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麟》 第一章 我穿越了?? 我叫魏瑶,一个普通的996社畜。 可我其实也没那么普通,因为我已经连续一个月加班到凌晨才回家了。 每天晚上跨出公司大楼,都会感慨我特么图个啥啊,裸辞得了。 结果第二天还是一早睡眼惺忪爬起来,洗好头化好妆,日复一日继续着这样拿命换钱的生活。 钱还是要赚的,饭还是要恰的。 从起床就头疼得厉害,大概是入秋了晚上着凉了吧。 一迈进公司大门,那个叽叽喳喳的总监就跟鹌鹑似的挤了过来:“魏瑶你做好了没有啊做好了没有啊,我等你整整一晚上你都没有发给我。” 我本来就头疼得慌,被她这一吼,顿时觉得耳朵里跟出殡似的,敲锣打鼓吵得我一阵心悸。 “你等……” 可是,第二个等字还没有出口,我就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一般,闷得我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只鹌鹑总监还在尖着嗓子喊着:“跟你说话呢你捂什么胸啊?哎哎哎哎哎哎!!!” 眼前的世界好像突然就朝着右边颠倒了过去。 我困惑地看着所有人,所有人也看着我。 咦,你们,怎么,在,转,圈…… 嘭。 一声巨响。 哦,原来摔倒的是我。 紧接着眼前一黑,那只鹌鹑尖锐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啊,清静。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没看清东西,先闻到了一阵香气。 哟呵,这医院不错啊,竟然还熏香,医院不都是消毒水味儿的吗? 我正美滋滋想着,这下可以名正言顺好好歇两天了。 可随着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清晰,我突然就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个医院……会不会太华丽了点? 床帘竟然是丝绸!这得什么家庭条件啊。 我啧啧啧地转过头去,不对,这个床,怎么是木头的? 诶这个枕头,是不是有点硬? 一摸,嗯嗯嗯? 怎么是瓷的枕头,怪不得睡得我脑壳疼!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这才发现身上盖的,床上铺的,都是丝特么绸啊。 “卧槽!” 情不自禁我就感慨了一句。 可能是听到了我文明的感慨,外头跑进来了个小姐姐,一把掀开了我的床帘,宛如见了三胖的北韩人民,冲我哭着喊了句:“王妃!您可算醒了!” 王……菲? “不不不,我不是王菲啊,我叫魏瑶。” 我一本正经解释。 那小姐姐明显一愣,跟看傻子似的看着我。 我以为她没听清楚,又解释了一遍:“瑶台的瑶。” “王妃……您……” 那小姐姐显然被我噎得不轻,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这才注意到,这小姐姐一身藕粉裙,像汉服又不像汉服的,头上还簪了花。 什么情况啊这?拍戏呢? 鹅叫还没笑出来,突然一道灵光直击我的灵魂。 等等!!! 我不会是……穿越了吧!!!! 还没等我消化完这个可能性,那个伪汉服小姐姐又开口了,还先行了个礼:“王妃,奴婢不敢直呼您的名讳。” 我擦? 真的穿越了吗! 顿时我满脑子都是奇形怪状的念头,我是谁,我在哪儿,这什么朝代啊,我怎么还有点饿呢,晚上吃什么。 一切念头最终都化为了一句话,反反复复在我脑中回响着。 我和我滴祖国,一刻也不能…… 都怪这个伪汉服!一见我就喊王菲! 等等,王菲……王妃……emmmm…… 我是王妃? 这个念头也被我脱口而出,面前的小姐姐愣了愣,点头懵然道:“是啊,您是王妃。您是当今陛下的同胞兄弟……” “我是男的?!”吓得我赶紧摸了一把裆,还好还好,没有不该有的。 “不不不,”小姐姐吓得连连摆手,“当今陛下的同胞兄弟,是您的夫君。” 害,说话不要大喘气好吧,这小姐姐真是的。 稍稍明白什么情况后,我有点怵了。 这个国叫韩国,但不是我理解的那个韩国,只是这个朝代的君王姓韩。 emmm……中国历史上有君王姓韩的韩国吗? 起名是不是有点随便了? 当真是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啊。 虽然我历史不好,但我也知道,中国古代都是说打就打说杀就杀,人命比996社畜还不值钱。 突然有点怀念上班了怎么办…… “咳,”我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小姐姐啊了一声,显然是被我震惊到了。 我当然不能说我特么是穿越过来的,被扒皮浸猪笼咋办。 古时候那么迷信,我要实话实说,他们肯定把我当妖怪。 那也只有装傻了。 “我觉得我……好像,不记得事儿了。” 一边说,我一边尝试回忆电视剧里失忆女主都是怎么演的。 麻旦!一个个演的这么菜,害得我戏到用时,只记得起我家欧豪帅气的脸了! 不过反倒是这一脸懵逼的样子,面前的小姐姐真有点信了。 “王妃,您方才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的……”小姐姐轻声提醒道,“这会儿记不得奴婢的了吗?” 嗯?啥? 哦…… “我”不会,也叫魏瑶吧…… 我讪笑了一声,怂不拉几说道:“嘿嘿……我只记得自己名字了。” 那小姐姐脸上堆满了忧愁,眼眶里都开有泪水打转了。 哇厉害啊!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能为我哭,真好,很久没有人为我而哭过了吧。 “哎,你别哭。”我摆了摆手,挤出个笑来,“我没事儿,真没事儿……” 那小姐姐连忙拿手擦了擦脸,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外头又响起了一个尖利的女声。 “姐姐!姐姐!!” 姐姐?姐你马呢姐! 这声音瞬间让我想起,晕倒前那个鹌鹑总监叽叽喳喳的嗓门,顿时我这火气就上来了。 嘿!我不是王妃吗?喊我姐姐,那八成是我老公的妾吧! 那应该可以随便出气的吧? 我侧过身来,准备等这只鹌鹑跑到面前了好好踹她一脚出出气。 我才刚睡醒就吵个没完,信不信我给你送祖安去听音乐会! 果然,一抹靓丽的身影揣着一脸愁容跑了进来。 第二章 一百八十斤的白敬亭 我突然就正宫上身,呵!好一个妖艳…… 哎哎哎??? 我这一脚都准备好出去了,突然就见着她显而易见的小腹隆起。 什么什么?孕妇?! 收脚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稍稍往上偏了偏,再稍稍收了点力,正好踹在她那对补油补油的大白兔上。 哇……好软(/w\) “哎!” 还没等我回味完,她居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我一点都没用力好吧!何况你那么大【哔哔】还减震了好吧! 下一刻,摔倒在地的她转过头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已经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姐姐,你……你怎么踢我……我,我的肚子……” 一边说着,一边就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模样。 卧槽?卧槽槽槽槽! 这个演技,甩那什么a什么b二百五十条街了啊。 说哭就哭,说痛就痛,简直影后附身。 我正津津有味欣赏着,外头却大步迈进来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还没等我看清脸,那男人就一把扶起了影后,背对着我温声细语安慰着她:“你没事吧?” 哇!好磁性的声音。 我咧着一脸痴汉笑看着这对男女在那里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真美好,不要停,有没有人给我上点瓜子,我边嗑边看。 “魏瑶!你别太过分了!” 我还沉浸在这男俊女弱偶像剧里,男主角居然突然吼了我一嗓子? 太出戏了吧! “你叫我?”我指了指自己的脸,一脸懵地看着他。 人长得不错,就是有点凶。 “王爷息怒!” 伪汉服小姐姐抢先一把扑倒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王爷,王妃落水,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方才侧妃火急火燎赶进来,怕是吓到了王妃,王妃这才踢了她一脚,当真并非故意的。” 嗷,其实我就是故意的。 不过这小姐姐这么声泪俱下替我辩解,我不能拆人家台啊。 更何况我脑子转过来了,这会儿是古代,不能乱来,会没命的。 谁知道没命了是穿越回去,还是就真死了呢…… 搞明白之前,我可不敢随便死。 得了,那顺着台阶认个错吧。 我轻手轻脚爬下床,学着伪汉服也跪在了地上:“王……王爷息怒。” 那边只有女主还在嘤嘤嘤,那个什么王爷却连个屁都没放。 我垂着脑袋在地上跪着,说实话地板真的有点凉,心里也有点慌。 还要跪多久啊,不会真的要打我杀我吧? 好歹我一个病人才醒啊,我和我滴祖国…… 有完没完! 正在我心惊胆战的时候,一双黑色锦靴走到了我面前。 “地上凉,起来说话。” 那敢情好! 我顺坡下驴麻溜地站了起来,低着个头拧着手,一脸作业没做的小学生样儿。 外头看起来我格外怂,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刚才下床忘了穿鞋,这会儿jio真的冷。 那王爷慢慢走到我了面前,声音比我jio还冷:“抬起头,看着我。” 立马抬头,乖巧如鸡。 “你当真失忆了?”这货盯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 我也这会儿才看清这个王爷的长相,长得……怎么说呢,像个一百四十斤的白敬亭。 等等,白敬亭应该已经有一百四十斤了吧? 那就一百八十斤的白敬亭好了。 哎,好好一张脸,怎么长在了个矮丝碧的脑子外头。 心里骂归骂,我面上还是乖巧得跟只鸡似的,甜甜一笑道:“回王爷的话,是哒~” 说完我就浑身竖起了鸡皮疙瘩。 看来不止是我,因为我在王爷,伪汉服小姐姐,和已经坐到一边的影后眼中,都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恐。 对,不是惊讶,是惊恐。 说实话我自己也觉得有点过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尴尬地端着腔调道:“当……当真不记得了。” 王爷盯了我一会儿,就拂袖转身,走向一边歪着身子的影后那儿,好像要扶她走。 刚才伪汉服管她叫侧妃是吧? 我是王妃,她是侧妃,那她确实是小老婆。 大老婆揍他小老婆怎么了吗? 我暗搓搓翻了个角度不怎么大的白眼。 虽然心里这么牛逼,嘴上那是万万一个屁不敢放的。 我就这么和伪汉服小姐姐一起目送着这对狗男女相携离开我的卧室。 “恭送王爷。”伪汉服行了一礼,还冲我使了个眼色。 “哎?哎恭送王爷。”我也赶忙吼了一嗓子。 行礼就不必了吧,反正他也不回头看我。 看他俩一出门我就赶紧往床上跑,jio冷啊,真的冷。 “王妃,您还好吗?” 我看着这个丫头眼里尽是关心与心疼,心中顿时也觉得温暖了些。 唉,尽管人生地不熟,好歹还有个关心我的,也不算真的没有依靠。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锦雁,是随王妃从魏府陪嫁过来的丫头,从小就跟着王妃的。” 我眼看锦雁又要开始眼泪汪汪了,顿时有点遭不住,忙岔开话题道:“趁着这会儿没人,你跟我讲讲我的身世吧,我现在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锦雁听闻,也赶紧止住泫然欲泣的模样,忙把我从小到大的身世都说了一遍。 在这个世界,我还是叫魏瑶。 不过我不是社畜,而是当朝宰相魏鸿朗的嫡长女,方才那个侧妃是我的亲妹妹魏瑾。 我滴老天鹅,亲妹妹! 这该不会是个宜修,打算搞死我这个纯元吧! 而那位王爷,正如锦雁所说,是当今皇帝的弟弟,封了端王。 当时赐婚给端王的,确实是我这个嫡长女。 可是偏偏成亲前不久,我那牛逼不已的亲妹妹居然有身孕了,还是特么自己准姐夫,也就是我现任丈夫端王的孩子。 我了个大去,这可真是太劲爆了。 别说搁古代了,就是放在现代,这也是个大八卦吧。 不过妹妹闹了半天也没能代替我嫁给王爷,反而成了个侧妃,在我出嫁那日,一同进了王府。 而这次落水,是我和侧妃一起落水的。 侧妃大着肚子的倒没事,反而是我这个活蹦乱跳的竟然昏迷了几天才醒来。 第三章 太无聊了啊 从锦雁的语气,我听得出她并不喜欢我这个亲妹妹。 不过我妹也确实很婊了,且不说当年究竟是王爷睡的她还是她睡的王爷,刚才那个影后级的表演已经说明了一切。 等我兴致勃勃听完锦雁唠的八卦,锦雁就麻溜去收拾屋子了。 冷静下来了一点后,坐在这个安静冷清却宽敞华丽的屋子里,我突然觉得心中一阵空落。 一个人坐着发呆,心中想着都是远在另一个世界的人们,如今怎么样了。 是伤心,是着急,还是发现没有我日子一样能过? 我的爸妈,我的朋友,我那些皮笑肉不笑的同事和老板。 还有那个,不知如何了的,我自己。 发愣了半天,只觉得似乎有什么落到了手背上。 低头一看。 咦,我居然哭了嘿! 哭也正常,我的命是真的不太好。 那边过得不咋地,这里更不行。 新婚不久的丈夫,人和心都是自己亲妹妹的。 尽管我看起来是穿越到了一个能富贵一辈子的身体里,可接下来的路,怎么琢磨怎么坎坷啊。 要这样想想,社畜虽然苦,好歹遇到渣男的时候,我还有踹完他的蛋再甩了他的选项。 现在呢? 即便想回去继续当社畜,我也没这个本事了。 也不知道电视剧里那些穿越的人是怎么就觉得死了能穿回去的,我完全没这个勇气啊。 要是死了,就真死了,那怎么办? 愁得我肚子都饿了。 哎算了,我反特么正跟那个什么王爷不熟,爱理不理得了。 如今作为王妃,大把银子能花,山珍海味能尝,钞票美食两手抓,洒家这辈子值了好吧! 花了一会儿想明白了之后,我就不纠结那么多了。 饿死了,赶紧把锦雁叫过来,问问她有什么吃的没有。 王妃的伙食应该不错的吧嘻嘻嘻。 …… 看起来新生活要开始了,但是! 做了心理准备要好好享福的我,还没两天过去,已经快要疯了。 因为古代人真的,太!无!聊!了吧! 没手机没电脑我忍了,不听音乐没法运动我也忍了。 可是,门都不让我出啊! 每天逛来逛去都是王府里头的院子。 我不是都嫁人了吗?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关着我不让出门算什么! 嘀咕归嘀咕,又怂又菜的我是万万不敢跟那个凶巴巴的王爷去杠这个的。 因为听说前几天,王爷把当时侧妃落水时,院子里巡逻的那些人,都打了一顿,一个个到现在都下不来床了。 这也太凶了,我想想都觉得哆嗦,说打就打,底下人还多一声哎哟都不敢喊。 真的狠。 你小老婆落水能怪他们吗? 这不是也救起来了一点儿事儿没有吗? 下人这顿被打的,好像棍棒都落在我身上,把我吓得看到王爷的衣角就绕着走,所以连着好几天没打照面。 这天我正在自己院子里闲得丢珍珠玩儿,觉得有点冷了就进了屋,看见锦雁正在收拾我房间。 “哎?锦雁,我屋里有什么书能看吗?” 对吧,没事儿干看看小说也好。 我一边问,一边朝着房间里的书架子走去。 “回王妃的话,有的,女戒女德都有,还有经书……” 我去,这都啥啊这。 我看着我满书架的什么德什么经的,像极了当年五年什么三年什么的噩梦。 看我一脸嫌弃,锦雁顿了顿,小声道:“其实,王爷的书房里倒是有不少书……” 我瞥了她一眼,见她小心翼翼那个怂样,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哎,我这个怂货的丫头也是个怂货。 想必从前这具身体的正主也是个怂货吧。 这一窝怂咋打得过嘤嘤怪嘛,破案了。 见我没接话,锦雁也不说下去了。 房间里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我还是向无聊妥协了,觉得应该想办法去王爷书房弄点春什么图看看。 “锦雁,王爷是不是平时也会上班去的啊?” “什么?”锦雁一脸茫然看着我。 靠,上班叫啥啊,古代人管上班叫啥啊! “就是,啊就是不在家,去干活,那个他要领俸禄挣银子,总要做点什么的吧?” 真是为难死我了,憋了半天就憋出个俸禄锦雁可能听得懂。 因为她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王爷平日上衙,偶尔休沐。” “那他的书房我能去吗?里头的书我能拿来看吗?” 锦雁挠挠头,抿了抿嘴道:“应该……能的吧。” 应该…… 我也太特么难了,想去老公书房看个书还要战战兢兢,这嫁了个什么辣鸡啊。 见我重重出了口气,锦雁大概猜我不高兴了,就跑过来安慰我。 “奴婢只是猜测着,您是王妃,府上没有您不能去的地方。” 是啊,我是王妃,照理说是女主,为毛活得像个女配呢。 我噘着嘴,明显更不爽了。 锦雁真是个小天使,见我开心她开心,见我不爽她担心。 我看着她忧愁的小脸,似乎还琢磨了会儿,开口道:“王妃……其实,奴婢一直有件事,想与您讲。” ??? 这个开头怎么听着像表白? 更何况我才觉得锦雁真关心我来着! 这就要搞基了吗!我还没准备好啊喂! 锦雁把我盯着她的防备眼神理解成了“继续说我听着”,自顾自说了起来。 “那日落水,奴婢都看见了……” 听到这话,我的耳朵蹭地就竖了起来,把刚才的防备丢了个干净。 咋,听着意思还有黑幕吗? 哇,我突然就理解了为啥古装言情剧里那么多宫斗宅斗。 真的很无聊啊这个日子,几个女的不斗来斗去确实没别的事儿干了。 瞧瞧我才无聊了几天啊,听到这么个开头就开始搓手了:“说来听听!” 锦雁顿了顿,可能是在组织语言。 “奴婢看到,是您与侧妃发生了争执,侧妃十分跋扈嚣张,您却因为她有了身孕不敢轻举妄动,结果被侧妃失手推到水里了。” 我靠!果然有黑幕!果然是那个碧池搞的我! 等会儿,不是说两个人一起落水的吗? 怎么变成她推我了? 第四章 读书人的事儿 听了我的疑惑,锦雁又解释道:“侧妃见您落水,也很慌张,她看奴婢去叫巡逻的侍卫赶来,便也立刻自己跳到了水里。” 哇靠!真牛逼啊!我满脑子只剩下真牛逼啊和我的祖国了。 “后来,侍卫顾忌着侧妃身怀有孕,就先救了侧妃,因此您落水的时间远远长于侧妃,这才会她没什么事儿,您却昏迷了好几天。” 明白了,这就是个绿茶婊。 绿茶婊千里送【哔】抢亲姐姐的男人也就算了,推我入水,这尼玛是谋杀了好吧。 我虽然听得义愤填膺,但到底我完全没有这些记忆。 锦雁说的,都不是我真正经历过的。 “王妃……”锦雁试探着问道,“咱要把这些事情告诉王爷吗?” “不不不不了吧!”我一脸吃了苍蝇似的看着她,“你没见他们俩多腻歪吗?我现在跟他去讲是你小老婆推的我,他能信?” 锦雁一噎,明显咽了咽唾沫。 emmm……我刚才说话是不是有点奔放了? “哎呀算了,”我连忙解释道,“反正我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我现在还是比较想去王爷书房找点书来看看,真的快闲出毛了我,这日子也太没劲了。” 我凑上前去,冲着锦雁贼笑道:“你帮我去打听打听,王爷什么时候出门,我就去他书房偷点书来看看,等我看完了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去。” “呃呵呵……”锦雁讪笑了两声,“王妃,您别说得跟……那什么似的。” “哎对对对,”我连忙纠正道,“读书人的事儿,那叫借,怎么能叫偷呢!你快帮我想想。” 锦雁沉思片刻,回答道:“王爷身边有个小厮,叫高启的,奴婢可以去向他打听打听,王爷何时会出门。” 搞基?什么奇葩名字啊哈哈哈!! “好嘞!麻烦你啦。” “王妃客气了……”锦雁行了一礼,面上欲言又止。 我嘴角抽了抽:“咋了你直说。”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王妃与从前不同了。” 锦雁还是柔柔弱弱的,我脚着她如果真的是从小伺候这个魏瑶的话,应该确实能发现很多不对头的地方。 可我又能怎么样嘛!我也很惨的好吧! 没几天,锦雁就打听到了王爷出门的规律。 嘿嘿,有个上心的小丫头真的好爽。 我算好日子,等着王爷一出门,也立马出了自己院子直奔王爷的书房。 王爷的书房在王府花园深处。 这渣男还挺会过日子啊,搞得我都有点羡慕。 书房果然没有人,门口连个站岗的小厮都没有。 我转身跟锦雁说:“你就在外头呆着,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看到有人来了,你就学狼叫警告我。” 锦雁一呆,问道:“王妃……狼怎么叫的啊?” 我去,狼叫都不知道吗。 我连忙嗷呜嗷呜学了两声给她听,顿时觉得自己像个智障哈士奇。 我看锦雁的嘴角明显抽动了一下,摆手道:“哎算了算了,王府里哪儿来的狼啊,你学个鸟叫吧,布谷布谷会吗?” 锦雁忙捣蒜似的点头应下,生怕我改了主意待会儿又让她学别的。 安排好锦雁,我赶紧贼笑着推门进去书房里。 渣男的书房真的好整洁端庄,肯定不是他自己收拾的。 进门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屋里都是暗红雕木摆设,显得爹味十足,特别一本正经。 角落里还有一副盔甲,静静伫立在那里。 哟,渣男还上战场呢?做王爷的不都是享清福的吗? 我轻手轻脚走过一张宽大的案几,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笔墨纸砚,这比我的办公桌可干净不知道哪儿去了。 再往后走便是一整面墙的书柜,上头大大小小的书错落有致。 不过,为什么都是我看不太懂的字…… 忘了古代不是简体中文了,这看起来可能真的稍微有点难度啊orz 算了算了,有看不错了。 撇了撇嘴,我赶紧找起来。 《战国策》、《西南七卷》……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好没意思。 咦,《品春集》? 这名字读起来怎么……好香艳的感觉啊哈哈哈!!! 我连忙翻开看了看,虽然不是期待之中的春什么图(没有没有),不过是一本记载了适宜春季出游地点的书。 emmm……旅游攻略吗? 换了从前我肯定没兴趣了,但这会儿真的没东西打发时间啊,旅游攻略就旅游攻略吧。 我把书藏进袖子里,接着找起来。 也许是我翻找得太认真了,书房里什么时候进来了个人都不知道。 等我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动静的时候,端王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在我身后了。 一转身我就对上了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吓得我一炸毛,手里的书都扔了,瞬间尖叫出声:“啊!!你要吓死谁啊!” 尖叫完我突然意识到:不对,这是他的书房,我才是做贼的那个人。 卧槽那我是被发现了吗!锦雁那个小婊砸在干嘛啊为什么不给我发信号? 等等!王爷今天不是上班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一回就回书房来了?? 我满脑子的问号还没来得及问完,端王已经沉声开了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咕咚,我十分响亮地咽了一下口水,同时脑子里开始飞快地找借口。 我看见有个蝴蝶飞进来了,啊不对是个鸟,哦哦哦有个小兔子…… “我,我想来找点书看看……”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又怂又结巴的实话,比蚊子叫稍微大点声,说完我就向恶势力低头。 但低着头看不到端王的表情,我心里肥肠紧张。 书房感觉是重地啊,他不会觉得我是什么间谍之类的来找机密文件的吧? 我好特么后悔啊早知道就不要来了…… 就在我内心戏正丰盛之时,却看到端王慢慢蹲下身子,捡起来了被我甩到地上的书,慢慢翻开了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端王像是看入了神一样,一页一页慢慢翻着。 要杀要剐给句痛快话好吗,这样绷直了站着我jio很酸的啊大哥。 第五章 倒了血霉了 “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书。” 端王总算开了口,合上书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问道:“王妃平时这么闲吗?还要来本王的书房里找书看。” 嚯!这架子摆得真六啊,平时没少耍威风吧? 演戏嘛,不难不难。 我学着平时锦雁行礼的样子,跟母鸡似的蹲了一下,捏着腔调道:“臣妾近……近日在院中养伤,所以才……闲着。” 卧槽我在说什么!古时候的人说话太累了吧! 端王显然也是被我做作的样子噎到了,一脸要看穿我的样子,离我越特么来越近。 虽然咱俩名义上是夫妻,但我跟你真的不熟好吧! 你你你你你不要离我这么近啊!! “哎等等!” 我抬起来的手掌大概离他的脸就三厘米,隔开了我和他越靠越近的脸。 “王……王爷……”我的大脑靴微有点混乱,但还是努力尝试跟他讲道理,“我真的失忆了,您现在对于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能不能……不要离我这么近……” 我滴老天鹅,这都什么事儿啊,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 你睡你的大凶妹,我住我的黄金屋啊! 久久没听到他的回答,我瞟了个眼睛过去想看看他。 就在这瞬间,他chua!地就拽住了我的手腕,一把把我拽到了他身前。 好嘛,这下真的毫无距离了。 臭流氓!! 但我肯定是不敢挣扎,更不敢踹他蛋的。 这是皇帝的亲弟弟好吧,龙蛋呢! 不过这个姿势太尴尬了,我只能一点点地往后挪,尽量和他拉开距离。 “看着我。” 又让我看他!又让我看他!!你脸上镶钻了吗!有啥可看的! 然后我就听话地看向他了。 emmm……一百八十斤的白敬亭……哈哈哈哈哈!!不行我要笑出声了! 怎么会有这么壮的白敬亭啊?!哈哈哈哈哈!!!! 我的表情渐渐出现了裂痕,嘴角已经压不住了,可以想象,我现在的表情大概比哭还难看。 端王也是一愣,语带困惑地问道:“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我顺势把这个笑变得谄媚了些,让他往我在讨好他上去想。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连忙一脸严肃地摇头。 端王又盯了我一会儿,松开了我的手腕。 我看准时机后退两步想要拉开距离,谁知踩在了另一本书上,jio一滑就蹭地整个人往后面倒去。 哎哟卧槽! 我倒是看见端王想伸手拽我,可惜脑子一抽,被我下意识地灵活躲开了。 我是撒碧吗?是的。 言情小说里,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女主哎呦一声被男主搂在怀中各种安抚吗! 为什么我就偏偏精准地后脑撞在了书架上呢! 咚地一声啊!太鸡儿疼了!! 而且照着大数据剧本,这会儿我该灵光一现,然后获得正主的记忆了吧! 然鹅并没有,我除了屁股痛和脑壳疼是真实存在的,别的啥也没有,啥啥都没有! 下一刻感觉好像有人把我扶了起来。 我稍微站站稳,就看见端王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吓得我赶紧推开他的手后退了两步。 这祖宗别是个扫把星吧!见到他就没好事儿。 当然我肯定不会这么说出口,话到嘴边成了一句做作的结巴:“臣臣臣臣妾先告退了。” 说完我就撒腿跑。 幸好没追出来,跑得我气喘吁吁才意识到,嗯?锦雁呢? 都怪她不给我报信!吓得我命都去了半条。 想想就特么气人,所以我也没找她,自己一个人就回院子去了。 在屋里气鼓鼓地坐了半天,脑壳还在一阵阵地疼。 不一会儿,锦雁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了。 “王妃!王妃你在吗!” “叫什么叫!我还没死呢!” 锦雁被我一噎,小心翼翼地走到我面前跪下:“王妃息怒,奴婢知错了。” 我见她一脸自责的模样,想想她也可怜,就没为难她了:“起来吧。你上哪儿去了?不是说看到有人来就给我报信吗?” 锦雁瑟缩了一下,回答道:“奴婢确实是在外面看着,可突然就从身后被人捂了嘴。” ??? “奴婢一看,是王爷身边的高启,不仅如此,王爷也在边上,顿时就吓坏了。” 卧槽?我怎么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然后王爷示意奴婢不要出声,就让高启放开奴婢,奴婢没办法,只能应下了。” 我突然觉得身后一阵汗毛倒竖。 “然后就是高启看着奴婢,王爷进了书房,不一会儿奴婢就见王妃您跑了出来,随后王爷也出来了,没和奴婢说什么,就带着高启走了。” 听完锦雁的话,我越来越觉得这事儿可疑。 锦雁是从高启那儿打听到王爷今天不在家的,怎么会这么巧,我一进了书房,王爷就和高启一块儿控制了锦雁呢? “行了行了,你起来吧,”虽然有点懊恼,但这事儿确实也怪不了锦雁,“有没有冰袋啊?我后脑勺疼得很。” 锦雁一愣,着急问道:“王妃您怎么了?” “脑袋撞着书架了,没事儿,你帮我弄点冰来敷敷就好了。” 锦雁想了想,劝道:“王妃您才落水不久,身子本就受了寒,不宜再近这些冰寒之物,奴婢还是找太医来给您看看吧。” “不不不,不用了……” 哎,古代就是这点麻烦,冷的东西对妹子来说跟洪水猛兽一样。 我又没法跟她解释,刚撞的,最好就是冰敷啊。 “你下去忙吧,我想歇会儿。” “是……” 锦雁显然还是自责得很,行了个礼就轻手轻脚下去了。 真特么倒了血霉了。 我走到床边,面朝下趴了上去,甩掉脚上的鞋。 啊,歇会儿。 没一会儿,我听见屋门又被打开了,还以为是锦雁进来了。 我脑袋埋在床里,嘟囔了一句:“不是让你自己忙自己的吗,让我好好歇会儿成不成啊?” 背后没有声音。 我突然一个激灵,回头一看。 靠!果然是端王。 祖宗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第六章 wow霸道总裁 哎,领导都上门来了,我还能怎样。 我只能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穿好鞋,乖巧如鹌鹑:“王爷好!” 呸!好个毛!我怎么不说王爷辛苦了! 真想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你坐吧。”端王的语气稍微有了点温度。 我也不客气,赶紧坐下了。 端王看了看我,问道:“疼得厉害吗?” “啊?”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问我脑袋,“嗷,还好,不摸它就不疼了。” 端王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两本书:“这两本书你若想看,就拿去看吧。往后还想看什么,直接去书房拿就是了,不用特地挑我不在的时候。” 嗯? 我看了看他手里两本书,确实是我方才挑的那两本,不过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敢去接。 因为谁都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啥好事儿。 端王见我没反应,就将两本书放在了桌上,又说道:“方才是我不好,并非有意吓你,给你赔罪了。” 说着他还真冲我低了低头! 嗯?? “呃没事儿没事儿……” 这什么操作啊,我看不太懂。 “王府的规矩,你不能随意独自出门。王妃若是当真觉得府中无趣,不如本王带你出去走走吧。” 嗯??? “不不不了吧……多麻烦你啊……” “城西新开了一家酒楼,据说菜式新颖,食客络绎不绝。” “好的!什么时候出发!” “……” 对不起,我是个吃货,还是个被闷在府里大半个月的吃货。 有人要带我出门吃饭,这叫我怎么拒绝嘛! 只能向恶势力低头。 端王倒是低调,轻车简从,就我跟他俩人,高启驾车,连锦雁都没带上。 高启把小凳子往车边一放,端王自然地拉起我的手,就把我扶了上去。 emm…… 是夫妻,是夫妻…… 应该的,应该的…… 不一会儿,端王也上来了。 车里倒还宽敞,中间还放了个小桌子,桌面上有些凸起的印子,用来固定茶杯,确保行进途中不会撒出茶水。 啧,古人真的会玩儿。 等端王坐稳,他敲了敲车框,高启就开始挥鞭驾车了。 我就特么听得外头一声得儿驾!然后车子哐嘡一动,一个推背感就把我整个人往后怼了过去。 咚的一声! 尼玛! 疼死老子了!! 又是后脑勺!!!! 哇靠,真是眼泪都要给我疼出来了,同一个位置啊我滴老天鹅。 qaq 正在我龇牙咧嘴捂脑袋的时候,只觉得一阵暖风拂面而来。 嗯? 下一秒,端王已经把我整个人搂进了他怀里。 嗯?? 他一个手轻轻托住我的后脑勺,另一个手挽住我的后腰。 我就这样稳稳地被他抱住了。 嗯??? 这什么情况啊大哥! 我当然是不敢一个耳光过去然后大喊一声流氓的,只能毫无意义地推了推他这样子。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耳边传来端王又轻又低沉的声音,像是一块又软又温暖的毛巾,把我整个脑袋包裹了起来。 说实话……有点舒服…… “疼坏了吧……” 我竟然从他语气里听出了点心疼的意思?? 端王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用大手揉着我的脑袋。 糟了!是心动的感觉! 霸道总裁式揉头,居然真的存在的吗! 哎呀妈呀,搞得我都有点脸红。 (////?///) “没……没事儿了……” 我在他怀里嘀咕了两句,又毫无意义地推了推他。 端王竟然真的把我放开了,不过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我的脸,嘴角若有似无地笑。 咋了?脸红咋了!我都多少年没被男人抱过了!两腿之间肉眼可见的蜘蛛网好吗! 脸红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笑你妹呢笑! 我转过头去不看他,却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了。 ……这车里是不是有点暖和,司机师傅麻烦空调温度低点儿成吗? 好在高启也没再飙车,端王也没再耍流氓。 京城就这么点大,城西一会儿就到了。 我心中的忐忑,在闻到外头飘来的香气时,一瞬间烟消云散。 我滴老天鹅,好!香!啊! 进了酒楼,立马有人迎了上来:“哎哟!端王殿下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这张脸笑的,你还能再狗腿点吗? 端王只是点了点头,问道:“可有包间吗,本王与王妃用个午膳。” “有有有!”那人一边给我们俩带路,一边还在拍马屁,“王爷怎么不提前与小店知会声,自然是清了场子,让王爷王妃清清静静用膳了。” 你还真能更狗腿啊,佩服佩服。 “不用麻烦,”端王摆了摆手,“只是随便用膳罢了,不必惊扰百姓。” “是是是,王爷说的是。” 一会儿就到了包间,我与端王面对面坐下,小二留下茶水便走了。 嗯?菜单呢? 我正困惑现在该干嘛的时候,却看见端王从桌子下面抽出了一个小托盘来。 托盘分成了好几格,每格里有或多或少的小竹签,每支竹签上都写了一道菜名。 小别致可真东西! “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吗。”端王把托盘放到了我面前。 哎呀我去,正合我意! 结果我低头一看,傻眼了。 害,这都什么字体啊!老子看不懂啊! (╯‵□′)╯︵┻━┻ 有点尴尬。 我只能讪讪一笑,把托盘推到端王面前:“王……王爷您点吧,您比较懂。” 端王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低头挑了一支竹签,递给了我:“你看这个如何?” 靠!我怀疑你是故意的,但我没有证据。 …… …… “王爷,我……不识字。” 非要我说出来!有意思吗! 端王笑着收回竹签,问道:“不识字你还去我书房找书看?” 麻旦,欺负人是吗! 我当然不敢跟他怼,只能实话实说:“倒也不是一个都不认识,看书还好,不影响阅读。但这个竹签上的字体真的太难认了,我确实看不懂。” 端王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竟然叹了口气?! “你从前身为魏鸿朗嫡长女,不说饱读诗书,也是个识字知礼的大家闺秀……” ??咋地,嫌我丢人吗! 第七章 败家玩意儿 我嘴角抽了抽,稍微有点十分肥肠无比不爽:“我确实记不得从前学的东西了,要不然您给我找个老师吧,教教我识字,教教我礼仪,省得我给你丢人。” 端王看了我一眼,眉心一皱:“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也不理他,就低头坐着。 端王还想说什么,外头小二敲了敲门:“王爷,如何了?”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端王冲外面答道:“还未,你稍候再来。” “好嘞!王爷您慢慢来。” 外头小二走了。 端王这才又轻声道:“我并非嫌你丢人,只是心疼你失忆,你别……这么防备我,好吗?” 这还差不多。 emmm……不过这个端王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这个是如意豆花鱼,你从前最爱吃的东西。” 端王没给我细细琢磨的机会,将手里的竹签递给了我:“过去之事不记得,口味会不会也变了?” 咕咚! 豆花鱼!卧槽,这谁不爱吃啊! “吃!” “这是花菇鸭掌。” “吃!” “这是牛乳珍珠鸡。” “吃!” “这是白玉三宝。” “吃……等等,啥玩意儿?哎不管是啥先点了吧。” …… “这个是……” “哎哎王爷,”一会儿后,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打住了他,“点得是不是有点多了?” 端王面上的笑意不止:“无妨,为夫带够银子了。” 这特么是银子够不够的问题吗? 你们古人就没点勤俭节约的美德吗? 败家玩意儿! 气得我又点了两个菜一个甜品。 …… 小二拿走了我们俩挑的竹签,包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看端王盯着我不说话,我低头抿了口茶,一抬头,他还在盯我。 大哥,你想干嘛? “那个……”找个话题吧那就,“王爷,您今天不是上……衙的吗?” “嗯,是的。” 端王点了点头,垂下眼帘,也喝了口茶。 “那您怎么……”我倒想问你咋在书房里逮我呢,话到嘴边成了,“怎么有空带我出来。” 端王笑了笑,放下茶盏:“早些时候惊扰了王妃,此行是赔罪的。” 放屁吧你就! 我撇了撇嘴:“你不去上衙没事儿啊?” “自然无事。”端王一笑,温和有礼的样子,简直晃瞎了我的眼。 哎,人长得好看,随便一笑都好看。 颜即正义啊,真气人。 端王见我低头不说话了,轻笑了两声,开口问道:“本王倒是有一事想问问王妃。” “嗯?” “你虽说失忆了,但看起来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端王没有正眼看我,只用指尖轻轻划过茶杯的边缘,“落水那日的事,你可记得多少吗?” 端王声音不重,却是像在我耳边打了个铜锣似的,让我不由一阵警惕。 我差点被美食和出来玩儿给蒙蔽了双眼! 都忘了这货跟他小老婆有多如胶似漆了! 要知道他小老婆还啥事儿没有呢,当时巡逻当值的士兵都被他下令打了个半死。 天晓得他小老婆又在他耳边吹过什么枕头风,万一给我扣了个什么罪名,我真是有几张嘴都辩不清了。 我咽了咽唾沫,假装淡定地回答道:“我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端王抬起眼看了看我,又问道:“那锦雁可与你说过,当时是怎么一回事吗?” emm……锦雁是说过。 但锦雁那个版本,我特么哪儿敢说啊! 对不起,我就是这么怂。 “哎呀……”我稍微有点心虚地和稀泥道,“反正我不记得了,我也不想去回想。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吧。” 这其实也是我真实的心声。 对我来说如今保命要紧,那些没体会过的委屈,实在不必鱼死网破地去争取正义。 说完我等了半天,端王都没回答。 我悄悄抬起头去看他,却看见他垂着眼帘也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管你在想什么,大哥,先让我好好吃一顿。 就算要我的命,也让我吃饱了再上路行吗? 小二可能听到了我的心声,在外轻轻敲了敲门,端了几个小菜进来。 “王爷,这几道前菜是小店送的,还请您别嫌弃。” 谢天谢地,先吃饭吧! 端王也真的没再说什么。 古人吃饭有个规矩,就是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 天地良心,我真的十分感激这个规矩。 菜一道道地上,我一道道地吃,刚才的那点不安也很快被抛到脑后了。 等我酒足饭饱,早已视生死如无物,要杀要剐死而无憾,嗝。 “吃饱了吗?”端王放下筷子,开了口。 “饱了。” 而且很满足。 端王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想了想道:“前几日上朝,你父亲向我问及你安好,我猜他大约是想见见你。你意下如何?” 我爹? emm……不熟。 “王爷您安排吧,我都行。” 反正也不认识。 端王点了点头。 吃完饭之后,端王也没有再提落水那日的事。 把我送回王府后,他就自己去上班了。 我有点拿不准他的意思,但也没留心多少。 毕竟吃饱了,我真的有点困。 哎,闲着也是闲着,睡个午觉呗。 我跟锦雁叮嘱了一声,天塌了也别叫我,我要好好睡个爽。 结果呢,真的没人叫我。 一觉醒来,天都尼玛黑了。 ……古时候的丫头都这么实诚的吗?让你别叫你就不叫了?? 下午睡这么久,晚上不用睡了! (果然是人牛逼久了,脾气也大了 (突然明白了甲方爸爸的底气从何而来 不过我这一点点小郁闷,在锦雁给我端上来一桌晚饭的时候,也一扫而光了。 哎呀,真是的,怎么就这么懂我呢。 嘻嘻嘻嘻…… 又吃个了爽。 但我是个居安思危的好孩子,这么下去,月胖十斤不是事儿啊。 我坐在院子里看着比我脸稍微圆那么点儿的月亮,心里嘀咕着。 虽然我是个王妃,但我不能由自己横着长吧? 大晚上的没人,我在院子里跑个步健个身应该没什么人会看到吧? 晚饭也消化得差不多了,我寻思着院子挺大,就自顾自地锻炼了起来。 第八章 咳…第一次 从前也是办过卡的我,无器材有氧还是知道点的。 所以什么高抬腿啊波比跳啊,哪个加速心率我就练哪个。 没一会儿我就大汗淋漓了。 哎,要是再来点铁给我举举就好了,光有氧照顾不到肌肉啊。 锦雁跟看鬼一样在一边看着我,她估计在想,自家王妃应该是中邪了。 得亏我是个平胸。 说起来也真是奇了,我这么平,我那个影后妹妹怎么呢。 你说气不气人。 练了一身汗,我让锦雁给我准备了一大桶洗澡水。 哎呀,随时有人伺候这一点真的是爽。 有人给你准备好洗澡水,有人给你搓背,还有人帮你撒花瓣。 最最重要的是,洗完了不用自己收拾浴室啊! 要知道我在现代苦逼上班的时候,真想泡个玫瑰浴,完事儿了还得蹲浴缸里一片一片捡花瓣,真特么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现在呢,吃顿好的,再痛快出个汗,然后泡个澡。 关键不用上班,银子就会定期往我身上砸。 哇…… 我在木桶里舒舒服服眯着眼,心里感叹着:真的,人生赢家了。 等我泡完了从木桶里出来,锦雁帮我擦干身子,给我披上了衣服。 我泡得晕晕乎乎,心里美滋滋地想着,正好借着这阵晕劲早点睡了,也不影响睡眠。 于是我便让锦雁她们收拾,自己先朝着卧室去了。 洗澡的地方其实就是卧室边上一个小间,与卧室中间不过隔了些帘子。 我一个人摸黑朝着自己的床边走去。 迷糊之间,竟然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卧槽槽槽槽!!!!! 啊!!地一声我就尖叫了起来。 那人赶忙抱住了我,在我耳边小声道:“是我,是我。” 嗯?端王? 我惊魂未定,刚才的迷糊劲儿完全没了。 “你怎么这么大反应……”端王声音里有一丝哭笑不得。 “那你你你你你在这儿干嘛!”受惊不小的我还在他怀里结巴。 端王低低笑了笑:“我是你夫君,你说我在这儿干嘛?” 嗯?嗯?! 等等!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原因吧? 端王看我愣神,在我耳边轻声温柔道:“夜深了,我们早些休息吧。” 嗯??嗯??!! 我有种不妙的预感。 穿越过来这么久,端王可从没来我这儿睡过觉! 我一直以为,人家和小老婆如胶似漆蜜里调油,我就是个女配啊。 怎么回事,这这这这,这特么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我想明白,端王已经抱着我慢慢朝床边挪过去了。 嗯???嗯???!!! 大哥!我们这样走路是不是有点过于暧昧了! “瑶儿……”端王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什么瑶儿?什么鬼! 卧槽你想干什么?! 一片黑暗之中,因为看不清,我的其它感官便被无限放大。 我能感觉到端王的气息扑在我的耳畔。 怎么说呢……可能因为端王动作很轻,我倒没觉得有多反感。 端王见我没有挣扎。 我本来就只披了件衣服罢了,端王轻轻一扯,我的肩膀就露出了大半。 “王……王爷……” 卧槽! 一开口我就懵逼了,为什么我的声音变得这么娇柔了! “我在这儿……”端王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 什么在这儿?什么玩意儿?!我特么不是这个意思啊! 大脑一片混乱,连思考的能力都变得迟钝了起来。 我只觉得自己被他紧紧抱着,身体几乎已经悬空了,由着他将自己放到在床上。 躺下去的那一刻,端王的大手轻轻托着我的脑后,小声对我说着:“小心一些。” 端王打乱了我的理智。 我不知道自己的手该往哪儿放,只能紧紧抓着他腰间的系带。 端王轻声一笑。 随后他直起身子,跪在床上,低头看了看我,意味深长地一笑。 窗户透进来的那一丝月光,映在他线条分明的肌肉上,照得清清楚楚。 唔……身材好好。 我有点懵然。 其实眼前这个人,我真的不熟。 可他却是我的丈夫。 而且这是在古代,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是我唯一的一个男人。 这一刻,我真的有点恍惚。 至于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 ……也没有时间去思考了。 