 “一个,两个,三个...” “别数了,这他娘全都是,跑啊!”莫昭直接打断了愣头青鲁崔,面对这数量,他那些手下可顶不上药人一口。 他高喊道,“撤!撤!撤!” 无数药人发出嘶鸣刺耳的声响,全然扑向前去。 在这狭小的洞穴处,十几人簇拥挤着出去,赵沉阳则拔刀向前,黑暗中哪里冒着红眼,就往哪里劈去。 刀光在洞内寒亮,发出咣咣声响,一只药人在近身之时,赵沉阳改劈为刺,贯穿前方头颅。 “赵沉阳!”鲁崔,莫昭异口同声在外头喊出。 而里头无穷无尽的黑暗再次袭来药人爪刃,赵沉阳起手挡下一只,随后紧接跟上的又是药人利齿。 赵沉要一瞬间被数十只药人围堵,来不及脱困的他只能奋力一博。 口吐真气,手中驭刀,赵沉阳穷尽杀猪刀法,脚下的药人尸体愈来愈多。 莫昭并未离开,而是同鲁崔原路折回。 赵沉阳顶着残破身躯,转头看着二人手中动作,立马退至二人身边。 鲁崔凝聚掌心雷,双手拍地,雷芒铺满整个地面,照亮洞穴,道道雷击束缚药人。 身后莫昭引弦拉弓,箭上火属灵纹,松弦一刻,箭矢沿路烧去。 雷火交加,药人群如同深陷劫难之地,身形各种扭曲,嚎叫连连。 一瞬间,这一片洞穴的药人在二人联合下,尽数消灭。 赵沉阳双眼随着药人惨声停止,一同平静,随之踏在尸体上,缓慢走去 莫昭调侃道:“你现在可以数一数有几个了” 一根筋的鲁崔真当应声,跟在后头,认真数道:“一个,两个...” 赵沉阳无奈摇头,算是被鲁崔逗乐,轻轻哼笑一声。 三人摸瞎前行,直到走在前头的赵沉阳忽而停步,莫昭也驻足,鲁崔双眼瞪大,也看不清前路,直面撞上莫昭的后背。 鲁崔问道:“咋还有” “这有个梯子。”赵沉阳抚摸着前面,爬了上去,接着转头问道,“莫昭,你在这里干了那么久,不知道这里有个地道” 莫昭摇头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守城又不守地牢,再说了,除了那次把陆凡池关在这里,我可一次都没来过这渗人的地方。” 鲁崔最后一个登上梯子,嗔道:“诶,你怎么直呼先生名讳!” 莫昭白了一眼,嘴中碎碎念骂了几句。 顶上通道很深,不见光亮,不知通往何处,三个体型壮大的男子只是一味的攀爬。 外头传来声响,赵沉阳侧耳倾听,似乎此处靠近囚龙长城连接的山地。 赵沉阳多有担心,就算陆凡池阻止了方道全,接着将药人斩尽杀绝,外头的大军也不会由此退兵,常年以来,谁都在觊觎裕国这片神州宝地。 也不知爬了多久,顶上终于传来一丝微亮,赵沉阳加快速度,一股气爬向洞口,露出个脑袋探望。 果然与赵沉阳的推断不错,此处正是囚龙长城旁边的一处小山崖。 未等他整个人出来,地面本是一片亮光,忽而变暗,他抬起头一惊,一艘巨大的飞渡船悬浮飞过,他赶紧爬出,走去崖边。 后头两人也随之跟上,鲁崔在莫昭的搀扶下,缓缓爬出,二人看着赵沉阳呆滞的背影,甚是不解,一同望去。 囚龙长城处处燃起狼烟,地面上吼声不断,数万的药人早已被放上站场,堆积一片,如同蚁群,途经之地皆是五国大军的尸体。 远处号声不断,一时也分不清楚是哪国人,脸上多是慌张,骑着战马,身腰向后,在面临恐惧下,冲锋陷阵。 四座千方天机弩,无论是五国大军,还是药人,无差别的击杀。 此时朱雀楼的千方天机弩,七八个裕国士兵搬来庞然巨箭。 箭在弦上,瞄着赵沉阳头顶上的那艘飞渡船。 “躲起来!”赵沉阳高喊。 轰! 上千发大小箭齐聚射去,高过飞渡船,再以惊人弧度降下箭雨,船上来不及躲避的人,顷刻间,数人身体被扎成刺猬。 千方天机弩还未停止攻势,这次是四发连着绳索的巨箭,朝着飞渡船底部直接射去。 四声木板破裂声响,朱雀楼的裕国士兵眼疾手快,数十人拿起绳索,将飞渡船拉近距离。 “莫昭,他们要干什么!”赵沉阳躲石头后面,一眼看去。 “这是想让飞渡船砸向地面的人!” 那飞渡船在裕国士兵的蛮力下,稍微靠近正面战场。 此时方才的庞然巨箭已经装上千方天机弩,后头竟有二十多人引弓拉弦。 这支箭刃远处看去十分亮眼,似有五六尺之宽。 旁边持旗子的士兵,抬手向下。 箭矢划声,响彻天际,飞渡船在半空中被撕成两半。 立即松开绳索,飞渡船残骸从天而落,砸向地面。 一方五国士兵与药人全然湮殁。 第三十章 九鼎化气 清极坛。 楚慕青脸上虚白,持断枪缓缓起身,微微屈眉,嘴边溢出大量腥红,他止着胸口的沉闷,若非九鼎之力,仅仅凭借方道全的灵力,怎会被伤得如此狼狈。 他对着旁边的陆凡池说道:“可真是看笑话了,陆娃娃,现在已经没人能阻止他了。” 陆凡池看着台上的方道全亦是虚脱,搀扶着身体,踉踉跄跄走去台上,看样子是受其九鼎反噬。 九鼎再次归位,引星大阵九道光柱直冲云天,这一次,云层之上,金色光芒崩散,撩开白云,一颗闪耀的星石露出一角,缓慢降下。 “来了!”方道全双手撑开,狂笑高喊。 战场边上的五位君王亦是露出欣喜之色,一同挥剑,令大军全力攻城。 方道全托着佝偻的身躯,咳嗽不断,奄奄一息,用尽全力回头,他看着台下陆凡池,那不露齿间的诡笑充满嘲讽得意。 陆凡池步步向前,一拳打倒颓废的方道全,倒在地上的方道全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任由陆凡池迅速出拳,打出数道残影,台上鲜血淋漓,都不知道是陆凡池拳上怒血,还是方道全脸上的残状。 一指青光对准方道全,愤怒令每一颗白齿都在颤抖,少年的眼内挥之不去的是梅晗和乌玉药人模样,甚至都已经看到裕国百姓被残害的光景。 陆凡池没有什么称帝,六合一的壮志,他看到百姓平淡安康,总会露出莫名的欣慰,也许这正是人道石碑上的问题答案,他们就是人道。 方道全咳出血气,大笑道:“陆凡池,杀了我!你现在杀了我!还有什么用!五国大军不会停战,待他们破了城门,来到这,这清极坛底下还有千百的药人,到时破地而出,谁都活不了!” 陆凡池手指一屈,握紧一拳,猛得挥去方道全的眉间,沉默不语,眼神内的杀意逐渐放下,并没有在往前打去的举动,眼前的方道全已经不能以‘人’来决定生死。 他往九鼎走去,一手碰在鼎面上,催动体内灵力。 只见九鼎之力的光芒稍作舞动,周围的气息向陆凡池手上聚集,那颗紫微星倒转回天,天空中似是翻江倒海,斗转星移。 九鼎之力在陆凡池的体内与灵力碰撞混合又崩开,五脏六腑犹如火焰灼烧,面上七窍漫出血色。 少年面目全非,透出一股死气,额头上冒着一层冷汗,唇间泛白,他咬着牙上一丝痛意,迟迟没有松手。 “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竟逆转大阵!”方道全爬起身步步赶去。 方道全几乎用尽了灵力,从他袖中拿出长剑,一剑刺向陆凡池的背后。 陆凡池双脚就犹如深深扎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体内的灵力在九鼎之力围堵下,不死之皮不能完全恢复伤痕。 方道全在一刺,陆凡池的背后多出两个口子,片刻间衣上血红一片。 “啊!”陆凡池忍不住疼痛呐喊而出。 “死去吧!”方道全抬手意要给上最后一剑。 刹那间,半截凰翼飞来,方道全顿足之时,人首分离。 楚慕青趴在地上,投掷的动作还未收回,急促的呼吸声在口中呵出,看着方道全到地的那一刻,他也晕脑而去。 陆凡池无了后顾之忧,竭尽全力,将九鼎之力吸入体内,凝作一团的灵力被彻底迫散,口中猛得吐出瘀血。 这时,本是暗淡的灵丹倏而泛青,似是感知到九鼎之力,将其引入丹内。 “这”陆凡池顿感不可思议,这灵丹竟然和九鼎之力相互契合。 天空一片寂静,青铜九鼎被灵丹吸尽灵力,色泽逐渐暗淡。 猛然间,九鼎化气一一遁入陆凡池的识海,悬浮山崖间,在人道石碑顶上周旋。 陆凡池似是听见呼唤,灵魂倏然被抽出,又来到那处山崖。 此时人道石碑前多出了一个人影,梅花落在人影身上,飘飘若散,他盯着石碑上的字眼,垂下眼睛,似乎他也不知道答案。 陆凡池痛意全无,他走进人影,顿足在石碑前,人影脸上挂着一层雾,他看不清到底长什么样。 “对不起...他让你受累了。”听声音是个老人,说话的语气十分温祥。 “什么”陆凡池疑惑道。 老人叹道:“方道全,应该叫他姒芒,这是他原本名字,我是姒臾,最后一代姒族族长。” 陆凡池面容诧异,连这石碑都搞不清楚,又多出来了姒族族长,他疑惑道:“这怎么回事你和九鼎怎么会出现在这” “历代的族长死后,魂魄都会一直跟随九鼎,你把九鼎之力吸入体内,我自然而然也会在这里。”姒臾看着陆凡池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又继续说道,“至于你的灵丹能够和九鼎之力相契合,我想应该和石碑有关。” “如何讲” 姒臾摇了摇头,说道:“其中因果,我不能说,由你自己去探究,就犹如石碑上的问题一样,必须由你说出答案。” 陆凡池失望道:“啊天机不可泄露” 姒臾笑道:“也可这么说,但并非天机,这就好比婴儿学走路,一切由你探寻。” 陆凡池无奈泄气,看着九鼎,忽而问道:“当年裕王来犯,为何不去抵抗” 姒臾知道陆凡池的意思,如果当时极力抵抗,也许姒族不会亡,九鼎也不会被夺走,也许不会有今天的一幕幕。 “九鼎,紫薇星,帝王象征,存在即是为了等待帝王的出现,神州分裂,久分必合,裕国带领大军进入厉江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看到族人的命运。” 姒臾内心深处如有一股寒意,当年种种,不知道是对是错,如今看来是错误的。 陆凡池不解道:“难道就此认命吗” 姒臾沉声道:“就算当年抵抗了裕国,其他人也会来,就算把九鼎交出去,也难逃灭族之灾,我族本就是倚靠九鼎在存在,没了九鼎,自当没了姒族。” 陆凡池有些气愤,说道:“什么狗屁你们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死物,离开九鼎就不能活” 姒臾不言不语,姒族身上所肩负的是少年不明白的宿命。 此刻远方青天上泛起光芒,姒臾笑了笑,道:“驱逐一国,再来一国,如果姒族人每一个都背负深仇大恨,那才不是活生生的人,复仇永远都是愚蠢者的游戏。” 第三十一章 一剑霜寒,御飞止战 陆凡池遥望天边,道道青光照射而来,姒臾身形逐渐消散,待到完全散去,只听天际之中一声。 “九鼎就托付于你了...” 声音渐响渐远。 恢复精气神的陆凡池,恍惚间伸手摸去石碑,本想休息会,但此刻还不是停息的时候,外头的大军还未退去。 闭目凝神,魂归体内,睁眼之时,面前的九鼎果然消失不见。 方道全的尸体还在,楚慕青却不知所踪,眼下燃眉之急,得找到五国君王让其退兵。 陆凡池用脚踏了踏地面,清极坛底下的药人亦是不能留,正好借此尝试着运用九鼎之力。 他反手之际,体内那股九鼎之气一沉,地面裂开一条缝。 “九鼎化形!” 陆凡池手上九鼎之气化出青铜鼎往地面砸去,本是一条裂缝,分裂而开,地面在摇晃下顿时被砸出一个窟窿,陆凡池整个人随之掉落,底下望不见底的黑暗中,千百药人腾跃而起,陆凡池九鼎环身,一路撞去底部。 方道全的尸骨先行落地,被药人群一一分食。 陆凡池就如绞肉机一般,将药人群撞得粉碎,刺鼻的味道传遍底部。 将要接近地面,陆凡池唤出木剑,凌空腾挪转身,踏于木剑之上,飞出清极坛。 囚龙长城,将近百万的兵马,被药人啃食一大半,药人群胜不在数量,而且是在无意识的疯狂撕咬,就算是同为药人,也在相互啃食。 此时,北边山崖,武国的几位修士远远眺望这人间炼狱。 旁边一青衫少女骑在马上,瞳孔震动面色煞白,明显被眼前的画面吓着,她对着旁边那红衣女子说道:“陈姨,咱们帮帮忙,我不能看着这些异物如此施虐。” 红衣女子没有回应,面若清冷,眼中无神无忧,犹如绝世高手的空无之境,润白玉手搭在腰后的那一把剑,剑身如同她的腰身一般细长。 旁边的虬髯匹夫说道:“公主,你就莫烦这姑奶奶了,咱本来就不该来这,就不要瞎掺和,王上若知道,可会怪罪。” 青衫少女没有理会虬髯匹夫,一声喊道:“陈姨!” 红衣女子稍微皱眉,冷声道:“一剑。” 红衣女子轻步踏前,两袖间剑气缭绕,面上瞳孔收缩,眨眼间,透出冰冷气息,正手拔剑,出鞘之时,剑身上,刻着“天下有雪”的剑名,依次显现。 一袭红衣纵身跃起,剑气化形于脚下,御剑破空于天幕之中。 还未出剑,却有寒意侵骨的剑气之风。 不明所以的将士,抬头之际,只见剑气荡天,竟在空中泛起层层冰雪,骤然间风寒透甲刺心,如同身临北寒之境。 低头之际,眼前药人尽数化作冰堆。 红衣女子挥袖横劈,此间一剑,三千里之内寒风呼啸,地面掀起剑气波澜,连荡数百次,震化药人冰堆。 君王高喊剑仙现世,一剑寒霜解了燃眉之急,挥令将士,此时一力破囚龙。 红衣女子眉间俯视脚下昂然斗志的将士,内心没有一丝悸动,转身之时反手推送,收剑入鞘,在天空中绕了一圈,才回到北山崖边。 青衫少女拍手道:“多谢陈姨。” 红衣女子点头回应,又站在于少女的旁边,而那虬髯匹夫插嘴道:“等回去,王上怪罪下来,怎么办。” 红衣女子道:“这锅,你背。” 虬髯匹夫嘿得一声,怒气腾腾翻起袖子,走到红衣女子面前,刚要开嘴骂到,坐在石头上的白衣书生却阻拦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少说两句,我们此次而来,本就是观望九鼎与紫微星,并无争夺之心,前辈此举不过是顺了天意,将这些异物清理,裕国此次真是失了人性,如此非人道的兵器,竟投入战场之中,裕国丧尽人心,此战必亡。” 