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网王同人》 1、第二章 死了?! 消化完这个信息,如同被人当头浇了盆冷水。 我结结实实愣在原地,直到话筒里急而短促的忙音转为长音停顿这才冷不丁打个寒颤,象是中了流氓病毒白屏的思维骤然恢复过来。 把一直还掐在手里的话筒扣回去,我转身快步跑回房间,沿着留在脑海中的记忆开始东翻西找起来。 医院打来的电话里告知她母亲抢救无效,于十分钟前死亡,我想这大概就是她最终放弃抢夺身体的理由。 而我现在则需要赶去医院,替她送她母亲最后一程;就算她只是暂时放过我,回头会让我死得更难看,我也必须去。 子女尽孝是天经地义。 我们乡下人迷信,做事要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拿人钱财都要与人消灾了,何况我现在用的是别人的身体;即使将来…我只求问心无愧,置之不理终究是做不出来。 ………… 钱包,钱包,钱包…我满屋子乱翻,最后从书包里翻出夹在书本里几张薄薄的纸钞;粗粗点了点面额,叹口气把它们塞进裙子侧边的口袋,转身就跑。 跑到门边,手刚搭在门把上,脚下一顿,我一掌拍在脑门上,忽然间又不急了。 口袋里所有的钱加一起只怕还够不上医疗费用零头吧?等下跑医院去不是更尴尬? 还是先换身衣服…我得再想想。 站在床边解开衣服扣子时,我忍不住斜眼瞟着摊在床单上先前换下来的裙子,边上摊着几张纸钞。 那点钱已经是全部财产,是她母亲悄悄给她的,在她的记忆里,极短时间内苍老下来的母亲将钱递过来时,温婉面容上的痛苦与凄凉由我这个外人来回忆,真真是刺目。 她们原本的生活美满而幸福,如果那个她该唤为父亲的男人没有染上赌博恶习,一家三口如今还应该住在她出生的那幢小洋房里。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说得真对,三个月不到吧?她那个本来温厚的父亲把自己连同家人的生活毁得一干二净。 经营的公司因为庞大的赌债而抵押出去,曾经住过三代人的房子也换成别人的姓氏;这还不够,那男人输疯了,非但不想着东山再起反而越陷越深。 她一夕之间什么都没了,安定恣意的生活变成窘迫难堪,取而代之的是父母仿佛永无休止的争吵,和再看不清前路的未来;然后到昨天下午,她连未来都被夺走。 那个男人――――请原谅我如此不尊重长辈,可我实在认为把自己孩子当成东西押出去的男人不配得到尊重,那个男人抢走了家里的户籍本,说是要搏最后一把,拿什么去搏?拿他外貌生得精致无比的女儿。 他要把她当成货物换作筹码去赌桌上把失去的都赢回来,对于她母亲的哭求那个男人是怎么说来着的? 哦~对了,他说明天一早他们家就会恢复以往的日子,甚至可能比以前更好。 笑死我了,真正鬼迷心窍。 对了对了…我到现在还没想起来她叫什么名字,手底下的动作一顿,我闭上眼,脑海中随即浮现出她的记忆残片。 ‘秋子’――――双亲是这么唤她的,因为是秋天出生,所以叫秋子,日本人取名字有时候倒和我们中国人挺象的,简单又好记。 匆匆忙忙把衬衣裙子换成一身长衣长裤,又把床上的钱卷了卷塞进口袋,我一直卡壳的脑袋稍微理出点思绪来了。 无论如何,先去趟医院把事情办了,嗯~钱的事临时想办法,之后… ………… 小心翼翼地淌过客厅里满团混乱,我踢着脚下无处不在的玻璃酒瓶渣边走边冷笑。 这一屋子家具的残垣碎瓦是她终于绝望的母亲爆发的结果,她一直希望丈夫能回头,没想到还是一场空。 我知道她母亲的想法,大概和其他娴良淑德女子一样,总以为那人会翻然悔悟,就没想过其实老房子着火烧得更快,也更彻底。 摸到大门边,我拉开摇晃摇晃的铁门走出去,反手阖上,本来还打算上个锁什么的,想想又放弃,里面除了垃圾真的家徒四壁,有不长眼的摸进去,说不定最后还会强盗发善心扔下点钱救济呢~ 锁什么锁?身后那个家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沿着公用走廊慢吞吞地走,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暗,这幢楼房有些年份了,住家全部归在走廊一侧,和学校教学楼相同款式造型,她的记忆里对于新搬来的这个地方是有些害怕的,毕竟是娇养的女孩子,四个月前都没吃过苦,这里的环境看起来又确实脏乱。 没到天黑就昏暗下来的偏僻地段,周围住家繁琐又嘈杂,她稍微晚些回家就总觉得身后似乎跟了奇奇怪怪的人。 我摸索着在打不开灯的楼道里行走,脚下偶尔会绊到不知什么东西,磕磕碰碰下到一楼,眼前视线反而清晰起来。 正想按着记忆走向车站时,昏暗的道路尽头迎面扫来一道车灯,然后是引擎轰鸣声;我眯着眼看过去,照着轮廓来看那该是一部摩托车。 侧身等在一边,打算让对方先过去,没想那辆车直直开到我面前,停下来。 “秋子?你是三楼高桥家的孩子吧?” 摩托车后座那人先开了口,声音听起来是个中年女人,“已经很晚了,你有事吗?”她边说边下车,掀开安全盔露出的脸就着微薄车灯看过去有几分眼熟。 我愣了下,翻了翻记忆最终想起这位就是楼上住家之一,而且此人的印象该颇深刻,因为她喜欢和附近中年女人聚在一起八卦。 ‘秋子’不喜欢这女人,因为有次去超市的时候‘秋子’听到在那里上班的这女人悄声和同事讨论高桥家的是非。 要按着我的想法其实也怨不得她们东家长西家短,‘秋子’的父亲确实是惹人闲话,可现在我又实在不想理她。 沉默了一会儿,女人忽然又开口问道,“是去医院吗?” “嗯。”我点点头,脚下动了动,后退一步。 “让我老公送你。”女人上前一步,揽住我的胳膊,“夜班车不安全,你一个女孩子。”说完她不容置否地把我往摩托车上推。 ………… ‘秋子’那点猫力气终究抵不过粗壮的中年女人,我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她押上车后座,脑袋还顺便被扣上安全盔。 女人的动作有些粗鲁,布满厚厚茧子的掌心在替我扣紧安全头盔的时候划过下巴硌得有些难受,可我却不讨厌她的自作主张。 秋子的记忆里,是平时从不往来甚至会在背后议论纷纷的邻居们帮忙把自杀的母亲送去医院;原本该保护她们的那男人把她们逼上绝路,危难时伸出援手的却是她认为可能伤害到自己的陌生人。 座下的摩托车发动起来,引擎轰鸣,随后车轮弹了出去;侧坐在上面的我伸手抓住后架稳住身体,百忙中回头看去。 那女人还站在路边,身后是秋子不喜欢的那幢破旧楼房;楼上有住家的灯光倾泄而下,照在道路上,最后一同倒映在我的眼底。 视线里身后的景象随着车子行进迅速拉开距离。 原本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天色渐渐被远去的那些光点点燃,晕成平常的人间夜幕;我叹了口气,冰凉的身体一点点暖和起来。 诟病与耳语终究抹不去普通人的寻常心,丧尽天良的毕竟少数。 所以,一直哽着的那句话我就不脱口而出,那句‘贼老天’还是放在心里,比起骂大街,我现在更迫切需要对某个人直接动手。 嗯~等从医院出来… 2、第十七章 几秒钟之后,和我坐在一起的女生中发出倒抽气的锐音,操场那里象是才有女孩子反应过来,惊呼声此起彼伏。 “理惠!”凤长太郎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惶,跑到躺在地上那女生面前,双腿一软就跪到地上,颤抖着伸手象是要把她抱起来。。 原本和凤长太郎一起在场地里的男生们随即赶过来,然后是慢一步的女孩子们,和我一起休息的几位女生也急匆匆跑上前,一时间众人把事发现场围得密不透风。 “凤,别动她!” “谁去找老师!快点!” 说话的人语气同样带了点失措,却异常严厉,不一会儿,人群缝隙中转出两个男生,一脸惊慌的跑开。 我眯了眯眼,起身,踮着脚察看情况: 围成一圈的人群空出一片位置,凤长太郎半跪在中央,脸色看上去很苍白,不过却和其他人一样不敢轻易去移动摔着的那女孩子,或许是害怕救助不当吧? 目光细细在那其中打量许久,确定没看到什么不和谐的景象,我提到半空的心归还原位。 想想也是,五六层台阶而已,应该不至于就把人摔死,呃~至少我没看到有什么半透明状的东东飘在人群中。 确定那女生只是受伤,我就掉转视线望向她摔下来的地方,然后又是一愣。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伤者那里,有道身影却不着痕迹退出包围圈,转身跑上台阶,随着他矫健的步伐,暗金的发在阳光下跳跃不定。 是日吉若。。 …………… 日吉若跑上台阶后,站在尽头左顾右盼许久,又朝着更后面快速跑去,想来是去察看什么。 我知道他此举的意思,多半在怀疑桐生理惠跌落台阶是人为造成。 事发的瞬间我也正看着凤长太郎,台阶尽头如果发生什么还真是不好说,加上桐生理惠站的地方恰恰是操场靠近绿化树林那半边位置,倘若真有什么人藏在那里伺机而动… 嗯~不过日吉若现在才记起要查看,晚了不止一点吧?就算有人也早跑了,更奇怪的是桐生理惠怎么站到那上面去? 我耸耸肩,收回视线,反正与我无关。。 先前跑开那两名男生领着几位老师横穿操场,步履匆忙,每个人的神情都很难看;其它正上课的班级也停下了喧哗,越来越多的视线集中到现场,甚至有些人陆续朝着这里走来。 分开围观人群后,两位老师蹲下察看桐生理惠的情况,边低声商量着什么,片刻后一位起身挥手驱散人群,另外一位则让几个男生搬来我们班上课用的软垫把伤者放上去。 众人七手八脚忙乱,躺在软垫上的桐生理惠动了动,转头象是和凤长太郎说了几句话,凤长太郎伸手回握她抬起的手掌,紧跟在临时担架边,一行人朝操场另一头赶去。 …………… 发生这样的意外事故,课自然是上不下去,包括尚且不明所以的班级在内都被老师遗弃;留在操场上的众人开始交头接耳,气氛凝固而沉重。 没多久,围在现场的人潮渐渐散去,大部分人都涌向教学楼,偶尔有人走到一半就被其它班级的人拦住,想是正被询问具体情况。 我站在原地磨蹭许久,尽量不发出什么动静引起同班同学的注意,等到停滞在现场台阶上的最后两人边低声交谈边离开,我才回头眯眼看着日吉若消失的方向。 时间过了蛮久的,该不会那人真的有所收获? 相携而去那两位赶上前边不远处的人群,千呼万唤‘死’出来的日吉若同学才慢吞吞出现在台阶尽头。 双手插在口袋中,步伐不紧不慢,走下台阶的姿态仿佛是春游归来,只是身上那股紧绷感藏都藏不住。 正走下台阶的身影不易察觉的停顿了一下,转头对上我的视线,半掩在暗金流海下的瞳眸微微眯了眯,日吉若毫无预兆的改变前行路线,朝着我走过来。。 随着他的靠近,霎时间寒意逼人。 静静看我许久,他才开口道,“高桥秋子,你刚刚一直站在这里,看到什么没有?” 虽然是问句,语气中却蕴涵着极淡的怒意。 我摇摇头,“事情发生时我恰好看着操场,听到声音转过头那女生已经躺在地上。”而我现在还站在这里…呃~大概是我一时控制不了好奇心,女人嘛~没几个不八卦。 “哦――”薄唇微抿,扯出一抹不经意的轻笑,风撩起他额间的发露出一双略上挑的眼眸,“你恰好看着操场?还是恰好看着凤?” “又或者,恰好看着三年级那里的近林学长?”抬起下巴冲着操场某处点了点,复又饶有兴趣的望着我。 现在我相信有些人天生就有办法用目光挑衅他人,他虽然眼含笑意,语气也稀疏平常,怎么就总让我觉得不舒服呢? 我沉默了很久,弯起嘴角,笑得比他还阴暗,“日吉同学…” 停顿了下,我意味深长的抬眼扫过他走下来的位置,“你在那上面找到什么可惜又毫无头绪,于是决定随便找个人发泄心头的无措感吗?” 倾身,拉近两人的距离,我将声音压得极低,“好奇怪,黑道出身的你居然也有正义?怎么,打算转行做警察?” “即使你改变理想,现在也还没资格盘问任何人吧?” 大概是被我夹枪带棍的冷嘲热讽气到最高点,日吉若冷淡的眼眸瞬间巨浪滔天,“你――”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阴沉而凶狠。 我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神情轻松,“当然,这只是我个人对日吉同学的一点私愤,别在意,反正我们彼此之间已经很恶劣。” 只要你别有事没事语带双关,我相信我们还是可以保持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井水不犯河水。 “而且我确实没看到什么,在这种关系重大的事情上,我从不撒谎。”睨了眼神情变化不定的日吉若,我叹了口气,“与其执着于对我冷嘲热讽,日吉同学还是尽快着手调查收集到的线索,时间拖太久可是很不利的。” 只有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人才会破绽百出,要是等回神后编出完美无缺的借口,你后悔都来不及。 ………………………………………分割线……………………………………… 她离他极近,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半启的樱唇引人遐思,吐露的话语刺耳异常,看着他的双眸却由始至终清澈而安定。 沉默许久,日吉若几乎算是赞叹的开口道,“你很聪明。” 高桥秋子确实聪明,日吉若早知道她诡h深沉,却怎么也料到这女人的心思会灵动到如此程度,连他其实算是迁怒都猜得八九不离十。 人总是习惯被既定印象困扰,既然见识过高桥秋子的真性情,自然会对她所说的每句话反复咀嚼思考。 日吉若承认自己有些克制不住,只是那其中的原因很复杂,他暂时不愿去深究自己为何会产生那样的变化。 只是高桥秋子说的不无道理,所以他觉得她敏锐非常。 他自认遇事反应已经比常人快一步,听高桥秋子所言,只怕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在眼里,目的也早被猜出来…既然如此,想必高桥秋子应该不吝于贡献一下她的才华吧? 藏在裤子口袋中的手动了动,日吉若赶在人转身欲离开前再次开口叫住对方,“想知道我找到什么吗?” 边说边想抽/出裤子口袋中的手掌,却不想对方快一步了制止他,“别,我没兴趣扮演热血沸腾的侦探。” 动作瞬间停滞,日吉若偏头扫了眼停留在臂弯处的纤细手掌,“即使,那是在帮凤?” 她顿了顿,松开覆在他臂弯的手,抬手拂过流海,淡淡的瞥他一眼,“我从来不喜欢多管闲事,无论和谁有关。” 嘴角轻勾的模样显得慵懒而妖娆,只是任谁都看得出来,那精致眉眼间的一派冷漠。 …………… 第四节课开始近十分钟,凤长太郎才出现在教室门口;神情局促对讲台上的老师鞠躬道歉之后,顶着一教室的窥视走回自己的位置。 日吉若看到穿过教室的凤长太郎眼中的安然,心情顿时微微一松。 必是桐生理惠的情况比预测好上许多,日吉若想;否则他这位素来喜欢担心的同窗应该不会从保健室回来上课。。 果然,日吉若探询的目光对上同在教室最末排的凤长太郎偷偷扭过头的回望。 ――――神色看上去还有几分心有余悸,在操场上的焦急与慌乱却已经淡开。 收到同伴眼中的信息保证后,日吉若移开视线;不经意间,注意力再次转到教室中部的某道背影上去。 高桥秋子脊背挺得很直,在一大群心神不属的同学中显得很醒目;现在细想,日吉若隐约觉得高桥秋子彼时的眼神,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她却冷眼旁观。 暗金瞳眸狠狠眯起,日吉若冷哼一声,好一个从不多管闲事!她究竟是心性薄凉亦或者只是不愿多管事故中的伤者? 明明应该比他还早判断出什么,却始终留在原地观望。 心思百转千回,看了看正聚精会神在黑板上书写方程式的老师,日吉若垂眼,不着痕迹地移开放置在桌面上的手。 掌心遮掩下的物体露出端倪,锐利的瞳眸滑过一抹异样的阴霾。 圆型物体的大小恰恰可容藏在掌心,浅紫与银白交缠着勾勒出繁杂花样,端详许久,日吉若伸手拈起那物,不费吹灰之力将之掰开来。 冰凉感沁入指尖,微微调整手中物体的角度,看着自己的模样清晰倒映在其间,日吉若挑了挑眉,嘴角勾出几许森然冷意。 他在树林边缘草木中找到的却是一面女用化妆镜,或许是有人慌慌张张逃离时不慎遗落的,如果是那样,那位不知名的女生就必须想好绝对完美的理由与不在场证明。 因为是限量发行物品,整个冰帝没多少女生使用。 而,日吉若却恰好知道其中一位。 前些天在年级走廊一角,日吉若看到有女生拦住凤向他告白,当时那女生正背对着日吉若,藏在身后的掌心里握的不正是这种款式的镜子? 下课时他会立即去找那女生,无论如何也要问出答案,如果…希望能在凤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处理掉对方。 日吉若也从不喜欢管闲事,可惜,凤长太郎是他的朋友;那是个笨蛋,如果知道是因为自己桐生理惠才遭遇意外,一定会更加难过吧? …………… ‘黑道出身的你居然也有正义?怎么,打算转行做警察吗?’ 高桥秋子的话悚然滑过耳际,打断了日吉若的思考;正把玩镜子的手一滞,他顿时有些气恼起来。。 那女人从露出真面目那晚开始,每次与自己谈话都火药味十足,那样似笑非笑的神情真是令人止不住愤怒。。 也好,既然她喜欢置身事外,那就祈祷她自己也不会遇上任何麻烦。 …………… 带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日吉若抬头看向高桥秋子所在的位置。 也不知为什么,原本对于他的窥视一贯仿若毫无察觉的高桥秋子象是猛地一僵,极快的回过头,澄澈的双眸布满压抑。 视线准确定在某个位置,脸上飞快划过几丝难以言喻的神色,复又视若无睹收回注视。 虽然只是昙花一现,高桥秋子神情中的乖戾却显而易见,和那晚在赌场她盯着数字□□时的神情如出一辙。 日吉若愣了下,不由自主低头看向几秒钟前高桥秋子的目光焦点―――― 她看的,是他手中忘记收起的镜子? 3、第二十二章 不可否认的,向日岳人的生龙活虎让很多人惊掉了下巴,特别是忍足侑士。 第二天一早网球部正选们集中在训练场上做热身运动的时候,当看到自家拍档急匆匆赶来加入,那英姿比昨天还精神抖擞,忍足侑士当即被口水呛到气管。 开什么玩笑!昨天向日岳人受伤的时候忍足侑士也在现场,甚至还是他亲手包扎的,虽然他不是专业医生,但总算出身医药世家,那样的伤势起码要修养大半个月好不好?怎么可能第二天就活蹦乱跳? 忍足侑士整个早上的热身活动时间都神情恍惚,不住用眼角去眇混在队伍里,一脸若无其事的向日岳人。 直到热身结束,众人按照各自量身制定的训练单开始训练之前,表情纠结的忍足侑士凑近自家拍档身边。 向日岳人吱吱唔唔半天后恼羞成怒,特别是忍足侑士提醒他好胜心不要过于强烈,免得落下什么隐患,将来酿成更加严重后果时,向日岳人的白眼翻得比任何时候都频繁。 加上知道昨天那场意外的其他人不时出声附和,向日岳人最终炸毛。 怒吼着道出自己昨晚已经让家庭医生治疗过,身体问题可以忽略;之后向日岳人从口袋中摸出一份家庭医生开具的健康证明拍到忍足侑士手上。 先细细研究一番向日家私人医生的诊断书,然后抬头看看拍档一脸止不住的得意表情,忍足侑士在心里暗暗决定要找时间去拜会那位据说在向日家服务了十几年的医生。 真是…深藏不露。 他很好奇向日家的医生究竟用了什么医疗方法,才能让一位明显是肩胛受创的人第二天就完好无损。 昨天忍足侑士原本还打算把人押到自家医院做一次扫描,因为当他处理那些伤势的时候,他很担心向日岳人的骨胳会裂开。 虽然外表没有明显外伤,后肩膀处却有一道隐隐的青红色,被高速坠落物直接砸到的部位会出现淤痕,却有时间性;忍足侑士当时觉得向日岳人肩膀的痕迹显现太快,他担心是身体内部受创造成,却没想… 把流露的惊骇与佩服藏在平光镜下,忍足侑士对自家拍档露出欣慰的笑意;无论如何,岳人没事就是最幸运的。 …………… 难得准时出现在训练场的芥川慈郎扑到向日岳人身上,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扒起对方的衣服,嘴里嘟喃着‘岳人该不是骗大家’,‘没有亲眼看到不放心’之类的,然后光天化日之下就把向日岳人身上的运动衣扯得七零八落。 向日岳人的怒吼几乎响彻云霄,连同铁丝网外密切注视这一幕女生们的兴奋尖叫,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有无数双的目光定在向日岳人雪白的肩膀上,包括忍足侑士在内;看清楚暴露在空气中的‘真相’,附近的网球部正选们是松了口气,至于外面那些女生的热切视线中饱含怎样意味,嗯~大概没什么人愿意细想。 等到芥川慈郎心满意足的松手,运动服被扯到变形,领口大开露出整边肩膀的向日岳人神情扭曲到狰狞的地步,然后众人才回神迅速上前将两人隔开以防止惨案发生。 迹部景吾沉着脸让桦地崇弘拎走罪魁祸首,向日岳人满脸怒意返身回休息室去更换毁坏的运动服,吵闹随着那两位的隔离而平静下来,忍足侑士走到迹部景吾身边,两人小小声开始交换起意见。 关于昨天冰帝学园内的种种意外事故,除了向日岳人身上发生的身为他同班同学的忍足侑士亲眼目睹,还有就是保健室看到的那两位。 而作为学生会会长的迹部景吾,知道的却详细许多。 包括最开始的桐生理惠,近一个星期冰帝学园内几乎每天都要发生一两起意外事故,其中当数昨天最为严重。 包括忍足侑士知道的那三起,昨天冰帝共计八个人受伤,伤情有轻有重;最轻微的是一年级某位女生和同班同学开玩笑时边上的人洒了她一身墨水,手背碰伤;最严重的是三年级的岩本,他在体育课上失足跌倒,小腿肌腱被尖锐金属物洞穿,如今人在医院。 最奇怪的是那些意外均不是人为,如同鬼使神差,一些极细小的疏忽连串在一起最终导致不可挽回的结局。 日吉若提出的[怀疑高桥秋子跌落是同班女生所为]也得不到证据。 当时楼梯角落上方的镜头拍摄到的画面中,那位名叫小野明日香的女生距离高桥秋子足足有四五层楼梯,就算她伸长手臂,前倾的身体也会因惯性作用自己跟着跌落,更别提摄像镜头本就是固定的,不存在拍摄死角的问题。 事故分析的时候忍足侑士和迹部景吾两人表情都很凝重,从小接受精英教育,他们根本不可能相信那么多巧合会同时发生,可是昨天调看分布学校四处的监控摄像,又不得不令人相信那种结论。 …………… “难道真如那些女生传言,有人下了诅咒?”忍足侑士取下鼻梁上架的平光镜,慢条斯理抬头望着天空冷笑道。 “如果真是这样,幕后操纵者也必须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迹部景吾抬手抚上眉心,对着远处铁丝网外喧闹的女生群勾起嘴角,扯出一道倨傲的笑容。 ………………………………………分割线……………………………………… 不断发生的意外令得整个冰帝都躁动不安,无数版本的流言在人群中悄悄蔓延着,加上几乎防不甚防的各种事故,给接近期中考的学校凭添几分压抑感。 向日岳人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比起岩本,他健康得几乎快令人不敢相信;当然也有烦恼的时候,比如说,三天来他总要绞尽脑汁避开同伴的视线才能跑去约定地点。 近几天网球社活休息时大家闲谈的话题总离不开那些意外,忍足侑士一开口就说桐生理惠是开端,向日岳人却觉得真要算起来,应该是高桥秋子的受伤才令得冰帝校内近两三天高/潮迭起。 向日岳人计算过时间,高桥秋子受伤后五分钟他在生物课上被人形模型砸倒,几乎同一时间是岩本发生意外,然后午休时迎来一次小规模爆发,之后余波袅袅。 直到连迹部景吾也不能幸免。 中午,向日岳人和其他人去学校餐厅进餐,众目睽睽之下,迹部景吾被擦身而过的女生洒了一身饭菜。 至此,网球部正选与准正选无一落空,每个人多少都遭遇了那么点事,虽然没人受伤,惊吓却是不少。 迹部景吾铁青着脸拂袖而去,趁自家拍档习惯成自然上前低声安抚那位失手之后不知为什么居然哭起来的女生,向日岳人转身混入围观人群,然后拔腿就跑。 …………… 穿越大半个冰帝,还要避开众多视线,向日岳人小心翼翼挑选冷清些的路线走,也幸好这两天学校里人人自危,否则他真不知道如何避过后援会的目光去见她。 拂开横在身前遮档视线的枝桠时向日岳人叹了口气,高桥秋子说如果被发现,责任要全部由他一力承担,虽然两人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是… 暮春中午的空气里弥漫着湿热,附近人烟罕至,脚下是绵软的落叶野草,蕨类与不知名的植被肆无忌弹生长,深绿浅绿密密匝匝,一眼望去看不到出路。 向日岳人在一片绿意中艰难前行,边走边止不住有些佩服能找到这里的高桥秋子;三年来为了捉拿逃训的芥川慈郎,向日岳人几乎敢肯定冰帝所有角落都被自己摸得很清楚,谁知道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如果不是高桥秋子带路,向日岳人根本想不到学校平面地图东北角的那处围墙与迹部最喜欢的盛大的玫瑰花海之间居然藏着小小的休息亭。 布局和芥川慈郎的秘密花园相差无几,却被围墙p玫瑰迷宫p和覆盖半坐冰帝的绿化带包裹着形成死角。 走到高桥秋子嘱咐过要特别留意的位置,向日岳人脚步一转,直接从看似茂盛的冬青树中央践踏过去。 穿过树丛的过程中不断有枝叶拂过脸庞,向日岳人却不敢闭上眼睛,只生怕脚下一个踩空,要是摔倒一定会很痛,他可不想再为此付给高桥秋子什么奇怪名目的费用。 三天来高桥秋子所谓的‘售后服务’加收了多少,他想想…呃~向日岳人恨恨磨牙中。 虽然她没收现金,可是提出让他自带的所谓‘药材’却花样百出。 真是令人瞪目结舌的奇怪女人。 …………… 遮天蔽日的绿意终于浅薄起来,向日岳人深吸一口气,抬手分开幕布般的密密枝叶,下一秒灿烂的阳光毫无预兆刺入眼帘。 不受控制的微微眯了眯眼,等到略微适应骤然明亮起来的光线,向日岳人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坐在凉厅里的人。 或许是当初建造时没有计算好,明明是正午,阳光却毫无保留的照着整座凉亭。 高桥秋子如那天一样靠着柱子而坐,双腿放在栏杆上,沐浴在炙热烈阳下的整个人象是被光芒镀上细细的金边。 随着步伐的前进,他嗅到弥漫在空气中淡淡的烟草味。 向日岳人慢慢靠过去,可能是长途跋涉的关系,心情一点点变得奇怪,开口时语气也跟着暴躁起来,“把烟熄掉!” 他本想说‘女人抽什么烟难看死了!’,可又一想到眼前这人反而会越发肆无忌惮甚至反唇相讥,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啊――”高桥秋子淡淡的应了声,转手就将香烟按熄,收在随身携带的烟灰缸里,起身从栏杆上下来,“今天怎么样?” 向日岳人抿抿嘴角,把头扭到另一边看着外面,对毫无形象蹲在地上那一陀视而不见。 怎么会有这么随意的女人?向日岳人百思不解,把带的东西放得满地都是也就算了,反正空便当盒什么回去时她总会收走,只是她蹲在地上的样子…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几乎整条大腿了啊喂! 矜持呢?羞怯呢?好歹身为校园榜前三甲的美女,形象呢? 看得人想一脚踩下去!向日岳人暗暗咬牙,当然,这绝对不是他对高桥秋子这三天的治疗心怀怨恨,实在是这女人一点自觉也没有! 乱七八糟不说,还威胁如果敢把两人间的交易透露给旁人知道就要他好看!向日岳人心头一阵止不住的恼怒,因为她的威胁内容实在惊人。 高桥秋子说‘到时候我就哭着告诉旁人,你给三万元是胁迫我p和p你p援/助/交/际。’ 濉降资遣皇桥税。斓埃≌庵质乱哺彝芽诙觥 …………… 高桥秋子猛地起身,笑眯眯的凑近;向日岳人急忙往后一仰,潜意识盯住她的手。 “干嘛这种表情?”歪了歪头,神色看上去很不解。 “你…今天又拿什么奇怪的东西?”向日岳人顿时如临大敌。 怨不得他寒毛直竖,实在是三天来被整过太多次的条件反射,好吧好吧~其实不算整,家庭医生检查过,他确实被治好。 高桥秋子蛮厉害的,这点向日岳人承认,只是她用的方法令人不敢恭维。 那是受伤后的第二天,向日岳人觉得肩膀隐隐酸痛,他原本还有些生气;上学时他坐在自家车里看到高桥秋子,就冲下车打算找人算帐。 面对他的责问高桥秋子却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告诉他午休时在最早以前相遇的那里,她会为他继续治疗。 高桥秋子说是‘售后服务’,向日岳人却认定是苦难的开始。 第一天,高桥秋子不知从哪里拿了滚烫的鸡蛋,剥掉壳用纱布裹着在他肩膀上烙来烙去;第二天,他被贴了牛肉片,切得很薄,却是生的! 现在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昨天他一整天都觉得自己浑身血腥味,要不是确实有效果,他早就… 翻个白眼过去,却收到对方更加嫌弃的目光注视,仿佛在说他不识好歹。 “我好不容易找齐材料,向日学长怎么可以藐视我的爱心?” 就,就是这种懒洋洋的神情语气最让人生气! 向日岳人噎了半天,恨恨地坐到栏杆上,抬手扯开衬衣扣子,“动作快点!”他已经不想研究高桥秋子手里捏的那瓶蓝绿色液体是什么成份,省得知道后自己难受。 …………… 耳畔传来她浅浅的哧笑,随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从身后飘进鼻端。 “没事的,今天之后…我们都可以解脱。” 高桥秋子说话的同时,有东西落到他的肩上。 向日岳人强忍下回头的欲/望,裸/露在空气中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比起滴在皮肤上的清凉液体,随后覆上来的柔软细腻触感更令人… 那是高桥秋子的手…温度却低得出奇。 清凉与冰冷两种温度揉合在一起,异样的感觉渐渐沁入肌肤,流水般b到骨胳深处,再一点点化为温热。 闭了闭眼,向日岳人不自觉动了动喉结,压下喉咙处骤然升起的干渴,“解脱什么?”开口之后他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在肩膀上用力揉动的手顿了顿,高桥秋子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这是最后一次,完成之后就再没问题。” 声音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向日学长也不耐烦了吧?” 谁说的!?向日岳人几乎冲口而出,话却鲠在胸口;他听得出来,高桥秋子刻意漏说的部分,事实上她想说的是――――‘向日学长和我都不耐烦了。’ 接下来两人谁也没说话,凉亭里回荡着呼啸的风与呼吸声。 “大功告成!”高桥秋子的声音里带着几丝淡淡的喜悦。 身后的存在感退开,向日岳人边整理衣服边回头斜睇了她一眼。 三两下将散落一地的物品兼垃圾扫进她那个巨大的包包,袋口一收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落到她的肩后,随即她干净利落转身,连再见也不说直接掉头就走。 看着高桥秋子佻脱的背影,薄唇微抿,向日岳人将阴鸷藏在眼底。 让他怎么说?再见还是谢谢?高桥秋子显然觉得没那种必要,所以他就此沉默。 混蛋女人! 20、第五十一章 在卧室里消磨了几分钟,我抱着简陋的医药箱慢腾腾爬出房间,心里多少是有点期待客厅里那位不速之客能‘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站在房间门口,我用了眨了眨眼,客厅里安静异常,恍若台风过境的混乱依旧保持着几分钟前那一幕,而躺在地板上那位也还是横在原位。 木有消失啊~原还想说服自己不小心睁着眼睛做白日梦,真是的,连个理由都不给强迫中奖什么的最讨厌了! 我紧了紧手臂里的医药箱,一步一蹭晃过去。 蹲到俯趴着的陌生人身边,打开医药箱,扫了眼里面寥寥无几的急用药品,想了想,我反手摸出贴肉藏在后腰的水果刀。 锐利的刀锋凌空悬在血糊糊的枪伤上,比划许久,最后还是怏怏然把凶器放到一边。 这刀子切下去,弹头挖出来了还会顺便剜下一大块肉来吧?指望蒙古大夫出手,后果绝对不死也去掉半条命…好吧好吧~我承认自己其实不是很想救他。 开玩笑!这丫刚想灭掉劳资~劫后余生居然没直接把他【哔――】绝对是我睡眠不足脑袋缺氧了吧?东郭先生在世啊喂! 腹诽归腹诽,结果还是讪讪的拿出向日岳人贡献的云南白药往枪伤洞洞撒下去,止住缓慢却始终流淌的血液。 没伤到要害,不理他的话他也绝对会失血过多死亡。 尼玛!劳资就是心太软! 扯过医药箱里的棉花纱布堵上洞口,这人背脊上其他几处伤也顺便止血,嘴角不断抽搐,我收起只剩空瓶的云南白药。 抬手测了测他的脉息,我起身走到客厅沙发边,提起扔在那里的书包,摸出手机。 现在打电话把烫手山芋交出去,绝对不能让丫在这里断气,浴室已经每天上演灵异事件,客厅再来那么一出,这单元会变成鬼屋啊鬼屋! 房东先生和将来下任住客是无辜的,不可以欺负人家。 …………… 打开通讯录看了看几乎一目了然的电话簿,我做失意体前屈状。 找谁?!房屋租赁、水电管理、社会福利、xx热线(这是神马?)、超市老板,我我我…存的号码里没一个能拯救现在的我于水火嗷嗷嗷~ 擦!忍不住爆了粗口,无声的。 手指动了动,迅速按下一串数字,我睨了眼悄无声息躺在地上的陌生人,抿抿嘴角。 兄弟你不能怪我没义气啊~打急救中心电话,最后引来警察,总比你断气在我家然后被我斩件煮熟了扔垃圾堆后果好些,至少能活下来不是吗? 手机听筒里传来等候接通的长音,眼角余光中地上那人俯卧着,歪倒一侧的脸恰好对上我的视线… 双眸紧闭,脸上带着伤,一副任人宰割的无助模样。 “md!”我恨恨啐了声,掐断刚刚接通的急救电话。 真是麻烦!劳资干嘛要为送陌生人进医院然后可能导致对方坐牢这种事觉得愧疚啊!?他是坏人吧?为毛我就是下不了手? 低头,我恶狠狠瞪着手机,按动按键再一次进入电话薄,细细寻找起来。 目光浏览一遍少得可怜的联系人,眯了眯眼,决定打电话给学校找学生会会长迹部景吾,侧面拿到日吉若的电话,把人交给他。 客厅里这人多少该和日吉若有点关系吧?长得那么象…而且,如果他落到警方手里,我恐怕没机会问他,我的东西怎么会挂在他脖子上。 手指定在标注‘冰帝’的号码上正要按下,八百年难得响一次的手机很诡异的震动起来。 屏幕显示:慈郎来电。 ‘慈郎’?脑海中蓦然滑过一只橘黄卷卷毛脑袋的生物,话说我什么时候存了他的号码?我怎么不晓得?抽了抽嘴角,按下接听键。 “秋子~”电话那头的家伙嫩生生叫道。 “闭嘴!”我恶狠狠回答,“现在给我日吉若的手机号码,其余的事再说。” 芥川慈郎停顿了几秒钟,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了几丝微妙的异样,“秋子你遇到麻烦了?我也可以帮忙的哦~无论什么事。” “日吉若的号码。”我揉了揉额角,斜了眼身边的陌生人,“给我,别废话!” “秋子――”芥川慈郎却象是陷入某种奇怪的坚持境地,“不只是日吉才可靠哦~” 卧槽!你tm跟我杠上是吧?我阴森森磨了磨牙,“好,你立刻帮我安排一场手术,并且不允许惊动警方。” “办得到就拿出本事来,可靠的芥川学长。”我是没所谓扯皮,不过横躺的那位只怕…再拖下去他可能就用不着医生而是需要入殓师了。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我把手机夹在肩膀与耳朵之间,倾身又一次试探那人的脉息,“给我日吉若的电话!” 几秒钟后芥川慈郎再次开口,“秋子你在哪里?”同时话筒里传来急促的奔跑声,似乎边上还有其他人。 “我带医生过去,放心,是可以信任的人。” 听筒里闷闷的奔跑声象是转到空旷室外,芥川慈郎的声音带着几丝焦急,“不是你受伤吧?秋子?秋子!” “我在家里,地址等下发到你手机上,事先告诉你一声。”顿了顿,我收回按在那人脖颈侧的手,“带外科医生过来,是严重的物理创伤。” “十五分钟。” 说完芥川慈郎就挂断电话,从头到尾提也没提日吉若,我愣了一会儿将高桥家地址编辑发送出去。 闪速的蓝光显示发送成功,我正想收好手机,低头,一点透明的水渍落到手机屏幕上。 这是?我一怔,愣愣地抬手摸了把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左边脸颊湿漉漉的,在我毫无察觉间,泪水自左眼汹涌流出。 象是刹那间失去半边身体控制权,左眼视线慢慢转到陌生人身上,痴痴看着他的脸,看着看着,眼泪流得更凶。 有一个名字或者一种认知翻腾徘徊,在呼之欲出之前哽在喉咙口,无法真正确定。 …………… 象是被魇住,手握着的手机从指间滑落砸到膝盖上,我不由自主朝地上的人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靠近。 差一点…就差一点…脑海中悚然回响的却是自己的声音,哀哀切切,凄凉到极点。 让我摸摸他,让我摸摸他,我的… 左眼流出空洞的眼泪,心脏毫无预警开始刺痛。 指尖落到那人脸上,意识象是被分割成两半,一边的我冷眼旁观,另一半则无比爱恋抚摸着那人,血肉触感一点点导入脑海,虔诚而贪婪的喜悦情绪甚至连我都能感觉到。 夺不回身体支控权我也只能任由自己慢腾腾把用指尖那人的脸狠狠记在心里,然后苦中作乐开始yy有的没有的。 乍一眼看去和日吉若七八分相像,细细看来却能明显分辨出两人的区别,眼睛颜色截然不同只是其一,昏迷的陌生人眉眼间比日吉若成熟一些。 嗯~也阴郁许多。 等到自己的爪子颤巍巍滑过他的脸,眼看着有继续朝下的趋势,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非礼了啊喂! 脑海中渐渐漾起波澜,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却始终如同隔着一层薄雾,越是焦急想记起,认知越是模糊不清… 碰碰碰――!沉闷的敲击声刺破脑海中悄无声息变得浓厚的迷雾,刹那间云开月明,薄弱的神智猛地一激灵,我再次收回身体支配权。 顿了顿,迅速抬起粘在那人身上的手,我抿抿嘴角。 用手抹了把左脸的湿冷粘腻,异常嫌弃地擦在衣襟上,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么?好快!还有就是夺走身体支控权的这位真是…没脑子嗷嗷嗷~ 狗血天雷不看时候,趁别人命在旦夕乱入就为了摸一把?不会等救回来再说么? 我勒个去!草菅人命啊混蛋!哭的时候不顺便爆个小宇宙:‘吹口气于是那浑身血肉模糊的伤痕奇迹般消失苍白的脸色泛起红晕’,光是用眼睛能把人看好么? 起身,捶了捶长跪导致血气不通的膝盖,我异常忧郁的转身奔向敲门声中混合着某人焦急呼喊的自家大门。 ………………………………………分割线……………………………………… “秋子!” 隔着扇门,芥川慈郎嗷嗷叫唤着,声音越提越高,敲门声变成砸门声,眼看着象是有破门而入的迹象。 把门启开一条缝,看清楚来人后拉下防暴搭扣敞开大门,一把将人扯进来,我鬼气森森的瞪他一眼,“想把附近住家全部喊出来么?” 侧身让其余的人进来,对擦身而过的三位男子比比身后客厅示意他们病患的位置,我探出头张望室外片刻,随即缩回脑袋将门紧紧阖上。 外面风和日丽,嗯~于是很安静。 满意的点点头,我这才慢吞吞返回客厅。 …………… 客厅里已经开始忙碌,芥川慈郎引来三人聚集在昏迷的那位身侧,一旁的地上摊开着的黑色箱子里,各色医疗机械闪动金属寒光。 我想反正自己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索性就置身事外,走到站在客厅角落的芥川慈郎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多谢。” 芥川慈郎象是没听到似的,脑袋东转转西转转,一副好奇得不得了的模样;我的道谢却是由同样跟着芥川慈郎出现却绝对派不上用场的家伙接去。 “哼!一句话就算了?你知道我们费多少心思才编理由调用到忍足家的人?”他的语气不甚友好,眼神也愤愤然。 我分神瞅了眼进门招呼不打直接往沙发上一坐,顺道还满脸‘啊麻烦死了’的向日岳人,嘴角一抽,“向日学长――” “你这女人什么态度!”向日岳人炸毛似的低叫出声,然后他转头望向芥川慈郎,脸颊涨得通红,“跟你说别帮她!你看她半点感激都没有啊!” 芥川慈郎傻兮兮地抬手挠挠满头卷卷毛,“岳人…” 谁知他才刚一开口,话头就被边上正对患者施救的某位男子打断,“慈郎少爷。” 男子停下手中忙碌的工作,起身插m入这边眼看要硝烟弥漫的战局,“这位伤患有人替他止过血…”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瞄了我一眼,“只是他受的是枪伤,必须去医院。” “枪伤!?” 芥川慈郎和向日岳人异口同声低呼,随即转头瞪向我,围在伤患附近的余下两位也悄悄把目光转过来。 我抬手揉揉额头,“先看看他的长相,我原本打算交给日吉若。” 芥川慈郎和向日岳人神色一怔,这才走到昏迷不醒那人身边,片刻之后,他们俩的眼睛越瞪越大,表情止不住惊讶。 向日岳人双唇微微一动似乎想开口,芥川慈郎扯扯他的袖子,制止了他;两人对视一眼,向日岳人摸出电话走远些,芥川慈郎则慢吞吞返回来。 “秋子…”芥川慈郎满脸的欲言又止。 我耸耸肩,“不是我弄伤的,那人…”下巴冲着那人点了点,面不改色说道,“是(在我家客厅)捡到的,原来那个洞是枪伤啊~”表情恍然大悟。 …………… 芥川慈郎和还站在附近的男子神情微微扭曲,诡异的沉默几秒钟,芥川慈郎先是瞥了那男子一眼,对方随即很识时务走开,然后芥川慈郎这才开口小小声说道,“怪不得你说不能惊动警察。” “因为录口供很麻烦。”外加确实无法交代其来路,我没打算为一只诡异出现的家伙搭上美好人生,“而且他可能和日吉同学有关系…你干嘛?” 芥川慈郎猛地凑到我面前,几乎眼对眼看着我,半晌他笑弯了眼,“秋子是好人呢~” 你才好人!你全家好人!我微微后仰避开拂到脸上的气息,抬手正想把超过警戒范围的大脸按到地上,爪子却被攥住。 深棕的眸子波光流转,无辜纯良的包子脸无法辨别意图,芥川慈郎随即用另外一只手摸出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单手按下连串数字,将手机靠在耳边,视线却还是停顿在我脸上。 我被他弄得满头雾水,正想挣开爪子,他的手掌却紧了紧,嘟嘟的双唇轻启,“日吉…”却是电话已经接通,听到他口中的人名,我也就不再挣扎安静听他准备说什么。 “我捡到一个人哦~”芥川慈郎如是说道,语气兴高采烈,“送给你吧~” 我抽了抽嘴角,头顶顿时挂满黑线――――什么叫‘送给你’?你丫国文怎么学的?!老师会哭的啊混蛋! 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怎么回答的,就听得芥川慈郎笑眯眯的说道,“在忍足医疗手术室急救,我只能替你挡住警方半个小时,剩下的交给你了。” 说完丫就把电话给挂断了,随后扭头看向另一边,“岳人。” “好了。”向日岳人闷声回答。 我把头转过去时恰好看到向日岳人从昏迷不醒那人边上站起来,而他的手机… 对上我的视线,向日岳人小细眉一皱,凶神恶煞道,“看什么看!不拍下他的脸发给日吉,怎么让他相信?” 然后他手一挥却是对着医疗人员,“可以把他弄去医院,剩下的有人接手。” 