这一刻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 ……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 转过头去,看到端王还在我枕边熟睡着。 我恨恨地瞪了一眼这个牲口。 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原本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平缓绵长的呼吸,让他看起来无辜而纯洁。 表象!! 都是尼玛的表象!! 我的内心在咆哮。 其实我的记忆都有点混乱了。 …… …… 想到一开始我安慰自己。 我真是图样图森破,sometimesnaive!!! 不知道是不是我怨念的眼神太过有穿透力,人畜无害的小绵羊居然被我瞪醒了。 看着端王懵懵懂懂的眼神,我都怀疑眼前这位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嗯……?” 端王眯着眼看了看我,鼻尖轻哼出声,随即伸过他修长健壮的胳膊,一把把我搂进了怀里。 嘴里还念念有词:“再睡会儿。” 活该!你算了! 但我又能怎么办,只能心里嘀咕嘀咕,还不是跟狗一样乖乖躺在他怀里。 嗯……到底是王爷,身上味道还蛮好闻的。 没一会儿,我又睡着了。 等再醒来的时候,床上已经剩下我一个人了。 听到我起身的动静,锦雁赶紧掀了帘子进来。 “王妃,您醒了啊?王爷特地叮嘱了奴婢让您多歇一会儿。” 锦雁这小蹄子,怎么笑得一脸吃瓜的亚子? “你笑什么笑!”我板着个脸瞪她。 锦雁听完我的呵斥,竟然没有一点慌张,还挤眉弄眼地轻声说道:“奴婢见着王爷与王妃恩爱,心中高兴。” ……行吧,你高兴就好。 我鼓着个腮帮子,坐在妆台前面,由着锦雁给我梳妆。 锦雁时不时看看镜中的我,小声问道:“王妃,奴婢瞧着王爷走的时候挺高兴的,怎么看着您……倒是有点不高兴呢?” 我心里简直翻了一万个白眼。 他当然高兴了! 他能不高兴吗! 高兴死他算了! 锦雁看我不说话,也不多问了。 等我稍微缓和了点儿心情,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要说昨晚上,我还确实是有个疑问…… “那个,锦雁……”我怂兮兮地开了口,“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锦雁忙道:“王妃请讲。” “emmm……那个,啧……” 我滴老天鹅,这怎么问啊。 “我从前,和王爷,是不是关系不太好啊?” 不然我还能怎么问。 我感觉锦雁的手顿了一下。 咦?!有内幕哦~ “王妃……您怎么这么问……” 哟呵!小丫头,还会套我话了! “让你说就老实说,哪儿那么多话!” 恐吓生效,锦雁抿了抿嘴就如实招来了。 原来,当时将我赐婚给端王,是端王自己的意思,也是他亲自去求的皇帝,想让我嫁给他。 刚开始挺好的,直到我的妹妹说她怀上了端王的孩子。 端王虽然没有否认这个孩子,但严辞拒绝娶我的妹妹作为正妃,只肯纳她为侧妃,还是执意要娶我为妻过门。 我那会儿心气高,这件事虽然由不得我反对,但我也并不情愿。 新婚之后,妹妹的肚子越来越大,我对端王也越来越冷漠,到后来连房门都不让他进了。 二人便是这样渐行渐远。 听到这儿,我也有点伤感。 确实啊,本来好好的一对人,偏偏中间多了个买一送一,这换天下哪个女的能乐意啊。 魏瑶真是好脾气,这要是我,分分钟踢爆他狗头。 第九章 不开心 哦对,我也是魏瑶,除了记忆不同,名字一样,长得也一样。 听我叹了一口气,锦雁忙安慰我道:“王妃您不是常说,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了。如今您和王爷重归于好,这是好事儿啊。” 我冲着锦雁,勉强挤出一个笑来。 睡就睡吧,我吃他的用他的,王妃这个身份,我当做职业就行。 至于重归于好,科科。 且不说我跟这个男人不熟,睡一觉不代表任何事情。 即便我此生就是他妻子了,他还有特么一个名正言顺的小三呢。 我犯贱吗跟他好!好个红烧狮子头吧! 不过说起红烧狮子头,我有点饿了。 昨儿折腾了一晚上,我得好好补补…… 吃饭、看书、溜达、睡觉。 只是到了晚上,端王又来了。 端王一进我屋就自顾自脱了外套,拉着我的手坐到罗汉床上。 衣冠禽兽。 看着他人畜无害的笑容,我脑子里只蹦出这四个字。 端王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轻轻捏着我的手,满脸笑得灿烂。 “怎么这么高兴,捡着钱啦?” 我语带讽刺地问了他一句。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爽什么,可能就是替之前的魏瑶不值吧。 端王却没有听出我的讽刺,反而笑得更开,凑上前来,看着我的眼睛道:“比钱还值钱。” 说完,他低头吻了吻我的手掌心。 唔…… 说实话,心确实跳了一下。 端王眼里的真诚,不是装出来的。 我抽回了手,放在自己膝上,垂下脸拧手指。 端王一愣,有点心虚地问道:“怎么了……” 我咬了咬下唇,小声问道:“侧妃身怀有孕,你不用去陪她吗?” ……冷场了。 端王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我突然有点后悔了。 不是已经想明白了吗,王妃就是个职业啊,躺下干活,起床拿钱,不就完事儿了吗! 瞧我这张嘴,说什么骚话! 想到这儿,我抬起头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对端王道:“没事儿,我就随便一问……” 话没说完呢,这厮突然就一把我拉起来抱住了。 唔!老子身上还疼着呢!抱这么紧干什么! “昨夜我以为你原谅我了,”端王的声音不是很稳,“你如果还在生气,我可以继续不打扰你。” 啧啧啧,咋肥四儿,我咋还有点可怜他。 “唔唔唔唔唔。” “嗯?”端王松开了我,“你说什么?” “我说你先放开我。”我揉了揉胳膊。 端王果然乖乖松开了手,表情像是个等待批评的孩子。 唉,这都什么破事儿啊。 说实话我也不是什么专业鉴表达人,更别说鉴渣了。 看到端王这个样子,我要说自己完全不心软那是不可能的。 “我确实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我叹了口气,“我现在只知道,我是你的正妃,你要来我这儿睡,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是不是说得太直白了啊?怎么端王的表情好像有些僵硬。 哎不过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今天得把话跟他讲清楚,省得他误会了什么,以后更麻烦。 我做了个深呼吸,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我不记得从前的事,所以我也不认识你,更不会因为你的侧妃怀了孕就不高兴。只是书上说,正妃要什么贤良淑德,所以我随口问问,你不用这么大反应……” emmm……我怎么觉得端王的脸越来越臭了? 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个? “我知道了。”端王垂下眼去,看到不眼里的光芒。 他的声音又像我刚醒来那会儿,没穿鞋站在地上的jio一样冷了。 那我可能……真的说错话了。 哎呀我去,心里想想就好了嘛,演演戏就好了嘛,跟他讲这么明白干嘛。 瞧我这张嘴啊,呸! 正在我心里忐忑不安的时候,这祖宗突然抬起了头,胳膊一挥,袖子登时熄灭了手边的烛火。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他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卧!槽! 要日我先打个招呼行吗! 你这样,我很慌的啊! 我也不敢挣扎,只能由着他给我丢到了床上。 听到我轻哼了一声,端王语气略带愧疚地小声问道:“我是不是摔疼你了……” 问归问,脱衣服的手倒是完全没停,禽兽! 这一晚,端王连叫出声的机会都没给我。 狂风骤雨,兵荒马乱,他的唇却始终没有离开我的。 等到风平浪静,他伏在我的胸口喘息的时候,我已经累得快要沉沉睡去了。 “瑶儿,”我好像恍惚间听见他的呢喃,“我不要你做我正妃,我想要你是我妻子,唯一的妻子……”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梦,毕竟我已经快被他日散架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觉得身上一轻,人也悠悠转醒。 朦朦胧胧睁眼看去,只见到端王的背影,披了个衣服就推门出去了。 没有留下一句话。 啊,爱谁谁吧,困死老子了。 然后,我就真的后悔了。 因为从那以后,这位神仙真的每天晚上都来。 日完了歇一歇就走,没有一句废话。 你特么走之前再丢点银子给我,我就是c位出道的鸡了! 好不容易盼来了大姨妈,我能停业整顿一下了吧,我特么爹娘来了。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好像前不久端王确实说过,要安排我爹娘和我见面来着。 这一天,我一大清早就被锦雁拉起来梳洗。 见着锦雁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有话就说。” 我冷不丁的一句话,把锦雁吓得差点原地蹦起来。 果然有猫腻! “王……王妃”锦雁抿了抿唇,显然有点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说吧,你说什么我都不责怪你。” 锦雁忙道:“奴婢不是怕王妃责怪,奴婢是怕……王妃伤心。” 嗯?那狗男女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吗? 难道是我来了大姨妈,端王就憋不住去睡孕妇了吗? 这我有啥好伤心的嘛哈哈哈。 “这个事儿,奴婢一直没有跟您讲……您可能也不记得了。” 嗯?听着好像不是最近的事儿。 “如今老爷夫人要来王府上了,想必您也是会见到的,奴婢觉着,您还是心里有数的好。” 锦雁铺垫了半天,还是没讲到点子上。 我有点不耐烦道:“咋滴,我还能不是我爹妈亲生的啊?” 问完这句,锦雁竟然噎住了。 卧槽?难道给我猜对了? 锦雁犹豫了半日,才慢慢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个清楚。 并不完全像我猜的那样,但我也猜对了一半。 我是我爹亲生的,但母亲却是继母。 我是嫡长女,我的生母是我爹原配。 母亲去世之后,继母嫁进我家,生下了我妹魏瑾。 继母当然是一心扑在魏瑾身上了,我爹就算有心照顾我一二,那也没法时时管到后宅。 该吃的亏,我还是吃了个够。 后来魏瑾怀上了端王的孩子,也是继母一直在撺掇我爹,让端王换个老婆,娶她亲女儿,别娶我。 要不是端王执意要娶我,如今的端王妃就是魏瑾了。 那边也没办法,已经说了肚子是端王搞大的,也不能嫁别人了,只好做了个小。 怪不得。 听到这儿,我确实有点伤感。 怪不得我落水昏迷这么多时候,还失了忆,而我这具身体正主那个做娘的,竟然连个屁都不曾放过。 唯一一次来自娘家的风声,还是端王说,我爹问起了我安好。 这回端王安排他们来,估计看的还是魏瑾,没我什么事。 母凭子贵吧。 我这可真的,太惨了。 爹不疼,娘不爱,地里一颗小白菜。 爹妈很快就要到了。 前头有丫头来传话,说王爷问我要不要去前面一起等等。 等个毛啊,我养伤这么多日子都没见他们来看我。 我贱得慌吗巴巴儿地去等他们,切。 “告诉王爷我昨儿没睡好,现在还没起呢,等吃饱饭了我自己会过去的。” 撂下一句话,我就让锦雁把丫头赶走了。 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我心里真的特别难过。 我想我爸妈了,那个世界的爸妈。 真的想。 虽然我活着,他们应该也活着,可是如今跟生离死别却是没什么不一样。 别人都有爸妈心疼,我也许也有吧,但那种温度,我这辈子都感觉不到了。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我不想擦,因为这种清晰的痛苦,足够我说服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响起了有说有笑的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这让我非常不爽。 凭什么我在这儿哭得跟林黛玉似的,你们却这么开心啊? 我胡乱抹了把脸,起身走了出去想看个究竟。 一眼就看见魏瑾挺着个大肚子,正从院子里朝我走来。 有日子不见,她的肚子越来越明显了。 魏瑾身边是个笑得眼睛都找不到老女人,满头珠翠,浑身穿貂,我看你恨不得在脖子上挂个金砖吧! 一看就是个死暴发户!呸! “王妃怎么在风口站着呀,也不怕冻着自己呀!” 那老女人冲我放浪一笑,我特么都快看到她后槽牙了。 这大概是我那个继母,魏夫人吧。 第十章 嘴可太甜了 我黑了张脸没理她,转身就自顾自进屋去了。 我不去找她们,她们竟然特地跑来恶心我一趟,这俩母女吃饱了撑的吗。 脸皮真是铜墙铁壁,我转身进屋,她们居然也跟了进来。 而且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该坐下坐下,该使唤使唤,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招待好了。 神经病! 我心里骂了一句,面上依旧毫无表情。 魏夫人一直拉着自己女儿的手,视线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在她脸上和肚子上交替着,满脸写着得意。 言辞间看起来都是在问我过得好不好,可是两三句又变成了瑾儿怎么样怎么样。 魏瑾也是,不但继承了她娘的大凶,而且继承了阴阳怪气的德行。 看我一直坐着不怎么说话,显然让她觉得不够刺激了。 “妹妹其实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我果断掐住了她的话头。 别给我客气的机会,我肯定不会跟你客气的。 我妹一噎,小嘴儿一撅,完全无视了我的回答,自顾自道:“姐姐这些日子一直霸占着王爷,也该考虑考虑妹妹才是啊。” ?? 我霸……我特么是你爸爸! “妹妹有孕以来,王爷每晚都会来哄我睡觉。如今姐姐霸占了王爷,以至于妹妹日日难眠。妹妹也就罢了,不敢与姐姐抢王爷。只是这肚子里的小世子,可怎么受得了呢?” 说着,魏瑾的眼眶就红了。 我妹的演技,我刚穿过来那会儿就见识过了。 可现在却是她的话,让我心里有些困惑。 听我妹这意思,端王每天晚上日完我,不是去她那儿睡的吗? 见我没有反应,魏夫人先叹了口气开了口:“王妃也真是的,这可是您的亲妹妹,怀的可是端王的亲骨肉,您即便心里不乐意,也得识大体啊。” 识你姥姥呢神经病!这母女俩有完没完啊? 我一拍桌子就怒了:“你们俩闲出病来了吧,大早上的上我这儿闹什么玩意儿?王爷愿意睡哪儿睡哪儿,我管得着吗?你们管得着吗?” 这俩人都是一惊,显然是被我吓到了。 想必从前的魏瑶,没有这样和他们说过话吧。 我眼瞧着魏夫人咽了咽口水,开口底气都少了三分:“我只是随口一说,希望王妃多照顾照顾妹妹……” “你要我照顾她?”我真的是要笑出声了,“你就不怕我把她胎打了吗?” “你!”魏瑾憋不住了。 “你什么你!我特么说错了吗!就你特么了不起!就你特么有娘撑腰啊!” 说完我就后悔了。 靠,我为什么嘴这么快,一下就把自己的软肋抛出去了。 是的,我就是羡慕她有娘,即便是个撒碧,对她的心可一点没含糊。 我眼瞅着魏夫人面上的紧张慢慢变成了得意,悠哉悠哉开口说道:“这样一说,倒确实怪不得王妃了。” 我妹听明白了,也跟着阴阳怪气道:“是啊,有娘教没娘教,那就是有区别的,娘,你说是不是呀?” “可不是嘛,瑾儿真是娘的乖女儿。” 哎哟我去!我真特么日了她姥姥的坟了。 更可气的是,我觉得我眼泪水快要兜不住了。 讲真曾经被甲方怎么为难欺负,我都能像个舔狗一样永远散发着积极的光芒。 可如今这对居心叵测的母女,在我面前笑话我没娘,即便我知道她们所图,还是被真真切切地气到了。 “你们没什么事儿就走吧,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也不想看见你们。” 我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 已经到这个地步,我不能更丢人了。 就算想哭,我也得先把这俩狗赶走了再哭。 估计她们看出我离崩溃不远了,还想使把劲,说不定就能现场前排看我笑话。 “我可是特地来看王妃的,您从小没了娘,我这个身为继母的来您这儿看望您,您怎么还好心当成驴肝肺,要赶我走呢?” 哎哟我这个暴脾气! “我就赶你走了怎么着吧!给我滚!” 这一句斥出去,我觉得自己眼眶涨得难受,全靠一口气憋着了。 魏夫人闻言一喜,还打算再添油加点醋。 不过魏夫人那张嘴才张开,字儿还没蹦出来一个,我就看见端王黑着张脸大步迈进来了。 跟在端王后面的,是个脸色一样不太好的中年男子。 “魏夫人,就是这样与端王妃说话的吗?” 端王站到我的身前,挡在了我和魏夫人中间。 我看不见他的脸,却是听得出他的语气,是很不高兴的。 “瑶儿,你可还好吗?” 那个大概是我爹的中年男人走到了我面前,满脸堆笑。 我看不出他的关心是真是假。 “王爷,您误会了。” 魏瑾站起身来,挺着个大肚子慢悠悠走到端王身前,拉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我娘是看王妃心情不好,说两句逗逗她而已。” “这么阴阳怪气说话逗你娘呢!” 我反正憋不住,从端王身后探出个脑袋就骂过去了。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从前的魏瑶是绝对不可能说话这样粗鄙的,但我特么真的憋得慌。 再不骂出声我要憋死了! 魏夫人最先反应过来,讪笑了一声道:“王妃您这是哪儿的话,娘怎么会对你阴阳怪气呢。” 我特么才是你娘呢!狗东西!(? 我正想怼回去,端王伸手拦住了我,语气平缓道:“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魏夫人不想来看王妃,那往后也不用到王府上来了,送客。” 这话一出,把我爹我妹都吓了一跳。 “王爷……”魏瑾简直秒飙泪,一句哭腔冲口而出。 小妹妹,你娘没教过你,眼泪流得多了就不值钱了吗? “都愣着干什么!”端王没理她,直接吼了一声屋里的下人,“送魏夫人出去!” 见端王是真的生气了,屋里的众人也不敢牛逼,该送客送客,该滚蛋滚蛋。 端王回过身来,见我也没看魏鸿朗,就对他说道:“岳父大人,今日不巧,您也先回去吧,往后我再带瑶儿上魏府看您。” 魏鸿朗多大一个人精啊,这会儿拿了台阶还不赶紧跑。 “王爷客气了,臣这便不叨扰了。” 说完魏鸿朗行了个礼,转身就走了。 屋中只剩下了端王。 哦,还有个我。 一段诡异的冷场后,端王开了口:“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端王小心伸过手来拉我:“魏夫人说想看看你,我没想到是这个样子。” 我fffff……佛慈悲!好想哭啊!这货为什么还不走!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我咬着牙根,挤出来一句话。 天知道为什么我的声音抖得那么厉害。 端王轻轻把我往他那儿拉了拉,小声说了句:“想哭就哭吧,没有外人了。” 完了!我兜不住了! 眼泪跟开洪泄闸一样哗哗的。 好丢人啊。 我把手从端王那儿抽出来,使劲捂着眼睛擦个不停,根本不管用。 端王也没说话,只是上前一步,默默把我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 一抱我就觉得……这人真的好壮。 虽然该看不该看的都看过了,倒是从来没有好好捏过他一身的肌肉蛋子。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倒也没觉得那么丢人了。 这一放心,我哭得更凶了,从兜不住的眼泪,变成了嚎啕大哭。 确实没什么形象,但我真的管不了这么多了。 谁说我没娘啊!我娘比你娘好一万倍! 你娘是个穿貂带花的土包子,我娘秀外慧中天下第一美! 你娘只能把你教成绿茶婊,我娘把我教成了祖国的希望! ……我在说什么。 总之越想越委屈,眼泪鼻涕全往端王身上糊。 端王也不着急,轻轻拍着我的背,比哄狗还有耐心。 哭到我手脚发软,脑袋都有点闷闷地疼了,我才慢慢收了起来。 临了了,我在端王身上蹭了蹭眼泪,这才推开了他。 一抬头,就看见端王一脸宠溺的笑:“哭舒服了吗?” “嗯……”我点了点头,这会儿缓过来点了,就觉得确实不太好意思。 看着他胸口一片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尿他身上了呢。 …… “那就好。”端王话音一落,一个打横就把我抱起来了。 ??? 等等!大哥你干什么!这大白天的你想干什么! “别别……”我才大哭完,略虚弱地开了口想阻止他,毕竟我大姨妈还在呢! 端王笑了笑,轻松道:“想什么呢你。” 他没把我扔床上,而是把我抱去了浴室。 ……大哥,我有腿,能走,你别搞得我跟高位截瘫了一样好吗? 等到了浴室,他让我坐下,自己一个人屁颠屁颠去洗了块毛巾,又屁颠屁颠回来想给我擦脸。 你个王爷会得倒挺全嘛。 我伸手抢过他手里的毛巾,自己给自己擦了起来。 端王也不反对,由着我想干嘛干嘛,只在一边围笑着看我,宛如一只沙雕。 “你看什么看。”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端王也没脾气,凑上前放了个彩虹屁:“本王的王妃哭起来也这么好看。” 呸!狗渣男,嘴这么甜,我可真爱听! 第十一章 误会说开 我一个没憋住,嘴角一弯,就被端王看到了。 “笑起来更好看。” 哎哟卧槽,土味情话一套又一套! 我只能低下头,抿着嘴尽量别笑出声。 端王伸手过来拿走了毛巾,又来拉我的手。 我顺势站了起来,就看见他胸口的衣服还湿湿的,有点内疚道:“你要不……换个衣服吧?” 端王低头一看,轻笑一声:“不要紧,我陪你说说话。” 行吧,你高兴就好。 我也随他拉着,把我牵回了屋里,坐了下来。 端王还是没有放开我的手,一直紧紧攥着,跟个充电宝似的。 说实话,真的蛮感动的。 这位大佬确实不是装出来的对我好,无论言行举止,还是他眼里的光芒,都是真的。 “瑶儿,过两天我休沐,带你去京郊看雪好吗?”端王小声问了句。 我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端王见我应下,开心地咧嘴笑了。 妈呀,有点晃眼。 “我想问你个事儿……”脑子可能又抽风了我。 “你说。” “你是一直这么喜欢……我的吗?” 端王一愣,捏着我的手都顿了顿,过一会儿就垂下头去了。 emmm……问错话了吗? “是的,”端王郑重地点了点头,抬起眼来看我,“我一直喜欢你,从我第一次在宫宴上看到你,我就想要娶你。” 哦……果然是看脸的…… 哎呀,我长得这么光彩夺目我也没办法嘛,真是的。 “那为什么……” 为什么魏瑾会怀上你孩子? 虽然古时候三妻四妾不奇怪,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看得出,端王是个很真诚的人。 我总脚着,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端王噎了噎,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你从来不曾问过,我也没有找到机会与你解释清楚……” 呵,渣男,脱裤子的时候你倒是挺清楚的! “你说吧,我听着。” 就算是你刚才帮我解围,我给你次解释的机会,扯扯平。 端王看着我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我要说我记忆里从没有碰过她,你信吗?” ??? 你当我是傻的吗?! 你没有碰过她,那她怀的是耶稣吗? 端王显然从我脸上看出了一丝嘲讽,叹了口气,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那时候,他和几个王爷一道,在魏鸿朗府上喝酒。 因为已经和我定亲了,当时算是准翁婿,来往人情也不奇怪。 不知为什么就喝多了,醒来的时候,就光溜溜地和魏瑾躺在一张床上。 魏瑾哭得伤心,端王也是一脸懵逼。 这事儿算是丑闻,当时立马先压下来了,也没人会去深入追究到底睡没睡。 所以除了当事人以外,连宰相府里都没几个人知道端王和我妹搞在一起了。 直到魏瑾宣布自己怀了端王的孩子,即便端王不记得有没有真的睡过她,但顾及这是我亲妹妹,又已经身怀有孕,就把这盘接了下来。 那个时候我心气高,本来也跟端王没什么感情,出了这茬子事,更是厌恶这一对狗男女。 不得不嫁过去之后,除了新婚之夜按礼洞房,后面也没有让端王碰了。 原本魏瑾可能还觉得要宅斗一番,却没想到事情变得那么轻松。 因为我也不理端王,她就没必要用什么手段抢人。 更何况魏瑾才刚怀孕不久,也不敢让端王太深入地碰她,就也没真的怎么勾引他。 每天不过岁月静好地让端王哄她睡觉,见面三分情嘛,作就完事儿了。 只要我和端王见不着面,说不上话,那必须影响不了他俩感情的慢慢升温。 魏瑾算盘打得好,但端王也是真实诚,让他哄他就哄,哄完小老婆就滚去自己书房睡,跟魏瑾一直有意无意保持着距离。 除了偶尔我和魏瑾见面,魏瑾闹我两句,我听不下去再刺她两句,别的也没什么了。 总之我不理端王,端王也不来打扰我。 他的原话是,一直喜欢着我,也一直没有碰过别人。 听完了端王的解释,我也算明白了来龙去脉。 这个事儿吧,我怎么看都像个阴谋啊! 啊,是吧。 一个王爷,好好地喝酒能喝得断片吗? 这还是在准岳父家,心里没点b数吗? 而且喝到断片了, 再说了,就算端王喝高了,魏瑾又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就脱光了抱一块儿了啊? 你不会喊吗? 这是宰相府诶!你自己家好不好啦? 开什么玩笑! 你难道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你吗? 你身边丫头呢?也不会帮你去喊人吗? 睡你个宰相嫡女是这么容易的事儿吗? 可怜堂堂一个王爷,明明一下娶了两个老婆...... 不是我护短啊,这事儿怎么看都不能怪端王。 “你不觉得自己是被人下套了吗?”我一脸无奈问他。 这么大个人了,没点觉悟的吗。 端王愣了愣,叹了口气道:“无论是不是被人算计,她怀了我的孩子是事实。皇家骨肉,即便生母再低贱,孩子也不能随便处理,必须要有个身份。更何况,她还是你亲妹妹。” 我心里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老实啊? 记都不记得有没有睡过就得负责任吗? 什么奇葩规矩,皇帝家就是屁事儿多。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见我面色不善,端王一脸紧张:“你放心,无论她的孩子是男是女,将来的世子一定是我和你的孩子。就像我的妻子只能是你,将来承继王爵的,也只能是你的孩子。” 靠,我不是问这个好吧,我也不是那么在乎这个……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我相信端王是被人下了套,那就也别骂他渣男了。 从前的魏瑶也真是钻进了牛角尖。 这样的事情,如果两个人好好说开了,其实也真的没什么了。 我仔细想了想,这只能说明,从前的魏瑶应该对端王也是有喜欢的。 只有真心喜欢一个人,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心中留了一根刺。 一个不愿听,一个不愿讲,小三随便晃悠两下,两个人当然就越来越离心了。 我抬眼去看端王,他满眼都是忐忑,像是等待着我的审判结果。 而攥着我的手,一丝都没有松开。 罢了,这是我丈夫,不出意外,往后都会是。 在这个三妻四妾合法的年代,他愿意一心一意,已经很难得了吧。 这么想着,我就冲他笑了笑,开口问道:“京郊看雪,离这儿远吗?” “不远,不远。” 端王仿佛瞬间松了一口气,忙笑着摇头,样子特别滑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眼睛有点红。 嗯,也,蛮好的,吧。 自从那日说开了之后,我也敞开了享受人生。 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家里数数钱,喂喂鱼。 家里下人这么多,我什么家务都不用干。 每天还有多余的力气找几个丫头跟我玩老鹰捉小鸡。 到了晚上,我就等端王回家一起吃饭。 吃完饭散散步,一起看看书,他还亲自教我识字下棋,给我说些朝堂上的趣闻。 后来我还撺掇他给我养了两只猫,一只叫三月,一只叫十七,是我的生日。 一天天过去,我就这样沉浸在温暖的冬日中,渐渐喜欢上了现在的生活。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是新年了。 新年据说会有宫宴,端王要带我入宫吃饭,特地从宫里请了个嬷嬷来教我礼仪。 白天我就忙了很多。 平时在府里也就罢了,我飞上蹿下都没人敢说我。 这要去了宫里,都是皇亲国戚。 端王对我这么好,我不能给他丢这个脸。 我好好学,宫里来的嬷嬷也不含糊,往往一个动作就要停半天,等到了晚上,我能双手双脚都酸得抬不起来。 二十九一到,嬷嬷回家过年去了。 我也算是抱佛脚抱到了最后一天,能好好松一口气。 这天端王回来得早,到我房里的时候,我还在午睡。 这厮蹑手蹑脚到我边上,自己脱了外衣就钻进我被窝来了。 我被他吵醒了,迷迷糊糊哼了几声,往床里边拱了拱。 “别跑啊……”端王的声音轻柔又带笑。 我艰难地睁眼看了看他,琢磨了一会儿,缩进了他怀里。 耳朵贴在他心口,能听见他平稳的心跳声,和低低的笑意。 说不出的安全感。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闭着眼,含糊地问他。 “近年底了,本来也没什么事儿,明天就是三十,我索性早点回来了。” “……嗯。” “母后赐给了你一张红石榴头面,明天你戴上,进宫吃年夜饭。” “……知道了。” “石榴寓意多子,想必母后也盼着你早点有喜呢。” “……行吧。” “那我们现在努力一下?” “滚!” 午觉都不让人好好睡! 白日宣淫,像话吗! …… 嗯?? 诶??? 喂喂喂…… “你手太冰了啊啊啊啊!!!” “那瑶儿给我捂捂。” “别别别……啊啊啊冷!!!” …… 第十二章 真香王子 半个时辰后,我满身是汗地趴在他身上缓着神。 为什么我只是睡个午觉,还能被日得妈都不认识? 端王轻轻拍着我的背,呼气在我耳畔:“别一身汗地睡着了,万一着凉可不好。” 神经病!我为什么一身汗你倒是说说! …… 大年夜很快就来了。 王府里从早上就开始准备,该装车的装车,该拾掇的拾掇。 而我吃完午饭睡个觉,起床就开始梳妆打扮了。 进宫真的不比平时,要往头上插的东西讲究真的多。 穿得也有说法,一层一层又一层。 得亏不用天天进宫,不然穿个衣服就能把我折腾死。 我还没穿好,端王就过来了。 头上简直顶了个猪,沉得我根本不想动脑袋,也就没回头看他。 等我全都打理完,才转过身去。 而眼前的男人,着实把我惊艳到了。 从来没见过他着亲王品级的正装,也从来没想到,能这么好看。 深湖蓝底的长袍上,有着一条金线绣成的团龙。 龙除了表情十分沙雕,总体还算威武。 端王腰上系着两掌宽的腰封,正中镶刻一块雕成什么玩意儿的翠玉。 这一系,人都挺拔精神了不少。 关键是我家男人身材好呀,该瘦瘦该有肉有肉,活脱脱的衣架子。 加上一身湖蓝衬得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白净了不少,看得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端王见我盯着他不说话,探过头来笑着问我:“想什么呢?” 我嘿嘿一咧嘴,痴汉道:“觉得你好看。” 端王笑意更深,拉过我的手叮嘱:“进宫后可不能这样笑了,这种笑,笑给我一个人看就好。” 吓得我赶紧闭上嘴。 嬷嬷说了,笑不露齿,我咋转头就给忘了呢! 这真怪不得我!美色害人! 端王见我一脸怂样,正想开口安慰两句,外头就跑进来个没眼力见儿的丫头。 “王爷王妃,侧妃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我和端王都是表情一僵,心照不宣。 端王回了那小丫头一句:“知道了,本王过会儿就带王妃出去。” 说完,端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让她去车上等着吧,外头这么冷,她还怀着孩子呢。” 丫头应下,转身就出去了。 怎么说呢,完全不吃味儿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端王也确实没有做错什么。 一个孕妇,难道就让她在院子里冰天雪地站着吗。 怪只能怪我没开这个口。 结果话从端王嘴里出来,我心里又不痛快。 呵,女人。 见我有些低落,端王捏了捏我的手,小声道: “没办法,她怀着孩子,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府里过年,而且母后也想见她。” “没事,”我轻声回了一句,挤出个笑,“咱们走吧。” 我算是明白什么叫母凭子贵了。 端王的心意我不怀疑,但魏瑾这个肚子,真的是每回都能精准膈应到我。 但凡有什么让我不爽的事,总是因为她怀了端王的孩子。 有这个孩子,很多事儿都变得理所当然了起来。 理所当然她能一块儿进宫过年。 理所当然她能得到我丈夫的关心。 还理所当然,她是我丈夫孩子的妈。 火大。 一路我都没有好脸色,别扭地倔在一边不说话。 魏瑾真的是能演,一会儿嘘寒问暖,一会儿肚子摸个不停,讲来讲去自己孩子怎么踢她的。 你大爷的,怎么没把你踢死! 端王也只是应付,魏瑾说啥,他接接话罢了。 可我真的连敷衍都不想有,我打心底儿希望端王彻底别鸟她。 最好这个人就别特么跟我们俩一辆车。 她就是个工具!! 一个下崽的工具!!! 还没吃上饭,我觉得自己已经快气饱了。 等到宫门口,我迫不及待地赶紧钻下车。 再跟这个贱人多呆一秒我就能原地爆炸。 “王爷……” 我一下车就听着车里特么传来魏瑾撒娇的声音。 “臣妾不好走,您拉拉我。” 拉你妹啊狗东西!我反手一个煤气瓶赏给你! 我气鼓鼓地背过身不去看。 我不想看我丈夫拉其他女人的手,何况那女人肚子里还有我丈夫的种。 不就大个肚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车都下不来你出个毛线门啊! 心里骂管骂,脑袋上顶了头猪的我,表面上还是很老实的。 进宫不能带侍女,锦雁他们都在宫外马车边等着。 端王在前面,我在他左后方,我妹在他右后方。 我们三个人往里走。 太不爽了! …… 皇家真不愧是皇家,排场就是大。 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一个人一张桌子聚在一起,大家围成三条边儿,看着中间来来回回卖力表演的舞女。 盯着面前精致可口的山珍海味,我突然发现,我竟然能有连美食都拯救不了的糟糕心情。 因为魏瑾一直在我边上跟我讲话。 什么她怀着身孕喝不了酒啊,宫里还特地给她准备了孕妇的菜式啊,等会儿要好好谢谢皇帝皇后啊。 你可闭嘴吧你! 嘚吧嘚的没个完了还! 可我又能怎样,皇帝眼皮底下我也不能打人,只能默默翻翻白眼这样子。 轮到我们家给皇帝祝酒,端王带我们两个一起走到上座,来到了太后皇帝面前。 他们母子兄弟寒暄了几句,太后就开口叫了魏瑾过去。 没错,是侧妃,不是我。 因为她才是怀着孩子的那个,干! “臣妾还未多谢太后照拂,今日菜式如此,臣妾知道,一定是太后费心了。” 魏瑾也不客气,粘着太后就拍起了马屁。 那个声音,真特么嗲得我汗毛倒竖。 端王见我脸色不好,暗暗握了握我的手,我想都没想就给甩开了。 要不是你喝断片了还能一发入魂,我今天至于这么不爽吗! 渣男! “你是个好孩子,”太后满脸是笑,拍了拍魏瑾的手问道,“若凌他可有好好待你啊?” 魏瑾满眼期待又委屈地看了一眼端王,转头一脸欲言又止地对太后说:“殿下能待臣妾与姐姐一样好,臣妾已经很满足了。” 我?! 你!! 我??? 太后果然有点不高兴了,沉了沉脸对端王说:“侧妃身怀有孕,你也应该多花些心思在侧妃身上。” 端王抱拳应下:“儿臣知道了。” 我的脸比太后都沉。 太后还在那边拉着魏瑾的手嘘寒问暖,时不时叮嘱两句端王,该如何照顾孕妇的心思。 他们你来我往也就算了,太后还能记得时不时提点我两句,让我也赶紧给丫怀个孙子。 气死我了! 看魏瑾和太后这副要好的样子,我真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其乐融融,我就是个多余外人,站在中间就是个笑话。 受不了了。 我行了个礼打断道:“母后,臣妾身子有些不适,可否先退下。” 太后正和魏瑾唠得开心,也没管我,点了点头就应下了。 端王倒是想跟我一块儿,我没理他。 太后又叫了他的名字,还在那儿唠嗑,他也走不开。 我一个人气呼呼地就径直走出大殿去了。 苍了天了,这都什么破事儿啊。 一到外头,扑面而来的寒意让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脑子也清楚了一些。 得亏我还有点理智,刚才没有崩掉,不然现在大概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心里很烦,也很不好受。 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我对端王不是没有感觉的。 无论我是从前的魏瑶,还是现在的魏瑶,他都没有变过心。 这种专情,冰块都能捂化了好吧。 更何况我这颗人心呢。 我抬头看看天,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就好像是我的未来,什么都看不见。 有魏瑾夹在我和端王中间,往后的日子会一直这样。 魏瑾怀个孕就吊的一比,以后要是生了个儿子大概直接脑门安个螺旋桨上天了。 我不是没想过,魏瑾肚子里的狗杂种,想个办法打打掉算了。 毕竟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轻松愉快第二天就能上班。 但是到了自己身上,到底是一条人命。 魏瑾是个贱人,孩子不是啊。 算我圣母吧,反正我下不去这个手。 既然下不了手,那就得憋着这口气。 烦死了! 就在我赌着气踢冰块玩儿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个清朗的声音。 “魏瑶?” 吓老子一跳! 我一回头,看见一个翩翩公子站在我身后。 见我转身,他脸上顿时绽放笑容:“真的是你!” 说着,他大步就向我走来。 卧槽!你你你你别过来! “你谁啊……”我吓得退了两步。 他顿时停下了脚步,面上高兴的神色一僵,随后有些失落地笑了笑:“听说你失忆了,你果然,完全不记得我了吗?” 一阵寒风吹过,身边的红梅花瓣翩翩落下,若有似无的香气环绕在我和他的身边。 见我愣神,他也不恼,小心地走上前来,拂掉了我衣袖上的花瓣。 “我叫井泽,我是燕国的质子。” 境泽?王境泽吗?您莫不是传说中的真香王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行,老子要憋不住了!!!! 在扑哧一声笑喷出来之前,我明智地捂上了嘴。 第十三章 陈年老醋缸 井泽一愣:“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不行你丫名字太出戏了,现在安排灯灯换一个还来得及吗? “我刚到京城的时候,就是住在魏府,那个时候……”井泽看着我的眼睛,顿了顿才说道,“我们是认识的。” ? 怎么听着,很像回事儿的感觉。 看我收起笑容,一脸茫然,井泽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朗一笑道:“无妨,你若忘了我,我再与你相识一次就好。” 啧啧啧,这个燕国质子也是满嘴骚话啊。 你这个本事别说在古代了,放到现代去撩撩小姑娘,估计也是有戏的。 我撇了撇嘴,问他道:“你怎么不在里面喝酒吃饭,在这儿冰天雪地的干嘛?” 井泽一边陪我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接着:“喝酒有什么意思,雪天当然是红梅最好看。你呢,怎么跑外面来了,不觉得冷吗?” “还行吧,里头闷,我出来透透气。” 井泽笑意不减:“端王也不陪陪你。” 草,别跟我提那个贱人! 见我不说话,井泽转过头来,话语中带了一丝谨慎:“魏瑶,端王对你好吗?” 我一懵,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顿时卡住了。 魏瑶。 这个世界的人,除了我爹魏鸿朗和端王叫我瑶儿,别人都管我叫王妃。 而这个井泽才跟我说了不到十句话,却已经喊了我两次魏瑶了。 在井泽喊我的时候,我恍惚觉得我就是自己,而不是那个身世复杂的端王妃。 “瑶儿!” 正在我晃神的间隙,我被端王的喊声唤回了神智。 我转过身去,看见端王着急地朝我跑过来,一把就把我揽到了身后,拦在了我和井泽之间。 井泽不慌不忙地抱了个拳,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王爷。” 端王没有回答,只盯了他一会,便转身拉着我离开了。 端王一言不发,拉着我快步走着。 我满头黑人问号,不明白这大哥现在又是几个意思。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挣扎了半天,总算被我甩掉了端王的手。 我龇牙咧嘴摸着手腕,一脸怨念地看着他。 神经病吧拽这么紧,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 端王回过身来,面色也很不好看:“你跟他在一起干什么?” ??? “就碰到了啊。”我白了他一眼。 这人怎么这么莫名其妙啊? 魏瑾怀了你孩子我都没说什么,我跟个男的说两句话你就能打翻醋缸吗? 端王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反应有点过头,顿了顿,语气软了很多。 “我是担心你,”端王皱着眉心,小心地来拉了拉我的袖子,“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我还在揉自己的手腕,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回答道:“就说他是燕国质子,以前跟我认识。” 端王低头想了想,上前一步来,轻轻拉过我的手,小心地揉着我的手腕。 “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我见他这个怂样,又舍不得怪他了。 毕竟今天晚上我也不开心,也没给过他好脸色。 “他刚到京城的时候,因为府邸还在建造,所以暂时住在你家。” 端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讲了一遍。 燕国与我们接壤,常年有战乱,因为各种原因,燕国求和,这才把身为太子的井泽送到了京城做质子。 燕国有意,我们也只能好好接待,所以特地给燕国质子造了府邸。 人到京城的时候,府邸还没造好。 一个质子,又不可能让他住后宫里。 所以身为宰相的我爹,就把燕国质子带到魏府去住了。 住在一个屋檐下,我自然是和井泽打过照面,也相识的。 而且照端王的说法,这个井泽早就心仪我了,不断旁敲侧击地说想娶我,我爹一直跟他装糊涂,也就没成。 毕竟如果燕国太子真的跟皇帝提出要娶韩国宰相之女,皇帝还能不答应?宰相还能不答应? 直到端王求来了皇帝的赐婚,井泽才再也没提这个事情。 哦~~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端王一脸砸了醋缸的表情。 果然是情敌啊! 我心里不由地一阵暗爽,辣鸡端王,你也有今天! 憋了我一晚上,总算给我出口气。 “你怎么跑出来了,不用哄你小老婆了吗?” 我半开玩笑半讽刺地冲了一句。 端王脸色一僵,平静说道:“母后与她说话,我看你一个人跑出去了,有些担心,所以就找了个借口也出来了。” 哼,气人。 也不知道哄哄我。 我憋着不说话,自顾自朝着殿内走去。 端王只是在后头跟着。 直男真的很讨厌啊,这会儿怎么就不知道放点彩虹屁了。 跟个鸡一样乖巧并不能让我好受好吗? 两个人没说话,回了席。 年三十的,皇帝高兴,留了老晚才让大家回去。 可我到最后连饭也没吃饱,攒着一肚子气就回去了,真浪费了这一桌的山珍海味。 回府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 我还是头都没回,一下车就往自己院子里走。 端王想来拉我,后面魏瑾又叫他扶。 这回端王没有理她,三两步就跑到了我边上,拉住了我的手。 “你别不高兴了好吗?” 语气跟肾虚似的怂。 我没答话,到底也没甩开他的手。 就在他静静拉着我往里走的时候,魏瑾在身后不轻不重地哎哟了一声。 明明有丫头给她扶下马车的,这会儿又特么咋了?! 已经到自己地盘上了,你丫还装个毛呢! 我顿时就火气冲了上来,回头就朝她吼:“哎什么哟!” 魏瑾明显一惊,被我吓得尾音都噎住了。 “姐姐……” “姐什么姐!” “……” “会走路吗!不会走让人给你抬进去,生孩子之前你就哪儿都别去了!” 魏瑾眼泪已经噙在眼角,看着那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我特么真想往她脸上糊耳光,糊到看我有重影为止! “算了,”端王在边上拉了拉我,小声说道,“我们进去吧。” 我知道端王是息事宁人,也忍了下来。 可我才一转身,魏瑾那个泪瓶子居然带着哭腔给我跪下了。 ??? “姐姐!” 尼玛,大过年的哭丧呢! “今夜是除夕,就让妹妹和王爷陪您一道守岁吧,咱们毕竟是一家人。” 谁特么跟你一家人!狗东西! 还有什么叫你和王爷陪我?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啊你就和王爷! 我理都没理她,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我突然发现端王没有跟上来。 ??? 回头一看,他居然在扶我妹起来?! 我?! 气得我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就往自己院子去了。 “锦雁!锁门!” 我一进院子就吩咐了锦雁。 刚才的事情,锦雁都看见了,这会儿看我怒火冲天的,她手足无措也不敢劝,只能按我的吩咐锁了门。 进了屋里,三月和十七都贴着墙根走,压根不敢过来蹭我。 我跟一只暴躁的鸡一样,一个劲地想把脑袋上的东西甩下来,扯得我头皮疼。 “锦雁!锦雁!!” 这小妮子又跑到哪里偷懒去了。 “哎!王妃!” 