没了药人的阻挡,地面的大军势如破竹,前行部队,举起重盾,在四座千方天机弩不间断的射击下,缓步前行,而后头的人推着攻城车逐渐接近城门。 青国飞渡船上,大量长枪投掷而出,掩护数十名修士驾驭飞行宝器冲向朱雀阁楼,一声令下,众修士齐身跃入城头。 一名剑修一剑寒芒,连挑十几名裕国士兵,紧跟而上的风修,掌心呼出旋形飓风,一时间将所有靠边的士兵吹落墙下。 火修更是不留情面,手中杖火,撩起烈焰火海吞没千方天机弩。 刹那间,朱雀楼溃败沦陷。 咚! 城门外,攻城撞针不断敲打,门内木栏眼见出现裂缝,裕国士兵丢下兵刃以身抵门。 那名白衣书生叹声道:“裕国气息将尽。” “有我在!亡不了!” 城头上,一袭白衣的震喝回应了白衣书生,他虽已经伤痕累累,衣衫破旧,手上依然紧握着半截凰翼枪。 “楚将军!”裕国将士与楚慕青放眼相望。 “楚家军何在!” “战!”白虎阁楼,残余数百个位楚家军传声回应。 “打开城门!”楚慕青吩咐着旁边的裕国士兵。 那名裕国士兵潺潺弱弱,楚慕青这是要以百敌万他小声回应:“楚将军...这...” “开!城!门!”楚慕青话间喷出一口浊气,仿佛失去了理智,推到那名士兵,再一次怒吼。 情势紧急,远处的少年驾驭木剑急声道:“不能开!” 陆凡池从木剑跃下,拦住了楚慕青,二人顿时起了争执,双方面红赤耳,怒喝之下,少年双手极力推阻着楚慕青。 “陆娃娃!休得拦我。” 楚慕青并未还手,身上戾气肆溢,毫无大将之风。 “楚慕青,你疯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如何抵御这数万大军” 陆凡池双手抓紧楚慕青的肩膀,以念力探去,方才在清极坛力顶九鼎之力,楚慕青体内道心的灵力已经逐渐消逝。 楚慕青一手抓着少年后脑勺扭去,指着远方的村庄田野,喊道:“陆娃娃,你看到了吗!田野里可看得到有人在弯着腰低头他们都已经逃了,怕死啊!如今方道全已经死了!只要把这些人拒之门外,杀光!他们才可以继续种他们的地。” 陆凡池看得到,也看得清楚,明明还没破城,但大道之上百姓拿着无用的大包小包四处逃窜,城门一破,这些人还能活还有庆平城的千户人家,能逃到哪里去 “楚慕青,我有办法让他们退兵!你别开城门!我即刻飞过去找五王劝说退兵。” 陆凡池极力冷静,但双腿根本不听使唤的颤抖,他没见过战场,更没见过屠杀,地面到处散发血腥味,这囚龙长城围绕的地方,犹如人间血池。 楚慕青很爽快的答应:“行!只要你能让他们退兵,我坚决不会打开城门。” 陆凡池一听,大脑已经来不及思考,急促道:“好,你们一定要坚持下去,我很快!” 话罢,楚慕青一阵爽朗大笑,目送着陆凡池驾驭木剑,从空中飞去。 远远眺望,山口间的营帐边上,高挂着宣,蜀,青,蛮,武,五国的旗帜。 俯视地面,处处是各种身躯残肢的尸体,陆凡池不禁胃中翻涌。 此时,地面上的人亦是发现了陆凡池,招呼人手,摆起阵型,一并举手拉弓,万箭齐发。 “起!” 陆凡池咬紧牙关,身躯向上,脚下木剑也随之腾飞向上,拉开弓箭的射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地面的人毫不松懈,紧接而上又是一波万箭齐发,陆凡池还有躲避的余地,而就在飞起之时,眼前忽而多出四个驾驭飞行宝器修士,向他发来数道灵光。 眼下四面楚歌,只听一声! 当! 电光火石之际,陆凡池唤出体内九鼎环身,挡下前方功击,而底下的无数箭矢朝胯下飞来,只见他扭手控鼎向下,将尽数箭矢弹回地面。 “快让开!”陆凡池对着前方的众人说道。 “让开什么玩笑!狗裕人,拿命来!”其中一名水修说道。 双拳难敌四手,在此多拖延一刻,后头的城门就会加快破门。 以命向博!陆凡池咬牙冲过四人,挥手控鼎砸向其中一人,扰乱了他们阵型。 那名水修穷追不舍,顿足凝决,在前方唤出无数水形分身,再次拦住陆凡池去路。 陆凡池赫然傻眼,水灵根的修士竟有如此赖皮招术。 回头之时,一名剑修冲面而来,陆凡池此时心不在战斗上,反应慢了一刻,这一剑刺向了他肩膀。 陆凡池喝声下,直接紧握剑刃,那名剑修用尽全力也不能拔出,正要弃剑,抬眼便看到少年一指青光对准了他的脑门,一发从额间穿过。 “以伤换杀有点骨气,不过....”水修忽而哑声,两眼惊色看着少年拔出剑,肩膀上的伤痕快速愈合,“这是什么功法!” “来啊!”陆凡池呐喊间,眼前又多出了数名修士,已然是被围得死死。 而众多修士的背后,一艘小型飞渡船冲破云霄,陆凡池心凉得不能再凉。 船头的持弓人拉弓蓄力。 咻! 在惊人的臂力下,箭矢飞快射来,灵纹闪烁,箭头燃起火焰。 那名水修并未察觉此箭是向他射来,那箭矢直接从他的后脑勺刺穿,止住他那没含住嘴巴的笑声。 众修士惊慌之余,回头望去,几个倒霉蛋正碰上扑面而来的银针,一瞬间毙命。 “莫昭,江篱” 第三十二章,修罗降世,一指九鼎 “还有俺!” 鲁崔跃出飞渡船,一拳雷电带闪光,向一名修士砸去,夺去那修士的飞行宝器。 “你们哪来的飞渡船”陆凡池喜出望外,正愁无法脱身面前修士围堵。 “是江姑娘,她裁缝铺里啥都有,飞渡船都有,不过先生,抱歉,俺们没能阻止药人,方才有一个穿红色衣服的用剑高手,一剑便灭了药人,让他们极力攻城。” 鲁崔想想便是后怕,那一剑足以毁天灭地,生平中虽然没遇过几个用剑的高手,但那女子,就算是一众高手里也挑不出来一个,这一剑,算是这辈子见过最为震撼的画面。 “用剑高手算了,帮我拦住他们。” 陆凡池此时顾不上别的,就算是这个红衣女子在前方拦住去路,他也必须拼死赶往五王的营帐,也许是发自内心想保下裕国,确切的说是不想再有梅晗这般的人死在面前,就算玄女当初没有牵起自己这条线,自己毅然义无反顾的拼命。 “可笑,仅凭你们这几人能拦得住我们”对方领头修士嗤笑道。 “废话少说。” 鲁崔并非只会拳法,练拳之余也练过几招术式,说不清炉火纯青,但用在对付面前的人也游刃有余,只见他双手掐诀,双掌之间电芒闪烁,形成微小球状,甩手递出。 五国修士并没把这微小电球放在眼里,一阵嘲笑,随后同时发起攻势。 “爆!” 鲁崔一声下,电球忽而铺开,四处散出电芒,似是披挂着电流的瀑布,向十几名修士包围。 船头的莫昭看准时机,连射三四发火箭,在空中画出火幕,与其电瀑融合。 雷火相连,威力更上一层,眼见修士难逃一死。 其中几名蜀国修士祭出蛊箱,稀奇古怪的虫类拍翅飞出,铺开防御阵,与其雷火网抗衡。 地面上的人也没闲着,对着陆凡池等人发起攻击。 箭矢射来,陆凡池眼疾手快,鼎气化形,护住自己与鲁崔,江蓠的飞渡船可没办法躲开,船底下硬生生是穿个稀巴烂。 江蓠,赵沉阳,莫昭弃船跳出,三人分别踩着江蓠制作的飞行宝器,凌空飞起,可惜的是飞渡船就此坠落。 “先生,这雷火网撑不住多久,你快快离去。”江蓠说道。 陆凡池于心不忍,但迫在眉睫,急声道:“行!” 实际上他也走不了,地面的人比天上的人更加难缠,还未动身,一波接着一波的弓箭就向他射来,在九鼎的维持下,他只能放慢速度。 囚龙长城上,这一切楚慕青收尽眼底,令人反攻的号角响起,他食言了,他命人打开了城门,天上的人他管不过来,但地面上的人就由他来掌管,危难当头,此门一开吸引地面众多大军冲门而来。 剩余的三座千方天机弩,将余下箭矢全尽射出,逼迫城门外的攻城车,来不及弃车逃离的士兵成了马蜂窝。 楚慕青一脚撩起普通长枪,将半截凰翼负于背上,他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即使道心还在,灵力却耗得干净,半残不死的修士与普通士兵无异。 前方二人拉开城门,楚慕青一枪刺出,步子大迈向前,接连串十几人奋力,也扛不下楚慕青单纯的力量。 再一枪挑起面前敌人,楚慕青一人当先,随后枪出如龙,杀进敌军,三两楚家枪崩碎地面,便是砸烂七八敌军。 一袭白衣血染成褐衣,拒之敌军于囚龙城门外,他发出阵阵威喝,遥望着天空中的少年,破口喊道:“陆娃娃!往前走!有我在,莫怕!” 陆凡池听见喊声,却没回头,此刻慢一步,都会折煞了背后人的用心,他只能向前,劝说退兵才是他的目的。 城门前,楚家军一并杀出,直捣黄龙,围绕着他们的敌军,一时间竟无可奈何这百人。 楚慕青持枪跃入敌群中,向地面发起突刺,荡起层层尘烟,烟中无人看到楚慕青的动作,他就如那鬼魅一般,左右抓来勾来三两人,只听死亡嚎叫,便知烟中有恶鬼。 可面前终是敌众我寡,几人从四面八方突刺而来,楚慕青跃身而起,却被头顶之人一拳砸下,周身长枪刺入皮肉,这穿骨之痛却让楚慕青异常兴奋,兴许唯有战场能够愈治他那破败的道心。 周围士兵嘴唇颤抖得发白,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恐惧,相比与药人,楚慕青身上飘忽的那一股气息更为令人发指,似是恶鬼勾魂,魔眼赫人。 “杀。” 楚慕青狂笑声不止,抬头看着周围的楚家军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笑容逐渐酸苦,他已经失去了以往的大将之风,天才傲气,在用戾气恢复着他的道心。 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在,城就不会破,裕不会亡。 楚慕青接管了这场人间炼狱,他成了他口中的战场修罗。 他身后戾气形成修罗法相,伸出巨手拍地,碾烂面前所有对深感恐惧的人。 远去的陆凡池背后发凉,冷风犹如一支细针直戳内心,他回头看去,似是看到浴火凤凰被血腥修罗踩在脚底。 “楚慕青...” 陆凡池咬咬牙接着赶路,不能停下,直奔山口,后头的几位修士飞速赶上。 少年身腰舞动,左手青光从八个方向射出,右手九鼎之气化形,远处修士被击伤,近身修士则被青铜鼎砸得粉碎。 玄女教众人时刻也未离开陆凡池半步,但人实在太多,江篱等人早已是头破血流,而山口营帐明明近在咫尺,敌军修士纠缠不断,一步都难以往前。 北边山崖上青衫少女抬头望去,那正在厮杀的少年引起她的注意,看着少年指间青光,她两眼皱眉,认出了他,喃喃道:“陆凡池” “公主,你说啥”虬髯匹夫看着瞳孔震动的少女问道。 白衣书生笑问:“公主可是认识天上的少年” 小雀儿悬崖勒马,并未理会众人疑问,踏蹄下坡,直奔营帐。 “公主!”虬髯匹夫看着消失不见的武国公主,一时间失了身,回头对着白衣书生道,“书呆子!去追呀!” 白衣书生笑道:“追这里就只有公主骑马,我这两只脚怎么追的上四只脚的” “姑奶奶”虬髯匹夫又对着红衣女子说道。 红衣女子倒是做出了回应,转身离去,不过并没有加快脚步,而是慢悠悠的前行。 喝! 空中,陆凡池脑中灵光一闪,将九鼎之气化一,聚在一指之上。 “先生!”江篱等人齐声喊出。 陆凡池的境界本就难以支撑多次九鼎化形,一路过来,身体早就支撑不下去,九鼎之气如今聚在一指更是在进一步消耗着他。 陆凡池睁眼之时,金瞳显现,体内灵丹不断传输双指间的九鼎之气。 鲁崔疑惑道:“先生,这是要干嘛” 莫昭预想到其中威力,急声道:“躲!躲!躲!” 陆凡池以指为剑,向前横劈,一指金光横扫天幕,敌军修士来不及闪躲,迎面接金光,一呼之间,大半的人灰飞烟灭。 这画面,让山崖上的虬髯匹夫合不上嘴,那白衣书生也站起身,镇定自若说道:“这....堪比前辈方才一剑。” 陆凡池抱着左手痛叫,两根手指似是被烧成焦炭,肉皮溃烂,黑紫之色,十分渗人。 在空中停留片刻,不死之皮竟然不能恢复支撑九鼎之气的双指。 “先生...”江篱捂住小嘴,两眼心疼看向陆凡池。 “快...先不管了。”陆凡池一边眼皮近乎紧闭,勉强支撑着脚下木剑。 山口间,五王都走出了营帐,他们都看到了陆凡池的举动。 一名宣国斥候急促赶来,跪地禀报:“王上,前线,楚..慕青,几乎将我军十几位大将...我军人马...” 宣王缓慢抬起手,示意斥候退下。 五位君王,看着天边的陆凡池逐步接近,后头的将士随之围在身边,举起弓箭对准陆凡池。 宣王说道:“慢着。” 除了宣国士兵,他国士兵没有放下弓,甚是不解。 宣王忽而说道:“这少年命悬一线,此时放冷箭,岂不是失了大度诸位不如放行,且看这少年要做什么。” 其余四位互相点头,随之下令放行。 鲁崔扶着急促喘气的陆凡池,看着退去修士,不明所以问道:“先生这是” “扶...我下去。” 陆凡池此时话都说不清楚,靠着鲁崔等人的搀扶,飞向五位君王的面前。 刚一落地,众将士便近身围堵,双方兵刃相向。 陆凡池看着五位君王,手上的疼痛感,令他艰难得开口说道:“诸位王...我...是陆凡池,此前而来,望请...退兵。” 蛮王姜浒,体型壮硕,身披狼毛衣袍,腰间弯刀虽然没有出鞘,手却一直搭在上面,似乎意要出鞘。 青王魏宁峨,面相温润如玉,衣着比之他国君王更为朴素,一双丹凤眼下,有一颗泪痣,他并未开口说话,对少年冷眼看去。 宣王祁安阳,金丝绸缎披身,身姿挺拔,双手放于腰间,撑在竖立笔直的剑上。 “痴心妄想。”其中蜀王唐逊先开口道。 祁安阳却给了陆凡池机会,问道:“为何” 第三十三章 小雀儿 陆凡池气息虚弱,打量着周围,尽力挺起身说道:“你们被骗了!” 蛮王姜浒指着陆凡池问道:“你什么意思?当初接到传信,紫微星要降临裕国,如今折损大半兵力,你跟我们说被骗了?