他们带来的三位男子立刻动手把人抬起就往外走,向日岳人跟在后面,出门前转头白了我一眼,满脸恨恨然。 …………… 那一行人一走客厅里顿时空荡荡的,我收回视线,对着留在原地的某人微笑“芥川学长,该怎么谢你呢?” “岳人会负责侑士那里,我替你挡住日吉。”芥川慈郎眨了眨水汪汪的双眸,脸颊鼓起,看起来愈发象个包子,“呐~秋子,你其实不喜欢和日吉有关联吧?” “然后呢?”我挑眉,慢慢眯起眼睛。 “秋子请我吃大餐吧~”包子脸笑嘻嘻的弯出三道弧线,“再去上次那家酒店。” 我抬手捏住他肉嘟嘟的脸颊,“只是大餐吗?还是别有企图?” 原本对称的包子脸顿时歪成一只鸭梨,芥川慈郎沉默许久,抬手扯下我的爪子,眼中极快滑过一丝异样,“酒店后巷那些还在,秋子,帮我一次。” “帮我超度那些地缚灵,他们停留的时间太久,长此以往会消失的。” “你是阴阳师?”我愣了下,嘴角重重一抽,“那不该找我,自己不行吗?” “我只是看得到,从来就帮不上忙。”芥川慈郎摇了摇头,孩童般纯真的脸上泛起淡淡的悲伤,“秋子,你知道束手无策是什么滋味吗?” 我闭了闭眼,狠狠的咬牙,“我帮不上忙,除非你想让他们提前消散。” 看得到却什么也做不到,只怕再没有谁比我更懂得【束手无策】是怎样一种愤怒,可是我所学尽是旁门左道,我有办法自保、有能力令得恶灵魂飞魄散,却无法超度亡灵。 我念的佛经半点效力都没有啊~ 可能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芥川慈郎微微怔忡,眼中的期待渐渐黯淡下来,深棕色的双眸瞬也不瞬望着我,半晌,他叹了口气,“秋子,你别哭…我们再想办法。” 你丫脑子有病!劳资哪里哭了啊啊啊~我顿时青面獠牙。 …………… “你们…在干什么!?”向日岳人的怒吼骤然响起。 我回头就只见一簇暗酒红挟着森森怒火从大门卷过来,掐着芥川慈郎肩膀意图把他前后‘咆哮马’摇晃的双手被恶狠狠拍开。 “岳人你回来了啊~”芥川慈郎满脸无辜的笑道,“诶诶诶~侑士家的人怎么说?” “哼!他们不会对日吉乱说什么。”向日岳人水晶蓝的眸子死死盯着我,仿佛护崽老母鸡把芥川慈郎扯到身后,“你这女人又欺负慈郎!想死吗?” 什么叫‘又’?我朝天翻个白眼,漫不经心挥挥爪子,“既然事情解决了,两位学长嗯~下午不上课吗?” 客厅墙上电子时钟显示午休已经结束,我请过假了于是下午可以睡觉,这两位现在赶去顶多迟到十几分钟,呃~ “高桥秋子你撇清关系的速度倒是很快。”向日岳人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倾身靠近,满眼讥诮,“欠我的人情呢?” “岳人,秋子又不是今后不上学。”芥川慈郎站在边上做谆谆劝导状。 我筢筢头发,远目,“啊――” 经过芥川慈郎一番好说歹说(虽然我个人认为他其实火烧浇油),满脸余怒未消的向日岳人最终被拖着据说赶回去上课,两人踏出大门的时候,我出声喊住芥川慈郎。 “芥川学长,去请知名的阴阳师。” “诶诶?可是我不知道他们历不厉害啊~小景说有很多骗子。”芥川慈郎在百忙中回头,神情颇为挣扎。 看得到亡灵对同类的感知却比较迟钝么?我点头表示明白,被骗过很多钱吧?看这样子;于是咧嘴流氓笑,“你找人,我替你鉴定。” 当是还你人情。 37、第六十八章 时间象是在此刻凝固下来,我僵直身体,大气都不敢喘,只生怕自己不小心做出什么让对方误会的举动,然后就此悲剧掉。 身后的茂盛植株似乎传来…异样声响? 日吉光秀烟灰的瞳眸爬行动物般的冷漠――――他扣动了扳机。 耳边象是蓦然掠过尖锐的风压,声音不大,效果却极是可怕,因为我重重一抖,膝盖直接瘫软滑坐到地上。 那支枪带有消音器? 上下牙关不太受控制的咯咯几声,我愣愣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然后又摸摸自己的耳朵…眼角狠狠一抽,顿时热泪盈眶。 一万匹草泥马在心头来回奔腾,外加盛大烟火此起彼伏绽放――――千钧一发有木有!?死里逃生有木有!? 身后植株方向传出沉闷的落地还是挣扎,几息过后随即死寂下来。 日吉光秀收起手中的枪支,从腰侧抽m出一支半尺来长的刀,神情紧绷朝那里走过去,经过身侧时顺道冷冷睇了我一眼。 我吸了吸鼻子,跟着扭过头:茂盛的植株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却是他挥动手中的刀砍断横生的枝桠,枝叶横飞之后藏在里面的东西露出端倪。 在已渐昏愦的视野里显得极是鲜艳的一团色彩,日吉光秀抬脚踢了踢那东西,随即弯腰将之斜插在刀刃上,手臂微抬,一收。 碰――!一记闷响,那物在空中划出短促弧度随即异常精准落到我软了双腿的身侧。 我怔怔的收回目光,视线下滑――――呃~这一团却是?山鸡还是野鸟?总之毛色很漂亮,而且看起来… 伸长爪子撸了撸摊在黝黑泥土中的一团鲜艳,指尖触到些许余温,毛团血肉模糊,我抬眼看向日吉光秀却只见到一个背影。 他头也没回,几个起纵就消失在茂盛的树林间,身手那叫一个矫捷,濉 我抽了抽嘴角,低头拢了拢身侧的藤篮,想了想将这只不知名的鸟类扔进篮子,起身,极目望了望四周,迈开步伐沿着来时方向走。 ……………… 走出没多久,视野越发昏暗起来,原本透过树梢折射下来的天光消失不见,满目的绿色被雾气染成朦胧的灰,头顶有狂疾的风掠过树梢,呼啸中隐约夹杂几丝令人不安的气息。 我加快步伐,却赶不上气候变化的速度;临出门前天空积压的云层终于承受不住水意,大雨倾盆而落。 放眼望去世界灰茫茫一片,淅淅沥沥的雨珠不断敲打在枝叶上,发出阵阵脆响,呼吸间混合着秋雨的冷冽冰凉与草木的芬芳。 来时的路愈发辨认不清,我愣愣的四下张望良久,始终没能从看起来长得无比相似的植被里分出正确道路。 几经踟蹰,我将藤篮挽在臂弯间取下脖颈间的项链,金属链身绕住掌心,一半垂落在空中,闭着眼深呼吸,集中精神感应摇曳不定的十字架链坠。 高桥秋子封住身体的记忆,同时克制我绝大部分的力量;身体原是她的,我知道她还藏在左眼里,我无法发挥的原因在于重叠的魂魄相互在排斥。 现如今归我支配的力量不到一成,剩下的想必是用来抵抗高桥秋子的灵力,虽然她可能不是故意的,但是狭路相逢的结果必定如此。 魂魄在无意识间挣扎着想存活下去,我和她均逃不过本能。 摇荡的十字架链坠微微晃动着,晃动着,最后隐隐指向某个方向,我睁开眼睛,空着的手抹了把满脸的水滴,顺着指引开始前行。 脚下的道路一时坎坷不定,雨幕中树林更显幽深,我沿着‘问’出来的路线走了很久,拐过高耸入云的一颗树木时,十几米开外却是岔道。 一道人影背对我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想是被我行进间发出的声音惊动,那人猛地回头,而后顿了顿,复又垂落半举的手。 我慢吞吞靠过去,先前弃我而去的日吉光秀低头专注看着手腕上戴的…嗯~我特特将距离拉得远些,经过他面前时眼角余光扫到他腕间一物――――看着象是手表样的东西,微蓝的屏幕闪动着的却不是数字。 那就是…嗯~高科技产品么? 心念一转,我随即抛开疑惑,改注意起自己的脚下;走出一段距离,身后有脚步传来,我斜睨了追上来的日吉光秀一眼,却发现对方正半低着头瞪我。 “你…有事吗?”扛不过他冷冽的眼神,我抽着嘴角闷声问到。 ……………… “你的导航仪呢?” “哈?”那是毛? 许是我的回答太过单调?日吉光秀身形骤然一顿,抬手扯住我的手腕,指尖一捏…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即刻松开手,倾身攥起我另外一边手臂,复又快速甩开,眉骨一跳,语气极是淡漠,“没带导航仪,你靠什么走出去?” 被他这么一打扰,再好的脾气也会不爽吧? 我眯着眼上下打量他片刻,阴森森的笑起来,“关你什么事?还是说…你手上的电子产品失灵决定抢夺别人的?” 避过他猛地探过来象是要攥我衣襟的手掌,我转身朝前继续走,“愿意就跟上来,不愿意你自己走,我不奉陪。” 雨势虽然有渐渐变小的趋势,但是视野却一直在变暗,在这片树林耽搁太久会很不妙。 边走边竖着耳朵注意身后,不多时眼角余光中出现他的身影。 识时务者为俊杰吗?我低着头,勾起嘴角自嘲的笑笑。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会遇见他只怕又是高桥秋子弄出来的事,嘛嘛~人家爱子情深,我计较什么? 我现在只满心错愕,进来之前记得自己没走这么远才对,怎么回程如此漫长?莫不是高桥秋子让我走到奇怪的地方来了? ………………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再次斜了日吉光秀一眼:他嗯~之前没怎么注意,细看之下才看清楚他一身却是典型的野外装备,迷彩服,枪支,腰侧挂着刀鞘,绑到小腿的长靴。 是在训练吗?说起来…日吉组按着特种部队训练方法打造战斗力? 可是不对啊~虽说日吉组势力覆盖范围极是广阔,我也没听说东京那地界有能容纳军队训练的森林,该不会这里不是东京? 雨势不知不觉的停止,视野恢复稍许亮度,只是脚下的泥泞更甚,两人一路沉默,很久之后我才感觉到日吉光秀身上的戒备解除了少许。 “树林非战斗人员禁止入内,你怎么进来的?”他轻声开口问道,语气仿佛漫不经心,“再深入几公里是青木原树海…不怕死吗?” 诶?青木原树海?日吉组把训练场地弄在世界知名灵异圣地附近还真是标新立异…话说回来,这里果然不是东京,高桥秋子失宠到这般程度么么么~ 我心甚慰!这样一来日吉若30+就不太可能杀上门来要求[哔――]了吧? 于是压在心头许久的阴郁骤然消失,我抿着嘴角,语气轻快,“我迷路了。” 说的是实话哟~你不用满脸怀疑,我又不指望从你身上得到神马好处。 “迷路?”日吉光秀的声音又硬又冷,盈满讥诮之意,“哼――”冷笑一声随即闭口不言。 剩下的回程道路他一直保持沉默,直到遮蔽天空的树荫变得稀稀落落;前方不远处的树木间闪动人影,日吉光秀停下脚步,明显变得轻松起来。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那边似乎颇为慌乱的人群,脚尖一转就要摸进侧边的丛林。 “等一下。”日吉光秀斜地里横插过来,阻拦去路,也不说话,目光直直定在我引路用的项链上,“那是什么?” 我扫了眼臂弯,故意装作没看懂他眼神所指,“是您之前打下的猎物,反正…就带回来,呃~我想喝汤。”这么一折腾劳资肚子饿了,拎回去炖汤补补。 日吉光秀神色蓦然一沉。 我抿抿嘴角正想转身,手腕猛地一痛,却是他夺走绕在腕间的链子,被雨淋湿的刘海下,烟灰眸子闪动异样神采,“是这个吧?你靠它指路。” 银色十字架链坠在他指尖翻动,看表情颇似要将之拆卸研究透彻。 我耸耸肩,也随便他折腾,反正那链子后来该是在他手中,现在也算送出去了? ……………… 从长在路边的树丛侧边迅速穿过,不多时我听到远处有声响纷沓而至―――― “光秀少爷!终于找到您了!” 几道声音里俱是如释重负。 “嗯――导航仪进水失灵,通知器械组改进。” 远远的,日吉光秀淡声回答道。 “咦――是谁?” “别管,回去了。” 我蹭着湿漉漉的树杆,心惊肉跳躲避外面人探寻的视线…半晌,脚步声最终消失,我长吁一口气自树后转出来,看看周围然后摸索走出隐蔽处。 回到院落放藤篮随意搁在中厅地上,我摸回卧室脱掉一身湿哒哒的衣物,换上睡袍然后边系腰带边走回中厅,想着等下怎么找人弄碗姜汤或者感冒药。 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地上却是一怔,藤篮不见了?这么点时间而且没听到动静诶~视线在室内一扫随即收回;我慢慢走到中厅那张矮几前坐下,掀开食盒: 里面摆的不是食物,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按着味道来闻…却是药汁?端起瓷碗,出人意料的烫而且食盒一角还放着小小纸盒,上面印的字体标明那是一盒感冒药。 还真是…行动迅速。 将药汁放到一边,转而取过那盒感冒药,起身倒杯水,一口气吞下去两片,然后回卧室把自己卷进被窝,决定狠狠睡一觉。 呃~至于那只鸟类,一觉醒来第二日中午我喝到极是美味的汤:瓷盆内盛的肉块坚实细嫩,如果不是吃完后看到沉在盆底那颗枪仔,我的心情会得更加舒畅,濉 ……………… 之后,日子照常过去,每日例行看人时偶尔对上日吉光秀的眼神,对方依旧满脸淡漠,目光一掠而过,那日发生的事仿佛是我的错觉。 天气一日甚于一日变得寒冷而干燥,每次走在小径上都能踩到树梢随风飘落的枯叶,如同我日渐颓败的心情。 再怎么笃定也在日复一日的波澜不惊中消耗殆尽,我一直暗中积蓄精神力,企图找机会冲破高桥秋子的压制,即使不能打破空间界限至少多让我知晓些情况。 我实在不想两眼一抹黑等着坐以待毙。 极深的夜里偶尔梦中会得闪过吉光片羽,闪现的瞬间能看见冰帝校园那处凉亭,如同隔着屏幕,我见到年轻的高桥秋子躺在凉亭地板上酣睡。 阳光落在她的脸上,那幕情景该是我被带来时…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时间恰恰静止在某个点上,等着我完成任务,然后回去呢? 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因为没有谁能够回答,高桥秋子安份得诡异,无论我怎么威胁诱导她都不愿意出现或者产生波动…实在令我气馁。 ………………………………………………分割线……………………………………………… 一场秋雨一场凉,连续三天的蒙蒙细雨一下子令得温度骤降,寒气逼人;早起出门我看到路边杂草上的秋露凝结成薄薄霜冻。 整个白昼天空都阴沉沉的,看完人我就躲回屋内,裹着毛衣蹲在梳妆台前翻动那些珠宝以安抚情绪,直到室内的光线黯淡至需要借助灯火照明。 不知何时外面响起沥沥雨声,潮湿的寒气沿着窗户门扉缝隙钻进来,我紧了紧身上多加的外套,斜靠着梳妆台,眯眼盯着镜子里的人。 今日一直心神不宁,象是要发生什么;我在等高桥秋子发出的警告实现,可是眼见天都黑了还没动静,难道是要等到半夜? 心念方才一起,中厅外猛地传来巨响,随后脚步声急匆匆奔向室内,我一愣,随即对着镜中人咧开嘴微笑。 说曹操,曹操到。 …………… 来人的步伐极是仓促,片刻之后身影就倒映在镜中。 日吉光秀一身与那天相同的野外装扮,微湿的刘海粘着额头,外表略显狼狈,双方一个照面,他上前用力将我拖起,返身就走。 猝不及防下我脚步一个踉跄,日吉光秀立刻转身,手中的枪口抵住我的额头,神情凶狠,“跟我进树海。” “你有办法借由一条项链走出青木原,现在跟我进去把人带出来。” 冷硬的枪口微微陷入皮肉,他凑到我面前,烟灰的瞳眸晦暗一片,如同欲择人而噬的野兽,“拒绝的话我立刻杀了你。” 除了乖乖被他拖着走,我还能说什么? …………… 深秋的雨夜极是萧瑟,加上日吉光秀不知在忌惮什么尽捡偏僻路线走,在昏暗中摸索良久半丝别的声音也听不见,除却雨声滴落石板的细碎声响。 我估摸着走了十几分钟左右,他停下步伐,攥紧一路都没松开的手将我甩到路边的树杆上,随即整个人压过来。 沾染雨水的枪支抵住我的脖颈,昏暗中看不清日吉光秀的表情,只是他呼出的鼻息拂过我的脸颊,象是犹豫不定。 沉默片刻,黑暗中有异样贴上来,合着脖颈处金属冰凉的触感,使得我激灵灵打个冷战,瞳孔骤然收缩。 他…他居然! 贴在唇上的微凉柔软蜻蜓点水般掠过,日吉光秀压低的声音里竟带着诱哄,“不是想跟我吗?救出我的人,我去向父亲讨要你。” 哈!?一时间我只觉得天雷滚滚,他说什么?! “不知道谁告诉你我只喜欢年纪大的女人…” 抵住脖颈的枪支微微挪开几许,略带着薄茧的手指替代他的嘴唇压在我的嘴角,“我来那天开始你天天在围墙外,是想让我看到你?” “虽然曾是父亲的女人…你帮我找回我的人马,我带你走。” “我父亲一贯大方,立下汗马功劳的组员甚至能得到组长身边的爱宠,你也知道所以才引起我的注意,对吧?” …………… 我被他说的话劈得外焦里嫩,忍不住朝天翻个白眼――――尼玛!高桥秋子你养的都什么二货啊喂!明目张胆乱伦啊喂! 还懂得下订金…卧槽!这是何等凶残的误会! 支在胸前本欲阻挡他的双手攥紧、松开、攥紧、又松开…好不容易强自按捺下一掌抽飞他的冲动,我逼紧嗓子‘嗯’了一声,濉 别的之后再说,现在不应承只怕丫真会扣动扳机让劳资血溅当场,‘吃枪仔’神马的太伤劳资人品了。 于是谈好‘条件’?日吉光秀抽离身体与抵在我脖颈上的枪口,掌心落到我的肩膀上,半搂半拖着将我带进树林。 走出一段距离,前方不远闪动一星微亮。 “光秀少爷?”迎上来的黑影开口说话,是陌生男子的声音听上去年纪不太大,“您…怎么只有…别院里其他人呢?” 按着肩膀的掌心一紧,日吉光秀以一种莫名的声音回答道,“没发现吗?我们今天的路线怎么无端端泄露出去?” 昏暗中陌生男子微微倒抽一口气,“光秀少爷请立刻回组内!” “那你们怎么办?我独自回去,过几天带人来收尸吗?”日吉光秀再次收紧指间力道,五指几乎快嵌入我的皮肉,生疼生疼的,“别拢∥颐腔厝ィ似没蛐泶蠹叶济皇隆! “可是…”男子似乎想极力说服,“光秀少爷不该涉险…来袭的人不明身份。” “闭嘴!”日吉光秀冷斥一声打断那男子的话语,厚重而压抑的肃杀气魄骤然迸发,“我不会丢弃自己属下,你想让我成为不义之辈?” 陌生男子似乎无话可说,随即领头朝着更深的黑暗走,我跟在日吉光秀身边,趁着没人看清楚猛抽嘴角―――― 义气为先,于是打算变成不孝子吗?混蛋! …………… 跌跌撞撞顺着他的步伐疾走,我趁隙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空极是暗沉,半丝光也不见,极目望去,看得久了方能隐约辨认遮天蔽日的黑暗中影影绰绰,似乎是树梢在晃动。 半晌,我低下头细细辨认环境;许是在黑暗中呆的久了眼睛开始适应,隐约竟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 周遭巨树掩映,繁盛草木枝桠不时拂过身上脸颊,偶尔能踢到凸出地面的石块,给本就泥泞不堪的道路平添坎坷,甚至似乎有别的什么藏在丝丝缕缕雾气中。 走在附近的两人从呼吸声里都能听得出戒备森严,我眯着眼四下打量,渐渐的,左眼漾起异样火热,刹那间… 我身形一僵,日吉光秀随即有所察觉,“怎么?” “没事,我以为什么东西钻进衣服,却是水滴。”我极力压下喉间泛起的血腥,装作好奇的问道,“还要走多久?” 日吉光秀没有回答只是反手将两人掉换位置,之后继续拖着我走,“遇到危险我会挡着,你只要辨认道路就好。” “嗯――”我点点头,毫不反抗任由他领路。 一路沉默蔓延,我在昏暗中趁隙细细梳理脑海中骤然多出来的片段――――高桥秋子在瞬间解开部分封锁,我看到些东西,内心的惊骇无法形容。 该说高桥秋子的能力绝对逆天,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她让我看的却是今晚即将发生…不,应该说是她曾经经历的事,时间却是在今晚;按着我来分析那不是能力的‘梦见’,而是时间回溯。 高桥秋子曾经历过的今晚:或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她一直心神不宁,惶惶不安之下她在深夜跑出庭院,顺着直觉摸进树林去找日吉光秀。 所以说‘母亲’是一种相当神奇的生物,高桥秋子在极深的林中找到遇袭的儿子,现场却是一片血腥诡异;日吉光秀带着人手不但要抵御不知名势力的杀戮,还要抵挡被杀死的尸体从地上爬起来撕咬生者。 原因不明的变异发生在双方的战场上,最终所有人只活下日吉光秀一个,而他却是高桥秋子拼掉性命救下来的。 没错哟~高桥秋子死在树林里,为救她的儿子被活尸撕咬殆尽。 之后,却是高桥秋子化为魂魄跟在儿子身后看到的情景―――― 树林一役日吉光秀失去身边一起长大的近卫,雪上加霜的是,他追查救自己一命陌生女子的生平时才发现她是他母亲。 死在树林里的人连尸体都找不回来,生他的女人只余得最后她塞给他的那条十字架项链。 我看到神情淡漠的少年跪在摆放无数灵位的佛堂内,眼中光芒尽失。 然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遇袭真相:日吉组组长新任爱宠挟着五个月已经证明是男胎的身孕躲过串通外敌欲置继承人死地的惩罚。 独自一人时少年眼中尽是日渐深刻的怨毒,所有一切结束于那女子临产,日吉光秀以牙还牙将日吉组秘密交给虎视眈眈的敌人… …………… 记忆到此蓦然断开,我猛地出了一身白毛汗。 高桥秋子你好得很! 我抬手捂着不断发热胀痛的左眼,阴测测咬牙暗忖:瞒得这般密不透风!最早一体双魂时让我做的梦里居然半丝信息也不透露!擦! 是魂魄不全还是你丫根本就刻意隐瞒!? 暗地里在内心掀翻一百张桌子,我闷闷的,无声的开口和她商量:劳资先不跟你计较,无论是还给我还是助我一臂之力,总之让我恢复! 现在不同于高桥秋子经历的那夜,可是逃出来的日吉光秀要折返去救他的近卫,最终的情势只怕还会沿着事态发展。 只有恢复甚至得到高桥秋子的灵力我才有机会保下日吉光秀。 青木原树海即使在我未成为高桥秋子的世界也是赫赫有名的灵异圣地,而这里,我早上看过日期,不巧却是神无月。 日本传说中这段时间神明会聚集到出云,各地失了禁制必定千妖万魔,更别说这里靠近青木原树海阴气深厚,想是日吉光秀他们遇袭的血腥触动了什么才会尸变。 如果运气好能赶在失控前找到人,我必须强开鬼道把人带出来。 该死!高桥秋子你听见没有!不想死儿子就把劳资的力量还来!不然你丫赶紧收敛灵力别压制劳资! 38、第六十九章 一路上气氛压抑得骇人,雨滴溅落枝叶发出的沙沙脆响铺天盖地,将他们行进间践踏泥泞与衣摆拂过植物的声音尽数掩盖。 日吉光秀眯着眼在昏暗中极力辨认前路。 视野所见模模糊糊,雨夜的密林能见度低到不足五米,为了掩盖行藏他们连照明都不敢使用,只怕光亮不仅带来便利,还会引来杀机。 走这一段路程下来衣物早已湿透,寒意沿着布料纤维深入象是要钻进骨隙,日吉光秀感觉到掌心下的女子正微微颤抖。 想来是抵不过秋寒与湿气,日吉光秀在昏暗中微微偏头,视野能接受的那点岌岌可危光芒勾勒出她模糊的轮廓。 掩在雨幕中的女子看不清神情,只是隐隐的,水渍不断沿着她的眉梢眼角蜿蜒滑落,刹那间营造出一种错觉――――那张姣美的容色半沉浸在水意中,单薄瘦弱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消融幻化开来。 日吉光秀无意识地收紧指尖,随即在对方察觉异样微微偏头看向他时骤然松弛力道,内心不无讥诮的嗤笑一声。 不过是失宠的女子…既然肯跟着他进到吉凶未卜的密林,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倒是他自己…今晚却是有些失措了,心念一转,日吉光秀收拢手臂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些,微微低下头,附到她耳边,“你很冷?为我再坚持一会儿。” 略带关心的询问,含意却是轻佻邪气。 他微启的双唇触到冰凉的耳廓,她止不住颤抖的身体有片刻僵硬,肩膀轻轻一抬象是想挣脱他的禁锢,最终她又放软身体。 这般乖巧的表现令得日吉光秀紧绷的心绪微微松懈,脚下不停歇甚至加速行进节奏,打量女子的眼神却少了几丝警戒,换上淡淡的满意。 若她真的有用,他会得履行许下的诺言,虽然她的年纪或许超过守备范围,又是他父亲曾经的爱宠,不过… 既然日吉组的一切都将为他所有,提前接收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大不了,不是吗? …………… 在前方开路的近卫身形一顿,“光秀少爷。” 日吉光秀松开掌心的禁锢,轻巧地靠上前去,近卫屈身拨开树下一处茂盛杂草,露出掩在其间的导航仪,微蓝的屏幕在密林中亮起一晕萤光。 低头扫了眼屏幕布满水渍的导航仪,日吉光秀淡漠的眼瞳悚然凛冽。 一个小时前他们正是在这个位置与剩下的人分道扬镳。 深吸一口气,日吉光秀转头看向密林更深处,视野所及极目深邃,隐在夜雨中的树影枝梢溢满厚重压抑的冰冷,近卫走出几步蹲下m身拂开杂草败叶细细察看地面痕迹,半晌,他直起身指出接下来的路线。 ――――那些凌乱线索指引的方向却是青木原,他的属下与敌人同样陷在连卫星定位系统都失却作用的树海里。 日吉光秀紧抿嘴角,眺望着黑暗的烟灰双瞳藏着层层的怨恨与希冀,果然是把人引进去了吗?那些…笨蛋! 那场袭击毫无预兆却极是凶猛,猝不及防下他只来得及收拢分散林中的护卫,而后领着一行人且战且走,情势原本不算失控,可怕是他手中的导航仪出现错误路径。 日吉组战斗人员进入每个训练所用的密林之前每个人手中都备有导航仪器,其上附有卫星传导地形图,与通讯频道,日吉光秀没料想居然有人敢在他的仪器上动手脚! 等察觉不对的时候他和近卫几乎快被迫入青木原,身后是紧随而至的杀机,前方是一去不返的死地,身边的近卫只留下一人,剩余的匆匆引走追兵。 临行前换走他的导航仪,只生怕那仪器除却错误路线还带有追踪。 日吉光秀发誓渡过危机必将以牙还牙,只是那之前…他要带回自己的属下;他做不到如丧家之犬般逃回日吉组,事后才对着保护自己那些人的尸首立誓复仇。 他的属下…是懂事开始就跟在身边的,除却血缘不同,已经算是他的手足。 …………… 日吉光秀垂落身侧的掌心蓦然收紧,力道大得几乎快嵌入皮肉,想是他压不住外泄的情绪过于阴戾,近卫立刻有所察觉轻声开口道,“光秀少爷…” “没事。”日吉光秀松开紧攥的手掌,偏头看向一侧沉默的女子,“你…” 才一开口他猛地省起自己尚不知晓对方的名字,微微顿了顿,日吉光秀返身折回去,抬手勾住她的肩膀,用亲昵的语气掩饰疏忽,“我的人陷在树海里,你能带我找到他们吗?” 略带柔软的音调,微微恳求的遣词用句,为的是解除她的疑虑,现在这种情势他不能令得对方对自己产生半点隔阂。 他利用连姓名都不知晓的女子,远在东京的本部战力解救不了当前危机,手中有的资源自然要发挥到极致,虽然…他还无法完全相信她。 女子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日吉光秀复又松手转而自口袋中取出一物,摸索着执起女子垂在胸腹间的左手,轻轻掰开手指将物件放入她的掌心。 “帮帮我…”日吉光秀以生平最诚恳的语气轻声说道――――救出我的手足,你想得到的我可以双手奉上。 还回她掌心的是那日他夺走的十字架项链,原本日吉光秀以为其中藏着什么玄机,不想细细研究却一无所获。 那日的情况与今晚即将开始的行动有几分相似,都是无意中闯入青木原树海,彼时她能够准确的‘巧遇’他,不借用任何仪器走出青木原,必是有不为人知的手段。 无论是什么,能为他所用就好。 这座别院内日吉光秀找不到可以完全信任又有能力的帮手,这女子借故引起他的注意,她有所求…他反而放心。 …………… 半晌,女子冰凉的指尖轻颤,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掠过他的视线,半仰望高空,“雨停了。”平淡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日吉光秀微微怔忡,直到此时方才发现,却原来淅淅沥沥的雨丝不知何时已然消失,密林里竟渐渐清明起来,仿佛是留在枝叶草丛间的水滴反射微薄天光,令得视野不再昏暗。 “等一下看到什么…别害怕我。” 听得耳畔轻柔的女声,日吉光秀收回四下探寻的视线,目光落到近处却是一愣。 女子的瞳眸在夜色里映着水意,流光溢彩,却带着些寂寞的样子。 “我不会伤害你。”对上他的视线她忽然掩嘴笑笑,微颦的眉眼舒展开,犹如花朵瞬间绽放,明媚动人。 也不待他思忖话中含意,她轻轻走出几米距离,侧身背对着他,抬手覆上一株高大树木;日吉光秀与近卫在她身后迅速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些许错愕。 满心疑惑却一时间不知是否该制止她不知所云的举动,片刻之后,日吉光秀清清嗓子正欲开口询问,落到她身上的目光却瞬间凝滞。 女子纤细的身体轮廓正开始泛起光芒!以那女子为中心连同那株树木在内,象是镀上一层淡淡光晕,银蓝的光芒以肉眼可视的程度一点点增强,甚至亮到遮挡周遭景致的程度,彷如天空的银月落在林间。 日吉光秀的瞳孔骤然收缩。 女子目不转睛看着掌心附着的树木,光芒中,只见她姣美的侧脸嘴角勾起浅浅弧度,轻笑起来,“多谢了哟~”象是自言自语,语气如释重负。 说完之后她抽离覆在树杆上的手掌,银蓝光辉即刻如潮水般退却,收拢于她的指尖;日吉光秀一时惊愕不已,只得怔怔看着对方折返站到身前,半晌都无法发出声音。 “找到你的人了,跟我走。” 她步伐未停很快越过他僵硬的身形,直直朝着幽暗的森林走去。 …………… 直到她走出十几米日吉光秀方才回神,领着似乎同样忘记反应的近卫疾步追上前。 三人并肩而行,一路上日吉光秀悄悄观察她的神情,几次欲言又止,最终等到心头的惊骇稍稍平复,他轻轻开口问道,“你…之前做了什么?” 怨不得他这般好奇,实在是所见所闻超过了他对世界的认识。 日吉光秀的疑问没有得到回应,走在身侧的人充耳不闻,只是抬起一手平举至半空,微亮的银光自她的掌心垂落,却是十字架项链。 原本差点被日吉光秀扔到显微镜下剖析的银质链坠在微暗的林间渐渐发亮,女子象是手执一盏小小的灯笼,慢慢地举到眉间。 她转头望着他轻叹一口气,“不过是问道,少爷别管这么多,记得等下保护我就好。” 日吉光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会的,只要你还需要我的保护。”问题是――――这样的你用得着人类庇护吗?! 许是他的眼神泄露端倪,女子的神情微变,水漾美眸泛起波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日吉光秀觉得刹那间那张被银光笼罩的脸颊淡得快要透明。 心中一动,想也没想他立刻开口道,“算了,我不问了。”――――即使她身怀异能…也是他先招惹她,罢了。 他话音刚落女子狭长的凤眸眸角斜挑,浅薄双唇却勾起,“你的胆子倒是很大…嘛嘛~说实话也无所谓,省得你等下连我一并杀了。” “别看树木无法移动,传递信息的速度却快过任何仪器,我请外面的木灵帮忙,它们已经找到你的人目前所在位置的植物。” 抬了抬手中发光的十字架项链,她璨然一笑,“问道草木,取径物灵。” “我这么说…你怕吗?” 日吉光秀上下打量她片刻,烟灰双眸瞬也不瞬直直望进她的眼睛,“你说过不会伤害我,我相信你。”…即使你不是人类。 女子放低手中高举的光华,轻声说道,“少爷真不可爱,明明在心里怀疑我是妖鬼,却还是这样回答。” 光线一时黯淡下来,失色的光影中日吉光秀见到女子的脸上迅速掠过一丝嘲谑,“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得罪我吗?” 幽幽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别有深意,随即她行进的步伐骤然停止,似笑非笑地斜睨他一眼,“我们到了哟~” 女子拢在手心的光晕如同燃烧殆尽的蜡烛刹那间熄灭,无垠的黑暗与沉重冰冷当头罩下;日吉光秀深吸一口气,蓦然掉转视线看向周遭。 …………… 眯着眼极目眺望,只见周遭树影摇曳,微风掠过带来悉悉索索异响,黑暗中似乎藏着其它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却―――― 没有人迹! 日吉光秀回过头,几近凶恶的望着那女子,“我的人呢?” “十五分钟前他们在附近,草木是这样告诉我的,现在嘛――――”她在昏暗中发出浅浅轻笑声,沉默良久象是卖足了关子方才继续说道: “三点钟,七点钟,十二点钟…三个方向同时有人正在继续深入,少爷要先从哪里开始?” ………………………………………………分割线……………………………………………… 日吉光秀领着所能汇合的人员穿梭在昏暗密林中,周遭环境极是恶劣,时间距离他再次潜入不知过去多久,可是他却无法下令停下脚步稍作休整。 身后的危机一直如影随形,他和近卫们步履仓促,每个人都强自提起万分精神,不但需要抗拒气势凶猛的敌袭,还必须和仿佛看不见前路的黑暗较量。 传入耳中的呼吸紊乱且沉重,日吉光秀能察觉身边的人员渐渐衰弱;他们的体力几乎到达极限之前受的伤甚至来不及包扎,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疾风呼啸着掠过头顶树梢,复又盘旋而下猛然卷起林间草木枝桠,所过之处草木随之倒伏,气流席卷着摇曳的树枝发出凄厉的共鸣。 影影绰绰的密林掩在铅灰雾气中,趁着微弱的天光看去,拦在道路间的树木草丛之间的阴影深冷而凝重,张牙舞爪就仿佛通往冥府的路口。 日吉光秀微微缓下疾行的速度,压低声音对身侧近卫下令,“重复一次人员数目。”他要确定这一段逃亡下来,是否还有谁掉了队。 近卫队仿照美国海军陆战队编制,每四人一组,共计十二名成员,直接听命于日吉光秀;目前汇合到身边的只余得九人,有一组则彻底失去踪影。 而那一组原本的负责人正是保护日吉光秀杀出重围去讨救兵的仲间,失了同伴的仲间一路沉默不语,日吉光秀现在只庆幸失踪的人手…他们还未寻到尸首。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还有希望。 …………… 心念方才一转,日吉光秀敏锐的听力察觉到风中混入另一种异样声息:毫无预兆出现的脚步在雾气笼罩的林间逐渐逼近,而其他人也立刻有所警惕,气氛再次紧绷。 那些声响从四面八方纷沓而至,形成合围之势,却在一段距离开外停下;隐在暗处,不远不近、不声不响,仿佛是正看着落入陷阱的猎物,只等着松懈的瞬间将之抹杀当场。 被围住的众人悄然靠到日吉光秀身侧,所有武器均是对准暗处的来者,蓄势待发。 “光秀少爷,等下请找机会脱离。”仲间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决然悲壮,“能为您献出性命是我们的荣耀,您不要意气用事。” “不行!”日吉光秀断然拒绝,目光一点点扫过静静直立在周围的近卫,心脏蓦然紧缩,刺刺的痛,“我不是为了看你们死才回来。” 握着武器的手指骤然收紧…然后,另一手握到的却是冰凉柔腻,日吉光秀猛地一怔,豁然偏过头,已然绝望的烟灰瞳眸眸光暗沉,“抱歉…”请和我们一起死在这里。 事到如今…十面埋伏的情势下,他… “你叫什么?”他还未曾问过这女子的姓名。 一路领着他寻回属下之后再无言语的女子神色安详,目光沉澈如水,“高桥秋子,你记着我是高桥秋子。” 微薄的天光映出她的浅浅红唇,“别开枪,对那些东西不起效果。”她轻轻挣脱了始终安静藏在他掌心的手,身形一转不知怎地就穿过人群间隙,站到众人与来袭者之间。 黯淡许久的银芒渐渐自她半举的掌心亮起,光辉一点点弥漫开来,刹那间黑暗退却。 “拔m出你们的刀…”女子一贯轻柔的声音此时却带上不容置疑的命令,“只有斩下头颅,方能彻底消灭对方。” 光芒越来越盛,以那道瘦弱背影为中心象是点燃一盏巨大的照明灯,令得四周几乎纤毫毕现;女子头也不回的站在原地。 “记着,即使面对曾经的同伴也不能迟疑,除却你们和我…这里再没活人。” …………… 她的话音刚落,藏在树丛草间的来袭者在光芒照耀下已无所遁形,刹那间如同看到地狱之门在眼前开启,日吉光秀与其他人俱是倒抽一口凉气。 那些正摇摇晃晃爬出阴影的是什么?! 外表看起来是人类,绝大多数身着黑色夜行衣,却…却双手空空,目光呆滞,铁青的肤色不带任何活体气息,行动间动作僵硬,甚至有部分肢体残缺不全,几张血肉模糊的脸上淌着红白相间的液体,裸m露在外的肌肉布满紫红瘀斑。 那些东西越靠越近,众人不自觉后退几步,随即纷纷按着嘱咐将手中的武器换成刀具,日吉光秀用双手握紧长刀,只觉得掌心一片湿漉。 怪物!――――每个人心里都知晓了答案,同时也…有些绝望起来。 吱――!怪物群忽然发出一记诡异的鸣叫,随即最前端几只猛地跃至空中,嘴角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以一种无比狰狞的姿势扑向地上的人群。 浓重的腥味泛滥开来,有刀光滑过空气,狠狠斩落最先扑上来的一只,闷闷的,骨肉碎裂的声响穿透寂静,战斗开始。 横劈、斜撩、回身斩击、 最初的惊骇过后,对危机的本能反应占据上风,余下的九名近卫形成防守线,战斗力最盛的人员将伤者护在身后,极力抵抗蜂拥而至的怪物,空气中不时闪烁刀刃泛起的寒光。 日吉光秀在战斗开始的瞬间快速奔赴女子身侧,连同保护他的人一起将女子团团包拢;狠狠砍落窜近身侧的一只怪物,日吉光秀转头望着那女子,眼中带着浅浅的希翼。 他们要躲过这场灾难,怕是关键就在她一人身上。 没有人开口说话,现场只剩下粗重的喘息与刀锋砍断骨肉的钝响,日吉光秀在极力杀戮的间隙一直看着那女子,直到对方微微侧过头,将眺望密林的视线落到他身上。 “加油哟~小少爷。” 她在漫天飞溅的血雨中笑得极是惬意,日吉光秀神色一沉,揉身扑上前――――女子的目光波澜不惊,仿佛递到她脖颈处的刀锋不存在般。 一记沉闷的钝响和着中人欲呕的腥味,日吉光秀慢慢地抽回手中的刀锋,女子雪白的脸颊开出几处暗色血花。 “你不怕我杀了你?”虽然目标是自她身后偷袭的怪物,他的刀却直直对着她的要害,眼神更是杀气凛凛,却没想她纹丝不动…象是笃定他杀不了她。 很有胆色――――如果不是情势危急,日吉光秀会对女子的勇气赞誉有加,可惜现在他分不出心神。 怀着某种不知名的心情,日吉光秀最后看了女子一眼,正待转身,眼角余光中她闲适的微笑蓦然淡去,刹那间神色大变。 日吉光秀猛地一僵,耳后已是腥风大作。 …………… “光秀少爷!”是仲间的声音。 突生的变故快得人无法做出反应,日吉光秀只觉得眼前一暗,身体已被人重重推开;空气一沉,暗影挡在他身前,其后附着一团糜烂肢体… 仲间!日吉光秀脑中轰然一响,手中的刀猛地抬起横砍向正撕咬仲间的那团怪物。 刀刃嵌入,提起…那东西被劈开一截烂肉却毫无所觉,箕张的十指仍扣在仲间的肩膀处,头一仰立刻撕下大片血肉。 “啊――!” 仲间的惨叫极是凄厉,日吉光秀一时大急,手掌高抬刀锋就要再次砍下…没料想身后突如其来的力道迅速将他扣住。 女子横伸出来的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滚开!” 毫不客气的斥责之后她手腕一抬,双指并拢在空中划出繁杂手势,绯红的光芒自她的指尖飞掠而出,精准没入撕咬仲间那怪物的额头。 “破!”她沉声喝道。 碰――!一声,那怪物整个头颅飞炸开来,躯体僵硬着抖动几下随即委顿在地。 日吉光秀猛地一怔,豁然回头死瞪着身后的女子,“你――”你既然可以消灭它们,为什么袖手旁观?! 心头翻腾的怒气还来不及堆积,却见那女子身形微动,[哇]一声猛地喷出一口血,漫天的血丝溅得他满脸都是。 两人静静的对视,良久,她缓缓抬起空着的手,一点点擦去嘴角的血丝,凤眸微眯,却什么也没说。 喧嚣的战场在此时安静下来,日吉光秀微微一惊急忙转开目光看向周遭,就见周围的战斗已然结束,依然站立的是他的近卫们,虽然各自神色狼狈,身上平添许多伤痕,所有人却都存活下来。 有人上前扶起仲间,扯出随身纱布想是要替他急救,却在此时――――静谧中再一次传来悉悉索索细响,象是有大群爬行生物悄然从黑暗的远处朝着这里逼近。 日吉光秀与众人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惊惧。 …………… “md!有完没完!”女子恶狠狠的啐了一声,“还活着的都滚过来!” 她说话极是不客气,众人却没心思计较什么,迅速拖着疲累的身躯朝着她靠拢过去。 “刀,给我!” 日吉光秀想也没想立刻将手中的刀具交到伸至眼前的掌心。 接过之后女子垂下缠着十字架项链的手,用刀锋抵住掌心,五指握紧,重重一划,随着她的动作银亮的光芒立时黯淡下来。 “拿着它。” 十字架项链被女子递到半空,她握刀的手一挥,锋锐的刀光划破空气直插在十几米开外,日吉光秀听出她气息中带着隐隐虚弱,气势却反而渐渐增强。 “等下跟我走,不许开口、不许四处张望…掉队的人就死在里面好了!” 什么?!日吉光秀闻言一怔,双唇蠕动正欲开口询问,却在看到女子苍白到铁青的神色时将疑问咽回舌底,最后他偏头扫了眼近卫,无声示意他们遵循女子的指示。 暗下来的密林内亮起无数盈绿色的幽芒,星星点点,蠢蠢欲动,一时间竟是数不清数量。 “烦死了!劳资为什么要为不相干的人拼上性命!?”女子象是自言自语,语气焦躁而愤怒,手中动作却不停,飞快做出繁杂的手势。 很快场地中央显现一处旋涡状气流,风声越来越响,徘徊不定的气流在附近剧烈冲撞之后迅速升到半空,旋涡的直径渐渐扩大,色泽层层加深,最后变得墨一般浓厚。 林间的幽绿竟也慢慢逼近,失却光明的昏暗中看不分明那些东西的形状,只是隐约象是变幻不定的团团浓雾。 女子回头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双臂平举,十指微曲象是扯住什么,随即凌空朝两侧一分,嘶――!一声,裂帛般的厉响过后墨色散开,中央露出整片浅灰。 “进去!” 女子冲着那片灰色抬抬下巴,日吉光秀沉默着迈开步伐,率领众人迈入未知,耳畔的风息骤然加剧,裹着隐隐尖利的嚎叫,似乎有东西从后方疾冲而至。 日吉光秀的步伐微顿,立刻就听得停在原地的女子厉声告诫道,“往前走,别回头。” …………… 身体象是…穿过透明的壁障,又或者闯入果冻般黏稠的东西,异样的感觉只是转瞬即逝;那些尖利鸣叫犹然在耳,脚下却蓦然踩到坚实的土地。 几秒钟不到,眼前的场景已从青木原树海内变幻成别院后方训练场的出入口! 日吉光秀脚步急停,蓦然回身想拉出断后的女子,却发现灰色过去仍旧是密林;现实中隔着十数公里的两处竟然几乎近在咫尺,他还没来得及倒抽一口凉气,眼前象是幻觉一般,金红的炽烈火光在那女子背后冲天而起。 密林内的所有尽数卷在灭世般的浮屠业火中,那些不知名的妖雾仿佛阳光下的朝露瞬间消失无踪;她微微侧头回眸一笑,红莲火海倒映在那双如水瞳眸内,刹那间天地失色。 “你…到底是谁!?”日吉光秀嘶声问道。 回答他的却是女子姣美五官骤然激溅而出的血箭,斜挑的凤眸微微阖起,女子身形一软整个人顿时倒向地面,日吉光秀只来得及伸手将她环入怀中。 …………… 这是一切崩坏的开端。 43、七十四章 他见过最美的眼泪,来自亡灵枯槁的双瞳深处,那样无声的悲恸掀起惨厉杀戮;他此生唯一的情话,说在自己女人与儿子相继死亡之后。 原以为他和她还有漫长岁月,变故措手不及,接到电话的那刻,他仿佛听见冥冥中有谁冷笑一声…原来,一旦选择就没有机会。 悔恨吗?痛苦吗? 不…他只看见无限重复的死循环,没有开始没有结束,心底仅余的希望被命运毫不留情一点点撕毁,最后绝望蔓延。 既然无法避免,那么… 既然唯一的深爱无论如何都不被允许存在,那么…消失吧~连同自己在内的世界,就让一切归零,只要她的愿望可以实现,把万物化为尘埃。 ――――日吉若30+ ……………… 他在黎明前最深沉的时刻忽然惊醒,昏暗中猛地起身察看四周,室内寂静无声,只余得昨晚陪侍的女人在枕边轻柔的呼吸。 斜倚在枕席间,他点燃一支烟,就着黑暗中猩红光点独自出神,紊乱的心跳无法平息,总觉得…瞬间,象是有什么极重要的东西离开了自己。 他怔怔抱着被子独坐良久,最后按捺不住强烈的预感,他独自去到书房,也不知怎地就此静静守在电话机旁…一直等到几乎天亮。 