锦雁听到我喊她,赶紧从外头进来了。 “给我把脑袋上的东西取下来,疼死我了。” “哎,是。” 锦雁小心翼翼,生怕又弄疼了我。 我看她这副样子,也不想把气撒到她头上。 只能噘着个嘴,拧着自己的手指头。 生气也有,委屈也有,不理解也有……嗯?等等,这是啥? 我突然发现,我袖口翻起的褶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 我伸手进去一摸,发现是一块小小的玉。 嗯? 我把玉拿出来一看,不是我的东西。 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配件,上面的系带断了,青翠的一块方玉,明显是男人的。 可能是端王身上的吧?怎么这么巧掉我袖子褶里了。 切,辣鸡玩意儿。 我随手往桌上一丢,却听见锦雁咦了一声。 “王妃,这个玉您是哪儿来的?” “不知道,”我没在意锦雁的问话,“掉我袖子里了,应该是王爷的吧。” “不是王爷的。” 锦雁不仅语气坚定,甚至还压低了点声音。 我竖起了耳朵,好奇问她:“那还能是谁的?” 锦雁放下了手里的钗环,走上前来,拿起了那块玉。 “王妃您可能不记得了……”说着,她把玉递到我眼前,“您看这个。” 我顺着锦雁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那块方玉上,竟然刻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字。 我接过玉,细细一看。 emm……井? 井……井泽? 我突然愣住了。 今晚是遇到了井泽,可是这个玉怎么…… 锦雁以为我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自顾自说了起来。 “井泽太子原是住在魏府上的,那会儿……” 锦雁又把端王跟我说的说了一遍。 不同的是,锦雁是我贴身的丫头,关于我和井泽的事,她知道得比端王要多。 锦雁记得的是,井泽心仪于我,但我并未吐露过自己的心声。 因为当时的我是一个传统女子,坚信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 所以面对井泽太子的关心与追求,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他。 第十四章 新年好呀 如今掉在我袖子里的这块玉,就是当时井泽送给我的。 也不算定情信物,井泽只是单纯让我收下这块玉。 后来魏鸿朗一直没有答应下来井泽太子与我的婚事,所以等到端王与我定亲以后,我便将这块玉还给了井泽。 听完锦雁的话,我有点犯迷糊了。 从前的魏瑶要真的是个传统女子,怎么会不知道随便收下男人的物件是一种怎样不妥的行为。 更何况井泽对她的情意简直是明摆着。 在这种情况下,魏瑶竟然还是收下了井泽的玉? 我一直以为,从前的魏瑶,是因为也喜欢端王,才介意端王与魏瑾,最终疏远了夫妻二人的关系。 可是从锦雁的描述看来,虽然魏瑶没有表过态,但她确确实实收下了井泽的玉。 这么说来,魏瑶有可能是……也喜欢井泽的吗? 我去,怎么这么乱啊。 我看着手里的玉,想到今晚井泽看我的眼神,突然有些拿不准了。 “王妃……您可别犯糊涂了……”锦雁小声在我耳边劝了一句。 我被唤回了神来,转头问她:“锦雁,你实话和我说,从前我和井泽太子到底有没有……有没有什么?” “怎么会呢,”锦雁有点急了,“夫人一直盯着您,生怕揪不出错处来,但凡您有一点行差踏错,早就被夫人握住把柄了。” 是啊,魏夫人一心想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将我嫡长女的位置取而代之。 魏府后宅又尽在魏夫人的掌握之中。 如果我真的和井泽太子有过什么,魏夫人早就大作文章了。 可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魏瑶,你究竟在想什么…… 握在手里的玉渐渐温热,我心里纷杂的思绪却捋不出个头来。 这时,外头有个小丫头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禀报。 “启禀王妃,王爷在外头敲门……” “不见!”我没好气地打断了她,将手中的玉随意往妆匣里一丢。 宽大的妆匣里尽是些平时用不着的收纳,小小的玉被丢在里头,顿时就看不见了。 锦雁没说话,回到我身后接着帮我拆头上的金金银银。 屋子里静得诡异。 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心头的火也歇得差不多了。 脑子里全是刚才端王扶魏瑾的样子,生气慢慢减少,委屈越来越多。 外头这么安静,估计端王去魏瑾房里休息了吧。 大年三十,确实应该一家人一起守岁。 我没有爹妈,只有丈夫。 可是现在我却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屋子里傻坐着。 “王妃,好了。”锦雁轻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您先坐会儿,奴婢去着人准备浴桶。” 我点了点头,锦雁就出去了。 头皮紧绷了一晚上,突然放松了下来,确实舒服了不少。 我双手撑着脑袋,轻轻按着头,心里感慨着,得亏一年只过一次春节…… 突然,一双温热的大手盖住了我的手背。 我一惊,屁股上长刺了似的蹦起来,猛地转过头去,看到端王正站在我身后。 “你你你……” 草,我这个一受惊就结巴的毛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端王面上挺凝重的,小声问我:“你还生气吗?” 行吧,说实话是不生气了。 ……甚至有点小开心。 毕竟我以为他去魏瑾房里睡了,结果他竟然还是来了嘿! “我不是锁院子门了吗,你怎么进来的?”我嘀咕着问他。 端王见我平静了不少,也松了一口气,笑了笑说:“自然是翻墙进来的啊。” 我眼睛都瞪圆了一圈:“翻墙?没人把你当贼吗?” “我自己府上,谁管得了我。” 端王一边笑着拉起我的手,一边往外头走去:“本来想叫你一块儿放烟花,还不让我进门,翻墙翻了我半天。” 我抿着嘴偷乐,端王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一脑门儿就追尾在了他胳膊上。 “外头冷,你披个斗篷再出去,别着凉了。” 说着,没等我反应过来,端王就拿起边上的斗篷,自顾自给我穿上了。 我低着头,看到端王又长又匀称的手指帮我系着斗篷,突然眼角就觉得有些热,一阵想哭的冲动涌上心头。 我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开心难过都像放大了好多一样。 正愣神呢,端王趁我不防,快速在我额头啄了一下。 嗯? 我懵逼地抬头看他,对上端王笑意盈盈的眼,凑到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我的瑶儿真好看。” 擦!这个彩虹屁我给你满分。 于是我就这样蓬头散发地被端王拉到了院子里。 端王吩咐丫头打开院门,外头进来了几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厮,每个人都抱了些烟花在怀里。 噗…… 刚才是有多少人被我关在门口了啊? 我有点愧疚地看着几个小厮在院子里摆烟花。 他们来来回回跑着,一会儿搓搓手,一会儿摸摸耳朵,显然是被我冻得够呛。 没一会儿便摆好了。 其中一个小厮看了看端王,端王冲他点了点头,他就开始点起烟花来。 嘭!嘭! 一朵朵绚烂巨大的烟花,划破黑暗,在夜空中绽放。 不止是我和端王,院子里的丫头小厮也看得开心。 这样好看的烟花,一年也没几次机会能看到。 端王无声从我身后轻轻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脑后,慢慢地晃着。 “冷不冷?” 我抿嘴笑着摇了摇头,回过头去看他。 烟花在他眼中映出好看的光芒,他笑着低下头吻我。 好像全世界又只剩下了我和他。 新年好呀,韩若凌。 …… 在院子里待得我鼻子都红了,烟花才放完。 端王拉着我进了屋,着急火燎地就把我抱了起来。 ……狗曰的,要不要这么急色。 等会儿,他是狗曰的,那我是什么。 ?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无力地捶着他。 端王跟没听见似的,脑袋埋在我脖子里,根本推不动。 “我还没洗澡呢!” “我就喜欢你不洗澡的味儿……” ???你这人怎么这么恶心! ……呕! 说恶心就恶心,突然我就干呕了起来。 端王一愣,顿时就放开了我,紧张不已地抚着我的后背:“你怎么了?” 毛都没吐出来,倒是恶心了我满身的鸡皮疙瘩。 “我今天真的不太舒服,晚饭都没怎么吃,”我虚弱地摆了摆手,“你让我洗个澡……” 端王见我不是闹的,也不敢再胡来,扶着我去净房了。 这一晚,端王格外老实。 我也没客气,这么冷的天,现成这么大个暖炉在被窝里放着,当然好好利用起来,抱着取暖了。 可怜端王硬了又软软了又硬,愣是没敢办了我。 嘿嘿嘿,你也有今天! 我美滋滋地抱着这个大暖炉,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第二天醒来,头还是疼得厉害。 我只当是前一天晚上那个繁重的红石榴头面给戴的,头皮勒得慌。 端王这个神经病么非要给我找个太医看看。 不就是没让你办吗! 不给办就是有病吗! 呵!男人! 尽管我再三翻了白眼,该来的太医还是大年初一上门给我诊脉了。 太医倒是尽心,没有因为大过年的被叫来而不耐烦。 我也不好意思撒气在人家头上,也就耐耐心心有啥回啥,好让人家应付完这尊大佛赶紧回家继续过年去。 那太医细细问了半天,又把了好一会儿的脉,这才围笑着给端王拱了拱手。 “恭喜殿下,恭喜王妃,依老臣看来,王妃并非病了,而是有喜了。” 噗!!!!!!! wtf?????? 怀……怀孕了?? 还没等我缓过神来,端王已经兴奋得跟踩着狗屎了一样一把抓住了太医的肩。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老太医被端王晃得一颠一颠的,硬挤出个笑来点了点头:“老臣并非妇科圣手,但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太好了!”端王眉梢眼角皆是笑意,搓着手左看右看,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光顾着一个劲儿傻乐。 “对!去!去告诉皇兄,”端王想到什么说什么,已经彻底沙雕,“让他安排最好的太医来给瑶儿安胎。” 害,这个傻儿子,面前就站着个太医,你跟他说要皇帝安排最好的太医,人家心里听了不膈应吗? 我还没想完,端王已经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我面前。 ! 你干啥! 你是王爷,还是我丈夫,你可不能跪我啊! 端王却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拉着我的手bb个没完:“太好了瑶儿,太好了……” 得,成复读机了。 “你,你先起来……” 我从前没怀过孕,也没想过会怀孕。 所以我现在的心情更多是复杂,而不是欣喜。 而端王就跟嗑high了似的,又想抱抱我,又怕伤着我,那个进退为难的样子宛如一只讨吃吃不到,不停跺着脚的金毛。 实在是有点可爱啊。 我抿抿唇,伸手去拉他。 太医和丫头早就悄悄出去了,屋里只有我和他。 还有我腹中不知多大的孩子。 一家三口吗?感觉好棒哎! 不对,这个“一家”里还有魏瑾,还有魏瑾的孩子。 ……淦。 第十五章 就你会! 端王这个钢铁直男并没察觉到我的不对劲,顺着我的手坐到了床边,眼中晶莹闪动。 我后知后觉的开心和委屈渐渐交错涌上心头,一瞬间鼻子就酸得不得了。 不知道是不是孕妇就这么情绪化,一看他有泪光,我直接就落下泪来了。 “哎,别哭。”端王一紧张,忙伸手给我擦泪。 我轻轻打开他的手,嘟着嘴没好气道:“孩子肯定不是今天才有的,昨天就有,那我昨天还被太后挤兑了一顿……” 太后其实也没说我,只是叮嘱了几句我也要像我侧妃一样争气什么的。 可我心里多不服! 呸!我为什么要向贱人看齐?我就是我,叛逆的烟火。 虽然太后是他亲妈,我也不敢怀个孩子就太牛逼。 但该作还是得赶紧作,昨天给我气闷成那样,我可不能白受了。 可不是委屈我吗?我也是孕妇啊! “好好好,”端王倒是丝毫没怪我无礼,“这事儿母后肯定会知道,大过年的给她这么个好消息,她不知会有多开心呢。” 呸!顾左右而言他,太后高不高兴关我屁事! “好了,别不高兴了,”端王一个劲和稀泥,“老是皱个眉头,小世子生出来可不好看了。” 我白了他一眼:“就非得儿子,女儿不好吗?” 端王表情僵了僵,依旧耐心得很:“也好,都好,只要是我们的孩子,都好。” 我噘了噘嘴,为什么找啥茬他都能接上,拳头打在棉花上好不爽啊! 可能真的是一有孩子我就脑子抽风,偏偏在这种时候心思娇气得不得了,一撇嘴就丢出冷冰冰的一句:“还真会哄孕妇,看来魏瑾那边你确实没少哄。” 说完的一瞬间,我也有点清醒了。 啧,这话确实有点……没事找事了…… 端王一言不发地低下头去,看不清脸。 我有点心虚,可又不想低头,硬撑着在那儿也不说话。 端王沉默了很久,我的心也跟着悬在空中。 不知过了多久,端王总算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你身怀有孕,别生气了,对你对孩子都不好。” 原本就有点吓到的我,这会儿有了台阶也不敢再作了。 见我一声不吭,端王可能以为我还在不爽,小心问道:“还没用早膳,可想吃些什么吗?孕……我听说孕妇胃口不好……” 唉,真的,开开心心的事儿,我提什么魏瑾啊。 搞得端王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我拧了拧自己手指,吭哧吭哧就哭出声来了。 端王一慌,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赶忙过来哄我:“别哭别哭,瑶儿……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作病犯了,一哭就收不住。 一把揪过端王的衣襟,埋进去就呜呜呜哭了个爽。 端王显然是吓得不轻,这会儿也不敢由着我放开了哭,只能好声好气安慰着:“别伤心,别……” 怎么都不舒服,我脑子浑浑噩噩的,在端王怀里哭了一会儿,居然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我觉得我脖子都要断了!! 可偏偏好像睡着是什么姿势,醒来也是什么姿势。 看着端王小心翼翼的表情,我心里稍稍平静了不少。 “饿了没有?”端王问我。 哎,真的饿,昨晚上就没吃好,刚才又哭了这么久。 我没说话,就点点头。 “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烤全羊。” “……” …… 我怀孕的事儿很快就传出去了。 宫里马不停蹄安排了太医嬷嬷来王府伺候我。 我肚子里的娃估计连胳膊都还没有呢,接生婆就已经住进王府来了。 这也就算了,从皇帝到太后,从皇亲到贵胄,真的是流水一样地在往王府送礼物。 吃的用的金的银的,反正一样样都是好东西。 虽然知道都是冲着我的肚子来的,但我也都毫不客气一一收下了。 头三个月最难受,整天吐。 醒来吐,吃饭吐,看着魏瑾那个即将临盆的大肚子我更想吐。 我碍着自己身子要紧,尽量避着她,这样能不气到自己。 可同在一个屋檐下,哪有见不到面的? 这天吃饱了我正在屋里散着步消食。 外头太冷了我不想出去,可不消消食过一会儿不舒服了我又得恶心。 丫头来报,说侧妃来看我。 呕,看个毛啊! 我正想让锦雁去推了,这厮已经自顾自走进来了。 倒不是我院子里的丫头没规矩,这祖宗现在顶着八九个月的大肚子,谁敢动手拦啊。 这要是跪在我院子里,我有几张嘴都说不清楚。 “姐姐!” 魏瑾肥肠甜腻的声音响起,我一个反胃差点没把午饭都交代了。 “你又来干什么?”我没让她坐,也没吩咐上茶,反正冷屁股撅出去这臭不要脸的也会贴上来。 魏瑾一噎,依旧笑得温婉和善,没见识过她演技的旁友估计分分钟能被这朵白莲花勾过去。 “姐姐,”魏瑾一边说,一边母性光辉辐射状发散,“姐姐您身怀有孕,妹妹又即将临盆,妹妹心中惶恐,这不,想来找您说说话。” 我翻了个白眼,完全没客气:“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没事儿你走吧。” 魏瑾一脸失落地垂下嘴角,眼眶里已经有泪水打转:“妹妹知道姐姐一直介意妹妹先姐姐怀上了王爷的孩子,可妹妹的孩子,将来也会是姐姐的孩子,一定会视姐姐如……” “停停停!!!” 这姐姐妹妹妹妹姐姐的,什么狗毛病啊说话非得第三人称。 “你到底有没有正事儿?”我没好气地问她,“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就滚,我没工夫跟你唱戏。” 魏瑾这一出还没演完就被我掐死了,顿时一口气没上来,噎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甭提有多精彩了。 她抿了抿嘴唇,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姐姐,妹妹不比您位高,也没有王爷的疼爱,想着自己虽然怀着王爷的孩子,心中还是害怕生产那日会出什么意外……”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死不了就死不了,该你死也逃不掉。”我不耐烦地挥挥手,“我没时间跟你探讨生死,你回去该吃吃该喝喝,跟我这儿哭什么丧。” 眼看着魏瑾被我气得脸色发白,准备的剧本一个都用不上,我心里总算舒坦了不少。 拳拳不到肉,魏瑾总算没辙了:“其实妹妹此次来,是想问姐姐讨点东西。” 嗯? 我挑了挑眉:“问我讨什么东西?王府亏待你了?” 本来就是啊,该王妃的就是王妃的,该侧妃的就是侧妃的。 低人一等用度没这么好,不是很正常吗? 怎么着王府没照顾好你吗,还要上我这儿讨东西。 “不是不是。”魏瑾忙惊慌地摆了摆手。 料她也没这个狗胆说王府照顾不周。 “我只是想着,”这厮笑容开始谄媚了起来,“姐姐您这儿有这么多好东西,想来你我姐妹,理应互相照应……” 嗷,我听明白了,还真是讨东西。 切,没出息的玩意儿。 我得意地回道:“那是,光太后送的库房都堆不下了。” 魏瑾眼见把我哄得高兴,面上也松缓了不少。 “不过吧,”我冲着丫邪魅一笑,“丢掉都不给你。” 魏瑾脸上的笑容一僵,顿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我转过脑袋去懒得理她:“没别的事儿你回去吧,我要睡午觉了。” 说完我就起身朝卧室走去。 魏瑾急了,上来就要拉我:“姐姐!姐姐!” 我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她拽我袖子的手。 “哎!”一声惊叫传到耳边。 又来?! 但凡跟她有什么身体接触,一定是以她倒地结束。 妈的,就你会! 我回头眼见她一屁股就要坐在地上,抢先使出了吃奶的劲大吼了一声:“哎!!哟!!!” 边喊我边朝自己的床瞥去,哎差不多,五六步吧,也不远。 谁还不是个孕妇了! 然后我就踉踉跄跄地以一个“谁都看得出来我是装的”的慢动作,“摔倒”在了我又软又舒服的床上。 我妹看得都傻了。 自己那声哎还没喊完,怎么眼前的人就能“摔出”五米,正正好摔在了床上。 没错,我的演技就是这么拙劣,但你又不能把我怎么样,哈!哈!哈! 我躺在床上不停地哎哟,面上连一丝痛苦都没有。 我屋里都是什么人精,这会儿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个个小丫头都眼疾手快地围了上来,嘘寒问暖。 而我那个沙雕妹妹,这会儿正坐在地上,除了自己的丫头在边上,完全没人理她。 过了一回儿,魏瑾自己幽幽地飘过来了,语气甭提有多委屈。 “姐姐,您没事吧?” “我歇会儿就没事了,”我应得特干脆,“你快点回去吧。” 话到这份上,她再不滚那就是存心不让我好过! 没办法,我妹只能撤了。 天地良心,正房还是有点好处的。 显然我现在的待遇让魏瑾眼红得不行,光这么想想我都舒畅得很。 到了晚上,我跟端王好好睡着觉呢,外面有丫头轻轻敲门。 ?这大晚上的干啥啊? 第十六章 渣男!!! 正当我心里犯着嘀咕,过了一会儿,锦雁蹑手蹑脚走了过来,在我耳边跟我说侧妃胎动不适,怕是要生了,遣人过来说想请端王过去看看。 看你妹呢?端王是太医怎么滴?要生了找太医啊,吵我睡觉几个意思。 我撂下一句找太医去,翻身又睡了。 端王也醒了,显然听到了我和锦雁的谈话。 不过我睡在外侧,他睡在里侧,端王要想出去,我必须得起来。 我心里总有这么点小较劲。 就算我妹真生了,我也不想她把端王抢走。 但凡端王有那么一丝记挂我,这会儿就不会给我薅起来。 果然,端王看了看我,想想也没说什么,继续安安静静睡下,一边轻拍着我的腰,哄我好好睡,完全没提我妹要生了的事儿。 我偷偷在黑暗中勾了勾唇,心里头得意洋洋地继续睡了。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越来越大。 “王爷!王妃!侧妃要生了!” 这会儿不是锦雁小声在我耳边嘀咕的,而是外头不太熟悉的一个丫头喊的。 这一闹,整个院子都醒了。 我极其不爽地磨着牙,假装没听到,拽着端王的衣服装睡。 端王轻轻失笑出声:“别装了,你都快掐死我了。” 我睁开眼,屋子里锦雁已经开始点起蜡烛。 急什么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头胎顺产没个十二小时能生下来? 不久前才说的胎动不适,现在就能生? 她是母猪吗!猪都没这么快! 心里虽然这么想,我还是很不情愿地起来了。 端王下了床,外衣都还没穿,就轻声安慰我:“你要是困就再休息会儿,我去看看就行了。” 才不! 要是放端王一个人去,谁知道那个戏精又能安排点什么剧情出来。 “起都起了,”我没好气道,“再说外头吵成这个样子我怎么睡!” 端王倒是没在意我冲他撒气,揉了揉我的脑袋,先去穿衣服了。 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下嘀咕了两句。 到底不想因为一朵白莲花伤了我和他的感情,本来也是有心理准备的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锦雁知道我不爽,一直低着头小心伺候,大气不敢出。 我被裹了一层又一层,捧着手炉还戴了风帽,外头再套件披风,活脱脱一个粽子。 就这样端王还怕我冷:“多穿点,凌晨最是寒凉的时候。” 我也不说话,就往他身边一杵,再暖和能有你的貂裘暖和?挨着你就不冷了。 端王也只是笑笑,就带着我一块儿往魏瑾的院子里去了。 魏瑾的院子我从来没去过,讲道理我也没什么可去的。 这会儿大半夜,大凌晨,王府一片寂静,只有魏瑾的院子灯火通明,热闹得很。 不少人跑进跑出,里头还时不时传来几阵哀嚎。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我就说来早了吧,还有的嚎呢。 见着端王来了,魏瑾院子里的丫头婆子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再定睛一看我也在边上,突然就老实了不少。 一个满脸堆笑的老太婆走上前来:“王爷,王妃,外头凉,去偏间稍作歇息吧。” 端王点了点头,便带着我过去了。 偏间里头暖和得很,有床有桌子,俨然就是个小卧室。 我心里犯别扭,虽然我猜大概率这床没人睡过,但端王小老婆院子里的卧室,我怎么都不想往那个床上躺。 往凳子上一坐,手炉一丢,脸色我都懒得甩了。 端王放下自己外套,坐到我边上,才拉住我的手想说点什么,外头就有丫头捧着茶进来了。 我看了一眼那个丫头,是下午陪魏瑾上我那儿的那个。 既然是魏瑾的丫头,端王肯定也觉得眼熟。 见是她来送茶,端王就开口问她:“侧妃还未足月就生产,如今情形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听这话倒是轮到我一愣,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小丫头。 魏瑾还没足月吗?这我还真不知道。 那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答话:“回王爷的话,太医说如今孩子出不来,还需要灌催产药下去,方得无虞。” 说到这儿,那小丫头竟然瑟缩地看了我一眼。 ?什么鬼 紧接着小丫头又开口了,这会儿声音轻了不少。 “下午侧妃在王妃院里摔了一跤,出来后便一直身子不适,晚上便觉胎动,这才……这才早产了……” ??? “你放屁!”我没憋住,直接骂出了声。 端王也是一愣,又问道:“侧妃摔了一跤?” “这种鬼话你也信?”我一下脾气就上来了,还没等那个小丫头开口,直接就抬高了音量问端王。 不过我错误估计了这个小丫头的战斗力,当真不亏是我妹教出来的,那个绿茶样简直是如出一辙。 “不,不是王妃的错,”小丫头抢过话头,红着眼睛,一副委屈都往肚子里咽的样子,“是侧妃自己不小心摔的,侧妃只想着回院好好歇歇便无事了,谁知会早产了呢?” 我! 话都给她说了,摔了就是摔了,你家懂事的侧妃还打算息事宁人,自己扛着,结果居然早产了是吧? 可给我气笑了。 我转过头去,冷笑了一声对端王道:“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侧妃没在我屋里摔过。” 端王面色不是很好,一句话都不曾说。 我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那个小丫头大概觉得时机不错,赶紧接话道:“旁的也就罢了,侧妃肚子里的到底是王爷的骨肉,如今早产,又生不下来,侧妃想求求王妃的恩典,借您的嬷嬷一用。” 我都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结果小丫头眼泪都跑下来了,一副走投无路命都在我手里的样子:“您如今日子还小,就当是救救侧妃的命吧,宫里安排的接生嬷嬷好,许能保侧妃平安。” 嚯,原来是问我借接生婆。 我确实现在用不着,可我心里这口气吧,就是不想顺她的意思。 “接生嬷嬷是太后赐的,你要借就去问太后。” 我冷冷甩下一句话,往桌上一靠,不想再说话了。 小丫头见状,跪行到端王前头,抱着端王的脚哭个不停:“王爷,王爷,求求您了!” 我没说话,也当没看见。 端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去王妃院子里请吧。” “多谢王爷!” 那小丫头连忙磕了几个头,欢天喜地地跑出去了。 屋里只剩我和他,木炭噼啪的燃烧声都清晰可闻。 “瑶儿……”端王出声打断了我的怔愣。 我猛地抬头看他,眼中尽是死咬着不肯掉的泪水。 紧接着勉强扯起一个嘴角苦笑了一声,抓起桌上的手炉就起身走了。 “你去哪儿!” 端王快步上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斜着眼看他,他看得见我眼里的怒气和眼泪,看不到的是我死死咬着的牙根。 我见他皱眉,眸中有不安也有无奈。 “你别动怒,你还有着身孕……” “她缺我一个接生嬷嬷吗?”我蓦地打断端王的话,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一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端王一愣,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下午她跑到我屋子里,跟我讨别人送我的礼物,我不给她就撒泼,自己一屁股坐到地上的。” “要真是摔了一跤导致早产,至于这么久了才发作?” 我当真是能被气笑出声来。 “我自从怀孕之后回回都躲着她,就怕自己被她气到。” “她呢?逮不着我还能挺着个肚子亲自上门来膈应我,我哪回送到你面前让你为难了?” 说着说着我觉得我眼泪很快就要不争气了。 “我还是那句话,她缺我一个接生嬷嬷吗?” “那么多太医都是摆设吗?” “我的接生嬷嬷今天不给她,她就能一尸两命吗!” 我怒极,这句一尸两命几乎是吼出声来的,完全没顾着忌讳不忌讳。 端王微微皱了皱眉:“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眼泪终于扛不住,忽而就流了下来,“我什么都不想给她,你明白吗?我就是什么都不想给她!” “我不想和她分享任何东西,无论是别人送的礼物,我的接生嬷嬷,还是你,你这个人!你孩子父亲的身份!你懂吗!” 我气得浑身发抖,一个没忍住,一拳狠狠砸在端王的心口。 情绪太过混乱,一拳出去就再也止不住,边哭边揍了个痛快。 砸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道是哭累还是打累了,等我停下来的时候,两个手都在颤抖。 我低着头,看不见端王的表情,耳朵嗡嗡直响,没有力气再哭,再打,只剩下低声的抽泣。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像是突然心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而所有的情绪瞬间喷薄而出,却将这个口子撕扯得更加血淋淋。 尽管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还是被伤得体无完肤。 从最初想明白做个拿钱办事儿的王妃,到慢慢读懂端王的真诚。 如今怀上了他的孩子,因为他而吃醋伤心,竟然成了心里真实存在的东西。 第十七章 我老公好帅呀 我甚至早就想明白,魏瑾这个侧妃,她的孩子,很有可能会成为我心里一辈子的刺。 即便端王不碰她,即便端王把她当个摆设,可但凡端王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客气,哪怕是寻常人交往之间都正常存在的照顾, 我都不会开心。 爱情就是排他,就是小气。 除了你,只有我。 怎么可能容得下第三个人,就算是个摆设,都不可能容下。 …… 等等! 我说的是,爱情……吗? 一瞬间,我似乎忘记了难过,这个念头像一阵狂风,扇得我缓不过神来。 而也是这个时候,端王轻轻抱住了我,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 我浑身一颤,眼泪又落了下来。 “韩若凌……” “嗯?” “我觉得,我爱你。” 我能明显察觉到端王的手一顿,转眼又继续轻轻地拍着。 “我知道。” 我知道?? 什么叫我知道??? 我不甘心地从他怀里支棱出个脑袋,隔着渐渐清晰的泪眼,见他正看着我,笑得温和。 下一秒,一个接一个的吻落在我的脸颊上。 “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爱我,只是不曾想过亲耳听到你说出口,是怎样的感觉。” 在我怔愣之际,端王低低笑着,把我脸上的眼泪给吻个了干净。 “不要哭了,你知不知道每次看到你哭,我心里有多疼。” 温柔的呢喃拂过我的耳畔,隐隐觉得心脏撕裂的大口子正在肉眼可见地愈合着。 “我也爱你,魏瑶,我真的很爱你。” 他每说一句话,我就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再这么漏下去,我可能要背过气去了。 我把脑袋埋在端王的心口,脸颊烫得厉害,感觉四周都是粉色的泡泡,把我闷得晕晕乎乎。 看我轻轻晃悠了起来,端王就把我抱到了床上。 他半坐着,让我躺在他怀里,又给我盖好被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的背。 这我不是分分钟睡过去吗! 似乎做了个什么梦,梦里有我,有他,还有我的爸妈。 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我已经数不过来日子。 而那个世界的一切就像一个梦,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我的记忆中消逝。 会不会有一天,我真的忘了一切,我只是魏瑶,端王府的王妃,魏瑶。 我是被大呼小叫的声音给吵醒的。 有个嬷嬷过来报喜,说是侧妃生了个小世子。 ? 世你妹的子!生儿子就是世子了?谁允许的?梁静茹吗? 刚生下来的婴儿就这么从隔壁抱了过来,外头冷风一冻,瞬间哇哇大哭。 婴儿刺耳的哭声和那嬷嬷欢天喜地的道贺声,顿时把梦做得正欢的我给吓了一跳。 突然惊醒,猛地就是一哆嗦。 一动不动抱着我的端王显然是感觉到了,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背,让我缓缓。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这可是咱们王府的第一个孩子呀!” 我一个半醒不醒的眼刀过去,显然没有任何杀伤力,那个嬷嬷的脸依旧笑得像朵菊花,比自己儿媳妇生了儿子还开心。 我正咬牙切齿想骂两句出出气,端王先开口了。 “侧妃一切都好吗?” ?? 靠!为什么上来就问小老婆,不是说渣男都是先看孩子不管老婆吗! 你为什么对她不是渣男! 你不应该对她是渣男吗! 那嬷嬷一愣,笑得更开心了,忙点头道:“都好!都好!侧妃年纪小,身体又好,往后还能多多为王爷开枝散叶呢!” 我! 我要手里有个煤气瓶现在就能挥过去! “知道了。”端王闻言下了床,一边给我盖好貂裘,一边打横抱起了我,“让侧妃好好歇着吧,瑶儿昨夜没睡好,我带她回去再睡会儿。” 说着,端王就抱着我打算出去了。 嗯? 嗯嗯嗯?? 那嬷嬷显然也是被端王的骚操作给噎着了,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抱着个金砖,赶紧托过来给端王看。 “王爷您看看小世子,白白嫩嫩的,当真与您极像呢!” 端王一个灵巧的转身就躲过了,丢下一句话径直抱着我出了门。 “只有王妃生的才是世子。” 哇靠!渣男!我真是太爱渣男啦!mua! 呜呜呜好开心! 端王一走,当时跟过来的小厮丫头当然是浩浩荡荡地怎么来就怎么浩浩荡荡跟回去。 我心里美得很,没法亲眼看到魏瑾听到这个消息后的表情,真是大大的遗憾啊哈哈哈哈哈!! 外头的天还没有亮透,隐隐约约看着端王的下巴线条,似乎还有点胡茬。 好性感!越看越顺眼!甚至想当场办了他! 端王感受到了我的视线,低头看了我一眼,随即轻笑了一声,小声道:“怎么这么重,我手都麻了。” 我脸上痴汉笑顿时僵住。 ???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好啦好啦,逗逗你,”端王笑意更深,“你这赛过飞燕的小身板能有几斤几两,还不是肚子里孩子给你压的。” 这还差不多。 我翻了个白眼,又往端王的怀里钻了钻。 等回了自己院子,我抱着端王的胳膊又舒舒服服睡了个回笼觉。 端王吩咐了,除非是紧急公务,别的都别去吵他。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侧的那位爱咋咋地,人家要陪正主好好睡觉! 哈哈哈哈哈哈哈!!!! 爽! 等我醒了外头都已经日上三竿,端王陪我吃了个饭才去的衙门。 虽然没有说,但我心里也明白。 端王今天能这么理直气壮地翘班,不仅仅因为他是皇帝的亲弟弟这个身份。 主要还是家里小老婆生孩子,这算产假。 但看在这个半天的产假端王全用来陪我睡觉的份上,我也没啥可挑的了。 不仅如此,端王临出门前吩咐了后院里里外外,我身孕要紧,没事儿谁都别上我院子烦我,但凡我皱一下眉头,那后果自负。 哇,我就跟个美滋滋的小耗子似的。 终于不用看那个谁在我面前晃了! 本来就是啊,怀着孩子都有力气来膈应我,这儿子都生下来了,要不天天抱过来炫耀那岂不是白生了! 这不得把我恶心死! 虽然心里有那么点点的遗憾,不管魏瑾的儿子是不是世子,但端王这个长子的位置已经被他拿去了。 要说完全不失落,那是真的不可能。 我似乎慢慢变得开始在意起这些事来,想想最初那个只打算拿钱办事儿的自己,忽而又觉得好笑。 我不愿听魏瑾怎样,她儿子又怎样。 我也不想看这个戏,虽然我知道端王一定最大程度照顾我的心思了,但我还是完全不想听到任何消息。 我希望这个人就被忽略,被遗忘,然后彻底消失。 就算我是个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吧,至少我还是只快乐的鸵鸟。 春暖花开,风和日丽,不知不觉天就慢慢热起来了。 孕早期各种不爽也慢慢消失了。 每天不会动不动就犯恶心,我觉得自己宛如重生,除了不敢上蹿下跳健步如飞,和一个正常人也没啥区别。 端王平时不上班的时候,还是会带我出去走走逛逛。 而我一个人在家,他就不怎么让我出门,主要还是怕有什么意外。 这一天端王不在家,下午我午睡刚起,锦雁正在给我梳着头。 我总觉得锦雁今天有点沉默寡言。 这个小妮子年纪不大,从前可真的是有够八卦的。 端王宠着我,她这个贴身丫鬟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所以府里的下人大多都对她很客气,有什么鸡毛蒜皮的八卦也都会告诉她。 以至于从前锦雁给我梳头的时候,我都能听个王府新闻三十分。 “怎么了?”我从铜镜里看了看锦雁,“今天哑巴啦?” 锦雁忽而一惊,显然方才是想什么事出神了。 我都看在眼里,心里有些困惑:“怎么了这是,真有心事啊?” 锦雁抿了抿唇,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嗯?说来听听。” 锦雁似是有些犹豫,手下的动作都慢了几分。 “方才您歇息的时候,奴婢去厨房里看了看您的安胎药,想着等您醒了正好能喝。可没想到……” 锦雁眉心微皱,欲言又止。 “有什么说不得的吗?”我转过头去看她。 锦雁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算了,王妃您如今有孕在身,这种东西听不得。” 害!我这个暴脾气! “你给我讲!” 我裤子都脱了跟我说不行?还有没有江湖规矩了! 锦雁一噎:“王……王妃……” “说!” 锦雁见我板着脸,顿时老实了:“奴婢遇见了厨房打杂的一个小丫头眼睛哭得红肿,有些不忍心,所以问了她几句缘由。” ? “可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锦雁还是有些犹豫,不过迫于我的淫威,还是一五一十说来了。 “那小丫头说,自己有个关系挺好的小姐妹,在……侧妃院子里当差,不过昨日因为得罪了侧妃,竟被……杖毙了。” ?! 我也是顿时瞪圆了眼睛。 杖毙了? 那也就是……活活打死了吗?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倏地一震,随即嘭嘭嘭跳个不停,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十八章 白莲花露馅 锦雁见我愣神,赶紧上来给我顺气:“王妃您别怕,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说这些……” 我回过神来,拂开锦雁的手,问道:“然后呢?那小丫头可有说为什么吗?” 锦雁摇了摇头:“那小丫头说,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还是旁人告诉她,她的小姐妹要被拉去……乱葬岗,她这才知道出事儿了。” 我听完心里也是乱得很,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怎么说打死就打死了。 虽然我知道,这个时代的下人就与一件商品差不多,主人可以随意处置。 但即便如此,那也是个人。 我自认为别说杀人,杀只鸡我都别扭。 而魏瑾这么朵平日以柔弱绿茶人设自居的白莲花,怎么突然会下这么狠的死手了? 锦雁以为我被吓着了,还在一旁安慰我:“没事儿的,王妃,奴婢已经给了她不少银子,够她好好安葬自己的小姐妹……” 我被锦雁的话唤回神来,看了她一眼,又想了想。 “你给了她多少银子,从我这儿拿去吧。另外你给她传个话,让她有空来一趟我这儿,我有事儿问她。” 锦雁先谢了恩,又小声问道:“王妃您这是?” “你不觉得奇怪吗?”跟锦雁我也没什么好瞒的,“突然就杀了个人?” 锦雁没料到我说得这么直白,顿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王妃您的意思是?” “我说侧妃啊,她平时装得这么人畜无害,现在能因为丫头得罪了她就直接打死?” 说着我就斜了一眼锦雁,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更何况她刚生了个儿子,就算自己不怕报应,也不打算给她儿子积积德吗?” 锦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您是觉得这事儿有猫腻?” 废话,我那俩傻猫都能看出来。 我撇了撇嘴:“给我梳完头就去吧。” “王妃,您从来都不管这些琐事,何必蹚这趟浑水呢……”锦雁一边给我梳着头发,一边轻声问我。 我闭目养神,深深出了一口气:“闲着也是闲着,要是那个丫头的小姐妹确实有冤,侧妃不想给自己儿子积德,就当是我给我的孩子积德吧。” …… 那个小丫头很快就被锦雁叫来了。 这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到我面前的时候,眼睛还是红肿的,显然是真的伤心坏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翠儿。” 翠儿战战兢兢,一直俯首跪着,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你起来说话吧。”我示意锦雁给她搬个小凳子。 翠儿见状吓了一跳,忙摆手道:“不不,奴婢低贱,怎配与王妃平起平坐,奴婢跪着答话就是了。” 说完她就深深叩下头去,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惊呆我了。 虽然说我在这个世界也待了有些日子,理解在这儿人分三六九等,可这个小丫头眼里的恐惧确实是发自内心的。 也许是她那个小姐妹的横祸,导致她自己也恐惧得很,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主子,落得一样惨死的下场。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由着她:“那你就站着回话吧,别跪着了。” “是,多谢王妃。” 说完翠儿就站了起来,依旧低着头拧着手,很是紧张的样子。 我想了想,吩咐锦雁道:“你出去吧,在外面看着,我有话和翠儿说。” 锦雁立马应下,关上门就出去了。 翠儿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锦雁远去的背影,又立刻低头站好了。 “你知道我叫你过来是为什么吗?” “奴婢不知……” 翠儿话语间有点犹豫,但锦雁去找她,不可能完全没说为什么。 “锦雁与我说,你的小姐妹死于非命,你却没钱安葬她,伤心得很?” 翠儿暗暗咽了唾沫,故作镇定道:“锦雁姐姐人善,已经给了奴婢银子,足够安葬小玲了。” “你与那个小玲,关系当真这么好吗?” 翠儿听出我语气里的质疑,不由一愣,转眼又惊恐地跪下了:“奴婢不敢说谎!” “小玲与奴婢是同日进府的,奴婢二人一早没了爹娘,入府后互相照应,一直亲如姐妹。奴婢断不敢撒谎贪了锦雁姐姐的银子,若奴婢有半字假话,必叫天打雷劈……” “行了行了……”我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就赶紧打住她。 想到哪儿去了。 看来这个翠儿当真是被吓得不轻。 “你起来吧,我不是这个意思。” 动不动就跪,问个话效率都拉低了。 翠儿小心翼翼地又站了起来,感觉手脚都在发抖。 “我想问你,可知小玲如何得罪了侧妃?为何侧妃会如此重惩?” 翠儿抿了抿唇,小声道:“奴婢不知……” 呵,那就是知道了。 妈耶,累死我了,挺着个大肚子还要破案。 我换了个姿势在贵妃椅上靠好,开起了空头支票:“府里上下都知道我与侧妃不对付,你也知道我是正妃,她是侧妃。若是我开口要把你留在身边,她就不能把你怎么样。” 翠儿竖着耳朵听着,没有说话。 我见她手不抖了,暗喜自己努力的方向是对的:“如今这里也没有别人,你知道什么就放心大胆地说什么。再说了,你要真和小玲关系这么好,小玲若是枉死的,你不想给她报仇吗?” 听完我的话,翠儿显然胸口起伏都强烈了些。 我知道她在做思想斗争,也不着急,就静静等着。 不一会儿,翠儿就给我跪下了。 “请王妃恕罪。”翠儿语气倒是平静了不少,给我叩了个头。 “你说。” 翠儿撑起身来跪好,依旧低着头:“奴婢……并非完全不知内情……” 哈!赌对了吧! 我面上不动声色,依旧端得跟个人似的:“那你就把知道的说给我。” “是。”翠儿点了点头,老老实实把情报都翻了个底。 我原本是完全不信我妹的人品,抱着要能给那个小玲申个冤的心态,想问问来龙去脉。 可是这一问,差点给我惊得滚下贵妃椅去。 翠儿说,小玲之所以会被我妹打死,是因为她长舌。 在这个世代,下人确实很忌讳长舌。 即便主子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那做下人的就得看见也当没看见,知道也当不知道。 敢在主子背后嚼舌头的,那是真的不想活了。 而小玲又是因为说了什么呢? 小玲原来是我妹院子里打杂的,本来轮不到她进屋贴身伺候。 偏偏那次我妹儿子拉稀,屋子里的丫头笨手笨脚搞得一塌糊涂,小玲就被叫进去收拾婴儿床。 本来是再简单不过的脏活,倒是歪打正着让小玲看到了这位王府的长子。 王府里人人都知道我妹的儿子是早产的。 也不知小玲是马屁拍到马腿上,还是真的这么想。 她夸了句小公子当真是金枝玉叶长得好,全然不似早产的模样。 这话也许小玲说的无心,但听者有意啊,就这么暗搓搓传开去了。 会传开去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大家都这么觉得。 我妹的儿子一生下来的就是白白胖胖,怎么看脑门上都写着四个大字,健康足月。 可偏偏我妹又是个未婚先孕。 虽然这事儿压着没明说,但是大家都心里有数。 除了嫁皇帝,谁家会把两个嫡女嫁给一个男人! 未婚先孕,明明早产的孩子却看着像足月,这就足够了。 而小玲这句话就成了根导火索,下人闲暇时嚼舌根,就有细碎的流言,说我妹的儿子并不是王爷亲生的。 这还了得,我妹雷厉风行,立刻就把小玲给打死了。 这也是杀鸡儆猴,警告了众人,谁再敢吃饱了撑的瞎bb这个,小玲就是你们的榜样。 要换了平时,这样的事也并不稀奇。 即便小玲被打死了,也没人觉得冤屈,似乎大家都做错事儿的时候,能有个人被拉出来顶罪是最好的结果。 小玲本就是个孤儿,又是个打杂的,打死就打死了,也不会有谁为她出头。 撑顶了也就是翠儿这样,自己偷偷掏钱把小玲安葬了。 可翠儿这番话,确实让我心里升起一丝疑惑来。 