还要退兵?你到底何居心?” 陆凡池硬气道:“我既然能站在这,自然不会怕你们。” 蜀王唐逊不屑道:“好大的口气,但如今眼看破城,就算是被骗,那也不可能退兵,今天这裕国我势必拿下!” 青王魏宁峨轻声道:“各位稍安勿躁,不如先听听这位少年口中所说。” 陆凡池踌躇片刻,直接伸出一手,凝聚微弱的九鼎之气,展示给他们看。 青王魏宁峨眯了眯眼,认出九鼎之气,说道:“九鼎?方才天中异象,是你所为?你到底是何人?” 陆凡池顺势唬住他们:“九鼎之气在我身上,你还问我是何人?” 魏宁峨不禁一笑,道:“你是想告诉我们,九鼎和紫薇选择了你当帝王?你可太高估你自己了。” 陆凡池有些不解,紫微星不是帝王象征?九鼎不是帝王所需? 魏宁峨继续说道:“我们都知道裕国的国师以紫微星为噱头,引导我们几个来攻打裕国,虽然我们几个并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不过看到那战场上的怪物,我想我也明白了这方道全的目的,我们应约来了,也由此机会来清理清理这十年的帐!” “紫微星?九鼎?这些我们可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谁称帝谁称王,岂是一颗星星和一堆破铜烂铁说得算的?” 此话并无道理,九鼎与紫微星应是为帝王所存在,而不是帝王所依靠,谁能六合一谁便是帝王,就好比乞丐争馒头,谁拿到就是谁的。 可要是如此,为何裕王要灭姒族,夺九鼎? 陆凡池猜测这其中九鼎和紫微星肯定存有其他的作用,要不然五国会联合攻裕,九鼎和紫微星还可以将其利用,逼劝退兵。 看着其他君王的脸色更加证实了心中所想,这几人各怀鬼胎,魏宁峨心口不一,是在吓唬自己。 陆凡池笑道:“你的一言一说的确有理有据,一堆破铜烂铁证明不了什么,但九鼎自古以来就是帝王象征,得者可安人心!你的一面之词就代表了其他王?你若不需,终有人要!” 魏宁峨拔出剑,对着陆凡池怒道:“挑拨离间,扰乱军心,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陆凡池嘴角上扬,说道:“你可以试试,杀了我,没了这紫微星和九鼎,到时你们谁也称不了帝,更不会服众,谁是正统帝王命,是九鼎和紫薇星的选择,不是你们想当就当的!” “我退兵。”宣王淡淡说了一句。 祁安阳有性情,赏人才,鉴胆色,陆凡池一路过关斩将于此,面上也给了他几分敬意。 此次五军联合,除去武国不出一兵一卒,其他四国,打前锋的便是宣国,兵力最多的是宣国,伤亡人数最多的亦是,此战,祁安阳也不是傻子,他看得出他国借此来消耗宣国兵力。 蛮王是个不战不欢的愣子,青蜀两国,一个天上观望战机,一个在地上后面畏畏缩缩,还有那武王闻人殊,两手空空便来,随无争夺之心,但让人看在眼里也糟心。 祁安阳早就想到其余四国,除了武王,剩下的都没安什么好心,给陆凡池机会也是给了自己机会。 “祁安阳!” 魏宁峨转头一喝,看着祁安阳面色平静,明显是早有退兵之心,只不过顺了陆凡池的意。 “我不会退兵!”蜀王和蛮王几乎同时出口。 魏宁峨嗔怒道:“祁安阳!你是看不出这小子在挑拨离间?如今势必可破!” 祁安阳脸上依旧是没有一丝波澜,淡淡道:“青王,你方才也听到了,前方战事,死的全都是我的将士,所谓传闻楚慕青修为尽废,却在前线大显身手,你应该知道,当年他的实力,在这么打下去,不论城是否可破,我们倒是半死不残。” 魏宁峨摆袍道:“你莫不是忘了这十年里裕国对我们的所作所为!” 这两人之间发生了分歧,自然是陆凡池想看到的,而剩下的三位似乎并不占主导位置,沉闷不发。 陆凡池两眼犹如一颗火苗燃烧,大声道:“青王,此战现今看来,胜算大多偏向裕国,如果你想两半俱伤,置裕国于死地,我等大可奉陪,只是你可别后悔!” 魏宁峨冷冷道:“后悔?你莫要威压于我,你也不看看现在是谁在掌握生死大权。” 魏宁峨摇手下令,青国士兵逼向陆凡池等人,赵沉阳走了出来,一把杀猪刀顶在前头,其他人也做好了防备架势。 陆凡池看着周围士兵的孱弱眼色,笑道:“我说过,只要我愿意,谁都别想称帝!” “你什么意思?” 陆凡池举起一手,在识海中摆起引导大阵,以自身为阵眼,发出九鼎之气直冲云霄,天上斗转星移,紫薇星降临天际之中。 魏宁峨惊道:“你要干什么!” 陆凡池金瞳直视众人,威言道:“我最后再问一遍!退不退兵!若是不退!我便自毁九鼎之气,让紫微星永远消失!” 魏宁峨气得哑口无言。 帝王永远只能是一个,九鼎之气永远只有一个人可以获得,九鼎之气一但被毁,也就意味着整个神州的帝王气运腰折于陆凡池手中。 六国的建立是在这层帝王气运之上,没有了这一层气运阻碍,六国的气运将会被他人剥削,到时候别说在场的众人称帝,这个天下谁都能自立门户,人人皆可为帝王,那才是天下大乱。 这些陆凡池并不知道,但恰恰以此抓住了六国的命脉。 “少年莫要冲动,你可知其中利害?”祁安阳劝阻道。 “我管你们想干什么,我只要你们退兵!” 陆凡池手指多有弹动,扣在五位君王的心弦就多一些紧绷。 魏宁峨气色逐渐平息,一个少年一路杀来,掌握帝王气运,完全可以相信面前的人能做出什么荒唐的事,但由此退兵,基本是浪费此次灭裕的机会。 魏宁峨凝思片刻,说道:“我可以退兵,但是我只当做是裕国投降,我需要裕王拿出大半的土地来与我交换,还有你身上的九鼎之气。” 唐逊补充道:“没错!当年裕国占我蜀国边境疆土,屠我国民,这笔账如何算!” 姜浒也说道:“我的子民,要肥沃的土地。” 祁安阳闭口沉默,毫无多争一分的想法,并不想其他人如此贪婪,他深知自己的肩上能扛下多少欲望。 这位宣王心中与陆凡池不谋而合,甚至希望陆凡池马上答应了条件,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 他向陆凡池递于眼神示意,但陆凡池牙关咬紧,并没注意到他,所有目光都注视在面前的青王。 “做梦。” 简单二字凉透了祁安阳的心,此子胆气竟如此反骨,给了台阶不会下。 “你这小子竟给脸不要脸!” 蛮王抄起弯刀,架在了陆凡池的脖子上,青王走来说道:“少年,真当以为你有跟我们谈条件的可能?” “那你也别想得到你想要的!” 这种不划算的条件陆凡池是不会答应的,别说九鼎,就连大半疆土都不可能,这些他都不能擅自做决定,不然赔了这头,惹了那头。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斩了!” 青王一剑将要挥下,远处踏马而来的青衫少女,大喊道:“住手!” 陆凡池模糊不清的双眼看向那个少女,只是听声辨认,脱口而出:“小雀儿?” 一直作为旁观者的武王闻人殊站起了身,看着女儿步步走来,惊道:“雀儿!你怎么会在这!这么说刚刚那些怪物真的是....” 话未说完,红衣女子从小雀儿身后走出,淡淡道:“我干的。” “陈前辈!你怎么...跟着雀儿...这简直是胡闹!”闻人殊双手着急无处安放,刚才惊天一剑他早就有所察觉,一直不说话,就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偷偷跟来。 魏宁峨回头望着那名红衣女子,只是微微瞟了一眼,便怔住了,旋即对着青衫少女,客气道:“武国公主?你要保住这少年?” “对!” 魏宁峨又对着武王问道:“闻人兄,此次你武国并没掺合进来,你本人也不过来此观望,我等也知道你没有争夺之心,让你来这,也不过走个过场,令媛此举是何故?” 闻人殊听出了言外之意,青王是在威胁自己,他也不会谦让,说道:“魏宁峨!这不关她的事。” 小雀儿走去陆凡池的身边,硬气道:“我父王说得没错,这不关武国公主的事,我是以明楼传人闻人雀,站在这里!” “明楼?”陆凡池一头雾水,小雀儿居然是武国公主,且还有另一层身份。。 小雀儿俯身低语:“你别说话。” 闻人殊向闻人雀走去,抓起女儿的手,刚想用力,怎知女儿挣脱开来,说道:“我说了!我是明楼传人,闻人雀,不是武国公主!” 第三十四章 修罗拒甲士,铁骨何处寻 囚龙长城这边,裕国一方其实惨不忍睹,敌军势众,楚慕青只得拦住一边。 五国大军极力搬来云梯,架上城墙。 城墙上的裕国士兵奋力抵抗,万箭齐发下,将火油点燃,烧向云梯。 穷尽弓箭的士兵搬来岩石,投入墙下,接着用尽所有,敌军依旧源源不断。 众人眼中含泪,分辨不出倒在身边的人是谁,只是奋力将血肉模糊的尸体砸向云梯,只为阻挡敌人爬上城墙。 那些铁甲打得溃烂的长枪兵,已然失去战斗力,看着面前敌人,硬生生以身做盾,在敌人兵刃刺入腹部之时,将最后的力气,放在嘴上,一口咬下对方一块肉。 而此时楚慕青多人围攻,不慎被修士斩下一臂。 他的修罗法相站于身后,万千人同时发起攻势,只见修罗一手扫荡,任何器物打在身上不痛不痒,片刻间,一手压地,鲜血成池。 天上土灵根修士齐手布阵,锁住修罗三头六臂,紧接引土凝聚,化成山猿巨像。 修罗法相受困不得动弹,山猿巨像一拳便是轰在修罗面上,法相同体的楚慕青面上亦然被震得骨裂。 “楚将军!” 仅存的楚家军杀入敌群,长枪一致对外,护住楚慕青。 “以吾之血,祭以幽冥!” 楚慕青单脚跪地,穷尽体内道心灵力,以自损一境换来一丝血力,修罗法相顿时一股血气散发,挣脱锁链。 山猿巨像紧接着下一拳,被修罗法相一臂接下,挥动后方两臂推去,山猿巨像砸在地上,犹如天摇地动,其背后士兵被压得粉碎。 再有一臂按住头部,余下两臂挥舞,拳拳如影,山猿巨像被打得崩碎,巨石弹出。 修罗法相抓住弹出巨石,往楚慕青身边靠拢的敌军,胡乱扔去,如同陨星坠落。 “楚将军!”楚慕青身边的人又是一声喊。 “战!只管面前人!杀!” 楚慕青仅剩一臂,在楚家军的围护下,杀出敌群,以一手抓住攻来枪刃,顺势拔回,反杀一片。 一路刺去,楚慕青退守城门,来一个便是单手一枪挑起砸下。 他的双眼布满血色,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清面前那些面相憎恶的敌军。 他们如视死神,既恐惧又一步步逼前。 楚慕青声嘶力竭喊道:“来啊!来啊!” 声声催命,楚慕青脚边倒下的人愈来愈多。 待到敌军忽而停下攻击,他们齐头高望,楚慕青站在尸山之上,两眼残忍不堪,明明前方已无敌人,毅然还在挥舞长枪。 楚慕青看不清前路,也不敢回头,就如同当年一样。 此时山口间营帐。 众人面前,有着一对灵眸双眼的青衫少女,不仅是武国公主闻人雀,还是明楼的楼主之女小雀儿。 而明楼,囊括四海之书,云集八荒修士,素有百晓人间事之称的天下第一楼。 武王闻人殊国事繁忙,将女儿托付于妻子的明楼,只是隔断时间才来探望,闻人雀由此与自己的父王产生隔阂,如今父女战场相见,又站在对立面,形同路人。 闻人殊脸上干着急,无处安放的双手在双方左右摇晃,如今没想到女儿掺合进来,事情也变得不是一两句就能说得清楚。 闻人雀向红衣女子投去目光,红衣女子也立即走去陆凡池的跟前。 魏宁峨笑看闻人殊给脸不讨好的模样,说道:“若是武王家事,我等不会过问,而既然明楼之人来扰,那就是战事!” 闻人殊两头难,张口却不出声,闻人雀站出身道:“青王陛下,陆凡池是我明楼贵人,若你要杀之,那是要与我明楼为敌。” 魏宁峨哈哈大笑道:“天下第一楼口气着实硬,不过这关乎于神州气运!不是你们这些江湖草莽能够参与的!” 陆凡池身体近乎倒下,长时间运用九鼎之气,不断摧残着玄女赐予的灵根,已经难以支撑他的肉身。 他如今力不从心,想起身回应,却奈何不了体内三股气息的相撞。 闻人雀看在眼里,感知所剩时间不多,接着说道:“青王陛下,我就算现今让开,你可敢对陆凡池下杀手吗?” 陆凡池不明白小雀儿的意思,看着前方让出了一条道,手持长剑的青王还真的杵在那不动,是在怕? 闻人雀俏皮的嘴角笑道:“谅你们谁都不敢,九鼎之气如今在陆凡池身上,你们可是得把他供着,否则陆凡池一旦自毁,或者被你们杀了,那么九鼎之气消散,就会无法支撑你们六国的命脉,我说得对吧?” 魏宁峨两眼怔怔,明楼果真百晓人间事,任何信息都能知道,连这等关乎六国命脉的事情都能掌握,本来自己只是担心陆凡池真的自毁九鼎之气,才以兵刃威胁,保了一面君威。 如今闻人雀这一说,反而挺直了陆凡池的腰板,拿到救命稻草。 蜀王唐逊这时走向前头,悄悄跟魏宁峨说了几句。 魏宁峨松了口气,说道:“这些我等心知肚明,但就算我等自断六国命脉,今日也不会退兵!裕国十年里,开疆扩土,扰乱我等臣民,这些帐必须要算!裕国必须要还!” 闻人雀心里只想保下陆凡池,裕国的恶帐,她也说不清。 红衣女子两眼平静,看着闻人雀脸色为难,无奈叹了口气,站出身,轻声道:“既然不肯相让,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是吧?打吧。” 语气十分平淡,却威喝住了魏宁峨等人,就在方才武王称呼她为“陈前辈”,他们已经深知面前女子的实力,如今在场的众人都不能让红衣女子拔剑。 魏宁峨漫声笑道:“南海剑仙,陈清柔,若是你也要掺一脚,那我可真是没办法,不过你可要想好,你今后可算是与五国为敌。” 陈清柔捂着嘴笑出了声,说道:“魏宁峨,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当年论仙盟也说过这样的话,你看我死了吗?” 