直等到刺耳铃声划破所有宁静。 听完话筒那头干巴巴的汇报,他不动声色扣掉话机,转身拉开房门对守在外面的心腹下了一道简单的命令――――把人带回来。 而后,他关上书房的门,一个人站在窗前眺望天空,待得略略回神,手边的烟灰缸已经堆得如小山般。 分别三年之后他终于等到她的消息,虽然是死讯,然而他的心情平静到连自己都无法相信;或许…他的心意并没有自己所想那般深刻? 一时的混乱很快在看到盘旋在宅邸上空的直升机那刻消弭无踪,他漠然转身走出书房,以最冷酷的姿态迎接即将到来的震荡。 空气中似乎有谁的低泣袅袅不息,当他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 他去看了遇袭的继承人。 在日吉组专属的治疗部门,他看到他的继承人满眼空洞,出发前往秘密基地训练时登上直升机的少年似乎一夜间死去,连同他所带的近卫葬身于青木原树海,回来的只是躯壳,怀着意欲毁灭一切的怨恨。 他的继承人在特殊病房内无声恸哭,室内的满目疮痍一如他坍塌内心,那些无处发泄的恨毒;守在病房外走廊上的人则神色各异,看似感同身受抑或愤慨…实则… 过了没多久他转身离开,一如来时般悄无声息。 深秋的阳光透过巨大玻璃窗打在脚下,影影绰绰间他仿佛看到蠢蠢欲动的兽群――――山雨欲来;也罢,终是要继承关东第一黑道的銮舆,既然如此… 他将袖手旁观,让她的孩子提前领略血雨腥风,也无不可。 然后…然后事情一如他所料发展。 暗潮汹涌的内宅,态度不明的分组,出尔反尔的长老,加之始终听之任之的自己,所有因素叠加成为他的继承人蓦然蜕变的结局。 他承认自己过于冷血,只是不这样又能如何?他的世界是兽笼,血腥、残忍,除却不择手段往上爬再无路可退,如果她的孩子连第一关都过不去,死亡才是慈悲。 ……………… 等到不可挽回…他看到她的孩子生生被乱枪打死当场,心头猛地一跳,身体深处蓦然升起的却是解脱般的轻松,为什么? 他的疑惑尚且来不及自问,地面已经被血迹淹没。 仓猝间筹谋的计划破绽百出,自然比不得浸淫黑暗数十年的群狼,他的继承人掀起的叛乱来不及动摇什么即被瓦解,空气中俱是杀戮过后的余音,他站在重重护卫身后满脸冷漠。 之后…胜利者脸上的笑意来不及展露,最靠近战局的几人已被无形力量撕得粉碎;残肢、内脏、血液…喷得到处都是。 猝不及防的人群惊慌失措,无数枪口始终寻不到该阻击的目标,而他…则缓缓眯起暗金的瞳眸,眸光死死盯着半空的某一点,淡漠的神情蓦然变得温柔。 他看到她了。 姣美的容貌一如初相遇,甚至在猎杀人群时也丝毫未曾改变。 整个宅邸不久死寂一片,他躺在冰冷的血腥里,艰难地转头看着她…一直看着,目不转睛,被取走心脏的胸口暴露在深秋凛冽的风中,他却不觉得冷。 然后,他看到此生所见最美的眼泪。 她将失去生机的孩子抱入怀中,神色间的狰狞缓缓散开,她轻轻摇动臂弯中僵硬的躯体,嘴里哼起歌,眼神无比爱怜。 他的视野一点点黯淡下来,世界化为灰烬前他看到漫无边际的铅灰色,最中央有一处银蓝的光芒…极力睁大眼睛看去,他才发现却是自己胸口处漂浮着一物。 婴儿指骨大小,想是上衣被她撕裂的缘故,他挂在胸前的东西露了出来。 那是…白泉神社的圣物,他曾经装作漫不经心扔给她的护身符,她不惜触怒他离开之后,他清理她的所有物时唯一留下的东西。 ……………… 原来…是这样。 电光火石间,他如同醍醐灌顶,所有一切蓦然想通。 却原来,他的见死不救不是为他自认为的考验继承人,他的冷漠除却无法避免的历史,还有心头最深处的怨恨。 为什么她死了,他的孩子活着? 刚开始他是这般怨恨,和他的孩子一样,即使他知道不该怪罪,他也还是不肯施以援手…除却想剥去继承人心头的柔软,他不否认有恨意在其中。 他的世界是兽笼,她的身边是栖息地;虽然他从不说,虽然她从不问。 到最后,她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以为他和她还有漫长岁月,只要她的孩子长大到足以在满目血腥的世界里拥有一席之地,他就可以毫无顾忌,谁想到结局竟是如此。 命运居然不允许…甚至一再破坏。 他想起来了,此时却是无数次重复的结局,命运再次取得胜利,她仍旧无法解脱。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那天他始终不安,原来潜意识里他知道会发生的事。 他艰难地抬手攥紧胸口漂浮的灵物,张着嘴咯咯几声却有温热的血液倒灌入咽喉,他始终发不出声音。 ……………… 她还在哭,无声的哀恸,狰狞的疯狂,半透明身躯在空气中若隐若现,有乌黑的血渍自她柔媚的眼角蜿蜒滑落。 见过亡灵的眼泪吗? 那样悲凉与不甘,挟着仿佛永生无法平息的怨毒。 她对孩子的爱衍生出无限的力量,却无法违逆既定的命运;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任由她一再痛苦? 想提醒她,想告诉她…最后,他闭上眼,满怀不甘。 秋子…秋子…秋子… 对不起。 ……………… 他不后悔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强自将她禁锢抑或用无数美m色迷惑众人目光,他只懊恼没来得及说出心意。 黑暗世界一经涉足就是不死不休,他的在意会令得她死无葬身之地,权利与欲望叠加会焚毁任何人的理智,他冒不起失去的危险。 所以,他漫不经心将她的孩子交给他疯狂的母亲,也只有如此才能让窥视的人错以为她无足轻重;他收集无数与她相似的女人,因为那样才会让人觉得他只是喜爱那种类型。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他的母亲疯到不允许他身边的女人孕有子嗣,可他不能如何,那毕竟是他的母亲,况且这样也好,至少她的孩子会是唯一。 孩子被以他早年夭折的兄长为名,直至她死亡都不知道生母是谁,他也无所谓,因为那个孩子毕竟要背负日吉组的未来,注定陷入黑暗之人弱点越少越好。 他只是没想过,或者说他故意不去考虑她的心情,若是早知道即使十几年没见也不能抹杀母亲对孩子的爱,或许…哈~说什么都太迟。 他做事不允许后悔。 失算的只是他小看原以为的棋子,第二个怀孕的女人,他原想借来转移组内日趋集中到继承人身上的注意力,是他大意了。 所以…对不起,秋子。 在这样疯狂的世界里你给我平静,我却没能尽到男人的责任,没关系,我倾尽所有还给你,无论是整个日吉组还是世界,你要就拿去。 至少…无数次重复的最后…我始终可以死在你身边。 ……………… 身体最后一丝热度从伤口处渐渐散去,他的世界布满扭曲的铅灰…要开始了,他知道;他还没有死,不,或者说他早就死了,现在还能思考是因为戴着灵物的关系。 他苦笑一声,僵硬的眼帘中倒映出支离破碎的天空。 梅比乌斯环――――无限重复的死循环,没有开始没有结束。 来自她的力量。 他躺在几道极力撞击排斥的重压里,任由自己如破布般被撕扯,时空将再次扭转回到开始那刻,遗憾的是他每次都只能在最后关头才想起一切。 最初几次他不明就里,渐渐的方才能想通。 这就是所谓的时间点出现错误,他的女人是一个巨大的bug,她的能力让自己死亡那刻开始到她的孩子死亡的这段时间成为梅比乌斯环。 所有相关人员被封印其间,一直一直重复所有事件,为的是一次次重蹈覆辙,她企图从中找出能救回孩子的契机。 这一次是第几次他死在她手上?他不记得了,真是遗憾…为什么他不能早点想起来? 如果说所有人的死亡是注定,至少慈悲一点让她达成愿望,她痛苦太久,让她安息…求你,如果这世上真有神明… 重压到达极限,他感觉到身体碎成无数分子,神智归于虚无之前,他再次看到银蓝的光芒,这一次却与往常不同,似乎最中央的光晕中隐隐有绯红闪烁… 他心中一动,神智随即被大片空白取代。 ……………… 再一次真正苏醒,却是他得到她即将归来的消息那刻。 彼时他脑海骤然一空,猛地有无数画面灌入,一时头晕目眩,他在近卫的低呼声中颓然倒下。 他躺在床上细细梳理忽然解开封锁后的信息,内心狂喜不已。 这是…从最开始就改变的命运,无数次重复的历史中也是唯一一次,那么…他豁然从被褥中跳起身,顾不得其它就往外冲。 然后…他看到一个极是陌生的女人。 她是谁?!她在哪里?! 他站在暗处惊得无法思考,远处正被人领着走进垂花重门的…不是她!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专注,那陌生女子回过头,相同的姣美容貌,那双眼眸却不是刻在他心间的女子所拥有的。 半晌,直到那群人消失,他缓缓转过身,忽然心灰意冷。 不是她…命运被改变了却不是因为她…她的存在…不被允许吗? 若是换到没有经历无数次死亡之前,他会得杀掉所有人,只是现在…他眯着眼,慢慢转身走回自己的院落。 ‘给我盯好那里,发生任何事第一时间通报我。’他如是命令密卫。 然后,命运果然朝着一条截然相反的方向走下去。 她的儿子毫发无伤,包括原本该全灭的近卫也只是失去三个,是那个陌生女子闯入密林带出所有人,他调查的报告这般显示。 原本该是争锋相对的分组与长老渐渐改变立场,原因出自安藤拜访过那女子。 从未泄露的,他母亲的疯狂与铃木的阴谋毫无预兆被他的继承人全盘得知,那孩子却…始终按兵不动。 他藏在暗处将所有改变尽收眼底,包括她的儿子在已然知情的状态下对那女子所做的一切。 闲暇时他考虑过她的儿子可能前来的质问。 既然他可以掌控一切为什么任凭事态发展?他想过无数种答案,最后给出的大概也只是――――不是她,即使拥有同一具身体也没有意义。 他爱的始终是那个一直安静到如同新雪的女人,而不是近来不知为什么脑海忽然多出的一鳞半爪信息中占据重要部分的陌生女子。 不知道发生什么,他隐约能猜到,或许是那个陌生女子带来的,关于另一个自己的记忆重叠,玄幻吗?不,经历无数次死亡的他,已经再没有什么事可以令他惊讶。 那应该是…全新的历史,亦或者…平行时空。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他有预感,这次将是终结。 这样,也好。 ………………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陌生的女子这般哀切的道歉,‘我不知道时空选在这个时候反弹,你做的梦才是真实,而我居然无法改变。’ 被更改的历史再次回归本该发生的场景,虽然时间跳跃,结局却是相同;他在满堂混乱中微微挑了挑眉――――那女子果然知情。 ‘别怕,这是原本该发生的事。’ ‘你的母亲封住某段时间…你活下来,她才能彻底安息。’ ‘看到也没关系,反正时空不会允许你记得。’ 与她相同的姣美容貌所流露的却是极深的悲悯,那女子半仰头看着空气,‘……既然没办法救下所有人,那就全部都死…’ 仿佛不可违逆的天意,她缓缓在空气中凝结成形,纤细的手掌扬起…杀戮开始。 ‘先生…救我!我怀着您的孩子。’ 作为棋子的女人颤抖着揪住他的衣袖,年轻秀美的脸上俱是恐慌,他极是残忍的泯灭对方的希望,甚至算是愉悦。 ‘我的孩子?我只有一个孩子,他叫日吉光秀。’ 痛吗?绝望吗?现在你能感同身受了,当她死亡的那刻,我的心情。 旋转的空间被她寻到的希望渐渐破开,他坦然站在一点点蔓延的虚无中迎接终局。 ‘生如朝露,幻梦一场。’ 当她头也不回离去,当那女子回首,他扯掉保护自己许久的灵物,指尖一松,仍由自己连同世界一起崩毁。 那女子说‘我逆天改命,你魂飞魄散。’ …这样也好,既然她的愿望达成,什么都好;新的历史与他无关,那个心心念念陌生女子的少年,不是他。 到最后,他和她一起消失。 浮生若梦,他终究是无悔。 46、第七十七章 我知道为人处世左右摇摆不定其实很不讨喜,最后的结局很可能变成‘猪八戒照镜子,两头不是人’;可是我还没能找对位置,对日吉若和日吉光秀两人… 当我把与他们两人从初相遇开始发生的所有事想了又想,心里的天平始终还是摆不到那处微妙的位置。 对于日吉若…说没感觉绝对是我死鸭子嘴硬,即使没有到非卿不嫁的地步,心里多少是柔软的,我又不是木头撒~ 可是…日吉光秀却代表着心头最隐秘的触动,毕竟是我和那一个女人拼尽全力保下来的孩子,就算是自我满足的虚荣感,我也极希望日吉光秀从今往后可以岁月静好。 啊啊~所以说麻烦,那两个人如果真的水火不容起来…我我我,我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濉 想到这里我不禁耸拉下肩膀,满脸颓废。 这人真的不能太熟,太熟…非但不好下黑手,之后还有重重顾虑,讨厌! 怪只怪昨天气氛太好,日吉同学褪去一贯的阴森冷酷,少年的脸庞显得极是俊秀,甚至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柔,我一时色令智昏… 嗯~不能继续想,等下流鼻血那脸可就丢大发,天干物燥还是心平气和些保险。 抬手抹了把嘴角以防止不小心形象俱失,我吸吸鼻子,挺直脊背作一副若无其事状,双眼放空环视周遭,在转到后方某处位置时顿了顿。 ………………… 那人随即有所察觉停下与前桌的交谈,微微侧头视线直直对上我的,暗金瞳眸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浅金日光,竟给人一种惊艳的战栗感。 男m色无边啊啊啊~ 咕噜一声咽下泛滥的口水,我急忙转开脑袋,老脸止不住发热――――要死了!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居然色m诱嗷嗷嗷~ 教室里依旧喧闹,每日正式课程开始前,老师尚未抵达同学们均是见缝插针,谈笑有之,八卦有之,更有埋头充耳不闻赶作业的…濉 稍微平复下波澜壮阔的心情,伸手探进抽屉摸出早上所需的课本,随意翻了翻,然后…满头黑线,书里的东西我一下子看不懂了诶~ 所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虽然不是成仙,我目前的处境却也差不多,午睡过掉小半年还差点一梦不醒,教科书所学该忘记的基本抛到九霄云外了啊~ 阖上书本,我异常悲催地抬爪,两根手指揉揉鼻梁,心里不禁怀疑自己这人生是不是真的就一茶几?或者更惨些…橱柜? 擦!当年晋江上穿越文一片大好,谁不是风生水起左拥右抱,难不成我遇见的是后妈? ………………… 当教室半掩的前门被拉开那刻,我正循着稀薄印象回忆当年晋江写悲剧知名的那些大神,一个抬眼却是愣住。 施施然走进教室的这位…不是班导么?记得早上木有她老人家的课撒~跑来做神马? 松川老师挂着极是贤淑的笑容站到讲台边,视线扫过教室一周,轻咳一声;下一秒,室内安静下来,无论是在谈话还是正忙的同学们立刻正襟而坐,尽数把注意力集中过去。 “有新同学哟~”松川老师开口即直奔主题,“大家要好好相处。”脸上笑意未歇,她侧身对着教室门外招了招手,“进来和同学们打个招呼。” 语气极是熟捻,甚至有几分雀跃?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转出门扉。 来人行进间不疾不徐,教室里出现刹那间的凝滞,包括我在内,用极是夸张的说法大概是所有人屏住呼吸,脑海里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得怔怔盯着那人。 少年安静的站到松川老师身侧就带来逼人的存在感,并非容色极俊俏,而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气质令人移不开目光。 “初次见面,我是水岛空。”开口说话的音色极是温润,眉宇间透出安定,如静水般微凉。 “请多多指教。”说完之后他略略倾身鞠躬,落在身前的双手十指修长,竟是可与雪白衬衣交相辉映的无暇。 我听见教室里传来女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倒抽气,惊讶中带着掩不住的雀跃之意。 “好帅!” 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低低的尖叫,而后象是开启某道开关,气氛一时热烈起来,没多久从各个角落传来音量颇大的询问。 “水岛同学从哪里转来的?” “喜欢什么运动?” “有女朋友吗?” 接踵而至的各色问题弄得人应接不暇,少年却始终笑意未减,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极是稀少的深黑眼眸波澜不惊。 “上个月我还住在法国,嗯~没有女朋友。”少年边说边轻笑着点了点下颌,眸光微敛,“没有特别喜欢的运动…不过――” 拉长尾音象是意味深长,停顿片刻他复又开口说道,“我对这个国家的灵异传说很感兴趣。” 欢闹与喧哗出现极短暂的停顿…目光粗粗扫过去,我不出意料的看到许多辶常~想来大家和我一样,均是止不住黑线。 这都什么诡异的兴趣?不过话说回来…我忍不住扭头看向教室后面的某人,眼角一抽。 啊~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了日吉童鞋…来来来~赶紧起身和他打招呼。 日吉若正被他的前桌回头用手掌重重拍了拍肩膀,想必那位同学与我所见略同。 扭头,远目。 什么不好喜欢竟喜欢神怪。 ………………… 转学生带来的小插曲很快被略过,松川老师轻声交代几句班上同学要互助友爱,随即指出某处位置给对方,待得水岛同学迎着班级女生各异的目光洗礼坐到位置上,班导终于心满意足离开将占用的讲台还给授课老师。 一整个早上班级里人心浮动,不为别的只为秀色可餐的转学生。 几个课间那位的身边均被好奇满满的同窗们堵得严实,有男有女,教室里闹哄哄的,不时从人群中传出惬意笑声,扰得我始终找不到空隙补眠。 难得的是少年的脾气如外表一般温润如水,对于每个问题都礼貌周到,即使被问到隐私问题无法回答,他也必定先行致歉,言语风趣,颇有内涵。 嗯?你们问我为毛知道那么清楚?因为他就坐在我隔壁组平行想充耳不闻都困难。 原本那个位置的同学被依序往下移动,男生的座位按照身高排列,呃~放眼过去其实个个都比女生高处一截,不知道究竟吃什么长大。 说起来,向日岳人的个子…嗯~还是不要多想,省得哪天因此遇到那位时眼神里漏出什么。 等到第三节课下课终于忍无可忍,在眼见班级女生很有继续收紧包围圈的趋势下,我默默起身让出位置,怀抱一本作业本,脚跟一转走到教室最后面。 在一处座位前站定,我眯着眼将脸部表情调整到羞涩与为难之间档位,懦懦的开口对同组最后一桌的女生说道,“不好意思…我可以先坐这里吗?” 收紧怀中的本子,我埋头,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对方。 对了,她叫什么来着?嗯~梅田还是北田? “嗯?”女生很是讶异的抬头看看我怀里的作业本,随即露出了解的微笑,“可以啊~” 说着她将桌面上的东西收进抽屉,起身让出位置,擦肩而过时还满脸同情轻声道,“三千字的检查,高桥你真倒霉,居然被班导抓到。” 我异常悲催的扁了扁嘴,回之以欲哭无泪的眼神。 眼见对方奔到我调换给她的位置里坐下,我抽着嘴角把本子摊在桌面上,恨恨然拈起圆珠笔开始筢头构思――――三千字的检查嗷嗷嗷~ 为了昨天下午无故旷课…松川老师真是铁面无私,居然要求午休前交到她办公桌上,否则后果自负,濉 我能告诉她自己木有无故旷课而是穿越了吗?!这种理由要是被接受,我反倒要怀疑班导的智商…擦! 除却老老实实承认错误,我能怎样? ………………… 笔下极是艰涩的组织着语言,我趁隙翻出死鱼眼白了教室平行位置角落的某人一眼,目光中不无迁怒。 也不知道我的眼神是不是令得对方误会什么,下一秒,日吉若从位置里站起来,而后款款行至我身边,顿了顿,左手插m进裤子口袋摸出一物拍在桌面上。 一手撑着桌角,他倾身靠近些,压低的声音似乎忍俊不住?“要我帮忙吗?” 我伸长脖子研究他按在掌心的那张纸半天,嘴角一抽,“病历报告?”喂!你想干神马?居然让劳资被生病?! 那份白纸黑字上龙飞凤舞一堆,我只从他手掌边缘看到‘神经性哔――’之类的词语…我勒个去! 想也没想我立刻伸爪用指间握的笔尖捅了捅他的手掌,鬼气森森的磨牙,“滚!你才青春期神经有毛病!” 对于我愤怒到象杀人的仇视眼神,日吉若笑得很是愉悦,暗金双眸微眯,“可你不得不承认这很有用,日吉组的医生有行医执照可查,老师会原谅你的。” 说着他甚至拖过前面空位的椅子坐到我身侧,施施然拉近距离,声音低到只余得两人才能听清楚的程度,“不然你要怎么说?神鬼事件薄?” 眼眸微微转动落到教室前方,唇角蓦然勾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松川老师会认为你对转学生一见钟情于是决定投其所好。” 我默默的抽抽眼角,沉默一会儿最后翻着白眼表示妥协,“好啦~就按你的建议。”低头看了看那页写到一半的检讨书,闷闷的长叹一声将它用笔划掉,将本子翻过一页新的之后连笔一并推到他手边。 “帮我写…拜托~”我眨巴着眼睛,双手合十,努力作恳求状,“国文我实在不行,日吉…你帮我写然后我抄。” 日吉若定定看了我许久,嘴角慢慢扬起,一时间脸部线条变得柔和,不再是往常那种冷淡阴鸷而是依稀仿佛宠溺?的表情。 抬手拈起圆珠笔顺势将本子拖到近前,“约会…下次网球部比赛你也必须去,赛后我们直接去约会。”笔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本子,他笑得志满意得。 我忙不迭地捣头如蒜,两眼直放光,“快点快点!” ……………… 于是谈好条件,两人皆大欢喜?日吉若立刻埋头奋笔疾书,我用手托着下巴,异常崇拜的他下笔如有神… “啊――!”一记压低的惊呼在骤然安静下来的教室里很是清晰。 闻声我茫茫然抬头,眼角一抽――――教室里有数十双眼睛同时定在这里,瞪若铜铃,还有几位更是夸张的张大嘴巴,象是看到神迹降临。 双方面面相觑,片刻过后教室内的众人有志一同转开视线,随即如同水滴落入油锅,嗡嗡声不绝于耳。 我在人群中扫到各异神色,有惊讶错愕、有不忿轻蔑、又或者有些人彼此对视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耸耸肩收回视线继续关注自己当务之急的问题。 其实教室里众人的反应在意料之中,或者该说我们双方都心知肚明某件事,如今的情况算是捅破那层窗户纸? 我知道班级甚至校内女生的传言,不外乎我怎么怎么勾引然后赖上网球部最有希望的新人日吉君之类的,也知道亲卫队摩拳擦掌很久,只是不知道日吉若做了什么小动作导致那些人始终没来找麻烦。 莫不是枪击的功劳?――――我对此种猜测保持观望态度。 她们背后话说得很不堪,也不讳被我听见,去洗手间和在走廊狭路相逢时,人群中飞射而至的眼神很是险恶…但也仅止于此。 反正我一贯胆边生毛,既然躲不过…嗯~后果就让日吉君承担也就是了,男生嘛~总该多担待点风险。 ……………… 许是我此刻的目光过于猥琐?日吉若猛地停下手中的笔,眼角斜挑,“干嘛这种眼神?” “嗯――”我一爪掩着嘴角作娇羞?状把阴暗心思细细收起。 然后――――收到对方不明所以的白眼一枚。 “完成了,自己攥写一遍。” 日吉若把手边的本子推回我面前,指间闲闲地转动圆珠笔,斜睨人的眼瞳晶亮透彻,“中午一起吃饭?” “好啊~”我随意点点头,一边抢过被他当成玩具的笔,撕下那页粗一眼看就情文并茂检讨书急急开始抄写。 接下来两人俱是无话,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我收起本子和笔走回自己座位,不期然眼角余光中却瞥见一道很是诡谲的目光。 与班级女生们意味深长的注视不同,当我经过那个座位时,转学生的气息迥然一变…原该是无害温和的眉眼,却在转瞬即逝间流露出几丝深远意味。 如同暗夜里遭遇潜伏的未知,令得我刹那间浑身紧绷。 水岛空…吗? ………………………………………………分割线……………………………………………… 等到松川老师终于肯大发慈悲放我一马,距离上午放学时间已经过去近二十分钟。 从教师办公楼出来,我小跑着奔向教学楼大堂。 一路上冷冷清清的,想是学生们都聚集到餐厅解决吃饭问题;我遄帕炒┕悴愦10锕癯昙端诜较蚯靶校诩唇粘鲎乔岸咸信19拥纳簦はに魉鞯模恢们∈俏业墓褡铀谀遣悖 原本疾行的步伐缓下来,我停在转角处意图等那些人离开再出去,不是怕事只是…隐隐有种不甚好的预感?从断断续续传到耳中的只言片语中。 ………………… “这样不好啦~”一个女孩子怯生生的叫道,“被发现…” “你怕什么?”另一道声音如是回答,同样是女生,声音里却带着…嗯?算是恶意? “只是教训她一下,谁让她…” “可是学姐们不允许我们私下里有行动…毕竟…” 两名女生交谈的声音若隐若现听不完全,却能从中判断出是有人想做什么,而另外一人正极力劝阻?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那女生忽然提高音量,带着发泄后的惬意,“不过长得好看些…啊?!” 骤然响起的惊呼过后两人的声音就此中断,包括原本夹在其间的某些诡异响动,死寂般的安静里复又传来另一道在我听来算是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是询问语气却是淡漠,可以想见来人同样面无表情,“你们是一年级的吧?在二年级这里做什么?” 略略停顿片刻,那人的话语中忽然带上几丝薄怒,“撬开前辈的柜子已经不是欺凌,应该算是偷盗行为。” “啊――对,对不起!”有女孩子慌乱到近乎哽咽的声音响起,支支吾吾的,“我们…我们只是开玩笑…” 也不知如今那男生是何种神色,只是从女孩子掩不住的倒抽气中我能想象得到――――绝对是掩不住乖戾,令人腿肚子直转筋。 “难看死了!滚!没有下一次!” 随着那记冷声斥责慌乱的脚步纷沓而至,方向却是――――擦!真不巧! 我抽着嘴角,急忙返身走出几米,脚步急停后传,慢腾腾沿着来路朝前走,脸上…还必须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不多时有两道身影冲出拐角,双方一碰面,我睁大眼睛装作不明所以,而那两人各自神情狼狈特别是对上我的目光时,几秒钟的时间两人身形一掠而过急急跑开。 速度象是被狗追…我悄悄回头远眺对方绝尘而去的背影,后脑勺默默滑落几排黑线。 早知道就不妄下结论,上午才窃喜日吉若手段铁血,午休时就让我直击来自女人可爱嫉妒心的报复…濉 抬手筢筢头发,我睁着死鱼眼拐过转角。 小玩笑什么的…嗯~等下找机会跟日吉若诉诉苦,防范于未然不是吗?没道理他的烂桃花报应在劳资身上撒~ 虱子多了不怕咬没错,可惜我如今不比往日,一点点危险都必须扼杀在萌芽状态。 没了阴阳眼是无所谓,可如果因自保能力消失导致受伤…嗯~我极是希望能安度晚年,英年早逝神马的端谢不敏。 ………………… 站在两排储物柜之间夹道的果然是日吉光秀。 他正半弯着腰往自己的柜子里翻找什么东西,打开的柜门遮挡他的脸,只余得暗金发丝露在视野所及的高度。 我施施然走到印着‘高桥秋子’名牌的那处站定,歪了歪头,对着明显被破坏的储物柜柜门长叹一口气,犹豫半晌方才伸手拉开柜门,目光落到里面,再次哀嚎一声。 这都什么啊! ‘小玩笑’?!小玩笑居然是用鲜红喷漆把人柜子里弄得跟藏尸现场似的!我该感叹现在的孩子真有创意吗?! 抬手抹了把发麻的脸,我伸出手从柜子里拎出一塌糊涂的便当包,抿抿嘴角,阴森森的预估下损失――――下层毁掉鞋子一双,柜子内部还必须清理… 跑掉那两人…叫什么名字? 将便当包搂在怀里,重重阖上柜门,后退半步,眼角就扫到地上有一丝异样?我低头,只见储物柜下面与地板的夹缝露出一角纸张模样的东西? 于是弯腰将那物抠出来,拈在手里看了看――――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很多东西,却象是事件记录表? 什么某日帮忙打扫,某日扶老人过马路,某日又该参与社区公益怎样怎样… 好人好事?可是…如果这是那俩姑娘丢的,该怎么说?表里不一呐~ 耳畔只听得另一处传来柜门阖上的闷响,我收起手中的纸,抬眼看去。 日吉光秀依旧摆出他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表情,烟灰瞳眸仿佛不以为意掠过,随即转身朝另一处出口走。 走出几步,身形复又停顿,他象是站在原地犹豫片刻,身形一转快步走到我面前。 ………………… 上下打量我许久,日吉光秀慢慢眯起眼,语气颇讥诮,“现在你该知道,和那个人在一起会遭遇什么了?” 他把眼神停在我身边的储物柜上,表情若有所指,“有了开始,类似事件会层出不穷,高桥秋子…” 庞大阴影当头压下,日吉光秀几乎贴到我面前,眸光死死锁住我的眼睛,冰凉语气中带着危言耸听的森冷,“这还只是学校,你知道日吉这个姓氏代表什么?” “离他远一点,别笨到让自己陷入危险。” “那个人不会救你…到时候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少年的脸上弥漫着令人屏息的戾气,烟灰瞳眸更是如爬行生物般毫无波动…我怔怔看着他的眼睛,心神微微恍惚,脑海中不期然滑过彼此相处的那段时间。 “光秀…” 他的名字毫无预兆脱口而出,更恐怖的是我彷如被魇着般抬手轻轻抚过他的眼角…待得指尖传来人体温热的触感,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日吉光秀的神情一时凝固,眼中满是错愕。 我顿时大濉庹庹猓庹Φ亓耍。扛咔徘镒硬皇且丫换嵊跋斓轿衣穑吭趺椿埂劢撬烂榇ぜ赶拢冶换鹕兆潘频氖栈刈髀业淖ψ樱尚a缴 死也不敢开口说话,我只是抱着怀里的午饭掉头就跑,比之前那两个女生狼狈不知多少。 ………………… 一路用比被狗追更仓促的速度冲出教学楼大厅,如同无头苍蝇慌不择路在校园里逃窜,直到口袋里电话催命般响起。 摸出电话按下接听键,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话筒里随即传来日吉若气急败坏的低吼,“高桥秋子你在哪里?!” 诶――不知道撒~站在绿荫遮天避地的树林里东张西望看了很久,最后我不得不低头,满脸坑爹瞪着杂草丛生的脚下。 稍作挣扎片刻,我吞了口口水,很是艰难的出声求救,“我迷路了,这里到处都是树。”嗷嗷嗷~ 电话那头的日吉若象是被噎了下,沉默几秒钟就听见他开口对身边不知是谁表示自己要暂时退场…然后话筒内传来几记起哄般的嗤笑,从声音听来仿佛是网球部校队? “别挂电话,看看周围有没有建筑。”日吉若如是说道,语气很是无奈,“算了,你还是呆在原地别动,我去找你。”说话间夹杂着他奔跑的声响。 我朝天翻个白眼,没好气回答,“你又怎么找到我的位置?”在我身上装了追踪器么? 算了算了,扭头朝来路走出十几米,我踮高脚尖极目远眺,待得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枝桠缝隙,眼睛立刻一亮。 “啊――你们网球部…”我看到网球部社办建筑楼料~ 远远的那幢半隐在绿色中露出一角金碧辉煌的,不就是迹部大爷风格的屋顶么?全冰帝独此一份如假包换。 “我在后面的树林里。” 我立刻报出所在方位,边说边钻进一旁茂盛的植物…然后艰难前行。 ………………… 和日吉若顺利会师却是在约莫五六分钟之后,我刚从一架长势活泼的冬青树丛钻出来,还没来得及定神,横地里就斜伸出一支胳膊把我扯得转个方向。 日吉若黑着一张脸,神色如同见到老婆偷人,两人对视半晌,他几不可闻的叹口气,接过我怀中所抱便当包,一手拉起我的爪子,返身疾走。 此时两人所在的位置其实距离网球部社办不算太远,可就是这点距离日吉若已经偏头用极是诡异的视线上下打量我好几次。 我被看得浑身发毛。 当走到高耸入云的深绿安全护网前,趁着他准备推开一角半阖的铁丝门,实在没能淡定我只得闷声开口问道,“你看什么?” 日吉若身形一顿慢慢的回过头,“怎么回事?这个…”举了举手上拎的东西,神情…嗯~象是有几丝怒气,“遇到谁了?” 便当包沾染些许红色喷漆…我挑了挑眉,露出异常阴暗的微笑,“你的爱慕者决定以实际行动阐释对你头脑发昏被草包勾引的愤怒。” 许是我说话九拐十八弯,日吉若表情一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似的嘴角微微抽动几下,“又是亲卫队?” 见我点头,那双暗金瞳眸光芒乍现眼底,脸上随即浮现出几丝冷意,“哼~”轻哼一声他却不再发表任何意见,手腕一紧令我不得不靠上前去。 “别担心…我会处理。”附在耳边的低喃仿佛是许下承诺。 废话!不然要你做什么?我眯着眼,低头保持沉默。 身后的大片植株…嗯~却在此时传来悉悉索索细响,日吉若迅速将两人身形掉转,电光火石间已经把我护到身后,用戒备森严的语气喝问,“谁!?” “诶~抱歉…”少年温润如水的声线,身影还未出现已是先行歉意满满,“吓到你们…诶?你是…班上的日吉君吧?” 我从日吉若身后探出脑袋恰好对上来人的视线,仿佛是怔忡片刻方才回过神来,美少年水岛空璨然一笑,“打扰你们约会…实在抱歉。” 上下打量他许久,最后我把目光定在他沾污的鞋面上,眯了眯眼,满心疑惑,“那个…水岛同学你迷路了?”怎么走的路才能在干燥夏季踩得满脚烂泥? “不…”水岛空羞涩的笑笑,“我是借着午休参观校园。” 顿了顿,他略略转身,指尖滑过身后大片的茂盛绿荫,“冰帝七大不可思议里有一件据说发生在里面,我有点好奇。” “呐~日吉同学…你是网球部的吧?知道详情吗?”说着说着水岛空走上前几步,浅笑吟吟却掩不住眉宇间异样的热切。 说来也奇怪,日吉若的反应却是微不可察一僵,开口说话的语气极是不耐烦,“我不太清楚,你想了解去问三年级的前辈。” 47、第七十八章 美少年水岛空神色黯然的离开,步履蹒跚不说依稀仿佛脚后跟还卷过几片小树叶。 我默默远目之??――――那背影还真是销魂得很,嗯~颇有几分欲乘风归去的味道… 正待满脸装叉,耳后有风声忽如其来,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我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某人的熊掌已经盖在脑门顶。 “喂!真看上他了?”日吉若用貌似漫不经心的语气低声道,“果然一点都大意不得。” 边说手里边不停揉搓我的头顶,力道很是令人介意…因为这让我不小心想起昨儿在家里用搓衣板洗小内内。 我嗷了一声顿时恼羞成怒,原地转身,翻着三白眼视线从下往上撩,顺便龇出嘴里两颗虎牙作鬼气森森状,“斑秃了啊喂!” 你丫是打算coss班级公益课在操场除草么?! 日吉若的手掌一顿,身体微微前倾,半低下头用三十度角阴影俯视,藏在刘海下的双眸眸光明灭不定。 沉默片刻,他忽然象是忍俊不住的轻笑出声,“你居然担心这个?”语气很愉悦,手底下却仍旧不停…濉 我满头黑线站在原地,感觉到覆在头顶的手掌指尖插m入发丝触到头皮,而后一路往下滑到脖颈停在那里慢慢揉捏。 他的指甲修得很短,指腹力道恰如其分的柔和…嗯~我不自觉的眯了眯眼,刹那间觉得被伺候得很舒服? 啊嘞?!我一个激灵顿时神清气爽――――这这这,这怎么象当初劳资给隔壁家那只虎斑大猫顺毛?! 于是脑袋猛地一偏急急躲过某人作乱的熊掌,我踉跄着斜掠出去两步,脸皮止不住发颤。 日吉若慢吞吞收回半举在空中的手,上下打量我几眼忽的把脸偏到一边,嘴里嘀嘀咕咕,“果然…幼崽的习性。” 虽然说得语焉不详,但是…他绝对在嘲笑我了吧?于是恨恨然蹭上前,迅速抬爪就要朝他脸上挠…让你丫调戏劳资,抓花你的脸! ………………… 手指才刚触到温热肌m肤就立刻他擒住,也不知道是误会到哪个方面,这人执起我的手凑到嘴边,含着我的手指用牙齿轻轻啃噬。 那双暗金瞳眸斜睨过来,不说话眼神却――――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其中。 如果作者走文艺路线,此刻我必然嘤咛一声双颊泛起红晕…然后少年倾身靠近,长臂舒展将人拢进怀中…之后[哔哔哔――],为防止河蟹关灯拉黑,然后平坑撒花~(澹 可惜――――作者和我都是寤酢 我知道这种时候不该煞风景,可我没忍住。 [咕噜噜――]极是诡异的声响从某处传来,很有震聋发聩的效果…日吉若的表情顿时变得很奇妙,嘴角依稀微微抽搐。 趁着他陷入呆若木鸡状态,我急忙抽回落入敌手的爪子,反手捂住自己的胃,满脸义正言辞替自己辩驳,“我饿了。” 早知道吃个饭这么困难,我一定不会答应他的要求,神马两人一起午餐?看他的眼神等下别把我当成饭后点心… 悄悄抬眼瞪着半步之遥的日吉若,我抽了抽嘴角,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捂脸。 好吧好吧~是我心思龌龊,看他的背影却是在生闷气?而且毫不掩饰,刚刚推开铁丝门的力气大到都让它反弹…朝社办大楼疾走,脚下步伐几乎可称名副其实的压、马、路。 果然是记恨我破坏气氛了吧?远目。 ………………… 冰帝学园是附近地区最金光闪闪的学校,各种瑞气千条我就不一一形容,反正有时候很令人止不住仇富,我这里要说的是网球部社办。 自从迹部sama问鼎学生会会长宝座,网球部正选专用室就是冰帝金字塔顶端的存在,各种高不可攀,各种闲人免入,今天我嗯~算是借光?踏入传说中天之骄子们的社交圈?于是可称三生有幸? 我垂肩颔胸收下巴,摆出颇敬畏的姿态,私下里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用乡下人进城的眼神到处瞻仰。 日吉若一手拎着便当盒一手拎着我,两人穿过安静的长廊,脚下是柔软地毯,浅咖啡与米白格子交织图案,踩上去几乎听不到声响。 走廊一侧是落地玻璃窗,外面阳光正好,金红的线迤逦而入将挨着大楼的常绿灌木细细绣在脚下,枝叶摇曳的光影中营造出几丝安详的味道。 呼吸间能嗅到来自初夏午后的惬意与闲适。 待得走过几道紧闭门扉,日吉若的脚步最终停下,抬手轻轻敲了敲身前橡木红的房门,停顿几秒钟,手掌下滑落到门把上,手腕一沉将房门打开。 橡木红的门扉开启瞬间屋内卷出细微气流,我眯了眯眼抬手拂开遮挡视线的刘海,施施然跟着日吉若走进室内,目光落在一处,顿了顿。 听见声响那人抬起头视线对上我的,神色微怔复又一变,日吉若和我靠上前去,随着双方距离渐近,水晶蓝瞳眸内流露的神采越发清晰。 那是诧异中夹杂恼怒的别样目光,隐隐的还有几丝难以言喻的意味深长。 ………………… 室内的光线比外面略暗沉些,偏欧陆风格装饰。 房间一侧摆放布艺沙发,数个色彩明丽的靠垫丢在上面,铺就米白桌巾的矮几上有一捧盛放的玫瑰,正对沙发那面墙装着整排柜子,半人高,面上呈着…投放仪?可用的隔层被无数各色奖杯占据。 相对之下房间另一侧就显得空旷许多,一张巨大的椭圆形桌子,十几张高背椅整整齐齐紧挨着桌子,其间只有一道身影,手里拈着筷子,面前是敞开的食盒,想是进餐中途。 日吉若慢吞吞走到桌边将手中的便当包放上去,随手拖开两张椅子,揽住我的肩膀把我按进椅子,等到两人都安然入座,他才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开口。 “向日学长怎么在这里?忍足学长呢?” 这语气…怎么听着依稀是嫌弃?我默默低头拖过便当包,对凌空飞来的某道尖锐眼神呃~装作一无所觉。 寂静中,向日岳人冷哼一声,“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今天是周三,日吉你不是应该在学校餐厅?” “居然翘掉集体活动吗?” 正在解开布结的手一顿,我抬头迅速瞥了眼对面的向日岳人,收回视线目光掉转望向身侧的日吉若,疑惑的挑眉,“你们有部活?” 那你怎么跑这里来…呃~不对,是你们的部活怎么选在午休而且地点还是公用餐厅? “我有正当理由。”日吉若耸耸肩,瞳眸微微转动角度落在桌面上,语气漫不经心手却很自然的接过我进行到一半的事,“这么说起来…” 他的眼睫下垂遮挡此时眼中的神采,薄唇一侧却是勾起不怀好意的弧度,“向日学长你不也躲在这里吗?” 耳中听着这两人意有所指的交谈,我的眼睛直直瞪着日吉若修长的十指――――因为他正掌控着我的午餐。 旧衣服改制的便当包很快遭到肢解(澹冻隼锩媲程液斓氖澈校腋厦i熳Ω采锨埃毖鄣桑案陕铮浚 布包解开就解开剩下的不用你帮忙嗷嗷嗷~ 拍开很可能是想掀开食盒的手,把属于自己的食物拖到面前,我满脸不善的磨牙,“你自己的午餐呢?” 目光四下转了半天也没见…这人别是打算抢食?! “嗯~等下有人送来。”日吉若慢吞吞地收回手,眼角微挑,“你的手艺?我想试试。” ――――分你吃我怎么办?!我重重翻个白眼正欲斩钉截铁拒绝这等无礼要求,只听得[碰――]!一记闷响,桌面立刻传来轻颤。 “你们够了!”向日岳人拔高了嗓音,气急败坏怒吼。 僵了几秒钟,我抽了抽嘴角,又抽了抽嘴角,好吧~貌似乎…他的愤怒颇有几分道理,毕竟之前呃~两人正交谈? “对不起~”我豁然扭头,一脸正色状,“你们…继续。” 向日岳人半晌没动静,姣好的眉梢皱得死紧,水晶蓝眸子里仿佛烽火燎原,瞬间亮得骇人;沉默良久,他方才开口说道,“好…你们…好得很!” 说完之后他立刻低头专注面前的食物,脸上的神色一时尽数收敛,竟是再无波澜。 ………………… 眼角余光中日吉若的唇边勾出一抹弧度,不知是嗤笑还是冷笑,他身上顷刻外露的异样转瞬即逝,我抿抿嘴角选择沉默…这种时候也只得这般反应不是吗? 空虚的胃部第n次发出求救信号,我抬手覆到食盒上犹豫片刻,最终抵不住体内发出的警报手下用力就要将之开启… 轻巧的敲门声传来,几秒之后温文尔雅的男声自那处方向蔓延而至。 “哎呀~是日吉…真是巧遇呢~”低沉的略略上挑的声线颇有点别样深意。 “忍足前辈。”日吉若在对方行至附近时微微起身致意。 我跟着抬头本想顺势微笑,视线在不经意滑过那道修长身影时停顿――――他还带着另外一个人。 是名女生,而且… 许是我的眼神流露什么异样,那女生悄悄抬眼对上我的,两人目光相对,她随即露出极是羞怯的笑容,而一旁站立的人立刻有所察觉施施然将望着我,“高桥学妹日安~” “忍足学长。”我学着日吉若起身,三十度角低头,“打扰了。” 接下来众人均是无话,忍足侑士和那名女生走到向日岳人所在方向,抬手往桌上一放,却是呃~深蓝浅灰交织颜色的包,从款式来判断大概用途也是便当包。 然后桌椅一阵轻响,不多时那只做工细致的布包被揭开露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便当盒,除却型号差了一码,连同里面摆放的食物也相同。 忍足侑士笑得深情款款状接过女生递给他的食物放在身前的桌面上,随即扭头望过来,“忘了介绍…” 顿了顿,他用手轻轻搂了搂身侧的女生随即又松开,“平野麻弥。”下巴点点我的方向,复又收回视线,“她是高桥。” “二年级的高桥秋子。”我眯着眼,极力放柔脸部线条――――那女生眉梢眼角已经极是呃怯弱,别等下我满脸横肉把人吓得更利害。 短暂的介绍过后众人各自忙碌起来。 对面桌那三位…呃~气氛很是融洽,看在我眼里甚是微妙。 忍足侑士也就算了,反正他一贯以长袖善舞闻名冰帝,无论对男对女,奇怪的是向日岳人…他对于平野麻弥的态度同样平和,从偶尔几次互动来看却是彼此熟稔? 视线停在对面看了一会儿我随即失去兴趣,于是低头掀开自己的便当盒。 身侧空气一沉,在我的手指碰触到午餐前。 