我本来秉承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从来没去看过我妹的儿子,也从来不想听她儿子怎么怎么样,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个孩子健康与否。 被翠儿这么一提,我又想起来端王曾与我说过的,他如何跟我妹滚到一块儿去的过程。 那天一听我就觉得端王是被下套了,无奈皇帝家屁事儿多,播了种结了果就一定得丰收,才把我妹纳进王府。 可如今看来,本就疑点诸多的一次滚床单,也许真的背后有更大的阴谋。 如果我妹的孩子真的是足月,那就是在和端王有什么之前,她已经怀孕了。 只是端王被她利用,接了盘。 再想起原本我的继母魏夫人,可劲撺掇我爹魏鸿朗让我妹魏瑾代替我嫁进端王府。 如果我的怀疑是真的,那么我妹这一出要是成了,不仅能盖过了她与别人珠胎暗结的丑闻,甚至还能平步青云,当上了王妃。 呸!算盘打得也太好了吧! 第十九章 诈胡 越想我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恨不得现在就去捡根头发来跟端王去做个亲子鉴定。 等等!我好像……是在古代…… 我去,这可就麻烦了。 我现在只有怀疑,根本没有证据。 翠儿见我陷入沉思,心中有点忐忑,试探地喊了我一句。 我回过神来,才看见眼前这个怯生生的小丫头还等着我的裁决。 “你回去收拾收拾,晚上就搬我院子来吧。” 翠儿面上顿时欣喜不已,连连磕头谢恩。 我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回去了。 翠儿又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走了。 她离开不久,锦雁便进来了,看见我依旧靠在贵妃椅上不声不响地坐着,有点担心:“王妃,您想什么呢?” 我琢磨了一会儿,吩咐锦雁道:“你找个伶俐点的小丫头,去前门看着,王爷一回来就赶紧跑进来告诉我。” 锦雁一愣,有些紧张道:“王妃您这是……” 我看了她一眼,如实回答:“我怀疑魏瑾生的孩子不是王爷的。” 锦雁顿时眼睛瞪得跟黑猫警长似的压低声音道:“王妃您这……这可不能胡说!” “哎你别管了,”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有则最好,无则拉倒。王爷又能把我怎么样?” 锦雁听得晕头转向,想说什么,却一个字没蹦出来。 “你倒是去啊!”我催了她一句,“记住了,找个伶俐点的丫头,跑得快的,王爷一回来就给我打小报告,听见没?” 锦雁回过神,连忙点点头,转身就出去了。 我站起身来,挺着个半大的肚子在屋里翻来翻去。 锦雁进来看见我这样,吓得赶紧过来扶着我:“王妃您找什么呢?奴婢帮您找就是了。” “给我找个小瓶子,”我左顾右盼了一番,“还有针,给我找一包针。” “针?”锦雁有点困惑,“王妃您要针做什么?” 我轻松地蹦出一句:“我觉得魏瑾儿子不是王爷亲生的,当然要滴血验亲啦。” 锦雁被吓了个半死:“王妃您……您可别胡来……”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 作为一个新时代女性,我深刻明白滴血验亲这个东西完全不靠谱。 可就算摆在现代,除了dna匹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证明孩子是否亲生。 所以眼下,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赶紧去赶紧去……” 锦雁欲言又止,还是听话地给我找了个小瓷瓶,和一包绣花针。 我满意地准备好一切,静等着前院的消息。 “王妃……” 锦雁给我捶着腿,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您如今与王爷恩爱,奴婢瞧着,这样挺好的……” 我斜了她一眼,见她立刻老老实实低下了头去。 我何尝听不出她话里有话? 锦雁这小妮子八成是觉得我这一阵子闲下来,大脑又抽风了想闹点幺蛾子。 平时小作小闹也就罢了,但涉及到王爷被戴了绿帽子这样的事,也难怪锦雁会担心。 万一端王真的生气了,作为我俩头号cp粉的她肯定第一个不愿意。 “你放心,”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我心里有数。” 锦雁听完我的话抿了抿唇,显然还是不放心的。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匆匆忙忙跑来了个丫头。 “王妃!” 我一个激灵从贵妃椅上蹦了起来。 “王爷回来了?”我赶忙问她。 “是是是,”小丫头连忙点头,“奴婢一见着王爷的车在大门口停下,便跑回来了。” “好!”我直接掏出了个银锭子给她,把她吓得愣在原地不敢接。 “王……王妃……” 她一年大概都挣不到这么多。 “拿着,”我吩咐了一句,“这事儿就当不知道。” 小丫头连连点头,接下了银子,满眼都是感激与崇拜。 哇靠,做爸爸的感觉可太好了。 我想了想,抄起锦雁准备的小瓷瓶和绣花针包,就往外头走去。 锦雁急急忙忙过来搀我,我俩就朝着魏瑾院子里去了。 走到魏瑾院子门口,我想想不太对,转身吩咐锦雁道: “你别跟进去,你跑去找王爷,就说我突然想上侧妃院子去,还不让你跟着,拦都拦不住。你怕出什么事儿,所以去找王爷了。” “啊?”锦雁傻了眼。 “让你去就去,记得着急点,不然我真被魏瑾打得流产那可完了!” 我恐吓了锦雁一句,锦雁吓得拔腿就跑。 看着她慌了慌张的背影,我满意地笑了笑,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魏瑾的院子。 “王……王妃?” 魏瑾院子里守门的嬷嬷压根没料到能在自家主子的院子里看见我,跟见了鬼似的愣住了。 “侧妃呢?” 反正是我家,小老婆的院子也是我这个正主的财产,我想来就来谁拦得住。 怎么着,难道只允许这贱人上门膈应我吗? 嬷嬷满脸堆笑地凑了过来:“侧妃正在休息呢,王妃您这是?” “噢,我来看看小公子。”我大度一笑,简直不能更发自内心,“我这前三个月不方便,这会儿舒服点了,自然是要来看看的,毕竟我是嫡母嘛。” 如今这些拗口的骚话我真是一套一套完全不带喘的。 嬷嬷面上出现了一丝为难:“可……可侧妃还在休息……” 言下之意他儿子一个人在睡觉吗? 挺好的,正合我意。 我还怕魏瑾在场我不好扎针呢。 “带路吧,我自己去看看小公子就行,不用叫她。” 我居高临下看着那个嬷嬷,这种强权压制的感觉简直太美妙了。 那嬷嬷再为难,也不得不带着我去看魏瑾儿子。 这一路的下人看到我都是一愣,然后纷纷跪下磕头。 别说我是本来就是正妃,光是王爷疼我这个劲,我确实非常想上天。 哈哈哈哈哈哈!! 推开房门,里面一个小小的婴儿床,一个白白嫩嫩软乎乎的小婴儿正睡在里头。 我低头看了一眼,顿时泛起一阵不忍。 自己也是要做妈的人了,让我扎这么个小肉球,我哪里狠得下心。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对那个嬷嬷说到:“你出去吧,我自己看看小公子。” 嬷嬷又不能说不行咯,还不是叫走就走。 房门一关,我就掏出了袖子里的瓶子和绣花针包。 我捏过魏瑾儿子小小的手,咬紧牙关速战速决,一个狠心就扎了一下他的指尖。 小孩儿一个哆嗦,顿时惊醒,哇哇大哭了起来。 那个白白嫩嫩嫩的小手指尖,顿时渗出了鲜红的血。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大惊失色的魏瑾,明显是刚刚被人打了小报告,火急火燎赶过来的。 “姐姐!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魏瑾跌跌撞撞冲到婴儿床前,急急忙忙抱起了她儿子。 我不紧不慢地把手里的瓷瓶扣上,又把绣花针放回了针包里。 这一切,魏瑾都看在眼里。 她显然是一愣,随后想到了什么,带了一丝惊恐压低声音问我:“你……你在做什么……” 我不慌不忙地在魏瑾眼皮子底下,把小瓷瓶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面上一本正经地说道: “王爷的孩子乃是天家骨肉,血统不容有错。本王妃听说了些闲言碎语,为了妹妹你的声誉,更是为了皇室血统的纯正,自然是要滴血验亲,查明真相。” 魏瑾一惊,低头看了看她儿子的手指,果然指尖被扎破了。 “你……”魏瑾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刚才对儿子的担心,转而变成了一丝不安。 我没有理她,鼻尖轻哼了一声就大摇大摆地打算出去。 “姐姐!” 魏瑾抢先一步关上了房门,拦住了我想走的路。 呵,抱着儿子还这么敏捷,我一个孕妇那肯定是打不过的。 “姐姐……” 嗯?是我的错觉吗,我居然在魏瑾眼里看到了一丝绝望。 那敢情好啊,看来果然给我老公戴绿帽子了。 “姐姐,此事事关重大,更关乎皇家颜面……” 嗯嗯,你接着编。 “既然是下人的闲言碎语,自然不可信,若传出去王爷与自己的儿子滴血验亲,这让王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魏瑾的眼睛和声音里几乎有点乞求的意思了。 我冷笑了一声:“怎么,王爷给别人养儿子,他就有面子了?” 魏瑾一噎:“你!” “今天这个亲,你验也得验,不验也得验。是不是王爷的亲生儿子,”说着,我拍了拍自己的袖子,“等我待会儿见了王爷,就都知道了。” 说着,我就伸手想去推她让开。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伸出去的手就顿在了原地。 果然!果特么然! 魏瑾这个碰瓷王立马抱着儿子飞了出去。 “啊!” 啊你妹呢? 我问问站在原地看着她:“我可碰都没碰到你,你这是演戏演上瘾了?” 魏瑾显然也有些尴尬。 屋里就我和她,她这一出实在没有必要。 魏瑾咬咬唇,抱着孩子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她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儿子放回了婴儿床里。 我看着她平静的动作,突然直觉有一丝不妙,悄悄又把手伸到了袖子里,默默捏了根绣花针在指缝间。 第二十章 咋了嘛 魏瑾放下儿子,嘴角冷笑了一声:“看来姐姐是下定了决心,要置我与万劫不复之地了。” “切,要不是证据确凿,我可没这个闲心。”我跟个混混似的抖了抖腿,“再说了,这个孩子是不是王爷的,你心里没数?” 魏瑾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可怕:“哦?姐姐说说,我怎么就有数了?” 她做惯了白莲花,突然露出真面目,还真的有点把我吓到。 不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坤音女孩绝不认输!(?魏瑶你再想想 “王爷当时怎么睡的你,你忘啦?”我冲魏瑾咧嘴一笑,面上的把握那是十足十,“要是你真的没点数,有必要和你娘一起下个套,跟王爷光溜溜地躺一块儿吗?” 这话说得轻松,我感觉我心都在滴血。 tmd,想想都生气! 魏瑾面上越来越臭,我感觉她已经到了崩坏的临界点:“你胡说!这事儿跟我娘没有关系!” “还有,”我继续慢悠悠地添油加醋,“你会给王爷下这个套,是因为那个时候你已经怀孕了,再不下套这个肚子可就藏不住了。我说的对不对?” 我脸上笑得灿烂,魏瑾恶狠狠地盯着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了口:“你没有证据。” “没有吗?”我抬起袖子摇了摇,“待会儿就有了。” 魏瑾冷笑出声:“好!看来你是真忘了,我敢推你一次,就敢推你第二次。上次没能淹死你,这会儿我就成全你!” 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还真没让我失望。 一放完狠话,她就突然朝我冲了过来。 魏瑾边冲她还边喊:“魏瑶你永远都不可能赢我!永远都不可能!” 我看准时机,拿手一挡。 魏瑾伸过来想要掐我的脖子,就这样掐在了我指缝间的绣花针上。 这回她是真的伤到了。 嗷地一嗓子宛如被无麻醉绝育的公狗,捏着自己的手龇牙咧嘴地退了两步。 这一下之后她更加丧心病狂,跟疯了一样嗷嗷嗷地冲了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突然被打开。 端王一个闪身进门,把我护在身后,然后啪地一巴掌打飞了魏瑾。 嘻嘻,来得真是时候,我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被魏瑾揍流产了。 不过我倒不是真的没把握,魏瑾这种娇滴滴的小丫头,哪里是我这种怀孕之前每天有氧nk俯卧撑的新世代女性的对手。 即便我怀着身孕,那也过了三个月了,这会儿身强体壮得很。 就算没有本事跟魏瑾刚正面,那我逃出去的水平还是有的。 被端王实实在在地抽了一个耳光,魏瑾这会儿估计在地上耳鸣呢。 妈呀,渣男可真的太狠了,女人都打,啧啧啧。 魏瑾稍微缓过了点神来,捂着脸慢慢转过头,看到端王站在我身前,她浑身都不停地哆嗦了起来。 “王……王爷……” 魏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泪汪汪在地上装可怜。 她不知道端王听到了多少,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但是魏瑾发疯之前和我的每一句对话,都够让端王揍得丫耳鸣的。 “王爷!!” 魏瑾缓过来了。 “王爷!您替励儿做主啊!” 魏瑾眼泪跟黄果树大瀑布似的。 励儿就是她那个野种。 不过换了我,这会儿也会赌端王什么都没听见,合理操作。 端王没有说话,只是跟一座大山一样挡在我面前,我连他的表情都看不到。 屋子里只有魏瑾凄厉的哭诉。 “王爷!王妃突然跑到臣妾的院子里,意图对励儿不利,臣妾方才是气急了才顶撞王妃的!请您替励儿做主啊!” 说着,她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抱过自己儿子跪到端王面前。 她儿子跟个警报器一样哇呜哇呜撕心裂肺哭个不停。 我就静静地看你什么时候提扎针的事儿。 端王依旧没有说话。 我探出个脑袋,对魏瑾说:“我怎么对你儿子意图不利了,你展开说说?” 魏瑾猛得抬起脸,眼睛鼻尖都是红了一片,泪水鼻涕糊了满脸,额头上青筋都要弹出来了。 这时候再来点bgm,她能演一出窦娥冤。 我也不着急,一边躲在端王身后得意洋洋地看着她,一边悄悄从袖子里拿出了方才那个小瓷瓶,冲她晃了晃。 魏瑾脸上瞬间一僵。 嚯,演得多了自己都信了吧?是不是差点忘了证据已经在我手里了? 我眼瞅着她面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跟个奥地利国旗似的。 下一秒,这厮突然一个发力,抱着儿子就冲了过来。 “魏瑶!你别想诬陷我!” 怎么?觉得你抱着儿子端王就不敢把你怎么样吗? 草!结果端王居然还真的没怎么样。 可能是看见她抱着孩子,端王顿时下不去手打人了。 就是这一停顿的功夫,魏瑾已经抢走了我手里的小瓷瓶,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啪的一声,小小的白瓷瓶顿时四分五裂。 我一个哆嗦,下意识往端王身上靠了靠。 我也没想到,端王在场呢,魏瑾还敢跟我动手。 更没有想到,端王居然没拦住她?! 魏瑾已经疯了,不仅砸碎了瓷瓶,更是死命地踩个不停,好像要把瓷瓶给踩烂似的。 我定睛一看,咦,怎么还真有血。 刚才我只是扎了她儿子一针,想做个样子给魏瑾看。 可没丧心病狂到真的挤了一瓶子血啊。 拿了个瓶子只不过是想诈她罢了。 不过很快我就明白过来了。 因为魏瑾的鞋底就这么薄,她这个样子狂踩,脚很快被扎破了。 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继续发了疯似的没完没了。 端王终于动了动,冷冷地开口吩咐道:“侧妃得了失心疯,即日起禁足院中。”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王爷!!” 魏瑾反应了过来,哭喊着还想最后来一发。 “高启!” 端王喊了一声自己的小厮,然后头也没回。 高启听到,立刻拉了几个小厮一块儿把魏瑾治住了。 我听了端王的话,还在一旁嘚瑟呢,下一秒这人怎么就自顾自走了。 愣在原地的我,赶忙也转身出去了。 高启已经控制住了魏瑾,外面还有这么多下人都听到了端王的命令,我这会儿倒是不担心那个疯婆子能把我怎么样。 我只是奇怪端王咋了,真生气了啊? 我赶紧追了出去,等在门口的锦雁赶紧上来扶住我。 即便我腿脚正常,那我也追不上个儿高八米的男人啊。 更何况我还挺着肚子呢。 锦雁扶着我,我都走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爷!王爷!” 我怎么喊他都没用,头也不回。 “韩若凌!你别走了!要累死我啊!” 我吼了一声,这祖宗总算顿住了脚步,只是依旧没有转过身看我。 锦雁战战兢兢扶着我走到端王身后。 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背,一边喘气一边小声道:“你生,气啦?” 看端王不理我,我又蹑手蹑脚挪到了端王面前。 嗯,脸确实很臭。 我堆出个谄媚的笑:“别生,气了,对不,起嘛。” 哎哟,喘死我了。 端王盯着我的眼神出现了一丝裂痕,顿了两秒,这货突然就打横把我抱起来了。 哎哟我去??? 那我肯定不敢动,只能乖乖搂着他脖子。 端王依旧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一个屁都不放,抱着我往我院子里去。 行吧,真要牺牲一下色相我也欧开,毕竟之前刚怀孕,也有三个月没给他碰了。 现在胎像稳固,对吧,想想我都脸红,嘻嘻。 端王火气真的大,一到我屋门前,chua地踢开了门。 锦雁特有眼力见,赶紧关上门,让我们俩好好谈谈。 啧,来自cp粉的助攻。 端王直接就给我抱到了床上。 我都做好先喂饱他再吃晚饭的心理准备了,结果他放下我就转身走了?? 嗯?? 我正想起身去拉他,却看他不是要走的意思,是转身去拿了把凳子。 拎到我床前放下,坐好之后就一动不动盯着我。 emm……怎么了宝贝?说人话好吗,这个时候光靠脑电波不是很够…… 我还在心里嘀咕,端王已经开口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脸依旧很臭。 “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我一边努力小声撒娇耍赖,一边伸手过去小心翼翼拉他的手:“你想啊,我要是直接跟你说她的孩子不是你的,那万一查出来是你的,你是不是得惩罚我?要你包庇我是不是很为难你?” 端王脸上一闪而过的意外我并没有注意到。 我这会儿只关心幸好端王还是让我拉手的,心里稍微稳了点,索性再伸了个爪子过去,好让自己看起来诚恳点。 “这我又没有证据,除了突然上她那儿去诈她,也没有别的方法让你听到她亲口承认了嘛。” 端王一愣,问道:“你把我都算计进去了?” 哎呀!露馅了! “呃呵呵……这,怎么能叫算计呢?”我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你看我这不是,怕自己真被她打了……我也怕嘛……” 反正认怂就对了。 端王板着个脸,没好气道:“你还知道怕?” 第二十一章 原来 我猛点头:“怕怕怕,怕死了。” “怕死了你还去!”端王抬高音调呵斥了一句。 被端王这一凶,我顿时一噎,脸上的怂样都僵住了。 看我这样,端王眉心微动,显然又狠不下心了,一副想跟我算账,又不知道怎么揍我这个孕妇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端王稳了稳思绪,黑着张脸开口问我,“从头给我交代清楚。” ? 敢情你都不知道发生了啥吗? “你在外头啥也没听到吗?”我抽回手瞪着眼问他。 端王摇了摇头:“我只听到……她说什么不可能,然后有打斗的声音,我怕你有事,就冲进来了。” 噗!! 所以我在里面演了半天戏,魏瑾一句话他都没听到! 那我忙活这半天干什么! 哎哟我的心口疼。 看我一脸痛苦地捂胸口,端王顿时慌了:“怎么了瑶儿!你没事吧!” 我瞪了他一眼,瞬间恢复了正常,坐得笔直。 “没事。” 端王一愣。 我没给他缓过神来的机会,麻溜地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怎么发现翠儿,怎么知道小玲,怎么联想到当时他和魏瑾滚床单有疑。 “所以我备了绣花针和小瓷瓶,扎是打算扎一下的,但没想挤血。这么大个小孩儿我也不忍心,就诈诈魏瑾足够了。” “我本来想着突然上门,让魏瑾知道我要滴血验亲,没有准备之下她肯定会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说着,我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端王:“谁知道你会来得这么晚!结果她一句坦白你都没听到!” 端王脸上写满了怔愣,显然是没料到我这会儿还有本事凶他。 我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太嚣张了,缩了缩脖子道:“她反正那个表现,说明她就知道这孩子不是你的,不仅如此……” 我瞥了瞥端王的表情:“她还承认了当时……就是她推我落水,想要淹死我……” 其实我早就想过,推我落水这事,我没记忆,也没委屈,所以不计较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魏瑾这么理直气壮地说敢推我一次就敢推我第二次,我心里就是不平衡。 你既然有本事承认,那我当然有本事告状了。 端王听完我的话,低着个头默不作声。 我心里有点忐忑,直到端王终于伸手过来拉我。 “我不在乎她的孩子是不是亲生,”端王缓了半天才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我只希望你一切都好,我们的孩子也一切都好,你明白吗?” 啊? 啥? 我愣愣看着端王,一瞬间没明白。 什么叫,不在乎她的孩子是不是亲生的? “即便你有什么怀疑,直接和我说就好,”端王低头,摸了摸我的手背,“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只要你说,我就会好好处理,更不会让你陷入其中。” 我觉得心似乎颤了一下。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不要觉得我会为难,”端王抬起头看着我,眼中满满都是真心,“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能让你去替我冒险?” 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也有语塞的时候。 端王温热的大手把我的手紧紧包裹着,他眼中的后怕一览无余:“如果我今天再晚来了一步怎么办?你能不能想着点我们的孩子……” 说着他也不说下去了,生怕说多了我又不开心。 我喏喏地点了点头,轻声嘀咕了一句:“我知道了……” “好了,我也没想凶你。”端王总算面上轻松了些,抽出个手来揉了揉我的脑袋,“我只是心悸得很,这要有个万一,你让我怎么……” 我低着头抿唇笑,不好意思地瞥他一眼,吐了吐舌头:“以后不会了,一定不会了。” 冰山总算融化,端王站起身来把我抱在怀里。 我的耳朵贴着他滑溜的衣服,还能听见他无声的叹息。 我轻轻伸手环过他,也努力去拥抱这个人。 真好,有一个人愿意无条件地相信我,爱着我。 有卿如此,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我正沉浸在一片甜腻之中,突然听见端王肚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嗯? 我惊讶地抬头:“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你还对她这么好?” 端王一愣:“我哪里对她……” 转而他明白了什么,哭笑不得道:“我并不知道她的孩子不是我的,我知道的,是她推你入水之事。” 嗯?? 我立马眼睛瞪得滚圆:“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端王抚了抚我的背,嘴角笑意不减:“你刚失忆不久,我在府中总是见不着你,就想着去你屋里看看你,谁知听到了你和锦雁正在说悄悄话。” 端王偷听的那回,正是我和锦雁商量,能不能去王爷屋子里偷点书来看的时候。 那会儿锦雁确实把她看到的实情都和我说了,还问我要不要告诉端王。 当时因为端王把落水那日巡逻的侍卫都打得下不来床了,所以我特别怕他,一直躲着他。 也正因如此,我以为端王特别宝贝那个侧妃,哪里还敢和他说什么真相。 “你说你想上我书房偷书,我便让高启特地透露了‘方便’的时间给锦雁,”端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才能成功在书房逮着你。” 我就说! 哪有这么巧的! 锦雁明明打听好了端王上班的时间,怎么我才进书房锦雁就被高启控制了?怎么我就被端王逮住了! 我恨恨看着端王,我还是太年轻,中了你这个糟老头子的计! “好了好了,”端王也知自己戏弄了我,好声好气安慰着,“后来我带你出去用午膳,也问了你锦雁是否告知你落水那日的真相,你为何不说呢?” ???那还怪我咯? 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魏瑾屁事儿没有你还把巡逻的侍卫打个半死,我敢跟你说吗?我哪儿知道你有多包庇她……” 等等……等一下…… 端王笑得一脸慈祥,简直跟我奶奶似的:“反应过来了?” 我脸上表情有点难以控制。 不……不会吧……? “为她我有什么可气的,”端王有点无奈地掐了一下我的鼻尖,“如果不是侍卫救护不及时,你何至于昏迷这么久?” “若不是为了你,我打他们做什么?” 我愣愣地看着端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一直以为那些侍卫挨打,是因为魏瑾落水,端王心疼的。 所以事实上……其实是…… “傻啦?”端王捏了一捏我的下巴,指尖几不可察地扫过我的唇,“怎么话都不会说了?平时不是挺能说的。” “你……”蹦出一个字我就咽了咽口水,“你是为了我……才打的他们?” 端王点头:“我说过,我爱你,也只爱你。” 心猛地一缩,顿时觉得有点天旋地转。 “你不愿意说,我也没有办法责罚魏瑾,”端王继续解释着,“再说她还有着身孕,即便要责罚,也不可能太重。况且你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算了,所以我便也由着你了。” 我的脑子里嗡嗡直响,感觉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唯有一页一页的画面,像ppt一样在我脑海里不断翻动着。 “那会儿,我失忆了……”我想到了什么,抬头问端王,“我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你,你就凶我……” 端王一愣:“我何曾凶过你了?” 我嘟着嘴嘀咕:“当时我刚醒,魏瑾跟哭丧一样跑进来,我就踢了她一脚,根本没用力,根本没踢到肚子!” 说着说着我就咬牙切齿了起来:“真的会装!捂着肚子假摔,说我踢她肚子!” 我恶狠狠盯向端王:“然后你就进来了!然后你就凶我!” 具体凶了什么忘了…… 反正就是凶了! 端王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话来:“我不记得自己凶过你……” emmm……说实话我好像也不太记得了。 “不过当时魏瑾有孕,我可能以为你……真的踢了她,”端王小心翼翼地解释着,“毕竟是个孕妇,换了旁人想来都会……” 看我脸色越来越臭,端王也不说下去了。 “对不起,我不该凶你的。”端王打住了解释,老老实实认错。 这还差不多。 我噘这个嘴,稍微没那么不爽了。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 那时我根本不认识端王,其实也说不上是不是介意他凶我。 而且端王说的对,即便是一个全然不相识的路人,在不明白事情经过的情况下,看见一个孕妇捂着肚子摔在地上哭,总会觉得是有人欺负了她。 明明都是讲得通的道理,偏偏在我越来越在意眼前这个人之后,再小的旧账我都会变得斤斤计较。 我抬头看去,正好对上端王略带心虚的眼神。 小样儿! 没忍住,我就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觉得眼眶都有些涨。 不知道爱上他到底是不是件好事。 如今我已经算是放下了自己那个世界所有的牵挂,几乎绝了再穿越回去的念头。 而在这个世界,我能依赖的只有端王这一个人。 那我是有多幸运,他也正好,这么在乎我。 第二十二章 公报私仇 腻歪了半天,我才想起来,最要紧的事儿还没解决呢。 “对了!”我突然严肃,“魏瑾……和她儿子,你打算怎么办?” 给王爷戴了绿帽子那可不是小事,怎么也得五马分尸吧! 端王脸上的笑收了起来,安抚地摸了摸我的狗头:“这个你就别操心了。” 那怎么行! “你就打算一直给她关在院子里?”我不依不饶,“对外就说她疯了?” 这也太便宜她了! 端王不会是为了面子,就打算把这事儿压下去了吧! 端王看我非要刨根问底,只得无奈答道:“皇室有皇室的规矩,出了这样的事,自然要上报宗正,不是我自己一个人能做主的。” 什么玩意儿,这么麻烦? “那……”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端王见我非要知道个底儿掉,也只得耐耐心心跟我说了。 “皇室血统不容有乱,无论是皇帝,还是王爷,出了这样的事是需要谨慎处理的。” 咋处理,你们又不能验dna。 “在掌握了足够证据,可以相信魏瑾确实……怀的是他人的孩子,宗正便会遣人将母子二人分开关押,直至找到生父为止。” 啥??? 我顿时哑然,找到生父?这么麻烦吗? 咽了咽唾沫,我问道:“为什么非要找到生父啊?那魏瑾不肯说怎么办?” “扰乱皇室血统,生父担有巨大责任,为了避免后患,也为了杜绝此类事件发生,故而定要查出生父予以重惩。” 端王笑着伸手揉了揉我紧皱的眉心,继续说道:“宗正有自己的手段,交代了是死,不交代是生不如死,魏瑾又何必替孩子的生父隐瞒?所以我说,你不用操心这个。” 哇,交代了是死,不交代是生不如死。 我男人说话为什么这么酷! “还有魏瑾她娘,”这母女俩没一个好东西!“她娘掌握魏府后宅,给你下套的事,肯定和她娘脱不了干系!” 端王见我义愤填膺,不由失笑:“我都说了你别操心,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我没完没了?! 气得我掐了一把他的腰:“我还不是生气自己男人被别人戴了绿帽子!我都没给他戴过绿帽子!” “嗯?” 哎呀,我在说什么。 “哎……那个,你就当我公报私仇好了,”我赶紧含糊过去,“这母女俩欺负我肯定也不止一天两天了,现在小辫子抓在我手里,我当然要拽个痛快!” 端王听我这样直白实诚的话,不禁摇着脑袋笑得无奈:“好一个公报私仇,你倒是坦诚得很。那为夫就替你好好出口气吧。” 这还差不多。 我歪着脑袋得意兮兮看了眼端王。 端王第二天就上报了宗正,下午就来人要带走魏瑾。 府里高启在安排,因为端王去上班了,我又怀着身孕,这样的事情就不让我出面了。 不过这么大热闹我怎么能错过! 我拉着锦雁贼兮兮地去看热闹,远远就看见魏瑾院子一片鸡飞狗跳。 魏瑾嚎,她儿子也嚎,中心思想只有两个,一个是不要碰她儿子,一个是让我去死。 emmm…… 也算合理吧。 只不过现在得意的是我,要死的是你,嘻嘻。 锦雁也不敢让我正面去刚,虽然陪我来了,也只允许我远远看着。 我完全不介意啊,万一魏瑾真的破罐破摔过来跟我同归于尽怎么办,我还没活够呢! 而且本来也答应了端王不再拿孩子冒险了,能看到魏瑾这个样子我已经很爽了。 哈哈哈!!! 锦雁在一边倒是紧紧拽着我袖子,生怕我一个高兴就冲过去了。 宗正的人当然不会听魏瑾这会儿喊什么,已经认定了她对端王不忠,唱出花儿来都没人会听。 我美滋滋地看着宗正的人给魏瑾嘴里塞上布,捆好手脚,跟个烤猪似的抬出去了。 府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空气都变得清新无比。 我心情怎么这么好! 如今总结起来想想,我的丈夫是王爷,我爱他,他爱我,咱们位高权重有钱花,大房子,大花园,女仆管家一大堆。 然后我们还马上就要有宝宝了! 人生也太轻而易举了吧! 啊哈哈哈哈哈我怎么要笑出声了呢! 我吩咐锦雁陪我一起去厨房,我要亲手做个戚风蛋糕,晚上跟端王好好庆祝我们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开心!(但我只会做个戚风蛋糕…… 如我所料,从此真的就过上了舒心无比的贵妇生活。 我天天在家养胎,逛逛花园逗逗猫,偶尔还会有京城最好的几个首饰铺子成衣铺子,直接捧着新款上门来给我挑。 没有个膈应人的侧妃,整个府里的下人都围着我转。 到了晚上端王下班回家,我们吃吃饭,聊聊天。 他休沐的时候,一定会带我出去走走。 很偶尔,我还会想念一下那个我曾经逗留过二十几年的世界,我的父母,我的朋友。 我甚至有点恍惚,究竟眼前的一切是梦,还是那个世界才是梦。 几天后,端王就给我带来了消息。 为了不吓着我,端王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大概意思就是魏夫人明知自己女儿有孕,还设计端王与她女儿有染,此事已经实锤。 魏夫人借此攀龙附凤,实则用心险恶,故而剁指后处以极刑。 咦惹。 虽然挺解气的,但是听着还是怪吓人。 剁了手指再砍头,emmm……确实没啥人性哦…… 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希望不要吓到我的宝宝。 端王还说,因为魏夫人不是我的亲娘,所以这个事情连累不到我身上。 说到这儿我才愣了愣,古时候确实是这样,一个人犯大错,很有可能全家都连坐。 亏我之前还这么嘚瑟,这要不是端王站在我这边,我这一次检举揭发了我妹,说不定我也没有好下场啊! 吓死人了! 至于我那个爹魏鸿朗,基本可以确定他并不知情。 念及他是宰相,劳苦功高,又是端王妃的亲爹,端王妃又是“大义灭亲”揪出了自己妹妹,所以魏鸿朗也没啥事儿。 emm……没想到端王把我捧得这么高,大义灭亲都出来了。 那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我就不能笑出声了啊?哈哈哈哈!!! 其实这都是小事儿,我最关心,还是魏瑾的下场。 而端王带来的消息却是出乎我的意料,魏瑾竟然一直没有招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 宗正的人虽然也对她用刑,但到底不能弄死她,所以也没有那么伤到根本。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最残忍的还是与自己出生不久的孩子分离。 她儿子才出生两个多月,最是依赖母亲的时候。 宗正将她与自己的孩子关在两个相邻的房间,魏瑾日日都能听到自己孩子哭,但是见不到,也摸不着。 她的儿子虽然也有人照顾,但也不过是保证不会死罢了,想来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我身为孕妇,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和孩子千丝万缕的牵绊,想想这样的手段,确实极其残忍。 可就这样,魏瑾竟然也不肯说。 看不出这还是个情种啊,既然这么爱那个野男人,她又为什么非要嫁给端王呢? 我心里乱得很,完全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端王看我又懵圈了,也只能好声好气安慰我:“魏瑾的事,宗正那边会处理好。你暂时不要操心了。” 是啊,魏瑾这样的白莲花,居然会有这么坚强的时候。 我也是万万没有料到。 “母后经常跟我念叨你,”端王和我闲话起别的来,“可能是觉得自己平白少了个孙子,心里不痛快吧。” 端王倒是语气轻松,好像被戴绿帽子的不是他一样。 我斜了他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贱兮兮地补了一刀:“太后现在知道我好了?”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端王伸手轻轻戳了一下我的额头,“怀孕以来母后明着暗着给你送了多少好东西,就这还不叫惦记你的好?” 我抿了抿唇,笑得开心:“好好好,太后最好了。” 如今天天心情好,我当然不会翻什么旧账给自己找不痛快。 更何况目前我为数不多能独自出门的机会,就是太后召我入宫觐见。 虽然家里大,但天天逛来逛去也就这个样子。 本来做王妃就什么事儿都没有,这会儿怀了孕,更是啥啥都不用干了。 我整天都在琢磨自己能做点什么打发时间,人不能每天就吃完早饭盼午饭,吃完午饭盼晚饭。 对吧? 那太后经常叫我去宫里玩,我看她当然好看了! …… 这一天,王府里又来了公公,说太后想见见我,因为皇宫新养了两只仙鹤,太后叫我一块儿去看看,图个吉利。 正合我意! 我赶紧让锦雁给公公封了个大红包,送走他就屁颠屁颠开始拾掇自己。 这会儿我算是意识到正房的优势了。 即便我妹当年同样怀着太后的孙子,除了逢年过节客气客气,那可从来没有这样三天一念五天一见的。 而自从知道我怀孕,太后简直把我当亲闺女疼,有什么都想着我,皇后怀孕也就这个待遇了吧。 第二十三章 激灵 除了把我当亲闺女疼,太后还给我开了不少后门。 比如寻常命妇进宫要打扮得特别隆重繁杂,我就不用,我只要穿得端庄点就行了,就为了不麻烦我。 嘻嘻嘻! 虽然端王暗自嘀咕了好几次,我怀着身孕别老是往外跑,可挡不住他娘想看我的肚子,和我一颗向往外头的心。 又可以出去玩咯! 等到了皇宫,老规矩,锦雁是不能进去的,门口也早就有宫女等着我了。 她边上还有个小撵备着,看得我就犯怵。 原本太后是好意,怀着身孕呢让我少走两步。 可那玩意儿是真的高啊,正常人摔下来不断手断脚也得疼个半死,更何况我这个孕妇呢? 而且孕妇本来就是多走走才比较好顺产嘛,古代人也不讲究这个。 我只能跟那小宫女借口天气不错,说想在宫里走走。 如今我是太后心尖尖上的肉,我说想走宫女哪敢说个不字,当然就陪着我溜达啦。 皇宫我也算来了好几次了,该往哪儿走也是熟门熟路。 正走着,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了一声。 “魏瑶!” 我愣了愣,过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哦,我就是魏瑶。 回过头去,就看见井泽太子朝我挥了挥手,小跑了几步来到了我面前。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我可没忘,上一次见他,还是在除夕夜的时候。 就因为跟他说了两句话,端王那个陈年醋缸差点把我手腕给掰断了。 “好久不见啊!”井泽冲我笑得阳光灿烂。 我眨了眨眼才回过神,蹲了一下客客气气道:“井泽太子。” 算是见礼。 我没看他,也不知道他什么表情。 但井泽也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我边上的宫女退下几步。 为什么要叫我宫女走开,现在就俩人,好尴尬啊,说点什么吧。 “井泽太子……这个时候你怎么在宫里啊?” 井泽答道:“进宫来陪陛下下棋。”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陛下棋下得好,宫里找不到对手,所以经常召我入宫对弈。” 噗!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你这不就是拐着弯儿夸自己棋下得好吗?” 再说了,那可是皇帝,即便有人下得好,哪儿敢去赢皇帝? 退一万步讲,就算皇帝独孤求败,那也扛不住被人吊打吧? 也就你彪。 说完我也是一惊,不是才想好要端着点儿吗,怎么这么快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我是紧张,井泽倒是毫不在意,只是轻笑了一声接话道:“我棋下得好不好,你会知道的。” 我一愣,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又说不上来。 “听说你有了身孕,我也很是替你高兴。”井泽还在自顾自地说着些有的没的,“可一切都好吗?” 我点了点头,正好看见他腰间配着的玉。 “对了,”我倒是想起这个事儿来,“上次除夕夜,你似乎有一块玉落在我这儿了。” 井泽面色不改,只是笑眯眯地歪了歪头:“是吗?” “嗯,”我点头肯定道,“那玉上有一个井字,我猜应该是你的。” 我当然不敢说锦雁已经把来龙去脉都跟我讲过一遍了。 本来就是很尴尬的关系,这要是不装糊涂,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井泽鼻尖轻哼出一丝笑,低下头去:“我确实丢了一块玉,只是不知何时丢的。若是在你那儿,有机会还给我吧。” 我喏喏地点了点头:“那……” 怎么还啊? 我自己肯定不能去他家找他,更不可能让端王带我去。 但要是我叫人送到井泽的府上去,岂不是全天下都知道我跟他私相授受了。 咦,我现在怎么懂这么多了? “城东有一家茶馆,名曰思源居,无论晴雨,每日未时我都会在那里饮茶。”井泽弯眉一笑,“你何时得空,可以一起来坐坐。” 每天下午喝两小时茶? emmm……原来做人质这么爽的吗? “我知道了,”我先答应下,“那我到时候让我丫头给你送过去。” 井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 我一抬头,正好对上他欲言又止的眼睛。 “太后还在等我,那我……我先走了啊……” 还是赶紧溜吧,这要是传到端王耳朵里,我感觉他又能不高兴仨小时。 听到我的话,井泽垂下了脸,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阿西吧,先撤再说。 我赶紧转身要走。 “魏瑶,”井泽又开口叫我。 我回过头去,看见他勉强扯出一个笑:“端王对你好吗?” 一阵温热的风拂过我的耳畔,恍惚间我总觉得这句话上回井泽是不是也问过我。 “好,”我也冲他笑了笑,“他对我特别好。” 说着我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你看我夫妻和睦恩爱还盼着个孩子,够你死心了吧? 井泽笑着点了点头,似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我也没多想,就赶紧转身走了。 太后等了我老半天,见我总算来了也是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 歇了一会儿又浩浩荡荡一帮人跟着,带我去看仙鹤。 母凭子贵啊,太后对我青眼有加,路上遇到个什么嫔什么妃的看到我也都是客客气气。 哎,心情真愉快。 所以有些人会那么癫狂地追求权力也不是不能理解。 等你站在权力的顶峰,所有人对你俯首称臣—— 真的,就一个字: 太特娘爽了好吧! …… 御花园里新来的两只所谓仙鹤,其实也不过是白鹤罢了,这对我来说没啥稀奇的。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太后说这两只仙鹤,是井泽太子几天前送的。 太后和我说了不少关于井泽太子的事,我在一旁乖巧如鸡地听着她老人家絮絮叨叨。 在太后眼中,井泽太子就是一个游手好闲,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贵公子。 不过作为来自己国家做人质的敌国太子,太后自然不在乎。 井泽嘴又甜,又会讨太后欢心。 今儿送个玉件,明儿送个仙鹤,太后只当他是个贪玩的小儿子惯着。 跟太后聊了大半天,又陪她吃了个饭,看着时候差不多太后要午睡了,我也就打算回去了。 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情愿啊。 好不容易出趟门,不过是看了眼婆婆,这就又要回去了。 我在马车上琢磨了一会儿,让锦雁去车夫说一声,去个首饰铺子之类的逛逛。 女人嘛,最爱的当然还是逛街。 车夫也是犹豫了一下,毕竟端王叮嘱了要早去早回,他也生怕出什么岔子到时候自己倒霉。 不过没捱住我仗着怀孕,一个不合心意就唉声叹气,车夫总算松口答应带我们去逛会儿街。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儿,我经常借着入宫看太后的名头,在外面溜达个半天再回府。 反正端王要上班,还能因为我晚回家一步来大街上抓人不成! 这大白天大街上的还能出什么幺蛾子吗? (好一个g! 虽然平日也有首饰铺子的人上门来给我挑首饰,但自己逛的感觉到底是不一样的。 每个店的柜姐都是点头哈腰笑脸相迎,我也这呀那的挑了一堆。 正欢欢喜喜地让锦雁捧着战利品往马车上丢呢,我听见后面传来了个抑扬顿挫的声音。 “知前世,望今生。这位夫人,看你眉目生莲,可愿让山人一卦,参算一二?” 什么鬼? 我回头看去,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正抚着胡须眯着眼看我。 我冲他礼貌地笑了笑,没想搭理。 算命这种事儿,我从来都没信过。 锦雁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车夫,正打算去把这个老头赶走。 那老头却是不紧不慢,摇了摇头很是失望的样子:“荣华富贵遮人眼,看来你是真的打算将前尘恩仇全都抛诸脑后了啊。” 说着,都没等锦雁开口赶他,老头自己就转身慢悠悠地走了。 我浑身都是一个激灵,突然抬高了声音喊他:“等等!” 老头顿住了脚步,依旧慢条斯理,转过身来看着我。 “你……”我后背的汗毛都还竖着,“你刚才说什么?” 老头浅浅一笑:“我说什么,你心里都知道。”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细细琢磨了一番老头刚才的话。 其实他说得非常模棱两可,用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有点适用。 但凡心中有些念头的人,都会被他牵着走。 而我身为端王妃,京城的这条街上,不少人都认识我。 一个算命的老头神神叨叨说两句,能戳中我最隐蔽的心事,也不算奇怪。 我稳了稳心神,微笑着问他:“老先生方才说的前尘恩仇,是什么意思?” 老头捋了捋胡须,不慌不忙道:“自然是你从哪里来,还想不想回到那里去。” 轰! 