南海剑仙当年一剑挑起江湖大乱,论仙盟众多高手都无可奈何,若论当今天下第一的剑修,除了面前红衣女子,谁都不敢当。 以正因为有这样一位存在,明楼无人来扰。 魏宁峨自然也知道这些,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眼下所有兵力集中在囚龙长城,还有一个楚慕青,陈清柔一旦拔剑,两人几乎可以灭了一国。 这时,斥候神骑一匹黑马踏蹄而来,人前下马,跪地急声道:“报!楚慕青将我军右翼...” 话未说完,又一斥候来报:“报!楚慕青在阵前已经杀了我军众多修士。” 未等五位君王平息战报,又一个斥候远出呐喊:“报!我军节节溃败!久攻不下,楚慕青那人他...我军尸骨成山,我军...” 魏宁峨怒吼道:“够了!” 陈清柔笑道:“魏宁峨,就算今天你把岱山老祖请来,你也要退兵。” 魏宁峨没有回应,他奈何不了面前女子,他把目光放在憔悴的陆凡池身上,说道:“陆凡池,本王今日算是放过你,你可要把九鼎之气保存好!若有失损,天下就会因你而大乱!退兵!” 陆凡池嘴边鲜血淋漓,如同瀑布一般,他艰难地抬起双手,抱拳道:“多...谢。” 这一抱拳不失礼度反而让五位君王失了脸面,君王大度之气全无。 “速速跟我回去!”闻人殊抓住女儿的手喊道。 闻人雀依旧挣脱开,小腿一动,躲在陈清柔的身后。 陈清柔无奈道:“武王,有我在这,小雀儿不会有事,你可放心离去。” 闻人殊气愤挥袖,奈何不了女儿任性,回身走入了营帐。 鲁崔感知肩上手臂滑落,心急道:“先生!” 众人齐齐回头,陆凡池倒在地上,面色难堪,额头汗流不止,且气息十分微弱。 陈清柔俯身探去陆凡池手腕之处,常年不轻易动容的脸色,此时皱起眉头。 “陈姨?”闻人雀着急道。 陈清柔摇头道:“这少年非比寻常,体内灵根灵丹的气息浑然不同,一股灵气在抵抗九鼎之气,另一股再接收?嗯...我也搞不懂,只能说不会死,但可能不会动。” 闻人雀不理解,问道:“不会动是什么意思?” 陈清柔道:“变成九鼎之气的容器。” 闻人雀抓住陈清柔的手恳求道:“不行!不行!陈姨,得想想办法,就是他在飞渡船上救了我!” 陈清柔有些难为情,无奈道:“先行离开这吧。” 鲁崔也是二话不说背起陆凡池,就急步赶去飞行宝器。 众人也在身后跟随。 天空之时,众人看去地面,到处是尸骨无存的人身,断肢残死,甚至还有人尚留有一口气息,在成堆的尸体下挣扎。 逐渐往后撤去的五国大军,裕国士兵也满是残状,近乎所有人还未方才的战斗里脱神。 而城门前,楚慕青身资向下,体力耗尽,单膝跪在尸山上。 底下仅存的两个楚家人,举起残破不堪的楚家旗帜。 “楚将军,退兵了!” “退兵了!” 任由二人叫喊,楚慕青不为所动,即使手中的长枪还在紧握,双眼依旧看着前方。 第三十五章 梦里又见玄女 血染囚龙,风声依旧,以青王魏宁峨为首的五国联军,退回山口间,战后心有余悸,没在当天撤离。 一袭白衣换成一袭红衣,陈清柔依了闻人雀的要求,站在城头上十天半个月,凡看到五国大军踏入囚龙长城半步,举剑皆可杀。 这十天半个月里,裕国上下,慢慢回归平常,莫昭等将领,无时无刻在清理着囚龙长城上下事物。 方道全国师虽然身死,但裕王卧病再床,其子年纪尚小,也难以承担大任,以宁白为首的臣子,短时间接替了监国位置。 小竹屋内,陆凡池昏沉不醒,尚留一口气,却犹如死人一般,眼眸空白,躺在他的竹榻上一动不动。 不止是玄女教众人,闻人雀也是万般心急。 期间,一名老头曾登门拜访,自称玄女教十二人中的医师兰伯山,在苏染等人的再三要求下,兰伯山述说了一直未现身的原因,也给众人展露了玄女赐予的不死之皮。 兰伯山师从药王山,专精药草之术,诊断疑难杂症确实在行,但陆凡池这也不是病,那日也摇头道:“无能为力。” 此后也不是毫无用处,当天就被宁白拉着去了金源宫,替裕王诊断。 陆凡池的识海内,犹如混沌,九鼎之气已然占据了他的身体,玄女赐予他的灵根早已被摧残成碎渣,那朵莲花的花瓣完全闭合。 “陆凡池。” 陆凡池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但不知是从哪里唤来。 在一片无尽黑雾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他抬起头,顶上一丝微亮,正在慢慢扩大。 “陆凡池。” 一声后,那一丝微亮,落下光柱,刺眼的亮光让陆凡池举手遮住脸前。 清风荡过,一股迷离香气扑鼻,陆凡池放下手,周围变了模样。 雾气腾腾,顶上一片青空,犹如站立云海之上,陆凡池漠然回首。 一丝巾帛从他的眼前划过,伸手胡乱扑打着巾帛,只见玄女忽而现身,站立于面前。 “好久不见。” “玄女!” 陆凡池先是诧异,旋即想到仙人托梦一说。 一想当初的玄女庙,他气愤道:“好啊,玄女,你诈我!” 玄女装着浑然不知的模样,道:“诈你?我何时有过?” 陆凡池猛地坐下,吐了一声:“你若是当初直接告诉我裕国的近况,也不会这样!” 玄女说道:“这我不能说,我并不知道玄女教里谁是内鬼,一旦我说了,内鬼掌握了你来裕国的动机,又或者说在你来之前做出防备,到时你的处境就会很为难,倒不如让你一步步推断,去猜测。” 陆凡池问道:“如果我猜错了如何?” 玄女笑道:“我选中了你,就是相信你不会猜错。” 陆凡池内心始终觉得玄女这是小题大做,如果一开始就跟说清楚,反而他尽可能的去筹备,兴许防止五国联军,或许很多人也就不会因此而死。 当初阵前对峙,闻人雀的那一番话,还有种种他不知道事情,陆凡池一直疑惑,九鼎的存在,以及六国的命脉,姒族的灭亡,甚至是为何自己一直沉沦在混沌识海之中。 陆凡池猜测道:“十年前的厉江,是你让裕王带领将士灭了姒族,对吧。” 玄女不置可否,笑了笑,说道:“是我,怎么?你要来与我讨教讨教这其中因果?” 陆凡池握紧拳头,没想到玄女如此爽快的承认。 姒族藏身在厉江是如何被发现,这一切除了神仙知道,还有谁能知道? 陆凡池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这么做?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有方道全,更不会现在种种。” 玄女说道:“方道全算是我遗漏的一步,不然如今裕国早已凭借九鼎,掌握六国命脉。” 陆凡池毫无耐心,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女靠近陆凡池,轻轻在少年的眼前一抹,只见少年眼前浮现一条长长的光阴之河,画面重重,道道人影。 玄女继续说道:“禹皇,虽说是禅让而来,但他治大水,统神州,功盖一代人皇,而修筑九鼎,引导紫微星,将帝王气运留在姒族人身上,此后唯有姒族人可称帝,陆凡池,你觉得此举可公平?” 陆凡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想起姒臾给他的疑惑,他说道:“这就是为什么姒族依靠九鼎而活的原因?一旦离开九鼎,帝王气运将不养育他们。” 玄女点头回应,说道:“依靠九鼎和紫微星,姒族人称霸神州千年之久,本意想平息民心,所以将神州划出六地,却没想到九鼎之中的帝王气运受六地夺取。” “姒族人为稳固帝位,将九鼎托付于一部分姒族人保管,隐藏于厉江,如今也应验了合久必分的那句话,禹皇嫡系子孙被杀个干净,曾经的皇宫被夷为平地,九鼎虽然不知所踪,但那六地之主,依靠着仅存的帝王气运,建立了现在六国。” 陆凡池接着补充:“如此一来,这就是九鼎为何掌握六国的命脉原因,那日魏宁峨等人不敢杀我,是怕六国命脉失去九鼎这一层的保护,到时候一些地方士族也会剥夺他们的气运,占据他们的国土,自立成王,神州一分再分,天下群国并起,由此大乱?” “而同时他们六王也不会去打破这不成文的规矩,但是玄女大神,你为何要让裕王得到九鼎。” 玄女踱步,猛然回首,一手中似是抓住了命运,沉声道:“我需要九鼎之气!而我既然选择了裕国,也必然不会让其轻易灭亡,六合一是光阴长河的选择。” 陆凡池笑道:“裕国都是你的棋子,何况你的玄女教。” 玄女昂首垂眼,看着面前渺小的凡人,说道:“玄女教所有人的命都是我给的,若不是我,他们早就入了天道轮回,我干涉了他们的寿元,他们就该我代替我在人间办事,所以,你可猜到我现在需要什么?” 陆凡池摇头道:“九鼎之气,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有条件。” “你觉得你有谈条件的资格?” “有!” 陆凡池露出一舌,做了个鬼脸,双方都想要九鼎,那自己能逼迫六王退兵,也能逼着玄女跟自己谈条件。 陆凡池笑道:“你给我的灵根,已经碎成粉,自然我就不存在不死之皮,现在的我轻而易举就能自刎在这里,九鼎之气便会化为乌有,到时候玄女大神要做什么,干什么,或者说,天下大乱与我何干?” “你觉得我会让你死?” “我想你不会,但是这可是在我的识海,我的梦里,又不是在你玄女庙,在这里,我想干什么,轮不到玄女大神来干涉吧?” 陆凡池走去前头,屈指一弹,面前的玄女如幻影一般消散,随后又聚在一起。 “你!” 陆凡池自信道:“方道全曾以茶十三的身份告诉我,神仙都下不了凡,真身不在这,那面前的定是假身!除非是玄女庙,若非你的领地,你能奈我何?” 一个凡人胆敢于神仙耍横。 此时仙界之中,一处宫殿内,玄女真身气得打碎面前杯盏,沉闷片刻,又以假身与陆凡池心平气和说道:“什么条件?” 陆凡池笑道:“裕王称帝以及风卢凌...我依然会帮你,毕竟玄女大神救了我,我也不会不识好歹,玄女恩情我定会还,但我需要自由,我可不想有什么三年期限捆绑着我,” 玄女凝思斟酌,自己怎么可能会让了凡人占了便宜,说道:“这些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要收回你的灵根和不死之身。” “可以,你大可拿去。” 陆凡池大大方方的伸开手脚,准备让玄女抽取灵根。 九鼎之气必然是要给的,这东西留在体内,不但难以驾驭,还没有一丝好处。 反正现在这灵根是废根,而就算今后不能修行灵气,那便学赵沉阳练真气,同是修行,总有一条道让自己敢于天下修士叫板。 处于仙界的玄女真身一手掏去,犹如探囊取物,陆凡池体内的莲花从心脏处连根带拔。 “嘶。”陆凡池不由得痛出声。 这种刺痛就像是拔出手指头上的倒刺,连皮一并收去。 玄女动手干脆,猴急道:“轮到你了。” 陆凡池挥手凝聚,灵丹内的九鼎之气飘出,往着天上一指,九座青铜鼎随着一股玄黄色之气,拨开云幕,尽数飞往玄女真身手中。 而识海内,一片混沌犹如被一剑劈开,眼前的光景浑然拉开一条缝,陆凡池随之走去,又回到那熟悉的梅花山崖。 陆凡池回首望天,由此一来,他将不受玄女控制,任何事情也大可按照他的心思来做。 他走近石碑,萌生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解答出石碑上的问题。 何为人道。 姒臾曾说过,由陆凡池自己去探寻。 答案或许就在这天地间,探寻二字不就是让自己去看看神州? 不去周游列国,走遍神州,不去与人交谈,怎知何为人道? 仙界之中,玄女将九鼎之气收于一个小绿瓶之中。 她蓦然垂眼,轻声道:“恩情...你可还的完?” 第三十六章 有客远方而来 大暑过后。 虽说庆平城还未完全入秋,可甚如离别之季,囚龙长城高挂白绸,夜放天灯。 有人庆幸劫后余生,有人亲骨埋地无处寻,有人照旧打上二两酒,举杯对月小酌,入梦乡。 陆凡池在更是在入夜之时,悄然醒来,明明呆在识海的时间也不过一炷香。 二十多天的沉睡,浑然不知小竹屋里的人,一拨又换一拨。 苏染枕在她的双手上,在清凉的木桌上入睡。 目光一扫而过,除了苏染,并未见到其他人。 下床走入院内,赵沉阳倚靠竹墙,头也不回,听着后头人的慢行脚步,虽然陆凡池在后头没看到,但是嘴边也是微微翘起,为其安心。 陆凡池走前,坐在台阶上,长时间没有触地,愣是路都走不好。 他托起晕乎乎的脑袋,估计是方才让玄女拿走灵根的缘故,一点力气都没有。 陆凡池沉闷片刻,虽说赵沉阳平日里寡言少语,面色也是平淡,完全瞧不出是个杀猪屠夫。 但好歹自己也是久久未醒,如今人在他面前,愣是屁都没放。 二人就静静看着夜色下静谧的竹林。 陆凡池身上骨头硬如石头,他耸了耸肩,又扭了扭头,无处安放的双手,一切在别人眼里看去是多么的不自然。 赵沉阳依旧是一句话不说。 陆凡池抬眼看去,赵沉阳确实是没睡着,还能感知到他无时在调息着体内真气。 “你没事吧?” 这句话本该是从赵沉阳的口中说出,但陆凡池着实忍不住,这人怎会如此安静。 赵沉阳笑道:“先生,应该是我来问你,你没事吧。” 陆凡池顿时提起精神,说道:“有事,特别有事。” 赵沉阳说道:“先生醒来的时间不对,若是早几天你,还能见到闻人姑娘,她已经随着那位南海剑仙前辈离开了,其他人估计现在都在忙着战后事,莫昭和宁白,先生很难见到了,鲁崔,我让他回家歇着了,他...太吵了,江蓠姑娘也在忙着修缮她的飞渡船,现在竹屋这,只有我和苏染,还有先生。” 