日吉若伸手握住我的手腕,“你怎么吃这种东西?”微扬的语调带着几分责难,“这是什么?” ………………… 禁锢着腕骨的指尖一点点收紧,如同日吉若眼中快溢出来的怒意,我皱了皱眉,“我不认为午餐只能吃咸鱼饭团是多难堪的事。” “现在我所用每一分钱都是自己赚的,生活窘迫什么的丢你的脸吗?” 眼睛直直盯着他的,我挺直脊背,“如果你这样觉得…还是趁早分道扬镳的好。” 每个人成长环境不同,造就天差地别的生活理念,如果太过悬殊还是尽早抽身,免得将来双方伤害太深。 我的理念一贯都是[得其时横刀天下,不得其时蓬头而行](注一),不过随遇而安,真正见不得人的绝不是何种生活方式。 许是听到动静不好,对面那三人停下低声的交谈,我极快扫一眼过去,不出意料见到那些目光一时都聚集在这里。 收回视线,再次将目光放到身侧这人的脸上,我慢腾腾地动了动手腕,挑眉,“放开!” 日吉若那双暗金眼眸闪过不知名的光芒,沉默半晌,才又开了口,“我没有觉得丢脸,你这样很好,只是…” 脸上的线条忽然变得柔和,清冷声线带着几丝叹息,“会营养不良。” 我立刻自豪的挺挺胸,“不会!”语气肯定得惨绝人寰――――因为三餐里只有中午的不甚了了,余下两顿…嗯~还是不具体解释我究竟都把什么当成食物。 要知道天朝人民的菜谱一直很丰富…内心阴暗笑。 日吉若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凝固,似乎很有些无语的味道,不过幸好没有继续追究,因为他起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黝黑的爪机震个不停,无声的。 垂眼极快扫过掌心不断闪动的微蓝屏幕,他拉开椅子返身匆匆朝着门的方向走去…我闭了闭眼在心里松口气,终于得空可以进食。 ………………… 等到不知是去做什么的日吉若再次出现,我已经窝在角落沙发里,神智困顿。 午餐三个饭团按着我吃东西的速度…嗯~几分钟解决的事;所以,你们能不能别用那种诡异的眼神时不时偷觑?那仿佛是看珍兽的目光实在有碍消化诶~ 缓慢而又僵硬地转身换个方向,我拿后脑勺对准仍旧聚集在桌边优雅进餐的众人,挪了挪让身体窝得更深些,闭起酸涩的眼睛,没坚持多久脑袋里就迷糊不清。 ――――周公,我又来投奔您老人家了~ …………………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中似乎身侧一沉?然后不知谁扯走我抱在怀里的软垫… 我挣扎半晌心不甘情不愿睁开眼睛――――眨眨眼,又眨眨眼…嘴角一抽,抬手推开几乎近在咫尺的一张大脸。 “芥川――――”对睡眠的饥渴一时化为愤怒,我阴森森的磨牙,“要睡自己找地方,我会踢被子。” 没有被子就会踢人,我这毛病熟悉的亲友俱是如雷贯耳且大多数深受其害,一旦陷入深度睡眠我会无意中清理身边多余的东西,包括那谁谁谁。 对于我的威胁对方摆出丝毫不以为意的模样,脸上挂着极是无辜的笑容,抬手筢筢他那头橘黄m色卷卷毛,鼓了鼓脸颊,鼻音浓厚,“不要紧,我会小心。” 我只来得及翻出死鱼眼,斜地里横生出一只手将扑过来的芥川慈郎扯住。 “芥川学长…”拎着某人衣领的手指关节微微泛出青白,日吉若满脸煞气沉声道,“你想对我女人做什么?” 说完之后手臂一扬象丢猫似的把芥川慈郎扔到沙发另一角,语气神情俱是不善,动作却没有太过凶残。 我支起快滑下去的身体,抬手揉揉额角,“几点了?” “还能睡些时候。”日吉若挤到我身边坐下,始终保持水平线的另一只手递过来,“温度刚好可以喝。” “嗯――”我盯着快凑到鼻子下的瓷碗,眼角一抽,“啊――”低低的哀嚎一声方才接过。 指尖触及的温度适中,倒是难得他有这份心不是吗?我深吸一口气,举高手中的瓷碗,张嘴一骨碌灌蟋蟀。 虽然喝了很有几天但这味道还是…嗯~只能证明良药确实苦口。 ………………… 把见底的瓷碗塞回日吉若手中,我抹了把嘴角,默默咽下口腔内无法形容的异味。 日吉若转身象是要去收拾?待得他一走开沙发彼端的芥川慈郎立刻凑近,眼神发亮,似乎兴致勃勃。 “呐~你和他…”悄悄抬手点了点某人的背影,芥川慈郎露出颇遗憾的神情,“诶~这样每周两次的社团公益活动又少一个人呐~” “哈?”我一脸茫然,“什么公益活动?” “每周三周五我们都必须出席学校公用餐厅的聚餐啊~”芥川慈郎笑得极是纯良,“是给女孩子的福利,后援会联名上书,学生会同意的。” “哦~~~”我拉长尾音,恍然大悟――――就是被各种围观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只是…“为什么又少一个人?可以缺席吗?” “有家室的可以例外。”返身回来的日吉若闲闲插话,双手环臂,神情颇自得。 家室?我的脸皮一抖,本该凌乱的心思不小心诡异的偏离正轨――――这么说,向日岳人和忍足侑士… 呃~不对不对,应该不是那种猥琐答案,于是… 我鬼鬼祟祟的转了转眼睛,视线寻到聚在另一处的几人,眼角一抽:附带家属还是裙带关系? 可能是我此时的表情过于大惑不解?日吉若异常好心的开口解释,只是答案与我所想的天差地别,“忍足学长只缺席过一个星期…是最近的事。” 这么方向思考的话――――他是想说忍足侑士对现任女友较为认真? 我摸着下巴心里有些百思不解。 冰帝女生大众情人男生头号假想敌的忍足侑士,广为人知的兴趣爱好除却与之行为极不相衬的纯爱小说,就是长腿美人? 然而,现在他身边的女生和‘长腿美人’半点搭不上边,身材不是火爆也不是娇弱,容貌只到清秀程度,如果单凭外皮打分约莫是六七十?其中还有气质追加在里面。 总体是一眼看去绝对想不到会和忍足侑士那种男人有关联的邻家青梅型。 “灰姑娘哦~”芥川慈郎再次扑过来,神秘兮兮的说道,“学校bbs上传得很火啊~秋子不知道吗?”眼神象是在鄙视我孤陋寡闻。 我回之以三白眼,劳资木有空啊木有空,而且…不知道我一贯没人缘特别是女人缘么?有那点八卦时间不如绞尽脑汁赚钱。 “秋子你该看看。”芥川慈郎用极是热烈的语气推销他所知的内幕。 “那上面也有说你的事,嗯~这学期最出乎意料的事件排行榜,你原本高居榜首,不过最近下降了,因为麻弥告白成功。” 关,关我什么事?!我顿时逵猩瘢帕苏抛欤詈缶龆ㄖ弥焕怼 芥川慈郎持续着他的碎碎念,言语间尽是平野麻弥的事;我默默任由他絮絮叨叨,后脑勺悄悄滑下一排黑线,据说是这样的―――― 身材普通样貌寡淡的平野麻弥某日经人介绍买了本新推出的小册子。 那册子有一个名称:[天堂手册],据说只要将愿望写下来,然后坚持日行一善,等到写着愿望的页面底下积满好事,于是愿望就可以成真。 当然,许的愿望难度深浅积累的好事多少也随之升级,是善意小游戏来的,相信构思天堂手册的人是希望女孩子们心理健康、乐观向上。 平野麻弥深信不疑,关于天堂手册的传说,其中各种艰辛不说了反正最后她获得成功,在坚持好人好事半个月之后。 芥川慈郎最后归出总结:冰帝近一个星期极度火爆的游戏是女生中疯传的天堂手册。 说完之后这人眨巴着眼睛,神情很是奇怪,似乎有所期待。 我微微眯眼,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也有想实现的愿望,可以试试。” “咦?那是真的吗?”芥川慈郎眼睛一亮。 “我不知道。”在边上另外一道凶恶眼神的无声威胁下,我收回爪子,“但只要你坚持日行一善就会愿望成真,比向神明许愿有效。” 所谓‘心诚则灵’,你帮助别人,总有人会感怀于心,普通人的力量虽然小,积累下来却足以改变一些事或者转变一些气运。 冥冥中天道好还,不然冥府的功德簿怎么来的?不就是为此而设,有些人命数已绝却在无意中做下大功德得以延寿。 许个小小的愿望,以善意等价交换。 [天堂手册],取意大约就是如此。 只不过…我心头一动,忽然间有种模糊的异样感觉――――刚才芥川慈郎说冰帝女生疯狂流行这种游戏?那不是和‘镜听’类似? 呆滞许久,我抬手抹了把脸,摇摇头再次把自己种进沙发深处;不管,现在我什么也看不见再如何诡异的事件都扯不到我头上…大概。 呃~还是想想晚上爬到哪里去弄点钱实在些,家里木有隔夜粮了,濉 48、第七十九章 时间象吃了亢m奋m剂各种狂奔,一个闪神家里墙上的日历表就被撕到七月中下旬。 渐渐的我习惯了只剩半边视野的隐性独眼龙生涯,也默默接受了被某君三五不时骚扰的日常,除却他几次不死心将我拖到各处医院浪费钱财,两人间的相处变得平淡而温馨? 偶尔针锋相对也只限于两人对生活的各自理解,那还好,毕竟是可以磨合的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日吉若正一点点褪去关于他异于常人出身的黑暗气息,虽然进展缓慢却依稀彰显成效,我能感觉到他似乎努力想摆脱家世带来的影响。 最明显的变化是他不再走到哪里身侧都藏着保护,甚至有几次他只身一人忽然出现在我打零工的地方,要知道出于各种原因我做的基本都是黑工,所处之地很有几处鱼龙混杂,他就一点不担心被人认出来,然后遭遇什么血案。 比起‘为什么每次日吉若都能准确知晓我打工地点’这种疑问,我更好奇他所作所为的理由和因此或许产生的影响――――他要怎样怎样是自己的事,但是如果他落单被追杀…我也会悲剧的被牵连吧? 于是,在第n次被他搅黄工作之后我恶狠狠将心头盘绕已久的问题脱口而出(才不是因为想转移某人看到我穿得极是风凉穿梭在满屋男人中的愤怒),在通宵营业的酒吧打工不穿兔女郎装束难不成是要我穿学生裙搞制m服m诱m惑? 当时日吉若什么也没说,倒是随后不知从哪里赶来的随扈解疑阐惑了。 那两人我不认识只是有混个脸熟,我和日吉若蹲在小巷子里彼此僵持不下的互瞪,随扈们堵在出口,嘀嘀咕咕不知是劝慰他家少主还是隐晦表达对我的愤怒。 他们说今晚日吉组正召开重要会议,本该出席的日吉若为了某种理由居然缺席(夹杂在言语中飞来的目光约莫是在责难?),然后巴拉巴拉… 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乎苦口婆心,什么组长的深意长老会的观望另一位少爷怎样怎样。 听得我头晕眼花,不小心眼前一个恍惚就出现错觉,仿佛看见当年天朝热播古装剧里忠心耿耿的臣子正直谏昏君不要因美m色误国,濉 我当没听见,反正也真不是我的问题。 日吉若…好象也是如此盘算,之后他仍旧我行我素,他的随扈们眼神日渐哀怨,只要双方不小心目光相对,飘过来的异样浓厚到令我止不住眼角抽搐。 ………………… 这些是课余发生的事,作为平淡生活的点缀。 学子生涯更是波澜不惊,呃~当然是对我个人而言,至于冰帝网球部赛季不小心失利还有随即发生的各种余波什么的,一来我不甚关注,二来日吉若也没提,两人虽然交往各自还是保有一定空间,这点他做得可圈可点。 芥川慈郎说的,女生们疯传的天堂手册大热过一段时间就此销声匿迹,没有发生什么我预计的各种神展开。 女生间隐约有传言是收支不平衡?呃~我的形容词不甚准确,不过大概就是那个意思,付出得不到回报一段时间后自然失了兴致。 对此我报以冷笑。 怀有某种目的的日行一善,之后没有心想事成的失望…嗯哼~我不予置评。 转学来那日引起我注意的水岛空似乎就此融入冰帝,且不小心声名鹊起成为近段时间学校bbs上的热门题材之一,标题很耸动:‘灵异美少年’。 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反正女生们是信了。 特别是水岛空顺利通过冰帝关于建立社团的规章成功组织灵异社之后,许多女生如同忽然得到神启,一夜间各种坑爹事件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最近流行的话题可不再是什么‘今天你完成几件好事?’而是‘今天你撞鬼了吗?’… 好吧~我开玩笑的。 也只有事不关己,方能如此淡定。 没了阴阳眼对我影响不大,日子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平淡如水,慢慢的似乎有了奔头,心里唯一觉得遗憾的,却是家里那间浴室每日所发生的。 我再也看不见,可并不代表就此不再存在;我只懊恼或许没了机会帮高桥秋子的母亲,早知会失去阴阳眼,我该尽可能想办法帮她一把,而不是为谋求一个万全之策犹豫不决。 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说什么都太晚,我只能耐心等看看,或许…等帮娄氏找回那半卷经书以此挟恩要求对方出手。 嗯――嗯――――嗯―――――― 心思百转千回,良久,我闷闷的长叹一声,收拢杂乱思绪将注意力转回此时此刻。 ………………… 午休的时候其实教室里极不利休息,虽然中央空调不断吐出冷气,还是有些难过,室内颇是喧闹,加上紧挨教学楼的乔木枝梢间蝉鸣撕心裂肺、此起彼伏,闹得人静不下心。 “热死人了。”指间握的圆珠笔恨恨点了点纸张,我抽空斜了玻璃窗一眼,对着枝桠缝隙的万里晴空翻出死鱼眼。 “哪里热?高桥秋子你不要转移话题!”某君的语气极是森冷。 我嘴角一抽,默默收回视线,抬起捏着笔的那只手挤出些许指尖筢筢头发,“可是…单是看就给人骄阳似火的感觉。” 外面那会得将景物通通镀上一层金光的日头,植物都被晒得奄奄一息,我感同身受不行么? 某君本就阴沉的脸色再度往下沉,眼神更显凶恶,“你的心思转到哪里去了?”食指曲起叩了叩桌面,满脸恨铁不成钢。 “别忘了你正在努力订正考卷!” 讨厌!能不能别提醒我这种事嗷嗷嗷~好不容易才忘记的!我满脸悲催的意图愤然起身泪奔却――――被某君眼疾手快按住,濉 ………………… “想逃走?”日吉若笑得阴风阵阵,“要我把你绑在椅子上吗?” 按在肩膀处的爪子很有几分力道,我丝毫不怀疑他会言出必行,于是只得耸拉下肩膀,垂头丧气说道,“没有――我只是在思考。” 眼睛怔怔落在面前铺陈的试卷上,嘴角狠狠一抽:这这这,这根本强人所难嘛!整张卷子无数红叉,劳资要订正到神马时候嗷嗷嗷~ “思考?”日吉若怪声怪气反问道,“用了五分钟,那么想出来怎么做了?” “嗯――――”半仰起脑袋,我把表情调整到名为‘无辜’的那档频道。 日吉若松开爪子复又坐回原位,斜睨过来的眼神颇有几分唾弃的意味。 沉默半晌,“果然…”,他低低的嘟囔一句,神情约莫是在说‘果然不出所料,这女人根本没长脑子’。 抬手按住额头,日吉若的语气很无奈,“马上就是期末考,你有几科没把握过关?” 呃~我立刻扭头作远目状,止不住心虚,“你问反了,应该问有几科确定能过关。” 七月的期末考光是想象就令人英雄气短,我很悲催并且可以确定会继续悲剧。 耳畔随即传来日吉若仿佛了无生趣的叹息,“你还真是…诚实。”随后,他的手指弹到我的脑门上,“课余时间我会帮你补习,把工作辞掉。” 为毛!?我捂着脑袋,回之以死鱼眼,可没等我出口拒绝,日吉若缓缓的眯了眯眼,“挂科补考的话整个暑假白天都必须到校。” 一语中的! 在心里迅速换算下得失,我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好吧…”他说得对,整个暑假补课劳资不就没时间打工?得不偿失啊喂! ………………… 许是被我吃瘪的表情娱乐到,日吉若薄唇微抿,嘴角勾出一道弧度,然后得寸进尺,“今天就开始。” 我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我会打电话辞掉那份工作。” 择日不如撞日,反正迟早要悲催,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打的那份工也是临时的,辞职手续电话里就能解决,嗯~幸亏薪资是日结不然再跑一趟多浪费。 说起来劳资真有先见之明? 正止不住自我陶醉,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你有空帮我补习?”我用很是怀疑的目光斜睨某君,“不是说要集训?” 网球部因为神兽理由提前落马在学校掀起轩然大m波,连我这样封闭的人都有耳闻。 虽然最后迹部大爷领着众人杀出重围,但终是心有余悸,之后的比赛手段各种铁血,间隙的训练更是高压政策,他老人家哪得有时间替我补习? 对于我满心不信任的眼神,某君意味深长的嫣然一笑,也不说话只是将我手底的卷子拖到自己面前,低头看了几眼,随即寻出一支铅笔开始书写。 这等表现总给人一种不祥预感…我逵猩穸17怂肷位故遣坏闷湟猓詈笾坏冒崔嘞侣亲右晌剩斐げ弊幼14馑窒滦吹亩鳌 看了一会儿,我眯了眯眼,不出意外的开始转蚊香。 午后的喧哗就此沉淀下来,在他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轻响中;室内众人的低声谈笑与窗外不知疲倦的蝉鸣恍惚间渐渐远去。 ………………… 有点想睡觉――――强自支撑片刻,视野渐渐模糊起来,我正要不管不顾瘫软身体,寂静中,耳畔猛地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 如同水滴掉入油锅,教室里刹那间响起许多女生的尖叫,语气俱是不可置信;心里咯噔一声睡意顿时跑到九霄云外,整个人神清气爽。 尖叫源源不断,我豁然扭头望着声音最是尖锐的方向: 那处角落围着好大一群女生,个个神情焦急,交头接耳的同时不住翻看手中的…我眯眼极力辨认几秒钟,发现她们手里握的却是手机? “怎么了?”看什么看得个个如丧考批? “啊――”人群中忽然有人再次发出惊呼,余音可称绕连三日,极是惨烈,“我不信!迹部大人怎么可以接受!?” 哈!?在听到某个称呼时我愣了下,迅速转头看着日吉若,“你家部长怎么了?”杀人了还是出柜了? 日吉若没有时间回答我的询问,因为他同样摸出自己的爪机正低头摆弄。 教室里的女生们表现得很激动,不多时场景愈发混乱起来,有很多人开始打电话,从间或飘过来的只言片语判断,却是她们在向学校里相熟的其他人询问事件真假。 到底什么事弄得这么夸张?连我都有点被吊起胃口诶~ 我被女生们的诡谲表现弄得心头直痒痒,正犹豫不决要不要厚着脸皮凑到人堆里旁听,胳膊被某君捅了捅,于是恋恋不舍收回视线,“嗯?” “看这个。”日吉若将手中握的移动电话举到我面前,神情中带上几分难以言喻的异样,仿佛看到上帝。 我垂下视线定睛一看――――澹罢庹庹猓饣拐媸恰毖劢侵刂匾怀椋杂谥谌烁髦志硐郑叶偈毙挠衅萜菰铡 日吉若的爪机是高级货,收到的彩信清晰到纤毫毕露,当然,这也归功于抢拍的人技术很是了得…好吧~我语无伦次了。 实在是展露在眼前的东西过于嗯~热烈? 冰帝最高统帅全民偶像女生们心头的朱砂痣――――迹部景吾大人正用双臂环着一长发飘飘的人… 从姿势来看却是拥吻?!只是抱成一团的两道身影,背景很是人满为患,而且隐约能看到好几只颇眼熟的脑袋啊喂!? 围观么? 艰难的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抬眼与日吉若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我嘴角一抽,生生咽下已经溢到喉咙口的‘你家部长真是豪放’的感叹。 现在的年轻人诶~亲热都不避讳的吗?大庭广众啊喂!不怕惊动校方? 不过话说回来,迹部大爷素来狂傲不羁,于是或许他无所谓世俗目光,喜欢一个人就让全世界都知道,方不负年少轻狂? 我木着脸,暗无天日的进行各式各样脑补,日吉若则面无表情,眼睛落在收回面前的手机屏幕上,手指按着按键,专心致志察看图片下所配的文字。 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渐渐的,日吉若一贯平淡的表情起了细微变化,眼梢一挑露出饶有兴致的浅笑。 “哼~部长居然…”意味不明的低低说了句,眼底眸光流转随即淡去,他满脸平静的将移动电话塞回口袋。 ………………………………………………分割线……………………………………………… 午休过后第一节课人心浮动,确切的说是女生们如同集体患了狂躁症般坐立不安。 每当讲台那里的老师转身到黑板上书写,底下就暗潮汹涌,有小纸条漫天飞舞,无数小道消息私下里交相传送。 从不知哪个没常识的扔到我桌上的几张便签中,我得到零星线索,原本是该从日吉若口中知晓的,可惜他视而不见我眼巴巴的目光,唯有但笑不语。 虽然我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并不代表我没有八卦之心啊~某君真是的,远目。 啊~离题了,扯回迹部景吾大人身上。 造成如今这般轰动的却是中午时分,有女生当着在餐厅用餐的无数双目光奋不顾身对冰帝的帝王告白。 这原没什么,后援会再怎么严防死守也还是不能阻挡少女追求真爱?的热情与勇气,令人全体掉下巴的是迹部景吾大人居然接受了!而且还当众回应对方一个法式深吻。 怪不得连日吉若都露出天崩地裂的神色,换我也会如此夸张;那是迹部景吾,不是别人,今天他吃错药了还是被穿越了?! 当时现场有人抓拍下经典一幕,然后立刻放到学校bbs上博取点击率,于是没等到上课整个冰帝都震三震。 而那位雀屏中选的姑娘在上课前几分钟喜不自胜的自、爆、内、幕,她成功的诀窍却是借助了天堂手册…这也是女生们抓心挠肺的原因。 还真是嗯?有志者事竟成。 将手中得到的第五张便签匆匆浏览一遍,复又将它揉成一团,趁着老师没注意扔到前桌以供旁人继续传阅。 那纸条不知是谁写的,笔迹凌乱,字里行间俱是狂热;可以想见下课后学校贩卖部必然水泄不通,会有很多女孩子涌过去购买新的天堂手册,呃~这样… 我默默抽了抽嘴角,心里不无阴暗的揣测―――― 也不知道贩卖部与冰帝学生会会长大人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隐晦关系,天堂手册卖到脱销的最大功臣…嗯~迹部景吾收没收提成? 好吧~我承认自己市侩。 ……………… 第二节却是劳逸结合的体育课。 艳阳高照的下午,操场上除却我们班还有两三个班级同样在使用。 等到终于从元气满满的体育老师爪下逃生,我已经去掉半条命。 别的不说,单是开课前环绕操场慢跑几圈热身就够我直喘气,加上课堂教学…对于中午没怎么吃饱的人来说简直是地狱。 诶~如果不是体育要算学分,我肯定装病翘掉。 蹲在操场边缘的树荫下双手捧脸,两眼发直瞪着操场中央: 男生们都聚集在那里,由体育老师领着进行各项体能锻炼,身侧几处被枝影覆盖的位置站着和我一样不堪忍受曝晒的女孩子。 当然,更多的女生围在操场上近距离各种围观,因为那里不止有二年级最知名的两名运动健将,还有不小心和我们班撞衫的三年级某班。 说来真是巧,一个星期三节体育课中有两节会得遭遇极是奇怪的氛围,更令人不解的是今天这节效果叠加。 凤长太郎的女朋友,一年级的桐生理惠所在的班级体育课有两节和我们班碰在一起,今天这节还要加上三年级向日岳人的班级。 啊~忘了说,向日岳人和忍足侑士同班,与前期引发天堂手册大热的平野麻弥恰是同窗;最最巧合的是…我看到日吉光秀混在其中三年级人群中鹤立鸡群,濉 我只觉得庆幸,好在中午迹部景吾大人引爆核弹,否则如此诡异的场合,一个不小心就是上演六国大封相的年度好戏。 诶~我朝天翻个白眼,心里越发肯定这文作者以各种折腾为己任。 ……………… 远远的不知发生什么,女孩子们娇怯怯的欢呼此起彼伏,不多时在附近休息的几位女生陆续朝着操场走去,显然是受了吸引。 身侧变得空旷起来,我赶忙一屁股蹭到树根下坐好,抬手拭了把额头沁出的薄汗,眼睛微微一转落到边上,顿了顿。 想是她站的位置在我左边,之前又因为被遮挡的缘故,等到人群散去我方才看到却原来忍足侑士的女朋友也躲在附近树荫下。 凉风微微拂过枝头,树影婆娑间投下来的光线在地上忽明忽暗,女孩子的身上落了几处浅金的光斑,隐隐约约的,她的侧脸流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寂寥。 我愣了下,想了想还是没开口说什么,之前上课时几个班级距离有些紧,细心一点就能看出来,平野麻弥班上的女生们在有意无意冷落她。 可…我没兴致多管闲事。 女人之间的敌意不外乎男人,该关心平野麻弥的是忍足侑士,不是其他不相干的人。 正打算收回视线,被观察的平野麻弥象是有所察觉转头对上我的视线,神情微微一怔,清秀的脸上随即露出一朵笑容。 小心翼翼的,似乎担心被拒绝? 我心中一动,立刻回之以双眼弯成两道弧线的笑脸,“平野学姐~” “嗯~”她点点头,神情蓦然一松,仿佛如释重负,“你是高桥,日吉的…” “高桥秋子。”我起身拍拍运动裤沾到的灰尘,几步靠上前去,伸出干净的那只手期待与之握爪,“我是高桥秋子。” ……………… 平野麻弥嘴唇一动似乎正想说什么,操场那边响起集合的哨声,我和她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回对方一个善意的微笑,随即转身朝自己班级所在走去。 不多时,散落在操场角落的人陆续回到集合点。 我站在班级队伍里默默聆听体育老师临下课前的谆谆教导,许是因为快结束,总觉得班上的人均是心不在焉,想来老师也知道情况所以没说几句话就将队伍解散。 混在女生群中朝教学楼走去的时候,别的班级也同时被放生,各班级余下几名男生收拾教学器材,其余人三三两两四散开,空旷的操场瞬间被点缀得松松垮垮起来。 然后,我看到某处似乎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行进间的步伐一顿,我眯着眼朝那里看去――――却是有三五个女生从一年级队伍急匆匆走到另一侧三年级那里。 为首的气势汹汹,被她们簇拥着的依稀象是…桐生理惠? 看到是那位,我抿抿嘴角,断然停下欲观望的念头,脚步一转正要偏离原先直直撞上的行走路线,眼角余光中不巧看清楚被围住的是平野麻弥。 心里犹豫几秒钟,最后还是拖动脚步慢慢靠过去――――实在是那几名女生里有两张我看着眼熟的面孔…某日就是那两人把我的柜子弄得跟杀、人、现、场似的。 现在又是想出什么幺蛾子?! 我悄悄潜到附近,闷不吭声观察起来。 ……………… 平野麻弥被堵在中央,对面是几名一年级的,包围圈各个年级都有,且神情各异;人群很安静只余得仿佛义愤填膺的声音。 桐生理惠由始至终保持沉默,却眼眶泛红,一副泫然欲泣模样,一直开口的只有她身边的几名女孩子,七嘴八舌说的是一件事: 树林里,桐生理惠趁着老师没注意去投喂她喜欢的小动物时却只见到僵硬的死物,是一只小松鼠来的,活泼可爱却被不知谁生生勒死。 关平野麻弥什么事呢?――――据(在场眼熟的某位女生)说,午休时依稀见到平野麻弥的身影在树林里出没。 旁听众人一时俱是哗然,冰帝很多人包括我都知道平野麻弥是天堂手册的忠实拥护者,闲暇时她会得义务打扫校园,而树林恰恰是学校各班级卫生分段的三不管地带,平野麻弥会出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只是…一年级的女生凭什么这般武断是平野麻弥下了重手? 对于一年级女生的逼问,平野麻弥只是摇头,而边上立刻有人发出冷笑…情势渐渐险恶起来。 我抽了抽嘴角,扭头四下寻找――――话说忍足侑士那丫跑哪去了?还不赶紧来救火! 目光环视周遭只见到许多神情各异的脸,惊讶的,愤怒的,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的,就是没见到能镇住现在快失控场面的… “好过分…”人群中不知谁低低溢出这么句语焉不详的话,虽然指责目标莫明,却极是容易诱发某些情绪。 “喂!你们…” 等到喧闹的众人不约而同将视线集中到我脸上,我才发现开口的居然是自己。 ……………… 顶着许多炯炯目光一时骑虎难下,我只得硬着头皮挤出人群,走到中央,“觉得学校发生这种事很可怕应该立刻报告老师,请校方出面调查。” 慢吞吞把站在对面那几名女生一一看过去,我挑了挑眉,作一副装叉的模样,“而不是什么随意把责任强压到别人头上。” “你…”我用指尖点住其中一人,勾起嘴角露出穷凶极恶的流氓笑,“你亲眼看到平野学姐做了什么吗?” “冰帝的校规没读过吗?肆意攻击同学会被劝退哦~” “什么啊?”那女生拔高嗓子,说着她将身边另外一位女孩子扯上前两步,神情很是肯定,“我和律子都看到她午休时候去了树林。” “我是去打扫而已,根本没有走到你们说的那里。”平野麻弥再一次重复她给出的答案。 之前她说过很多次,可旁听众人似乎根本不相信?现在也是,因为众人的目光实在不平和。 “只是看到她走进树林。”我用同样拔高的音量压下猛然浮现的窃窃私语,“没有亲眼目睹执意冤枉别人吗?” “你是指责我撒谎?”那女生的神情一时扭曲。 我上下打量她几眼,眼角一勾,笑得很恶毒,“不必我指责,你那满脸厚厚的脂粉,本身就是最大的谎言。” 49、第八十章 现场一片死寂,放眼过去众多人的表情均呈现诡异空白,除却被我直接攻击的那女生。 她的神情一时无法确切形容,大约是介于羞怒与憎恨之间。 较之周围其他人满脸的错愕与藏在其间几双眼睛里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那女生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神色瞬息万变,眼看着满满的怨毒快要溢出来。 ――――原来,即使是同仇敌忾的阵营里也并非其利断金,众志成城只是为了对付公共的敌人,除却那个目标…裂痕始终存在。 所以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话真真是至理名言,用以形容女人之间的交情犹甚。 我微微眯了眯眼,内心极迅速组织下语言,无声的长吁一口气,嘴唇一张就打算再接再厉。 这世上有句俗话说得好――――[一不做二不休]。 事情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绝,既然已经插手索性就打压到对方永无翻身之日。 话还未出口,却在此时人群外起了些许骚动,有人分开围观众人插m入这场中途歇息马上又该热烈的战局,且人未到声先至: “抱歉。”款款行至平野麻弥身边站定的男生笑得温文尔雅,语气平和,“学妹们的疑问我可以回答。” 仿佛没有察觉周遭女生们微微变化的气氛,他抬手拂开身侧女生微乱的鬓角,“午休的时候是我和麻弥在树林,很多人可以作证。” 停顿片刻,转手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细边眼镜,深邃的狭长眸子缓缓绕过旁观众人,眼底锋芒乍现,眸光极是冷冽,“回班级的路上还遇见过同班女生…没有谁记得吗?” 我发现在场有好几人不约而同避开那人的视线,眉宇间有浅浅的惊慌与尴尬一闪而逝。 ――――原来是这样…挑了挑眉,我悄悄后退一步,将位置让给名正言顺该保护平野麻弥的忍足侑士。 人家正主都登场,我这样的闲杂人等还是继续看戏。 “当然,校园里发生学妹们说的那种事实在可怕,这样吧~”忍足侑士低头安抚意味十足的轻抚平野麻弥的肩头,看也不看其他人继续说道。 “学妹们把情况如实上报学生会,我和麻弥把当时在附近遇见的人列出来交给校方调查。” 他的语气神情极是淡定,我听得很是诧异――――这人…相当厉害啊~冰帝网球部的军师忍足侑士不负其‘第一智囊’的美称。 你看他笑得云淡风情,翻云覆雨间情势就此逆转,三言两语非但将他自己和女朋友摘出去,还顺势隐晦的报了一箭之仇。 不是没有人愿意出言回护吗?明明当时‘巧遇’却眼睁睁看他女朋友受欺负?那么…在附近的人就都列入嫌疑者名单。 ――――以上是我个人揣测忍足侑士言行所含的深意。 而且,从效果来看,我多半没猜错。 ……………… 随着忍足侑士那一席话人群产生微微震动,藏在其间的好几张脸豁然变色,看向一年级女生们的目光刹那间不那么友善起来。 然后,压抑的宁静中听得有人略略提高声音说道,“你们一年级女生怎么回事?”少年冷冽的语气带着几丝不满。 “上次也是一年级擅自撬开二年级前辈的柜子,这次又跑来三年级想做什么?” 待得听清楚说话的是谁,我一愣,随即抬眼在人群中细细寻找…片刻之后视线对上隐在人潮中的那双烟灰瞳眸。 日吉光秀站在人群最外围,神情淡漠,摆出一副旁观者姿态。 我和他两人目光相对复又错开,也不知为什么他勾了勾嘴角,露出极是浅薄的柔软笑靥。 “不知道应该尊敬前辈吗?”笑意转瞬即逝仿佛是错觉,他的视线焦点再次落在一年级那几人身上,“学生会该反省新生的素质问题。” 显而易见的讥诮语气和嫌恶眼神,很巧妙的引出其他人的不满。 气氛凝固几秒钟,场面忽然变得嘈杂起来,仿佛如梦初醒,在场许多人七嘴八舌的出声指责,言语俱是谴责一年级女生的挑衅行为。 没多久之前还神情愤慨的几名女生脸色灰白,几息之后立刻偃旗息鼓,甚至可称灰溜溜的逃离现场。 就此,一场可大可小的争执消弭无形。 等到聚集在这里的人群纷纷散去,我随着众人的脚步转身,耳畔却传来平野麻弥的低声叫唤,“高桥…” 我没有回头看她,只是将手背到身后挥了挥,示意对方此时并非闲谈之地――――边上还有人在虎视眈眈呢~ 虽然被偷换了概念,但是…相信我之前的恶毒措辞还是被记在心里。 有什么事之后私下里找机会说,省得被有心人拿出来做文章。 更何况,我原就不是什么看不过眼的正义行径,不过是想借此出一口上次储物柜被毁的恶气而已,礼尚往来没什么好说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让我膈应,我就让谁不舒坦。 世人常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句话我深以为然,因为我即是个中翘楚,记仇记得很。 一年级那几个…我不会愧疚,谁让她们要先对我出手来着?她们该庆幸我现在只是说话难听而已,年纪大了脾气改好很多撒~ ……………… 朝着教学楼方向走去,我的目光定在身前不远处稀稀落落的几簇人群里,半晌,暗自叹口气,步伐一时踌躇,不知该加速还是减缓。 日吉光秀的身形混在其间,暗金的发梢映着阳光,修长的背影…看在眼里颇有几分孤冷。 我知道他之前算是帮了我一个忙,那却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原可以保持沉默,毕竟在这里他算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几次相遇都未曾有良好气氛,可他还是出言维护。 嗯~心头微微一动,我闭了闭眼,不自觉加快脚下行进速度。 许是我的视线过于专注,也或许他原本的感应就比常人敏锐;我的心思才刚起头,对方已然有所察觉。 象是漫不经心的回头朝后面看一眼,日吉光秀随即缓下步伐,身形从人潮中落下,边走边微微偏头不住用眼角余光留意。 见状,我加快速度几步赶上去,装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与之擦肩而过,“多谢。”在越过他的瞬间我缓下步伐,压低声音说道。 远远的,教学楼附近出现了日吉若的身影,人急急朝这里走来,边走边左顾右盼搜索,不多时他的目光就对上我的。 日吉光秀垂落身侧的手臂似乎动了动,最后却始终没有什么举动,只是任由我超过他迎上赶过来的那人。 黏在背上的视线…总觉得隐隐含着一些奇怪的意味,一时我也没办法多想,因为某君的脸色实在难看,暗金瞳眸流露出许久不见的阴鸷。 特别是当他的视线落在我身后某处时。 “秋子。”日吉若一把扯过我上下打量,双眸潜藏几许愤怒,“有没有怎么样?” “没什么…是平野学姐遇到麻烦。”我笑眯眯的摇摇头,心情很是愉悦的反问道,“有人告诉你了?” 日吉若抿抿嘴角,执起我的手他返身对随后赶到的人轻声道,“我不会再姑息。”轻柔的口吻象是怕吓到我,语气间吐露的却难掩黑暗气息。 我略略分出注意力望向日吉若身后――――是同样神色不豫的凤长太郎,并且,在和我目光相对的瞬间,他的表情微微凝滞,温良的眉眼刹那间露出几分尴尬。 “日吉…”神情挣扎片刻,凤长太郎猛地将脸转向另一边,眉宇间滑过几丝颓然却什么也没有再说。 ……………… 接下来一时无话,朝着教学楼行进的路程里日吉若始终不肯松开紧攥着我的手。 略略领先半步的背影有些僵硬,从各处投射而来又迅速移开的目光中可以看得出来,此时背对着我的日吉若脸上必是难掩乖戾。 视线滴溜溜在他身上转悠许久,我默默抽了抽嘴角:看这种表现,操场上发生的某君必是了然于心。 话说回来,我很早就觉得奇怪――――某君的消息来源极是灵通,令我不得不怀疑身边或许藏着他的耳报神? 既然如此他…生哪门子气啊喂!? 被欺负的不是我好吧? 当走进喧闹的教学楼,恰逢课间休息,走廊上聚满各班级出来放松的人潮,当某君施施然牵着我穿越人群时,各色视线汇集过来,被攥在某君手中的爪子瞬间成为侧目的焦点。 我半低下头,强自扯出不胜娇羞的装叉表情,后脑勺悄悄挂上一排黑线。 日吉若也不知道究竟是没有情商还是根本就过于自信,这般多如刀似箭的注视下他居然还能我行我素,心理承受能力实在是…让我咬他呢还是咬他呢? 擦! 看来我从现在开始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虽然日吉若号称他给予的保护滴水不漏,但是那些随扈不可能跟我到厕所吧? 劳资要是真被人锁在洗手间里…到时候看我怎么抽死丫! ………………………………………………分割线……………………………………………… 体育课过后天气骤然开始变坏,艳阳高照的晴空不知不觉铺满厚厚云层,高空折射下来的天光是沉甸甸的铅灰色。 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偶尔有狂疾的风卷着漂浮物掠过半空,临近教学楼种植的高大乔木树梢被吹得摇曳不定,呼啸的风声中隐约夹杂几丝令人不安的气息。 山雨欲来的天气在放学时更是明显,教室里光线变得微暗。 等到老师宣布下课,安坐在教室里的众人吵吵嚷嚷,一反平时的惬意,几分钟不到大多数人就陆续起身离开,步伐匆忙,想是希望赶在雨水降临之前回到家。 我坐在位置里不慌不忙收拾散乱的教科书与文具,一边忙碌一边抽空抬头对着走到座位边上的某君露出略带歉意的神情。 “抱歉…”我耸耸肩,抬起下巴点了点教室黑板角落,“今天我值日,你先去忙,我会尽快赶过去。” 黑板下方大刺刺写着‘高桥秋子’和另一男生的名字,今天的值日生;虽然日吉若有提出把他的名字和那男生调换,不过被我直言拒绝。 有些事还是别做得太过明显的好――――此乃我义正言辞的说法,其实真正的理由却是…别整天连体婴似的,怎么也要给点呼吸空间啊兄弟! 日吉若微微挑了挑眉,随即与旁人结伴离去,那几人我知道却是班上另几名网球部社员,只是不见凤长太郎… 顷刻之间几道身影消失在门边,我不以为意的收回视线先行收拾书包,不一会儿教室里就冷清下来。 走廊外的交谈声逐渐远去,随着最后一缕声响消失,周围忽然变得异常安静;心头猛地一跳,我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察看四周。 许是天气不甚好的缘故,一时间充满生机的教室顷刻间变得萧瑟。 匆忙离开忘记阖上的窗户边,天青色窗帘被风吹得高高扬起复又卷成条状重重落下,走廊上别班级不知情的人发出细微喧闹声透过墙壁,迅速扩散到空旷的每一个角落。 我眯了眯眼,缓缓站起身…却被拥挤座位间猛地冒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 双方一照面,显然对方也是一愣,“啊!”极短促的低呼一声,随即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是你啊~” “抱歉。”我点点头,捂着胸口的爪子慢慢放下来,目光落在那人手中的扫帚上,想了想就从座位间转出来,朝着教室后方走。 这位男生却是和我一同值日的,他已经开始那我也不能闲着,赶紧弄完回家才是正经…我忽然觉得心悸,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还是赶紧回家保险些。 ……………… “诶~高桥。” “嗯?”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出声唤我的男生。 “你把垃圾倒一下就好。”男生舞了舞手中的扫帚,笑得颇羞涩,“这里交给我,已经差不多扫好了。” “这样…那就麻烦了。”我放下拿在手里的奋斗,改提起放在角落的纸篓;返身走到讲台边将教室前端的纸篓内杂物合并到一起,转头对着那人轻声道,“如果你这里打扫好了请先回去吧~别关门就好。” “知道了~” 走出教室时身后传来那人元气满满的回答。 ……………… 一路前行,几个班级教室里人潮散尽,隐隐只见到留下来打扫的值日生,我加快步伐,一路匆匆前行。 垃圾处理区位于教学楼后方,天气忽变令得附近更显僻静,身后教学楼往日那些热闹喧嚣不见踪影。 耸立在暗色中的垃圾焚毁炉炉门紧闭,缝隙中微微冒出几缕灰烟,鼻端能嗅到纸张枯叶燃烧特有的气味。 靠上前,打开炉门将纸篓内的杂物倾倒进去,眼见细小的火舌舔舐燃料,我阖上炉门,长吁一口气,迅速转身就要离开… 目光落到身后却是一怔。 “凤君?” 正从身后教学楼转角急匆匆小跑过来的不是凤长太郎是谁? 他身着网球部训练的运动服,一副风尘仆仆状,靠到近前猛地弯腰鞠下躬,“对不起!” “诶!?”我一下子愣住,视线定在面前杵着那个亮银后脑勺,嘴角一抽,“凤君…你这是做什么?” 身体几乎九十度半弯,双手按在膝盖上,标准的道歉姿势…只是,你哪里对不起我?我怎么不知道? 两人各自僵持片刻,凤长太郎直起身体,抬手筢筢头发,满脸说不出的困扰,“小惠不是故意的,只是她的朋友…” “啊~不不…她很喜欢小米…所以太伤心了。” 他说得语无伦次,我听得满头黑线,这什么跟什么,“诶诶~”眼看对方说着说着似乎有再次弯腰的迹象,我赶忙抱着手中的纸篓往边上一跳,如临大敌,“停!” “诶?”凤长太郎的神情一时错愕,温润双眸微微睁大。 “暂停一下!”我抬起空的手揉揉额角,试探性替他分析,“小米…是那只松鼠?” 凤长太郎点点头,眼中满是痛惜的怒气,“我去看了…真过分…” “哦~”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可是…凤君向我道什么歉?”上下打量他几眼,我扭头望向另一边茂盛的绿化带,“该得到歉意的是平野学姐,她才是当事人。” “虽然我原不该对此发表任何看法,但是…凤君不觉得是这样吗?” 现场就此沉默下来,等了一会儿,我收回视线,慢吞吞说道,“我对凤君的女朋友没有任何意见,凤君不必放在心上。” “看你的样子是特地在训练中途跑来吧?赶紧回去,不可以做坏榜样给新生哦~我听日吉说你们神监督和前辈们很看重凤君。” ……………… 满脸慈祥的目送凤长太郎顺着来时方向消失的背影,半晌,我抿抿嘴角,脸上硬装出来的闲适笑意蓦然淡开。 “看够没有?”我翻出死鱼眼,语气极是恶劣,“滚出来!” 几近黯淡的天幕下,有风掠过十几米开外的茂盛树林,枝桠随之摇曳发出簌簌声响,不多时有道身影缓缓自暗处显现。 盛夏苍翠的枝叶衬着他暗金的发丝,一双烟灰瞳眸即使半隐在暗处仍旧目光熠熠,凌空飞来的眼神极是凛冽。 许是…愤怒于我不善的语气? 呃~我眼角一抽顿时有些心虚,那什么…我以为顷刻泄露的危险气息是某君来的,所以遣词用句不怎么友好。 好吧~却是我不对,于是讪讪地低下头,原地蹭蹭脚尖,“对不起~”说完,掉头就想迅速逃离现场。 “高、桥、秋、子。”日吉光秀没给我畏罪潜逃的机会。 