仿佛一个惊雷炸响在我耳边,我瞬间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方才我还努力劝慰自己的那些话,顿时烟消云散。 老头已经说得再明显不过了。 锦雁看见我的反应也有点吃惊,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王妃,您怎么了?” 我被锦雁唤过神来,看向老头。 老头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样子,等着我回神。 第二十四章 凉透了 我暗暗喘了两口气,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老先生,是否愿意找个合适的地方说话?” 老头应下:“山人身无长物,还要劳烦夫人破费了。” 我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这个人图不图我钱了。 他如果真的知道我穿越的事实,无论他能不能帮我穿越回去,等等等等,有太多东西我需要好好问他。 我抬头看了看附近,不远处便是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茶楼,我就说去那儿找个包间坐坐。 车夫和锦雁都很是不明白,但拗不过我是王妃,他们只能老老实实跟着。 等到了茶楼,定了个包间,我吩咐锦雁都在外头等着,只让老头和我两个人进去说话。 茶楼的包间有隔层,我和老头说话,锦雁在外面也是听不到的。 这个事情太过私密了,我确实连锦雁都不想说。 或者说,我不想让锦雁成为这个秘密的保守者,于我而言不安全,于她而言不公平。 等上好了茶,关上了门,我在老头的对面坐下。 “夫人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老头抿了一口茶,坦然地望着我。 我听了他的话,弯了弯嘴角:“我没什么可问的,你既然说自己能算命,我听你说就是了。” 老头呵呵呵地笑了一声,搞得我心里犯毛:“山人算命只是讨口饭吃,今日与夫人所言,乃是自救。” “自救?”我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我犯了一个错,”老头垂着脑袋,看不到表情,却听得出语气中确实有无奈,“这个错使我受害不轻,如今我只想尽力弥补。” 我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依旧不想说做第一个捅破窗户纸的人:“什么错。” 老头抬起脸来,看着我苦笑了一声:“你,你就是我犯的错。” 我暗暗握着袖子里的拳头,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哦?你展开说说。” “几月之前,有人求我,”老头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求我救人一命。救的,便是你的命。” 我死死盯着老头,没有错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变化。 “我被悄悄安排进端王府,见到了你的尸体,我知道你已经死了,普通大夫无力回天。” 尸……体…… 我愣在原地,所以那个魏瑶,已经死了? “大夫做不到的事,我可以。只不过我能做的不是救命,而是借命。” 老头看了我一眼,没有在意我眼中的警惕与提防,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我方才说前尘恩仇,确实是个唬人的幌子,我借来的命也非魏瑶的前世,而是将来,”老头冲我凄凉一笑,“你就是,端王妃魏瑶,的来世。” 脑中嗡嗡地响着,我稍微有点明白了来龙去脉,可这个解释,让我半信半疑之际,又无法接受。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所以是你,把未来的我,拉到了端王妃的身上?” 他点了点头:“每个人借命,都只能从自己的来世借,已经过去的一切不可能更改,能改变的,只有将来而已。” 听了这话,我的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我的穿越……突然就说得通了?! 原本的端王妃死了,为了让她复活,这个老头就做法把端王妃的来世,也就是我,给拉回了过去,附身在端王妃的尸体之上。 端王妃“活”过来了,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活了过来,而是换了个芯…… 可是我自己呢?那个未来的我呢?就这样死了吗? 老头给了我答案:“只要你还记得自己是谁,那么那个你就还活着,只是醒不过来了而已。对她而言,如今发生的一切就是一个梦,一个永远醒不过来的梦。” “等你彻底忘了自己是谁,那么那个你,才真的死了。” 我的拳头握得太紧,指甲已经深深刻进自己掌心。 我的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但依旧咬牙切齿地问出了声:“是,谁。是谁要你这么做的!” 还能是谁,还能是谁!! 老头看了我一眼,他知道我已经有了答案:“你自己想想,最想让端王妃活过来的人,是谁?” 端王。 韩若凌! 因为无法接受自己所爱的人就这么死了,所以就用这种妖法把我拉回前世? 让我和自己的父母朋友分离,永远都见不到他们。 就因为他的一己私念,就因为他放不下魏瑶! 更何况他放不下的是那个魏瑶!不是我! 他一直深深爱着的……也不是我。 我的眼眶涨得厉害,心中委屈与愤怒交织,恨不能立刻撕了他这个贱人。 我以为自己是纯元,原来我特么的就是个甄嬛! 我甚至都算不上菀菀类卿,我就是,一个牵线木偶。 一个完美的替身。 怪不得他从来没有对我反常的行为有任何怀疑。 怪不得一句失忆就能让他相信我。 怪不得,他会对我这么好。 眼泪没有办法控制,止不住地往下落。 我胡乱擦了一把脸,咬牙问老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方才说了,这是一个错,”老头垂着眼眸,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桌面,“将你拉回前世,乃是逆天而行。我因此命不久矣死不足惜,可我怕自己作的这个孽,报应在自己的身上不够,还会世世代代报应在我的子孙之上……” 我明白了。 这事儿无论是否科学,从根本上就不符合自然轮回。 老头说的逆天而行,一般都会有反噬的结果。 他已经受到了伤害,会有这样的顾虑也不足为怪。 “那,”我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那你可有化解的办法?你能不能,把我弄回去?” 我以为老头来找我,是和我商量把我弄回去的。 没想到我一问出口,他就摇了摇头:“我只能借来世的命,不知如何将你弄回去。” 我心中才燃起来的火苗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灭:“既然如此,你来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如果没有纠正错误的方法,又何必跟我诉苦? 就为了告诉我,我的丈夫对我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吗? 哦不,这不是我的丈夫,这是端王妃魏瑶的丈夫。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老头突然一个急刹车,改了口风,“我会来找你,自然是有办法。” 什么?! 刚才不还说没办法把我弄回去吗? “什么办法?” “此事由端王而起,我只是帮凶,若是端王能付出代价,这个报应……”老头谨慎地看了我一眼,“也许能化解不少……” “什……什么意思?”我有点糊涂了。 老头暗叹了口气,挑明道:“我算了一卦,答案十分模棱两可。” “怎么说。” “需要你,”老头深深看进我的眼睛,“杀了他。” 杀…… 我一愣,眼泪都忘了掉。 “我也不知道此卦何意,”老头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卦面的意思,是化解此孽,需要‘因’因为‘果’而死。而端王便是这个‘因’,你就是这个‘果’。所以我猜着,需要你亲手杀了端王,才能化解此孽。” 化解此孽。 呵,所以这个半仙,就是特么的怕自己子子孙孙遭报应,现在来求我帮他化劫? 我特么!! 也就是说我,是绝对不可能再回去了。 再回去,也是等到我这个魏瑶死了,下辈子或者下下辈子或者下下下不知道多少个下的辈子,转世投胎成了那个真正的魏瑶。 才算是,“回去”了。 我的心凉了个透。 人果然都是自私的动物。 如果不是怕遭报应,这个老头又怎么可能和我来说这些。 如果绝对不可能回去,那么这一切,我宁愿自己永远都不知情。 即便端王爱的不是我,可我以为那是我,如果真的就这么以为了一辈子,也是件不错的事。 偏偏这个死老头为了自己,把这些吐露给我。 所谓的办法,也不过是帮他子孙匀开点报应罢了。 狗东西! 我松开紧紧握住的拳,掌心一阵阵火辣辣地疼:“还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吗?” 我的声音已经十分平静了。 老头起身,恭恭敬敬对我作了一揖:“您若愿意不计前嫌,替在下化解此孽,在下感激不尽。” 呵,感激不尽。 我要你不尽的感激,有个屁用! 我没有再理他,起身就出门了。 到了外头,我瞥了一眼锦雁,没有理她,自己朝外走去。 锦雁慌得很,赶紧跟了上来。 “王妃,王妃,王妃您怎么了……” 我知道自己脸大概很黑,眼睛又很红,锦雁很是紧张我。 “回府吧。” 我觉得自己浑身都没有力气,下一秒就会倒下去。 锦雁看了一眼后头,立刻也就乖乖扶着我出了茶楼,上了车。 马车缓慢地行进着,我坐在车里靠着墙犯愣,一动不动,一句话都不说。 “王妃……您究竟怎么了?那半仙可,可与您说了什么吗?” 锦雁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我斜了她一眼,眼中充满了不信任。 她原是我最信任的丫头,可如今,我也拿不准她是不是真的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第二十五章 撕了吧就 锦雁见我目光不善,依旧鼓起勇气劝道:“依奴婢看,这等市井半仙多是满嘴胡话,骗人钱财的。您福寿绵长,可万万不要听他胡说了。” 我叹了口气,转开了头。 锦雁看我不想说这些,便也闭嘴不说了。 …… 回到了王府,进了自己的屋。 三月和十七满嘴好话喵喵喵地就蹭了上来。 我晃晃悠悠朝着床边走去,他们俩抢在我前面蹿上了床。 等我坐下,他们又一个接一个往我腿上蹦。 毛茸茸软乎乎的两个小东西,咕噜咕噜地很是舒服。 锦雁一边忙前忙后收拾着,一边还和我说着些有的没的:“也不知今日这两个小祖宗怎么了,是不是翠儿忘了喂他们,尽缠着您了。” 我伸手揉了揉他们的脑袋,转眼就一只接一只地翻了肚子跟我撒娇。 一个没忍住,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是假的吗? 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锦雁回头一看,吓了一跳,赶忙跑过来问我:“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我伸手抹了把脸,摆手道:“没事儿,王爷快回来了吗?” “算着时辰是该回来了,”锦雁点了点头,眼里还带着一丝担忧,“王妃您别伤心了,那等半仙满嘴胡话作不得数的,待会儿王爷回来见着您这般,只怕是要心疼死了。” 我苦笑了一声,他心疼的又不是我,关我屁事。 不知在屋里发愣了多久,食物的香气飘到了我鼻尖。 我茫然地转头看去,几个小丫头已经开始井然有序地摆起晚膳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每天晚上都会盼着那一个人回家,吃饭,说话,睡去。 一切都像慢慢长进骨子里的藤蔓,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撕扯不掉了。 外头渐渐热闹起来,我知道,那个人回来了。 “瑶儿,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还没见着人,已经听到了开朗的笑声。 端王大步迈了进来,手里捧着个小盒子。 “猜猜是什么。” 他得意洋洋地往我面前一递,像个考了满分来讨赏的孩子。 我一抬头就看到他阳光灿烂的笑,突然心痛如绞到无以复加。 我伸手接过那个盒子,没有打开,只随手放到了一旁。 端王脸上的笑容一僵:“怎么了?” “都出去。”我轻声吩咐了一句屋里的下人。 屋中众人都是一愣,没明白我的意思。 这都要用晚膳了,不打算让他们伺候布菜吗? “都出去!” 我突然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端王,和我自己。 端王转身摆了摆手,让他们赶紧出去。 屋中只剩下了我和他。 端王小心翼翼坐到我身边,也不敢拉我的手,只小声问我:“怎么了瑶儿,谁惹你生气了吗?” 谁惹我生气了,嗯。 我转头看他,嘴角挤出一个笑:“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端王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好,你说。”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死死盯着端王的眼睛,一口气说完,“我来自未来,我也叫魏瑶,我也长这个样子,但我不是你的王妃,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 我看着他的脸,怀揣着一丝可笑的侥幸,等着他的回答。 也许会是惊讶,也许会是困惑,哪怕是一句装出来的“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也好。 可都不是。 端王怔愣了片刻,却是微微皱眉,近乎绝望的语气,声若蚊蚋地说了一句:“他告诉你了?” 呵。 我冷笑出声:“所以你确实早就知道?” 端王垂下眼去,低着个头不知所措,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所以始作俑者真的是你?”我抬高了音量,浑身颤抖,面上的表情说不出是哭还是笑。 端王重重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哈!!!!!!! 太可笑了。 原来,全世界崩塌,是这样的感觉。 我几乎是仰头狂笑出声,笑自己究竟能有多愚蠢。 可回过神来,已经泪流满面。 端王慌了,忙上前来拉住我的手道:“瑶儿,我当时只是想着弥补我犯下的错,这一辈子都对你好,所以当井泽来告诉我可以让你复活,我才会听……” “井泽?”我一愣,面上的表情都僵了。 “是……啊,”端王也有点不知所谓,“不是……井泽告诉你的吗?” 我懵了。 这和井泽有什么关系。 “你把事情说清楚。”我用最后一丝理智压下自己的火气,给端王一个解释的机会。 端王也反应过来了,我的消息来源显然不是井泽。 可是这会儿他话已经说出口,没有抵赖的余地。 时间拨回魏瑶落水的时候。 等巡逻的侍卫把魏瑶从水里捞起来,人已经没气了。 大家知道出事儿了,也不敢怠慢,赶紧把魏瑶抬回了屋,再去匆匆禀告了端王。 端王回来不久,外头便来报井泽太子到了。 那时的端王面对已经香消玉殒的魏瑶,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都没来得及细思井泽是如何这么快知道出了事。 井泽开门见山,直言自己有一个手下,可以起死回生。 但这等起死回生,并非单纯地使死人复活,是此人若有来世,便可从来世借命。 所谓的救活后,这具躯壳里的人也不会是原来的魏瑶,而是魏瑶的来世。 也就是我。 与这个端王妃,没有任何关系。 这件事,只有端王,井泽,和那个半仙知道。 而端王一听到井泽给他的这条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应下了。 他虽然和魏瑶成亲已久,二人却因为魏瑾未婚先孕的事,并不亲近。 魏瑶落水而亡,端王心中又是伤心又是愧疚,才走了这一步路。 后来众人也都当是端王妃命大,才昏迷了几日醒了过来,最终不过失忆了而已。 说完当时的情况,端王拉住我的手,言辞恳切地对我坦白:“我后来才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确实自私,可是你相信我,我真的是想和你在一起。” “不,”我打断了端王的话,“你不是想和我在一起,你是想和你的端王妃,魏瑶,在一起。” “可你就是魏瑶啊。” “我不是!”我近乎疯狂地甩开他的手,“你还没明白吗?你的魏瑶早就死了!我根本不是她,你爱的也根本不是我!” “不……不是,”端王声音几近哀求,“我知道你是她的来世,我知道你会有完全不同的记忆,甚至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此生只爱你一个,无论你是什么样的,我都会爱你……” 我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垂着眼眸嘲讽他:“爱个屁吧你。我觉得你连那个魏瑶都不爱,你爱的只有你自己,对不对?” “你说你在宫宴上见到魏瑶,就决定要娶她。你连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你谈何一见钟情?” “结果呢?”我失笑出声,嘲讽地望着端王,“魏瑶成了亲都不想理你,你和她有何感情可言?” 端王的眼里满是紧张与无措,可这一切如今在我看来无比可笑。 “魏瑶会死,是因为魏瑾推她落水;魏瑶不愿和你在一起,是因为魏瑾怀了你的孩子。而魏瑾能这么做,都是因为你纵容。你说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错,想对魏瑶好,可到头来呢?你不过是放不下自己的执念罢了。” 我苦笑一声,撑了一下床面站起身来,转过身去不想看他。 “是我太贱,以为你对我的好是真的才会这么珍惜。若是魏瑶,只怕都不会把你这些廉价的好放在眼里吧。” 看着屋里富丽堂皇的一切,都像一个梦那么虚假。 我的心在滴血。 “瑶儿,”端王在我身后叫我,声音沙哑,却无比诚恳,“无论你怎么想我都好,但请你相信,我爱你是真的。我爱的是你,现在这个你。” “你爱我?”我转身去看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比好笑的事情,“你爱一个人,会让她和她的父母亲友阴阳相隔吗?你知不知道我永远都不可能回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活着和死了没有区别!” 我歇斯底里地吼他,想把我心里所有的痛苦都浇筑在他身上。 “你以为你对我的好,所谓的爱,是我想要的东西吗?” 泪水太多,我已经看不见他的脸。 我就是瞎了眼。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出去。” 我朝门一指,不想再看见他。 “瑶儿……” “出去。” 一瞬间,我真的很累很累。 端王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我闭上眼,滚烫的泪水几乎要灼伤我的脸。 丰盛的晚膳依旧摆在外头,我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走到餐桌前,突然一个使劲就把所有的碗碟都薅到了地上。 滚烫的鱼汤溅了我一袖子我都不自知。 刺耳的瓷器碎裂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外头却没有一个人敢进来。 我一边哭嚎一边发疯,几乎把屋里的一切砸了个粉碎。 可无论我怎么摧毁眼前的一切,我都无法从这个梦里醒过来。 我都不可能再成为我自己,魏瑶。 第二十六章 都是假的 我跌跌撞撞坐到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珠翠满头的自己,哭得眼睛都肿了一半。 我想一件件地把自己发髻上的珠钗金簪取下来,可是那些簪钗固定得那么好,我硬生生地拉扯,自己却疼得更加厉害。 直到我耐心耗尽,一边哭一边摔打着妆台,这一支支一枚枚,随便一样都价值连城。 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枚小小的玉,从首饰盒里扑棱掉了出来。 我一愣,隔着泪眼望去,混乱的脑海里渐渐拼凑起什么东西来。 井…… 井泽? 那个一直叫我魏瑶的男人。 那个曾经也想娶我的男人。 哦不,他想娶的,也是那个已经死了的魏瑶。 我冷笑一声,把玉丢回妆台。 什么狗东西。 我一阵火气上涌,想到了端王方才的话。 如果不是他,端王也不会有这个选项。 说到底这两个人狼狈为奸,害我至此,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面无表情披头散发地坐着,屋中和我自己一样一片狼藉。 静静思考了一会儿,我把井泽的玉重新拿了起来。 这块玉不大,躺在我的掌心一握,便看不见了。 我起身推开屋门,外头是一脸紧张的锦雁,和端王。 我淡淡地看了一眼端王,转头吩咐锦雁:“找人把屋里头收拾收拾,我困了,想睡觉,你伺候我洗漱休息吧。” 说完我就转身回屋,坐回了妆台前。 不多久锦雁就带着人进来了,安安静静井然有序地打扫着屋中的狼藉。 而锦雁自己则是一声不吭,小心翼翼地替我把鸡窝一样的头发理顺了。 等我躺到床上,锦雁熄灭了屋中的烛火。 外头月亮正高,银色的月光洒进屋里,苍白凄凉得很。 我习惯性地伸了伸手,身边却是空荡荡的。 端王已经陪了我好几个月,每个夜晚,我都是在他的怀中入睡。 已经习惯了的温柔和宠爱,瞬间荡然无存,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我心中暗暗自嘲一笑,捏着手里的玉,闭上眼睛努力去睡。 也不知是因为睡得太早,还是因为心中有事,这一夜我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一直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直赖到日上三竿,我才起了床。 锦雁给我梳着头,见我面色好了一些,这才敢小声地在我耳边讲话。 “王爷昨儿在外头坐了一夜,早晨天亮了便直接去上衙了……” 听了锦雁的话,我的心下意识地暗暗一紧,然后就自嘲地笑了笑自己。 都这个时候了,我还有什么可心软的。 除了我不会真的为了那个臭算命的,亲手杀了端王,我真的不想跟这个人有任何瓜葛了。 “我今天下午想出趟门,”我故意没有接锦雁的话头,“就你陪我去吧,不用叫府上的车夫。” 锦雁的手明显一顿:“王妃,您这是打算去哪儿?” “去喝个茶,散散心。”我随口敷衍了一句,没有明说。 锦雁听了我的话,抿了抿嘴:“王妃如今身怀有孕,只怕也不适合饮茶。” 我稍有不耐地叹了口气:“只是想出去散散心罢了。” 锦雁见我语气不善,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等着用完了午膳,歇了歇,我稍稍简单收拾了一番,去掉了些繁复的装饰,一眼看过去也完全不会联想到是个王妃。 带上锦雁,我就打算出门了。 “王妃,咱们还是让府上备个车吧?”锦雁在我边上略带紧张地说着,“您这样……一个人出门,多不安全……” 我没有理她,依旧不言不语朝着大门口走去。 过了影壁,门口看门的老陈连忙迎了上来:“哎哟王妃,您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老陈这才看到我的打扮有些不对:“您这是?” 我实在是笑不出来,只能勉强扯了扯嘴角:“我想出去走走。” 老陈愣了愣,立刻堆笑道:“哎,好,奴才这就给您备车。” “不用,”我止住他,“我自己叫车就行了。” 说完,我就往外走去。 老陈赶忙追了上来,拦在我前头:“哎哎王妃,这怎么成呢。若是让王爷知道奴才这般懈怠,定会责骂奴才的啊。” 我心里冷笑了一声,斜了他一眼:“让开。” 老陈面上一僵,嘴上还想说点什么:“王妃,这……” 我已经绕开他,朝着门口走去了。 老陈在身后支支吾吾,可是又不敢上前拦我。 我头都不回,带着锦雁就迈出了王府大门。 午后的阳光特别刺眼,我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觉得腰酸得厉害。 我转身吩咐锦雁:“你去找辆车吧,我走不动了。” 锦雁有些担忧:“您就一个人在这儿?” 我想了想,这确实有点作死。 毕竟我从来出门不是端王陪着,就是有府上的小厮车夫陪着,最不济,还有锦雁在边上。 “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叹了口气。 锦雁赶紧上来扶住我。 总算找到辆车,我吩咐了句思源居,就累得歪倒在车厢里了。 也不知怎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许是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 等锦雁轻轻唤醒我,都不知过了多久了。 我摇摇晃晃撑起身子,才三个多月的肚子已经让我有些蹒跚。 下了车,便见着一家装饰典雅大气的茶楼,匾额上写了端端正正三个字,思源居。 我茫然地望了一会儿,便起身往里走了。 “这位夫人,” 一进门,就走过来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您是有邀,还是随意坐坐?” 锦雁正想替我答话,我抬手制止了她,对着那少年道:“不知井泽太子可在?” 少年面上一愣,很快回过神来,笑着打太极:“您若有邀,不知可否让小的看看?” 我身心俱疲,这会儿没工夫跟他磨叽,转头不想再看他:“你去传个话,说魏瑶来见他。” 少年也是人精,这会儿依旧面上客客气气,转身就去传话了。 等他走了,锦雁已经是急得不行,在我耳边快速嘀咕着:“王妃您!您怎么是来找……” “扶我坐会儿。”我几乎重心都快压在锦雁身上,当真是站不住了。 我今日打扮清简,那少年面上客气,实则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说去传话,却连个椅子都不曾给我。 大概觉得我是个孕妇,怎么都和未婚的井泽太子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狗眼看人低。 我心里冷笑,面上不显,默默闭目养神着。 锦雁见我当真累得难受,也不再bb我了。 毕竟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一个小丫头哪儿来的能力改变什么。 锦雁轻轻抚着我的背,希望我能舒服点儿。 “端王妃!”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睁眼看去,井泽太子迈着大步朝我走来,恭恭敬敬抱拳行礼。 边上的那个少年显然是一惊,不曾想到我这个打扮简单的孕妇,竟然是当今皇帝的弟妹。 “怎么这样坐着?”井泽看到我,也是不悦地皱了皱眉,转头轻斥那少年,“未曾见得端王妃身怀有孕吗?这样粗制滥造的坚硬木凳,如何能让端王妃好生歇息?” 那少年急忙下跪认错,井泽却是不再理他,只上前来扶我。 锦雁有些着急,不露声色地侧身,挡过了井泽想要扶我的手,抢先把我扶了起来。 “不曾想这么快又能见到端王妃,”井泽似是不察,依旧惊喜地说着,“快里边请。” 井泽侧身让出了个位置,锦雁防备地看了他一眼,便扶着我跟他进去了。 井泽的包间十分宽敞明亮,里头多是竹饰,显得清淡雅致。 一进门便扑鼻而来一股陌生茶叶清香,倒是缓解了几分我的疲倦不适。 “今日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井泽边说,边伸手做了个请。 锦雁小心扶我坐下,井泽摆了摆手,示意屋中他的小厮都下去。 我抬头看了一眼,又垂下了眼帘。 屋中只剩下我、锦雁、井泽三人。 “你从前叫我魏瑶,”我先开了口,“今天怎么一口一个端王妃?” 说完,我抬起眼看他。 井泽坦然一笑,语气平和回答道:“今日见面,于礼不妥,我在人前越客气,于你名声越无碍。” “魏瑶,”井泽又补了一句,“你若喜欢,我往后都可以这么叫你,无论什么场合。” 我盯了他一眼,对上的是他坦诚无波的眼神。 “今日前来,可是有事吗?” 井泽似乎没有看出我的情绪,依旧自顾自说着话。 “我是来还玉的。” 我伸手从袖子里掏出来他的玉,放在了桌上。 井泽凑过来一看,爽朗一笑:“果真落在你那里,这可真是奇了。” “多谢多谢!”井泽伸手拿走了自己的玉,又抬手给我到了一杯茶。 锦雁赶在我前面开了口:“井泽太子勿怪,如今端王妃身怀有孕,不宜饮茶。” 井泽一愣,转而笑开:“是我疏忽了。” 说着,他冲外头喊了一声,吩咐拿壶果茶来。 井泽冲我一笑,面上依旧是不曾褪去的欣喜:“我还以为,你会让你的丫头来还玉。怎么亲自来了?” 第二十七章 故事 我看着井泽澄澈纯净的眼眸,语气平缓道:“我想听听这枚玉背后的故事。” 井泽面上一愣,锦雁则是先急了,拽了拽我的袖子小声道:“王妃……” “你不想听就出去。”我转头去看锦雁,眼神里没带感情。 锦雁被我一噎,乖乖收手不说话了。 屋中静谧了一阵,井泽低头抿了口茶,这才复又抬起头来,依旧是熟悉的语气和字眼。 “魏瑶,端王对你好吗?” 我心底深处隐隐一痛,低头轻声苦笑,良久才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行。”井泽点了点头,“只要你的答案不是一个简单的‘好’字,那么我愿意全部告诉你。” 我抬头看他,见不到他眼中的光芒,可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却是看得分明。 “我是太子,我的母后是燕王原配,她去世之后,我父王娶了新的王后。” 井泽冲我一笑:“怎么样,听着熟悉吗?” 我微微一怔,他的身世和魏瑶确实很像。 他是嫡长子,她是嫡长女。 他失去了母后,她失去了母亲。 他的继母对她不好,她的继母也是。 “端王是武将,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也因此我父王求和,把身为太子的我送到了这里做人质。” 我知道端王是武将,不仅是端王平日会和我说这些,我也确实曾经在端王的书房里见到过铠甲。 但我不知道,井泽被送来做人质的契机,是因为有端王在,燕国才没有取胜的可能。 “我身为一国太子,又是皇长子,怎么可能会被送去做人质?”井泽笑得随和,像是没有在说自己的事,“即便真的要送太子,我父王这么多儿子,随便封一个太子送过来就是了,为什么是我?” 我心中已然明了:“是新王后的主意?” “我没的选,”井泽自嘲一笑,“尽管身为人质,储君的位置一直在我身上。可我远在他国,不涉政,不理朝,等到燕国换王的那一日,我有什么资格去做王?有何本事去服众?就凭一个太子的身份吗?” “王后的儿子一个个越来越大,越来越出色,而我却只能在别国他乡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太子的身份于我,已经是个虚名了。” 外头有人轻声叩门,端了果茶进来,井泽给我倒了一杯,自己也低头饮茶,不慌不忙。 似乎眼下局势他心中有数,却又似乎没有让他着急起来。 “然后,我就遇到了你。”井泽看向我,眼中温柔如水。 “你是个内敛自持的女子,当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的内心,绝不像你的表面那样温顺柔和。” “当我慢慢知道你的身世,与我如出一辙,我对你的感情便不只有欣赏,而是一种带了共鸣的钦慕。” 井泽说着,拿起手中的玉。 “我向你诉说自己的感情,我甚至能看得出你的动容。可话到嘴边你永远只有一句冷冰冰的,婚姻大事,父母做主。” “我身为你们的敌国质子,哪里来的资格和一朝宰相求娶他的嫡长女。我只能旁敲侧击,可你父亲没有答应。” “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你,你没有任何表示。” “我不知道你是在怪我做得不够,还是你根本对我没有一丝好感。” “可那个时候我能做的,确实只有这些了。” “所以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把这枚玉给了你,只盼你能收下而已。”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以什么身份,给你什么。” “好在你收下了。” 说到这里,井泽灿然一笑,倾身过来:“而且你收下玉的时候,和我说了三个字,‘我能等’。” 我心中一颤。 井泽看着我的眼睛,他满眼都是幸福的光芒:“你可知那日我有多快乐?” “因为你这一句话,我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会让你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让天下人都知道,魏瑶,是我的女人。” 这一切井泽都说得无比坦然,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知道这在古代于礼不合,但我就是想看着。 “可是,”井泽接着说了下去,“端王竟然向皇帝求娶你为正妃,皇帝和端王兄弟情深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赐婚之后,你就把玉还给我了。从那以后,这个玉便一直在我身侧,直到某一日不小心丢了。” “我原以为,大约是上天也想让我放下,”井泽看向我,嘴角的笑有些意味深长,“倒是没想到,还有物归原主的一天。” 这句物归原主,井泽说得缓慢。 让我有些疑惑,物归原主的究竟是玉,还是别的东西。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茶杯,暗自沉思着。 过了一会儿,我抬头问他:“井泽,你如今可放下魏瑶了吗?” 井泽嘴角一勾,没有直面回答:“怎么这么问,你不就是魏瑶?” 我心中冷笑,反问回去:“你当真觉得我是魏瑶?” 井泽面上一僵,片刻便释然,低头轻笑了一声:“此话何意?” “昨日出宫,我遇到了一个半仙,”我一边说,一边看着井泽的表情,“他将借命一事告知于我。我回去问了端王,端王说,那个半仙是你带到府上的。” 尽管我当面戳破,井泽还是十分坦然。 “话已至此,我也没有什么可瞒的,”井泽笑了笑,大方承认,“只是当初我与端王说好,要将这秘密藏至一生,故而方才有所隐瞒,还请见谅。” 呵,现在倒是答应得爽快。 你们干出这种事,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既然要藏至一生,为何你如今又安排半仙来告诉我这事儿?” 井泽想都没有想就开口答道:“那半仙并非我的手下,他为何会告知你我亦不清楚。我只是当时碰巧知晓有这么一个人。” 切,鬼才信。 “好,就当是碰巧,”我嗤笑了一声,“那我问你,魏瑶落水那日,有人去报端王,端王才匆匆赶来。可你怎么就能来得这么快?” 井泽抿了口茶,不急不缓:“此事端王也来问过我,我也实话实说了。” “是什么。” “端王府上有我的内应,”井泽依旧坦然,“我在魏瑶身边安排了一个小丫头,那个丫头会向我禀告魏瑶如何,故而我才能第一时间知道。后来那个丫头也已经被端王处理掉了。” 听到这儿,至少我明白了一件事。 从前的魏瑶,喜欢的确实是井泽。 这块玉的事儿不必说了。 魏瑶表面上是因为自己的妹妹与丈夫珠胎暗结才不理端王,事实上只怕是心中还惦念着有朝一日井泽会带她走。 而且我感觉,井泽在她身边安排的丫头,应该也是魏瑶默许的。 不然井泽的手也太长了,端王妃的身边都够得着? 我迟迟没有说话,井泽也陪着我沉默了很久。 “既然你知道我不是魏瑶,何必在乎端王对我好不好?” 井泽指尖微动,垂着双眸,却没有回答。 “你这么在乎魏瑶……”我想追问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井泽打断了。 井泽哼笑了一声,抬起头来:“这个不急,我有的是时间和你解释。” 还没等我回味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就见他伸手推开桌面的杯盏,似是有要事与我说:“端王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父王病重,将不久于人世了。” “什么?”端王没有和我说过。 他从来也只和我说些朝堂上的趣闻,政事他不讲,我也不爱听。 “我父王病重之事并未张扬,但这种事情到底瞒不住,你们皇帝早就已经知道了。” 井泽靠在案几之上,单手托着脑袋,有条不紊地说着:“燕国改朝换代,我这个质子即便在这里,如果新帝登基不在乎我这条命,那你们皇帝杀了我也无妨。” 井泽说得随意,仿佛那个将会有危险的人不是他。 我心中惊讶,而且困惑,为何井泽一直这般置身事外的样子,不将一切放在眼里呢? “而我,”井泽没有注意我的表情,还在自顾自说着,“我如果没有在我父王逝世的那一刻在场,王后大可改了我父王遗诏,将王位传给她愿意的人。” 听到这儿,连我不禁开口问道:“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就这样在这里等死吗? 井泽转头看我,面上笑得灿烂:“你在担心我?” 我一愣,这只是我听故事的时候,下意识的好奇罢了。 怎么倒了井泽嘴里,多了一丝暧昧的味道。 井泽没有等我回答,而是干脆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我打算离开这里,在我父王逝世之前,回到燕国。” 这下我可是真的震惊了。 这位大哥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是在韩国的人质,怎么跑先是个问题,跑了就等于毁了和韩国当年定下的和平条约更是个问题。 而且照他的意思,就算他逃跑成功,回燕国继承王位,那他也是个惹恼了韩国的燕王,有意义吗? 且不说到时候端王会不会带兵掀了他,韩国的实力远在燕国之上,井泽刚登基就给自己结下这么大梁子,真的好吗? 第二十八章 中计 最最关键的是,这么大的事,他就这样告诉我了? 我可是……端王妃啊。 万一我一回王府就把这事儿告诉端王了怎么办? 他难道一点都不知道怕的吗? 我稳了稳心神,思忖了一番开口问他:“如果陛下也知道燕王不久于人世,你禀告一声,正大光明地回去就是了,为什么要逃回去?” 井泽解释道:“正大光明地回去,燕王后和她的儿子就会知道我回去的路线,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到时候这一路要受的暗杀,我可撑不住。” 倒是个合理解释。 我又问他:“那你离开燕国这么久,燕王年纪大了,内政大多都是燕王后的儿子把持,你即便做了新的燕王,你怎么控制内政?” 井泽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倒是想得长远。” “主要是你这一走,势必会和韩国结下梁子。到时候内忧外患,都不稳定,你这个新燕王又怎么坐得稳?既然如今内政不稳,不如索性与韩国交好,有了韩国的相助,你也能有与燕王后的儿子一较高下的筹码。” 我分析得认真,却没有在井泽的眼里看到一丝在意。 他更像是一个正在欣赏歌舞的逍遥公子,撑着脑袋含笑听我说话。 “我说错了吗?”我有点不高兴。 哪里说得不对告诉我就是了,别这样看傻子一样看我啊。 “你愿意跟我走吗?” “嗯??” 正在我暗自不爽的时候,井泽竟然冷不防地问了这么一句。 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井泽直起身子,看进我的眼底,“我会成为燕王,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王后?” 等等! 等等等等!! 什!么!情!况! 对,我知道你喜欢魏瑶,甚至魏瑶可能也喜欢你。 但是, “你知道我不是魏瑶……” “我不在乎。”井泽打断了我的话,“我甚至不在乎你嫁过人,你的孩子,我也会当作自己的孩子照顾。” “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放下了。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我从来没有放下过你,你愿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照顾你一生。” 井泽的眼中满是真诚,我还一个字都没说,他已经把我能担心的一切都说完了。 可是, “我不是魏瑶……” 我甚至有点哑口无言。 魏瑶啊魏瑶,你拿的确实是女主剧本。 所有男人都喜欢你,一个个眼里心里都是你。 可是我呢,我只是个替身,一个影子罢了。 他们喜欢的,在乎的,都是那个已经死去了的魏瑶。 而不是我这个沙雕社畜。 锦雁已经坐不住了,今天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太过震惊,更别说她了。 她现在跟椅子上长了刺一样,根本坐不住,只想赶紧拉我走。 “不必了。”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随意一些,开口对井泽道,“我已经认命,也懒得再挣扎了。” 说完我叹了口气,朝井泽点了点头:“你今天和我说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大概后会无期,你自己多多保重吧。” 然后我就拍了拍锦雁,想让她扶我走,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趁井泽还没反应过来他需要杀我灭口。 这个时候,井泽身后的门突然开了。 我一愣,在这里坐了这一会儿,我都没注意到井泽身后的墙,居然也是一扇门。 “太子殿下。” 来的是个一身黑衣的侍卫,腰间别了一把短剑,向井泽抱拳行礼。 行完礼,他就快速看了我和锦雁一眼,继续低头,没有说下去。 “你说吧,没事儿。”井泽没有看他,只是轻声吩咐了一句。 那侍卫闻言,立刻回答:“人已经接到了,端王那边也得了消息。一切已经就绪,只等您令下。” 井泽盯着我,面上的表情没有了方才的柔情。 我突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而这时,井泽弯了弯嘴角,又问了我一遍:“魏瑶,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的心瞬间嘭嘭嘭地跳了起来。 难道这个侍卫说的一切已经就绪,是井泽已经准备好,现在……就要逃回燕国了吗? 我背后汗毛一阵倒竖,桌下的手微微握紧了锦雁。 “王妃……”锦雁显然不清楚如今的情况,很是担忧地等我开口。 我的脑子微微有些清醒了过来。 如果端王和井泽硬要让我二选一,我这个风险厌恶型的人,还是会二话不说选端王。 我今天会来找井泽,原本是因为端王提到了他,我觉得有所怀疑想要弄个明白。 可是就这样让我跟着他走,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但我也担心,井泽这个略带疯狂的样子,如今只怕不会放我走了。 “我就这样和你走,有点太突然了,”我只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装出一副不懂当下状况的样子,“你可不可以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再给你答案?” “呵……” 井泽闻言,居然轻笑出了声。 “魏瑶,你记不记得我昨天和你说过,我棋下得特别好?” 我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你记不记得我也说过,我棋下得好不好,你会知道的。” 井泽看着我,左边的嘴角微扬,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我后脊背一阵恶寒。 井泽转开眼,看了一眼锦雁,回头对身边的侍卫说了句:“行了,把她杀了吧。” 我一噎,登时以为井泽想起来要灭口,下意识吓得起身想逃。 却不料那侍卫一点头,拔剑就向锦雁冲去,锦雁都没有回过神,瞬间就被割了喉。 一丝尖叫都没有。 锦雁的眼睛瞪得巨大,里面写满了惊恐和惧怕,还有不解。 可那一剑划得那么深,锦雁连叫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几乎是一瞬间,鲜血四射,溅到了我的衣摆之上。 我被吓得张大了嘴,脚像是长在了地上,居然一动都不会动了。 下一秒,侍卫松开了锦雁。 我看着她就像一块破布,顿时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直到这咚的一声闷响,我才猛地回过神来,捂着嘴浑身剧烈颤抖,腿一软就瘫了下去。 以前电视剧里打打杀杀见得多了。 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瞬间被夺走,我从来…… 我特么怎么可能见过这种世面啊! 更何况……这是锦雁…… 我后知后觉的恐惧和伤心涌上心头,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这个小姑娘是我穿越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她的心里只有我,对我好,一直很用心地在照顾我。 即便古时候下人和物件一样,可我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过物件。 我信任她,也依赖她…… 我脑中乱得很,一会儿想到锦雁曾经的样子,一会儿看见的是眼前面色惨白,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的锦雁。 我瘫坐在地上不停抖着,直到感觉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 我猛地一个哆嗦,回头看见井泽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走吧?” 商量的语气,给了我一个命令。 我被恐惧层层围绕着,这会儿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侍卫一把架起了我,从他出来的那个门,半扶半拖地把我搀了进去。 我的双腿都是软的,这会儿连站都站不稳,浑身还在不停地发抖。 突然眼前一黑,有人给我带上了一个头套。 