陆凡池一边听赵沉阳所说,一边在心里清点着人数,问道:“凡青呢?” “不愿留在在这,回罹难府了,我们也知道先生不会为难一个小女孩,虽然她给方道全通风报信。” 陆凡池双手撑在背后地面,仰头长叹,凡青性子不坏,好好教导一番,学一门手艺,兴许能像江蓠一般,开个裁缝铺。 打心底,陆凡池也不会去怪罪一个小女孩,这种事情放在身上一个成年人身上,也是多有为难,何况是个从小自卑的人。 最可惜的是未能见到小雀儿一面,在他醒来之前,本想多问几句关于六国的事情,且更好奇小雀儿这个人。 赵沉阳问道:“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陆凡池,既然没了这玄女的束缚,是该想想接下来干什么。 陆凡池说道:“可有办法让我进金源宫?” 赵沉阳说道:“先生可是在担心如今裕国的处境?这一点,先生大可放心,兰伯山已经入宫诊断了裕王的病,不日会痊愈,且现今大小事务都掌握在宁白手中,以他为首的官员也在出手相助,没了方道全,很多人也在尽力恢复原状...裕国也算是归于玄女教的控制下。” 陆凡池问道:“兰伯山?谁?” 赵沉阳此时也坐下说道:“听他说,他也是玄女教的人,我们也验证过他的身份,先生可放心,医术方面,我不太懂,至少可以相信玄女选中的人并不会差。” 说起来,还有三个玄女教人未出现,兰伯山是其中一个,还有两个。 玄女还真是喜欢故弄玄虚,也不知拿了九鼎之气要作甚,不过就算问了,也不会说。 裕国正在休养生息的状态中,眼下就算立马出兵,无疑是在葬送国运,现在也有足够多的时间让陆凡池一步一步的筹备,六合一,来日方长。 陆凡池忽而想起老酒鬼,笑问道:“对了,楚慕青如何?和我一样在养伤?” 看着赵沉阳闭口沉默,陆凡池此时的疑问也停滞在这一刻。 人不语,故在意会。 陆凡池就算由此意会,还是下意识的继续问道:“怎么?不说话?” 赵沉阳转头看着陆凡池那愁眉苦笑,淡淡道:“死了。” 一语出,陆凡池双眼涌动,与此刻宁静的夜色截然相反,他是猜得到的,但又为何又多嘴一问? 有些不敢面对的事情,总得从别人口中说出,才肯接受。 陆凡池极力端起内心里那一碗水,猛地起身离去,赤脚在夜色里奔去楚家院。 与楚慕青的相识,对于陆凡池来说,不是缘分,是犯罪。 他犯了一个不可挽回的罪过,就是听信了方道全,去找楚慕青。 相逢何必曾相识,一见如故的人,还是因自己离去。 梅晗,乌玉,楚慕青,还有那些死在战场上,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某某。 陆凡池在患得患失这一点上,心性并不成熟,甚至还不如一个孩子弄丢了手中的糖葫芦,哭个一时半会,便平息。 换作陆凡池,他总会往死处想,总会把所有罪责揽在肩上。 如果早点发现内鬼,不去找楚慕青,不应允那日的擂台,也不会有亡命鸳鸯。 这一切怎能不怪罪自己的能力不足。 楚家宗祠,凤凰古藤在黑夜下,片叶也能够红得绚丽。 只是树下没有了楚云昌。 楚翔站在灵堂前。 身后走来的少年,一袭白衣,赤脚站在院内,地面传来的冰凉,不如灵位前那人的心凉。 楚翔回头,那少年气喘吁吁,悔过二字写满脸上,他的双眼一直在“天生将相”牌匾下寻找,从上至下,从左至右。 陆凡池心有小庆幸,苦笑道:“为什么没有?没死?” 楚翔眼神落寞,嘴上似是被缝住针线,摇头走向旁边的一间房门前。 陆凡池视线追寻,双腿也不由得跟去。 门被推开,屋里的火盆,还燃着未熄灭的纸钱,雪白色纸花在顶上中间,白绸挂于两边,底下是一桌,桌上摆着三个灵位。 半截“凰翼”在其中一个灵位的旁边。 与它的主人一样,冷不伶仃,没有往日的光辉。 陆凡池声音颤抖,问道:“为什么...不能在那块牌匾之下?” “我爹这三兄弟,没有一个是让我爷爷省心的,中间的是我大伯,楚云昌,在朝堂上骂了裕王,家里长辈说是败坏楚家名声,三叔,楚慕青,没有继承家传道心,已经是离经叛道,还同我大伯一起顶撞了曾经的驻城将军。” 刚要说到下一位,楚翔嘴边的一抹愁感,让他颤抖着张开嘴,“我爹,楚化疾...一身病患,明明不能上战场...我不明白...为什么到死都愿意追随我三叔,明明三人当中资质最差,明明还有我...” 陆凡池走进凰翼长枪,老酒鬼倒酒的动作尚未忘记,那日在阁楼里,一见如故的拜把子笑话挂在耳边。 一代“天下无双”就此落幕,可还未曾见过楚将军的意气风发。 只记得战场上的修罗,持枪不倒。 这便是心骨境的修士?既然如此不堪一击?为何还硬生生开城门。 陆凡池问道:“所以,他们是配不上天上将相吗?” 楚翔心如刀割,不愿说出,轻声说了一句:“他们配,只不过,不是楚家的将。” 陆凡池久久未能平息,裕国一行,凡是遇到的,都在三言两语间失去。 玄女教,方道全,楚家,青楼花魁。 仿佛他们身上都有着同样的经历,都在人的疾苦之中重生。 他们之中有举手造生杀,也有放手成遗憾。 而梅晗与楚慕青都有强烈的欲望,前者为不谦不让,后者是天生傲骨的不屈之意。 追求欲望的道路不同,结局却是相同。 欲望也是人道中的一种?还是人道本就是追求欲望。 陆凡池也有欲望。 是纯粹的欲求荣华富贵,也是欲成叱咤风云,寻求长生的修士。 看着囚龙长城那饱经风霜的城墙。 矗立体内的石碑告诉他,欲要这个天下再无战事。 人情薄如秋日浮云,楚家的长辈无一人来此探望祭奠。 陆凡池将几两黄酒倒在灵位前喃喃道:“天下无双,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离开了楚家几天后,没了凡青,一大早陆凡池便守着空院。 囚龙长城那边,也不再封关,过往商队逐渐也多了起来,原本停留在裕国的异乡人终于走上了回乡的道路。 一位身穿青蓝衣袍的青年御剑飞过囚龙长城,莫昭没有拉弓,而是仍由那青年入了关。 青年早在半个月前就来到裕国,奈何当时封关,在城外迂回了许久。 他一路跟随着手上一纸寻灵符,符纸经过多次响应,在靠近庆平城城外小竹林那,灵光愈发强烈。 最终一纸灵符从天而降,落在院内,陆凡池低眉看着灵符,从怀里掏出与其相似的灵符。 青年将剑气收鞘,踏地而落。 陆凡池抬头。 “苏盛?” 第三十七章 九霄雷神 陆凡池眼前的青年神采奕奕,朝气蓬勃,大摇大摆地走来。 话说借了苏盛这把木剑,来了裕国就还给他,虽然心里说着不还,但久而久之,这事真当给自己忘记了。 苏盛调侃道:“哟,好地方,不过这院子是不是缺个人来打扫打扫。” 陆凡池问道:“你怎么找到这的,是要回木剑吗?” 苏盛笑声间,双指夹着那一纸灵符,说道:“早就知道你这人借了不还,给你的符纸,并不是让木剑飞回我手里,而是让我找到你。” “定...位符?” 苏盛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走。” “去哪?” 苏盛昂首翘嘴道:“真阳门。” 陆凡池眼神迷离,后知后觉,道:“真阳门?等等!我这还有好多事情。” 事发突然,裕国这边的事情还没理清楚,陆凡池对此还是多有担心,万一离开了,玄女教方面该怎么交代。 可这是去真阳门,陆凡池心里还稍加考虑了一下。 苏盛已经拉起陆凡池的胳膊,说道:“耽误不了你多久时间,有人要见你。” 陆凡池屁股像是粘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说道:“等等!谁要见我。” 苏盛双手环胸,皱眉道:“那日我回了宗门,向掌门禀报了飞渡船一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掌门就忽而对你感兴趣,让我来找你,还好给你留了定位符,不然可让我好找。 “话说回来,这裕国真当是险地,那天刚来之时,囚龙长城那边,那红衣女子,啧啧,这一剑的境界...除了掌门,换作其他人还真够呛,不仅如此,我还看见一个人在天上,一手灭了近乎几百个,那日大战,得亏你在裕国活下来。” 陆凡池挠着后脑勺,略显尴尬,苏盛说的那个人正是自己,若不是九鼎之气,自己还真的不能跨越大半个境界杀敌,但这也是有报应的,自己左手上的两根手指到现在还不能完全动。 苏盛挑起一眉,满脸疑惑看向陆凡池,问道:“你傻笑什么?赶快收拾收拾东西,随我走吧。” 陆凡池走回屋内,留下一张纸条,当然去向并未写清楚,这点上还是得留个心眼。 虽然不知真阳门的掌门为何召见,不过对真阳门多少有点好奇,天下第一修仙门派的召见,这怎么能拒绝。 没准捞个师父拜拜,恢复灵根,重新修炼,天命道心一步到位。 “走!” 苏盛走入院内,指间纵横剑气,一指划过,赤芦剑顿时出鞘,在半空中盘旋一周,剑身幻化,落入二人眼前。 不得不承认,这御剑之术,陆凡池心里馋得很,此前一去,不管如何,都要学学。 北上百万里,远方一处黑云密布,其山脉高耸入云,峦峰被遮盖住一角,犹如不可窥探之境。 地面一片荒芜,而肉眼可见,黑灰之壤上,一棵扎根深百尺的巨槐,残枝摇曳风中,片叶落土一瞬枯萎,而巨槐其色如炭,犹如烈火焚烧过一般,毫无生息。 不说人,就连飞禽走兽都不见其踪影。 只听密云中暗藏雷鸣,一道闪光落地,陆凡池恍惚间,地面上的一处窟窿甚如巨兽脚印。 即使赤芦飞剑极快,但只是那一瞬间,陆凡池稍微看了一眼那脚印,顿感体内如遭雷击般疼痛。 苏盛这时提醒道:“抬头看前方,别低头,你再多看一眼,你就一命呜呼了。” 陆凡池惊慌下抬头,干脆什么都不看,闭上了眼睛,问道:“这什么地方,这么邪乎。” 苏盛解释道:“此处名为雷泽,相传仙界之主,仙帝就诞生此处。” “啊?神仙诞生的地方,怎么这个模样?” 苏盛有些疑惑,问道:“你小时候没听过家中老人讲的雷泽故事?” “没有。” 别说家中老人讲故事,就算是爹娘的睡前故事,陆凡池都没听过。 苏盛说道:“相传,有一名女子名为华胥,一时贪玩入了雷泽,不下心踩了这脚印,回去之后便忽而怀孕,由此生下了仙帝和女娲,而这地上脚印便是前方那座山谷间的九霄雷神留下的,印上残留的气息,一般凡人看一眼就会深受其害,有得两耳失聪,有得两眼泛白,成了瞎子。” “啊?踩一脚就会怀孕?如果是男人踩了一脚怎么办?” 陆凡池的关注点让苏盛没办法接话,他反而托起下巴,非常认真的考量这其中原因。 苏盛沉闷片刻,说道:“这只是个传说,仙帝是什么,那是神仙,怎么会是凡人的儿子。” 陆凡池一听就来气了,说道:“凡人怎么了,那天上的神仙和地下的鬼魂,那不都是人变的?” 苏盛不敢苟同,在他的认知里,仙帝,女娲等一些都属于源初之神,是同夸巨开天辟地之后诞生的。 “你可知通天柱?” “你说。” “我师父说过,万年前,天地间有一柱名为,通天掘地,故而名为通天柱,那会的人皆可前去攀爬通天柱,直达天界,成为神仙。”苏盛托了一口老气吐出,双知不停买胸前挥舞,犹如那茶楼的说书先生娓娓道来。 陆凡池歪着脑袋,有了疑问:“这就是人人所说的仙缘?如果是这样,为何还有这么多的练气修士留在神州?” 苏盛继续说道;“因为仙帝一剑斩斩断通天柱,隔绝天地。” “这是为何?” ”不知,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得道飞升,而且是第一个!” 陆凡池问道:“谁?” 苏盛拇指向里,笑道:“真阳门祖师爷,真阳子。” 这个答案陆凡池一点都不意外,能让苏盛如此吹嘘的,多半与他脱不了干系。 虽然陆凡池已经没有灵根,对飞升成仙也没多大兴趣,出于好奇,还是问了一句:“以武夫之境可否飞升?” “武夫之境?你指的是淬体练真气的武夫?” “对。” 苏盛仔摸着眉头,细想了一番,说道“据我所知,现今能够触摸到‘飞升’的武夫,应该是岱山老祖,还有东海的武岳宗,可能也存在一些不为人知的高手。” “岱山老祖...” 不正是那日陈清柔对魏宁峨所说的那个人?而从那天红衣女子的口气中听出,貌似还不是特别怕这个岱山老祖。 陆凡池随即想到楚慕青的那句屈指可数,可天下高手竟如此之多。 大致是楚慕青呆在囚龙长城,许久没出城,早已忘记风云瞬息万变,天下早已不是当年模样。 不知不觉,二人御剑夸过雷泽,飞入了前方山谷之间。 陆凡池道:“还有多远?” 苏盛道:“快则三四天,慢则十天半个月。” “不是说好不会耽搁太久?” 陆凡池说话间意识到此处不对劲,环顾四周山谷间的石壁,虽然都是千年老旧的痕迹,但也依稀分辨得清楚,石壁沟壑走向分明,犹如利刃爪痕。 陆凡池问道:“慢是什么意思?御剑也会慢?” 苏盛十分平静道:“此处山谷,便是方才我所说九霄雷神的栖息之地,快则直接飞过,可能会死,慢则绕道而行,但一定会活。” “那你还飞进来!” “我寻常都飞这里,我想见见九霄雷神长什么样子。”苏盛似乎非常享受山谷间吹来的阴风,双手都想外想开。 陆凡池对着苏盛认真问道:“你没事吧?” 苏盛的行为让陆凡池不得不怀疑,面前的青年是不是中了邪,于是趁着苏盛正迎面飒爽之时,陆凡池在他背后一脚踹去,力气并不大,苏盛却倒在剑身上。 近处一声低吼传来,陆凡池立即反应,在苏盛的背后稍微戳了戳,未见异常,便抓住苏盛的肩膀,往后拧回。 只见苏盛两眼空洞泛白,陆凡池在苏盛的耳边不断喊叫。 苏盛就如同死人一般,只是面带微笑看着自己,这两眼翻白,甚至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看清楚自己。 “寻常人看了脚印就会双耳失聪,两眼泛白?