那样一字一句的叫法实在令人虎躯一震,我狠狠抖了抖,双脚生根似的定在原地,任凭耳后强烈的存在感迫近,然后绕到身前站定。 “滚出来?”日吉光秀的语气仿佛极是轻松,“好气魄…”语带赞赏,欲言又止,只是不小心落到我肩头的手劲如铁箍般。 “你和日吉若…一直这样说话?” “对不起~”我埋头怯生生的回答,“我以为…”是监视者来的,无论是某君还是他下令跟在附近的人,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被窥视后,我个人对自己的隐私很是担忧。 “哼~”日吉光秀冷哼一声,手掌忽的一松同时发力将我一推。 促不及防下我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没往后倒栽葱。 “你干什么?”稳住身形我抬眼怒视对方。 “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他毫无预兆地伸手,五指箕张掐住我的脖颈,指尖微微扣住要害,不紧不松,斜挑的眼角盈满森然冷意,“真的想让我杀掉你吗?” 说话间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鼻息呼到我的脸上,暮色下烟灰双眸…我僵在原地,手一松,只听得[碰]一声,纸篓滚落在脚边。 两人僵持在原地,寂静中只余得半空掠过的风声与…扑棱的奇怪声音? 我挣扎着半仰起头,抬眼望向天际――――灰色的天幕滑过一道黝黑剪影,象是鸟类飞翔的影迹? 然后,如同回应般,半空中的那物发出‘嘎嘎’的叫声,短促、沙哑,听在耳中令人觉得不甚舒服。 象是乌鸦?我皱了皱眉头,这种时候听到这玩意的叫声实在不祥。 ……………… “你胆子不小。”日吉光秀蓦然收紧指间,“居然走神?” 我还没来得及收回眺望天空的视线,身后随即传来一记暴喝,“你们在做什么?!” 奔跑声纷沓而至,“放开她!”向日岳人的声音带着极度愤怒,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几秒之后已经近在咫尺,“混蛋!” 几乎是同一时刻扣在咽喉处的手被猛力挥开,我的身体随着力道退到旁边,向日岳人绷得紧紧的侧脸映入眼帘。 “日吉光秀!”向日岳人扯住日吉光秀的衣领,表情狂乱而扭曲,“你想做什么?!” 暗酒红的流海下方,水晶蓝瞳眸亮到炙热,也不待对方回答,向日岳人猛地举起手紧攥成拳朝着日吉光秀呼啸而去。 我挣扎着扑上前插m入两人间,张开双臂抱住向日岳人的手,“住手!”话音刚落,耳畔传来向日岳人愤怒到似乎想杀人的吼声。 “高桥秋子你敢护着他?!” 以及,日吉光秀冷静到残酷的回答,“你居然保护他?” 两人同时出声复又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 “让他动手,我的随扈会立即反击…运气真好,藏在女人身后的向日同学。” 日吉光秀笑得恣意轻狂,烟灰的双眸微微转动角度斜睨过来,表情丝毫没有任何异常,仿佛在讨论天气般平淡,“你护着他,日吉若知道吗?” 目光依旧瞬也不瞬看着我,嘴角勾起的弧度嗜血而残忍,“还是说…你习惯保护别人?” “闭嘴!”我狠狠的咬牙低声道,将怀中抱的手臂甩到一边,抬手揪紧日吉光秀的领口将人扯到面前,“我喜欢和谁厮混关你p事?!” “别太过分,日吉光秀!” 泥菩萨都有三分土性,何况劳资一贯脾气不好。 “就算我和日吉若上m床…你有什么资格拢俊 被他一而再再而三阴阳怪气的行为弄到头疼,加上之前为他弄得去掉半条命,我一时管不住自己爆发的火气。 “你是我什么人啊?” ……………… 攥在手中这人的神情出现短暂的扭曲,烟灰瞳眸微微紧缩,沉默半晌,他抬手挥开我的禁锢,冷笑出声,“这么说,之后可以当你是敌人。” “悉听尊便。”我立刻出言反讥,“我原也没资格指望你留情。” 我知道的,日吉光秀一直对日吉若抱有很深的恨意,按着他原有的记忆那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反目成仇…也好,省得到时候我犹豫不定。 日吉光秀终究只是高桥秋子的孩子,与我没有关系。 丢下一句狠话,我转身推了推呆滞的向日岳人,没好气说道,“走了,别发呆。”至于他怎么从社活中途跑来这种事就不问了,当务之急是离开。 走出几步,我弯腰拎起掉在地上的纸篓,视线无意间落到一处,身体猛地僵直。 那是…心里咯噔一声,也顾不得捡起纸篓,我赶忙走出几米,蹲下m身,眯着眼细细打量地上那物。 甚至不敢伸手去翻动,只得借着不甚明亮的光线研究…心跳越来越快,当我辨认清楚卡在石缝间的究竟为何物时。 “看什么?”向日岳人慢吞吞凑过来,同样蹲下m身,伸手就要去捡。 “别动!”我急忙擒住他的手腕,抬头挤出平常的表情,“是垃圾…我看错了。” 向日岳人表情微顿,脸上蓦然滑过一丝奇怪的神色,人却施施然随着我起身,态度依旧不好语气却放软许多,“你以为是什么?” “没什么。”我正要松开紧攥对方的手,没料想腕骨被他反手握住,略略挣了挣没能脱出只得任由他牵着。 “走吧~”向日岳人用极是寻常的语调说道,边说边返身。 我回头看了看十几米开外的树林,目光掠过站在原地的日吉光秀时微微停顿复又装作不以为意的收回视线。 ……………… 风声在此时骤然凛冽起来,空气中除却几乎不堪承受的湿意还多出…一丝诡异的味道,极是明显,甚至连向日岳人都察觉到。 行进间的步伐停滞,他回头望向树林方向,眉梢紧皱,“什么味道?” 唉~我在心里叹口气,正想告诉他别多事却――――身后有动静传来,是日吉光秀和他的随身保镖。 我回头看过去恰恰只见到日吉光秀的背影在枝桠间一闪而逝,方向正是树林深处。 电光火石间心思百转千回,我抿抿嘴角,用力挣开向日岳人的手,“打电话找人来!”急急嘱咐一句,我回头快步跑向树林。 “光秀!别进去!” 那里面…可能藏着尸体!掉落在地上的那东西是一截残骨,许是乌鸦飞过时落下的,风中的异样气息是腐烂味道,浓厚到顺着风势外泄,树林深处一定有什么。 现在我已经没能力管,你也别去! 至少别在我眼前重蹈覆辙。 52、第八十三章 等收到求助的人急匆匆赶来的时候,向日岳人已经等得心急如焚。 泼天的雨仿佛永无止尽般落下,视野所及模糊一片,他站在冰冷的雨幕中浑身颤抖,等待的这段时间或许不算太久,却几乎耗尽心力。 来人…无论是谁都好,快点赶过来,快点救救她。 攥在手心的电话早没了信号,许是因为被雨水侵蚀的缘故,向日岳人却忘记将它收起,他甚至忘了动弹茫茫然僵直站着,心头疯狂叫嚣的只是希望接到电话的人能够快点、再快点! 混杂在雨水中的脚步声纷沓而至,不多时向日岳人模糊的视野中映出几道身影。 “岳人?!”有谁跑到他面前,语气焦急的询问,“发生什么事?” 向日岳人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待得看清楚围拢过来的人,他猛地抬手揪住最靠近自己的同伴,嘶声喊道,“秋子…快点救她!” 萦绕在心头的恐惧终于找到宣泄口,向日岳人惊慌失措的扭着来人返身就跑,“她在树林里!快点!侑士!” 身后是雨雾缭绕的绿色,她陷在里面,他束手无策…该死! ……………… 领头跑向树林的向日岳人没来得及看到身后众人一时惊变的神情,却是凤长太郎率先反应过来出手拦住表情蓦然阴狠的日吉若。 “日吉!先找到高桥要紧。” 别的可以事后再追究,当务之急应该是寻回向日岳人口中或许有危险的高桥秋子。 不敢再多说什么,相信对方也懂得审时度势;凤长太郎胆战心惊的偷瞄身边的人,脚步不停跟着对方急匆匆往林中赶去。 一行人神情均是紧绷,最前面的忍足侑士低声询问向日岳人后立刻取出电话边走边拨打,寥寥交代几句随即挂断,可是众人却能从他急促的语气中察觉事态的严重性 接到电话赶过来的俱是网球部校队,向日岳人在电话里说不清发生什么事,日吉若也是此刻方才惊闻却原来是她出了事! 望着前方被雨淋透的那道暗酒红身影,日吉若的神情越来越阴沉,最后眼底甚至藏不住冷酷和血腥――――如果高桥秋子此番有任何损伤… 刹那间心头有数十种黑暗情绪滑过,日吉若缓下脚步,伸手至裤子口袋中取出手机,翻转到背面抠出电池,指甲寻到缝隙处重重按住某道微小圆点。 随后,刺目的红光一闪而逝。 完成一切后,复又将电池装回去,日吉若漠然穿过周遭的同伴赶到向日岳人身侧,“向日岳人!究竟发生什么事?” 冷冽的语气一改平日淡漠,此时此刻他掩不住满脸的阴寒。 ……………… 向日岳人身形一顿,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丝类似于迷惘的神情,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片刻的犹豫立刻被抵在脖颈处的金属冰冷打散,向日岳人错愕的瞪大眼睛,连同其他人在内都忘了反应… “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杀了你!”撕开平和的假相,日吉若第一次在网球部同伴面前流露出属于关东第一黑道继承人的狠戾气息。 却是离得最近的忍足侑士最先回神,“日吉!”他怒喝一声,“你做什么?!” 说话间身形一动,忍足侑士抬手钳住日吉若持刀的手腕,却没想向日岳人忽然开口道,“秋子说树林里有很浓厚的尸秽,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她却消失了。” “不知道是被带走还是…” 漫天的落雨声里夹杂向日岳人哽咽到破碎的话语,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已经快撑不住。 敏锐的察觉到日吉若的手劲有所松动,忍足侑士慌忙将抵住同伴要害的利刃推离,第一时间确保向日岳人的安全。 向日岳人狠狠的闭眼挤出眼眶内泛滥的热意,抬起手臂擦拭脸颊,耳畔却传来低呼。 “岳人!”是忍足侑士的声音,语气止不住惊骇,“你拿着的刀上…” 动作一顿,向日岳人愣愣垂眼望着自己已然僵硬的手,瞳孔随即被附在银白寒光上的嫣红刺得紧缩――――是了,他还拿着刀…是那人离开前塞给他防身的。 向日岳人豁然一惊,猛地抬头,“日吉光秀,他追进去了!” 在高桥秋子毫无预兆消失之后,那人抢过他手中的刀刃,微笑着割开自己的手腕,任由血流如注,之后…义无反顾消失在树林里。 ……………… 闻言,日吉若脸色微微一变,沉默片刻,他施施然收起手中所持的凶器,转头望向身侧茂盛的灌木丛,“人都来了?” 只听得浓绿的植株丛簌簌作响,片刻之后十数道身影从各隐蔽处跃出;“若少爷。”为首那人单膝跪下,余下的人则守住树林几处位置静候命令。 看也不看周遭表情各异的网球部同伴,日吉若不疾不徐走到近卫队面前,“去把高桥秋子安全带出来。” 说完之后日吉若环顾着沐浴在雨雾中的树林,微微眯了眯眼,“不惜任何代价。” “是!”十几名近卫同声应道。 矫捷的身影四散开来,无声却训练有素,如同来时般迅速,行动间衣料掠过枝叶发出极细微声响,几秒钟后所有声息远去,附近只余得雨水扑打的声音。 日吉若眼角轻挑,迅速打量僵在原地的几名同伴几眼,状似不经意说道,“这里我的人接手,忍足学长请等我电话。” 语毕,他的身影越过众人朝着树林深处进发,才刚走出几步,留在原地的向日岳人忽的扬声喊道,“日吉…” 已经一脚踩入阴影的人闻言回头,“这里已经没你们什么事。”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冷冽之意。 举起手中紧握的电话,嘴角勾出一道清冷的弧度,“知道吗?我刚才发布一级戒备,冰帝附近所有日吉组成员十分钟内集结。” “最好她没事,否则…” ……………… 少年的背影隐隐带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暗金发丝在雨水中反射刀锋般冷锐的光芒;向日岳人怔怔站在原地,一直等到对方的身影几个起纵被树木遮掩,方才若有所失的低头。 “岳人。”忍足侑士收回视线,慢慢地拍拍满脸失措的同伴,“没事的,他们会把高桥安全带回来。” “我们先回社办等消息。”忍足侑士用极是柔软的声音安抚,同时悄悄的伸手意欲取过还被握在对方掌心的危险物品。 “嗯――”向日岳人涩涩的低声应道,水晶蓝双眸死死盯着自己手心紧攥的短刀,心思百转千回,最终化为止不住的闷痛。 也是直到此刻,凝滞的思维才缓缓转动,许是潜意识里知道日吉若会为了高桥秋子拼尽全力;当确定她会得平安归来,向日岳人才记起一些被忽略的东西。 日吉光秀、日吉若…他们两人和高桥秋子…却原来,从头到尾向日岳人都只是旁观者,他再怎么努力都是枉然吗? “呐~侑士,不甘心该怎么办呢?” “这个嘛~”忍足侑士想了半天,讪笑着抬手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试试麻弥说的方法?” ………………………………………………分割线……………………………………………… 被雨水浸透的道路极是坎坷,能见度极小,加上地面不时有朽烂枯木横亘在已经辨认不清小径上,一路行来好几处不得不用刀开出道路。 汇合两名近卫之后,日吉若就从其中一人口中得到线索――――泥泞的道路上,断断续续留有血迹,一路朝内延伸。 而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震怒,即使统计起来那些出血量大到或许会得使人失去行动力,日吉若只能极力加速步伐,希望能赶得及。 漫天的雨滴不知不觉间有减小的趋势,在距离他和近卫们潜入树林十几分钟后。 望着前方密密迭迭的深绿浅绿,日吉若垂落身侧的双手紧攥成拳,双眸中尖锐的神采化为幽暗――――这里确实不对劲,向日岳人没有撒谎,要知道冰帝再怎么幅员广阔,后方树林也达不到漫无边际的程度。 这么说来…尸秽… 一直萦绕在林间的微薄风势骤然凛冽起来,他心头不期然闪过的念头随即被夹在其间的异动打消,日吉若眸光一凛,脚步急停侧首看着某处。 除却淅淅沥沥的雨滴,风里隐隐回荡着某种奇怪的声音。 想是身侧的近卫同样有所察觉,不等日吉若下令两人即迅速朝着那处掠去。 ……………… 越过泥泞不堪的小径,越过遮蔽天空的昏暗树荫,行进间陆续有人加入,却是分散在林中的近卫们俱被声响吸引过来。 随着渐渐逼近目的地,日吉若的心跳一点点开始紊乱。 那声音听得越来越清晰…是他曾聆听过的;彼时他为了日吉光秀异样眼神心神大乱时,高桥秋子在他耳边吟唱过的。 她说那是安魂曲。 古老而苍凉的节奏,不可辨认的语言…此时此刻在几乎会将人吞噬的昏暗树林中回荡,与那时的轻柔安抚不同,此刻她的声音颤抖而破碎,仿佛带着欲哭无泪的痛意。 日吉若在心悸的同时有种不祥预感。 ……………… 急急转出拦住前路的植株,眼前毫无预兆的变得开阔,有那么短短的瞬间反而无法适应,几秒钟后视线聚焦,日吉若猛地睁大眼睛。 “秋子…” 远远的树下,令他心神大乱的高桥秋子跌坐在地上,手臂收拢如倦鸟,半仰着头望着遮蔽天空的树荫。 她的身前身后漫开一幅巨大而诡异的图案,如同最初的最初她在教学楼楼梯间画出的纹样,只是此时那些绯红色的线条失重般漂浮在离地表十几公分处。 日吉若听见身边的近卫陆续发出压抑的抽气声,眼角一扫,不期然发现众人俱是呆立在原地,脸上隐约带着几丝畏惧。 “愣着做什么?!”日吉若厉声喝道,斥责的同时也顾不得其它匆忙朝着那处奔过去。 “若,若少爷!” 手臂被死死扯住,待得日吉若阴鸷的目光定在阻拦自己的近卫脸上,那人方才惶然指着某处说道,“是光秀少爷…” 顺着那人指出的方向极目打量,日吉若心头咯噔一声:许是被诡谲图案遮挡的缘故,他竟然没发现高桥秋子臂弯中环抱的是不知所踪的日吉光秀。 那人安静的伏在她怀中,始终没有动作… 心思一时混乱,半晌,日吉若甩开近卫慢慢靠上前去;不长的距离走得小心翼翼,等到众人缓缓形成包围圈,堪堪将整片树荫围拢,视线定在绯红图案上,复又同时低声惊呼。 饶是日吉若也止不住惊骇。 地上,那些线状图案下,密密麻麻的,尽是数不清的残骸! ……………… 怔怔转开望着地面的目光,日吉若将注意力集中在阵型中央的纤细身影上,眼神一凝,暗金的瞳眸瞳孔蓦然收缩。 “秋子!”日吉若忍不住失声惊呼,“你做什么?!” 她,她竟然…那些绯红颜色源头竟来自高桥秋子的胸腹间?!且如活物般蜿蜒而行,一点点没入勾枝缠绕的图案中,就象是自动在给一副画作添加色彩。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出声惊扰了什么,话音刚落,寂静的空气水波般漾开颤动,下一秒,庞大的风压猛地扑面而至,呼啸中夹杂极是浓烈的血腥。 日吉若极力朝着高桥秋子伸出手,却在瞬间被无形压力冲隔开来。 跌坐在地上的女子终于有了反应,慢慢低下仰高的头颅,左眼缓缓沁出鲜红血迹;对上他惊慌的目光,她只是微笑,姣美的唇角轻勾,歌声在刹那间变得激昂。 视线被狂疾的气流逼迫到模糊不清,恍惚间,日吉若依稀见到有无数萤火般的细小光点从绯红的阵型中升起,在忽然变得浅灰的空气中摇曳不定,几秒钟时间内就此散去。 ……………… 变故突如其来,复又在瞬间消失,歌声停止的刹那,狂风同时消失,树荫下仿佛陷入深水顷刻间安静到连呼吸也听不见。 绯红图案隐去的霎那,高桥秋子如同失去支撑,整个人软软颓倒在地上…那些数不清的残骸[碰――!]一声全数化为尘埃。 53、第八十四章 暂停片刻的雨顷刻间再次当头罩下,如同半空中有谁打翻了水桶,豆大的雨点不断敲打头顶遮蔽的枝叶发出拨刺声响,潮湿的水汽肆无忌惮在衣物上弥漫开来,日吉若站在风中生生打个寒颤。 待得反应过来,他已然下意识朝着瘫软在地上的高桥秋子伸出手――――其他都不重要…只要她还在他手中就好,只要安然无恙…就好。 近卫们从呆滞中回过神,众人赶忙上前快于日吉若一步急急将倚在一起那两人分开。 同样昏迷的日吉光秀被安放到边上空旷的地面,两名近卫守开始做急救处理,剩余人员则静静等待下一步指示。 日吉若小心翼翼蹲下m身,将委顿于地的高桥秋子翻转面朝自己,目光定在她的脸上细细巡视一番,随即狠狠的松口气。 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那些令他胆颤心惊的血色痕迹不是她的… 将人环入臂弯后顺着力道转换位置,也顾不得地上还满是狼藉,顺势盘膝而坐,双臂不住收拢力道,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日吉若这才发现却原来他的手正止不住颤抖。 怔怔望着停在臂弯中紧闭的那双凤眸,半晌,方才嘶哑着开口询问候在附近的近卫们,“还要多久?” “我们的人手抵达这里还需要三分钟。”负责联络的近卫从通讯器中得到确切时间后立刻沉声回复,顿了顿,复又说道,“组长已经来电询问,若少爷…” 日吉若回头看着开口说话的那人,眼中满是压抑,沉默良久,视线缓缓掠过另一旁的日吉光秀,眉宇间蓦然闪过一丝阴鸷。 “我会亲自回电父亲,告诉其他人别多嘴。” “是!” ……………… 空气中是彻骨的寒冷,灰蒙蒙水幕遮挡望向远处的视野,等待的时间凝固下来,包括守在四周的近卫,包括绵绵的落雨声,霎那间,周围所有事物仿佛都静止,在日吉若的眼中,只有怀中这个女人。 枝桠缝隙漏下来的雨滴坠落在她发梢间,丝丝缕缕的凉气蕴氲开来。 她软软的瘫在他臂弯间,白皙的脖子在空气中勾勒出完美曲线,紧闭的双眸,苍白到透出青紫的嘴角… 日吉若抬手拂开遮挡在粘在她额前的发,暗金瞳眸承载几许阴狠、几许疑惑,许许多多暧昧难明的挣扎,最终化为怜惜与无奈。 “笨蛋…” 沙哑的声音如同叹息般溢出口舌,他俯首埋到她的脖颈间,“笨蛋…” 日吉若一直都知道,抛开日吉光秀出人意料的种种,高桥秋子会落得如此下场,事实上却是她心甘情愿所为。 诚然,高桥秋子身边确实常发生诡异事件,可每次她都竭尽全力保护旁人…甚至会得不顾及自身安危。 那原本是吸引他泥足深陷的特质之一,然而此时此地,日吉若却恨不得她能够自私自利多为自己考虑些。 “高桥…秋子。”呢喃着闭上眼,嘴唇紧贴她冰凉的肌肤,一下下轻啄,“秋子…秋子…”那个名字溢出唇舌的瞬间,自心脏处传来微微刺痛,如同被铭刻的某种誓言。 她藏在娇弱外貌下的凛凛风骨,他希望从今往后可以据为己有;这双宜嗔宜喜的凤眸,日吉若期望从今往后不再被阴霾掩盖。 ……………… “若少爷,我们的人马上就到。” 近卫毕恭毕敬的低唤打破日吉若脑海中的迷障,将臂弯中的人紧抱着起身,在近卫们的簇拥下朝着来时方向疾行,前去和接应的人手汇合。 走出一段距离后,日吉若脚步微顿,扭头扫了眼后方高大的树荫,眸光流转,薄唇掀起一抹狠戾的笑意。 “这里,毁了吧~” ……………… 日吉组组员们见到此番大动干戈的自家继承人时,毫不意外的被对方阴沉到比天色难看的神情惊了一下,只是也没有谁敢开口询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也不敢细细盘诘明显少了半数人马近卫的理由。 淅淅沥沥的雨声反复盘旋,在日吉若被众人簇拥着行至中途,身后猛地传来巨大的轰鸣,附近枝桠被随之而来的气流席卷发出簇簇乱响。 日吉若身形未停,自顾自加快步伐,倒是跟着他的人员悄然回首――――隔着雨幕看不分明的树林内,半空袅袅升起一柱浓黑烟雾,显然是人为焚烧造成的。 错愕间众人不由自主悄悄观望率众而行的少年,眼神一瞥随即忙不迭收回视线,默默跟随对方步伐有条不紊撤离。 少年的神情看似波澜不惊,低垂的眼脸,抿紧的唇角却分明已是处于爆发边缘,毁掉一处树林想是借此发泄怒气… 如此一想,也就再没有谁自讨没趣出言询问。 ………………………………………………分割线……………………………………………… 树林中发生的似乎随着那场暴雨就此销声匿迹,冰帝校方第一时间封锁现场,没有给出理由,只是用‘施工现场’的明黄横幅将整片树林围绕起来。 校方此举并未受到质疑,一来毕竟不是大事,二来冰帝校内近段时间风起云涌,关于[天堂手册]的传言喧嚣尘上转移大多数人的注意力。 除却女孩子们密切留意的可以告白成功的各种实例,不知从哪里传出来手册竟然可以实现各种愿望,条件是付得起代价,诡异的传说来源不明却意外引发许多人兴致勃勃加入。 至于立在树林附近的警示标语…事不关己,自然漠不关心。 然而对于向日岳人而言,这种借口极是粗劣;他悄悄潜进去看过,树林中央那大面积的焦土即使外行人也看得出是事故,不是火烧即是爆破留下的痕迹。 可惜向日岳人找不到当事者询问,彼时该呆在里面目击一切那两人踪影全无;和他同班级的日吉光秀据老师说是发生意外导致需要请长假,高桥秋子更是下落不明。 也曾私下里拜托忍足侑士动用学生会权利进行追究,得到的回答却权限不足,关于高桥秋子的具体情况被校方列为机密…问题出在谁身上,向日岳人立刻就恍然大悟。 是日吉若动用了黑道的力量。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向日岳人愈发心烦气躁起来,特别是当得知高桥秋子缺席期末考试的所有科目,他几乎按捺不住想当面质问日吉若究竟意欲何为。 甚至偶尔会得想到很不堪的结局――――或许高桥秋子有什么不测,又或许…日吉若软禁了那人…可是,所有明里暗里的试探都淹没在日吉若不动声色的淡漠中。 ……………… 光阴如白马过隙,期末考试结束之后网球部全员进入全国大赛备战阶段,气氛其实并不比平时轻松,甚至更加凝重。 相对于旁人或踌躇满志或志气满满,向日岳人还多加了几丝焦虑与忐忑。 所以,当得知接下来一个多星期校队众人将集合到迹部家某处别院进行封闭式特训那刻,他仿佛看到胶着事态的一丝曙光。 封闭式训练意味着近半个月所有人将聚集在一起,若是高桥秋子真的被日吉若以某种方式禁锢那么…这段时间必定会是突破口。 高桥秋子不是那种任凭摆布的软弱女人,他很清楚,相信日吉若也该心知肚明…日吉若一定要做好充足准备方能起行。 想到这种可能性,向日岳人悄然抬眼,隔着大半张会议桌观望着斜对面正襟而坐的那人,水晶蓝的瞳眸眯了眯,眸光渐渐暗沉。 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可如果日吉若试图将高桥秋子从此深锁,那么,即使不自量力,他也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 “得到主办方推荐的名额是嗟来之食,可是本大爷收下来了…全国大赛上让所有人知道冰帝网球部不是一次失败就无法站起来的纨绔。” 坐在会议桌最上方的迹部景吾修长的指节轻叩桌面,灰紫的凤眸眸光霎时凛冽,“冰帝网球部的耻辱就用对手的败绩来清洗!” 迹部景吾话音刚落,坐在他下首的忍足侑士随后慢条斯理的浅笑,“量身定制的训练单会发送到各位的信箱。”扫视众人的墨蓝近黑瞳眸褪去平日里的温文显得极是锐利。 “为了冰帝网球部的荣耀不葬送在我们手中,拼命吧~各位。” ……………… 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会议结束,众人随着他们率先起身的部长鱼贯走出会议室,向日岳人特意落在人群最后,悄无声息拉住无论何时都懒洋洋的芥川慈郎。 “不觉得迹部部长近来有些奇怪吗?”向日岳人小小声和对方咬起耳朵,不是他八卦,而是想找些东西转移日渐浮躁的心绪。 而最近除却高桥秋子的事,剩下的就是迹部…和他绯闻女友之间堪称波澜起伏的发展。 暂且抛开造成全冰帝轰动的当众以吻封缄不谈,迹部景吾和那位女生的情况时好时坏,向日岳人心存疑惑有段时间了。 虽说大半心思放在失踪的高桥秋子那里,可也挡不住周遭众人追捧偶像剧发展似的绘声绘色转述,他想听不到都难。 学园偶像迹部…吃了迷魂药似的(此乃女生们咬牙切齿断言),每当面对那位原本籍籍无闻的女朋友时可称千依百顺,即便对方提出什么旁人听起来极是过分的要求都答应。 可奇怪的是每次事后,迹部又…嗯~怎么说?旁人是不知道,可是他们稍微亲近些的同伴却多少能察觉,迹部对他的女朋友并未如两人在一起时那般感情深刻。 就象是,只有直面对方时才无法抵抗。 如果说那女生美得世间少有也就罢了,偏按照向日岳人的眼光来说,对方的容貌略高出冰帝女生平均水准而已,单论气质还比不得平野麻弥的如水温柔。 当然,这其中多少带有向日岳人本身的偏见,因为见过那女生私下里趾高气昂对平野麻弥冷嘲热讽,所以他对之印象极不好。 ……………… 许是一下子心思偏到十万八千里外地缘故,等到向日岳人回神,收到的是忽然凑到近前的芥川慈郎眼底满满的戏谑。 “我觉得部长再奇怪也不上岳人。”芥川慈郎抬手筢乱满头卷发,脸颊微鼓,小小声的嘟囔,“居然学女孩子用天堂手册…” “还主动帮我倒垃圾…”压低的声线象是忍俊不住,“岳人真可爱呐~” 向日岳人怔忡片刻,随即恼羞成怒,“拢 姣好的脸庞火烧般布满红晕,向日岳人猛地抬手钳住芥川慈郎的脖颈死命摇晃,嘴里语无伦次的嚷嚷,“我…我那是好奇!” 嗯!对!他不过是好奇,才没有真的相信‘填满手册上的空白页面后想见的高桥秋子立刻会出现在他面前’这种事! “知道啦~你松手…会痛诶~”芥川慈郎朝天翻个白眼,慢吞吞提醒明显处于炸毛状态的同伴手下留情。 ……………… 两人边走边打闹,直到转进更衣室向日岳人才恨恨然松手,警告性的白了芥川慈郎一眼,加快步伐气冲冲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打开柜门准备更换训练服。 隔着两三人空位,迹部景吾依旧身着校服低头摆弄手机,侧脸的神色落在向日岳人眼中很是异样――――每次迹部的女朋友打电话或发短信来时,他都是那般表现… 冷漠中夹杂几丝不耐烦,可是这样的话…又为什么每当两人相处又露出沉迷的神色? 真是矛盾,向日岳人想。 他胡思乱想的这一间隙,迹部景吾已经收起移动电话,转头看着忍足侑士,脸上依稀滑过一丝类似于思量过后的挣扎,“忍足…” “嗯?”一旁的忍足侑士停下更衣的动作,微微抬眼。 “平野接下来有安排吗?”迹部景吾的语气颇是犹豫,“本大爷以私人名义邀请她作为临时经理之一参加此次集训…呃~” 说到后来显然迹部景吾自己也觉得理由很牵强,神色间隐隐带上几分为难。 忍足侑士沉默几秒钟,忽的笑起来,“小景你居然也有这种时候…是她吧?是希望为你的训练帮点忙?” 藏在平光眼镜下的眼角斜挑,忍足侑士不着痕迹的扫了眼某个方向,轻声答道,“我和麻弥去说,只是,单凭两个女孩子会辛苦吧?” 顺着忍足侑士的视线轨迹看过去,迹部景吾眉梢微挑,灰紫凤眸滑过一丝了然,“其他人要带家属当然欢迎,本大爷家有的是空房间。” “这样…”忍足侑士作欲言又止状,别有深意的眼神环视周遭,最后定在二年级的凤长太郎和站在他临近的日吉若身上,“你们两个呢?部长以身作则了哟~” 暗哑的声线隐隐藏着几丝狡黠,如同静待猎物自投罗网的猎手。 ……………… 闻言,凤长太郎有些错愕,为难的看看身边始终沉默的日吉若,半晌方才怯怯的轻声道,“理惠的补习班要等月中才开始…嗯~我要先问问她愿不愿意…” 纯良的眸子对上两位前辈明显偏移的注意力,凤长太郎保持着僵笑,心里叫苦不迭。 静默,静默,静默… 在几乎所有人的注视下,日吉若慢吞吞阖上储物柜柜门,理了理灰蓝相间的运动服,暗金瞳眸露出淡淡讥诮。 “如此多谢部长,我会带秋子过去。” “她…一直抱怨休息太久身体快生锈了。” ……………… 双打拍档间特有的默契使得向日岳人最早察觉忍足侑士的企图,他也屏息等着日吉若的回答,直到此时,紧绷到快断裂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高桥秋子也会去…日吉若肯让她出现在人前…她安然无恙。 太好了。 54、第八十五章 姓‘日吉’的,都tm是疯子!――――by.忍无可忍的某某人。 ……………… 我自认极属于极是好养的人种,有得吃、有得睡就足够,至于生活得到保障后那什么‘温饱思m淫m欲’之类的神兽问题基本不会出现,但是!但是! 即使是养猪,偶尔也该让它放放风吧?更何况,我的身材也还没达到可以宰杀的标准… 所以我很愤怒,且满腹怨气日积月累,眼看着就有要决堤的趋势,当被扔在此处不知名建筑内近十天看不到外人之后。 ……………… 那日醒来已是身处陌生地方,周遭除却有求必应却一问三不知的贤淑侍女们,还有就是藏在各处隐蔽角落对我视若罔闻的黑衣男子… 惊愕之下我险些误会自己二度穿越,如果不是试图翻墙逃跑失败被人有礼却强硬的押回房间,随后某君气急败坏出现,只怕我会真认为自己被外星人绑架。 我好声好气与之商量,某君只回给我淡定到近乎恐怖的浅笑,他什么也没说,转头就当着我的面下令禁止我离开… 擦! 姓‘日吉’的都他娘不是东西! 彼时我心怀鬼胎,一来是真的累了,二来也不愿意直捋某君盛气锋芒,谁知他真敢做到如此地步,名为‘休养’实则几乎被与世隔绝。 稍微养回精神后我立刻与某君交涉却再次铩羽而归。 那一刻我才明白过来,如意算盘打错了,所有理由都淹没在日吉若的充耳不闻中,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将我关在此处,任凭我上蹿下跳始终无人理会。 那人真真是恶劣。 只是…如果要不顾一切离开也并非束手无策,可我认为还没到那般鱼死网破的程度,退一步海阔天空,日吉若近乎软禁的举动还没有真正触及底线,我想我日复一日沉积的愤怒或许是出自一种失望。 类似于自我陶醉却在猛然领悟自己并非如想象‘可以将那人玩弄于股掌间’这一事实后,我内心的羞愤交加吧? ――――也算是女人的误会之一。 待得想通此处纠结,我试着慢慢平复心情,安下心来不再时时找麻烦;想是我的一举一动逃不出日吉若的耳目,渐渐的,守在附近的人员貌似也随着我的静默松懈下来。 从偶尔传到耳中的闲言碎语可以听出,他们似乎认为我就此顺服于‘若少爷’的安排;其实我不过是在等,等一个能够彻底脱离的机会…只要能够走出这里…哼! 我不知道日吉若究竟意欲何为,可无论如何这次他做得过激了,抛开旁的不谈,凭什么连询问日吉光秀的情况都不被允许? 要知道那熊孩子…我很担心他会出事啊!给个明确答复,让我知道他还能喘气会怎样啊!日吉若你个混蛋! 我吓得去掉半条命。 那天在树林里,我是真没料到日吉光秀对自己也那般狠,我不过是说要借用他带有灵力的血,他就敢把十字架链坠插m进自己割开的伤口,漫得到处都是的黏稠绯红粗粗估计起码放掉他半身血液吧? 所以说姓‘日吉’的一个两个都脑子进水! ……………… 不小心又想到令人没蛋也疼的情景,我一脑袋磕在面前的矮几上,额头就着木质特有的温厚触感反复碾压。 ‘闲看春/色长芳菲…你,是谁?’ 他用极是平淡的口吻说这句话,态度如同询问天气好坏,烟灰的瞳眸内却瞬间巨浪翻涌。 当他将十字架链坠尖锐长端扎进手腕,嘴角甚至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与高桥秋子神韵依稀相似的眉宇间竟盈满不自觉的疯狂… 刹那间,我仿佛看到遥远的杀戮时刻在眼前重演。 属于高桥秋子的拗拧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念,如果被日吉光秀继承…今后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若是说出实情…谁也无法保证日吉光秀不会做出过激举动。 可如果保持缄默…能准确说出那句暗藏机锋的词,定是记忆封印出了问题…万一不小心被他全盘记起…真是糟糕! 扣在桌面上的手慢慢收紧,剪得短短的指甲没有磨平的锐角扣进掌心皮肉,刺刺的痛;心绪翻腾不定,我烦躁到忍不住想毁坏触手可及的所有东西,刚一伸出手―――― 身后传来门扉被开启的轻响,不多时,近段时间来渐渐熟悉的女子低声说道,“秋子小姐,若少爷到了。” 语气毕恭毕敬得令我直欲翻白眼。 那什么…此情此景多么坑爹啊喂!不小心就会让我代入极不和谐的想象:某隶属于非主流行业的建筑物里,纸门被女侍拉开,室内室外嫖/客与花/魁遥遥相望… 如果我手里再拎柄团扇半遮面…啊呸呸呸!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自己诅咒自己么?! ……………… 我保持着摊蛋饼的姿态默默半趴在矮几上,想是对于我的各种恶质有所了解,即使得不到回答对方依然我行我素。 门的方向响起不疾不徐的脚步,独属于某君的存在感缓缓侵蚀而至;然后是微不可察的纸门阖上的声响。 不多时,身侧空气微微一沉,待得我拨冗抬眼就对上一双暗金的瞳眸――――日吉若的神情与往常无异,只是眸光明灭不定,有些晦暗莫测。 我不开口,他也没说话,两人静静对视许久,我长吁一口气,抬手筢筢头发,硬挤出几丝装叉的忧郁微笑,“你回来了?嗯~到晚餐时间了?” 从被带到此处开始,某君就按早晚两餐时间出现,据说白天是去上学,晚上复又出现,最后在隔壁房间安寝,我就不明白他都不用回家吗? 呃~算了,不关我事。 好几天足不出户,我很悲催的被迫习惯按着某君作息开饭…濉 静默半晌,日吉若忽的倾身靠近,掌心搭住我覆在桌面上的手,开口说话的声音带着些犹豫不定,“明天网球部开始封闭式集训…你想去吗?” “嗯?”微微挣了挣却没能抽/出被制住的爪子,我扯了扯嘴角,“你愿意让我去吗?” 日吉若的手掌不期然收紧,慢慢地点点头;之后,他就此保持[沉默是金]的最高准则…两人一时无话,气氛再次陷入微妙的尴尬。 ……………… 我只是越想越不明白,和日吉若之间怎么就忽然变成这般奇怪模式?都说相处可以令人彼此加深了解,可我总有种感觉,和他两人是反其道行之…真是奇了怪了。 莫不是文化差异? 据说这个国度喜欢什么都蒙一层纱,彼此相处之道的精髓在于‘只可意会’…呃~可如此一来不是极容易造成沟通不良吗?眼前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啊喂! 心思一时陷入暴躁掀桌与推心置腹之间,犹豫片刻,我猛地扭头死死盯住日吉若,选择试着长谈一次。 无论如何我受不了这种吊在半空的情况,还是坦白说说? “呐~日吉若。”动了动被包在某人掌心的手指,待得那人微微涣散的目光聚集,我清清嗓子,慢慢的开口。 “集训结束后…我能回家吗?还是你要继续这样关着我?”眼见他双唇微动似乎要说话,我赶忙制止,“诶~先别说话,等我说完。” 日吉若的神情有些猝不及防,却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样子,“你说,我听。”声音带着些微微的暗哑,双瞳滑过几许异样又一闪即隐。 我抿抿嘴角,继续被打断的长篇大论: “保护和禁锢的区别只在一念之间,即使目前我们算是正在交往,我也不认为你有权利限制我的自由。” “你让我住在这里休养是保护,我不是不感动,可…和外界失去联系,甚至连走出这幢建筑都需要事先得到批准,我会认为自己是犯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此处的电话均为内线,而我的手机似乎由于网络覆盖的缘故受到很大限制,许多电话根本打不出去,特别是国家公用应急号码,比如说警局… 唯一能打通的却是日吉若的手机…让我不多心都难。 房间里笔记本电脑连接的网络甚是莫名其妙,跳出来的网页看着象日吉组内部局域网…这人真的是疯了。 说到后来,我略略拔高声线,一张脸跟着越拉越长,“我也不质问你究竟想做什么,但是能不能告诉我…你希望我怎么做?” 万事好商量嘛~你说我改还不行吗? ……………… 日吉若保持着喜怒难辨的高深表情,眉梢眼角纹丝不动,之后是冗长的沉闷。 待得内心翻腾的浮躁与怨怼渐渐沉淀,最终我率先败下阵来,举起尚且自由的那只爪子,作无比颓废状,“好吧好吧~当我什么也没说,您随意…” 斜斜瞟了他一眼,我随即掉转目光去看墙角处,意图从那里看出朵花来――――劳资拿他没辙了,爱怎样怎样…等明儿出去再说。 冰帝网球部校队那么几号人难不成个个如日吉若变态,我就不信这个邪,总是找得到机会摆脱…对不对? 酝酿的长谈变成个人独角戏,实在是件郁闷的事,于是我一手托着下巴,百般聊赖的翻出死鱼眼东看看西看看… 然后,毫无预兆的,沉默了好几分钟的日吉若慢吞吞开口道,“我希望你从此对未知事件敬而远之…” 哈?!我愣了下,收回四处乱瞟的视线,目光落到他脸上,嘴角一抽――――敢情不是我自说自话,原来有在考虑… 抽完嘴角,跟着抽了抽眼角――――反射弧是太长,还是我的问题严重到令你左右为难?给出的回答笼统到我想打人啊喂! 我望着某君的死鱼眼愈发严重,“又,又不是故意的…而且那种事不是我可以决定…” “是吗?”日吉若原本淡漠的神情忽的扭曲,整个人看起来顿时鬼气森森,“不是你自己能决定,我替你决定好不好?” 松开攥了n久的那只爪子,改将两手按到我的肩膀上,暗金瞳眸微眯,“今后就呆在这里哪也别去,自然就远离那些灵异事件…” 压力瞬时暴增,脸皮重重一抖,我赶忙挺直胸膛,斩钉截铁保证,“对不起,我错了!以后遇到那种事我会马上绕道!” 许是我的表现颇为差强人意?日吉若嘴角微勾,慢慢露出一丝名为‘满意’的神色,“希望你言而有信,否则…” 未曾出口的话语,其含意从他若有所指的目光已经明确表达出来――――如果我办不到,后半辈子很可能要重演高桥秋子那段曾经的未来,被禁锢直至老死,濉 想想都让人止不住鸡皮疙瘩满地,不过话说回来…尼玛!这微妙气氛怎么回事?!之前那大段苦逼长篇大论是劳资文艺乱入吗?! 我抽着眼角讪笑。 好吧好吧~虽然过程稍微莫名其妙了些,至少结局不错是吧? soso~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于是我放松脸上的表情,期待满满的眨巴眨巴眼睛,“我肚子饿了呐~”吃饭吃饭,吃完早点睡觉撒~ 明天终于可以离开嗷嗷嗷~ ………………………………………………分割线………………………………………………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站在依稀仿佛的场景里,耳畔尽是永无止尽的落雨声,我半仰起头――――浓密的枝梢间缀满僵硬尸骸。 无声无息漂浮在半空,微微的风拂过头顶,枝叶摇曳不定,刹那间那些挂在绳索上的尸骨极是诡异的在半空翻转,残缺不全的肢干、只余下空洞眼眶的颅骨… 无数悲恸的嘶叫合着风声时隐时现。 猛地睁开眼睛,我张着嘴急促喘息,借以平复心脏处缺氧似的闷痛。 等到稍微不那么难受,我眯了眯眼,迟疑的视线寻巡良久,最后落到屋顶上方明显属于欧式风格的水晶吊灯上…沉默半晌,我慢慢支起身,环顾周遭片刻,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异常颓废的瘫回原位。 该死!怎么一睁眼又是在陌生地方?虽说近来我的精神状态是不太佳…但也不至于迟钝到被搬动都没知觉的地步吧? 果然是昨晚临睡前喝的那杯牛奶被谁动了手脚吧?是因为那处场所地理位置实在不能泄露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诶~那现在怎么回事?日吉若将睡着的我打包一起带去参加集训了?那么我目前应该是在网球部进行封闭式训练的场所里? 于是,日吉若他人呢? 我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又抹了把脸,然后慢慢从身/下躺的这张广阔到可以打滚的床上爬起来。 双脚一落地,我伸长双臂努力舒展有些酸痛的全身关节,“嗯――――” ……………… 一记懒腰伸到中途就听得隐隐的外面传来兵荒马乱的动静…脚步声纷杂,间或还有谁的声音大呼小叫…呃~似乎是在喊谁的名字? 放下抬到半空的双手,低头理了理身上有些走位的衣物,而后我慢吞吞走到门前,静静的将手搭在门把上,正欲往下按,忽又停住。 那些人声经过门前复又渐渐远去,我扭头默默瞪着身后那张巨大的床铺――――总觉得满床的凌乱中有什么诡异的地方,是我多心吗? 最后没能抵住雨后春笋般冒起的好奇心,我悄悄返身站到床前,伸手揪住看着有些可疑的那团丝绒被,猛地一掀,定睛一看。 底下除却床单什么也没有。 长吁一口气,手一松让蓬松得不像话的丝绒被落回床上…然后,我蹲下/身一把掀起垂落到地上的床罩,低头―――― 一个小团蜷在距离一支手臂的床下,面朝里,团得圆嘟嘟的,从我的角度只看到暗酒红的后脑勺… 我就说房间里不对劲…抽了抽嘴角,又抽了抽嘴角,我矮身四肢着地爬进去,蹭到那团小东西的附近,小心翼翼伸手将之拢到怀里。 小东西稍微动了动,小手小脚摊开些,随即翻身四肢并用缠上来,无尾熊似的直往我怀里钻,约莫五六岁模样,小脸蛋红扑扑的,睡得很熟… 可爱是可爱,可是…这孩子哪来的啊?! 怎么就悄没声躲床下睡得这香?没人看着他呃~心思顿了顿,我低头细细研究猫在怀里的一团,眼角一颤。 我想我知道这孩子谁家的了,小巧的眉眼秀气到女孩子都自愧不如,加上醒目的发色,是向日岳人的亲属吧? ……………… 一手兜着怀里软趴趴的一团,一手前臂撑在地上,虫子似的一点点往外退;花了好几分钟才从床底下爬出来。 半跪在地上,我直起身,掂掂手里很有点重量的肉团,喘了口粗气,抬高臂弯,异常艰难的将之送到床上,随手扯过丝绒被包起来,再往床中央塞一些。 做完这一切,才有力气爬起来,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我转身朝门口走――――那什么,刚刚那阵嘈杂该别是为了找这孩子吧? 还是先找人说一声…这么想着,我将手落到门把上,却在此时脑后听得[咚――!]一声闷闷的声响,回头就见床上那整坨被子一半挂在床沿,一半卷在那孩子身/下,而且那小肉团还拱啊拱,眼见又有钻到床底的趋势。 