顿时失去视觉的我也不敢吱声,任由着人拉拽着我走。 因为我真的太怕死了,即便是……穿不回去,我也没有胆子真的去死啊…… 何况我还怀着个孩子。 我猜井泽说什么让我做他王后,也不过是为了哄我跟他走罢了。 他现在是逃亡,要是觉得我累赘,为了自己小命杀了我,这不也很正常吗? 更何况方才那个侍卫杀锦雁的样子我还历历在目,杀鸡儆猴的效果实在太好了。 周围的人都没有出声,但我能感觉到,身边的人还不少。 不知走了多久,我的情绪都开始有点麻木了,突然感觉自己似乎被扶上了一辆车。 车咕噜噜地向前行进起来。 头套突然被拉开,外头的光线晃得我顿时睁不开眼。 等我稍微缓过来了一点,这才看到井泽正坐在我边上闭目养神。 他随着马车的摇摆轻轻晃着脑袋,很是气定神闲的样子。 车里还坐着两个刚才同款的黑衣侍卫,一动不动跟雕塑一样。 我心中忐忑,也不敢说话。 井泽深吸了一口气,悠悠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我。 我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井泽没有说话,我倒成了心虚的那个,别过头去不看他。 “过来。”井泽开了口,面无表情。 我朝他看去,他正目不转睛地等着我的反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我还能怎么样! 顶着个不大的肚子,一挪一挪地挪了过去。 井泽一个抬手,把我搂到了身前。 ??? 我的背侧靠在他身前的位置,井泽左手搂着我的肩,右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镶满宝石的金色匕首。 井泽环过我,在我面前将金色的匕首鞘慢慢拉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出现在我眼前。 第二十九章 出逃 咕咚,我咽了一下口水,乖乖侧躺在他怀里,一个屁都不敢放。 命要紧,尊严都是浮云。 不多久,车慢悠悠地停了下来,外头的人声慢慢响起,似乎是城门关查出入的声响。 心里虽然好奇,但因为眼前的匕首,我完全不敢动。 不一会儿,井泽和我面对的车帘被掀开了。 几乎是同时,井泽的匕首靠近,抵住了我的喉咙。 我下意识往后一靠,井泽也顺手抱紧了我。 我都能听见他低低的笑声。 我心里一句娘还没骂出口,突然就愣住了。 因为车帘外出现的,是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端……王。 我愣愣地看着他,脸上完全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端王眉心紧皱,死死盯着我。 也许是盯着我,也许是盯着井泽,也许是,盯着我喉咙前的那把匕首。 “放,人。” 井泽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话不大声,我觉得端王应该没有听见。 但井泽说得慢,我知道,端王已经读懂他的口型了。 端王怔愣了片刻,满眼的情绪几乎轮转了千万遍,最终仅仅化为一句小声的: “你不要伤害她。” 语气中全是恳求。 井泽没有回话,只语调轻松地哼笑了一声。 车帘被放下,端王的脸瞬间消失。 一颗滚烫的眼泪突然无声落了下来,吓了我自己一跳。 很快,车就继续向前驶去了。 同车侍卫掀开车帘往外头看了一会儿,回来朝井泽点了点头。 井泽总算放开了我。 我浑身绷直了许久,这会儿被撒手,腿根微微有点麻。 我悄悄看了一眼井泽。 他正把匕首别到自己腰间。 事到如今,我已经明白了大半。 井泽从见到我那一刻,就没有想过放我走。 燕王垂危,他逃回燕国势在必行。 而端王是他心中唯一忌惮的人,如果挟持了我,那么端王就被握住了命脉。 即便到时候燕国内政不稳,韩国这边也暂时不必太担心。 毕竟最能打的那一个,小辫子在他手里。 怪不得,他会这么大咧咧地跟我讲他打算逃了,丝毫不在乎我会告他的密。 我刚才还有一丝疑惑,井泽究竟是什么样的自信满满,才会连这样的秘密都和盘托出。 而其实,是他压根没想给我告密的机会。 至于那个半仙,百分百是井泽安排的。 如果我和端王因此事吵起来,势必会引出此事的前提,是井泽给了端王这个选项。 那么我就一定会去找井泽问个明白…… 我突然背后一阵汗毛倒竖。 我知道来思源居找井泽,是因为我在宫里遇到他,看到他身上的玉,想起来要把他的玉还给他。 我会入宫,是因为太后的仙鹤。 而仙鹤……又是井泽送的。 我蓦地想起井泽和我说的那句话,他棋下得好不好,我会知道的。 我虽然如今没有完全知道,但已经能看出些让我毛骨悚然的端倪。 如果这些真的不是巧合,那么井泽布的这个局未免有些太大了…… 而我还不清楚,井泽到底想做什么。 还有端王……他在城门口干什么。 端王。 我低下头去,想着消失在车帘后的那张脸。 他的眼神有紧张,担心,甚至愤怒,什么情绪都能看见,唯独没有, 责怪。 说实话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的下意识是心虚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可能是我名义上还是他的妻子,却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 也可能是因为我意气用事,导致他最终不得不放了敌国质子。 但我很快劝服了自己。 端王害我到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我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端王再担心紧张,也不过是因为费了大劲儿招魂借命弄回来的假魏瑶被人抢走了。 离开他也好,眼不见心不烦,我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我胡乱用各种念头搪塞着自己,努力去掩盖自己心底越来越强烈的恐惧。 没有端王在我身边,我竟然真的,有点怕。 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相信的两个人,一个伤我这么深,一个已经因我而死。 我低头拧着自己的手指,出神地胡思乱想着。 这一路我都浑浑噩噩,直到夕阳西垂,车终于停了下来。 井泽下了车,两个侍卫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有个嬷嬷掀开了车帘,对我好声好气唤了声:“魏姑娘,奴婢扶您。” 我看了看她伸向我的手,害,没得选。 下了车,才发现这里是个不起眼的客栈,门口停了几辆款式差不多的马车,几乎看不见人。 “你叫什么?”我一边走,一边转头问那个嬷嬷。 “奴婢姓安,太子殿下吩咐奴婢主理您的一切生活起居。” 那嬷嬷口齿清晰,全然没有上了年纪的人迟钝的样子。 “多谢安嬷嬷。”我面上努力维持镇定。 安嬷嬷扶我进了客栈,我这才发现,与其说这是个客栈,不如说这就是井泽的一个据点。 没有佟湘玉,没有白展堂,里面目光所及各个角度,都是一个个站得笔直的黑衣侍卫。 我转过头不去看,安嬷嬷倒是一声不吭,引着我往我屋里走去。 屋子里干干净净,正中摆着个大木桶,热气腾腾,连换洗的衣物都准备好了。 还有两个丫头在边上站着,见我进门就行了个礼。 “这是知秋,这是望荷。”安嬷嬷简单介绍了一番,“奴婢们伺候魏姑娘沐浴吧。” 但还是那句话,我没得选。 外头的条件比不上端王府,可到底是井泽的人,伺候还算尽心。 我坐在木桶里,知秋一下一下替我梳着湿发。 我想到曾经锦雁也是这样。 我梳头怕疼,别的丫头伺候我,我都不高兴。 所以梳头的活,都是锦雁亲自来的。 想到这么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被井泽毫无人性一刀杀了。 我心中愤怒渐起,可是又极其无力。 我一个孕妇,他一个男人。 算了吧,我在想peach。 眼睛涨得难受,我确实很想好好哭一场。 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无论端王如何,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我对他怀揣了太多的感情,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生下来,好好养大。 尽我所能给他一个美好的人生。 锦雁,我大概不能,很快替你报仇。 …… 知秋和望荷替我换好睡袍,便伺候我睡下了。 我本来心里还有点打鼓,井泽会不会突然过来。 可是他没有。 屋里点了安眠香,没多久我就睡死过去了。 早上还是望荷来叫我起的床。 等我出了屋门,客栈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走到外头一瞧,所有人都已经整整齐齐地在马车边等着我。 包括井泽。 他一席湖青色的锦袍,背手站在朝阳下,挺拔英宇的样子,让我根本无法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联系在一起。 “睡得好吗?”井泽上前两步,问了我一句。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候在一旁,似乎这一切都理所应当。 我点了点头。 “那就好,准备走吧。” 井泽自然地牵过我的手,扶着我上了马车。 我心中不情愿,可这会儿完全没有办法说不。 又颠簸了两天两夜,也不知道这是走的什么路。 因为我不舒服,停下车来等我吐了好几回。 我从前可不是会晕车的人,藤原拓海开车我都能在后排玩手机,你想想现在这路是有多崎岖。 不过我心里也有数。 如果井泽不是拖着我,骑个马就行了。 马车行进肯定慢,目标也大。 这种情况下为了安全起见,肯定是走偏僻无人的小路,才不容易被追踪行迹。 颠成这样也不奇怪。 每辆马车都长得差不多,而出发时的数量,和到每个客栈时的数量又有所不同。 合理猜测,车队中的马车,应该经常会分叉而行,留下不同的印迹以作障眼法。 这样即便有人追踪,也很容易追丢。 而在晚上的客栈,又可以见到新的替换马车。 这样每日出发时的数量,基本又成了一样的。 而且这几天来,每晚歇脚的地方,都是和头天晚上那样,完全没有别的路人,全是井泽自己的人手。 我逐渐明白了井泽的棋,确实下得好。 他为了这一天,应该是准备了很久吧? 这样多的人手,这样细心周全的筹备,也难怪他能在说起自己的处境如何进退两难时能轻描淡写。 因为他早就准备好了。 忙成这样的人,还有功夫在太后面前演个潇洒公子哥,送送仙鹤逗她老人家开心。 井泽这颗心,究竟有多深不可测。 不过吐得天昏地暗的我,实在是没有这个本事去琢磨这个了。 我只想快点到燕国,好好休息一下。 大概第五天吧,我已经算不清日子了。 井泽说燕国边城到了,需要低调简行,不能再用这么大的车队。 还低调…… 原来也够低调了。 “燕王后手眼通天,如今一定也得知了我出逃的消息,燕国边城又是回都必经之地……” 井泽随意给我解释了一番,然后笑着安慰我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一切都会无事的。” 第三十章 想得美 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把我护在身后的男人。 猛地晃了晃脑袋,我一定是这两天吐多了人糊涂,居然又开始一个不留神就想起端王,真是魔怔了。 其实这几天我也想明白了。 端王害我一把,我又坑了回去,就算扯平了吧。 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命还在,活哪儿都一样。 更何况我还怀着个孩子。 井泽一直把我带在身边,我猜最大的原因还是可以制衡端王。 渣男害我至此,也算是报应。 其次,锦雁的死给了我很大的震撼。 这个时代的人命不值钱。 还有人愿意利用你,都算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更重要的是,我如今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出生。 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还可以期盼的,可能就只有这个孩子了。 我不想冒险去给锦雁报仇,也是因为这个孩子。 我想如果锦雁还在,她也一定希望我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这个孩子。 至于男人么?都是笑话,我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 井泽劫持我至此,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江山社稷巴拉巴拉。 也好,只要我对井泽还有利用价值,至少我不会这么快死。 尽管井泽对曾经的魏瑶那份痴情,可能比端王还严重点。 但我也没有自恋到觉得自己能代替那个魏瑶在井泽心里的地位。 他对我这些多余的好,也不过是看着我这张脸顺眼罢了。 呸! 井泽这一路表现得很是贴心,至少表面上是。 见我比几天前放松了一些,他也愿意多和我说说话了。 要么是燕国的民风传统,要么是节日小吃,他见我感兴趣的,就会多与我说些,给我解解闷。 两天后,进了燕都。 我被井泽安排在一件不起眼的民宅里,三进院落,我一个人住。 安嬷嬷和知秋望荷日常伺候。 我足不出户,宅得比在端王府的时候还要严实。 那会儿就算不出门,也有丫头和我嚼嚼外头的事儿,也有端王和我说点有趣的…… 呸! 为什么又想起了那个贱人。 我如今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问起安嬷嬷或是两个丫头,都是一问三不知。 与其说是照顾,不如说是监禁。 连着很久没有见到井泽,也没有他的消息。 我猜井泽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处理,所以才把我扔在这儿。 没有消息,其实就等于他一切顺遂。 我手无缚鸡之力,逃也逃不掉,逃了也没地方去。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了多久,等我再次听到井泽的消息,来送信的,已经是位衣着华丽的公公了。 而那封信,被称为圣旨。 公公先免了我的跪,说燕王吩咐,我站着听就行。 ……我也没想跪。 圣旨的大概意思,就是要接我入宫。 如今的井泽已经成了燕王,想要面见我。 我对这件事并不意外,就凭井泽缜密的心思和上天的本事,他做不了燕王才有鬼了。 至于面见我,也不过是想把我这个人质看在身边罢了。 传旨的公公还带来了锦衣华服,让安嬷嬷和两个丫头给我换上再入宫。 安嬷嬷和两个丫头也是面无异色,似乎这一切都稀松平常。 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 如果锦雁还在,不知她是否也会像我一样,慢慢变得对这个世界无情起来。 我坐在妆台前,任由两个丫头给我打扮着。 这套衣服比从前做端王妃时入宫觐见的款式要简略一些,但华丽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 屋外的公公一直等着,直到我出了门。 外头已经不是辆轻车简从的小马车了。 这个马车足足大了三圈儿,里里外外金灿灿,马车框外还有金丝链子串了白玉珠做遮挡,一看就不是一般品级的人能坐的。 我忽然想起井泽曾说过,想让我做他的王后。 我心里暗暗自嘲一笑,王后?有什么不一样吗? 即便他的深情当真如他所说,那他也不过和端王一样,爱的是那个死了的魏瑶。 怎么,身边缺个长得像魏瑶的摆设? 上前两步,安嬷嬷把我扶上了车。 这一路朝着王宫去,耳边时不时能听到两句平民百姓语带羡慕的感慨。 我垂眸不言,只是略略歪了些身子靠着。 肚子该有四个月了吧?腰酸得厉害。 可能是之前赶路的关系,还没有缓过来。 到了王宫,传旨的公公一路带着我们几个,径直到了井泽面前。 井泽正坐在高高的金雕案几边,低头翻阅着什么。 听到公公的禀告,井泽屏退了在场的所有宫人。 我低头站着,看见一双黑底金纹的靴子缓缓走到我的面前站定。 我思忖片刻,行了一礼:“陛下。” 井泽只顿了一会儿,也没叫起,只伸手到我面前。 我想了想没接,自己站了起来。 对上井泽的眼,几日不见,他曾经表面维持的温和与翩翩也看不见了。 眼前的男人,眉宇之间满是睥睨众生的王者之气。 “你从前担心内政不稳,”井泽开了口,“如今内政初定,孤想接你入宫。” 呵,连自称都改了。 自我感觉特好吧? 真是完全猜不到呢,科科。 我心中冷笑,面上是装惯了的温顺。 “恭喜陛下。” 从逃亡的细节来看,他一定准备了很久。 那么燕国的内政,他又怎么可能不曾尽在掌握。 我当初是抽的什么风,还牛逼哄哄地跟他分析内忧外患。 我脑子才内忧外患。 见我没有表现出意外,也没有应下,井泽问我:“你不想入宫?” 我轻笑了一声,开口回答:“陛下不曾给过我选项,现在又何必在乎我想不想。” “魏瑶。” 井泽蓦地叫我名字。 我一怔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双眸。 “你如果愿意,我还是让你做我的王后。” 井泽的眼里居然是有诚恳的,也没有自称孤。 等等! 井泽说的入宫,还是做他女人的意思? 我一直以为,井泽带着我,无非是可以遏制端王,可…… 井泽对我这个假魏瑶,怎么可能有真心? 不对。 不可能。 井泽会这样,大概还是因为端王吧? 想想端王的女人怀着端王的孩子嫁给自己,对端王是多大的侮辱。 更何况井泽在韩国这么久,早就演惯了戏,这会儿的真诚我绝壁不会信。 “不过,” 就在我心里默默不屑的时候,井泽接下来的话,像一记耳光,扇得我耳朵一嗡。 “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我还怔在原地,井泽已经有条不紊地解释了下去。 “当初你若主动跟我走,那这个孩子我可以说是在韩国时便有的;如今我登基你才嫁给我做王后,那么你必须是清白之身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我呸! 死渣男! 是不是主动跟你走,有区别吗? 啊? 每一步路你都算计好了,即便我不肯,你不是依旧有本事把我带进了燕都? 哪里有因为我不自愿所以慢了一步吗? 在这燕国,除了你自己的心腹,有谁知道我的来历? 更何况你可是燕王,是不是你的孩子,难道不是你一句话吗? 谁敢跟你对刚? 你没办法? 你自己信吗! 再说了,谁给你的勇气觉得我想做你女人啊? 我真是猪油糊了脑子,居然觉得自己能保住这个孩子。 井泽的心狠手辣我又不是没见过,我怎么就这么天真地想当然了。 虽然我还没失去理智到把心里的骂娘宣之于口,但该表露的底线我还是希望他明白。 “我不能答应你,因为……” 可还没等我把讨价还价的筹码丢出来,井泽已经打断了我。 “没关系,”他像是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语气依旧平静,也根本不想听我说什么,“这一次,孤不会逼你。你会有足够的时间考虑。” ? 什么意思? “不过,”井泽嘴角微扬,“可以先告诉你的是,这个孩子即便生下来,孤也会杀了他。而且你月份越大,落胎越危险,自己想吧。” “安嬷嬷!” 井泽没等我开口说什么,已经转身朝他的案几走回去。 安嬷嬷闻声进来,行了一礼:“奴婢在。” “送魏姑娘入静室。” 井泽没有再看我,也没有多说一句,回到案几边继续翻看方才的东西。 “是。” 安嬷嬷恭敬应下,就过来扶我,依旧是客客气气,语气疏离:“魏姑娘,请吧。” 我愣在原地,几乎从头凉到脚心。 什么叫,生下来,也会杀了他…… 井泽是打算把我留在身边多久? 我知道井泽的无情狠心,也了解他的举棋若定,一旦他说出了这个话,结局几乎不会改写了。 脑袋忽然一阵晕眩,我险些没有站稳。 安嬷嬷顺势扶过了我,道了一句:“魏姑娘留神脚下。” 我一瞬间心慌得厉害,也只能由着安嬷嬷给我扶了出去。 所谓静室,是燕王后宫之中一座小小的宫殿。 外头有侍卫看守。 随便瞥一眼,都像是个冷宫。 可是走进里面,又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蛛网灰尘糊满墙。 里头窗明几净,床铺整洁,甚至还有一丝鲜花的清香。 第三十一章 真相 “魏姑娘,这里就是静室。” 安嬷嬷行了个礼,一字一句地给我讲明白了规矩。 “这边是您安寝之所,不过燕王陛下有旨,除却安寝用膳,您每日需于内室静思六个时辰。” “内室?” 安嬷嬷点了点头:“奴婢带您去看看。”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我跟着她走。 内室就没有那么明亮宽敞了。 是个只有一扇窗户、一扇门的房间,可是连窗户纸都是棕黄不透光,里面必须点蜡烛才能有一丝幽暗的光线。 屋子正中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一个洁白的观音。 地上一个巨大的白色垫子,别的什么都没有了,连把椅子都没有。 静思? 意思是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在小黑屋里关禁闭,关到我堕胎吗? 我心中不禁一阵冷笑,这已经不是渣男了,这是人渣。 翻了个白眼我就转身向外走,安嬷嬷却伸手拦住了我:“魏姑娘,此刻正是您该静思的时候。” 我冷冷瞥了一眼这个大妈,语气不善:“你让开。” 安嬷嬷却是完全没有让的意思,跟个npc一样重复了一遍她的台词:“魏姑娘,此刻正是您该静思的时候。” 我冷哼一声,退开她的手就想出去。 谁料这个大妈虎背熊腰有劲得很,我居然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挣扎了两三下,我就被她摁住了。 淦! 我好不服啊! “魏姑娘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安嬷嬷依旧语气平稳,跟我战了几个回合都不带喘的。 不服+10086 但我又干不掉她。 顾念着我的肚子,我没有拼了老命跟她撕。 不然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我心里犯着嘀咕,只能老老实实跪在了早就准备好的鹅羽软垫上。 那个垫子又大又软,跪在上面一点其实都不难受。 我黑着张脸,看着眼前半眯着眼的观音像,心里冷笑不已。 观音慈悲,普度众生,井泽却让我跪在观音面前,做出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决定。 安嬷嬷就在边上站着,一动不动陪我静思。 我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安嬷嬷闻言行了一礼:“回魏姑娘的话,到了时辰会有人送饭来的,您顾着自己静思就好。” 好好好,好个屁! 你远在祖安的妈妈好不好啊? 我翻了个白眼,没有理她。 又跪了一会儿,我实在是烦躁得很:“我腿酸,跪不住了。” 安嬷嬷行了一礼,依旧语气平淡:“您若是跪着不舒服,坐一会儿靠一会儿都行。” 坐哪儿?靠哪儿? 整个内室除了摆观音的桌子,就地上这个巨大的垫子。 我睡地上吗? 没办法,我只能往垫子上靠着,噘着个嘴给自己捏腿。 人真的是从奢入贫难,被人伺候惯了,这会儿我浑身上下到处都不舒服。 没一会儿,我又bb她:“我想上茅房,你陪我去茅房。” 安嬷嬷点了点头:“您稍候,奴婢立刻回来。” 嗯? 说完安嬷嬷就走了,一会儿就拎了个木桶进来。 啥?让我用痰盂吗? 我这个孕妇可是十分钟就要上一次厕所的啊。 累不死你! …… 可不管我怎么找事儿,安嬷嬷都是好声好气,该有的基础需求都能给我满足。 后来知秋和望荷回来,连捏腿的人都有了。 害。 眼见着外头越来越暗,大概是快落日了,安嬷嬷扶着我去了外头。 我一个孕妇啊,每天恨不得吃八顿饭,给我饿得头晕目眩的,送饭的人可总算来了。 可为什么送饭的,是井泽本人? 井泽换了一身便服,不像我下午看到他时,那个唯我独尊的装x样。 他身后跟着三四个低着头的小太监,手里提着几个不大的食盒。 井泽进门,自顾自就坐下了。 我站在一旁不声不响地看着。 几个小太监依旧默不作声,快速地布好了菜,和……一碗漆黑的药。 井泽看向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挡住饥饿的本能,在边上坐了下来。 “这是落胎药,” 井泽端过碗,放在了我面前,吓得我浑身一颤,差点以为他要给我灌药。 “你放心,我说过不会逼你,这由你自己来决定。” 井泽语气轻松,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了。 我愣在边上,有点进退为难, “我不会在菜里下药的,”井泽边吃边说,“你放心吃饭就是。” 我咽了咽口水,真的太香了。 吃完饭,安嬷嬷又把我扶去了内室,要接着静思。 井泽也跟了进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我,推了推我的肩:“过去点儿。” 我默默地挪了挪位置,井泽在我边上跪下了。 安嬷嬷见状,行了个礼,转身就出去了。 我听到井泽叹了一口气,小声开了口。 “我知道你对很多事还有困惑,好在我们还有一生的时间,我可以慢慢向你解释。” 我垂着眼眸,一声不响。 井泽没有看我,只是望着观音,一字一句地平和说着。 “我也有很多事情想告诉你,但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 “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真的? 我险些笑出声来。 端王的话我都不信了,你的感情又值多少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井泽没有给我笑出声的机会,“你在想,我和端王一样,爱的都是从前的魏瑶,而不是这具身体里的你。对吗?” 井泽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那你可能不知道,我有多爱她。” ?所以关我p事? “当年的魏瑶,就像我和你说的,内敛自持,却固步自封,她若当初愿意勇敢一分,便不会落得溺水而亡的下场。” “我问过魏瑶,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她没有同意。”井泽哼笑了一声,十分不屑,“但有趣的,是魏瑶这个妹妹啊……” 井泽摇了摇头,面上都是嘲讽的笑。 “我见到魏瑾,就好像看见了我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弟们。她想要魏瑶的一切,她想要取而代之。但凡魏瑶有的,她就一定要得到。” 井泽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问我:“你这么聪明,有没有一刻怀疑过?我当初和魏瑶虽止乎于礼,但早已不是闺阁女子和外男该有的交往。为何魏夫人居然从来都没说过什么。” 我一愣。 等等…… 等会儿!!! 井泽娓娓道来的一切,像是一块块掉落在我眼前的拼图。 整个画面逐渐清晰起来,我的心却是越来越凉。 井泽……你究竟…… “我告诉魏瑶,只要她失了贞洁,魏鸿朗就不得不把她嫁给我。” 井泽又转回了头,似是平静地对观音菩萨坦诚一切。 “我告诉她,我会一辈子对她好,让她有朝一日成为我的王后。可是她不愿意,她希望我可以明媒正娶。” “明媒正娶?!我如果当时有这个本事,何必出此下策!”井泽咬牙切齿,一拳砸在了地上,“她没有这份胆量和远见,但我更不想伤害她。她不肯,我也没有逼她。” 井泽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结果被魏瑾听到了这些,她自己跑过来找我,那副样子就是个任性的小孩,凭什么长姐有的玩具,她不能有。” “既然如此,”井泽轻笑一声,转过头去,“我就给她了。” 我震惊地看着他的侧颜,他笑得温和,却诉说着最令人意外的事实。 “从那时起,我把魏瑾哄得稳稳妥妥,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可惜啊,”井泽叹了一句,“如果这是魏瑶该多好。” 我稳了稳心神,沙哑着声音开口问他:“你是说魏瑾的孩子,是……你的?” “是我的。”井泽爽快承认了,“也正因如此,尽管魏夫人知道我与魏瑶于礼不合,也没敢张扬什么。因为她亲女儿的肚子里,都有我的孩子了。” “后来魏瑾慌了,问我该怎么办,也是我给的魏夫人的药,告诉她们该怎么做,让魏瑾和端王睡在一起。” “魏瑾宣称自己怀孕,不得不嫁给端王,也是我的主意。我以为端王会因此无法娶魏瑶为妻,可我没有想到他这么执着。” 听到这儿,我明白了井泽的这步一箭双雕的棋。 一来魏瑾未婚先孕,珠胎暗结,但凡端王松口,魏瑶就不可能嫁给端王。 二来魏瑾心中只念着井泽,如果一切顺遂,等于井泽让端王的正妃成为了自己的一枚暗桩。 我不禁后背一阵冷汗,这步棋一旦成了,那毁灭韩国最强大的武将,甚至打入韩国军队内部,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怪不得魏瑾一直不肯说孩子的生父是谁,八成是井泽给她开了空头支票,说了让她做燕王后之类的话。 井泽继续讲了下去。 “后来魏瑶嫁入端王府,与端王不睦。魏瑾在我的指示下,一直在有分寸地挑拨离间。我还是在等那一天,等我有能力给她一切,让她与我远走高飞。” “我从来没有介意她是不是完璧之身,我喜欢的是这个人,这个与我那样相似,大但只差一步的人。” 第三十二章 又是你 井泽的面色渐渐变得不善起来:“可是魏瑾,魏瑾失手把魏瑶推到湖里,她居然就这么死了……” 井泽蓦地闭上双眼,心痛不已:“所以我说,魏瑶若是勇敢一分,她不可能嫁进端王府,也不可能被那个蠢货弄死。” “我千算万算,算不到魏瑶的命这么薄。”井泽睁开眼,嘴角溢出一丝自嘲,“我一得到消息就去找端王,我说我有办法可以让魏瑶起死回生。” 井泽垂下头去:“但我心里明白,魏瑶再也回不来了。这也可能是我此生做的最不理智的一件事。也许从头到尾,放不下的人,是我自己吧。” 我从未在井泽的眼中看到过迷茫,或是对自己的不确定,这应该是第一次。 “除夕我再一次见到你,你完全,完全不记得我了。”井泽低头苦笑,“我就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以为端王也会这样想,直到魏瑾告诉我,你落水醒来失忆之后,和端王越来越恩爱,我开始有了个新的念头。” “端王对你的感情之深,也许已经超越了他自己的理智。” “我一直记得你不是魏瑶,从那时起我想做的,只有利用你来扼制端王罢了。毕竟……”井泽回头冲我一笑,“魏瑾算个什么东西?” 我冷冷哼笑了一声,开口问他:“你送仙鹤给太后,是料定了太后会因此宣我入宫?” 井泽竟是赞许一笑:“不错,还有呢?” “你知道我每次入宫出来,都会去外头晃一圈再回府……” 井泽笑而不语,点了点头。 “你派人找到我,引出端王借命一事,让我一气之下无法信任他……” “已是八九不离十,”井泽肯定了我的猜测,“不过我无所谓过程如何,结果只要你会出现在我面前就好。” 我恨恨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因为你最终的目的,是要带走我?” “对。”井泽黑眸闪耀,从容落下最后一子,让我看清自己的满盘皆输:“因为只要你在我手里,端王一定会放我走。” 我的脑海开始混乱起来,第一次在宫宴见到井泽,和他说话,端王一看见就急吼吼地拉着我跑,还紧张地问我井泽都说了什么。 我原以为这不过是个醋缸,可其实端王心虚的根本就是他和井泽知道的秘密。 “我的玉从头只是一个幌子罢了,当时只想着若能让你与端王离心……”井泽慢慢悠悠地解释着,“却不曾想,还是用来给你做个借口回到我的掌心。” “我安排的半仙才是关键,我以为你若回去与端王争执,必会知晓借命一事是我的主意。因此前来找我对峙。” 井泽坦然的笑让我毛骨悚然,这个男人既玩弄心术,又杀伐果断。 当时我若一时冲动跟他走了,那么锦雁就不会死。 而我只不过显露一分不愿,他就能立刻翻脸,要了锦雁的命。 不,不对。 即便我和他走,他也不会放过锦雁。 只看他现在的安排,我身边没有任何能自伤或伤人的利器,所有的丫头婆子都是他的人。 连个看守孕妇的嬷嬷,身手都这么好。 所以井泽,根本从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让我身在狼窝,没有能力对他说一个不字。 我下意识地扶住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只怕是真的…… “你如今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我心里惊惧渐深,但还是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井泽见我微微颤抖着,收起笑容,叹了一口气:“你是魏瑶的来世,按理说该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可我却依旧能在你身上看见她的影子。你像她……” 井泽伸出一只手,冰冷的指尖轻轻划过我的下颚。 “又不像她。” 我完全不敢反抗。 井泽继续说着:“那一日,我想以父王垂危之事,引得你的同情怜惜,可是你……” 井泽脸上竟然泛出一丝好整以暇的笑来:“你居然认认真真地替我分析燕国的内忧外患,告诉我逃亡并非上策。你虽不了解我的运筹帷幄,但你所言不无道理。” 靠!那就是我单纯脑子抽了风,也有那么点担心井泽突然反应过来我是端王妃,意识到跟我讲这些不合适就把我灭了口好吧! 即便不能劝回他,让他知道我没有害他的心,也是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啊。 “我当时几乎是一闪而过的念头,如果魏瑶是你这样的……”井泽笑着歪了歪头,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 “也很好。” 好你隔壁山头的王大爷。 只能心里骂骂,这会儿知道了来龙去脉的我,已经话都不想说了。 “我的魏瑶,当是配得上我身边的后位。”井泽似乎又陷入了回忆之中,“如果魏瑶还活着,也会像你这样,与我分析利弊,替我着想。” 他眉目中溢出的幸福感,让我后背一阵发凉。 “落胎药我每天会亲自给你送过来,”井泽一边站起身来,一边施施然说着,“你想明白了,就喝药吧。” 我死咬着牙根,不想理他。 井泽也不磨叽,起身就朝外走去。 “哦对了,”井泽想起来什么,“我明天让你妹妹来劝劝你。” ??? 我妹……? 井泽把魏瑾从宗正那里救出来了?! 等我回过神,井泽已经走了。 也是,那毕竟是他亲儿子,就算他把魏瑾说得一文不值,那生的也是亲儿子。 我仰头冷笑两声,觉得自己真的蠢哭了。 门关闭的声音响起,安嬷嬷走到我的身边,恭恭敬敬地低头站好。 我再也绷不住自己的身子,软软地瘫倒在了垫子上。 眼泪好像断线的珠子,根本拦不住。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可我真的,非常难过。 从无声落泪,到嗷嗷大哭,安嬷嬷一直冷静地在一边站着,不曾说一句话。 等我哭累了,撑起身来,她还是和刚才一样,一动不动像个王八。 我斜了她一眼,跟个猫一样窝在垫子里睡了。 等到了点,安嬷嬷叫醒了我,说今日静思结束,要伺候我洗澡。 呵,快醒醒吃安眠药了是吗?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睡够,安嬷嬷就把我叫了起来。 军训都没有这么严格的好吗! 吃了个早饭,又赶去内室开始一天静思。 我打了个呵欠,也没客气。 不就是换个地方睡觉吗,多大点事。 鹅羽软垫没有大到我想怎么躺就怎么躺,但好歹窝成一团还是能睡得舒服的。 一直睡到自然醒,就是腰疼得慌。 安嬷嬷也没叫我,由着我睡。 醒来没多久就是饭点,倒是没看见井泽,也没有药,是小太监来送的饭。 井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所以几乎各式各样都备了些。 我吃着饭,边上小太监就边看边记,哪个吃得多,哪个吃得少。 我也不客气,该吃吃该喝喝。 命已经这么苦了,还不吃个爽吗。 天不遂人愿,我特么吃得正欢呢,外头哎哟一声扭进来了杯绿茶。 “姐姐!”魏瑾笑得甜腻,“谁可曾想到,我们姐妹还有能再见面的时候呢?” 呵,傻x。 我理都没理她,自顾自慢悠悠吃着饭。 魏瑾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脸,自说自话地就坐下了。 一头发簪的金流苏淅沥沥地响着,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似的,有点金的就往上戴。 我嗤笑了一声,舀了块豆腐到碗里,慢条斯理地夹成四块。 “我们姐妹也算是好福气,当年一同入府侍奉端王,如今又一起入了燕王的后宫,那可真是……” “这豆腐太大了,”我啪地一声放下筷子,冲着小太监说道,“跟你家主子说一声,太大了我不好咬,这一块起码还能切两刀,会不会做饭啊!” 小太监一愣,没反应过来。 我瞪了他一眼:“记啊,跟你说话呢!”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赶紧低头写了下来。 我不爽地拿勺把豆腐舀出来,往桌上一甩。 吹弹可破的豆腐顿时四分五裂,全溅到了魏瑾身上。 “啊!” 魏瑾一声惊叫,慌忙站起来退了两步。 她身边的丫头赶紧上来给她擦拭。 “你干什么!”炸毛了的魏瑾急吼吼地质问我。 我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一动不动的安嬷嬷,小声问她:“怎么有狗叫?这儿附近还养狗了?” 安嬷嬷有一说一:“回魏姑娘的话,静室不曾养狗。” “那可真是奇了。”我转过头,一边嘀咕一边看着满桌吃的,又夹了块蒸鸡。 魏瑾显然是气到了,可她背着任务呢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这次她在边上站着缓了好久,总算压下了火气,留了个心眼儿坐得离我远了点。 “姐姐,当年的事,是妹妹的错。”魏瑾的语气收敛了几分,“妹妹知道姐姐心中有气,可如今,还是希望姐姐能听妹妹一句劝……” 我去,又来了。 为什么说话主宾语都是第三人称,累不累啊。 但我不想理她,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夹菜扒饭。 “妹妹没有姐姐的福气,得燕王陛下如此青眼。”魏瑾笑得别扭,马屁也拍得十分不情愿。 第三十三章 我错了 “姐姐,您天资聪颖,好好想想便知,”魏瑾给我画起大饼来,“后宫不比王府,将来这后宫里还会有许许多多的新人进来,你我姐妹只有同心,方能屹立不倒。” 呵,我心里翻了个白眼。 可真是委屈这位妹妹了,心里气得要死,还得好声好气来哄我。 屹立不倒?就你这b样还想做赵合德? “燕王从未嫌弃过姐姐的身子,已是旁人求都求不得的福气了。姐姐还是大局为重,舍了这个孩子,将来必会有大好的前程。” 说着,魏瑾腼腆地笑了笑:“过去的事儿还请姐姐见谅,只要姐姐愿意,妹妹往后便以燕王与姐姐为尊,一定老实本分,不让姐姐烦心。姐姐若有一人之下那一日,还望姐姐多多照拂妹妹。” 要不是我不想理这只沙雕,我都快笑出声来了。 川建国变脸都没你快。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之前井泽这么千叮咛万嘱咐要你挑拨离间端王和魏瑶,你都能把魏瑶弄死了。 你要是真心在乎井泽,怎么可能有这个大度去容得下另一个女人? 现在无非是井泽给她派遣了任务,要她来劝我罢了。 但打心眼儿里,魏瑾肯定是巴不得我一尸两命。 井泽啊井泽,你这么懂得揣摩人心,倒是从来没有想过魏瑾的心里都打着什么算盘吗? 这么利用她,就不怕她那天醒悟过来跟你同归于尽? 我心里冷笑,也懒得去管这些屁事儿,筷子一放打了个饱嗝:“我饱了。” 说完我就伸出个胳膊,安嬷嬷赶紧上来扶住了我。 我一个字儿都没赏给魏瑾,转身就往内室走去。 魏瑾没办法,也只能急急忙忙起身,跟着我一块儿进去。 我在内室里稍微溜达了一会儿,魏瑾一直在我身后跟着,bbb个没完,也没点新意就这么两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我依旧没理她,该怎么走怎么走。 安嬷嬷显然是见过世面,也被井泽训练得很好,只做自己的本职工作,扶着我来来回回散步。 溜达得差不多了,我打了个呵欠说要睡午觉,在垫子上坐下,然后舒舒服服卧倒。 魏瑾讲得口干舌燥,却不见我回她一个字,这会儿居然自顾自地要睡觉了。 她显然也是耐心快要崩塌,语气都不那么和善了起来:“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看在我们姐妹情分上,我奉劝你一句,燕王陛下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你我如今身在他乡,能依靠的只有彼此,你别让我也成了你的敌人!” 我眯着眼睛缓神,伸了个懒腰冲安嬷嬷说道:“我要睡觉了,你能不能让外头的狗别叫了?吵得慌。” 安嬷嬷行了一礼:“魏姑娘您听错了,静室不曾有狗。” “是么,”我笑了笑,“那真的是我幻听了。” 魏瑾开始咬牙切齿:“魏瑶!你别给我装了!” 我没理她,抬起条腿,放了个舒畅的响屁。 砸吧砸吧嘴,闭上眼睛睡觉了。 魏瑾显然是噎得不轻,跺了跺脚转身就走了。 我想闭着眼假寐,却是完全睡不着。 从魏瑾的打扮可以看得出,她如今过得不错,在燕王后宫的地位想必也不低。 我睁开眼,转过头去问安嬷嬷:“刚才那个,是谁啊?” 老练如安嬷嬷,都是不禁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才答道:“方才那位,是陛下的魏夫人。” “哦,”我转回去继续枕着自己的胳膊,有意无意地问道,“燕王后宫还有谁啊?” 安嬷嬷答道:“陛下登基不久,还不曾选秀,如今后宫只有魏夫人。” 我嘴角轻蔑一勾,没有再说话了。 早起吃饭,睡个回笼,再吃午饭,睡个午觉,醒来坐一会儿就差不多到了晚饭点。 我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养猪。 日复一日过得糊里糊涂,魏瑾也没再上过门。 这天晚上,井泽又是雷打不动地带着几个人,又是一桌子的菜,大包小包地上我这儿来了。 唯一不变的,是那一碗漆黑的堕胎药,就在边上放着。 今天井泽心情似是不错,胃口也好,吃着好吃的,还会往我碗里夹一筷子。 他自己吃得差不多了,就放下了碗筷。 照从前的规矩,高位的人放下碗筷,别人也不能吃了。 跟端王在一起的时候都没那么多规矩,跟井泽一块儿吃饭,我当然不会管他。 一人吃两人补,且着呢。 井泽也不怪我,只静静在一旁看着。 我就当没看见,自顾自吃饭。 这可是今天最后一顿了,下一顿得等个十二小时呢。 等我总算吃饱了,放下碗筷,井泽才打破了屋中的沉默。 他抬起一只手,伸向我的嘴边,一边轻轻抹着我的嘴角,一边毫无波澜地说道:“端王发兵燕国了。” 我一惊,猛地转过头,看向井泽,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井泽轻笑,语气轻快地说了句:“你的眼睛可真好看。” 说完,他把刚抹完我嘴角的拇指含进了自己嘴里,轻吮了一口。 呕! 真恶心。 “也不知是因为你,还是因为我,”井泽转过头去,自言自语地说着,“我才刚刚稳定这边,他已经带着大军来了。” 我心里百感交集,这会儿都没工夫去吐槽井泽这句话有多基,满脑子单曲循环着井泽方才那一句。 端王发兵燕国了。 我穿越过来,也不过大半年。 端王虽然是武将,可是每天都回家。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出兵打仗。 所以井泽说起当年端王是如何带兵把燕国打得不得不求和,甚至送太子过来做人质以显诚意,那会儿我都是有点惊讶的。 井泽把堕胎药端到我面前,打断了我的出神。 “今晚喝吗?” 我看了一眼面前的药,心里一阵无助。 这个药,迟早要喝的。 可是端王…… 不知怎么的,一想到他,我的心里就酸得很。 如果我还在他身边,一定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可如果我在他身边,又是一定接受不了他把我害到这个地步的事实。 端王发兵燕国,我几乎自作多情又不可避免地想着。 他是不是,为了我。 还是那个死透透了的我!呸!魏瑶! 我觉得眼睛干涩得厉害,眨巴两下似乎就能落下泪来,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难受。 我把药碗轻轻往前一推,起身朝着内室走去。 万一呢。 万一端王能获胜,万一端王能救下我, ……也能救下我们的孩子。 “我今天告诉你这个,不是为了给你希望。” 身后传来井泽冰冷的声音。 我没有理他,只一步一步走在观音前面跪下。 井泽站到我的身后,弯下腰,右手的食指与拇指扣住我的下巴,轻轻摩挲着。 “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井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像一条小蛇游走,“打仗最忌兵行急躁,这一次,你的端王,输,定,了。” 我身子一僵,没有回答,只是呼吸逐渐急促。 井泽感觉到了我的变化,轻轻挑着我的下巴,继续说着:“端王因为你放走了我,必会立刻回去告诉你们皇帝。无论因为你,还是因为质子出逃,这场仗势在必行。” 井泽说得慢条斯理,完全没有一丝大战将即的紧张:“可你觉得这场仗,端王会让别人上吗?你觉得,端王想着你在我手里,他能安心打仗吗?” 我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我还是那句话,”井泽的唇几乎已经贴到我的耳垂,用情人低语般的音调,说出最残忍的话,“月份越大,落胎越危险,你看着办。” 下巴忽地一松,井泽已经转身走了。 内室的门嘭地关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我跪在观音前,一眨眼,泪水便垂了下来。 我从未如此期盼一个奇迹,可却连自己都快骗不过去了。 双手合十,虔诚跪着,我想求求菩萨,求求天上的神仙。 我知道错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让端王再出事。 接下来几天,井泽依旧每日晚饭都来看我。 不一样的丰富菜式,一样漆黑的堕胎药。 井泽再也没有和我提过端王,也没说起战争。 我日日都在静室关着,完全不知道一丝一毫外面的消息。 我想问井泽,可是我又不敢。 我怕看见井泽自信的笑,告诉我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过几天而已,正在观音前祷告的我,却听见了外头熙熙攘攘的动静。 