苏盛!” 陆凡池声音沙哑,几乎被顶上密云的雷鸣声掩盖,面前的苏盛可能在踏入雷泽时,就已经中招,怪不得种种行为如此怪异。 这是九霄雷神控制了苏盛的心智,将二人引入山谷之间。 但自己并未被控制,这又是为何。 断定源头并不在脚印的陆凡池,双手摊开,往苏盛左右耳,奋力闭合。 啪! 两记耳光打得刺响,苏盛犹如灵魂被人按压了回去,双眼逐渐恢复精气神。 这和陆凡池猜得没错,脚印和爪印是障眼法,真正摄人心智的是雷声,虽然只是尝试着以一记重力耳光,盖住雷声,拍醒对方,没想到还真的如愿以偿。 “嗯!怎么回事!”苏盛猛然惊醒看去陆凡池。 “快快御剑飞出山谷!”陆凡池急忙催促。 而就在苏盛惊魂未定之时,视线集中在陆凡池背后的一团黑雾。 那团黑雾有意识的追赶二人,刹那间,顿时弥漫二人身边,笼罩山谷。 陆凡池随着苏盛惊愕目光回头,那黑雾之中,赫然显出一张长着犄角的人脸,嘴上张合,可以看到那如剑刃锋芒的利齿。 第三十八章 剑海吞神 此时二人就在那犄角人面的方海阔口内,还未砸嘴。 苏盛回首之际,剑气绕指递出前方,赤芦如快马加鞭,飞驰出口。 陆凡池抬手,体内却毫无灵力波动,迟疑半刻,这才想起自己没有了灵根。 身后怪物,游龙蛇步般,再次快速接近,人面后的身躯暗藏黑雾,似有银光浮动,陆凡池视线捕捉,只见雾中雷光赫眼,须臾之间,布满整座山谷。 “快!” “那怪物更快。” 苏盛踏剑转身,口悬一股灵气,抬起一边脚,再随呼吸缓慢落地,两手荡气迂回周身,拨雾看物,以身与手拟画“山”字决。 陆凡池看在眼里,惊叹在心里,苏盛整个人看上去,犹如愚公之态,只见掌中一点搬山气,以气晃动左右石壁。 指间似“山”千岩万壑,苏盛倒转山石,砸向犄角人面,左边袖口再往内拨乱,鼓动山风,万千岩沙摇曳风中,一呼向前。 山谷之间,巨岩落地成壁,顿时盖住犄角人面的追逐。 “牛!啊!苏盛!”陆凡池双手拍声赞道,“这是什么法术?” 如此掌声,苏盛这可就来劲了,装腔道:“嘿嘿,厉害吧,此为‘千变百字决’,真阳门神农峰独传秘法。” “厉害,厉害,可否教我?”陆凡池笑问道。 苏盛轻哼一声,说道:“都说独传秘法,想学就得入真阳神农峰,到时你尊称我一声师哥,哥教你速成捷径。” “速成捷径?” 万千学问,一般讲究一个循行渐进,一重关隘一重山,练其根基,才可千变万化。 这苏盛的速成捷径,让陆凡池此时有种莫名的危机感,他回头看去,惊声道:“你这个沙壁,要破了!” 苏盛深知自己的《千变百字决》学得不透彻,只学其形,不曾厚学其力。 他立马出剑气,在犄角人面突破石壁之前,疾驰而去。 虽已有千百步之外,身后传来一声轰隆巨响,震来的风沙席卷山谷之间,二人头也不回,咬紧牙关,定腰下力,双脚如沾在剑身上。 陆凡池在风沙中悄咪咪回头瞥了一眼,那犄角人面不见踪影。 而前方山峡间,终有一条缝隙的明亮,苏盛两眼乐开了花,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指大小的传信飞剑,伸在嘴巴呢喃,随后立即丢出。 陆凡池拍了拍苏盛的肩,指向远处山峰。 犄角人面,龙蛇之身! 二人眼内半边天幕,几乎被那盘山绕峰的人面龙蛇盖住。 雷珠悬于龙爪,每一片银鳞之上电光闪烁,通体发亮直至尾处。 “这是什么东西!”陆凡池惊叹,如此异兽简直大开眼界。 “九...霄雷神?”苏盛不敢确定,但曾从师傅口中描述,人面一对角,化龙蛇之态,引天雷之鸣。 只见山腰处,悬挂的巨尾挥舞向前,二人头上忽而聚集密云,雷鸣电闪,数不清的电弧闪落。 苏盛带着陆凡池,御剑躲避数道闪影,犹如遭受雷劫。 “为今之计,只能放手一搏了。” 苏盛似乎灵力耗尽,指间的剑气也逐渐微弱,看那苦痛脸色,眼下御剑支撑不了多久。 “你要做什么?” 陆凡池话音刚落。 赤芦剑带着两人往着地面飞去,陆凡池脚下像是踩了个空,落在地面上。 这位真阳门神农峰弟子,牙尖咬下拇指一滴鲜血,二指捻血抵住眉心,紧接着横掌铺开。 赤芦剑竖立面前,只听颤动剑吟声,且看道道剑影跟着掌心流光指引,纷纷往四处飞立,形成剑域。 剑影看则虚,实为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剑刃,与那雷鸣电闪交接,咣咣作响。 每每接住一道,苏盛腰身陷入地面半尺,齿间咳血,满目狰狞。 九霄雷神伸出爪中雷珠,嘴中鼓动,往前方呼出一口灵气。 雷珠似是被唤起意识,珠内电闪聚齐,轰轰一道雷闪抓地而起。 雷闪在地面翻滚,幻化出千万兽影从山间奔腾袭来。 顶上密云电闪,面前兽影奔腾,毫无灵力的陆凡池忽而挺身站出,走出剑域。 “你不要命了!”苏盛竭力呐喊。 陆凡池此时也不是有勇无谋,反而他在拿命去尝试,在清极坛时,体内的那一颗灵丹,能够将九鼎之气吸入,那么面前的雷闪兽影,同为灵气所化,是否也可将其吸入体内。 只见少年逐步加快脚步,背后苏盛眼内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内心向忽而受颤,此场此景,那少年身上的悠然升起一股一夫当关的霸气。 陆凡池纵身跃起半空之中,山间电闪雷鸣,孤影入幻,他眼前的兽影触指可及,在一声视死如归的呐喊后,体内暗淡的灵丹向心散入灵气。 一指向下,万千兽影似是被引诱,纷纷向陆凡池聚去。 苏盛睁眼可见少年就在一瞬间被兽群吞没。 熟不知兽群深处,陆凡池指间缠绕的灵丹之气与数道雷闪抗衡。 陆凡池成功了,但并没有完全的成功,四面八方的兽影撕咬着他的身躯。 雷闪透过衣袍,身体各处不有自主的颤动,陆凡池的上身破烂,袒露白肤,半响,肉皮溃烂,深痕见血,发肤如黑炭。 陆凡池扯着嗓子眼,却是失声痛喊。 而此时体内灵丹在不间断的雷击之下,终有反应。 灵丹犹如回光返照,一聚一收,万千兽影从陆凡池的心胸之处,遁入灵丹之内。 这一刻,陆凡池连死前的走马灯都已浮现,恍惚睁眼,在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天上一个老者御剑飞来。 老者手一晃动,袖袍内飞出八把飞剑,环于周身,屈指一弹,一把飞剑荡空飞去,犹如破浪而飞,空中激起一层气幕,阻挡下密云中的电闪。 随后指间再弹,八把飞剑横行天际,老者嘴中念诀,飞剑荡声,顷刻间化出千万道剑影,犹如剑海吞向九霄雷神。 九霄雷声摆尾盘身,只听咣当声响,坚硬的鳞片挡下剑海。 老者是迟迟赶来的神农峰长老,亦是苏盛的师父,霍人谊。 在收到飞剑传声之后,从百里之外的真阳门火速到来营救。 若要斩杀此怪,十分困难,如今趁着剑海还能支撑片刻,霍人谊再丢出一把飞剑,飞向陆凡池。 陆凡池顺势放松,倒在飞剑上,被托起。 第三十八章 真阳门 陆凡池与苏盛双双倒在霍人谊的飞剑之上。 一声剑吟呼啸,霍人谊带着二人飞出山谷,彻底越出雷泽,身后九霄雷神,脱离剑海,从底下扭身冲来。 霍人谊转身祭回八把飞剑,八个剑刃相对,形成屏障挡下九霄雷神的一击。 “孽畜!” 霍人谊破声大喊,将飞剑重合,引上云霄,人影也随之消散天际。 九霄雷神誓不罢休,口含雷珠,一啸冲击那两位身受重伤的少年。 而天上无措剑气飞来,霍人谊身在多把飞剑之内,一指冲向九霄雷神的眉心间。 无数剑气贯穿,九霄雷神额间红血迸发,如此强烈的一击,却只能伤及分毫。 霍人谊迫在眉睫,将剑气留形,丢下八把飞剑,再次与那九霄雷神纠缠,自身赶去陆凡池与苏盛面前,双手递出,御剑逃离。 “师父!”苏盛见到师父欣喜若狂,而后头的九霄雷神并未追来,也长舒了一口气。 霍人谊两鬓白法扑面,却也遮不住他的怒脸,他吭气道:“你这不省事的家伙,为何不绕道而行,偏偏逾越雷泽?” 苏盛苦闷道:“我也不知道...我没想过要雷泽,好像是我中了九霄雷神的邪,被引诱进去。” 此话让霍人谊更加气愤道:“让你平时静心入定,如今毫无定力,中了邪祟之惑,若是我没有及时赶来,你是不是要葬身于此?” 苏盛委屈地低下头,看向陆凡池,虽然满脸焦黑,但两眼发白,嘴边还能翘起,嘲笑着苏盛。 霍人谊看着陆凡池道:“小友伤势不轻,还能如此坦荡。” 陆凡池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顿了顿,道:“痛是真痛,但意识还算清楚,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陆凡池也是甚觉怪异,明明现在痛得动弹不得,但体内五脏六腑却还能随着自己的意向调息,而且那灵丹再吸入九霄雷神的雷灵气之后,呈现一片湛蓝的光辉,供养着他体内的经脉。 相比于九鼎之气,这些雷灵气更加温和,或许是因为没有玄女给予的灵根,没了阻碍,这些外来的灵气,并没有过多施虐他识海。 如此尝试之后,陆凡池也算是挖掘到自己体内灵丹的一点秘密,若是以后遇到其他的灵气是否也可以将其吸入? 这一点在旁人看来,肯定会让人怀疑,霍人谊和苏盛也不例外,这可是九霄雷神的雷灵气,常人碰一下都成焦炭灰烟,陆凡池看上去单单只是受了皮肉之苦,而且还能开口说话。 霍人谊用念力探去陆凡池,眉头一颤,客气道:“小友貌似旧伤刚刚恢复不久?如此又接下来九霄雷神的灵气?可否觉得身体有何处异样?” 陆凡池摇了摇头。 “此次就不着急去见掌门如何?先来老夫的神农峰好生休养吧。” 陆凡池点了点头。 神州极北,昆仑天山,九条贯穿神州命脉之河的源头就在昆仑顶峰,从远处看,只是一条竖挂在山腰的河流,从云层中流下,流向各处分支,养育神州子孙。 相传几千年前,此为仙界之主引流仙界之水流入凡间,是神仙的恩赐。 也有人曾不信传说,亲自前往昆仑,一探究竟,可那昆仑山脉终年飘雪,极寒之地,就算是灵气修士也是止步山腰,就仿佛昆仑山顶之下,有一层人所看不到的屏幕,隔绝了凡间。 至今无人知道命脉之河的源头是什么样,更不知从何而来,日久天长,人们也相信了传说。 而昆仑天山的前头,连接的山脉,曾叫玉横山,随着真阳子在此处开宗立派,也改名为真阳山。 真阳山高耸入云,云层之上,可见六处顶峰。 真阳子将六大神通传授于座下六名弟子,分在六峰研习修身。 其中一峰,名为天鸣峰,山体如剑竖立云层,昼夜分明之时,可见此峰隔绝日月,这是历代掌门居所,亦是六处山峰的主峰。 而真阳子在天鸣峰给他的大弟子留下了他的道心传承,此后凡是六峰所承认,所任命的掌门,也在此延续他的道心。 与辉峰,剑术之峰,真阳子在此留下了他毕生的剑法,后世延习者皆称之为真阳剑法,真阳弟子在此流通一个说法。 “深通其剑法者,达到无人之境,亦有以剑比肩曜日之辉的剑意。” 流水潺潺,青石绿影,是为水砚峰,这留下了真阳子一生的法术阵式,且存有六合世事的道理学问。 众多远道而来的学子,也曾多次在此地探讨学术。 若是有着记录八荒四海之书的明楼为第一,而水砚峰便是天下第二。 朝日观青天,夜来目星河,是为观青峰,此处是真阳子日常堪舆之地,故而也称为堪舆之峰,后世延习其算术推演,观天象,预风云。 圣关峰,六峰之中最为特殊的存在,其峰内弟子全是无灵根的武夫,以淬体之境,练其拳意掌法,修其腿脚。 真阳门内历年弟子演武,前五甲便有两位是圣关峰弟子。 这也说明了真阳子是集齐淬体,练气为一体的修士,同时也是历史以来第一位。 霍人谊所掌管的神农峰,其名的由来亦是一个传说,早年间真阳子游历神州,曾偶然习得神农百草之术,后将其留在六大神通之内。 虽然此术并非真阳子所擅长,但后世弟子在药草之术有所造诣的佼佼者,都要归功于此神农百草之术。 日夜漫长,路遥徒消瘦,陆凡池等人飞剑加急终于到达真阳门。 虽然陆凡池面上看不出表情,但眼内那座山门,着实由心震撼。 两边修筑远古仁兽石像坐镇山门,左为白泽,右为驺吾,两座有着祥瑞之意的石像栩栩如生,各做俯视之态。 少年昂首间,入目传神,似有念头通达,养心之意。 “气派吧。”苏盛说道。 陆凡池并未回应苏盛,视线偏移在白泽兽像身上,越看越入迷,仿佛并不是第一次见,刚要伸手触摸,旁边山门守卫弟子便出声呵斥。 陆凡池没有因此收回,而是指间触碰。 顿时灵气迸发,灵光耀眼,守卫弟子纷纷拔剑相向,苏盛急忙走前阻拦,而他们在看见霍人谊之后也畏缩收剑,抱拳以表歉意。 就在众人归于平静一刻,刹那间,两眼释放惊恐之色。 那白泽兽像仿佛如活物一般,身体微微压下,一脚跪地。 向陆凡池做出敬意。 第三十九章 黄龙缠身 慵懒的守夜弟子抱着两眼欲坠精气神,踉踉跄跄小跑至醒屠楼上,抬起醒钟木,敲响那高挂在真阳山最高处的醒仙钟。 一响,生灵碎梦入之天地,鹤唳猿啼于山。 二响,弟子着装浴之暖阳,舞剑颂文于晨。 三响,世人拜门托之身心,诚火燃香于仙。 三响醒仙钟,醒弟子,醒生灵,醒世人。 可神农峰不得安宁,所有弟子都在好奇霍人谊带回来的那名少年。 就在这几天里,苏盛不仅将渡过雷泽的事迹传遍,还将陆凡池刚入山门时,白泽石像向他低头的事情,弄得沸沸扬扬。 如今陆凡池因养病入住的地方还是神农峰中的纤山阁,那可是神农峰中,灵气最为丰沛的地方。 阁内与山石同体,引泉水入阁,山涧清而甘甜,神农峰中的万物生灵常年栖息之处,亦是霍人谊种植大量上等灵草的地方。 日常里,除去其他峰主与掌门,就算弟子有事寻访,也须止步阁楼外,否则破坏了此处的灵气周转,也不仅仅重罚便可得原谅。 陆凡池此次面子可是撑上了天,虽然他浑然不知此处是为神农峰的重要之地,不过这几天他也隐约感知到其中玄妙。 