我站在原地满头黑线的看着那小肉团被半截丝绒所阻拦,然后连人带被子换个方向往房间中央滚动…濉 唉―――― 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我上前几步挡住小肉团的滚势,弯腰,双手插/进腋下将之抱起来,用手托住小屁股,让这孩子脸朝里趴到胸前。 抱着怀里一团,我咬牙切齿的转身去开门。 55、第八十六章 橡木色的门在身后阖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极具欧式风格的装潢。 两侧贴着米白近乳黄的墙纸,长长的走廊铺就厚实毡毯,踩上去感觉如同陷入云端,希腊风格的圆柱托起拱形穹顶,天花板每隔数米架着水晶灯,视野笼罩在悠悠的柔和光线下,置身起身其中给人一种微妙感觉,仿佛刹那间闯进什么奇妙境地。 把睡在怀里的肉团往上托了托,我循着远远传来人声的方向走出。 穿过充满异国情调的长廊,才刚拐过转角,那些声音蓦然变大起来,吵吵嚷嚷,象是有谁异常愤怒的拔高声线。 ‘…你居然告诉我一个没注意他不知道跑哪去了?!’ ‘整个别墅都找过…他还那么小,能跑到哪去?!’ ‘室生凌乃,别太过分!’ 随着步伐靠近,向日岳人尖锐到气急败坏的声音听得愈发清晰,怀里的小团子微微动了动,似乎是被惊扰睡眠,小脑袋蹭了又蹭,换个方向,埋得更深些。 然后,是陌生的女孩子声音,怯怯的辩解: ‘我…我不知道啊~是平野学姐…’ 话说到中途又被另一道声音骤然打断,‘闭嘴母猫!’ 身形微停,我遄帕常偈甭泛谙摺馇泊视镁浠拐媸恰钊四岩匀淌艿闹焊咂骸 脚步堪堪停在走廊尽头那处半掩的门扉前,眼角抽了抽,我慢吞吞地用肩膀顶开那扇橡木色的大门,深吸一口气,开口道,“那个…打扰一下。” 许是音量不够大,里面的众人依然故我。 视野所及网球部全员齐集,向日岳人站在中央,对面是不熟悉的女生和平野麻弥,忍足侑士则立在附近,半举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拍抚他女朋友的肩背,看样子是正在安抚对方。 其余众人分散四周,我看到日吉若站在最边缘的落地窗前,手中握着电话似乎处于通话状态边说边时不时眺望窗外;值得一提的是迹部景吾。 他双手环臂,侧脸的表情…很是不豫。 如果之前他那句话是针对眼生的那位女生,呃~室生凌乃…不正是传说中迹部景吾正交往的女友吗?那种口气还真是恶劣诶~ “向日学长。”日吉若放下手中的电话,转过头,“我问过,守在别墅外地人员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 暗金瞳眸微抬,下一秒恰恰对上我的视线,随即他就闭上嘴不再言语。 一旁的忍足侑士立刻有所察觉的掉转视线,目光同样望过来,平光眼镜镜片一闪,周身微微的紧绷气势顿时松懈下来。 “岳人…”忍足侑士抬起下巴冲着我这里点了点,“找到了。” ……………… 所在位置顿时成为所有人注意力的焦点,背上微微一凉我只觉得压力骤增;下一秒,向日岳人一阵风似的卷到近前,水晶蓝的眸子死死盯着我怀里的肉团,颤抖着伸出手。 “和树…”才刚开口,他的眼圈已经红了。 我默默地将怀里安睡的团子递过去,向日岳人接过后,抱进怀里第一件事是将之上下扫视一番复又用脸颊贴上团子的额头,象是探测温度,最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看他这般紧张的表现,我不由有些错愕――――那小肉团莫不是正生病? 小心翼翼地把团子托高,视线此时方才拨冗落到我身上,“秋子?”水晶蓝瞳眸略略睁大,向日岳人的神情很是诧异。 我嘴角一歪,“啊――” 其他人跟着陆续围拢过来,目光俱是灼灼,静默片刻,却是那位我不认识的女孩子率先开口说道,“原来是你带走向日学长的弟弟,我们担心了好久…” 语气轻柔,只是其中蕴涵的意义实在令人不甚愉快。 什么叫做‘是你带走’?敢情又变成我不对吗?这姑娘怎么说话的? 我睐了对方一眼,立刻移开目光看向施施然站在人群最外围的日吉若;对上我的视线,那人微微眯了眯眼,勾起嘴角笑得极是无辜,“醒了?精神好点了吗?” “啊――”我慢吞吞的应道,“托你的福,睡得很香。” 我正默默与日吉若两人用眼神彼此较量,眼角余光中那女孩子脸色微微一变,秀美的唇角蠕动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却听得迹部景吾忽的沉声道,“好了!既然人找到,向日你带你弟弟回房间。” 灰紫凤眸扫过向日岳人怀中的孩子,冷硬的眼神微微一软,“他还没醒。” “啊…是。”说完,向日岳人抱着孩子转身出门。 谁知几秒钟后,他的脚步尚未远去,门外骤然响起极是洪亮的哭声。 “哇――!” 听声音象是小肉团忽然醒过来嚎啕大哭,哭声中夹杂着向日岳人手足无措的安慰,“哇!你怎么又哭?!” “别哭…别哭啊~哥哥带你去玩。” “哇――呜呜呜~岳人笨蛋!” 然后是挣扎落地声,不多时,有轻巧的脚步蹬蹬蹬由远及近,半掩的门扉被撞开,一粒小不隆冬的球状物体滚进来,后面追着满脸无奈的向日岳人。 ……………… 或许是没想到室内有这么多人,小肉团猛地刹住身形,微抬的小脸通红外加涕泪横流,亮亮的眼睛滴溜溜转过一圈,又猛地转身扑到向日岳人身前,一双小手攥住他的裤边,整个人藏到他身后… 半晌,又悄悄探出个小脑袋,怯生生的偷窥。 很…很可爱嗷嗷嗷~我顿时两眼放光盯着那一团,止不住口水泛滥。 许是我眼中怪阿姨的绿光太过露/骨,那孩子对上我的视线,嘟嘟的脸明显皱成一团,然后就藏回向日岳人身后,任凭他怎么哄也不肯出来。 向日岳人扭头看看身后的小团子,抬眼看看安静的众人,看看团子又看看众人,如此反复,最后一脸牙疼般的纠结。 沉默、沉默、沉默…良久,我讪讪的扭开脑袋,满怀遗憾。 室内陷入微妙的胶着,安静了几分钟却听得忍足侑士扑哧一声轻笑起来,轻扫而来的眼神意味不明。 待得我恼羞成怒的目光杀过去,他慢条斯理转身执起平野麻弥的手,一脸深情款款,“麻弥,我们出去走走,明天才开始训练,趁此机会放松一下。” 边说边拥着平野麻弥朝门口走去,与我擦肩而过时斜睨过来的视线明显露出几许忍俊不住。 ――――我恶狠狠的磨牙,这人分明就是笑我吓到那孩子,讨厌! ……………… 有了率先退场的忍足侑士,接下来网球部其余众人各自散去,一阵兵荒马乱后,宽阔的大厅只余下我和日吉若,加上坐在对面沙发里的向日岳人和他家小肉团。 小肉团埋头在迹部景吾吩咐人送来的吃食里,向日岳人坐在边上不时伸手帮那孩子擦拭嘴角沾染到的奶油。 日吉若与我并肩而坐,静静望着吃得两颊鼓鼓的那孩子,侧脸的线条渐渐变得柔和。 等到那小孩子将端在面前的托盘推开,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向日岳人这才腾出注意力来,眼神对上我的,“他是和树,我弟弟,是个麻烦家伙…” 说话间他抬手理了理小肉团的衣领,脸上带着几许看似不耐其实满藏宠溺的神色,语气却是别扭的凶恶,“家里保姆请假,我母亲要照顾更小的瑞树,他寄放在我身边两天。” 被唤作‘和树’的小朋友一脸不谙世事的天真,小腿有一下没一下蹬着沙发,脑袋开始转来转去,显然是正处于好动的年纪。 也难怪会闹得人仰马翻,不过…我却是很意外:向日岳人居然这般有耐心,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明显是习惯照管孩子,真真人不可貌相呐~ “高桥秋子,你那什么眼神?”向日岳人眉梢一竖,很是懊恼的模样。 “嗯嗯――”我重重摇了摇脑袋,弯起双眼笑得很阴险,“向日,真是好哥哥…将来也一定是好男人!”有耐心有爱心,如果还能煮出一桌饭菜就更加完美,简直可称‘出得厅堂入得卧房’撒~ “哼!才知道吗?”向日岳人翻出一个巨大的白眼,转头又迅速伸手托住正爬到沙发背上的和树小朋友,脸色一沉,“笨蛋!会掉下去啊!” “才不会!”和树小朋友龇牙扮个大大的鬼脸,然后吱吱笑着和明显炸毛的向日岳人在沙发上翻滚打闹起来。 又看了两兄弟相亲相爱的镜头半天,我方才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转头靠到某君身侧。 “你很喜欢小孩子?”日吉若凑到我的耳边低声问道,说话间呼出的热气拂过耳坠有些痒痒的,听语气却是颇愉悦,“我看你抱孩子的姿势很纯熟。” 他抬手搭上我的肩膀,不轻不重揉着,“你将来也会是好太太。” 我斜了落在肩上的炙热手掌一眼,掉头望天,生生转开话题,“诶~我一醒来就在陌生地方,不说说吗?” “到底怎么回事?” 关于‘孩子’的话题…我盯着天花板,眯了眯眼,心中一动又是一痛… 还是算了,往事种种不提也罢,重新开始的人生,如果往后灵力全无,或许还能有机会,至少让我留个妄想。 ……………… 日吉若微微收紧指间瞬间复又松弛,暗金的瞳中眸光深沉,“你精神一直不好,睡着后怎么都叫不醒,医生检查却没有问题。” “是你太紧张了吗?”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反复流连,眉宇间神色犹疑不定,“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我不知道。”我抿抿嘴角,回之以同样茫然的表情,“实在不行,就把娄先生给的药方停段时间试试看。” 关于身体状况我自己也摸不着头绪,如果他真没在我的饮食中动什么手脚,那么近段时间确实是不对劲,睡着后极难醒来,身体又容易困顿,比未曾失去左眼之前迟钝不少。 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地方去,日吉若的脸上蓦然滑过一丝阴鸷,“也只能这样。” 我定定看了近在咫尺的人半晌,心头忽的柔软下来――――这人无论如何对我算是不错,我是不是该反思自己过于矫情了? 想到这里,我将手落到他的膝盖上,拍了拍,放柔表情低声道,“全国大赛之后我们找时间去旅行吧~” “就我们俩,三天两夜那种。”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既然有所愧疚,那就回以力所能及的,一直冷眼旁观他竭尽全力付出而无动于衷…我的心肠还未到那般道德败坏的程度,所以,就这么决定吧~ 日吉若的表情出现瞬间的空白,象是错愕片刻才猛然醒悟,那双暗金的瞳眸刹时亮起,一时神采飞扬,“秋子…” 说到一半的话截止于向日岳人猛然拔高的声音,“和树!?” 那嘶声惊叫满含不知所措,我豁然一惊,猛地扭头看过去――――前一刻还在嬉闹的两兄弟情势已是天翻地覆。 向日岳人半跪在地上,脸上俱是惊骇,而那孩子则躺在他面前的地上,脑袋歪到一边,正对着这里的小脸竟然苍白到铁青! ……………… 我和日吉若顿时惊跳起来,两人同时冲上前去。 “向日学长别抱他!” 日吉若半跪到那孩子身侧,迅速攥住向日岳人意欲将孩子抱起的动作,说话间边一手托起那孩子,一手扳开他紧闭的嘴,低头查看,“可能是噎到!” 审视片刻之后,日吉若将那孩子轻轻侧放在地上,抬头沉声道,“口腔与食道没有发现异物,马上打电话找医生来!” “我,我去找人!”向日岳人神色仓皇的起身。 “我去!向日你打电话!”我扯住向日岳人的衣角制止,自己赶忙起身就跑,身形方才一动,眼角余光中那孩子的情形又迥然一变。 上一刻还紧闭的双眼骤然大睁,双眼瞳仁极是诡异的往两边分,几乎达到水平线位置…嘴角咧开,神情阴森恐怖。 看到那般情景,我愣在原地;想来另外两人同样吃惊不小,甚至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凉气。 “和树!和树!” 向日岳人跪到他弟弟身侧,满脸不知所措;日吉若豁然抬头盯着我,也不说话只是狠狠眯了眯眼,冷峻的眉宇间迅速闪过一丝乖戾。 我僵直几秒钟,缓缓避开如刀锋锐的目光,转身蹲到向日岳人边上,抬手将他推开些许,低头细细察看那孩子的情况。 那孩子整张脸已然涨得青紫,奇怪的是他的嘴角却勾起类似愉快的弧度,如同戴上一副诡谲的面具,分到极限的瞳仁,其中一只对上我的,那里面的神采…即使我现在看不到也能察觉此番表现根本不属于寻常孩子。 “向日,打电话!让芥川慈郎马上过来!”我冲着明显神智混乱的向日岳人大声叫道,抬眼对上日吉若的目光,嘴角艰难的扯高些许。 “拜托…帮我按住他。”拜托…算是我食言…可是… 日吉若抿紧嘴角没有回答,却慢慢伸手钳住那孩子乱挣的身体,随即他半低下头,望着那孩子的神色极是凌厉。 此刻我也顾不得他神色间所包含的意味,心急如焚的迅速低头对上那孩子左边不按常理乱转的眼珠子,厉声问道,“你是谁?!无论有什么事都先离开这孩子!” ……………… 回应我的是从那孩子口中溢出来的沙哑冷笑,夜枭一般寒意渗人,他也不说话,只是笑声越来越响亮,伴随而至的是厅内不知哪里卷起的阵阵凉风。 “慈郎…慈郎!我弟弟,我弟弟…”一旁打电话的向日岳人几乎语不成声,口口声声重复着让人赶过来。 我眯着眼,居高临下望着地上开始挣扎扭动的小身体,阴森森的一字一句开口,“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出来!” 那孩子还在笑,笑声断断续续,小脸上的神情已经扭曲。 狠狠咬了咬牙,我扭头对向日岳人说道,“让人取那双筷子来,要红色的!” 说完又回头凑近,将声音压得更低些,“别以为没有灵力就治不了你,滚出来!否则我让你魂飞魄散!” 几分钟,抑或更短的时间,有脚步声纷沓而至,从声音判断来人不少,而后芥川慈郎人未到声先至,“岳人!和树怎么了?” 我趁隙回头一看,就见离去的网球部众人急匆匆出现,为首的正是芥川慈郎;随即最外围有人越众而出,目光在室内扫视,手中拈着一双朱红的漆筷。 “给我!”我朝着迹部家的人伸出手。 “秋子?发生…呃?”疾步跑上前来的芥川慈郎神情一滞,落在地上的目光惊诧无比,“和树…怎么会…” 芥川慈郎急急蹲到我身侧,瞟过来的眼神除却询问还有却是明显知晓的慌乱,“怎么办?” 接过那双朱红漆筷,我挑眉盯着地上不住扭动的孩子,笑容阴沉,“慈郎你帮我看着,我让它滚出来,小心点。” 左手拈着的筷子一张一合,一手攥住那孩子小小的胳膊,将他的手掌掰开,用筷子钳住左手中指指尖,用力夹紧。 “啊――!”下一秒,那孩子张到极限的嘴里发出尖锐厉吼,小小的身体急促扭动挣扎,然后是断断续续的呻/吟,碎不成声。 “别妨碍我!我好恨!” 虽然听得不甚清晰,但明显是属于女子的声音。 “可恨!杀了你!杀了你!” 喊到最后,那些言语中俱是浓到化不开的怨毒,相反的,那孩子的脸色渐渐好转,抽搐的小身体也一点点平复下来。 当最后一丝语音散落在空气中,小孩子闭上眼平静下来,脸色依旧苍白,眉宇间的诡异却消弭无踪,小手小脚瘫软着,仿佛只是睡着。 我一刻也不敢放松注意着芥川慈郎的表情变化,直到他脸上的凝重淡开,视线从我手中朱红的漆筷移到半空,落在一处。 红棕的瞳眸微微睁大,复又眯紧,几秒钟后整个人猛然放松下来。 “可以了,秋子。” “ok!”我松开手中夹紧的筷子任由它滚落一旁,随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急促的深吸几口气,绷紧的神经略略缓和下来,慢吞吞抬手抹了把脸,“向日,带你弟弟去找医生。” “啊?哦!”僵在一旁的向日岳人满脸如梦初醒,倾身抱起那孩子匆匆忙忙就往外跑。 此时我才有心思扭头望向安静许久的日吉若。 待得看清楚他那双暗金瞳眸内隐藏的怒意,脸皮重重一抽,我涩涩的笑起来。 还没来得及说话,芥川慈郎扯了扯我的衣袖拉回我的注意力,“呐~秋子。”纯良的脸蛋皱成一团,满脸劫后余生,“好恐怖。” 他语焉不详,我却多少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我也觉得很恐怖啊~那样刻骨的不甘神情在天真孩童脸上出现… 可是能怎么办?只得挑挑眉,聊胜于无的安慰道,“多看看就习惯了。” “嗯――”干干的笑了笑,扫了身后呆立的人群又看了看神情阴森的日吉若,芥川慈郎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我满头雾水斜眼瞪着忽然靠得极近的某个橘/黄/色/脑袋。 “和树身体里的…是岳人家的保姆。”芥川慈郎压在我耳边小小声说道,语气轻颤,仿佛心有余悸,“她被杀了。” 56、第八十七章 慈郎一句话令得我冷不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地僵了几秒钟,嘴角微微扯出些许弧度,作若无其事状,“这样啊~” 偏头,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少许,我抬手拍了拍芥川慈郎的脑袋,“辛苦了~找时间再详谈。” 边说边斜眼,环视周遭片刻,收回。 想是收到我别有所指的眼神,芥川慈郎也没有再说什么,用手筢筢头发,边笑得极是无辜边慢吞吞爬起身。 红棕双眸瞪得圆滚滚的,一副小孩子求夸奖的模样,只是说出来的话极不负责任,“好啊~晚上我们一起睡吧~” [联床夜话]么?好――――个p啊!笨蛋!我抽了抽嘴角,又抽了抽眼角,半仰着头,目瞪口呆望着身前神色如常的某人。 没来得及一掌将把脸凑到近前,显然是等着我首肯的芥川慈郎拍回去,脑后风声袭来,随即炙热的掌心不轻不重覆上我的后脖颈,眼角余光刺入一缕暗金的发丝。 日吉若的气息近在咫尺,以一种轻声耳语的音量,不怀好意轻笑道,“慈郎前辈,她晚上跟我睡,房间的床躺不了三个人。” 脊背触及的温热与鼻端嗅到的气息表示此刻我正以暧昧的姿势与某君紧紧相贴…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口中惊天动地的宣告。 以及,听到那句话后,现场残余众人蓦然古怪的神情与各式各样的目光。 诶~~~我闷闷的吐出胸口憋了很久的长息,一脸不忍瘁睹的扭头望向远远的天花板一角。 真的勇士要敢于面对被围观的人生,所以要看就看吧~无论是那谁谁谁脸上暗藏的讥诮,亦或者那谁谁谁眼中深藏的不赞同什么的,嗯~与我无关的说。 又不是当众伤风败俗,说说怎么了?你们谁又真的知道我和日吉若那混蛋私底下是不是真的荒、淫、无、度?! “诶诶诶?”人群中有谁象是才刚反应过来发出惊慌失措的声音,不知所云的低叫忽的象是被谁捂住嘴随即静音。 “诶――好可惜…”芥川慈郎舒展的眉眼耸拉下来,满脸怏怏然,“不能打地铺吗?” “我、不、允、许。”日吉若好整以暇的回答,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拒绝。 “为什么?”某个没自觉的家伙刨根究底追问。 “因为她会不舒服。”某君速答。 两人你唱我和,眼看着话题就此狂奔到异常不健康的方向,且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留在附近的迹部景吾等人听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神色五花八门。 脸皮重重一颤,我缓缓抬起胳膊,反手扒开某只自腋下插m入扣在腰际的爪子,借力起身,微笑,“啊~我肚子饿了。” 好戏演得差不多该收场,适当的言语调笑令人身心放松,过度就糊了啊喂! ……………… 说起来‘迹部’这个姓氏不负其全国财富排行榜前三甲地位,即便是渡假的别墅,各项设施与服务也还是比普通水准高处许多啊~ ――――为什么我这般不吝夸赞?因为我被伺候得很舒服。 看这雪白笔挺的桌巾,看这恰到好处的装点,看这望不到头的各色菜肴…看这守在附近,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意会需求且下一秒就能将目光所及的佳肴送至面前的服务,一切的一切都令我身心舒畅。 吃饭是一种享受,最重要的是桌上的食物取之不尽,如同童话中的盛宴。 日吉若全程陪同,只不过他未曾动筷子,由始至终安静坐在我身侧,似乎是等着我结束然后两人好生算算总账,至于其他人…想是各自寻乐子去了。 也是直到上桌吃饭前我才晓得却原来此时已是午后三点多钟,小资情调的下午茶时间… 呃~好吧,昨晚闭眼到今日清醒所用的时间再次延长了,几乎睡掉十二个多小时,我是该警醒查找原因。 只是那之前… 手中进食的速度缓下来,我慢慢的斜睨身边的日吉若一眼,“那孩子怎么样了?”几分钟前他的电话响起,从话筒传来的声音却是向日岳人的,所以我才有此一问。 “已经恢复精神在庭院里玩闹。”放开手中把玩的电话,他略略偏头回视,眉梢微挑,神色似笑非笑,“比现在的你活泼许多。” “那就好,小孩子嘛~活力十足才是正常的啊~”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拈起餐巾擦拭嘴角,随即扔在一边,我按着桌子起身,“我吃饱了~” “然后有安排吗?”日吉若跟着起身,先一步帮我拉开身后的椅子,待得我走出位置,他的手臂一拢复又一紧,环着我的肩膀施施然朝外走,“我们回房间好好谈一谈。” 无声的朝天翻个白眼,我挣扎着挤出一手,循到肩膀处,摸着他的手背,有一下没一下意图替他顺毛,“也叫上慈郎,我有事问他。” ……………… 等待芥川慈郎到访的间隙,我一脸黑线瞪着满床铺所谓的随身行李。 此次集训据说将用时十天左右,迹部家再如何周全,参加的人员总是该携带私密物品,而我连自己都被当成行李托运来此处,行李什么的更是浮云。 我原本是这样认为。 不过事实却是回房间后,日吉若慢悠悠从衣橱里拎出三件旅行袋,随即分出最大那包递给我,而后就造成此时我眼角抽搐外加脸色漆黑。 开膛破肚的行李包里衣物一应俱全,那也就算了,被他软禁这段时间里,我吃的穿的都由他提供,彼时不得外出,我就异常猥琐只身着睡衣,长时间处于中空状态… 反正没有人看到,即使看到也没人会说什么…于是我就厚着脸皮了。 人总是有惰性,加上我原打着趁机溜之大吉的主意,自然没多注意更换衣物之类的问题… 但是! 为毛现在连内衣裤都好几套啊喂?!而且明显是我的码数!用小指头勾起衣物堆里某件纯黑的[哔――],扭头,我翻出死鱼眼,心头豁然奔过无数只神兽。 窗外阳光正好,落地的白纱窗帘被金丝钩花挽出一道弧度,日吉若懒洋洋地倚站在窗边,双臂交叉环抱胸前,侧脸沐浴在光线下,神情模糊不清。 看样子颇是闲适… 指尖勾住的胸衣晃了晃,我手一抖任由它落回床上,低头在衣物堆里翻找许久,复又拎起另外一件,异常无奈的开口,“我说…” “为什么除了浴衣没别的款式?”衬衣呢?裤子呢?哪怕是t恤也好,为毛没有?日吉若你对纯日式打扮究竟有多执着?! 还有!你我之间不知不觉就生米煮成熟饭的老夫老妻模式实在令人蛋疼啊喂! “你是我女人,自然要按照我的喜好打扮。”日吉若缓缓转过头,半掩在窗帘阴影里的暗金双眸眸光诡谲,语气理直气壮到令人想吐血,“而且我发现你穿裙子比较容易有自觉。” “哈?什么意思?”我看了看手中拎着的艳丽到容易让人胡思乱想的浴衣,又看看满脸意味深长的某君,一头雾水。 日吉若斜倚的身体微微直起,随即抬脚走到近前,半低下头,嘴角划出一道轻浅弧度,“不会大大咧咧,看起来比较乖。” 这人怎么说话的?‘比较乖’?去订做个充气娃娃不更好?可以‘但随君便’呐~我眼珠子朝上翻,露出三白眼瞟他。 正准备抬手把攥着的浴衣塞进不知想到哪里满脸yy的某君嘴里,就听得紧闭的房门被人敲得咚咚直响。 日吉若顿了顿,眉宇间流露出几许遗憾?随即转身去开门。 我几步窜到床前,将满床堆得山似的一堆衣物连同手中这件团成团,扯过丝绒被将之盖得严严实实,以免等下让旁的人看去,丢脸丢大发。 ……………… “秋子…”芥川慈郎嚷得兴高采烈,顿了顿,提高的声线满是诧异,“咦?!日吉?” 半开的门扉在日吉若手下大刺刺敞开,芥川慈郎立刻探进脑袋,目光落到我身上,复又眉开眼笑的溜进来,他的身后… 呀咧?我挑了挑眉,从床沿起身走到房间一角圈成半圆形的几张沙发附近,回头招呼施施然进入房间的不速之客们。 芥川慈郎笑眯眯的奔过来,立刻抱着软垫窝进沙发;紧接在他后面的是向日岳人,手中牵着和树小朋友,小肉团东张西望,看上去精神确实如日吉若所说恢复许多。 说实话,向日岳人会得不请自来在我意料之中,毕竟出事的是他的血亲,他现在不来也定会找时间问个究竟…我奇怪的最后进来这位。 经过身侧时,忍足侑士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微微颔首,笑容极是俊雅。 将疑问吞回肚子里,待得众人各自安坐,我蹭到可以大大方方观察小肉团的位置坐好,对上小朋友亮晶晶的眼神,我眯了眯眼,露出微笑试图勾引对方。 谁知小团子异常不领情的扭身把脑袋挤到向日岳人怀里,只露出圆滚滚的后脑勺…濉 肩膀被随即坐下来的日吉若拍了拍,那手劲颇有些无声的安慰在其中。 我很哀怨的瞟了小团子一眼,讪讪收回视线,目光在附近的各色脑袋上寻巡一番,最后落在橘黄m色卷卷毛上边。 嘴角一抽,聊胜于无的瞪着芥川慈郎依稀保有孩童般天真的脸蛋。 团团而坐的几人俱是无语,屋外几近西下的阳光斜斜迤逦而入,光影间细小的灰尘缓缓流动,窗外不是掠过暖风,光束随之摇曳不定,时光仿佛就此沉淀下来。 若不是几位少年神色间的凝重,此时此刻会的给人一种安详的错觉。 ……………… 如果现在能躺下,然后捧杯热牛奶…倚着美男的精壮胸膛,盯着水汪汪的正太脸,人生可以就此圆满了呐~ 我暗自吸了吸横流的口水,还没来得及想得更深些,就听得有人终于开口打破宁静。 “秋子…”芥川慈郎支起半蜷的身体,目光不期然扫过一侧,神情欲言又止,“岳人他想问…” “嗯哼?”我重重靠上背后的沙发,下巴点了点向日岳人怀中的小肉团,“你告诉向日缠住他弟弟那个是谁了?” “还没。”芥川慈郎摇摇头,脸色有些不豫,“我不知道怎么说。” 向日岳人和忍足侑士的眼神一时都落在芥川慈郎身上,“是谁?!”两人不约而同开口。 芥川慈郎张了张嘴,也不说话;想是看出他的犹豫,向日岳人微蹙着眉心,猛地空出一手扯住他的胳膊,“慈郎你说啊!” 提高的声线,质问语气堪称尖锐,脸上更是掩不住忿恨。 “芥、川、慈、郎!” 被他这么一吼,芥川慈郎的肩膀微微畏缩,懦懦的开口道,“不是我不说啦~那个人已经很可怜了啊~”支支吾吾半晌,眼珠滴溜溜转到我身上,求助意味浓厚,“秋子…” 我叹了口气,轻声提醒他,“无论是怎样的理由,她附身的那孩子六岁不到。” 死去的人是可怜没错,可那也不是她肆意纠缠生者的理由;更何况…孩子有什么过错?被亡灵附身终会有损伤,即使现在检查不出来,小病一场却是难免。 芥川慈郎怔忡片刻,眉眼间浮现出淡淡的悲悯,目光转到身侧,“岳人,你家的保姆…报警吧~她出事了。” 闻言,向日岳人和忍足侑士两人神色均是一滞,视线转到我身上停留稍许复又移开,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是慈郎你看得到?!” “是小川?!怎么会?!” 两人同时失声惊呼,内容却南辕北辙。 芥川慈郎闭了闭眼,点头,“我和秋子一样看得见,对不起,瞒了这么久。”说话间,他脸上少不经事的无邪化为略带歉意的悲凉。 现场蓦然静到极点。 “岳人哥哥…小川身上红红的…和树叫她,她一直笑…”小肉团在短暂死寂中忽的从向日岳人怀里挣出来,脑袋仰得高高的,脸蛋皱成一团。 此言一出,我惊得跳起来,“她还在?!在哪里?!” ……………… 和树小朋友怯生生的瞥了直冲到近前的我一眼,猛地从向日岳人腰侧钻到他身后,“小川姐姐不见了~”藏在布料里的声音闷闷的。 我抽了抽眼角,和双臂微张乍一眼看仿佛护崽老母鸡似的向日岳人对视半晌,嘴角跟着一抽――――真是奇了怪了,我又不是虎姑婆,这孩子怎么就不待见我呢? 直起身,我抹了把麻木的脸,意兴阑珊的挥挥手,“麻烦有什么纠结请稍放一放,现在谁去把属于和树小朋友的东西全数拿来,我需要从中找个理由。” 各位少年,你们的友情因为保有秘密而出现裂痕什么的,需要解释弥补都等有空再说,现在给我干活去! 许是我脸上的颓废过于明显,向日岳人的神情僵硬中滑过几缕古怪,随即抱着他弟弟转身朝门口走去,微颤的肩膀不知是不是在苦中作乐的偷笑。 忍足侑士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跟着起身,说是要去帮忙;不多时房间内只余得我、日吉若和神情有些迷惘的芥川慈郎。 “慈郎。”我重重拍了拍呆滞在原地的芥川慈郎,“我不认为你需要向谁道歉。” 因为是同类,所以我感同身受。 隐瞒是迫不得已,一双眼睛看到的与其他人不尽相同,我们这类人要负担的除却恐惧、自我怀疑,很多时候还要承受不小心泄露之后来自周遭人群的恶意排斥。 有时候反向思考,若我是寻常人,我也不希望身边存在难以预测因素,毕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自己,这样想想,我多少能平复一些。 那是与生俱来的能力,我找谁哭着喊着让给收回去?更不能真的破罐子破摔跑去报复社会是吧?又不是脑子进水。 愣愣望了我半晌,芥川慈郎重重点点头,“我没事。”脸上的神色如雨过天晴般晕出一抹笑意,顿了顿,语气轻松的问道,“你让岳人去找那些做什么?” “嗯~会被附身必定有原因,我想找看看是不是那孩子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说到这个…我猛地凑近芥川慈郎,压低声音,“详细说一说你看到的情景。” “那人究竟是个怎样状态?说不定能找出什么线索。”…虽然希望不大。 芥川慈郎沉澈的双瞳瞳孔微微收缩,“她被割断脖子…满身是血。” 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潜藏着恐惧,“呐~秋子你说她为什么只跟着和树?是不是希望自己被发现?还是想告诉别人凶手是谁?” 我被他的猜测弄得愣了下,随即失笑,“不可能…跟着和树肯定有原因,只是理由绝不是你猜的那些。” “为什么?”忽然开口插m进m来的却是走上前的日吉若,“为什么就不能是她想提供凶手的线索?” “你不要突然出声吓人好不好?”我白了一眼过去,然后无视掉某君杀气十足的眼神,继续开口说道,“如果亡灵都能自己找到凶手,要警察做什么?” “其中有天地法则的制约,为确保人间安定。” 更何况,所谓‘前世债今生还’,人生各种遭遇藏着因果轮回,如果不是恨到惊天动地,亡灵基本上没有太大能力对生者造成影响。 当然,这就不必解释。 我摸着下巴,眯起眼,内心不无阴暗考虑各式各样的可能性。 ……………… 和树小朋友的行李是极小一只,圆鼓鼓的旅行袋上印着明丽的咸蛋超人图案,被温文尔雅的忍足侑士拎在手里很有几分搞笑色彩。 等到忍足侑士一放下手中的旅行袋,向日岳人怀里的小肉团立刻两腿乱蹬着滑到地上,随后奔过去抱住旅行袋满地打滚。 一行人将和树小朋友和他的包一同围在房间中央,向日岳人神色微赧,别别扭扭解释自家弟弟的行为,“这些都是和树自己整理的,呃~包括玩具,平时他也不让我动。” “岳人笨蛋!笨蛋!”嚷着嚷着眼见就带上颤音,“我不要!走开!”小肉团滚啊滚,不知怎地就撞在日吉若脚下,去势一时停下来。 小小的脑袋慢吞吞抬起,与半低着头打量他的日吉若面面相觑;半晌,日吉若弯下腰连人带行李提起,一手扒下小团子,一手将旅行袋扔过来,“交给你。” 就在我心惊胆战以为下一秒就魔音穿脑的时候,日吉若将团子举到眼前,“跟我去玩。”暗金的瞳眸波澜不惊,语气也干巴巴的,令我愤怒的是团子乖得猫似的,任由某君用明显外行的手势拎走。 诶~真正人比人气死人! 我闷闷的咽下一口老血,蹲下m身,泄愤似的开始将行李一阵乱刨: 因为住的时间很短,和树小朋友的行李中只得两三套粉嫩嫩的换洗衣物,两件做成可爱动物模样的连身睡衣,小小的裤衩…然后就只剩下许许多多玩具。 事出有因,向日家的保姆会得附在小孩子身上必定是有关联…或许是什么东西。 一般来说意外遭遇不测后亡灵会得滞留原地,因为是最深切的记忆,除此之外就是至死不忘的人或者事。 现在要找的就是那个,我不太认为一个未满六岁的孩子会令得照顾的保姆刻骨铭心,那就是他周围有什么东西令她流连。 将所有衣物细细搜过,结果没有发现异常,最后我把目光落在占了行李大半空间的玩具上。 因为是小孩子自己收拾的,所有东西混乱无章…我粗粗看了看行李内,探手进去翻找,险些被五彩缤纷的颜色晃花眼之后,沉在底部的一抹褐色撞进视野。 我抽m出手,将拈在手中的软皮本翻过一面,定睛细看之后,微微一愣,“天堂手册?”怎么回事? “啊!”向日岳人猛的惊叫一声,伸长手臂就要抢,“别看!” “诶?!”我眼疾手快闪过他斜地里横过来的爪子,将本子搂在胸前,斜眼,“紧张什么?” 向日岳人嘴角抿得死紧,脸已然涨成猪肝色,伸长的手掌五指箕张,一副恶狠狠的、蓄势待发的表情。 就在他身形微动眼看就要扑上来动粗的刹那,一旁的芥川慈郎死死扯住他的胳膊,“岳人,你的本子一直放在网球袋里,那是其他人的。” 诶~~~原来向日岳人也…我深深的打量某张神情急速变幻的脸,良久,嘴角一抽,垂眼将怀里的软皮本托到面前,翻开细细查看。 不是我喜欢窥人隐私…呃~事急从权。 ……………… 浅褐色的软皮本做工算是精良,内里的纸张呈淡黄色,一页页印出固定格式,与早前班上女生给我看过的天堂手册款式并无区别,也同样记载许多年轻女子的隐秘心思。 许是年纪有差异,我手中这本的需求比学校女孩子们不谙世事的愿望深刻许多,具体也不怎么好泄露,我留意的是其中不同寻常的地方。 按照游戏规则,每页顶端写下的是希望实现的愿望,底下许多空白栏就该是记载本人对此付出的劳动,也就是帮助他人的细节…奇怪的是手中这本翻过三分之二厚度之后,许下的愿望不必积累任何善意? 试想天底下哪有不劳而获的事? 想必一同凑到近前观看的其他人也察觉不对,芥川慈郎率先嘟囔起来,“好奇怪。” 我的手指快速翻动纸张,试图从中找出什么――――等手中的页数将尽,只听得芥川慈郎再次低呼出声,“希望瑛一先生做我的相手?” 略略挑高的语气诡异到极点,空气在瞬间沉淀下来,我抬眼正欲询问怎么回事,向日岳人忽然抓狂似的跳起来,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软皮本扔了出去。 我怔在原地,目光定定望着向日岳人扭曲到恐怖的神情,一时间也忘记出声。 良久,向日岳人重重跺了跺脚,表情忿恨到极点,“混蛋!” 怒斥也不知是为什么,等到他骤然转身冲到角落的日吉若那里,芥川慈郎才轻轻地扯扯我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瑛一是向日先生的名讳。” “嗯~然后呢?”我莫名其妙的反问。 “笨蛋!”芥川慈郎神色攸然一变,看起来似乎很是羞涩?“秋子你不知道什么意思?” “废话!”我回之以白眼,“知道问你干嘛?” 芥川慈郎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忙不迭扭开脑袋,却是边上的忍足侑士轻笑出声,“高桥你真不象女孩子,女孩子希望男生做‘相手’,是要把第一次交给对方。” 我顿时大澹晃幕媸且坏萌~这这这,这么说起来…撞破奸m情?怪不得向日岳人满脸想杀人的暴躁,虽然不是他的,呃~是他老子更糟。 蹲在地上的三人面面相觑半晌,我默默扭头望着躺在不远处地上的软皮本,嘴角一抽,心里犹豫不决是否要捡起来继续查看。 等下不小心看到更耸人听闻的秘事…不知道向日岳人会不会直接动手灭口? ……………… 被狂怒的向日岳人砸到墙角的天堂手册摊开在空气中,从一侧窗外吹进来的风卷起浅黄的纸张,一页、两页、三页…就如同被无形的手缓缓翻动。 待得里面全数页面被吹开,风势毫无预兆加急,毫无头绪在室内徘徊疾风中,淡黄的纸张被吹得猎猎乱响,而后急速翻动起来… 恍惚间,我依稀看见本子最后几页似乎有些不对? 心脏重重一跳,我眯了眯眼,慢慢撑起身,如履薄冰般靠上去,凑到近前,蹲下m身抬手按住乱翻的纸张,翻到最后几页,瞳孔不自觉收缩。 手中迅速将软皮本由后往前倒着翻动,粗略看过几页,我惊得几乎无法思考:这些从最后一页反向记载的…该死!居然是这么回事! “向日!过来!” 扭头,我冲着另一侧角落的向日岳人扬了扬手中的软皮本,不想猛地芥川慈郎弹起身,拔高的音量竟是无比恐慌,“秋子!快离开那里!” 我愣了下,背脊微微一凉,突然感觉身侧有东西靠得极近,下一秒左眼如同插m入炙热的烙铁刹那间痛到无法忍受。 “痛!”我闷哼一声,抬手就去捂自己的左眼,光影间,指间缝隙中仿佛有一双枯槁的瞳仁恶狠狠逼近。 那是…谁?! 57、第八十八章 事实上日吉若的眼神一刻也未曾离开过,即使怀里抱着小小的孩子,他也在逗弄的同时分出心神留意着房间中央围成一圈搜索的众人,所以当芥川慈郎惊叫出声的刹那,日吉若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将怀里的小孩子塞回给几分钟前怒气腾腾走到附近的向日岳人,日吉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角落的高桥秋子,却不料… 自窗外吹进来的风势忽然凌厉到极点,杂乱无章的风压逼得他朝前疾冲的身形一个踉跄,伸长的指尖在够到那人肩际的瞬间被暴涨的压力冲开。 “秋子!” 日吉若暗金的瞳眸瞪到极限,她飞舞的发丝却堪堪滑过他的指尖,就听得身后半敞的窗户[碰――!]一声,周遭猛地平静下来,失衡的身体晃了几晃,他迅速稳住重心。 “秋子!”慢了一步的芥川慈郎赶到近前,“你身边…快点离开她!”声线是嘶哑到惊惶的地步。 蹲在地上的高桥秋子一手捂住左眼,缓缓地抬头,完好的右眼流露出几许难以言喻的扭曲与痛苦,“离…离我…远一点!” “带孩子走!危险!” 她说话断断续续,捂着左眼的那手,有几缕鲜红的液体自指缝间慢慢沁出。 “走啊!”她挣扎着扭头对房间一角的向日岳人怒喝,“愣着干什么?!” “秋子!” “岳人!” 向日岳人身形一动似乎是要冲过来,随即被忍足侑士死死攥住,连同不知是不是惊吓过度以至于毫无动静的和树一起拖着朝房间出口跑去。 “混蛋!”日吉若一时又惊又怒,也顾不得自己其实根本看不到任何不属于寻常的景象,就要扑上前… 步伐方才一动,高桥秋子身侧的空气忽然就微微颤动起来,如同石子投入水面,一圈圈透明涟漪就此荡漾开来,室内场景出现极短暂的扭曲,复又平静。 不待心头的诧异散去,原本和煦的温度骤然下降,日吉若只觉得象是毫无预兆堕入冷到彻骨的水中一般,丝丝缕缕沁入骨髓的冰寒令得肌肤不由自主泛起疙瘩。 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着胸口被巨石击中快爆裂开的难受,与随之而来的剧烈呕吐感。 一刻也不敢错开的视野中,有东西缓缓成形…日吉若的瞳孔猛然收缩如针尖。 他竟然开始看得见! 离高桥秋子近在咫尺的位置一副影像正无中生有渐渐凝聚,如同烟雾般在空气中显形,先是头颅之后是肩膀、躯干…最后是若隐若现的下半身。 日吉若倒抽一口凉气,随即听闻耳畔芥川慈郎同样错愕的低呼,两人迅速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骇然,与…电光火石间交换的眼神中做出的相同决定: “秋子!” “秋子!” 日吉若和芥川慈郎朝着高桥秋子纵身扑上去,两人又几乎同时被一股力道重重拂开,跃到空中的身体微顿,随即猛地往后弹出几米,双双摔在地上。 ……………… 吱――――就象是谁恶作剧时用指甲抓挠玻璃所发出的恐怖声响,又仿佛谁在耳畔撕裂布帛的尖锐噪音。 刹那间,空气中弥散开的腐烂血腥气刺鼻之极。 日吉若挣扎着起身,强自咽下唇舌深处涌起的腥甜,慌乱中抬起头,暗金双瞳准确对上半空中回过脸来的那东西――――那该是个女人,头上脚下漂浮在空中,胸襟处漫开大片黑褐色痕迹,咽喉翻卷的皮肉甚至露骨。 一张脸呈死灰色,枯涸的眼眶内闪动莹莹绿光,咧开的嘴角正无声嘶笑,脑后垂落的长发蛇群一般蜿蜒舞动,张息间眼看就要触及离得最近的高桥秋子。 而…高桥秋子依旧跪坐在地上,半丝反应也没有;日吉若张了张嘴――――无数发丝已不怀好意潜到她近前,触摸情人一般缠抱着她的脖颈、头脸,身体… 面对着日吉若的死灵微微歪了歪头颅,颠倒的脸上显露出癫狂到极点的神色,世界仿佛就要那些发丝分割成无数细小图案… “别太过分啊~” 寂静中,高桥秋子慢慢放开紧捂左眼的手,涩涩的声音如同叹息,“想夺取我的身体?可是你已经知道自己死去了…” 透过半空中微微透明的身躯,日吉若看见高桥秋子仰起的脸上,她早已失去视觉的左眼在此刻显现出与右眼瞳仁迥然相异的色泽: 整个左眼居然变成乳白色,如同病变末期的白瞳,区分不清角膜与虹膜… 怎么会?!她的眼睛怎么会?事先毫无预兆发生如此病变?! 日吉若一时僵在原地,被眼前所发生的诡谲场景弄到失去反应。 ……………… 高桥秋子出言的瞬间,那些蛇虫般盘绕的发丝如同被钉住七寸要害,连同驱使它们的死灵在内影像一并凝固。 “就算让你得手…你又打算用这身体做什么?”高桥秋子随意拂开附在身上的发丝,缓缓自地上起身,化为一灰一白的双瞳由始至终不曾望向其他人。 “想上演一出人鬼情未了?” 平素里或柔软或痞赖的音色一点点染上不可遏制的怒气,“你实现的那些愿望,代价是亲手杀害多少生灵?!” “希望瑛一先生注意到,希望瑛一先生谈谈工作外的事…如此种种,欲m望一次次累加,作为献祭的生物等级一次比一次高。” “你这种人…被杀是老天有眼吧?如果你不死,现在该是你看顾的两个孩子其中一位为了你肮脏的愿望付出性命。” 说话间,高桥秋子慢慢靠到死灵近前,垂落身侧的手微抬,将指间紧攥的那本册子举高复又随意朝身后角落一甩,嘴角轻扯,露出极是讥诮的笑意。 “告诉我东西谁给你的,我或许心情好可以送你下地狱,否则…我直接动手让你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 下一秒,象是被按下暂停键凝滞在半空的死灵微微蠕动起来,一团影像忽浓忽淡,曲张的发丝绷紧如蓬蓬钢针,朝高桥秋子直刺过去,却在瞬间冰雪消融般化在空气中。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日吉若看到高桥秋子纤弱的身影附着一层淡淡光晕,银蓝中隐隐闪烁绯红,死灵魂的发丝触到那处随即烟消云散。 “我身上覆盖灵力的血肉很有诱惑力是吧?”她眯起异色双瞳,早前被疾风拂乱露出的光洁额头眉梢微挑,神色竟是狠戾,“虽然是暂借来的,对付你这种程度已经绰绰有余。” “我没多少耐心哟~” ……………… 几次徒劳无功的攻击之后,想是死灵也明白双方力量的差异,飘浮在半空的影像蓦然淡去,瞬息复又成形,这次却是呼啸着迎面扑向距离最近的日吉若和芥川慈郎。 日吉若呼吸一滞,视网膜里狰狞的残像急促扩大…而后,猛地定在空中,以一种张牙舞爪的凶狠姿态。 “我说了我没耐心。”高桥秋子轻声说道,垂落身侧的左手,五指间伸出许多绯红的线状物恰恰勾缠住那些箕张的发丝,“再者,你附到男人身上有什么用?” 微眯双瞳内眸光透过死灵影像凉凉的扫过日吉若,嘴角依稀滑过几丝古怪笑意,“女穿男平胸受是劳资的天雷啊诶~” 她所用言词莫名其妙,日吉若却从中多少听出调侃意味,目光瞬也不瞬透过死灵对上她那双诡谲眼瞳,狂跳的心脏骤然安稳下来。 这种时候她还能有心思说笑…必定是胸有成竹。 想到此处,日吉若紧绷的身体放松少许,反手扯住一旁的芥川慈郎,脚步后退,拉开与死灵之间岌岌可危的距离。 