我心中困惑,这大下午的,以往都是安安静静,今天是怎么了? 内室的门被推开,知秋走了进来,朝着安嬷嬷使了个眼色。 安嬷嬷会意,上前两步到我面前,行了一礼道:“魏姑娘,这边请吧。” 我满脸困惑,没有明白请个啥。 安嬷嬷已经上前来扶起了我,引着我向外走去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下午的阳光,一时竟然还有些不那么适应。 穿过后宫,走到长廊。 这个巨大的燕宫,我还从来没有走过。 我不知道安嬷嬷要带我去哪儿,我问她,她也只说到了就知道了。 越走,我心里越不踏实。 第三十四章 撕心裂肺 走到一排高高的台阶之前,我仰头望去,玄铁打铸的大门上,写着冷冰冰的两个字。 天牢。 我心下一颤,一丝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一级一级,拾阶而上,我都能感觉自己的腿微微打着颤。 我心中逐渐明了,可还是期盼着我是想多了。 天牢阴暗,只有天井一丝光芒洒落,衬得里面毫无生气。 遥遥能看见些烛火闪动,走到那儿一拐,我就看见了稳稳坐在里头捧着茶盏的井泽。 见我来了,井泽面无表情,站起身走到了我面前。 我有些困惑,井泽却是牵过我的手,将我拉了过去。 我下意识想挣扎,可是井泽紧紧扣住了我的手腕,不容分说拉着我就走。 一座昏暗的牢笼出现在我面前,井泽点头,便有人开了门。 我隐约瞧着有个人跪在那儿,心口突然一滞。 井泽牵着我走进去,牢中守卫点了点头。 那守卫得令,抓住地上跪着那人的头,一把拽了起来。 忽而一张充满血污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几乎是愣了三秒,才意识到。 是……端王。 我心脏猛地一阵抽搐,伸手便捂住了自己的嘴。 “若凌……” 我下意识想冲上去,却被身边的井泽紧紧拽住了胳膊。 端王有些神志不清,可一看到我,还是努力睁着被打得血红的眼睛,朝我看来。 我浑身剧烈颤抖,眼泪疯狂地掉落着。 我知道会有这一天,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搪塞自己,也许,也许, 也许井泽也会有失算的时候。 可是他没有。 依旧没有。 “瑶儿……” 端王沙哑的嗓音,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 听到这句瑶儿,我的心像是被一把匕首刺透。 “别……” 端王嘴角的血缓缓溢出,话语极其含糊,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别……看……” 什么?我微微皱着眉,没有听清他的话。 端王垂着眼眸,眼角也落下泪来。 明明已经有些意识浑浊,可还是努力想和我说什么。 “对……不起……” “瑶儿……” “如果……真的,有来世……” 井泽对端王身边的守卫点了点头。 “我……” 端王已经喘不过气,努力抬起眼来看着我的眼睛。 “我一定……” “护你……” 周全。 一道白光闪过,鲜血喷涌而出。 撕 心 裂 肺 “不!!!” 我几乎用尽全力甩开了井泽,冲到了端王面前。 “不要!不要……不要……若凌……” 我捧起他的身子,明明还温暖的他,为什么一动不动了。 我的手抖得厉害,怎么都捂不住他脖子上巨大的口子。 可鲜血还是热的…… 还是热的啊…… 为什么你不理我,为什么!你说句话,你说句话…… 从未有这样的绝望涌上心头,我紧紧抱着他,浑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热泪烫手,可手上的鲜血却是越来越凉。 韩若凌,你,你醒醒……醒醒,好吗? 我愿意用一切去换你回来。 求求你醒醒, 求求你了…… …… 不知是什么时候晕过去的,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静室了。 我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望荷正拿着个温湿的小绢子,入神地在擦我指缝间残留的血污。 我头疼得厉害,眼睛也干涩得很,肿得有些睁不开。 我抽回自己的手,望荷吓了一跳。 撑起身子,我努力坐了起来。 望了一眼外头,天还没有暗。 晕过去前的一幕,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我的脑中。 一阵心痛袭来,我的手掌仿佛还能感觉到若凌在我怀里慢慢冷却的鲜血。 我抬起手,看着掌心。 已经是洁白无瑕的样子,哪里还有一丝血迹。 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眼泪逐渐模糊了视线。 依旧无法相信。 这如果是一个噩梦,该有多好。 他说,对不起。 他说,如果有来生,一定会护我。 到了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不是那个已经死去的魏瑶。 我是魏瑶啊!我就是他爱的那个魏瑶啊! 我究竟做了什么,让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眼泪夺眶而出,掌心盖住泪眸,一瞬间哭得撕心裂肺。 明白得太晚了是吗? 若凌死在我怀里的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有多痛。 当我质疑他的目的,他的感情,质疑一切的真假,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对他的爱,从某一刻开始,就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想这么多,我为什么不闭上眼问问自己的心。 其它的重要吗? 有什么比我能和自己爱的人好好在一起,更重要的吗? 我苦笑了一声,抹了把脸,下床朝着内室一步一步走去。 望荷赶紧上前来扶住我,稚嫩的小手,并没有安嬷嬷那么稳重。 “望荷?”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鼻音浓重得很。 “奴婢在。”望荷低头小声答话。 “你多大了?” 望荷愣了愣,老实答道:“奴婢今年十五了。” “十五,”我神思恍惚地念叨着,“这也太小了。” 到了观音前,我叹了口气跪下,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外头就有了动静。 “魏姑娘,该用晚膳了。” 望荷在我边上小声唤道。 我没有理她,依旧闭眼跪着。 饭菜的香气飘了进来,我竟然一点食欲都没有。 我依旧闭着眼睛,在观音面前静静跪着,一动不动。 外头动静逐渐小去,内室的门被打开。 我听到望荷小跑着去了外头,一会儿又回来了。 内室的门被关上,一切重归安安静静。 我在菩萨面前跪着,一遍一遍忏悔自己的罪过。 可我无论怎么努力,若凌的脸一直在我眼前。 他痛苦,无力,没有往日一丝一毫的气宇轩昂。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想看看我。 若凌,我也很想念你。 真的,真的。 我都不曾想到,自己会这么想你。 我任由着心痛在自己的身体里扩散,现在无论多少的痛苦,我都觉得是自己应得的。 即便闭着眼睛,眼泪还是止不住。 可我的若凌,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再也不能在他怀里撒娇耍赖,看他无可奈何的表情,最终什么都依我。 我再也不能早起时抱着他的腰不撒手,看他又气又不敢动我这个大肚子,只能陪着我赖床。 我再也不能静静地享受他温柔的吻,落在我的眉间与唇上。 我再也不能陪他看春芽夏雨,秋风冬雪。 我再也不能,和他一起期盼着我们的孩子……降生。 我睁眼朝观音望去,视线都有些不太清楚。 菩萨,你这般慈悲,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我,害死了最爱我的人。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等等,是啊。 如果我现在也去死,是不是就可以带着我们孩子一起,赶上还在黄泉路上等我的若凌。 我心尖一颤,只觉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怎么会没有想到。 在若凌死的时候,我就应该和他一起死了才对啊。 我忽尔冲着观音甜甜一笑,边上的望荷显然被我这诡异的笑容吓了一跳。 望荷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轻声劝我:“魏姑娘,您还是去吃点儿吧。您如今怀着孩子,正是容易饿的时候。” 我稍感意外,这个望荷显然与安嬷嬷不太一样。 “你觉得我的孩子,还能保住?” 听到我冷静的反问,望荷也哑然了。 身为井泽的手下,望荷当然知道井泽对我这个肚子的态度。 望荷没有接话,只默默退了回去。 我继续闭上眼,默默在观音面前跪着。 冷静下来几分,我逐渐有了个念头。 我是需要去死,但不是现在。 既然视死如归,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若凌,你如果能听到,请你给我一点时间,等等我。 …… 这几天,井泽都没有出现过。 也好。 我需要时间为我的丈夫哭一哭,更需要时间,好好想清楚接下来的路。 第七天,夜晚。 在我身边伺候的又是望荷。 用完了晚膳,小姑娘小心翼翼扶着我进了内室继续静思。 “望荷?”我小声开口问她,“陛下这几日去哪儿了,怎么不曾过来?” 望荷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回答道:“陛下这几日政事繁忙,已许久不曾进后宫了。” 我想了想,委婉地问道:“那……那日我晕倒的时候,可是陛下送我回来的?” 望荷点了点头:“是陛下抱您回来的,只是交代了句好好照顾便走了。” 我心里有了点数。 望荷这个丫头年纪小,不像安嬷嬷那么老道,也不像知秋那么按部就班。 不说套话吧,聊点有的没的,还是能知道不少。 我装作腼腆地笑了笑:“陛下政务繁忙,我也不好打搅,有件事不如你帮帮我?” 望荷一愣,行了一礼道:“魏姑娘客气了,您吩咐就是。” 我很是小心的模样问她:“我妹妹如今也在燕宫,乃是陛下的魏夫人,你可知道?” “奴婢知道。” “我妹妹曾好心劝我,那时我没有放在心上,”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演着戏,“这几日我仔细想了想,我对她未免太苛待了些……” 我抬起头来,对着望荷小心翼翼道:“你能不能帮我与她传个话,若她能不计前嫌,我想见见她,有些事,想与她说。” 第三十五章 赌就赌 望荷听完怔了怔,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下了:“奴婢愿意替魏姑娘传话,只是魏夫人来不来,这……” “没事儿,”我笑了笑,“你把话带到就行。” 这一晚,我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午间,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如我所料地响起。 内室的大门一敞,我就看见魏瑾毫不客气,让自己的宫女把外间的椅子搬进了我静思的内室,自顾自坐下了。 今天的魏瑾格外光彩照人,脑门上简直按了一只孔雀。 “哟,姐姐,”她开口说话也多了一丝阴阳怪气,“你还真是静得下心啊?” 说着,魏瑾别扭地捂了捂鼻子:“这种地方你还能住下去。”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是没有显示。 我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好声好气地对魏瑾说:“我有些话,想和你私底下聊聊。” 魏瑾哼了一声:“什么话呀?” 完全没有让边上的人退下去的样子。 我低了低头,小声道:“从前是我不好……” 魏瑾满意地晃了晃腰,换了个姿势看我。 “从前妹妹劝我的话,我不曾往心里去,现在想想,实在是觉得后悔。”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我便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后悔就对了,”魏瑾冷笑了一声,“可惜啊,你后悔得晚了。” 魏瑾得意洋洋,很是享受当下的一切。 哦,你开心就好。 我继续演戏:“如今,我也不敢奢求别的,只想让妹妹帮我一个忙。” 魏瑾笑着问我:“什么呀?我这人微言轻的,可不一定帮得上。” 我心中微微一痛,面上还是不显分毫,伸手捂上了自己的肚子:“我这个孩子,只怕是没有福气活下去。与其等生下来再死,还不如现在,早点托生的好。” 魏瑾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我是想说这个。 我没等她反应过来,继续说着:“如今燕王不来看我,我是实在走投无路,所以想求求妹妹。你毕竟是燕王的魏夫人,这等小事,应该是做得了主的吧?” 魏瑾面上有点挂不住了,明显咽了咽唾沫,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吧。” 呵,我还不知道你? 井泽一直不来看我,无外乎两个原因。 一是气,气我为若凌这么伤心,让他意识到我和从前的魏瑶,有多大的区别。 二是他觉得,在我面前杀掉端王,已经说明了他的本事,不需要再靠我是否屈服于他来证明什么。 可我问了望荷,望荷却说,那天是井泽把我抱回来的。 无论这件事本身就是真的,还是井泽让望荷这么说的,都说明,井泽并没有放弃我。 这些天,他就是气。 而在此之前,魏瑾也不过是井泽眼里的一颗棋子。 既然井泽没有放弃我,那魏瑾的地位又能高到哪里去? 这等“小事”,她当然做不得主。 丢人的时候,那就别让人看着了吧。 屋里只剩下了我和她。 魏瑾的脸沉得很:“魏瑶,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我苦笑了一声,轻轻说道:“我知道你爱的是井泽,可我爱的,是若凌……” 眼泪轻而易举就涌了出来。 这份心痛未免太真实了。 “若凌走了,我其实也不想自己活着,”我挂着眼泪,抬头去看她,“你知道,我现在这个月份落胎,很容易一尸两命……” 魏瑾一愣,显然是有点明白过来了。 “我不想和你抢燕王,”我小声地恳求她,“你可不可以,成全我和孩子,随若凌一起去了?” 魏瑾茫然地眨了眨眼,愣了半晌:“你……你……” 我微微一笑,很是释然的样子:“你也知道,燕王肯定想让我落胎,你便告诉他,我已经想通了。你身为魏夫人,又是我的妹妹,到时候落胎之时动什么手脚都再简单不过。” 魏瑾傻了,没想到我居然求她杀我:“你若想死,自己撞死不就是了?” 我凄苦一笑:“燕王的人把我看得这么牢,我哪有这个本事?难不成我现在撞死?如今就你我二人独处,我若现在撞死,只怕你也脱不了干系。” “而且我方才也说了,我这个月份落胎,一尸两命太常见了,”我继续循循善诱着,“到时候就算出了事,也一定不会算到你头上,你说是不是?” 看着我期盼的眼神,魏瑾果然上钩了。 “那……”魏瑾呼吸都有些急促,“那我该怎么做……” 科科,这也太好骗了。 我把早就想好的台词搬出来:“一碗落胎药,会经过多少人的手,里头哪一味药多了一点,又有谁知道?可这一分一毫的药,都不能有任何偏差的,你明白吗?” 魏瑾眼里闪出光芒来:“这样……能行?” “嗯,”我露出个友好的笑,“如果我死之前能见到燕王,一定替你说话,让他此生都好好待你。” 想想纯元姐姐死之前要绿帝好好待宜修,瞧把宜修给高兴的。 这一招好使得很,魏瑾瞬间就被说通了。 “好,好。”魏瑾笑得开心,仿佛都看见了自己坐上燕王后宝座的样子。 我也是配合着笑了笑,好一对姐妹情深,太完美了。 四个多月,那就赌一把吧。 我成天都在观音前跪着祈福,给自己攒人品。 最差不过是赌输,那就去陪我的若凌,跟他撒撒娇说哎呀人家做不到嘛。 闭上眼想着他的脸,我就一点都不害怕了。 若凌,等我,我很快就来。 …… 那一碗堕胎药,终于送到了我面前。 深不见底的黑,和从前的没有任何区别。 我端起药一饮而尽,没有犹豫。 安嬷嬷看我喝完药,又给了我一颗蜜枣嚼着去去苦。 外头等了一片的太医接生婆。 我默默躺到床上,伸手盖着自己的肚子。 宝宝,对不起。 我闭上眼,等着药效发作。 不知过了多久,开始隐隐的姨妈疼。 疼痛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强烈,我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安嬷嬷一直在我身边看着我的情况,我不知道外头是个什么光景,但我觉得自己快了。 等我失去理智开始惨嚎的时候,外头显然开始慌了起来。 太医里里外外的跑,有给我扎针的,有给我闻东西的,但我已经完全顾不上。 实在是太特么疼了啊!!! 泪眼朦胧之中,我听到突然外头混乱得厉害,急促的劝慰声响起。 “您不能去啊!” “请燕王三思!” 思你妹呢我就等着这一刻。 “井泽!!救我!!” 我从铺天盖地的痛苦之中揪住一丝理智,拼尽全力喊了出来。 不过几秒,井泽已经冲到了我床边。 “魏瑶,你怎么样……” 井泽的手全是汗。 我一把抓住,正好一阵痛涌来,我把他的手掐得生白。 井泽慌得不行,只能不停地安慰我,一边着急地问太医该做什么。 我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很可怕,不过要的就是这个满头大汗蓬头散发的效果。 我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丑? 握着井泽的手,我断断续续地说着:“疼……井泽,我疼,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一边哀求一边哭,我戏好是一回事,疼也是真的疼。 感觉有个钉耙在我肚子里掏着东西似的。 “哎呀不好,这血太多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擦,不是真的要把自己命赔进去吧。 就这么输了吗?好不甘心啊喂! 于是我又狠狠捏了一把井泽,满脸眼泪地哀求他:“井泽!我不想死,你救救我!救我……” 疼得要命我还有时间感叹自己演技感人 “怎么回事!”井泽怒了,“怎么会这样!人呢!” 我迷糊之间听着井泽在骂太医,说了些要是我有事他们一个都别想活的话。 嘿嘿,来世的命已经在这儿了,我要是再死一次,那可就真的没命给他借了。 死到临头,我竟然冷静得很。 太医着急忙慌地上来,又是针又是药,还往我小腹上糊一团团的青色泥块。 先是一阵冷意直渗小腹深处,冰得我一阵哆嗦。 随后阵阵暖意慢慢蔓延,倒是真的缓解了些疼痛。 我哪儿在乎这个,我就可劲地跟井泽哭。 中心思想就仨,我好痛,我好怕,我不想死。 井泽在我耳边好声好气地安慰我,中心思想也是仨,最好的太医都在这儿,他会一直陪着我,绝对不会让我有事。 很好。 这一通闹,生生折腾到了半夜。 我算是在鬼门关晃悠了一会儿,命还是被拉回来了。 疼痛慢慢消失之后,扑面而来的是无法抵抗的困倦感。 接生婆仔细瞅了瞅流出来的东西,和太医有商讨了一番,这才来回井泽。 井泽坐在我床边,黑着一张脸看着跪了满地的人。 我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毛估估自己脸大概跟死人一样惨白,这会儿只能半眯着眼睛听。 大意是看起来流干净了,但具体是否ok还需要慢慢看我接下来的身体状况。 也算合理,古代没有b超,肯定不知道子宫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bb了没一会儿,太医就说到了重点。 “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然是当讲啦!我到现在还憋着不睡觉,不就等你这一句! 第三十六章 垫脚石 井泽点头,示意那个太医说话。 “臣为魏姑娘准备的方子,药质平缓温和。虽会拉长落胎的时间,但更加安全可靠一些。” 眼看着井泽的脸越来越黑,那太医也是完全不敢藏话:“臣疑心,有人在这药上动了手脚。不然魏姑娘绝不可能会如刚才这般大出血。” 哎,这就对了,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心里暗喜,面上却是无比惊恐,拼了老命撑起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动了手脚?什么意思?” 井泽赶紧过来给我扶着躺下,一边小声安慰我:“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你好好养着就是。” 他帮我掖了掖被角,想哄我好好睡下。 那哪儿行! 我眼泪登时就爆出来了,一脸害怕地拽住了井泽胳膊跟他哭:“我不想死……谁,谁要害我……” 自从我意识到井泽对魏瑶的感情,我就知道自己这张脸多有用。 即便他知道我不是魏瑶,但生死边缘时候的害怕再正常不过,这种依赖感对于井泽来说怎么看都是我发自内心的。 也正因为如此,原本就带着一丝心软的井泽,才会完全没有抵抗力。 当他觉得自己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这种责任感和保护欲就会被激发到最大。 我暗自窃笑地看着一切朝着我预料的方向走去,一边依偎在井泽的身旁瑟瑟发抖,像个落水的小猫。 井泽一手挽着我,转过头去阴冷地吩咐:“去查。” 我又困又累,抱着井泽的胳膊,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 但我不能睡过去。 过了一会儿,外头就有回禀的声音来了。 我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井泽感觉到我的哆嗦,以为我还在后怕,便好声好气地安慰我。 嗯,看来效果不错。 我盯着走进来的婆子,从没见过。 “奴婢是负责抓药煎药的,”那老太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回答,“除了平日司药的几个丫头太监,今日只有魏夫人来了一趟。” 噗! 我妹这么实诚吗?下药这样的事居然亲自上?? 不会找个眼生的丫头来嘛? 还以为要蜿蜒曲折一番,那我可真是高估她了。 井泽心思细敏,这会儿已经猜到了大概。 毕竟上一个魏瑶,可就是死在魏瑾手里的。 “宣魏夫人。” 井泽语气平淡,但我知道,风暴马上就要来了! 开心!前排看戏! 魏瑾没多久就来了,一看到我面色惨白地依偎在井泽怀里,她顿时化身黑猫警长,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个意外的表情井泽没有错过,他立刻斥道:“跪下!” 魏瑾一慌,麻溜就跪下了。 “是不是你在落胎药里动了手脚?”井泽开门见山,直接就问她。 魏瑾啊魏瑾,你是否有很多小问号。 “我……” 魏瑾顿时不知道该说有没有。 毕竟那是我求她的,求她让我去死。 这一愣不要紧,正常人没做就是没做,有什么好犹豫的。 所以落到井泽眼里,这就是承认了。 “贱人!” 井泽咬牙切齿,抓起一个茶杯就朝魏瑾砸去。 魏瑾躲闪不及,啊地一声就被砸到了脑门,顿时摔倒在地。 估计这回儿给她砸清醒了,魏瑾赶紧眼泪鼻涕地开始嚎,反正她最擅长这个,是吧。 “不!不是这样的!”魏瑾跪在地上一个劲给自己开脱。 “是她!”魏瑾朝我一指,“是她前来找我,说自己只爱端王,想和端王一起去死!所以求我在落胎药里动手脚,可以遂了她的心愿!” 呵呵,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飙戏嘛,不难。 我抱着井泽的胳膊顿时哆嗦了起来,情绪激动地斥回去:“你胡说!我何时说过这种话了!” 井泽脸色很不好,毕竟这不是不可能。 “安嬷嬷。”井泽语气平静地唤了一声。 “奴婢在。”安嬷嬷恭身上前,行了一礼。 “你说。” 井泽没有看她,只是死死盯着魏瑾。 “是。”安嬷嬷应下,扬声回答道,“魏姑娘找了魏夫人前来,说她后悔自己曾经所为,又觉得自己的孩子大概是留不住,希望魏夫人能做主,替她打掉这个孩子。” 魏瑾傻了。 没错,当着众人的面,我就是这么说的。 “不不不!不是的!”魏瑾赶紧接话争辩,“魏瑶她屏退了众人,才跟我说的她想死!” 井泽没有理她,直接问安嬷嬷:“是这样吗?” 安嬷嬷回道:“魏姑娘是否与魏夫人说了此话,奴婢不知。魏姑娘开始确实想屏退众人,但魏夫人并不同意,等魏姑娘说了自己想打掉孩子的话后,魏夫人才主动开口屏退的众人。” 魏瑾彻底懵了。 好像事情就是这样,可明明又不是这样啊。 事到如今,是时候添一把火了。 于是我一副有口难辩的样子凄凄哀哀地哭:“我若想死,何必这么麻烦……” 哭得话都说不下去,抱着井泽的胳膊嘤嘤嘤。 井泽哪里顶得住这个,刚才我怎么求他救我的,他可没忘。 我要是真的想死,有必要那个样子求他? 井泽挥了挥另一只手,安嬷嬷应声下去了。 这下魏瑾真的怕了。 跪在地上不停哆嗦。 井泽有多狠,魏瑾应该也清楚。 我依旧抱着井泽的胳膊小声抽噎着,听他用平静的语气,吩咐了五个字。 “拖下去,腰斩。” 哇靠! 我一激动,差点没笑出声来。 魏瑾惊呆了,下一秒顿时哭天抢地嚎个不停。 很快就有人进来,堵上嘴就拖走了她。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剩一地的太医和接生婆还低头跪着不敢说话。 井泽平静了几秒,开口吩咐太医:“好好照顾魏姑娘的身子,不许再出差错。” 方才魏瑾的下场,所有人都看见了。 这会儿谁还敢多废话一句。 太医连忙满口应下,一定把我养得白白胖胖。 井泽摆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了。 接下来是本姑娘solo时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屋子里静得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井泽回过头看我,我“不小心”就对上了他的眼睛,“不小心”就眼泪汪汪地瑟缩了一下,又“不小心”地哎哟了一声。 我简直想为自己清新不做作的演技鼓掌。 “怎么了?” 井泽也是吓了一跳。 我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又害怕:“不知道……有点疼。” 井泽一惊,正想叫太医,我赶忙拉住了他。 这哪儿成,太医叫回来发现我是装的咋办。 “没事……”我柔柔弱弱地说着,“可能是……方才姿势不太好,拉着了……” 井泽闻言,立刻就起身,扶着我躺好。 我瞥了一眼他的表情,倒还是严肃得很,皱个眉头不说话。 心里没底,我只能再豁一把。 井泽替我把胳膊放进被子里,总算说了句话:“你好好休息吧。” 我立刻伸手抓住了他,小声哀求道:“你……你别走好吗,我怕……” 井泽有些进退为难,看着我泪花闪闪的眼睛,他终究没有抗住。 “好,我陪你。” 井泽一掀衣角,就坐上了床来,在我边上侧躺着。 “睡吧,我在这儿。” 我看着井泽不苟言笑的脸,心里还是没底。 但不管怎么样,我要演好自己的角色。 我抿了抿唇,欲言又止的样子,抓着井泽的胳膊就睡了。 啊,真的困死我了,秒睡。 这一夜我睡得特别沉,一个梦都不曾做。 下意识我紧紧抓着井泽的胳膊,想给他一种我确实怕死怕疯了的感觉。 第二天醒来,井泽已经不在了。 我翻了个身,愣愣地看着床顶的绣花,一切都是那样得不真实。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是鼓鼓的。 可是里面已经没有我和若凌的孩子了。 眼眶酸胀,总觉得我下一秒又要飚眼泪。 我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该流的眼泪,已经流够了。 我要省着点,和若凌重逢的那一天,我还想抱着他哭个痛快。 我轻笑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外头守着的丫头听到动静,赶紧进来看我。 是望荷。 “魏姑娘,你醒了?”望荷面上很是开心的样子。 这个丫头虽然也是井泽的人,但是年纪小,我以为她还保留着自己的那一份良知。 我在静室关着的日子,望荷也是有意无意最照顾我情绪的那一个。 我冲她勉强地笑了笑,撑起身来。 望荷赶紧前来扶我,一边跟我说话:“陛下近来政事繁忙,一早便走了。不过叮嘱了奴婢好好照顾您,晚些时候,陛下会过来看您的。” 望荷给我身后放了个垫子,又关心地问道:“魏姑娘今日感觉可好些了?” “好多了,”我叹了口气,“就还觉着身子有点虚。” 望荷一边替我理着被子,一边心有余悸地说着:“昨儿姑娘可吃了大苦头了,那一盆盆的血水往外送的……” 说着她看了我一眼,忙堆笑道:“嗨,您看奴婢,过去的事儿就不说了,您这般好的福气,自然是不怕的。” 我如今看着这个小丫头纯良的笑容,心里却是打着鼓的。 第三十七章 不就演戏嘛 望荷可是和安嬷嬷知秋一块儿,自打离了韩国就开始服侍我左右。 精明如井泽,怎么可能在人选上,挑了一个不谙人事的小丫头呢? 我暗暗嗤笑了一分,在这样一个走投无路的环境中,任谁都会慢慢对关心自己的人敞开心扉。 哪怕只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 所以这个望荷,也许是井泽早就留的一手试探,也会是我最好的突破点。 “你说的不错,”我低着头,语气带了丝后怕,“昨夜实在是太吓人了……” 说着,我看了望荷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人也只有在鬼门关走一遭,才知道活着是最要紧的。” 望荷赶忙上前安慰我:“姑娘说什么呢,您福大命大,又有陛下眷顾,定是后福无穷的。” 我装作羞射地颔了颔首:“我现在哪里奢求什么眷顾,能好好活下去就心满意足了。” 有些话,总需要有人给我带到井泽那里去。 他从小缺爱又生性多疑,就算被对魏瑶的思念冲昏了头,他也不会忘记,我并不是魏瑶。 牵强的转变只会让井泽觉得我另有所图,而求生的欲望则很有说服力。 在我怕死想活的状态下,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井泽。 肥肠合理。 听了我的话,望荷果然露出同情的表情来,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奴婢僭越,当时见着姑娘因为端王……那般伤心,还真怕姑娘会寻什么短见。” 听到端王这两个字,我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一痛。 努力压住自己的情绪,我叹了口气,平和地回答:“毕竟我和他是夫妻,即便是个养了多日的小猫小狗,一下就这么……谁会不难过呢?” 望荷面上很是关心,认认真真听着我的“心里话”。 “再说……我那时还怀着他的孩子……” 我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痛到几乎喘不过气。 可这个戏,我必须克制地演好。 望荷见我又低落起来,赶紧开了口:“姑娘莫伤心,如今您清白一身,无牵无挂,大好的福气还在后头呢,过去的事儿就别去想了吧。” 我装作回过神来的样子,冲望荷一笑,语带感激地说道:“我无依无靠,也只有和你说说这些心里话,你可就当做我不曾讲过,万万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这是自然的,”望荷赶紧接过我的话头,“这一路奴婢都亲眼看着,虽说奴婢是陛下的人,但打心里当真十分心疼姑娘,姑娘愿与奴婢说心里话,奴婢自然是会烂在肚子里的。” “望荷,”我面上全是感动,“这异国他乡的,我能认识你可真的太好了。” 望荷也是羞射起来,再这么下去演一出百合都不奇怪了。 孩子已经打掉,我也不用再去内室静思。 昨晚又是死里逃生,我一天都在床上歇着。 吃的喝的都是望荷伺候的我。 望荷跟我熟识了,也露出孩子气的活泼来。 到底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儿罢了。 等到晚间,知秋来接她的班,临走前望荷还叮嘱了好多,这才安心走了。 知秋应该比望荷大几岁,又是跟着安嬷嬷久了,人也成熟稳重。 擦擦洗洗给我弄完,就伺候我睡下了。 这一天的戏演下来,我也是累得很。 身体还没好全,一闭上眼就困得不行。 隐隐约约间,似乎感觉有人进屋来了。 我突然惊醒,没有发出声响,闭着眼睛在床上一动不动。 没一会儿,床帘被掀了开,井泽身上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坐在我的床边坐下,我看不到他在做什么。 只能继续装睡,假装不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努力把自己的呼吸拉得绵长平和,像是睡得很熟。 恍惚间,我只觉得额头似乎落下几不可察的一吻,随后井泽就起身走了。 我紧张到瞬间心跳加速,生怕他发现我是在装睡。 不过似乎没有,一会儿就听见了屋门关上的声音,屋子里又恢复了一片静谧。 我在床上缓了半天,睡意全无,翻了个身面朝床内,悄悄地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脑门。 妈的,恶心死了。 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一丝暗喜。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赌对了,望荷转头就把我跟她说的话去告诉了井泽。 所以忍了一天没来看我,然后趁我睡着了来亲我?? 狗东西憋不住了吧! 第二天,第三天,又是在床上过的,毕竟四个多月,这都不是流产,算引产了。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太医可算允许我下床了。 又是望荷伺候,她扶着我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姑娘累不累?不如奴婢扶您回去歇着吧?”望荷依旧十分关心我。 我冲她和气地笑了笑:“没事儿,出来走走,我心情好些,想必也能恢复得快些。” 望荷给我扶到边上的石凳前,掏出自己的帕子铺好,这才扶我坐下。 “话是这么说,可奴婢总怕您累着。” “哪有这么娇贵的,”我摆了摆手,“成天好吃好喝地养着,我早就感觉好多了。” 望荷歪头看了看我,若有所思道:“姑娘气色确实是好多了。陛下叮嘱了太医好好照顾您,太医哪有不尽心的。” 我反正脸红不起来,也只能假装害羞:“这回,也真的是多亏有他,我才捡回一条命……” 望荷显然很满意我的反应,凑上前来继续助攻:“陛下近来国事繁忙,许不得空前来看望姑娘,姑娘可别往心里去。” 我赶紧吓得摆手:“哪里哪里,我怎么敢怪罪陛下。他日理万机……应该的。” 切,国事繁忙,倒不影响他大半夜憋不住来亲我啊? 男人真的是下半身动物,忙成一国之君也能挤出时间来耍流氓。 所以姑娘们,但凡男人说因为自己忙而没有顾到你的感受,那就是不够喜欢你,破案。 “对了,”我想起什么,问望荷道,“你知不知道我妹妹她……她的孩子,如今在哪儿呢?” 望荷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我赶紧面露难过地解释了一番:“那日陛下盛怒,下旨赐死了我妹妹。我当时心有余悸,只想着她害我差点丢了条命,所以也不曾求情。如今想起来,那毕竟是我妹妹,我总是……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哎呀,马后炮的感觉也太贱了,哈哈哈哈!! 望荷反应过来,连忙答话道:“噢,您是说魏夫人。小皇子如今有乳母照顾着,应是一切无虞。” “那就好,”我面上一副慈母的模样,“我与自己的孩子无缘,总想着,那毕竟是我妹妹的孩子,我也算是他的……” 大姨妈??? 淦!我居然是狗杂种的大姨妈??? “……大姨。” 演到亲情正浓之处,突然捋顺关系的这句大姨妈差点把我舌头咬掉。 我憋回心里的骂娘,继续演戏:“若是有可能,我倒是想去看看这个可怜的孩子。” 望荷想了想:“那奴婢去和陛下回禀一声,正如您所说,您是小皇子的大姨,去看看小皇子也无妨。” “不了不了,”我赶紧制止她,“我就这么随口一说,陛下国事繁忙,就不要拿这种小事去打扰他了。” 哎,欲擒故纵,听说过吗小妹妹? 反正我不管跟你说什么,你都会跟井泽去讲,那我必须往做作了演。 效果真的是立竿见影。 隔了一天,才吃完午饭,安嬷嬷就找了一群人给我来收拾行李了。 我装得一副懵然地样子,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安嬷嬷依旧是波澜不惊,跟我讲了一堆场面话。 大概意思就是,我现在身子不好,静室太过阴冷,不适合养病,井泽让我搬到明正宫去住。 明正宫??? 噗,那等于是大清朝的养心殿,是皇帝睡觉的地方好吗?? 井泽你还可以再司马昭之心一点。 直接就让我搬到他卧室去住了,科科。 我面上当然是要装出一副受宠若惊,茫然无措的样子。 安嬷嬷和知秋也没管我怎么样,依旧该收拾收拾该打包打包。 望荷则是搀着我的胳膊,安抚地和我说着悄悄话。 等到了明正宫,里头静悄悄的。 站着值班的宫女太监都垂着头不说话。 到底是一国之君的卧室,华丽宽敞那是真的不用说。 安嬷嬷领着我往里走去。 害,就一张床,nmd。 望荷伺候我坐下歇息,安嬷嬷说井泽正在忙国事,这会儿没有空。 正收拾着,外头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我一愣,安嬷嬷转过头跟我解释:“大约是小皇子到了,陛下说您与小皇子也有血脉之情,如今宫里也没有合适的人能照顾,就一道接了来明正宫了。” 哈哈哈哈哈哈!!!很好!正合我意! 我立马圣母上身,惊喜万分:“是吗,快领我去看看小皇子!” 望荷眼疾手快扶起了我,我还不忘脚下打个绊,着急忙慌的样子,惹得望荷都劝我别急。 那头嬷嬷也得了吩咐,抱着我妹的儿子过来了。 白白胖胖,养得倒是不错。 确实是个无辜的孩子,我心里闪过一丝动摇,很快被冲散了。 第三十八章 当然恨你 “好孩子。”我满脸欢喜地抱了过来。 我身边的丫头婆子,我妹儿子身边的丫头婆子,所有人都看着我的慈母笑。 “小皇子可有名字了?”我面上关切地问。 原来是叫韩励,如今认祖归宗在亲爹手里,肯定不会叫这个了。 “回姑娘的话,”那个乳母客客气气行了一礼,“小皇子还未得陛下赐名。” ?这样吗 我稍感意外,我以为井泽不在乎魏瑾,至少自己亲儿子还是在乎的。 弄到最后,居然连个名字都没起。 这什么狗爹? 心里这么想,我脸上还是很慈祥,低头逗弄着小皇子。 他带着眼泪愣着神,小心地嘬了嘬我的手指。 一瞬间,心像是突然被撕开一般地疼。 如果我和若凌的孩子能降生在这世界上,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可爱无邪? 想着我原本计划要亲手杀死这个纯洁天真的孩子,现在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得到了。 一个不小心,我就落下了泪来。 不仅是我,众人都吓了一跳。 “姑娘怎么了?”望荷先问出了声。 我心里一惊,自己竟然没有控制好情绪。 随即灵机一动,我掩了掩眼角,语气自然地叹了一口气: “我见着这孩子,就想起我那苦命的妹妹。当日我吓得不轻,不然真该替她求求情。若是如此,这孩子如今也不至于没有生母相伴。这都是我的罪过。” 一边说,我一边哭得更凶。 本来心里就难受得很,这会儿有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我当然要哭个爽。 乳母赶紧抱过了小皇子,望荷也扶着我小声安慰。 既然做戏那要做全套,我抹了抹眼泪就问望荷:“我妹妹毕竟曾是陛下的魏夫人,如今可有灵位能供我祭拜?我先前身子不好,这会儿还挺想去看看她。” 望荷回答道:“魏夫人是因犯错被陛下赐死,牌位不得入妃陵,如今牌位也只是在她自己的宫里放着,祭奠四十九天后便会挪出宫去了。” 我点了点头,恳求地看了一样望荷:“那你可愿带我去看看?” 望荷愣了愣,下意识看了一眼安嬷嬷。 安嬷嬷应下说道:“这都是小事,只是姑娘如今身子还未好全,不要太过劳累才是。” 我叹了口气:“我妹妹也是个可怜人,我这个姐姐如今能做的,也不过是为她上柱香罢了。” 安嬷嬷想了想,还是跟望荷和几个宫女一块儿,陪着我去了。 魏瑾生前住的地方叫凝香苑。 这名儿,跟个窑子似的,还蛮适合她。 我愣是去里头上了香,磕了头,甚至跪了老半天。 这几天憋着的情绪也有个发泄的出口,还小哭了一会儿。 一直忍到外头天都暗下来了,望荷来劝了我好几次,我这才松了口。 跪得我两腿发软,走路都要人搀。 等我哆哆嗦嗦磕磕绊绊回到明正宫,老远就看见外头多了不少太监。 哎呀我心里那个欢,不枉我演了一下午的戏,这会儿柔弱得不行,让井泽看到更有说服力。 望荷搀着我进了明正宫。 井泽果然在。 听到有动静,他就走了出来。 我见到他,先是面上装作一阵惊讶,然后赶紧跪了下去。 “见过陛下。” 望荷很是担心,不能拦我的礼,只能扶着我,让我慢慢跪。 毕竟这才在凝香苑跪了一下午,路都走不稳,一回来又给跪了。 不过我还没跪下去,井泽已经上来扶起了我。 “你身子还没好全,不要顾这些虚礼了。” 井泽的声音听不出语气,我也没有抬头看他。 我的胳膊依旧在他的掌心捏着,温度透过不厚的衣服渗了进来。 井泽顿了顿,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听着身边的人都退了下去,井泽还扶着我,不曾松手。 半晌,我才听见井泽叹了口气:“你瘦了。” 我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其实这阵子真的没少吃,就是流产确实伤身子,也许是瘦了。 见我低着头不说话,井泽放轻了声音问我:“去哪儿了?不是让安嬷嬷帮你搬过来养病吗?怎么还跑出去了。” “我去……凝香苑了。”我小声回答,然后怯怯看了他一眼。 井泽皱了皱眉头:“去哪里干什么?” 我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解释:“她,终归是我妹妹,本来也是我在这儿唯一的亲人。想想……就有些于心不忍。” 井泽没有出声,我又抬头去看他,他的眼中始终是拨不开的浓重,看不清他的心思。 “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去了……” 趁井泽还没想好说什么,我赶紧瑟缩着认了错,顺便把胳膊抽了回来。 害,不就是装吗。 大男子主义最吃这一套,我从我妹那儿可学来了不少以进为退的好招式。 井泽最终也没说什么,只说了句:“用膳吧。” 就想拉着我走。 嘿嘿,我腿还软着呢,一拉我就顺势倒了下去。 井泽一惊,赶紧上来搀住了我:“怎么回事?!” 语气总算漏出了一丝紧张。 我的心稍稍放下了点儿,装起来也更有底气了:“跪了……一下午,腿有点……使不上劲。” 柔弱中带着点娇滴滴的抱怨。 哎呀妈呀,我好喜欢自己这个绿茶样儿! 井泽深吸了一口气,没回答就把我抱了起来,直接往床边走去了。 ……emmm大哥? 不过井泽把我放到床上,就叫安嬷嬷进来了。 “陛下。”安嬷嬷行了个礼。 “把晚膳搬这儿来吧。” 井泽吩咐了一句,就在床边坐下了。 直到饭桌都端到了床边,愣是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吃完了饭。 我心里又渐渐打起鼓来。 虽然井泽的在意还是会时不时露出几分,但他确实不是很想理我的亚子。 我心里没底,这究竟算不算井泽对我放下了防备。 吃完晚饭,井泽就自己出去外间处理政事了。 我一个人在后面卧室里的床上坐着歇息,望荷和知秋忙进忙出。 等她俩忙完,又伺候完我沐浴洗漱,给我送回了床上,都没见着井泽的影子。 我也没在意,反正刚流完产不久,井泽再猴急也不可能这会儿碰我。 演了一天戏,我很累的好吧。 能休息当然休息,直接睡了管他呢。 迷糊之中,听到有人来了。 我有心理准备,这也只能是井泽。 我轻轻的呜了一声,揉揉模糊的眼睛,做出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 隐隐约约的烛影下,看到来的人是目不转睛看着我的井泽。 唉,演戏真累。 我赶紧“下意识”地撑起了身子,做出一副“哎呀我真的是不小心困到睡着了”的样子。 “陛……陛下。” 井泽看着我,目光依然很深,也不说话。 “我……我实在是太困了……” 哎西吧,做作! 我小心翼翼地去看他,井泽依旧面无表情,只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心里有点七上八下,拿不准这b究竟几个意思。 “陛下……怎么了……”我继续做作地演着戏。 井泽面色越来越沉,开门见山,冷冷地开了口:“我杀了韩若凌,你不恨我吗?” 我的后背猛地一阵汗毛倒竖,脑子里准备的一堆做作戏码也在一瞬间被打乱。 井泽盯着我的眼睛,等着我的答案。 不行,我已经愣得太久了。 “恨……” 我颤抖着双唇,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一刹那我居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演,还是发自内心的感受。 “我确实,恨你。” 眼泪落下,我也垂下了脸。 痛苦瞬间如潮水一样涌来,无法抵挡。 不行啊魏瑶,你一定要顶住! 我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钻心的疼痛让我顿时从悲伤中清醒了过来。 我抬起眼泪汪汪的脸,扯出一个凄苦的笑:“我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接受了无法改变的这一切。既然已经嫁了人,也有了孩子,我当时只想这样安定下来……” 时不时落下的泪,也许是真的难受,可现在算得上是实打实的助攻。 “你杀了我丈夫,又打掉我的孩子,让我无路可走。我怎么可能不恨你?” 我缩起手脚,蜷成一团,尽量把这个戏份控制在无可奈何,又心酸不已的状态。 嘴里说着恨,表现出来更多的却是委屈。 话说三分就够,我埋下头,轻轻抽泣着。 我不知道井泽听了会是什么反应。 但心思深沉如井泽,我除了坦诚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安抚他。 “既然恨我,”井泽的声音依旧没有温度,“为什么现在肯跟我了?” 我有点惊讶。 若凌死后,井泽一直和我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 虽然我心里有数他的矛盾,既放不下魏瑶,又不信任我,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问过我愿不愿意做他的王后。 如今突然直白地说出“跟我”这样的话,倒像是突然挑明了我的意图。 