那日刚入阁内,已然发觉体内灵丹的雷灵气稍显平静。 纤云阁的潺声,入耳七八响,如疗心乐曲,还有那猿类灵兽,虽是禽兽,却有人情味,日常里,都是这些猴崽子给陆凡池煎药熬汤,端茶送水,陆凡池可谓是一睹奇异, 本是皮肤溃烂之处,也在这几日恢复。 只不过是那些雷击伤疤,却永远留在他的身体上,类似鲁崔掌心的印记。 陆凡池他的雷击伤疤实为奇特,九道雷痕走向从胸心处分布,在肩上,手臂上,到下身双腿,他的身体宛如一幅画卷,呈现黄龙缠身的画图。 而在胸前似是龙首的地方,颜色稍显暗淡,唯有凑近才知道,黄龙未点睛。 霍人谊见过之后亦是不解,当然,能接下九霄雷神的雷击已经是奇迹,更别说陆凡池身上的雷击印记。 陆凡池身居纤云阁多日,其实早已沉闷,除了跟猴子玩,还是跟猴子玩,苏盛也不知去向,说是来见掌门,也不见掌门在何处。 平日霍人谊也不许他随意下榻,今日他也忍不得了。 他从床榻上起身走出廊间,位居二层的他,视野广阔,一眼便瞧见底下端着药炉的弟子匆匆忙忙走来走去。 山路好在人为修筑,众弟子踏步轻快,都在忙着手上活,此时纤云阁多日不露面的少年一劲走出,双手露出袖袍,托在栏杆上,微风拂面,额间些许长发如柳絮飘荡。 陆凡池算不上长得特别秀气,但在众多人眼里,也算是百里挑一。 他的出现,令底下神农峰弟子一一停下脚步,齐头并望,窃窃私语。 一名男弟子展望少年,打量道:“这便是霍长老带回来的贵客?貌似并未有何特别之处啊。” 旁边的另一男弟子又道:“眉眼如童稚,面上惊奇,就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几名女弟子一听,其中一位花痴道:“怎能如此说话,这不长得还不错嘛。” “喂!你们忘了今日是殿试吗?若是耽搁了,你们还想不想留在神农峰?” 陆凡池本不在意底下人议论,而就在这一句呵斥声后,他瞧向人群中,出声者是位女子,衣装身着与苏盛的衣袍颜色相同,莫不是同辈? 那女子将聚留此处的弟子一个个的赶走,随后又抬头望向陆凡池。 二人双目相对。 那女子眉如柳叶,薄脂敷面,比起惊凤楼那些妖娆多姿的女子,眼前这位待人感觉实为外刚内冷。 即使双目平和看着陆凡池,也掩盖不住内心的嫉妒,或是厌恶。 陆凡池笑脸回应,刚想离去,那女子却出声留步道:“我叫岑芝桃,灵芝的芝,春桃的桃,你叫什么名字。” 岑芝桃语气并未客气,但陆凡池依旧是轻声道:“我叫陆凡池,凡人的凡,池水的池。” “我记住你了。” 岑芝桃挥袖转身,快速离去的背影似乎积压着对陆凡池的厌恶。 “莫名其妙。” 陆凡池丢下一句话之后,也转身走入屋内,发现霍人谊正巧入门。 随即快速躺在床上,当做一切未发生的样子,开口说道:“哟,霍前辈,你来了。” 少年面上不急,但霍人谊却看出陆凡池内心急促,气息紊乱,自然也猜出来方才陆凡池在干什么。 霍人谊并未揭穿,而说道:“陆小友可否好些?” 陆凡池心急乐道:“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多谢霍前辈这几日的照顾。” 霍人谊也明白陆凡池的意思,笑道:“那小友可由此出阁吧,掌门已在天鸣峰等待多日,我也是担心小友伤势复发,才多留几日。” 陆凡池说道:“霍前辈为晚辈未雨绸缪,晚辈这几日也是非常感谢,既然掌门已等待许久,那边即刻出发吧。” 霍人谊点了点头,说道:“苏盛已在阁门外,便由他来带小友前去天鸣峰吧。” “多谢。” 出了阁门,见到了苏盛,二人也不闲聊,原地御剑而起,飞去天鸣峰。 云层之上,一睹惊鸿山势,陆凡池内心荡气回肠,真阳门当真是不愧对人间仙境的称谓,出云便遇飞鹤与御剑弟子,随处可见灵气光芒。 经过与辉峰之时,舞剑坪上的剑柱擎天而立,柱身上字眼,皆是历来出类拔萃弟子,以剑刃留下的壮志词句,那字上残留的剑气,一一透出那憾天剑意。 陆凡池不会用剑,也没学过用剑,一直以来都是靠灵气指来御敌,实在是技穷。 “到了。”苏盛提醒道。 赤芦剑落地面上,陆凡池环顾四周,不见一名弟子,相比于其他峰,天命峰有些冷清。 “为什么一个弟子都没有,掌门喜欢清静?” 苏盛回道:“好像是十年前吧,除了我师父和其他峰主能进来,掌门就不许弟子踏入天鸣峰,把所有弟子都迁移到其他峰,今日托你的福,不然我也是没来过天鸣峰,去吧,我只能送到这了,我师父说,掌门在殿后的三玄池等你。” 陆凡池皱起眉头,不知所措,目送离去的苏盛,心想真阳门不会有心存害吧,他踌躇一番,漫步走向旁边的山路。 第四十章 风卢凌 走过山路,拐角入幽径,陆凡池迷迷糊糊地走向山崖边。 山亭,蒲柳,清风,飘絮。 说来有些怪异,此处光景与他识海内的场景十分相似。 漫步走去,蒲柳之后,山亭一老人放饵垂钓云层中,甩手之时,鱼竿连贯带着长线竟在云层中泛起涟漪。 陆凡池一直疑惑着此处无池水,无溪流大河,怎么会生长着水性蒲柳。 而在看到天空中的波纹后,陆凡池也明白了所谓三玄池指的是天。 “掌门?”陆凡池在老人背后出声道。 老人白丝藏风,随同柳絮飘荡,坐卧山亭内,犹如坐卧于云端。 老人手脚十分轻快,手中长线一收一放,行动自如,并不像是上了年纪的老者。 “坐。”老人在他旁边拍了拍。 陆凡池也规规矩矩地坐下,他看去老人,面上瞧不出有何年迈之气,倒是深邃的双眼无一不透出些许风霜。 老人语气祥和,继续说道:“陆凡池,对吧,我可否请教你一个问题?” 陆凡池点头道:“请讲。” 老人扬须问道:“凡人为什么一定要修道成仙?” 陆凡池稍显为难,不知从何处角度解答,想了一下说道:“为了长生不老,眨眼便可万年,或是更多欲望....” 老人摇头笑道:“答不出来没关系,我换个问法,凡人为何要逆反天纲。” “这...” 老人有些奇怪陆凡池的迟缓,惊道:“这也答不出来?” 修仙便是违背了轮回天道?陆凡池凝思片刻,说道:“这位前辈,以我的阅历很难去答出,但我可以告诉前辈,天地法人,而人总生老病死,不战则亡,若凡间皆是蜉蝣,为何还有那么多愿意赴死?只因人不屈,想活着。” 老人满面喜悦,痴笑道:“不屈?不错,不错,人永远就是这样,这样拧巴,这样犟,而我就越弄不明白到底,人为何要如此?就算为了创造一横一撇的字,人都会纠结一整天,可天就是天啊!地也就是地呀,但人就是不认,宁不做仙,不做魔,也非要搅个天翻地覆才肯罢休。” 陆凡池听完一愣,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前辈莫非不是人?” 老人摇头笑叹,一手指向天,陆凡池抬头,只是浮云三千,似看到有人御龙飞升,忽而惊道:“神仙!” “我不仅是神仙,我还是你一直寻找的风卢凌。” “风...” 陆凡池立马起身倒退几步,玄女不说是个凡人嘛?这风卢凌怎么是个神仙,而且还在真阳门。 少年不敢轻举妄动,面前的风卢凌不知是敌是友,且听风卢凌的那一番话,想必是他用了掌门的名义来找自己。 这位神仙与玄女不同,不用幻境便可与自己对话,也不是幻象那般飘飘欲散,这是存在于凡间的神仙。 玄女指认要杀的目标,如今就在陆凡池面前,可眼下若是发难,陆凡池别说逃,能保证自己不会被挫骨扬灰,那便是最大的努力了。 风卢凌笑道:“陆凡池,你慌什么?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你也杀不掉我。” 陆凡池默认,接之回想方才的风卢凌的行为举止,与自己并不相似,于是问道:“你...也是...穿越者。” 风卢凌说道:“嗯,但和你不一样,我从天上穿越而来,而你是从无间。” “无间?” 风卢凌解释道:“无间便是处于神州六合之外的世界,或者说另一处的神州,华夏。” 此话让陆凡池更为惊讶道:“你!你怎么知道?” 风卢凌说道:“因为是我唤你来的。” “什么意思?” 这时,风卢凌转头对向陆凡池,目光放在少年的脸上,点头的笑意,让陆凡池摸不着头脑,就好像对方认识自己一般。 风卢凌又拍了拍旁边,道:“你先坐下说,不必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如果我要做什么,只怕是整个神州大地都遭不住。” 陆凡池乖巧地坐下,在确认对方是个神仙之后,拉长了二人的距离。 风卢凌收起鱼竿说道:“我会把之前的前因后果说给你听,但不是全部。” “为何?” 风卢凌将手指伸在唇边,说道:“因为天机不可泄露,而我便是天。” 天?陆凡池多少猜测对方在神仙当中的身份,但也不敢妄加断定,如果风卢凌在这,玄女会察觉不到? 陆凡池不在揣摩,直接问道:“你是...” 风卢凌盖住了他的嘴,嘘声说道:“看破不说破,心知便可。” 陆凡池点了点头。 风卢凌便继续说道:“你一定很好奇,此方天地是怎样天地,你为何在这,又为何在玄女门下,且又是裕国,又是姒族,对吧。” 陆凡池思量道:“我想知道玄女如何使用九鼎之气。” “且让我娓娓道来。”风卢凌抚须三下,说道,“混沌伊始,盘古开辟天地,身体成为了通天柱,其六条经脉成为六界的六条灵脉,我等第一列仙班依附仙界的灵脉诞生,我等也称源初之神。” “而单单一个神州大地便占据了三条灵脉,培育了人,妖,灵,由此神州大地亦是六合之中灵气最为充沛的地方,可惜的是,凡人没有灵根,不能加以运用。” “而有一日,凡人开始攀登通天柱,成为了神仙,后继者算一个是一个,一一登上天阶,最后为数过多的仙人,都在分割着仙界灵脉,任其多次枯竭,若不是我,仙界早已崩塌,事后,我一剑斩断通天柱,永绝人间。” “而同时我也犯了错误。”风卢凌眼神落寞,捶打着自己的胸前,长叹了一口,似乎十分责怪自己。” 陆凡池问道:“什么错误?” “能有连接仙界的通道,便有连接魔鬼两界的通道。”风卢凌悲叹,“人仙魔大战便是我一手促成的。” “为何?” “自我斩断通天柱,神州大地没了人仙来往,魔鬼两界从化魔之渊爬出,施虐人间,豪夺灵脉。” 第四十一章 六界浮生图 风卢凌语脑海里中的战场挥之不去,犹如神州浩劫的争斗,人类拿起不屈之意,仙人放下心中高傲,还有妖王与灵主唯一一次联手,面对魔,鬼两界的残忍,六界各方在一条长河上纷乱厮杀。 “我和一众仙班打破禁制下凡,赐予凡人灵根,授人运用天地灵气,而后人与仙将魔界赶回化魔之渊,并封印,每百年一次都会加固封印。” 陆凡池问道:“前辈下凡是为了加固封印?” “这自有人镇守,我在这另有原因。” “谁在镇守?” 风卢凌不语,用手指了指真阳山脉的底部,少年看去,仿佛见到了化魔之渊,似听到鬼哭狼嚎。 “真阳子在此开宗立派?就是为了历代真阳弟子都在镇压封印?”陆凡池由此想到能担起如此大任者,非真阳子莫属,接着问道,“那玄女呢?九鼎之气到底有什么用?” 风卢凌眼内曾经的玄女,尽显大神本色,而后又眼看现今,沉声道:“遁甲,兵法,符图,以及如今人间的帝王之术且都出自玄女之手,几千年后的今天,曾经通天柱残骸就在裕国,诞生在人间帝王下的九鼎之气,乃是凡间最为强大的气息,用在通天柱上,最好不过。” 陆凡池恍然大悟道:“用在通天柱上?玄女是想重新修建通天柱?” 风卢凌此时一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说道:“对,陆凡池,通天柱的存在,就是倒反天罡,到时人人皆可成仙,所有人的欲望都会寄托在通天柱上,人仙难免会有大乱,我希望你能助我阻止玄女!” 陆凡池有些奇怪,问道:“我?以前辈的实力,敌不过玄女?而且...” 风卢凌打断道:“原来能,现在不能,应该说在她掌握了那个‘道’之后,原初之神大多都败在她的手里。” “玄女掌握了什么?” 风卢凌解释道:“是一种不可比拟的力量,唯有集大成者才可获得的力量,将近与混沌之初的盘古相提并论,用凡人的话来讲,就是比我高境界,高修为,总之,我能在这,也是因为玄女。” “玄女这么厉害...而且我...” 陆凡池心里不知做何选择,玄女于自己有救命之恩,怎能恩将仇报。 “我知道你不愿。” 陆凡池摇了摇头,不知是拒绝,还是不愿面对。 风卢凌看着少年,满面春光,想起了往事,笑道:“曾经有个不愿做神仙的凡人跟我说过,他说,让我走一遍人间,便知人间趣味。” “于是那日,玄女带领众仙班在围攻我之时,我义无反顾的跳下转轮台,入了轮回之道,从一介神仙变成人间一颗大树,三百年任其风吹雨打,再入轮回,我成了圈养家禽,短短眨眼,仅仅半年,我又入轮回,我为林中大虎,吞食了一家烧杀抢掠的山贼,却死在镇中侠义之士的剑下。” “这一世,我终于为人,是个富家子弟,原以为能够品味一番人间七情六欲,但事与愿违,我的凡人母亲在我出生之时,压不住我的气运,被神鬼钩去了魂,以她命抵我命,年少之时,家父病死,一些不曾见过的远房亲戚瓜分了我家财宝,而我流落街头两三年,好在遇见了我这一世的挚友,也就是现在真阳门掌门,我与他同上真阳门修行,拜入天鸣峰,我也在天命道心觉悟之时,唤醒了我这几世的记忆,而你陆凡池,也是在那之后,你被我召唤而来共同对敌玄女,但,玄女半路拦截,我只好先行把襁褓中的你,托付陆府,你的名字也是我起的,说来可真是凑巧,你居然爬进了玄女庙,让她发现了你,再后来的种种,就是现在的你我了” “我这一路来,您一直都在看着我?” “但也只能看,我一旦出手帮你,玄女就会察觉,你也看到了天鸣峰上,毫无人烟,一切都在隐藏我的气息,若不是飞渡船你偶遇了苏盛,真不知如何见你。” 