高桥秋子微微侧头,双眸对上他一刻也未曾离开的视线,嘴角不易察觉的弯起,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也没见她如何动作,五指间伸出的绯红线状物却蓦然舒展蔓延,如同枝桠簇簇生长,片刻之间就将死灵团团缠绕着包裹起来。 透过绯红线状物层层环绕的缝隙能清楚看到死灵在其间扭曲挣扎,几息间影像就被撕裂堪堪幻化为一团死灰烟雾。 室内的压力蓦然加重,逼得人呼吸困难起来,象是空气跟着那些勾枝缠绕的花纹活物般生长的同时一点点被抽走。 死灰雾气最终抽丝剥茧般层层晕散开,与绯红色融成一体,丝丝缕缕交织糅杂形成一幅缀满古老文字符号纹样的织锦铺陈开来;也只是转瞬即逝,凝结的空气微微一颤,所有异样在刹那间消弭无踪。 ……………… 被压制住的身体猛地一轻,日吉若眯了眯眼,甩开手中紧攥的芥川慈郎,一个箭步冲到高桥秋子面前。 “终于搞定!累死劳资!”她缓缓收回半举在空中的手,姣美的脸庞忽的挤出一个大失形象的鬼脸,“骨头差点散架嗷嗷嗷~” 一把将猛翻白眼的人擒在手里,日吉若慢吞吞逼到近前,阴森森的磨牙,“高、桥、秋、子!你答应过我什么?” 他可以不过问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究竟怎么回事,但是…对于她反复的食言他可以名正言顺做出处罚,对吧? 指间狠狠收紧,日吉若猛地低头堵住她似乎一时错愕微张的红唇;她怔忡片刻随即回过神来似的挣扎,喉舌间溢出的细碎呜咽却被他探入吸吮的舌尖搅得粉碎。 近在咫尺的异色双瞳睁得滚圆――――明明不该是寻常人所拥有的姿态,日吉若却能平静直视甚至意乱情迷加重亲吻。 辗转间,耳畔传来的暧昧喘息凌乱而甜美…日吉若闭了闭眼,齿间叩紧狠狠咬破她的唇角,舌尖随即尝到一线温热的腥甜。 他想他或许真的是疯了,如近卫们所言那般,为一个女人什么都顾不得… 更糟糕的是,他对此非但兴不起丝毫抵触情绪,相反的,隐隐认命的同时内心雀跃的是类似于幸福的酸痛。 ………………………………………………分割线……………………………………………… “喂!日吉…”在极近的距离芥川慈郎满怀无奈的提醒,“要亲热也别选小孩子在场的时候呐~欺负我单身吗?” 对方话音刚落,原本渐渐瘫软在怀中的身体蓦然一僵,挣扎力道随即加剧,日吉若意犹未尽将唇抽离少许,眼眸冰冷冷睨向打断他好事的前辈。 “小孩子?”眉骨轻挑,眼神别有深意的上下打量对方,日吉若笑得很是讥诮,“芥川学长你还真敢说啊~” “我是说那里啦~”芥川慈郎抬手用指尖挠挠脸颊,下巴微抬,冲着某个方向示意道,“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小朋友…” “再者说…你不觉得秋子的眼睛需要先看医生吗?”红棕双瞳落到日吉若怀中的高桥秋子身上,眼神露出几许忧虑。 日吉若微微一怔,随即醒悟过来,低头细细审视怀中一脸茫然的高桥秋子;两人面面相觑良久,对方眼角一抽,“啊――什么?” 呆滞片刻,想是从他眼中的倒影看出端倪,她神色微变,猛地自他怀中挣脱,三两步窜到房间一侧摆放的梳妆台前,凑近细看镜面几秒,忽的惨叫起来,“啊?!我的眼睛!日向雏田啊!混蛋!” 惊叫声几乎穿破云霄,随后她的口中蹦出一连串陌生的语言,其间甚至夹杂无数在日吉若听来很是三教九流的粗话。 日吉若和芥川慈郎对视一眼,神色各自有些扭曲。 “好精彩…”芥川慈郎整张脸都随着那些五花八门阐述愤怒的言词瞬息万变。 日吉若阴森森的眯眼,望着蹲在镜子前手忙脚乱不知在做什么的高桥秋子,内心默默发誓从今往后死也不让她再涉足莫名其妙的场所。 不过是换了几份不正规的零工而已,她居然无师自通学到这般多街头巷角不良分子才会用的言辞?混账!平日里学习的时候头脑也这么好的话,成绩单何至于惨不忍睹?! ………………… 哀嚎了很有些时候,高桥秋子身形一僵,缓缓的回过头,“啊――你们还在啊?”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心虚,视线却是放在房间出口处。 日吉若挑了挑眉,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回头扫了眼造成她目瞪口呆的缘由――――不知为什么没能逃出房间,却始终一言不发的向日岳人、忍足侑士,以及被护在两人怀中的小孩子。 那三人同样满脸呆然,神色…难以言喻。 高桥秋子嘴角抽了抽,艰难的挤出一抹微笑,却在下一刻,向日岳人怀中的孩子哇一声哭得惊天动地。 “和…和树?” 此时方才如梦初醒的向日岳人手忙脚乱安抚怀中的弟弟,却在那孩子扯住他的衣领拼命往他怀里钻的时候动作一顿,良久,缓缓抬头,定定看着高桥秋子半晌,脸上滑过几丝挣扎,随后也不说话,忽的转身拧开房门门把,迅速闪身而出。 敞开的房门被紧随其后的忍足侑士轻轻阖上,哭声倏然远去,室内忽而安静到凝重;日吉若看到高桥秋子保持着名为‘讨好’的笑容,整个人却顿在原地,脸上一时血色尽失。 又过了很久,她抬手遮住左眼,仿佛自嘲的微微一笑,“幸好只是白色,不过会吓到小孩子…要是不小心劳资玛丽苏了眼睛变成透明外加七彩,不得直接被捉去解剖?” “秋子…” 芥川慈郎方才一开口,随即被日吉若沉声打断,“你笑得很难看,不喜欢就别勉强自己。” “说得也是…”右眼的眸光游移着落到他身上,微微停顿片刻,她放下遮住左眼的手,“当务之急是扫尾工作,文艺腔什么的还没到时候。” 眉宇间的苍茫一闪即逝,她再次露出那种痞赖表情,说话间迈动步伐施施然走回房间一侧角落,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物,掂在手中,随即侧头望过来,扬了扬手腕,“天堂手册,你们有什么看法?” 她斜睨过来的异色双瞳晶亮透彻,眼底锋芒乍现,形如远山的眉梢一个轻挑褪去娇怯,染上令人无法漠视的压迫感。 日吉若看了芥川慈郎一眼,只见对方同样满脸若有所思,想了想,沉声反问高桥秋子,“先说说你的想法?” ………………… “虽然和今日发生的没什么关联,不过…我怀疑之前学校密林里那些尸骨是有谁为实现愿望的献祭。” 她低头随意翻了翻手中的软皮本,手腕一转将内里外翻,猛地抬眼对上他的,“日吉若,我不相信你们日吉组没详细调查过。” “就算是为日吉光秀,你们也会把相关人员查得一清二楚。” “把你的情报和我分享好不好?”她微勾起嘴角,眸光闪烁,眼神满是期待。 日吉若缓缓靠上前去,目光掠过淡黄纸页间触目惊心的几句记载,慢吞吞用两支手指将之阖上,倾身,嘴唇几乎贴上她的,“如果我说不?” “我手中是查到些东西…可是,我为什么要管?” “你也看见了,你奋不顾身得到的结果是什么?那些人转身就把你丢在脑后…” 暗金瞳眸瞬也不瞬盯着她的双眼,审视意味十足,“他们已经认为灾祸都是你引起的,或许从此就是被孤立甚至排斥。” 无论是向日岳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夺门而出,还是忍足侑士临走前留下的眼神,日吉若不信高桥秋子看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还想插手? 她沉默片刻,被双色瞳眸映衬得略显妖异的脸庞波澜不惊,“趋吉避凶是生物本能,很正常啊~我不过是遵循曾罚下的誓言…” “你没发现吗?我们其实没有缘分,当年老师说过…做满一千件善事嗯~就算原本没有因缘也可以有孩子。” 顿了顿,她微微偏首,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羞怯神色,“你不帮忙就算了,我找别人。” 58、第八十九章 双色眼眸晕着一层薄薄水光,却异样的清澈见底,淡白的脸颊泛起胭脂色,时不时斜睇他的模样竟是娇羞无限。 日吉若迟疑了几秒钟,待得消化完全她话中含意,忽的脑子里轰的一声,象是夏日祭夜晚无数焰火蓦然绽放,瞬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孩子…她和他的…这种想法方才浮现,脑海中随即不受控制的掠过无数极深的夜里他曾经妄想过的画面…身体竟也跟着燥热起来。 “诶~你倒是回答我啊~” 迷迷糊糊中听见耳畔有谁轻声的抱怨,手臂随即被晃了晃,日吉若怔怔地低头,恍惚的视觉焦点内只余得高桥秋子娇怯怯的脸庞。 “秋子…”日吉若嘶哑着声音,低头就要去寻她近在咫尺的红唇,心情霸道而急切。 她猛地偏首避过,随即柳眉倒竖,抵在他胸前的手下滑至他的腰间…“喂!混蛋!你吃错药了!”怒吼如雷贯耳。 只觉得腰际狠狠一痛,日吉若倒抽一口凉气,懵懂神智蓦然清醒;下一秒,边上有谁将手掌重重落到他肩上。 一道阴沉沉的声音随后响起,“拜托请不要拿我当空气…” 芥川慈郎神情幽怨的凑近,撞入视角的红棕双瞳在日吉若看来几近刁钻。 现场气氛就此陷入忽如其来的凝滞,良久,芥川慈郎皱着张脸将彼此距离拉远些,日吉若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高桥秋子,满心遗憾的松手任由对方蹦到几米开外,双手护胸满脸戒备。 三人面面相觑,半晌,日吉若抬手握拳放在嘴边嘘咳一声借以掩饰激荡心情,眼角余光密切注意边上高桥秋子的反应――――薰红的桃花面,眉梢眼角犹带几丝羞恼。 细细审视一会儿,确认她并未表现得如何厌恶,失序的心跳方才微微平复,日吉若怀着几许雀跃,转手自口袋中取出电话,飞速按下某个号码,脚下一转朝着窗户方向走去。 ………………… “若少爷。”守在这处别墅外围的人员很快接起电话。 直接命令对方将所需的东西尽快送过来之后结束此次简短通话,日吉若却不急着返身而是保持背对的姿势立在窗前,耳朵竖得高高的关注留在身后两人: 室内沉默片刻,就听得芥川慈郎率先开口,“日吉…同手同脚…噗~呜呜呜~”象是忍俊不住的喷笑声被迅速掐灭。 日吉若一个怔忡,回过头视线对上同样偷偷斜睨他的高桥秋子,她手忙脚乱紧捂住芥川慈郎的嘴,一面扭过脸来看他;两人目光一碰,各自迅速转开头。 望着窗外不知不觉暮色降临的景致,日吉若抬手摸了摸自己热到发烫的耳坠,唇角悄然弯出极是愉悦的弧度。 “拢 备咔徘镒咏粞沟煤艿屯沧沤娲u壤桑苡屑阜忠a狼谐莸奈兜溃霸傩ξ移滥悖 “好啦…秋子你放手…”芥川慈郎断断续续的开口求饶,语气哀怨,“别拧我的耳朵…” 听在日吉若耳中颇不是滋味的嬉闹声渐渐偃旗息鼓,芥川慈郎的声音微带喘息,语气里满满的俱是不解,“呐呐~秋子怎么知道自己和谁有没有缘分?” 日吉若闻言一僵,正要回头看去心念一转又生生忍住,抬手将电话按在耳边装出一副聚精会神模样,实则屏息等待高桥秋子的回答。 若是他自己开口询问,必定得不到答案;日吉若知道,高桥秋子不愿对他解释太多,却会对芥川慈郎知无不言… 果然―――― 不多时她就回答了芥川慈郎的询问,“我替自己占过一卦…”话说到中途忽然改口,“诶~说了你也听不懂。” “秋子――”芥川慈郎喊得余音袅袅,“呐呐~说吧说吧~” 许是坳不过对方的任性,高桥秋子轻叹一声方才继续开口道,“卦象‘变怪之谜’,半生浪里行舟,加上我…所以因缘无份。” 日吉若背对着室内,自是看不见此时高桥秋子何等神情…只是她说话犹豫不定,暗哑的声线掩不住苍凉之意。 芥川慈郎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故意忽略,依旧不依不饶追问,“诶诶?姻缘?秋子算得到这个啊~” “笨!是‘因缘’不是‘姻缘’啊!” 然后是[咚!]一记闷响,芥川慈郎短促的呜咽一声,日吉若的眼底滑过一丝名为‘幸灾乐祸’的笑意――――那声音多半是她发怒抬手敲门似的将某颗脑袋狠叩一记。 “诶~不一样吗?” 芥川慈郎委委屈屈的嘀咕恰好问出同样盘旋在日吉若心头的困惑:有区别吗?不过一字之差,在很多人看来含意应该是一样的吧? “当然不一样,因缘是因果关系。”高桥秋子淡声回答道。 不必回头日吉若也知道芥川慈郎应该与自己一样神情茫然,静默片刻,又听得高桥秋子施施然开口。 “大概就如同社会学家曾经做过的一个实验:随便选完全陌生的两人,他们周遭八个人之间必定有两位存在某种关联。” “或许是曾经的邻居,或许是远亲,甚至可能是恋人…将每个人之间的关系用线连接起来,由小至大,渐渐形成社会结构,人际关系、血缘关系、婚姻关系都包含其中。”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我因为某种缘故游离在外…这样说你明白吗?” ………………… 一番解释语焉不详却听得日吉若隐隐心惊肉跳,总觉得再听下去,高桥秋子或许会说出令人不愿意接受的答案来… 将手中装样子的电话匆匆阖上,日吉若转过身打断两人未尽的交谈,“再过几分钟你要的东西会送来。” 边说边走上前去,探手将不知不觉就地团坐闲聊的两人其中一人提到自己怀中,暗金瞳眸掠过依旧盘膝在地上的芥川慈郎,眼神里潜藏几许威胁。 “芥川学长,我们要休息了。” “嗯?”芥川慈郎半仰起头,视线在日吉若和他怀抱的高桥秋子之间徘徊许久,红棕眼眸弯成两道弧,露出极是无辜的灿烂笑容,“一起睡吧~” “…………” “…………” “…………” “啊!日吉好过分!” 被扔在走廊地毯上的芥川慈郎哭丧着脸起身,手扶着腰,嘴里嘟嘟囔囔抱怨;日吉若抽了抽嘴角,当机立断甩上门扉,随即返身就走,充耳不闻阻隔在外的大呼小叫。 这混蛋根本就是皮在痒!总是顶着张看似纯良的脸装疯卖傻,他忍他很久了,此刻终于找到机会将人丢出去。 好吧好吧~日吉若承认自己虽然偶尔会介意高桥秋子对芥川慈郎的过于亲密,只是那种嫉妒情绪中其实也有欣慰。 她身边能够有同类,并且惺惺相惜,至少她就不会因为过于孤单而离开,躲到普通人无法触及的地方。 芥川慈郎和高桥秋子看似暧昧,实际上两人各自心怀坦荡,日吉若也鲜少为那些空穴来风的流言做出回应,但那并不代表他真的大方。 其实学校里关于高桥秋子和某人某人的传言一直喧嚣尘上,自从私下里宣告高桥秋子是他女人之后,日吉若就时常被‘好心人’拦住… 说实话,其他人无论是谁日吉若都还没放在眼里,除却日吉光秀… 只有日吉光秀…只有他会令得日吉若产生危机意识。 ………………… 高桥秋子站在几秒钟前被他放下的那处位置,神色呆滞的望着门扉,日吉若靠上前去将人拢入臂弯,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头覆上他迷恋的红唇,细细吮吻。 不过,听闻高桥秋子那般多桃色新闻,还真没听到有哪个人提起关于她和日吉光秀的…这却是不幸中的大幸。 旁人总说网球部正选们并非模范男友,甚至过分点会被形容成反面教材,例如――――忍足侑士,彼时日吉若一笑置之,如今却有种被冤枉的忿忿然… 比起心思极难捉摸的高桥秋子,所谓大众情人的忍足真真是小儿科…他心如磐石她却始终飘忽不定,日吉若惶惶不安,总担心有天高桥秋子会真如向日岳人断言看上别的男人。 怀中紧抱的这女人…真是不让人安心。 唇舌间品尝到柔腻的甜美滋味,日吉若阖上双眸,任由感官就此沉溺其间。 也罢…既然怎么挣扎都无法放手,那就这样吧~他会收紧臂弯,用黄金、宝石、权势、疯狂所有种种构建一处牢笼,拼尽力气禁锢她。 任何阻碍前路的,他会毫不留情铲除。 ………………… 意乱情迷中,日吉若抬手抚上瘫软在怀中那人的脖颈,顺着肌理游移至纤细肩骨随后缓缓游移一路滑到腰部,堪堪停在那里。 隔着薄薄夏衫的身躯微微一僵复又放松下来,他的手掌随即往下探入衣摆沿着她微凉的腰肢曲线向上。 覆满粗砺茧子的掌心摩挲着柔腻得不可思议的肌肤,日吉若的呼吸渐渐急促。 心跳,如雷。 初夏的炙热逼得日吉若后背沁出薄汗,迫不及待发泄的疼痛在胸腔内盘旋、咆哮,辗转反侧的唇稍稍退开些许,恰恰将她微微张嘴,眼神迷蒙的模样尽收眼底。 舌尖舔过嘴唇,唇间牵出细细的银丝欲坠不坠…日吉若眸光微暗,手掌不自觉收紧。 “秋子…”沙哑的声音里隐隐藏着几丝期待。 她浅笑着轻轻拨开遮去他垂落额间的发,指尖沿着汗湿的轮廓不急不徐地走,静静回望的双眸竟是一望无际的平和。 日吉若闭了闭眼,强自按捺失望,只手扣住她的腕,送至唇侧有一下没一下轻啄,以期缓和血液中的狂乱。 “有时候我恨不得杀了你。”她眼中的拒绝明明白白,日吉若只恨自己居然无法忽视;他说过会得珍惜,无论如何都必须信守承诺。 闻言,她忽的轻笑出声,斜睇的眼角勾挑出几分放荡,“时间到了哟~你的人就快到了,是想当众表演吗?” “我是无所谓。”日吉若眯着眼反言相讥,说话间却乖乖松开紧攥的手,挟着浑身难耐的暴躁掉头就走。 “诶~去哪里?”她在身后提高声音问道。 “洗脸!”他咬牙切齿回答。 “嗯~只是洗脸?需要我帮忙吗?” 她笑得鬼声鬼气,待得他回头,却做出满脸正色状;忍了又忍,日吉若方才险险按捺住心头翻腾的恶意,重重阖上浴室拉门,将那张极具诱惑力的容貌阻隔在视线外。 背抵着冰凉的磨砂玻璃,半晌,抬手抹了把脸,日吉若低叹一声,他现在终于知道组内曾经流传极广那句名言的含意了。 那是从不知名的花街女子口中说出来的――――‘在秘密和谎言的较量中,欲望其实是最致命的。’ 日吉若认为此时此地那句话恰如其分,当然,他并没有辱没心爱女人的意思,他只是懊恼自己经不起挑逗。 高桥秋子那混账每次都这样,只要她想转移注意力就把手段用在他身上…可悲的是他每次都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这次又让她敷衍过去,甚至接下来他会得奉上她所需种种情报,完成她想做的每件事…手下说得没错,他果然堪比古代昏君,为个女人什么都顾不得。 不过…日吉若抬头对着空气露出一抹浅笑,微眯的瞳眸内俱是难以言喻的满足。 祸水吗?他甘之如饴怎么办? …………………………………………分割线………………………………………… 为期近十天的封闭式训练不经意间匆匆过掉一半,日吉若和网球部其他人一样每日每日竭尽全力训练,在七月初的烈日下挥洒汗水。 初到那日发生的种种意外,被当事几人彼此相对时各自粉饰太平的笑意掩盖,没有人提及只言片语,所有诡异仿佛没有发生过。 除却高桥秋子。 她从那天起就未曾出过房门,三餐俱是躲在房间内解决,午后总是搬张椅子躺在窗前射m入的阳光下小憩。 那时恰是训练中场休息,日吉若会得抽空回房间将椅子里团成猫团状打盹的高桥秋子搂在怀里,两人一并窝在暖暖的日光下,直到午休结束。 对于她自我封闭的举措,日吉若深表赞同,甚至替她挡下众人或关心或意味不明的疑问。 ‘秋子身体不舒服。’――――答案千篇一律,众人的反应却是各异。 芥川慈郎依旧我行我素,一旦闲下来就偷溜进房间,与高桥秋子两人叽叽咕咕笑闹;不过据日吉若所知他并未将真实情况对任何人提及,虽然动机未明。 向日岳人则难掩懊恼,其实日吉若知道那天向日的反应并非如他告诉高桥秋子那般;对方不过是心急那孩子的状况而去找医生检查…从后来芥川慈郎的话中日吉若得到答案。 只是日吉若等那种机会很久了,虽然他不可能主动对网球部同伴施什么手段,有间隙却绝对会令得对方永无翻身之日。 高桥秋子那混账女人即使不滥情,那样大大咧咧也极是容易造成误会…他必须防备有人窥视他急欲独占的珍宝。 普通人尚且知道‘情场如战场’,更何况出身黑道将争夺杀戮刻入骨血的日吉若。 向日岳人…哼!对于日吉若来说对方一次无心之失就足够改变很多事。 ……………… 接近中午的阳光炙热,待得高坐裁判椅的那人喊出最后比分,与凤长太郎两人的单打练习就此结束;紧攥的球拍垂落于地,日吉若直起身,抬手用手臂擦拭额间沁出的汗渍。 略略侧首眺望天色,随即返身急急朝着场边休息区走去。 他们两人的赛事却是用时最长的,其他人十分钟前已然悠闲坐在附近遮阳伞下休息,据说前来担任临时经理的女生们俱是杳无踪影。 走到近前,日吉若接过同伴抛来的毛巾,眼角斜睨着落后稍许的凤长太郎,暗自心惊对方赛场上的难缠程度再次提高。 “凤――那个发球,速度好厉害!”芥川慈郎摇头晃脑的扑上前,语气极是兴奋,“下午跟我打一场。” 凤长太郎喘息未平即被缠住,抬手筢着头发任由芥川慈郎绕着自己团团转,也不说话,微带羞涩的笑意中隐隐含着得到认可的喜悦。 日吉若皱了皱眉,将手中的毛巾随意扔到空置的椅背上,脚尖一转却不料立刻被拦住;向日岳人抿紧嘴角,沉默的立在日吉若面前,水晶蓝双瞳瞬也不瞬,神色竟是难掩怒意。 众人的笑闹声出现微微的凝滞,两人对持片刻,靠坐在一旁的忍足侑士施施然起身,同样站到日吉若面前。 “日吉…”忍足侑士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状似无意环视周遭,最后视线堪堪定在日吉若身上,“你知道小景忌讳什么,别让我为难…”深邃瞳眸暗藏几丝威胁。 身为网球部来年部长候选,日吉若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当此紧要关头,网球部正选之间如若出现争执,谁是谁非暂且不谈,秋子的立场…她还要在冰帝上学,而迹部景吾不巧却是学生会会长。 除非他真狠得下心将她深锁高阁,否则,他始终不能令她被隔绝于人群外。 暗金瞳眸闪过一丝阴鸷,日吉若瞥了眼附近神色或凝重或不明所以的同伴,收回目光,对着忍足侑士抬抬下巴,“她在房间…我正要回去。” 忍足侑士的神情蓦然放松下来,微微偏了偏头,笑容意有所指,“那么,你不介意我和岳人去探望高桥学妹吧?” “随便你们。”日吉若冷声回答,说完迈开步伐越过两人身侧,慢吞吞走出几步,身形微顿扭过头,死死盯着随即跟上来的向日岳人,仿佛不以为意的开口。 “只是别再带向日学长的弟弟,秋子她还未平复打击。” 那日高桥秋子即使不说,有眼睛的人也看得出来;她极喜欢小孩子,偏生向日岳人的弟弟一见她就哭得厉害…日吉若望着神色丕变的向日岳人,心头多少有些快意。 事情发生第二天那孩子就被向日家的人接走,日吉若故意这么说的,即使不过口头讨回点公道,他也不愿向日岳人好过。 高桥秋子费劲心力却换来那种结果,如果对方不是未满六岁的稚子他早就… ……………… 几分钟后三人踏上别墅内长长的走廊,通往高桥秋子所在房间的路程静得出奇,柔软地毯消去纷沓的脚步,金碧辉煌的空庭内只余得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最后,待得那处紧闭门扉不足十几米距离,却是忍足侑士先开口打破平静,“日吉…天堂手册…真的如高桥所说?” 行进中的步伐猛地停顿,回头看着欲言又止的向日岳人和神情古怪的忍足侑士,日吉若眯了眯眼,“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从不追问她,劝你们也别多事。”日吉若收敛了周身的无害,眉宇间瞬时煞气大盛。 事实上这几日高桥秋子一直着手研究日吉组搜集到的资料,从无数琐碎中将原本毫无关的东西联接起来,甚至忙得晚上都睡不安稳。 只要她不以身涉险,动脑子而已,日吉若也听之任之。 日吉组确如高桥秋子所言将冰帝绝大多数人细细筛选,自日吉光秀受伤那天开始,情报机构的动作就未停止过…日吉若将人软禁的真正理由也在此,他要她避开组内的关注。 那些情报极是琐碎,日吉若原就是拿给她打发时间,只是…没想到高桥秋子居然能从中真的寻出东西… 想到那人忙了几日后终于笑得如释重负的模样,日吉若的神情依旧不豫,心头盘绕的阴霾却不由得淡去几分。 开口时语气也不再冷硬,“忍足前辈…那些事我不会再任由秋子插手,无论是谁可能遭遇危险,她不是警察。” 高桥秋子是日吉若想捧在手心的那个,他怎么可能放任她介入危险?即便接下来或许是迹部景吾…谁的命也不比谁珍贵。 “日吉!” “住口!” 日吉若猛地抬手揪住忍足侑士的衣襟将人扯到近前,眯起的暗金双瞳眸光阴鸷,“只有这件事没得商量,等下见她你敢泄露一句,我定让你后悔莫及。” 抛开莫名其妙的凶杀案不谈,高桥秋子猜到旁的那些东西,相信忍足侑士同样能从亲身经历过的细节中寻出端倪。 想来这也是他急于见高桥秋子的缘故,甚至拉上不知情的旁人做挡箭牌,日吉若斜睨了站在附近满脸错愕的向日岳人一眼,冷笑着松手,随后施施然朝她的房间走去,也不管被抛在身后两人如何反应。 ……………… ‘天堂手册’,高桥秋子猜学校里是有人用了和向日家保姆类似的手段,方才造成树林内的怨气聚集到那般庞大,反向思考一下,冰帝校内那般多借用天堂手册的人,最后成功上位的又是谁? 平野麻弥和…室生凌乃。 凶手不外乎其中一人。 忍足侑士会紧张,除却自己的女朋友可能涉及,多少还要加上向日家保姆身故的原因吧?那女人自此下落不明,警方立为失踪案,日吉组却能循着旁门左道手段找到部分真相。 向日家的保姆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平野麻弥无偿服务的老人院附近,更是巧合的是,室生凌乃那段时间也在老人院所在街区出没过。 认真细究或许毫不相关,可世上真有那般偶然吗?高桥秋子不信,日吉若也不信。 要是遵循日吉若的想法自是‘与我何干’?不过他被说服了,以高桥秋子的承诺,她说只要他布置人手,什么也不必做对方会自投罗网。 她说…只要他介入,下次三天两夜的旅行…咳咳咳!日吉若被自己呛了下,脸上飞快掠过一丝火热。 脚下的步伐不经意间变得轻快起来。 59、第九十章 鎏金雕花的门把握在日吉若修长的指间,仿佛不经意偏头扫了眼身侧神情各异的两人,眸光闪过几许复杂,随即手腕下沉,橡木红的门扉悄无声息开启。 室内卷起细微气流,迎面扑来的空气中氤氲着一丝极淡的香气。 站在一旁的向日岳人心头猛跳几下,慌乱间双手都不知放哪里是好,最后只得故作不经意插m入裤子口袋,暗自紧攥成拳,掌心沁出些许薄汗。 一脚踏入房间,向日岳人睁大眼睛,视线极快扫过室内一周,随即怔住: 初夏近午的日光极是炽烈,白纱掩映的窗外有大片大片金色迤逦而入,窗前一架桃木桌恰恰沐浴其间,书桌上敞开的软皮本和着室外翠绿满目景致在光影中摇曳。 与桃木桌质地相同的高背椅斜在一旁,漆黑钢笔却孤零零滚落于地,看得出房间里的人离开得颇是匆忙… 在此之前,向日岳人想象过高桥秋子见到他时会是何等反应――――或言笑靥靥或神情微怒,他也考虑过自己将以怎样的表情应对,只是现在…她不在。 向日岳人闷闷的吐出一口气,自己也分辨不出此时心头掠过的究竟是放松抑或失望。 ……………… 日吉若始终保持着沉默,目光滑过室内几处高桥秋子平素喜欢呆的位置,见搜寻不到她的身影脚下便一转,行进方向换做房间角落紧掩的磨砂玻璃门。 走到近前,耳畔随即听见细细的水声,日吉若打量映在磨砂玻璃门内的模糊身影,半晌,抬手欲拖开拉门的动作改为轻叩,同时沉声唤道,“秋子。” 他的话音刚落,浴室内的水声随即消失,“诶~今天这么早?”她在里面淡声应道,几秒之后,紧闭的玻璃门被施施然拖开。 纤细的身影挟着浓浓水汽立在玻璃门侧,日吉若甚至来不及错愕,心脏即被忽如其来的美景刺得剧烈跳动。 雾气蒸腾中的姣美脸庞泛出淡淡樱色,许是过于仓促的缘故,这人仅身着一袭白衬衣,衣摆长到膝盖,胸前衣襟零零落落半掩艳色,水漾双眸瞪得圆滚滚的,表情极是无辜。 日吉若用肆无忌惮的眼神上下打量,目光沿着凌乱垂落肩际的发丝,落到她松垮衣领间,微微眯了眯眼,也不说话,神色顿时危险起来。 脸上漾开的笑意尚未消失,目光越过他落到后方,“啊嘞?!”低低的惊呼过后,面前立的身影猛地退入浴室内,[碰――!]一声闷响磨砂玻璃门复又迅速阖上。 “不好意思!” 隔着薄薄玻璃她提高的声音仍旧掩不住懊恼,日吉若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高桥秋子这混账终于是开始有自觉,很好! 他原以为要找机会给她一次永生难忘的教训,才能让她记起自己一个女人不可以随随便便衣冠不整…日吉若敢肯定高桥秋子再这样三五不时刺激他,终有一日他会爆体而亡。 停顿片刻,方才慢吞吞转身,抬眼,视线对上房间内余下两人,“她不知道我带客人回来,失礼了。” 狭长眼角蕴出几许志满意得,眼神更是别有所指,他用一句话就明明白白分出亲疏: 日吉若和高桥秋子亲密无间,而其他人俱是隔了一层的陌生‘客人’。 ……………… 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同样站在窗边的桃木桌前,事实上,从高桥秋子出现直到现在两人均是僵硬到无以复加。 谁也没料想会直面‘出浴’这般境地…大家又是正处于尴尬年纪的男生,自然不知如何反应。 好不容易等到浴室玻璃门关闭,却又听见那样的言论…向日岳人涨红了脸,眼中风暴渐渐聚集,掩在口袋中的双手握掌成拳,甚至用力到指甲嵌入皮肉。 他本就不是蠢钝之人,日吉若言语间蕴藏的含意稍微想一想就能明了。 电光火石间,向日岳人的心思百转千回,最终他长吸一口气,将险险泛滥成灾的所有情绪强自压入脑海深处,猛地扭转视线,目光落到近前的桃木书桌上。 浅金的日光在敞开的软皮本上跳跃,向日岳人眯了眯眼,努力忽视身后会令得自己止不住愤怒的场景,集中精神研究淡黄纸页上记载的东西。 凌乱的字迹看在眼中很熟悉,至少向日岳人有幸见识过:两个多月前,他的肩胛接受高桥秋子‘治疗’时,她曾经写过几份所需材料给他。 她的字如同她的为人,散漫不羁却掩不住凛凛风骨,据(高桥秋子本人)号称满篇歪歪扭扭的字体是形散神不散… 不期然想到彼时那人强词夺理的模样,向日岳人抽了抽嘴角,水晶蓝瞳眸内悄然滑过一丝浅淡笑意。 收敛不自觉飞散的心思,定定看着摊开在空气中的纸页,半晌,向日岳人神情微变,倾身,指尖拈起纸张迅速翻动,一时竟有些惊骇。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啊?! ……………… “岳人?” 惊见身侧的向日岳人神情不豫,忍足侑士凑上前去,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平光镜下的视线不期然落到他手边,紧跟着低呼一声。 “这是…” 大刺刺摊在桃木桌上的软皮本…竟是扰得两人几日来心神不宁的天堂手册?!并且目光所及那几页写满各色愿望… 向日岳人抬起头怔怔看着忍足侑士,彼此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脸色丕变,立刻双双扭头看向身后去找静候在浴室门前的日吉若。 却在此时,一支手掌从两人身侧插m入,不偏不倚盖住本子,随即暗哑的女音森然响起,“你们看到了?” 向日岳人猛地一惊,险些原地跳起来,“哇!”身形踉跄退开几步,手抚住狂跳的胸口,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是鬼啊!走路都没有声音…”拔高的声线渐渐压下去,满心暴躁的叫骂在对上那双水汽蕴氲的眸子时忽的偃旗息鼓。 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高桥秋子俏生生立在那里,鸦羽般的长睫半掩星眸,眼波流动间隐隐有光芒流转,光洁的额头双眉斜飞入鬓,眉骨一个轻挑,神色似笑非笑。 向日岳人张了张嘴,讪讪移开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眼神在室内飘移,最后对上落后少许站定的日吉若,怔了怔,喉舌间蓦然升起的干渴全数化为无法言明的怒气。 “这是怎么回事?!”转身取过桌面上的软皮本,向日岳人恶狠狠问道,“你们搞什么?!” “如你所见。”面对他的怒气,高桥秋子居然满脸惬意,“我想试试看天堂手册是不是真的随我心意,难得的机会啊~” “所以…”不自觉收紧五指附着的皮革,用力到关节泛起青白,如果质问的人不是连他自己都拿不定该如何面对的…按着向日岳人的跋扈脾气早就将手中东西扔过去。 “所以你许下心愿,代价呢?你付了什么?”疑问句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来,连同他心头翻腾的怒气一起喷薄而出,“高桥秋子!” 那人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向日岳人噎了一下,眼角一扫,立即就此迁怒旁人,瞪着双手环臂静静站在一旁的日吉若,“日吉!你明知道…居然也随她?” “为什么不阻止?!”想到某些其间隐藏的关节,向日岳人顿时怒不可遏。 其实也不能怪他这般紧张,他手中拿的天堂手册粗粗看过去写了好几页所谓‘待实现的愿望’,均是高桥秋子的字迹… 更令他心惊肉跳的是,页面上除却未尽愿望,其余一片空白…情形和那天他看到的那本手册一模一样,高桥秋子就一点不担心她可能遭遇可怕下场? 毕竟,他家保姆小川…死得悄无声息,并且连尸首都下落不明。 ……………… “我(他)干嘛要阻止?”日吉若和高桥秋子异口同声反问。 随即两人各自掉转视线,彼此目光一碰;暗金瞳眸微眯,日吉若收回望着高桥秋子的视线,冷峻的脸庞线条攸然变得柔软,“秋子知道分寸。” “而我…除却相信,还会全力支持。”放下环臂的双手,日吉若施施然走到向日岳人面前,抬手取回被对方攥在指间的那本册子,掂了掂,薄唇微抿,“无论她要做什么。” 向日岳人的神情蓦然变冷,沉默良久,猛地转开头,避过面前极是刺目的那幕情景――――日吉若和高桥秋子两人之间隔着几米距离,看在他眼中却仿佛亲密无间。 可恶!向日岳人心底暗忖道,他一直都是局外人吗?对于高桥秋子,无论是上次密林中的日吉光秀还是现在的日吉若…她对那两人的态度… 正当胡思乱想间,忽然听见高桥秋子开口说道,“啊~我忘了,你们来的正好~” 拉长的尾音满满的俱是跃跃欲试? 他目光一凝,就见她双手合十,“我们去厨房吧~我弄道菜你们尝一尝啊~”边说边环视周遭的几人,眼眸弯成两道弧,咧开的嘴角笑得如偷到鱼的猫仔。 向日岳人被忽如其来的变化弄得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却是一旁沉默许久的忍足侑士率先开口道,“好啊~难得高桥学妹有兴致,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得到首肯的高桥秋子满脸愉悦,身形一转就朝着房间出口跑去,背影犹带些许喜不自胜;日吉若将双手插m入口袋,不疾不徐跟上她的步伐。 向日岳人眯着眼打量那两人半晌,复又扭头看着忍足侑士,神情变化不定。 高桥秋子想做什么?向日岳人有预感与天堂手册脱不开关系。 忍足侑士的回答却过于迅速…多半…向日岳人一言不发转身,在身后双打拍档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眯了眯眼,水晶蓝瞳眸内迅速掠过几丝阴霾。 ………………………………………………分割线……………………………………………… 她想做什么?向日岳人很快有了答案,果然是下厨,只不过… 迹部景吾家的厨房格调同样是一如既往的华丽,宽广无边如同专业酒店;高桥秋子长驱直入并且畅通无阻,从她行进间毫不犹豫的模样能看得出来,她定是早就摸索着来过附近,甚至可能是预谋已久,关于她即将做的事。 向日岳人和忍足侑士晚日吉若一步踏入这处众人原本都不甚熟悉的领域。 一走进厨房的门就看见高桥秋子站在洗漱池边,背对门口,双手反到腰际系着围裙,手边的水龙头开着,水流淙淙,其间夹杂着拨刺声。 “是什么?”向日岳人几步靠到近前,探头朝水池内一望,随即怔住。 水池内积满大半清水,涟漪波动中有活物蜿蜒洄游,粼粼光影中映出几缕嫣红轨迹。 指着水池内的东西,向日岳人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喜欢清蒸还是红烧?”系好围裙复又抹高双袖,高桥秋子探手从一旁的置物架上取出一柄利刃,微微侧首,眼神颇是垂涎欲滴。 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心头灼然升起的诡异,向日岳人拔高声音惊道,“这是部长家池子里的…你找死啊!” 水池里养的却是两尾硕大锦鲤,向日岳人见过,嗯~该说是网球部校队众人都认得,那是迹部家最高掌权人心爱的桃花鲤…银白鱼鳞似有若无,间或缀着几点嫣红,据称游动时恰如春日桃花逐流水。 “哪抓来的放回哪去!”向日岳人直想抬手掐住身侧这女人的肩膀狠命摇晃,“这鱼少一只都不行!” ‘桃花鲤’名不名贵暂且不知,向日岳人只知道那锦鲤却是市场上未见过的品种;并且只得迹部家几处水质优越的别院能存活,高桥秋子一口气弄死两只,别的不说,迹部景吾的祖父知道事情定难善了。 “不要!好不容易抓来的!”高桥秋子断然拒绝。 说话时恰好她探手而入,清澈见底的水中,雪白柔夷掠过惊窜的锦鲤,腕骨纤细分明,被鱼尾缀的嫣红衬得更加白皙,煞是好看。 向日岳人一时看得呆了,就此间隙她的手腕微提,只听得拨喇一声轻响,离了水的桃花鲤在水面寸许距离微微挣扎,妖美的鱼身扭动几息,空气中闪过一缕寒光。 纤细指尖扣住鱼鳃,另一手拎的狭长利刃上下剐过鱼鳞,复又反手将锦鲤按在水池边缘,动作快得人反应不过来,半分钟不到,她已经完成褪鳞、去腮、剖腹一系列过程。 向日岳人看得眼花缭乱,目光怔怔落在那尾锦鲤尚且一甩一甩尾鳍上,涩涩的吞口口水。 “盘子。”高桥秋子头也没回命令道。 话音刚落,她所要的器皿随即出现;日吉若满脸平静的立在高桥秋子身侧,手中托着不知哪里取来的瓷盘。 将手中扣的一息尚存的锦鲤装入瓷盘,高桥秋子眼角的眸光落在日吉若脸上,两人眼神彼此交换,随即各自转身。 ……………… 眼见她再次将手探入水池,向日岳人呆呆地转开视线,望向身后的日吉若,又是一愣: 日吉若站在厨房一侧的长桌前,那里应该是临时摆放未完成菜肴用的,此时,长桌中央摆放着一息尚存的锦鲤,紧挨边上的却是被高桥秋子从房间中带出来的天堂手册,日吉若正低着头在册子最后一页记录着什么。 手中的笔迅速写了几行东西,日吉若停下笔,看了看那只锦鲤,暗金瞳眸眸光忽而阴沉,抬眼对着忍足侑示意道,“忍足前辈,麻烦请取一柄刀具给我。” 忍足侑士尚来不及回答什么,向日岳人心头猛的一动,瞬时间想到一种极是诡异的念头,不及细细思索,忙不迭从就近的高桥秋子手中夺过那柄刀刃,几步走上前。 “日吉,你是想…”向日岳人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日吉若,又低头看了看瓷盘中半死不活的锦鲤,心思百转千回最终深吸一口气,执刀的手高抬,重重剁下。 [咯――!]一声脆响,却是他过于用力令得锋利的刀刃不但将那尾锦鲤整个头切断,甚至重重划过瓷器发出极锐利的声响。 向日岳人的手腕顿住,一个抬眼,对上似乎有些错愕的日吉若,两人目光相对,暗金映着水晶蓝,空气中骤然浮现一丝极淡的火药味。 高桥秋子所谓的‘洗手做羹汤’不过是幌子,真实目的却是重演向日家保姆的杀戮行为;他知道,他也想到――――于是两人不约而同插手。 沉默就此蔓延开来,向日岳人的心脏扑扑直跳,耳际轰鸣,执刃那支手难以察觉的开始发颤。 过了很久,室内的凝滞被高桥秋子打断,“怎么样?”说话间她走到长桌前,低头翻了翻册子,眉梢微颦,神情显得有些讶异,“没反应?” “你想要什么反应?”日吉若淡声反问道,“对应的愿望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高桥秋子抬头翻个白眼,“许是按顺序来?” 日吉若起身移过软皮本,朝前翻了翻,动作微微一顿,忽的抬眼,神情极是古怪,“想要英俊多金情深不渝的男人?” “我算不算?”神色中的冷峻晕散开,日吉若笑得颇自得状。 “这个愿望不算手册实现的,换一个!”高桥秋子嘴角一抽,“而且你哪里算男人?要超过三十岁才符合我的口味!” ……………… “你们两位请收敛一点。”忍足侑士睨了眼脸色忽青忽白的向日岳人,无奈中多少带了些同情之意,“还有什么愿望?” “嗯――我看看。”日吉若低头细细翻看手册,过了一会儿,方才继续说道,“中奖?考试全班第一?加薪?世界和平?” 淡黄纸页在他的指尖不紧不慢翻动,嘴角越挑越高,“秋子你的愿望还真是可爱…” 下一秒,日吉若脸上的笑意淡去,暗金瞳眸眸光一紧,也不说话却猛地阖上手中的本子,抬眼间神色已是微变,“你什么意思?” 向日岳人的眼神随之移到高桥秋子身上,却见她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平和的笑容,“我想试一试相悖的愿望该如何实现,若是真的有灵。” 从两人彼此显得怪异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引发日吉若异常的绝不是什么‘可爱’的愿望。 “嘛嘛~你的表情不要这么恐怖,不是没反应吗~”高桥秋子下巴微挑点了点桌上的瓷盘,神色极是轻松,“奇怪了,明明照着之前那本本子的样子弄…哪里不对?” 压低声音自言自语,半晌象是想通什么,她转过头目光扫过周遭最终定在一处,“册子买的地方不对?” 向日岳人闻言一怔,身形不期然一僵。 ――――买的地方不对?可是…向日岳人不巧恰恰知道他家保姆的手册是哪来的,那该是他早前买过一本,后来反悔扔掉,他记得那日细细翻看时还见到扉页一角被他心烦气躁下沾染到的墨汁。 “秋子你的本子是哪买的。”犹豫半晌,向日岳人开口问道。 “咦?那要问日吉若。”她这般回答。 在场众人的视线同时聚集到日吉若身上,他抿抿嘴角,想了半天,方才用不太确定的口吻说道,“手下拿来的,大概是街上吧?” “换一本,我手上带着一本。”向日岳人长吁一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坦言,“小川那本和我出自同家店,冰帝贩卖部。” “我回房间取来。”向日岳人看了神色微变的忍足侑士一眼,转身朝着厨房出口走去。 如果按照高桥秋子判断…如果区别却是在出处…那是最糟的情况。 要知道冰帝女生们拥有的天堂手册绝大多数出自贩卖部,连同平野麻弥的…她是最早的使用者,也是传言中最早实现愿望的人。 ……………… “高桥学妹…” 一脚踏出厨房前,向日岳人听到忍足侑士压低的声音,话音未尽随即被高桥秋子打断。 “忍足学长不必说什么,我从不深究过程,只要结果…而你关心的事不在我考虑范围内。” 听她这么说,向日岳人的身形一顿,转出门口复又定在原地,拔高耳朵听室内的人接下来究竟会给出何种说法。 “学长知道吗?杀意是会日渐浓厚,欲m望也永无止息。” “如此叠加最终就是如向日家的保姆,如果她没有意外身故,为了实现愿望,现在她已经开始滥杀。” “虽说等价交换,可凭什么死的该是无辜者?” “平野麻弥也好,室生凌乃也罢,造成学校树林内尸骸遍地的无论是哪个,届时都会交给校方处理,我只要查明天堂手册到底怎么回事,其余的与我无关。” 60、第九十一章 不再理会站在桌边的忍足侑士神色如何变化,一番长篇大论结束后,我自顾自折腾起瓷盘里的那尾鱼。 我的立场只得如此,一贯‘管杀不管埋’。 其实真论起来我是多管闲事,要不是实在好奇[天堂手册]的运行方式,劳资才懒得插手。 这世上有句俗话叫‘自作自受’,双手血腥沾染得多了,终究会报应临头,向日岳人家的保姆就是前车之鉴。 虽说死者才是最值得同情的,可惜我确实提不起怜悯之心,她拥有的那本笔记里明明白白记载着她的手段,从开始到最后,故意弄死的动物有数十只之多…难道那些生灵不是命吗? 佛说‘众生平等’,六道轮回之间谁又知道无数生灵前世是不是人类? 将那尾冰冷滑腻的鱼翻来覆去研究半晌,我偏过头询问身侧某君的口味,“你喜欢清蒸还是红烧?” 反正杀也杀了,下锅煮一煮吃了吧?我听着向日岳人之前哀嚎的意思呃~这鱼很贵啊很贵,就我个人观点,贵的东西必定好吃。 