我保持着最自然的反应,微微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才绞着自己的手指,有些为难地低下了头:“我也不是……我只想活着,我很怕死了,死了就……真的死了。” 说话语无伦次不要紧,只要井泽听懂我的意思就行。 第三十九章 都是套路 从我决定活下去的那一刻,我一直在给井泽传达一个意思,那就是我不想死。 如今既然井泽不信任我,那么他说什么我就承认什么。 你觉得我恨你,那好我恨你。 你觉得我不愿跟你,那好我确实不愿意跟你。 这些都是真的,但我不想死,也是真的。 屋里半天没人说话,只有我轻轻的抽泣声。 井泽总算松了口。 他抬起手擦掉我的泪,小声说了句:“别哭了,我就随口问问。” 呸!我可不是随便装的! 没说话,也没抬头看他。 “睡吧,”井泽叹了口气,“我明日还要早朝,今日已经很累了。” 边说,他就自己上了床。 外头烛影绰绰,床帘一放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井泽自顾自地躺下闭眼,没管我是不是还坐着。 md渣男! 我在一片幽暗之中坐了大半个晚上,实在是困得不行,小心翼翼地还是躺在了井泽身边。 才躺下,我就感觉这个人突然伸出胳膊抱住了我。 艹! 不过还好,他没怎么我,就是这么抱着。 我也实在困,爱咋咋地吧我得睡觉。 等我第二天醒来,床上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从那以后,井泽也没再提这个事儿,和我就像老夫老妻一样。 白天他上班,我在明正宫歇着;晚上他回来接着看折子,然后和我一起熄灯睡觉。 没有夫妻生活,也没有促膝长谈。 我也没有机会下手。 这一天阳光不错,望荷陪着我,乳母抱着小皇子,正在花园里看新开的荷花。 来来往往不少宫女,都各自忙着自己的活。 走到一个转角,有个着急忙慌的小丫头,突然一下冲撞到了我身上。 我顿时被她撞了个四仰八叉。 哎哟我去!眼睛长脑袋后头了?? 那小丫头显然也是吓了一跳,顾不得自己摔疼了,赶紧上来扶我。 “魏姑娘!您没事儿吧!” 这小丫头嗓门可真够大的,做事儿也毛手毛脚,这种丫头怎么招进宫来的啊? 我正翻着白眼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小丫头扶我的同时,似乎往我手里塞了个纸条,还用力捏了捏,生怕我没感觉到似的。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望荷已经反应过来了,眼疾手快一巴掌就招呼了上去。 “放肆!”望荷很是生气,“竟然敢在宫里这样横冲直撞!” 那小丫头赶紧跪倒,连连磕头求饶。 我趁乱把纸条塞进了袖子里,然后安慰了两句望荷:“算了算了,我也没事儿。” 看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头,我不动声色地吩咐道:“今儿逛得够久了,我也累了,带小皇子回去吧。” 众人闻言,也都前呼后拥地围着我和小皇子回去了。 回到了明正宫,我借口自己有点累,又受了惊吓,想一个人歇会儿。 等人都走光了,我才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张纸条来。 纸条很小,上头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字。 韩燕之战,要事相商,求端王妃次日午后,此地再见。 我愣了愣,顿时觉得有点懵。 等会儿,这是个……间谍? 是个……混进燕宫的韩国间谍? 端王死在井泽手里,韩国那边肯定已经知道了。 不说皇帝和端王的兄弟之情,只说折了这一员猛将,想必韩国肯定头疼得很。 得知我这个曾经的端王妃如今深得燕王青眼,来看看有没有机会通过我搞死燕王,倒也是个合理的操作。 和韩国合作吗? 我冷冷一笑。 我知道井泽,这个人的敏感多疑,远在我想象之上。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置他于死地的时候,我都不可能走这一步。 我又翻来覆去看了看字条,确实只有这一句话。 我闭上眼仔细地想了想,下定了决心。 是夜。 井泽如常回了明正宫,用了晚膳,依旧自顾自地去外间批折子了。 望荷与知秋伺候我盥洗完,我就让她们退下,自己披了件外套,就去外头找井泽了。 宽大的桌前,井泽正在低着头看东西,边上不远处站着几个太监,见着我来也没有拦着。 我一步步小心翼翼走到他面前。 井泽没有抬头,只吩咐了句:“放着就行。” 我一愣,没反应过来。 井泽见没动静,抬头看到是我,也惊讶得很:“怎么是你?” 说完,他放下手中的笔,示意屋里的宫人都下去。 “怎么了?”井泽看向我,开口问道。 我抿了抿唇,有点为难:“我有件事儿……想跟你说。” “说。” 井泽的语气依旧平静,没有欣喜也没有反感。 我斟酌了一下用词,尽量中肯地回答:“今天下午带着小皇子去花园看荷花,碰到了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撞倒了我……” 井泽闻言皱眉,立刻问道:“你没事吧?哪个小丫头这么不长眼?” “我倒是没事,”我装作羞射地低了低头,“只是……” “只是什么?”井泽眉心依旧皱着。 我从袖子里掏出了那张字条,递给井泽:“她,趁乱塞给了我这个。” 井泽一怔,伸手接过了字条,展开低头快速看了一遍。 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我有点忐忑的眼神。 “就这个?” “嗯,”我赶紧点了点头,一副想撇清干系的样子,“我没和任何人讲起过。” 井泽收起了字条,冲我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我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井泽却是伸手轻轻拍了一下我屁股,行云流水自然得很:“你早点休息吧,不用等我。我看完这些就来。” 我努力憋着没下意识往他脸上扇过去,暗暗咬牙,面上温顺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这事儿我没有再过问,井泽也没有和我提。 日子照常过去,似乎没有任何水花。 倒是有一天,望荷和我说宫里的新鲜事儿,提了一嘴儿。 说宫里查出了个韩国来的探子,严刑拷打多日,揪出了不少燕宫里的暗桩,最后都被井泽处以蒸刑,活活蒸死了。 我听得汗毛倒竖,连连摆手说这也太吓人了。 望荷一边安慰我,一边说她打听到那个探子,就是上回不长眼撞了我的宫女。 我心里一紧。 不会真的是韩国派来的间谍吧…… 面上不能表现,我只能捂着心口说听着吓人。 其实仔细琢磨一下,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是望荷给我带的话,谁知道是不是井泽指使的。 况且无论这一出是真是假,于我而言有益无害。 因为我悄悄留心着井泽的变化,接下来的日子,他确实态度和缓了不少。 原本大多是简单的交谈,如今也会偶尔和我说笑。 这一晚,井泽似乎很忙,我迷迷糊糊都睡过去了一会儿,他才蹑手蹑脚地上了床。 隐隐约约之间,只觉得井泽轻轻抱着我,在我额头落下一吻。 我登时一个激灵,醒了个透。 井泽没有意识到我的变化,似是在和我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如果你做好准备了,就做我的王后好吗?” 我怔愣了片刻,打算继续装睡,只轻轻地唔了一声,就不作答了。 夏天快到尾声的时候,迎来了我流产后的第三次姨妈。 照太医先前的意思,等我第三次姨妈结束,就……你懂我吧,可以如常侍寝了。 淦。 我心里有点着急,毕竟我不想真的被井泽睡了。 可是如今我和井泽的关系稍微有点缓解,不一定到了他能彻底信任我的地步。 这一天,明正宫外头有点热闹,望荷出去看了会儿,兴高采烈地回来跟我讲,似乎是外间加了个新的摆设,是一把非常漂亮的短剑。 据说是韩国赠的,以宝剑为诚,为保两国和平。 井泽很是喜欢,就吩咐放到明正宫外头他批折子的地方做装饰了。 韩国?求和? 我心里顿时一阵悲凉。 虽然我对这个国家没什么感情,但我明白从前韩国的荣耀,几乎可以算是若凌打下来的。 毕竟老燕王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送去当质子,这是何等的无奈。 可是时移世易,竟然有韩国求和的这一天。 我心里打翻了调味瓶一样贼不是滋味儿。 “姑娘可想去看看?”我被望荷高兴的语气唤回了神,“那宝剑当真是漂亮极了。” 我和善地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不去看热闹了,你喜欢你去吧,不必在这儿守着伺候我。” 望荷歪了歪头道:“那奴婢还是陪着姑娘吧,总不能因为贪玩,都不好好伺候您了。” 我冲她笑笑,没有多说。 这个丫头,我只当她是井泽的另一张嘴,另一只耳。 和她说话,我永远都会斟酌用词。 天近黄昏的时候,井泽回来了。 他心情很是不错,回了明正宫就迈着大步进来找我。 “魏瑶!” 远远听到井泽喊我,兴奋的语气,让我恍惚想起从前。 若凌每天回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开心。 我低头苦笑,也不知道他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只有一瞬间供我伤怀,下一刻我就戴上温柔的面具,笑着迎了出去。 “今日有个好消息,”井泽面上是掩不住的笑意,“你猜猜。” 第四十章 准备好了 外头的宝剑,望荷下午就和我说了。 我脸上温柔一笑,已经无比自然:“下午听望荷说,可是韩国求和了?” 是啊,打不过,那就求和。 即便韩国强大如斯,没有良将出征,就算不需要像曾经的老燕王那样送个儿子过来,也得好声好气说话。 井泽抿唇一笑,伸手拉过我:“来,我带你看。” 井泽和我在一起,已经很久没有自称过孤了。 我顺从地由着他,井泽一路把我带到了外间那把宝剑前,取下剑来。 “你看。” 话音一落,井泽抽出了那把宝剑。 外头镶嵌满珠宝的宝剑,里头竟然是开了锋的,叮的一声,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剑出现在我面前。 我一愣,转头冲着井泽莞尔一笑:“我虽然不懂剑,可确实是好看。” “这把剑名曰十破,削铁如泥,当真是……” 井泽看着手中的剑,眼中尽是满意。 我不理解这个年代的男人对剑的喜爱,就像我曾经无法理解身边男人对车的狂热一样。 我猜大概差不多吧。 “你可想试试?” 我正出着神呢,井泽竟然把剑递到了我面前。 我一惊,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我笨手笨脚的,待会儿伤着自己都不一定。” 井泽轻笑,把剑收回鞘内,摆了回去。 “确实,”井泽面带笑容地说着,“不枉我燕国将士苦战,韩国不敌,只得求和。” 他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可能也没想遮掩。 “魏瑶,”井泽看向我,“秋季本该是万物凋零,却不想竟能是我大燕复兴之始,你可愿……” 他牵起我的手,望向我的眼中满是诚恳。 “……此生往后,陪我一起看这盛世?” 这一天终归会来的,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放下警惕。 我冲他一笑,温和地答道:“你安排就好。” 井泽笑意更深,将我拉近他身前,轻轻拥入怀中。 我自然是顺从无比,由着他抱,眼神却是飘向了那一把剑。 削铁如泥吗?那如果用来扎进井泽的心脏,会不会也很顺利呢? 井泽一直防着我,身边连个尖锐的物件都不曾见过。 不知道是他防我自尽,还是防我伤他,总之,这把剑之前,我身边连根针都不可能有。 我闭着眼,安静地靠在井泽的心口,脑海中细细地筹划着。 是夜,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没睡着。 总算等到了井泽的疑问后,我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说不知怎么地就睡不好。 其实我已经困得不行,就是努力撑着。 第二天太医来给我把了脉,没看出个所以然。 我跟太医说,随便给我配点安神丸,睡前吃两粒就行了。 太医琢磨这也是个法子,说晚上会给我送来。 做好铺垫,我继续自己的计划。 下午的时候,我等屋子里只剩下望荷一个人在伺候,才开口问她:“你能帮我找点针线布料来吗?” 望荷很是困惑:“怎么了姑娘?可是有什么破损了?” 我腼腆地笑了笑,回答道:“昨日陛下与我说了前线捷报,我想着也送他点什么,左右什么好东西他都见过,我不如亲手绣个荷包给他,也算是独一无二的了。” 望荷面上微讶,随即笑着接话道:“姑娘亲手绣的,那肯定是最好的。奴婢去些好料子来就是。” 我点点头,由着她去了。 从前哪里做过这种东西啊,什么绣花,没听说过。 望荷特别耐心,在一旁手把手地教我。 学了一下午,总算知道叶子怎么绣了。 等到了晚上,太医送来一小瓶安神药。 井泽问我是什么,我只说昨晚没睡好叫了太医,开了点安神助眠的药,他就没有多问了。 第二天依旧如是,白天望荷教我绣花。 临时抱佛脚嘛,就学了一个花样,先赶一个荷包出来要紧。 望荷得了这个教我绣花的差事,别的事儿都交给其他人了。 于是明正宫里几乎所有宫人都慢慢地都知道了我在学绣花。 几天过去后,大家都知道我似乎是对绣花这事儿抱有了极大的兴趣,白天绣晚上绣,几乎除了吃饭睡觉,就看我捧个布绷在那儿琢磨怎么走线才能干净好看。 连井泽都知道了这个事儿,笑着劝我不必太劳累,不过是个荷包,早点晚点给他都无所谓。 我当然不能无所谓,言之凿凿地说既然是礼物,肯定是要早点做出来的好。 于是从刚开始望荷还会慢慢收拾掉东西,到后来这些绣花的家伙,就全都摊在明正宫寝殿的一角,供我随时使用了。 至于安神药,太医说一日一颗,若是半个时辰还没有睡意,便再补一颗。 我反正每天照着最大的量,一天两颗,其实根本没吃,全都偷偷藏起来了。 等到“吃完”,我又跟太医要了一瓶。 这个睡不好觉的事儿,太医显然也跟井泽说了。 这天晚上吃完饭,井泽就跟我闲聊起来。 我只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渐渐睡不踏实了,从前倒不会这样的。 又过了几天,望荷一边陪我绣花,一边和我说外面的事儿。 听说礼部已经开始筹备册封王后的大殿,照井泽的意思,是要办一场大婚,娶我做他的王后。 我听了也只是腼腆笑笑,依旧低头绣花。 姨妈已经走了,按理可以侍寝。 但井泽每天就是盖棉被纯睡觉。 我猜这么有仪式感的一个人,想来肯定是要等真的娶了“魏瑶”,才会有所行动吧。 也好。 “姑娘这两日可还睡不着吗?”望荷跟我聊些有的没的。 我叹了口气:“是啊,也不知道怎么。不过还好太医的安神药也算有用,每日吃两粒也就能睡了。” “这是怎么搞的,”望荷有些困惑,“从前姑娘倒不见得这般。” 我心里暗喜,戏演了这么久,也该收个尾了。 我放下手里的针线,抿唇了想了想,压低声音和望荷说道:“其实……我心里有个猜测,也不知道对不对。” 望荷赶忙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来:“姑娘请讲。”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下,这才小声道:“我觉得我开始睡不好,似乎就是外头那把宝剑送来的时候。那把剑叫十破,听着就吓人;又是开过锋的,我怕……” 话说一半,点到为止。 看着望荷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及时打住了话头。 “姑娘说得也有道理,”望荷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儿,“不如姑娘找个机会和陛下说说,那剑也确实不必一定要放寝殿里。” 我和缓地笑了笑:“这点事儿不要紧,等册封大典之后,想来我也不会常住在明正宫。这是陛下的寝殿,他喜欢才重要。” 可以了,戏到这一步,我很满意。 望荷也陪着我笑:“姑娘说得也是,等您做了王后,肯定会有自己的宫殿的。” 我面带羞射地笑了笑,也不说话了。 册封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井泽每天的心情都很好,我扮演魏瑶也越来越得心应手,越来越知道什么时候给他什么反应,他会高兴。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我每天都在默默祈祷,希望若凌如果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顺顺利利。 毕竟那样,我才有脸去见他啊。 册封这日,从大清早开始,明正宫就热闹不已。 这天井泽难得地不上朝,天刚蒙蒙亮,宫里宫外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 我趁着宫里忙乱,也没有人像曾经那样看着我那么紧,把自己要准备的一切都默默收好,然后任由着下人给我穿衣打扮。 当鲜红的盖头落下,我心里竟然涌上一股酸意。 我虽然是若凌的妻子,可是我却没有婚礼的记忆。 不知道我嫁给他的那天,他是怎样的欣喜呢? 我默默想着有的没的,仗着盖头遮住了脸,还偷偷落了两滴泪。 若凌啊,我真的好想你,想立刻就能见到你。 过了午后,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热闹得很。 没有从娘家嫁到夫家,而是从明正宫,迎到了承泽殿。 承泽殿,是王后的宫殿。 据说名字也是井泽亲自取的。 原本古人会避讳尊者的名字,可偏偏这个王后的宫殿,居然就用了井泽的泽。 始是新承恩泽时,不知道杨贵妃当年的恩宠,较之几何。 而我听到这个消息,也不过是嘴角一勾。 井泽啊井泽,你还是迷信点的好。 太阳慢慢西垂,我一个人在承泽殿的床上顶着凤冠霞帔坐着等。 屋里静得很,蜡烛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渐渐有热闹的动静从外头响起,我知道是井泽来了。 今日声响与以往不同,我猜他高兴,肯定喝了不少酒。 很好,很好。 一切进展都很顺利,喜娘在一旁说着吉利话,又是挑盖头,又是喝交杯酒。 井泽双颊微红,眸中笑意弥漫,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他的魏瑶。 等喜娘道一句白头到老,众丫头婆子便都笑呵呵地出去了。 静 静得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井泽走上前来,步子略微有点踉跄。 “魏瑶……” 他的声音几乎在颤抖。 “你终于,是我的了。” 第四十一章 痛快 井泽手指晃了晃,挑起我的下巴。 我冲他一笑,面上是恰到好处的温柔与害羞。 一个意料之中的吻迎面而来。 井泽喝了不少,满身酒气。 我压住胃里几乎翻涌的恶心,顺从地迎合着他。 行云流水,水到渠成。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压抑太久的冲动,井泽竟是少有地不曾克制,一遍一遍唤着我的名字,混乱的呼吸扑在我身上。 耳鬓厮磨间,我悄悄伸手摸了摸枕下那把剪刀。 除了井泽大喇喇放在明正宫的十破,离开韩国以来,我就没有接触过利器。 只有这把剪刀。 不枉我绣了大半个月的花,在所有人都放下戒心的时候,顺利地将这把拆剪丝线的剪刀藏了起来,带到了承泽殿。 我的心里几乎狂笑。 井泽,当初想杀了你都是便宜你。 …… 一声划破天际的惨嚎猛地响起。 我被怒极的井泽一巴掌扇到了地上,手里还牢牢握着那把尖锐带血的剪刀。 看着井泽疼得满脸扭曲,下身被血染透,我压抑了几个月的忍耐终于爆发,躺在地上仰天长笑。 井泽浑身颤抖,咬着牙面目狰狞又跌跌撞撞地向我冲来。 “贱人!” 又是一个巴掌,扇得我耳朵嗡嗡直响。 可我的笑根本停不下来,实在是太痛快:“我是贱人又怎样,你是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 哈哈哈哈哈哈!!!!!!!!! 井泽咬牙切齿,一个接一个的巴掌扇在我脸上。 明明嘴里血都扇出来了,可我却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我犹记得井泽运筹帷幄的笑,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一切尽在掌握。 那个时候不管我怎么恨得咬断牙根,都无可奈何。 而如今,那个无可奈何的人,是他。 井泽颤抖着,明明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面上却没有了一直以来的从容。 “陛下!陛下!!出事了!!!” 外头突然有个嬷嬷着急的声音响起。 我冷冷一笑,如今那个运筹帷幄的胜利者,是我。 那个嬷嬷几乎连滚带爬,一进来就看到井泽满身是血地骑在我身上,顿时也愣住了。 “说!”井泽恶狠狠一吼,把那个嬷嬷吓得更加语无论次。 “陛陛陛下……小,小皇子……好像,没气了……” 井泽一怔,突然猛地回过头来看我。 我冲他哈哈一笑,嘴里全是血的味道,可我满意得很,语气平淡道:“我说了,我要你断子绝孙,当然一个都不会留。” 井泽脸上的肉都开始气得颤抖,他突然用力掐住了我的脖子,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字来:“你!给我!去死!!” 喘不过气,我都能听见自己嘴里的血咕噜噜地冒着。 可是我完全不怕。 我的身体是痛苦的,可我脸上的笑,却是灿烂无比。 我马上就可以见到若凌,和我们的孩子。 而你呢,你是个被阉了的燕王。 就这么活着吧,如果你最终没有因为出血过多而死的话。 我完全不介意。 在井泽当着我的面杀了若凌之后,跪在菩萨面前的那些日子,我心里已经画出了一个复仇的雏形。 既然我有想和若凌一起去死的心,又何必在乎要不要搏这一把。 单车变摩托啊,没什么不划算的。 当时我想的,就是找机会杀了井泽。 可是井泽表面平和,事实却是防着我的。 身边二十四小时有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从来没有机会接触到任何利器。 而我和井泽独处的时候,他这样身手的一个男人,我没有武器又怎么可能打得过。 我意识到这是一场持久战,于是就下定了决心,要慢慢赢取他的信任。 要赢取他的信任,第一步就是给我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明明在若凌死的时候哭得那么伤心,为什么转头又愿意跟杀夫仇人在一起。 我妹成了我的一个跳板,在她“害”我差点小命不保的时候,是井泽救了我。 当我“幡然醒悟”自己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而那个杀了我丈夫的男人,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之时,天平就慢慢倾斜了。 井泽生性多疑,我也不着急。 他想看我的表现,我就慢慢演给他看。 通过望荷,我把那些“想说不敢说的话”,都传到了井泽的耳朵里。 而井泽对我态度的慢慢转变,就说明望荷这一步棋,我走得是对的。 等到搬进明正宫,我妹的孩子也顺利交到了我手里。 至于我妹那个孩子,我本来就是打算杀的。 这一点,我倒是自始至终一个想法。 他是井泽的孩子,我想杀了井泽,当然不会还留个他的种。 可是如果先杀我妹的儿子,就会暴露我;先杀井泽,就杀不掉我妹的儿子。 这一点我一直没有想出解决办法,所以我慢慢等着机会。 而那个所谓的韩国探子,那个把我撞到的小丫头。 当时我确实有一转念的想法,会不会真的是韩国的人呢? 要不要和她里应外合一下,说不定能把井泽搞得更惨。 可我经不起任何风险。 万一这是井泽的试探,而我迈了进去,再想爬出来可就难了。 虽然不知望荷与我说的结果是真是假,什么那些暗桩都被活活蒸死了。 至少我深深意识到了井泽的变态,远在我想象之上。 那一刻,我有了个新的念头。 那就是我要阉了他。 让他这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断子绝孙。 想当初,井泽成功夺位的时候,我还在他宫外的宅子里窝着。 等他把我接进宫之后我就得知,井泽已经杀光了自己所有同父异母的弟弟。 老燕王的儿子,只剩下他一个了。 这也正常。 燕王后和她的儿子们害井泽到这个地步,心狠手辣如井泽,怎么可能在登基之后给他们留活路。 虽然阉了井泽的念头那个时候还没有,但之后冒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简直妙极了。 老燕王一脉除了井泽没有别人,而井泽目前只有一个魏瑾的儿子。 如果井泽被阉,那就是断子绝孙。 大燕王室至此,也基本上就凉了。 井泽本来就是个心理变态,从小缺爱生性多疑,又长期被压抑,在韩国小心筹谋做人,终于有一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这一切,都被我毁了。 都被那个,他以为可以成为他心里那个魏瑶的我,给毁了。 我长了一张魏瑶的脸,可是却害得他没有任何退路与希望。 还是那句话,你想活就活着吧,带着你残缺的身子,断子绝孙地活下去。 如果你最终没有因为出血过多而死的话。 痛快! 对于井泽来说,万里江山又算什么,自己从此不是个完整的男人,才能恶心他一辈子。 而如果是我亲手阉了他,那这个阴影简直哈哈哈妈的绝了。 可就在我有这个念头的时候,竟然井泽亲手送上了一把剑? 韩国送过来求和的这个部分,我信。 但是再喜欢,放在明正宫又是个什么操作? 说实话我看到那把剑,听井泽说它如何削铁如泥,当时就有抄起剑杀了他的念头。 我压下了自己的冲动,乖巧地窝在井泽怀里,安安静静地听他说想要娶我做王后。 因为我知道,这难保是不是井泽的又一个试探。 一个隐忍多时的女人,想要杀了他为夫报仇。 剑都在身边了,难道不想动手试试吗? 我如果跳进这个念头,只怕也是死无葬身之地,而井泽依旧笑看一切。 所以我不仅没有动手,甚至找了个机会和望荷说,可能就是这把开了锋的剑放在屋里才导致我睡不好。 而在望荷提出让我和井泽说说的时候,我又满不在乎地说算了。 既让井泽知道,我完全没有用这把剑的心思,更是没有落了刻意。 而如我所料,在这件事后,井泽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好。 至于武器,我自己选了一把剪刀,绣花的时候拆剪丝线肯定会用到。 而那个安神药,也算是一箭双雕吧。 一边引出剑的事儿,一边,我要弄死我妹的儿子。 安神药我没在吃,但我每天都在偷偷喂我妹的儿子。 这么点大的小孩,一天一颗就够了。 从下午就会开始一直睡到天亮。 这个习惯延续了小半个月,乳娘们也都当是小皇子改了习惯,现在就这么爱睡觉。 毕竟醒来也是正正常常该吃吃该喝喝,她们就没放在心上。 而册封大典,出嫁的那一天,我把剩下所有的安神药,都给我妹的儿子吃了。 本来还想掐死他的,但是我没有。 我不知道这个剂量这会不会弄死他。 因为我心里稍稍微微留了那么一丢丢的心软。 如果没有弄死他,可能也会弄个半死吧。 他要是真的那么命大,也就随便他了。 如果结局是,一个阉人,唯一的儿子又被安眠药弄坏了脑子,我好像也可以接受。 而乳娘也就当他是和之前一样,下午就开始睡觉,所以没有意识到不对。 直到我和井泽洞房花烛的时候,他们终于发现,小皇子死了。 我在井泽的身下被他狂扇耳光的时候,外头的嬷嬷带来这个消息,也算是我死前心里唯一惦念的事,有了一个结果。 …… 井泽的手死死掐着我的脖子,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我心中平静无比,毫无遗憾地迎接自己的死亡。 罢了,这一世,我也算活得挺痛快。 第四十二章 我也想你 滴—— 滴—— 平静而机械的滴答声,一下一下地响着。 朦朦胧胧之间,魏瑶缓缓睁开了眼。 一片白色刺目的光芒在眼前,她艰难地睁了睁。 嗓子干涩得厉害,魏瑶一个没忍住,轻轻咳出了声。 “哎?!” 魏瑶听见身边有个惊喜的声音响起。 “瑶瑶!你醒啦!” 一个中年女子欣喜地冲到魏瑶的床边,眼中瞬间涨出泪来:“瑶瑶啊,你可算醒了,妈妈快心疼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赶忙摁了下床头的护士铃。 魏瑶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懵然吐出一个音:“妈……?” “哎……”魏妈妈忙点着头,眼中的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魏瑶还懵着,脑子里的画面渐渐清晰,突然一个激灵。 嗯??好像是被井泽掐死了…… 我……我穿回来了?! 魏瑶一脸震惊,努力分辨眼前的人,确确实实是自己的母亲。 缓了半天,魏瑶才意识到自己妈妈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瑶瑶啊,你都昏迷了那么多天了。真的多亏韩医生这些日子几乎日夜不休地照顾你,多少次把你拉回来……” 韩……?! 还在缓神的魏瑶猛地浑身一颤。 “韩……韩医生?”魏瑶声音都颤抖了起来,艰难地开口问她。 魏妈妈点了点头:“是啊,你被120救来的时候,就是韩医生接的你。抢救了一个多小时才……” 一边说着,魏妈妈又心疼地落下泪来。 想到女儿这些日子吃的苦,魏妈妈的心就跟被刀绞似的。 可此时的魏瑶,脑子回荡的却只有韩医生这三个字。 “妈……”魏瑶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韩医生……在哪儿?” 魏妈妈一愣,没想到魏瑶昏迷这么久醒来,竟然先问的是这个。 “韩医生?这会儿……大概在午休吧?瑶瑶你渴不渴,妈妈给你倒点水?” 魏妈妈没有注意到魏瑶的不妥,只觉得她嗓子有点哑,想着怎么能让她好受点。 “妈,我……” 魏瑶的话还没说出口,病房已经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几个护士走了进来。 “哎呀,醒了呀。”领头的护士看着魏瑶醒来,很是开心的样子,“快让韩医生看看。” 护士让开身子,后面的男人走了上来。 魏瑶看到这张久别的脸,几乎愣在了那里。 若凌…… 若凌!! 真的是你!! 机器突然猛地滴了起来,病房里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魏瑶的心跳瞬间蹿高。 “哎??”魏妈妈一惊,“这……这……” “阿姨您先出去吧。” 魏瑶看着眼前熟悉的男人冷静地开口吩咐。 护士很快就半推半搀地把魏妈妈送出去了。 “你们也出去吧,”韩医生又对着病房里剩下的护士小声说了一句,“我给她看看就行。” 病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魏瑶的心跳依旧没有冷静。 韩医生走到魏瑶的床边,俯下身看着边上机器屏幕上的数字。 一分一秒,度秒如年。 被子下面是魏瑶紧紧握成拳的手,她朝着他的胸牌看去,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他的名字。 韩若麟。 麟? 怎么……不是我的若凌吗? 魏瑶有些困惑,顿时不敢随意开口要一个答案了。 看了会儿数字的韩若麟这才转过头来,伸出双手搭在魏瑶的鬓侧轻轻按压,平静问道:“这样疼吗?” 魏瑶回过神,依旧有点懵然。 这个眼神,这个语气,魏瑶真的太熟悉了。 “不……不疼。” 一个没忍住,眼泪竟然流出了眼眶,顺着鬓角,正好落在韩若麟的掌心。 韩若麟一顿,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他又抬起了眼,眼中一样泛着泪意。 他伸手轻轻擦掉了魏瑶的泪,面上笑意越来越深。 “别哭了,”韩若麟低下身,柔声安慰她,“我也很想你,瑶儿。” 虽然他声音哽咽,但魏瑶从来没有忘记这一句瑶儿。 这就是她的若凌! 真的是她的若凌! 再也抑制不住胸口的情绪,魏瑶拼了老命伸手抱住了韩若麟的脖子,紧紧把他拥在怀里。 泪水失控,却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若凌,若凌……” 魏瑶泣不成声,哭着一遍一遍念这个名字。 已经视死如归的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能有回到现实世界的那一天。 更没有想到,她的若凌,还能回到自己身边。 半晌,韩若麟安抚地拍了拍魏瑶,在她的耳边低低笑着:“好啦……你快勒死我了。” 魏瑶还在呜呜哭着,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你心脏功能还没有彻底恢复,这样的情绪起伏对你不好……”韩若麟在魏瑶耳边小声念叨。 魏瑶没管,还是死死掐着。 “你妈还在外面呢……”韩若麟快要笑出声来了,“待会儿她老人家进来看到这个样子,你打算怎么解释?” 魏瑶一噎,怂兮兮地松开了手。 她眼睛红肿得厉害,目不转睛地看着韩若麟,又是哭又是笑。 韩若麟心疼极了,握住魏瑶微微颤抖的小手,低头轻轻地吻她的眼睛,柔声安慰着她:“好了好了,都已经过去了,别难过。” 魏瑶猛地想起什么,瞬间哭得话都说不清楚:“若……若凌,我们的孩子……孩子他……被我……被我……” “没事,没事……”韩若麟好声好气地安抚着她,可魏瑶的眼泪怎么都停不下来。 自己在那个世界扛了这么多个月,积攒的委屈突然有了一个出口。 魏瑶恨不得躲进他怀里哭个天昏地暗。 “别哭了瑶儿……”韩若麟听着魏瑶撕心裂肺的哭腔,心疼得不行,“你好好的就好,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乖……” 再也没有顾忌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魏瑶扯着韩若麟的白大褂,呜呜呜哭了个痛快。 韩若麟再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小脑瓜。 崩—— 哭声瞬间戛然而止。 魏瑶一愣,手里攥着韩若麟的胸牌。 居然被自己扯下来了? 她顿时有点尴尬,哭声也噎住了,不好意思地把胸牌递了回去:“怎么,改名字了?” 浓浓的鼻音,逗得韩若麟心中一软:“不知道,我醒来就成了韩若麟。” 魏瑶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韩若麟解释道:“我……我死后,不知为什么,就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成了韩若麟,是个医生。” 第四十三章 没完,这事儿没完! 我叫魏瑶,一个普通的996社畜。 可我其实也没那么普通,因为我已经连续一个月加班到凌晨才回家了。 每天晚上跨出公司大楼,都会感慨我特么图个啥啊,裸辞得了。 结果第二天还是一早睡眼惺忪爬起来,洗好头化好妆,日复一日继续着这样拿命换钱的生活。 钱还是要赚的,饭还是要恰的。 从起床就头疼得厉害,大概是入秋了晚上着凉了吧。 一迈进公司大门,那个叽叽喳喳的总监就跟鹌鹑似的挤了过来:“魏瑶你做好了没有啊做好了没有啊,我等你整整一晚上你都没有发给我。” 我本来就头疼得慌,被她这一吼,顿时觉得耳朵里跟出殡似的,敲锣打鼓吵得我一阵心悸。 “你等……” 可是,第二个等字还没有出口,我就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一般,闷得我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只鹌鹑总监还在尖着嗓子喊着:“跟你说话呢你捂什么胸啊?哎哎哎哎哎哎!!!” 眼前的世界好像突然就朝着右边颠倒了过去。 我困惑地看着所有人,所有人也看着我。 咦,你们,怎么,在,转,圈…… 嘭。 一声巨响。 哦,原来摔倒的是我。 紧接着眼前一黑,那只鹌鹑尖锐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啊,清静。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没看清东西,先闻到了一阵香气。 哟呵,这医院不错啊,竟然还熏香,医院不都是消毒水味儿的吗? 我正美滋滋想着,这下可以名正言顺好好歇两天了。 可随着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清晰,我突然就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个医院……会不会太华丽了点? 床帘竟然是丝绸!这得什么家庭条件啊。 我啧啧啧地转过头去,不对,这个床,怎么是木头的? 诶这个枕头,是不是有点硬? 一摸,嗯嗯嗯? 怎么是瓷的枕头,怪不得睡得我脑壳疼!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这才发现身上盖的,床上铺的,都是丝特么绸啊。 “卧槽!” 情不自禁我就感慨了一句。 可能是听到了我文明的感慨,外头跑进来了个小姐姐,一把掀开了我的床帘,宛如见了三胖的北韩人民,冲我哭着喊了句:“王妃!您可算醒了!” 王……菲? “不不不,我不是王菲啊,我叫魏瑶。” 我一本正经解释。 那小姐姐明显一愣,跟看傻子似的看着我。 我以为她没听清楚,又解释了一遍:“瑶台的瑶。” “王妃……您……” 那小姐姐显然被我噎得不轻,连话都不会说了。 我这才注意到,这小姐姐一身藕粉裙,像汉服又不像汉服的,头上还簪了花。 什么情况啊这?拍戏呢? 鹅叫还没笑出来,突然一道灵光直击我的灵魂。 等等!!! 我不会是……穿越了吧!!!! 还没等我消化完这个可能性,那个伪汉服小姐姐又开口了,还先行了个礼:“王妃,奴婢不敢直呼您的名讳。” 我擦? 真的穿越了吗! 顿时我满脑子都是奇形怪状的念头,我是谁,我在哪儿,这什么朝代啊,我怎么还有点饿呢,晚上吃什么。 一切念头最终都化为了一句话,反反复复在我脑中回响着。 我和我滴祖国,一刻也不能…… 都怪这个伪汉服!一见我就喊王菲! 等等,王菲……王妃……emmmm…… 我是王妃? 这个念头也被我脱口而出,面前的小姐姐愣了愣,点头懵然道:“是啊,您是王妃。您是当今陛下的同胞兄弟……” “我是男的?!”吓得我赶紧摸了一把裆,还好还好,没有不该有的。 “不不不,”小姐姐吓得连连摆手,“当今陛下的同胞兄弟,是您的夫君。” 害,说话不要大喘气好吧,这小姐姐真是的。 稍稍明白什么情况后,我有点怵了。 这个国叫韩国,但不是我理解的那个韩国,只是这个朝代的君王姓韩。 emmm……中国历史上有君王姓韩的韩国吗? 起名是不是有点随便了? 当真是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啊。 虽然我历史不好,但我也知道,中国古代都是说打就打说杀就杀,人命比996社畜还不值钱。 突然有点怀念上班了怎么办…… “咳,”我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小姐姐啊了一声,显然是被我震惊到了。 我当然不能说我特么是穿越过来的,被扒皮浸猪笼咋办。 古时候那么迷信,我要实话实说,他们肯定把我当妖怪。 那也只有装傻了。 “我觉得我……好像,不记得事儿了。” 一边说,我一边尝试回忆电视剧里失忆女主都是怎么演的。 麻旦!一个个演的这么菜,害得我戏到用时,只记得起我家欧豪帅气的脸了! 不过反倒是这一脸懵逼的样子,面前的小姐姐真有点信了。 “王妃,您方才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的……”小姐姐轻声提醒道,“这会儿记不得奴婢的了吗?” 嗯?啥? 哦…… “我”不会,也叫魏瑶吧…… 我讪笑了一声,怂不拉几说道:“嘿嘿……我只记得自己名字了。” 那小姐姐脸上堆满了忧愁,眼眶里都开有泪水打转了。 哇厉害啊!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能为我哭,真好,很久没有人为我而哭过了吧。 “哎,你别哭。”我摆了摆手,挤出个笑来,“我没事儿,真没事儿……” 那小姐姐连忙拿手擦了擦脸,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外头又响起了一个尖利的女声。 “姐姐!姐姐!!” 姐姐?姐你马呢姐! 这声音瞬间让我想起,晕倒前那个鹌鹑总监叽叽喳喳的嗓门,顿时我这火气就上来了。 嘿!我不是王妃吗?喊我姐姐,那八成是我老公的妾吧! 那应该可以随便出气的吧? 我侧过身来,准备等这只鹌鹑跑到面前了好好踹她一脚出出气。 我才刚睡醒就吵个没完,信不信我给你送祖安去听音乐会! 果然,一抹靓丽的身影揣着一脸愁容跑了进来。 番外·井泽 关于母后,或者母亲,我的记忆太少了。 大概是四五岁的时候吧,我记得自己挂着眼泪,看着鸣凤殿跪了一地哭泣着的人们。 我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意思,只能简单地理解为,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我四五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想到这一点,我真的非常难过。 但我是父王的第一个儿子,连母亲都和我说过,我要做个男子汉。 以后我也会成为父王那样的人。 可我,根本不想成为我父王那样的人。 我父王留恋后宫,疏于朝政。 因为柳贵妃的几句娇哝软语,父王就会把军权交到她兄长的手里。 连十四五岁的我,都能感觉到这十分不妥。 可我父王呢?他只想看柳贵妃的倾城一笑而已。 虽然父王还有满宫的莺莺燕燕,但这个柳贵妃在他心中的地位却是十分稳固。 在柳贵妃生下第二个儿子的时候,她成了我的母后。 柳后的兄长握着军权,燕国边境却是岌岌可危。 韩国皇帝的亲弟弟端王,一支长枪杀破千军。 明明是柳后兄长的错,可柳后却和我父王说,去跟韩国求和才能拯救燕国,更要拿出诚意来,把太子送去做人质。 太子?也就是我。 我想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让父王看到我为国为民的心,揭露柳后一族才是燕国最大的蛀虫。 可是我父王,已经连朝堂都不上了。 从那一刻起,我下定决心。 我父王管不好的燕国,总有一天,我来管。 韩国强盛,从来如是。 我戴上最温和的假面,做了个逍遥享乐的质子。 但我的筹谋与计划,却是一刻都不曾停过。 远在韩国,我依旧能掌握燕国内政的一举一动。 甚至到了韩国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计划离开的那一天。 我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唯独忘了,我自己。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在宰相府后花园长廊的尽头,我见到了那个我一生无法释怀的笑容。 魏瑶。 是魏鸿朗的长女吧? 不说倾国倾城,的确是让人过目难忘。 我当时想,如果娶了韩国宰相的嫡长女,也许有策反魏鸿朗的机会。 魏鸿朗在韩国皇帝心中的分量,我再清楚不过。 原想着将她作为一枚棋子,可最终陷进去的,却是我自己。 我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我的计谋。 可却依旧会期待与她见面,和她说话。 她的一颦一笑,都能撩动我的心。 魏瑶,你真的是我的孽。 我不忍心伤她。 我可以对魏瑾做的一切,软磨硬泡,对魏瑶却完全狠不下这个心。 明明再简单不过的事,却因为她皱眉的一句不妥,我就愿意绕个远路。 从我第一次让步开始,我就应该知道。 如果有一天我一败涂地,那一定是死在魏瑶的手里。 甚至是心甘情愿。 得到魏瑶的死讯,再理智如我都控制不住。 借命还魂,这样可笑又无用的事,我竟然也会想去试试。 我手下那个半仙告诉我,谁选的,就会由谁来承担后果。 我搪塞自己,把这个选择权交给端王,就不是我的关系。 其实我心里再明白不过,端王会有什么选择。 我也很明白,如果端王说不,我还是会二话不说地去选择换魏瑶回来。 但是,我也知道,她再也回不来了。 可爱一个人,是何等盲目,不计后果。 即便我知道那个人已经不是我的魏瑶,看到她笑,听到她说话,我还是忍不住想去亲近她。 端王杀了为我和魏瑶传话的丫头,从此,我再也没有办法得到她多少消息。 想来这个全新的魏瑶,应该也不记得我了吧。 除夕再见,她果然不记得我。 我问她,端王对你好吗。 我希望听到一句否定,都能让我好过一些。 我痴心妄想地把玉藏在她的袖子里,想着也许她能想起哪怕一丝一毫。 我一边理智地劝慰自己,一边又迷信地盼着奇迹。 可是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她却和端王越来越琴瑟和谐。 她没有了我的魏瑶的影子,她永远笑得灿烂,甚至期盼着她和端王的孩子。 我嫉妒得快疯了。 我救她回来,不是想看她和别的男人这样恩爱。 即便她不是她,我也不想。 魏瑾带来的话,告诉我说魏瑶和端王如何相爱,我开始有了个新的念头。 也好,端王如果能有我一半在乎魏瑶,那么只要我捏住魏瑶,不愁扳不倒端王。 至于这一天,我还是要好好筹谋。 我细细问了半仙,那半仙告诉我,他作为我的手下,倒是不介意有什么报应,非要说化因果的话,他其实早就卜算过了。 只要端王死在魏瑶的手里就行。 正合我意。 即便不足以让魏瑶杀了端王,一旦知道是端王把魏瑶招来的这个世界,想必魏瑶也不能接受。 我告诉半仙,等我的指示,将此事告诉魏瑶。 其实我等不了了,我真的等不了。 至于我那个也不曾把我这个儿子放在心上的父王,又算什么? 所以我将命令传到了燕国,安排人在我父王的饮食中动手脚,同时开始筹备逃回燕国路线。 时间环环相扣,我不想浪费一刻。 我想她在我身边,现在,永远。 燕国的消息传来,老燕王病重。 如我所料。 于是早就准备好的仙鹤,我欢欢喜喜地送进宫。 韩国太后很高兴,我不过两三句话,就让她想起了自己应该叫魏瑶进宫来看看。 又一次看到魏瑶的笑,她比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拘束了不少。 可言谈之间,还是会不经意露出一丝调皮来。 我真想现在就能将她抱在怀里,告诉她我有多么多么地想她。 可我不能。 目送她的背影远去,我也知道,离这一天不远了。 一切如愿。 我很快等到了得到真相的她,在思源居里,撑着情绪和我对话。 我再一次问她,端王对她可好。 她终于没有了无拘无束的笑,告诉我,不知道。 魏瑶,魏瑶。 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你很快就会知道,我有多么爱你。 比端王,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