风卢凌万般歉意,少年在陆府的那段时日,多少有些愧疚,在少年将要饿死之时,他其实已经越过了雷泽。 陆凡池不知做何决断,风卢凌也好,玄女也罢,自己被牵扯在其中,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且不论风卢凌说的是真是假,玄女为何选择裕王称帝,也由此说得清楚了。 玄女授人法技,却又屠尽姒族,人在她眼里仿佛只是指间轻重,不足挂齿。 “我不强迫于你,一切由你选择,如若真当有那么一天,我还会亲手斩断通天柱。” 风卢凌的善解人意,不像是一个仙,是一个堕落为人的仙,品过人间疾苦,也知仙人之欲,他仿佛是活在悔恨之中,时不时拎起回忆叹气。 “我还有许多疑问。” 说时,陆凡池脱下上衣,展露了黄龙缠身图,但看见风卢凌摇头笑意,也知不可言语,又穿上了衣服。 风卢凌笑道:“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灵根在何处。” 陆凡池惊道:“我的灵根?我居然还有自己的灵根!” 风卢凌凭风起身,紧着挥手将风带入陆凡池的双脚,二人随风飘起,飞入云层之中。 云中藏山,山中更有另一番天地,山间两侧石头,如同悬空在壁上,二人穿过山间,陆凡池惊起的发现,石壁上雕刻的人像宛如活物,手持各式兵器法宝,身骑异兽,极为突兀的人像嘴巴张合,似是面对着右边的人形异面发起战吼,一时间,两边石像犹如两军对峙。 风卢凌驾驭着清风,来回穿梭,指着边说道:“我把记忆力的人仙魔大战,雕刻了出来,左边是人仙妖灵,右边是魔鬼,我称此图为,六界浮生图。” “这是你?这是玄女?”陆凡池指着两处石像说道,“那这是谁,和你站在一起的男子。” 风卢凌目光聚集在那人像,五官雕刻得十分立体,透出心中悲愤,而而手一把刻满符文的石剑,吸引了陆凡池。 风卢凌说道:“不愿成为神仙的凡人。” 第四十二章 万相灵根 一些满是尘土的岩石,在风卢凌的雕刻下,涌现似玉一般亮丽的光泽,陆凡池看着那些人像,身临其境,虚实间,亲赴战场,一片厮杀怒吼后。 少年回首再探望,平静的人像上多了几分斑驳,几分千年风霜。 风卢凌步入山间深处,拨云撩雾,眼前忽而出现一座小庙。 庙外绿茵丛生,一只梅花鹿从中跳出,身后跟随着几只幼崽,在看向二人之后,卑躬屈膝,缓缓退去。 庙内,没有宫殿一般富丽堂皇,也没有似玄女庙一般有着威严神像。 倒是庙内壁画里的梅花树,陆凡池似曾相识。 “这便是你的灵根。”风卢凌指着那棵梅花树说道。 “我好像见过。”陆凡池想起石碑山崖的梅花树。 “你自然见过,你体内的那颗灵丹便是出自于这棵梅花树,当年唤你来到这个世界,我便在你身上种下了灵根,但由于玄女,为避免她对你不利,只好将其暂时拿出。” 风卢凌说话间,将手伸前,犹如触碰湖面,泛起涟漪,他的半只手掏入画壁内,几瓣梅花从中落出。 陆凡池看着风卢凌的示意,走向前方,忽而刮起一阵飓风,半边身体被梅花铺满,五瓣梅花贴心,似是一颗种子种在体内。 本是存在灵丹内的雷灵气,旋即散出,灵气清泉流入梅花,半响,梅花一瓣染上一片黛紫,绽放电光。 陆凡池下意识抬起一指,聚集雷灵气,滋滋声响,电弧闪烁指间。 “这!这灵根能让我能运用雷灵气?雷灵根吗。”陆凡池惊喜道。 风卢凌笑道:“不仅雷灵气,风,火,水,木,皆可运用,你现在应该看到五瓣梅花,有一瓣带有雷灵气,待你收集其他灵气,剩下则也会染上灵气对应之色。” “五行灵根?” “也可以这么说,只不过稍许不同,但我不能说,剩下的由你去发掘好了。” 陆凡池点了点头,随后缓慢感知那股灵气厚度,失望道:“这...比我之前的境界还低,炼骨一层?” 风卢凌说道:“那是自然,一切都是重头开始,修行都是一步一步的走来的,你本来就没有深厚的功底,玄女的不死之皮,长生灵根,放在你身上无疑是燃烧精血。” “燃烧精血?” 陆凡池顿时反应了过来,之前在出招之时,亦或是不死之气愈伤,若是用力聚势,总感觉灵力会有些怪异,偶尔会乏力,经风卢凌这么一说,原是如此。 风卢凌拍了拍陆凡池的肩膀,说道:“你的雷灵气非比寻常,乃是九霄雷神的雷灵气,修炼得当,亦能像那厮一般雷霆万钧。” 陆凡池看着面前老人的脸,问道:“你是九霄雷神的...” 话未说完,风卢凌出声道:“是,也不完全是,真正的九霄雷神早就死了,你见到的,是他的怨念。” 陆凡池回想那日的霍人谊,那般剑海涛天都可将其斩杀,惊道:“怨念?怨念都能这样,本体该如何?” 风卢凌笑而不语,随后走出庙宇,微微挥袍坐在门槛上,说道:“接下来何打算?回裕国?还是打算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对我有什么好处?”陆凡池问道。 “好处?随其真阳弟子修行可算好处?” “自然算!不过我需要你的一点帮助。” 陆凡池爽快的答应,以炼骨境一层回裕国,多多少少没一点用处,留在此处修行一段时日,境界有了提升,再回去也不迟,怕只怕玄女起疑。 “什么忙?” “玄女,我随然现今没有被他控制,但她的玄女教可不会放任我不管。” “好,我自然会处理。”风卢凌站起身,向天唤声道,“霄仔!” 话音落,青空之上一道温风暖人的剑气乍现,一位老者仙风道骨,脚下踏剑,衣袂飘飘,双手负背悠悠落地。 “你个风子,都说了,别叫我霄仔,又有何事?”道霄眉眼望去别处。 “小事,且让你诺大的真阳门腾出一个睡觉的地儿。” 等风卢凌说完,陆凡池随后走出,抱拳礼道:“在下陆凡池。” “嗯...”道霄真人眉头紧锁,心里也清楚风卢凌的意思,说道,“随我来吧。” 陆凡池嗯了一声,跟在道霄真人后头,踏上他的飞剑,眨眼间不见人影。 徒留风卢凌一人在原地,他蓦然间回首,看着画壁上的梅花树,喃喃道:“风语萦绕,轮回故人,千里寻梅,不见芳华。” 而此时天空上的二人,悠哉悠哉。 道霄真人早就知道风卢凌有意将陆凡池留下学艺,虽然不通过试炼,安插一个人入真阳门,并不算是难事,但众弟子多少有点不服,还需加以考验一番。 “你是想在与辉峰学剑?还是在神农峰学草药丹方?” 面对突然的一问,陆凡池毫不犹豫,干脆道:“都学。” 道霄有些疑惑陆凡池的资质,问道:“都学?你能呆在真阳门的时间可不多,你可确定?” 陆凡池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自信道:“那是自然,就算学些皮毛,也可终身受用。” “好,正巧今日是神农峰殿试,你且去观摩观摩,若是看完还是懵懂,到时候在做选择也不迟。” 道霄话里有话,对陆凡池好言相劝,最好是学一技精压百技。 陆凡池不听劝,反而脸皮厚道:“对了,掌门,虽然我已经有了灵根,我还是想试试圣关峰的淬体。” 气体同修?道霄不知道该不该点破陆凡池的无知,武夫淬体那是童子功,武夫一脉大多都是自小练其钢筋铁骨,半路夭折的也大多都是陆凡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如此这般拗气,反而有可能葬送了练气基础。 “你若能坚持住,你就算明日飞升,都可。” 就算陆凡池是自己的好友风卢凌推荐,道霄真人此番话明显在看不起陆凡池。 陆凡池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苦倒是不难吃,怕只怕没得苦吃,也没好处。 “到了。” 就在二人刚落地神农峰的大殿前,一名女子巧然回头,陆凡池也一眼认出,是那个对自己有莫名厌恶感的岑芝桃。 第四十三章 舞弊 不知陆凡池是哪里惹到这姑娘,那岑芝桃只是微微斜眼,便扭头走进大殿,甚至没有把旁边的真阳门掌门放在眼里。 想起与苏盛第一次见面时,这姑娘的表情与苏盛如出一辙,陆凡池奇怪道:“真阳弟子向来都心气高傲?” “如若没有这一份气傲,如何称得上是天下第一门派的弟子?你姑且可以用记名弟子的身份,在真阳门学艺,同时也可以拥有这一份气傲,你先进去吧,我就不便了。” 道霄真人说完,剑气缠身,漫步踏剑飞回天鸣峰。 陆凡池不明所以,摇了摇头,回身走进大殿。 大殿内,药香四溢,每位弟子身坐在桌前,以灵气控制药炉的火候。 看样子,此次殿试,在考验弟子炼丹之术。 一位学艺不精的弟子掌心一斜,凝聚的灵气忽而飘散,药炉赫然炸开,同时也惊到旁边的另一位弟子,一时间,两炉药材双双作废,弄得殿内乌烟瘴气。 岑芝桃一脸怒气冲过去,指着骂道:“说了多少遍,定心沉力,你两个殿试作废,罚你们到后山池端水站桩。” 那两人乌蓬垢面,互相叹气摇了摇头,灰心丧气地走出大殿。 瞧着岑芝桃这等架势,貌似是这场殿试考官,一直在各桌弟子面前转悠,两眼也时刻关注着各弟子的掌心。 陆凡池没有打扰,低着头看向其中一位长相十分稚嫩的弟子,约莫十五岁大。 那稚嫩弟子看着桌前忽而映出影子,以为是岑芝桃站在后头,立马将掌心的一纸符箓收回袖子里,额间冒着虚心冷汗。 陆凡池不作声,在心底笑叹,看来这真阳门也有此等滥竽充数之辈。 稚嫩弟子看着从后头走过的陆凡池,面上松了口气,倒也非常感谢陆凡池并未拆穿,待走远之后,他又将符箓抽出,放在掌心,发出比旁边弟子更为纯粹的灵气,而燃烧药材的火焰,在这张符箓的帮助下,控制得十分顺畅。 陆凡池走进女子身旁,悄声道:“岑芝桃,岑姑娘,我没叫错吧?” “何事?”岑芝桃放任陆凡池走进大殿,自然是因为方才道霄真人,若非如此早就被自己轰出大殿,居然还靠近过来。 “我想请问岑姑娘,这场殿试是不是特别重要?” “那是自然,这关乎着神农峰弟子是否能够进入药师堂,进入药师堂,皆是我辈弟子所向,不仅可有取之不尽的药材,还可以此名号拿到药方,这一张药师堂药方,放在俗世,可怕千金难求,怎么?陆大贵人也要参加?不过得先从底层学起,最后才是殿试。” 岑芝桃十分看不起陆凡池这等没有经过试炼便可留在真阳门的人,仅凭他能在纤云阁养病,又能被掌门亲自带来神农峰,从这两点上,羡慕嫉妒早就写满他的脸上。 面对岑芝桃的调侃,想着为什么这姑娘会厌恶自己,陆凡池也有几分猜测,他从容淡定,笑道:“岑姑娘,既然这殿试这么重要,为何你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什么意思?”向来恪尽职守,承担职责的岑芝桃听到这话着实刺耳,像是在骂人。 陆凡池挑眉看着那些埋头苦干的弟子,忽而大喊道:“喂!” “你在做什么!就算你是掌门带过来的,你也不能扰乱殿试!”岑芝桃忍不住自己的手,一下子握紧腰间的软剑。 “那边那个!对,就是说你!把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陆凡池并没有明确说是哪边哪个,只是目视前方,凭声大喊,见无人站起,又喊道,“不站起来是吧,那就别怪我去找霍人谊了!” “你在干什么!” 岑芝桃刚想拔剑,忽而殿内二十多位弟子虚心煌煌,纷纷起身,面面相觑。 陆凡池走向前,挑了一位手忙脚乱的弟子,说道:“把手伸出来。” 那名弟子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双手躲躲藏藏,岑芝桃看出其中异处,立马走去,一声喝住那名弟子,从绣袍中夺走符箓。 “火灵符!”岑芝桃气急败坏,一个个搜去,“你们!全都给我出去!” 无法想象,整整四十八个弟子,大半的人都在舞弊,若非陆凡池提醒,让这些人蒙混过关,入了药师堂,闹出去简直是笑话。 陆凡池看着舞弊弟子陆续走出,其中几位抱着怨恨,回头看了看自己,陆凡池笑意带有挑衅,相视一笑。 学艺道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下梁子。 岑芝桃走回陆凡池身旁,一改之前的厌恶眼神,而是不停躲闪对方的笑意。 陆凡池挑眉道:“岑姑娘,莫要感谢,举手之劳。” 作为考官的岑芝桃,从殿试开始就一直没发现这些舞弊弟子,陆凡池一到却让殿试里的人减少一大半,实在是无地自容。 岑芝桃好奇一问:“你是如何发现的。” 陆凡池说道:“气势,岑姑娘,我与你不同,我并不是考官,我可不会气势汹汹看着任何人,而且他们也非常精明,善于隐藏气息,几乎是你走到这边,另一边就会给打上暗号警告,你就算是有三双眼睛也看不到。” 岑芝桃恍然大悟道:“那按你这么说,他们拉帮结伙,还弄了个专门来舞弊的暗号?不行,必须让霍师傅知道,这已经是犯了门规。” 陆凡池阻拦下急匆匆要走的女子,说道:“岑姑娘,不妨先让这场殿试完毕,再告诉不迟。” “嗯...” 岑芝桃下意识间听从了陆凡池的建议,反应过来的她又换上那恶狠狠的眼神看向陆凡池。 陆凡池顿感莫名其妙,也吭声道:“岑姑娘,这也算我帮了你,你作为考官,若是让这些人进了药师堂,想必受罚的是你,而不是他们,总得来说,你欠我一个人情,你总不能这样看着我吧?” 岑芝桃抿嘴,犹如柔弱小女子姿态,无奈道:“说吧,你想要什么?我可不想在你这种走后门的人身上欠下什么。” 陆凡池实在看不透这姑娘,都到这份上,嘴上还如此不饶人,他也没想太多,直接了当道:“我要进药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