日吉若的目光有瞬间的飘移,“我无所谓…”说话间,他的嘴角微微抽搐,露出类似于牙疼的神色。 “那就清蒸。”我双手一合,就此盖棺定论。 说到整治清蒸鱼――――倾身靠上前,取过被向日岳人抢走又丢在桌上的刀具,一手按着鱼身用刃口在上面斜斜划出几道刀花,翻一面如此反复,最后端着那瓷盘走向灶火台。 抹点盐,上点姜葱…我暗自咽下口腔内泛滥的水分。 拐过呈l型的灶台与洗水池之间时,眼角余光中恰恰看到水池内急速游动的一抹鳞光…脚下步伐一顿,我吸了吸鼻子,半晌,闷闷的按捺下食欲,返身往回走。 “怎么?”日吉若的眉梢轻挑,投来的眼神中带着疑问,“不是要下厨?” 将瓷盘放回原位,拖过一张椅子就此落座,我拨冗异常惋惜的回答,“还是正事要紧。” 那尾锦鲤却是用来试验的,不是作为食材,想一饱口腹之j也得等向日岳人回来…水池里还有一尾,已经料理好的还是留着做个对比。 ……………… 等着离开的人回来这段时间厨房内极是安静,除却三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只余得空气中微微泛起的水波荡漾声。 实在找不到事情做更没有话题,我百般无聊的结束于日吉若的对视,颓废的趴在桌面上,将双手半举到眼前,怔怔望着指甲缝隙间残余的水渍。 对付那尾活鱼的时候我忘了戴上手套,虽说后来用水冲洗,指尖也还是留有淡淡鱼腥,再加上…默默将视线移开寸许,落到瓷盘上。 摆在其间的锦鲤早就僵硬,且被粗鲁的一刀头尾分家,断口处肌理间沁出几丝血红… “高桥…学妹。”忍足侑士曼声开口,在沉寂了几分钟后。 待得我收回注视瓷盘的视线,目光对上他的,却见他抬手取下鼻梁上的眼镜,藏在其下的暗蓝眼瞳眸光深邃。 “你的行事出人意料。”狭长的桃花眼反复打量我许久,忍足侑士神色忽的凝重,“我也不拐弯抹角,高桥,学校里那些和麻弥有关吗?” “我说了不关我的事。”我有些不耐烦的撇撇嘴角,“无关的事我一贯不投入注意力。” “不投入注意力…却不代表不知道。”忍足侑士轻笑一声,语气却是笃定,“我想看你查到的资料,提个条件吧~” 他压低的声音略有些沙哑,目光瞬也不瞬,眉宇间却是凛冽,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持。 我定定看了他半晌,将头偏向另一侧的日吉若,无声询问对方的意见。 ――――忍足侑士想要的尽数保管在日吉若手中,虽说我找到线索,可是最终确定那些蛛丝马迹的真实与否的,一直是日吉若的人手。 日吉若暗金的瞳眸眸光微闪,随即露出不可置否的表情,“其实真的没什么,如果忍足学长坚持也无不可…” 顿了顿,他错开与我对视的目光,转而望向忍足侑士,“日吉组的情报不是无条件提供,忍足前辈,请帮忙联络全世界最精锐的眼科专家会诊秋子的眼睛。” “费用我会全数承担。” ……………… “诶?!”我真的愣住,“我的眼睛怎么了?” 日吉若的侧脸肌肉微微抽动,片刻之后,连同忍足侑士一起两人同时扭头瞪着我。 三人面面相觑半晌,日吉若抬起一手指节抵住太阳穴,阴测测磨牙,“你啊~一点自觉都没有吗?!你的左眼…” 视线在我脸上流连不定,良久,忍足侑士也露出类似日吉若那种扭曲的神情,“是啊~日吉你不说我都忘了,高桥学妹的左眼居然又恢复原状?” “说了是用眼过度…”我抽了抽嘴角,又抽了抽嘴角,顶着巨大的压力干笑,“上次大概是我太激动?心情平静自然就恢复。” 呃~也许、大概、可能是那么回事… 其实具体我也不知道,许是彼时阴魂过于接近,藏在体内的什么东西察觉危机于是狗急跳墙?反正自从知道高桥秋子的残魂进驻左眼,我就当自己是独眼龙了。 我的话换来极端的沉默,日吉若和忍足侑士两人的呼吸出现片刻紊乱,也不知是不是情绪激动的缘故,总之脸色不甚好看。 过了很久,日吉若猛地起身,“我打电话让人把资料送来。”边说边取出身上的话机,脚跟一转,离开前眼角瞥过来的视线极是压抑。 留在原位的我和忍足侑士两人对视半晌,各自转开目光。 又离题了呐~我抽着嘴角左顾右盼,心头百般无奈。 ……………… 等到日吉若三言两语结束通话坐回自己位置,说要回房间取东西的向日岳人已经消失近十分钟左右;我等得如坐针毡,想是另外两人同样不甚耐烦,虽然还不至于暴躁,周身的气势却逐渐压抑。 “岳人被什么事耽误了吧?”忍足侑士忽然轻声开口,边说边起身,看情形似乎是要前去接应一去不复返的某位。 他身形方才一动,厨房门口随即有脚步声纷沓而至,零零落落的,却不止一人的样子。 来人很快出现,几道身影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之后为首那位开口说道,“忍足、日吉,你们两人干什么?”极是特别的声线,语气喜怒不辨。 我迅速看了看被点名的这两位,又看看门前双手环臂,灰紫凤眸眸光锐利的迹部景吾,心头暗叫一声不好。 来得真是不巧!水池里和桌上各自摆着证据… 迹部景吾的视线游移片刻,不知看到什么,眉梢一挑;他的嘴唇方才微动,肩后忽的露出一颗橘黄m色卷卷毛脑袋。 眼神滴溜溜转过一圈,随即对上我的视线,深红棕双眸微微睁大,下一秒,芥川慈郎兴高采烈的声音极是嘹亮,“秋子秋子!你终于出来啦~” 听他这般形容,我的脸皮重重一抽――――这熊孩子怎么说话的?不知道的会以为我坐牢刚放出来啊~混蛋! 芥川慈郎一阵风似的从刚巧侧身让出通道的迹部景吾边上窜过来,我只觉得眼前一花,灿烂的橘黄m色已然占据视野。 “看上去精神好很多了呐~”孩童般鼻音浓厚的呢喃,他边说边探手按到我的脑袋上,指尖插m入发丝,揉了又揉,“啊嘞?这是什么?” 我被他一波三折的反应弄到应接不暇,僵了半天,视线顺着他扭开的脑袋看过去… 呃!我急急收回目光,用眼角悄悄斜睨还站在门口,看样子马上要走进来的迹部景吾,一时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芥川慈郎好奇满满瞪着的,恰是搁在瓷盘上的鱼。 ……………… 不消片刻,迹部景吾踱着沉稳步伐走到长桌边,灰紫凤眸一扫,表情顿时狰狞起来,“高桥秋子!”素来倨傲的声音显得气急败坏。 “剑看壤桑2浚俊 堪称响彻云霄的怒吼尚且余音袅袅,斜地里又插m进另一道满含错愕的声音。 我眼睛一亮,如同见到救星,赶忙起身奔上前去,嘴里不负责任的叫道,“日吉,你和迹部学长解释…”请务必担下冰帝最高统帅的怒火嗷嗷嗷~ 姗姗来迟的向日岳人站在门口,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等到我一把掐住他的手,扯着人直往回走,他才象是回过神来,“秋子,他们怎也在?” 我怎么知道?!我恨恨然白了只敢压低声音的向日岳人一眼,返身却见到怒气勃发的迹部景吾被忍足侑士带离长桌,两人站在一侧低声不知说着什么,间或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 芥川慈郎则兴致勃勃站在日吉若身边,两人同样作出一副‘虚席以待’的架势。 于是,所以纷乱暂且抛开,动手解开困扰我许久的疑惑吧~ 话说,如果不是我所预计的那种等价交换,如果天堂手册还能够按照较为正常的善意交换实现愿望…嗯~我是不是也循着方法许些实惠点的愿望呢? 比如说…商业街促销的时候摸中个温泉旅行招待券什么的… ………………………………………………分割线……………………………………………… 向日岳人双手环抱在胸前,臂弯缝隙中露出软皮本一角,呃~许是在场包括我在内众人瞪着他的眼神给他太多压力?他的表情很有几分快被圈叉的良家妇女般的惊恐。 四个人分别站着长桌四角对持,过了一会儿,我假模假样的咳嗽一声,摆出装叉的表情,“要开始了哟~首先,向日…” 话说到中途故意停顿下来扭头看着向日岳人,对方的肩膀随即一缩,我嘴角一勾,“你写个愿望吧~” “诶?”他的眼睛微微睁大,眉宇间掠过几丝尴尬?沉默许久,方才点点头,“好,不过你们不许看!” 小小的脸庞皱成一团,身形一转,快速走到更远处角落,将册子摊开按在墙上,又从口袋取出笔,边动笔还边回头看过来,神色颇是警惕。 芥川慈郎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向日岳人,日吉若则转身走向水池方向,我赶忙缀上去,从后面扯住他的衣角,“还不到时候,而且…也不该是你动手。” 谁许的愿望该由谁献祭,这是常识吧?只是… 扭头看了看已经收起手中的笔,表情不知如何形容的向日岳人,我眯了眯眼,叹口气,“还是我来吧~你们男生不会弄鱼…” 等下还想上桌的,别把苦胆杀破,呃~最后一刀交给向日岳人动手好了…我撩高袖子从水池中抓起那尾活鱼,顿了顿,又转头看向另一边: 迹部景吾正站着那处,回视的目光灼灼;他身侧的忍足侑士…嗯~想必是已经交换意见,两人同时保持着沉默。 灰紫的凤眸游移片刻落在我手中的锦鲤上,迹部景吾薄唇抿得死紧,最后猛地将头扭到另一侧,“最好能得出结果,否则你就要负责赔偿。” 一字一句,语气极是阴森,我微微一抖,迅速扭回脑袋,抬手接过日吉若拈在指间等候许久的刀具,怀着壮烈心情,磨刀霍霍。 ……………… 不多时,几人俱是聚集到长桌边,数双眼睛死死盯着向日岳人的手――――他握着我交出去的利刃,锦鲤躺在瓷盘内微微拨动尾鳍,边上紧挨着向日岳人自己那本册子。 向日岳人深吸一口气,绷紧的脸庞飞快闪过几许决绝,破釜沉舟般的手起、刀落…空气中划过一缕寒光,被剐鳞、去腮、剖腹的锦鲤顿时首尾分家。 我随后夺过浑身僵硬的向日岳人手中紧攥的刀子,继续一道菜肴下锅前的未尽程序。 三下五除二…划花鱼身,端着瓷盘走到灶台前,各种作料,连同之前收不到效果的那尾鱼一并装入多层蒸锅,点火。 完成一切后我笑眯眯的转身走回长桌与众人一并…呃~不对,除却我大概没几人怀着大快朵颐的心情。 趁着清蒸鱼出锅间隙,我慢吞吞凑到向日岳人身边,抬手点了点他的肩膀,“看看啊~你的册子有什么反应?” 他沉默了很久,古里古怪的看我一眼,似乎很是犹豫的抬手取过那本天堂手册,指尖翻动到最后一页,摊开。 我定睛看着被向日岳人事先写好的那行字迹,“和我那本一样啊~”都不过许下愿望,而后事先写明将奉献何种生灵。 淡黄纸页上并未出现其它变化…“慈郎,你怎么看?”我转开视线,目光对上芥川慈郎,以期借用他异于常人的眼睛看出端倪。 ……………… 芥川慈郎抬手凌空点了点我的左眼,“你的眼睛?” “嗯呢~上次白色消退后再看不见任何东西。”我耸耸肩,这本不是刻意隐瞒的情况。 那次左眼忽然变成变异第二天我一觉醒来就恢复原状,其实日吉若也知道,不过看其他人的反应,定是日吉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芥川慈郎垂下半举的手,细细看着长桌上的册子半晌,摇了摇头,“没有呢~” “奇怪了。”难道又不对?抬手筢筢头发,我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到底哪个环节没有做到?诶~向日。” “能看下你许的愿望吗?”别是愿望与付出的代价不成比例? 我伸长手臂探向那本册子,一边回头征求物主的同意,指尖触到皮革特有的柔软时,心头忽的猛跳…一时竟口干舌燥。 脸颊热热的,当我对上向日岳人较之女生秀丽几分的容貌时,特别是他回望的那双水晶蓝瞳眸清晰浮现几许羞恼时…欲m望忽如其来。 他的眼眸波光潋滟,如同许多年前我四处游历时曾领略过的,倒映远山皑皑白雪的湖面…稍微注视久一点就令人沉溺其间。 想要…倾身靠上前去,我怔怔望入那双晴蓝的眼,手臂勾着他的脖颈,微微一个用力将他拉向自己,“向日…岳人…” 张嘴,舌尖慢慢沿着线条滑过他的唇线,轻轻含住吮咬… 想要…我想要亲吻…向日岳人? ……………… 唇舌间传来柔嫩的触感,耳际轰鸣,恍惚间似乎有谁的低呼此起彼伏…拥抱的身躯炙热且僵硬,昏昏沉沉中…有谁的手抚上我的腰际,向外推拒的力道犹豫不定,指间微微收紧。 我一个机灵,混沌的脑海如同被利针扎入,迷雾骤然消散…出,出了什么事?! 紧闭的眼睛豁然睁大,映入眼帘的却是向日岳人惊愕的双瞳! “高桥秋子!” 只觉得衣领一紧,随即整个人被来自后方的力道扯开,身形立刻被带着回转,我睁大眼睛瞪着面前表情只能用狰狞来形容的日吉若,一时惊得无法思考。 “向、日、岳、人!”日吉若收紧臂弯将我死死按在怀中,面色凶恶到极点,“你许的愿望是这个?!” 向日岳人神色有些恍惚,貌似还没能从被我当众非礼的打击中恢复;周遭一片死寂,我僵了半晌,忽然醒悟过来。 “日吉,你先放开!”我陷在铁箍般的禁制中死命挣扎,得不到回应后抬起手肘重重向后一顶,耳畔听得日吉若闷哼一声,钳制的臂弯即刻松弛。 我赶忙转身扑向长桌,忙不迭抢过向日的天堂手册,急急翻动起来――――册子后面是代价那么前端写的… ‘得到高桥秋子的吻’ 我眼角一抽,果然…然后呢? 指尖一页页翻动寻找,细细审视半晌却始终寻不到变化,我愣愣的阖上手册,拈在掌间反复打量。 深褐色的皮革封面与日吉若给我的并无区别…里面情形也相同,怎么向日岳人许的愿望就能立竿见影实现,我的就不行呢? ‘天堂手册’,好个天堂手册! 居然能在瞬间操纵我的思维,令得我忽然心动,真是…厉害! ……………… 指尖捏住软皮本,沉默半天,我转头看向身后情势险恶到火药味浓厚的日吉若和向日岳人。 “不介意我拆了它吧?”扬了扬手中的本子,我挑眉。 “嗯――随便。”向日岳人猛地将脸偏到另一边避开我的注视,脸颊飞快泛起桃红,小模样极是窘迫。 若不是现在我忙不过来,呃~我大概会用些耐心扑灭另一人肉眼可见的怒火。 满脸阴鸷的日吉若…呃~还是等我缓出手来再说。 异常不负责任的将那两人抛诸脑后,将手中的软皮本按在桌上,我取过一旁的刀子沿着封面皮革接缝仔细割开。 前后封面俱是同样对待,最后我扔开刀子,慢慢掀起贴合的皮革露出内里夹层。 ――――里面却是一片空白,与普通装订皮革封面的本子一样,质地极好的封面与封底都没有预计的东西。 我松手将本子扔开些许,掩不住失望。 “秋子,怎么样?”对面的芥川慈郎慢吞吞开口。 “嗯~什么也没有。”我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眼角余光斜掠过半掀开的皮革…猛地顿住,眯了眯眼,缓缓抬手扯回那物,指尖覆到触感坚韧的淡色封底上。 闭上眼,细细摸索起来。 失去视觉后其它感官相对变得灵敏起来,指尖肌肤触及的有断断续续…若不是极注意或许就此错过的小针孔。 “找到了哟~”我睁开眼睛,笑得很是惬意,“日吉若,帮我把柜子里的辣椒粉拿来。” “诶~要做什么?” 趁着身后日吉若的脚步声移向储物柜方向,我抽空回答提出疑问的芥川慈郎,“用些有颜色的粉末让它现形。” “哈?!” 芥川慈郎双眼瞪得圆滚滚的,满头雾水的样子极好的愉悦了我的心情。 ……………… 不多时,日吉若返身回来,手中拈着一瓶鲜红的粉末状物品,递给我之后视线扫过众人,眸光中隐藏几丝险恶。 “我没事。”我用空的另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之前支付的代价也仅足够完成愿望,除非再献上什么…” 说话间,我不顾日吉若面沉如水的神色,抬手拧开瓶盖将瓶身倾斜,鲜红的粉末缓缓落在软皮本的封底上。 待得覆上薄薄一层,我停止倾倒将册子立起往桌面上轻轻磕了磕;做此番动作时众人已经围到附近,呼吸声几不可闻,似乎是与我一样屏息等待。 不一会儿,我把软皮本慢慢平放,藏在其间的秘密渐渐水落石出: 留在针孔中的鲜红粉末形成一幅极是古怪的图案,最外围是一圈圆形,一角还延伸出一个较小的,圆形中央的空隙勾勒无数奇妙的…形式古老的符号? 看在我眼中却是陌生,不是道家符篆甚至不属于东方文化。 “这是…”迹部景吾率先出言打破沉寂,语气略带几丝犹疑,“古代希伯来文字?” “西洋召唤阵。”我深吸一口气,抬手凌空虚点那些花体字母,指尖最终落到下角那处,“怪不得…哈~” 指尖轻轻掀起软皮本前端看了看,我眯了眯眼,终于沉下脸来,“护身阵…恰恰对应手册扉页下角签名…想得很周到。” “什么意思?”说话的是日吉若,“西方的魔法?” “不是哟~”我的手指慢吞吞覆上软皮本封底,用拇指食指的指甲掐住一角揉了揉,“应该是地狱召唤阵,不然连接附身阵做什么?” 魔法与恶魔根本不是同日而语的东西… 魔法分派别,恶魔却尽数不怀好意,即使签订契约也需提防被寻到缝隙死得尸骨无存,所以才要护身阵确保召唤恶魔前来且订立契约之人的性命。 “我只是听说过,嗯~”我松开指尖,对着向日岳人笑得很神棍,“还好你没在册子上写名字…之前那个应该只是阵法回应你的气息而已,运气不错哟~少年。” 一般人都习惯签名宣告所有权,所谓‘生物本能’…向日岳人运气确实不错,如果下意识在册子上写上名字,即使并非本意,契约也算成立,邪魔外道一贯精于玩弄此类把戏。 向日岳人一脸茫然,我也不等他回神,转开视线看向余下几人中不幸可能被涉及的迹部景吾的忍足侑士。 “二位有信仰吗?有的话立刻去寻一件信仰的护身符挂在身上。” “天堂手册的封底是羊皮…传说中恶魔契约专用,你们两位还是小心点。” 虽然不是当事人,可惜据说西方恶魔胃口都很大,届时不但会将契约人吞噬殆尽,连同相关的人也难幸免。 ……………… “学校的贩卖部…”迹部景吾神色剧变,灰紫凤眸顿时煞气弥漫。 “啊――”我一拍脑袋,忽的记起一事,“日吉若,把我们排除过的那份女生名单交给迹部学长吧~剩下的让学生会处理。” 那些被日吉组情报机构一点点排除,最后剩余的,极可能在学校密林里杀害无数生灵的‘嫌疑人’就当做顺水人情,我想。 至于迹部景吾能做到什么程度,那是他的事,反正平野麻弥和室生凌乃都在其中…名单十数人之多,让别人烦恼去吧~ 日吉若和我这里只要接下来着重调查学校贩卖部的进货来源,分工合作。 我长叹一口气,慢吞吞靠到日吉若身上,“你知道吗?中国文字里魅力的‘魅’字从鬼旁…深想下去,很有意思。” 腰际覆上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日吉若施施然低下头,将唇角压到我的耳际,沙哑的声音甚是不怀好意,“别想转移我的注意力,你是在为自己脱罪吗?” 61、第九十二章 盛夏的中旬天气极好,万里无云,彩旗飘飘…呃~不对,没有彩旗那种玩意,请忽视我一时的坑爹形容,只因为目光所及人潮汹涌,令我无端端从自身所处运动公园扩展联想至节日的商业街。 经过身边的每个人均是神采奕奕,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带着飞扬笑意,连同空气似乎也被感染得蠢蠢欲动。 全国大赛进行中。 ……………… 我混坐在最高层观众台上,耳朵里灌入的尽是狂热到喧闹的欢呼。 每一次划破空气降落对手场地的撞击都能引发冰帝后援团的群情汹涌,女孩子们以最高亢的尖叫声致敬场内她们的偶像。 想想也是,自从大意失荆州输给不动峰之后,网球部象是走了霉运,往年的常胜将军今年居然沦落到需要接受‘主办方地区代表队推荐’,随着全民偶像迹部大人日益阴沉的脸色,冰帝后援会沉寂很久了…如今终于可以死灰复燃。 赛事一开始,冰帝即首战大捷,以5:0全胜成绩将来自北海道的对手椿川学院斩落马下,交出完美成绩单给所有或提心吊胆或暗藏讥诮的旁观者。 然后趁胜追击,第二场拿下狮子乐,同样5:0的比分。 虽然有点夸张,我切切实实见到许多女生喜极而泣,我想大概当时赛场上一举一动都牵动许多人的神经,所以彻底击败对手的那刻,她们忍不住情绪外泄。 ……………… ‘每个辉煌的昨天,都是造就我们今日荣耀的奠基石。’――――早间,在率领网球部参赛人员登上征途前,迹部景吾如此笑言。 彼时他站在略略高过众人的台阶上,灰紫凤眸映着夏日初生的朝阳,看似平静的眸光内蕴藏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激烈,如同酝酿飓风的长空,仿佛稍微靠近些就会被吞没。 迹部景吾话音刚落,网球部其他人均是满脸按捺不住的沸腾战意,连同素来冷漠示人的日吉若,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少年尚未长开的五官盈满原该属于他那个年纪的生机。 那是被暗色出身与浸满血腥的教育扼杀许久的,年轻人特有的轻狂不羁。 全力以赴,无怨无悔。 我知道为什么他们这般反应,只因他们即将面对的是最大的一处阻碍,若能胜利,相信冰帝网球部即使无法最终登上顶峰,各自的水平也会更上一层楼。 因为今天的对手是青春学园。 能够令得消息闭塞如我都耳熟能详名称,重要到迹部景吾特地绕远路前去只为看一眼赛场情况的学校。 青学的手冢国光是迹部景吾打从心底认同的对手,越前龙马是网球部所有人恨得咬牙切齿同时不得不惊艳的新星,这是冰帝和网球稍微有点关联的人都知道的事。 日吉若和那个小不点在关东大赛上的种种,由于彼时并未到场观看我了解不多,不过后来某君日常的闲聊中,他叙说那个孩子时眉宇间滑过的是兴奋。 而昨日,我终于有幸目睹,日吉若暗金双眸内俱是跃跃欲试,急不可待想要超越的野望对象。 只是…那之后发生一幕不是那么符合青春热血的插曲。 ……………… 想到昨天青学赛场外沿发生的那幕,我收回关注赛场的视线,目光落到下方观众席,略略扫视最终定在一处,眯了眯眼。 ‘别碍事!母猫。’ 彼时听到那句话的室生凌乃究竟什么反应我不知道,可是无处不在的后援会却以光速将那件事流传出去…也就造成今天室生凌乃面对无数的讥讽与嘲笑。 男人和女人对待事件的焦点不同,理解自然大相庭径;就如同我有时候不明白日吉若他们怎么对网球那般执着,迹部景吾大概也不知道他那句话造成的伤害会有多大。 除却面对那些早就心怀不满的后援会,室生凌乃还要独自品尝被心爱之人嫌恶的疼痛。 我闭了闭眼,缓和眼球盯着某处看太久的酸涩,随即视线平移落到距离赛场最近显然是屏息以待的那些人身上,抿了抿嘴角。 迹部景吾究竟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我不太相信他会不知道,情人的态度或许会令得女人为之走向疯狂…特别是为期十日集训中发生的那些事尚且为了结的如今。 日吉若交出所有关于天堂手册的调查报告后,所有动向都掩盖在表面的平静下,甚至可称偃旗息鼓,当然,向日岳人那双盈满被始乱终弃的幽怨眼眸被我有意无意忽略。 我知道他们的盘算,也没有多大异议,毕竟全国大赛迫在眉睫,那是冰帝网球部执着许久的,旁的事可以暂时按捺,只是我没有错过迹部和忍足两人忽然开始随身携带的某些物件。 附身符效用未明,因为两名男生态度依然故我…风平浪静下,我还以为嫌疑人名单中平野麻弥和室生凌乃可以删除,可是… 迹部景吾的态度却在看过手冢国光的比赛后迥然一变…该别是被迷惑的心灵在见到真正触动灵魂(呕~~~)的宿命时挣脱了迷障? 呃~我在大好晴空下重重抖了抖,生生被自己异常诡异的想法吓出一脖子寒毛。 嘴角抽搐半晌,怀着极是坑爹的心情看了看翘着二郎腿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迹部景吾,又眺望了几秒不远场地对面冷静沉稳的手冢国光。 要是迹部景吾真的被我乌鸦嘴说中bg转bl,对室生凌乃而言是一生无法摆脱的噩梦吧?居然被男人抢了男人…女人自信心的致命一击啊喂! 辶税胩欤颐偷厥栈厥酉摺 下一秒,目光却在无意间滑过对面赛场那道明显矮了平均身高一截的身影时顿了顿,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越前龙马…呃~某君…噗~~~~~ 不行了!这种雷得浑身酥麻外加热血沸腾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只觉得自己整张脸都扭曲变形,却在当看见我方赛场上奋力拼搏日吉若击回凌空飞来的嫩黄残影,之后身形微顿,似乎力有不逮时,心神猛地收敛。 看上去…他的体力有些不支。 ……………… “冰帝!冰帝!冰帝!” 观众席上的众人喊得声嘶力竭,那声音如台风般回荡在赛场上空,仿佛要借势席卷站在赛场对面的那些人。 我眯着视力完好的右眼,就着炙热阳光细细端详赛场上的日吉若和向日岳人。 暗金与酒红的发丝随着少年矫捷的跃动而飞扬…却掩不住偶尔在日光下一闪而逝的晶莹光点,与他们两人逐渐滞缓的步伐。 平稳的心脏忽的一撞,脉搏间的跳动微微失序。 日吉若和向日岳人组合的第二双打一上场就是暴风骤雨般的打法,似乎想借此打得对方措手不及,一直到刚才为止形势都对冰帝有利,对手青学的节奏几乎溃不成军… 只是几乎,而已。 不知不觉间赛事却发生微妙转变…对手太过难缠,日吉若和向日岳人无法在预计时间内拿下比赛,随着赛事一延再延,他们两人的攻势渐渐开始弱下来了。 对面貌不惊人青学双打正在一点点扳回颓势!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时间流逝得极快,如同场上日吉若和向日岳人迅速失却的体力,比分被青学追上,而后超越。 嫩黄的圆状球体在空中飞来飞去,赛场上不知何时变得安静下来。 5:7,比赛结束。 高坐台上的裁判以波澜不惊的声调宣布了极是残忍的结果,日吉若和向日岳人最终气喘吁吁站在场地上,背影掩不住失落。 我怔怔松开紧攥的双掌,低头看了看掐出几道绯红月牙的痕迹,闷闷的吐出胸腔内淤积的长气,转而抬手筢筢头发,起身对着身侧同样沉默的人低声致歉,随后沿着观众席之间的空隙慢吞吞往外走。 ……………… 之前恰逢紧要关头,如今他的赛事结束,我该爬出去歇一歇,再这么高度紧张我怕自己会缓不过神。 穿出密密麻麻的观战人群,走到略略冷清的一处位置,行进的步伐停顿,我转身望向身后赛场――――结束比赛的那两人正站在y监督面前,挺直着脊梁…看上去,似乎没有出现什么我担心的不良情绪。 嗯~失去半边视力后,我的右眼视野清晰许多,算是补偿还是身体自我调节成功? 微微歪了歪脑袋,我对着训话结束后后乖乖转身随即目光四处搜寻的日吉若,露出很是装叉的灿烂笑容。 看到他虽然不豫却算是平淡的脸色,嗯~我也就放心了。 于是接下来的赛事…还是四处溜达溜达。 早上出门前特意查过万年历,其上恰恰写明[时值月令,诸事大吉];合着网球部正竭尽全力拼搏的制霸征途,应该是极好的兆头。 冰帝网球部对今日一战极是重视,从人员调整到战术布置都费劲心思…应该能如愿以偿吧? 日吉若和向日岳人的胜负,应该对全局影响不大…大概。 捡着人群不那么密集的边缘,我边走边胡思乱想,半晌,抬手抹了把脸,瞟了眼四周,脚下一拐转进宽敞道路侧边的小径。 路边竖着指示牌…呃~我需要解决下私人问题。 ………………………………………………分割线……………………………………………… 公园内的洗手间地理位置较为僻静,一路行来如我想象的冷清… 彻底解决难以启齿的种种问题后,又磨蹭许久,待得我步履蹒跚从洗手间爬出来,嗯~时间约摸是过了蛮久的。 捂着肚子慢吞吞蹭出来,走到洗手池前站定,也不管再过去几米敞开的那扇代表男用的门内间或传出的热闹笑声。 拧开洗手盆上方的龙头,就着冰凉的水流边洗手边抬头,盯着镜中苍白的脸,我艰难的咧了咧嘴,意图放松一点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紧绷,只是效果不彰。 没办法,谁让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各种暴躁,不巧我这几日恰好身处期间…加上一时对赛事心无旁骛的久坐,呃~好吧好吧~ 抬起湿漉漉的爪子抹了把脸,随后摸出手绢浸水擦拭,我对着镜子里的人重重长吁一口气。 低头就着水流慢慢揉搓手中的帕子。 居然太紧张某君的表现于是导致肚子痛…这是何等失态啊喂! 我居然…却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人在心头的分量超过预计了吗?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 抽搐的肚子与缓慢的持续失血将混沌思维绞得更乱,我关上水龙头将拧干的手帕暂时搭在上面,甩甩手上的水珠,然后捂着小腹顿时觉得疼痛加剧。 脚步声响起,而后蓦然凝固;我微微偏了偏头只见大片深紫色堵在男用洗手间门口。 乍一眼看去零零落落,身量高矮胖瘦不均,唯一类似的却是他们的气势都带着淡淡的桀骜。 几人视线都落在我身上,脸色一时有些微妙。 我抽着眼角直起身,探手去拿搭在水龙头上的手帕――――在厕所门口的遇见真是,呃~令人止不住想满头黑线。 而且…这些人我有些印象。 即便不以貌取人,他们在全国大赛上的名声也实在称不上良好:来自冲绳的比嘉中…暴力球风与赛场上糟糕表现堪称反面教材。 我穿着冰帝校服,还是尽早离这些人远一点,据说连老人都下得去手的男生呃~ “你没事吧?”冷淡到极点的男声毫无预兆响起。 促不及防被吓了下,我惊跳起来转身,却没想动作过猛导致双脚打了结似的不听使唤,扑腾几下,就眼看着自己的视线就离地板越来越近,诶诶诶?! 耳畔无端端掠过一阵凉意,电光火石间失衡的后腰与肩膀被一双手臂搀住;也只是瞬息间,来人的手又极迅速收回,随即越过惊魂未定的我,人站到洗手池前。 水流飞溅声中那人抬头透过仪容镜望着我,也不说话,锐利的眼神带着几丝探究。 两人目光相对,我急忙掉开视线,带着些许心虚转身就走。 ……………… “哇――木手!动作好快!” 几秒的沉寂后,那群人中人叫起来,随后是略带调侃的笑闹。 “英雄救美,诶――” “闭嘴!” 最开始开过口的声音冷冷的说道。 蹒跚的步伐一个停顿,我转回身,定定看着那群人;待得他们稍微安静些,我对着之前扶过自己一把的那人鞠下躬去,“多谢。” 无论传言如何,他刚免去我脸着地的下场是不争事实,没说一句话掉头就走却是不甚礼貌。 对方并未回答,等我直起身,听得他微微哧哼一记,“冰帝。”语气喜怒难辨,说话间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而后就此沉默。 我也无法再说什么,一来地点尴尬,二来对方藏在镜片下的视线实在称不上和善;于是微微扯出一个笑容,掉头就走。 ……………… 转出拐角,我急匆匆朝着冰帝赛场方向走,不多时身后却缀上纷沓脚步。 比嘉中那些人的交谈声在略显僻静的小径上一字不落传到耳中: “咦?那身校服是冰帝的啊~素质不错嘛~” “冰帝…不是今天和青学比赛吗?怎么跑这里来?” “木手…我们…” 他们不远不近跟着,在人迹罕至的小径被意图不明尾随直令人心里止不住发毛;我强忍着下m腹的不适,忙不迭加快步伐。 两侧是茂密的植株,风掠过树梢,摇曳间枝桠发出悉悉索索细响,渐渐的已能看见远远的大路,以及偶尔闪过的行人,我扑腾狂跳的心脏方才微微落地。 后方的存在感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近,我连反应都来不及,风声突如其来,只觉得身体被一道猛力推开。 “小心!” [咻――!]一记极尖锐的利响滑过。 痛!我闷哼一声,肩背重重撞在地面上,右眼随即泛起大片金星。 “木手!” 乱七八糟的脚步和着粗野男声的怒吼。 发生…什么事? 我晃了晃摔得七荤八素的脑袋,眯了眯眼,映入逐渐清明视线的却是大片深紫。 男生略显邪佞的五官近在咫尺,架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却不翼而飞。 “没事吧?”这人淡声开口,眼角轻挑,迅速打量我几眼,复又半抬头环顾周遭片刻,象是确定了什么,低头回视我的眸光极是凌厉。 我愣了半天,怔怔扭头顺着他几秒钟前目光停顿的位置看过去,随后脑子里嗡的一声,瞳孔急速收缩。 几米开外的植株上斜斜钉着…一枝箭弩! ……………… 许是察觉我的惊恐,被唤作‘木手’的男生一个使力将我从地上拉起身,“凛!叫他们回来,别追了!” 他转头对着身后某处喊道,此时我才发现之前缀着的只余下两人站在附近,摆出蓄势待发姿态,神情极是戒备。 男生说完后,那两人中一人快步走到路边,抬手将食指弯起探入口中,下一秒,极是清亮的口哨悠然传出。 过了没没多久,树林中奔跑声由远及近,许多与他们身着同款紫色服装的男生迅速出现。 “只找到这个!人跑了。” 说话的人扬了扬手中的乌黑物件,语气凝重。 我眯着眼死死瞪着被那人用衣物包裹执在手中的东西,褪去的惊恐卷土重来――――那不是长弓,而是弹簧弓弩! 如果不是这男生千钧一发将我推开,我现在已经被射成对穿了吧! 目测钉在树杆上箭枝高度…必是对准我的脖颈!藏在树林里阻击我的人,是要我的命! 想来其他人也猜到此处,在场众人一时都把视线聚集到我身上,那个叫木手的沉声道,“打电话报警!”随后他转过头上下打量我片刻,“我们留在这里…” 他话音刚落,那些人纷纷靠到近前,神色肃穆却默默将附近几处角度尽数围拢;我闭了闭眼,抖着手探到裙子口袋,从中摸出手机,按下其中一处按键。 漆黑的屏幕毫无动静,最近的木手用颇显诧异的眼神瞟了我一眼,“要打电话?手机没电需要我借你吗?” “不。”我摇了摇头,收紧掌中紧攥的手机――――不是没电,而是我按下了被改装过的紧急按键,他会立刻赶来,连同附近收到信号的日吉组成员。 ……………… 猛力的深呼吸,借以平定心头泛滥的惊骇,我竭力集中精神瞪着几米开外钉在树上的凶器。 日吉若和我预测过很多细节,却怎么也没料到竟是光天化日之下…或许是我和他两人太过自信,也或许今日的袭击并非我们估计的天堂手册献祭。 接下来我要该怎么说?好不容易说服他将周遭隐蔽的人员撤走,现在我居然遭遇袭击…该说我乌鸦嘴吗? 当时和他争执的内容是什么? 呃~ 我让他将人手撤走…以免或许藏在身边的幕后真凶察觉端倪。 日吉若始终不肯答应,却是我后来大言不惭,我告诉他天堂手册使用者再怎么笨也不会对身边的人下手,而他如果一直风声鹤唳,最后可能打草惊蛇导致从此石沉大海。 好吧~却是我过于自信。 我不该笑言如果对方打主意到我身上,正好捉贼拿赃。 ……………… 沉默半晌,我收回视线,怀着极度感激的心情半仰头对着身侧的男生微笑,“救命之恩…” 话方才出口,对方冷眼看过来,微薄的唇角抿起,露出颇是刻薄的神情,“我看你最近还是小心点,你的运气很不好。” 哈?!我半张着嘴愣在原地――――话说,这是多久没人用这种神棍口气跟我说话了? 62、第九十三章 定定看着眼前这男生半晌,我抽了抽眼角,然后抽了抽嘴角,强自把到了嘴边的‘大师有何高见?’这等神兽言语压回肚子里,艰难的改口,“啊――承蒙关心。” 男生微微挑了挑眉,没了镜片遮挡的暗色眸子倏然滑过几丝意味难明的光,也不说话却是抬手从边上另一人手中接过对方替他寻回来的眼镜,空的另一手插入口袋取出一小块布开始慢条斯理擦拭。 我的死鱼眼愈发严重。 远远的,隐约能听到人群经过时发出的笑声,此处小径却仿佛被隔绝开来,周遭一片凝滞;那男生将眼镜反复擦拭许久方才施施然戴上,最后微微低着头,居高临下俯视。 “我不过随口说说,不必在意。” 依旧是极冷淡的声音,嘴角却向上弯起,衬着藏在镜片后的阴郁眼神,生生破坏了他眉宇间的不羁,整个人显得邪气十足。 我僵硬着移动身形,悄然后退半步,稍稍拉开彼此的距离,心头警铃大作――――这人…周身的黑色气息掩都掩不住,怎么早先就没察觉? 这样狼一般看人的眼神…和初见面那晚的日吉若颇有几分相近。 正当满头黑线外加止不住寒毛直竖时,急促的奔跑声从四面围拢过来,林间传来草木蛰伏簌簌声响。 “哇哦~东京的警察速度很快嘛~”站在附近的男生开口道,略有些古怪的口音,斜睇人的眼神带着几丝不屑。 待得对上我投射过去的目光,那人抬手压了压头上戴的运动帽帽檐,轻哧一声,“要被警察录口供,真是自找麻烦。” “甲斐。”当最靠近的木手用阴沉毫无起伏的声线开了口之后,在场众人顿时噤若寒蝉起来。 我默默用眼角斜视明显处于领导地位的木手,心下犹豫不定――――要装作不懂事吧~人家救命之恩…要感激涕零吧~这些人的态度…诶~男孩子果然别扭,明明是做好事非要摆出不甘不愿甚至带点敌意的样子。 每个处于青春期的孩子都是火星思维么?我等老人家沟通不能啊喂! ……………… “秋子!” 听到某君的吼声,我掉头看向来处。 日吉若满脸狰狞的跑在最前端,身后紧跟着好大一群黑衣人,个个气势汹汹。 几个眨眼那群人就冲到近前,连同从四面八方各处窜出来的无数人马,瞬间就把我身前身后堵得密不透风,场面一时变得杀气腾腾。 我抬手揉了揉忽然有些抽痛的额角,“日吉,是他们救了我。”所以请不要每三个黑道成员围住一名无辜少年好吗? “你…有没有受伤?!”日吉若作充耳不闻状一个抬手就把我拎进怀里,然后上下摸索。 半晌,他停下直想让我一掌抽上去的举动,松开紧箍的双臂,最后拨冗朝着他的人马挥了挥手,围拢在比嘉中附近的警戒随即散开。 日吉若上前几步,右手微微抬起,“我是日吉若,多谢你救了我女朋友。” 对方则沉默片刻,方才伸出手回握,“比嘉中,木手永四郎。”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这一瞬间…呃~似乎形势变得有些微妙的险恶。 那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不知是出于一见如故还是彼此暗中较劲,总之就没了下一步动静,然后却听得边上比嘉中人群中忽的冒出这么一句: “哇~极道之妻。” 想也没想,我立刻阴森森的接到,“妻你妹!”同时满脸横肉的朝那处瞪去――――劳资哪里象?!混蛋! ……………… 现场诡异的停顿片刻,日吉若收回手,扭头对上我的目光,嘴角微微抽了抽,“秋子…”语气显得很无奈。 “啊~一时没忍住,抱歉。”我眯着眼,举起爪子掩住嘴角,将头微微撇开,扯出一副贤良淑德状,“失礼了。” 许是我的回答不甚差强人意?日吉若露出一抹类似于苦恼的表情,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穿过周围人群走入中央的人打断。 “若少爷,我们搜索之后找到这个,请过目。” 说完之后那人举高手中拎的一只透明塑胶袋,那里面团着一团衣物,看起来象是运动服? “是在树林另一处出口找到的,被胡乱塞在灌木中…”那人顿了顿,偏头对着身侧另一位男子示意,“另外…从衣服上取下了几根头发。” 收到指示的男子随后上前将手中一只小小的密封袋交给日吉若,复又无声退开;日吉若举起拈在指间的密封袋迎着光线细看,我靠上前去,眯起眼睛,仰头同样望着那个袋子。 透明的密封袋映着高空的晴蓝,装在里面的几丝长发蜿蜒勾勒,如同无意间划破画布的凌乱线条…看了一会儿,我收回视线,垂眼怔怔看着脚下,心头冰凉一片。 深褐色的发丝…迎着光却微微闪出些暗红光泽…加上那种长度。 平野麻弥… 日吉若沉默半晌,沉声开口道,“秋子。”待得我抬起头,他回以安抚的笑意,将手中的密封袋转递回给手下,暗金瞳眸转到比嘉中众人那里。 他还未开口,木手永四郎微微偏了偏头,“凛,把找到的东西交给他,我们走。” “咦?不是要等警察?” “哼~他们不会让警察插手。”木手永四郎冷声说道,“别多事。”藏在眼镜下的眸光一闪,之后也不等其他人反应,便率先起步向外围走去。 比嘉中一行人当中看上去最散漫的那个越众而出将手中拈着的弹簧弓弩递给身边的男子,待得对方接过,他收回包裹的衣物,抖了抖反手披在身上,一边懒洋洋笑道,“啊啊――我们省事了呐~” ……………… 混在黑色中的深紫不多时便分离出去,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来时方向的道路尽头。 下一秒,站在我边上的日吉若身形一动,几步走到围在附近的某名男子身前,一个抬手重重在那人脸上,“你们就这样保护我女人?!” 那人的脸被力道刮到一旁,等他仓皇转回来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嘴角慢慢沁出血丝。 日吉若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从恰好正对他那几人眼神中的失措来看,可以猜得出他的表情一定让人恐惧。 “之前我说过什么?”他说话的语调无风无浪,平平淡淡,却让直面他的那男子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没、有、下、一、次。”日吉若的口吻淡漠依旧,却有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从他状似漫不经心的背影中一丝丝弥散开来。 而他的手象是毫无意识地往身侧摊开,边上立刻就有人从怀中摸出一物奉上… 从日吉若忽然发作随扈到现在,我一直没能反应过来,直到瞪得滚圆的眼睛映出少年熟练地拉开保险栓,将枪口抵在男子的前额上。 “日吉若!”我用尽全身力气尖叫。 他的背影一顿,半晌方才回过头,俊秀的面容布满戾气。 硬生生忍住被他外放的阴狠气势吓得想掉头就跑的欲m望,我小心翼翼靠上前去,“不是他们的错,是我高估自己。” 我放柔声音哀求,“别在我面前做这种事。” 确切来说是我和日吉若两人都估计错误,我没料到自己会遇袭,他也疏忽了。 全国大赛所用场地是人来人往的运动公园,日吉组的人马怎么也做不到如往常一般隐在附近严密保护,那会被人无意中看见…防卫漏洞造成被有机可乘是情有可原。 所以不要迁怒旁人…最重要的是――――尼玛!你要执行黑道家法也别选光天化日之下好不好?!作为随时会被行人察觉进而当成同犯的劳资何其无辜! 我慢吞吞从背后靠近他,抬手覆到他持枪的那只手上,手指摸索着沿着他举起的手臂滑到骨节分明的腕间,一点点扳开他抵住他人额际的枪支,“日吉…阿若,你冷静点。”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却是很早以前从日吉组掌权人那里听过的,许是他的昵称――――察觉到僵持的力道微微松懈,我转身绕到他面前,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暗金双瞳。 “替我想一想。”将持枪那只手压到身侧,我抬起另一手抚上日吉若的脸侧,踮脚凑到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别让你的人现在就对我心怀芥蒂。” 如果你为了保护不周杀掉近身护卫…即使不敢对你抱有什么怨恨,那么我呢?你想把我陷于何地? ……………… 指尖触及的肌肤温度微冷,如同日吉若淡漠依旧的神色,他面无表情盯着我,暗金瞳眸眸光阴沉,野兽一般危险。 沉默了很久很久,冻结的眼神悄然缓和,日吉若低叹一声抬手将枪支递出去,随即双臂收拢埋下头颅,也不说话只是温热气息拂到我的脖子上。 我保持着望天的姿势,一头冷汗。 围在周遭的人悄无声息散开来,包括之前刚被危及生命脸色发青的那男子…暗色系背影起纵间消失在枝影婆娑的路径两侧。 缓缓垂下眺望高空的视线,目光定在人群消失的方向,我眯了眯眼,“呐――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刚打完比赛一身汗…熏得我难受啊~ ……………… 从我离开热闹万分的赛场到日吉若终于抱够了放手,两人一起从僻静的小径出来,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唯一让我觉得庆幸的是附近呃~似乎没有什么骚动的样子,至于日吉组那大票人马来无影去无踪究竟是训练有素呢~还是用了什么手段令人视而不见…嗯~那不是我该好奇的事。 一路朝着冰帝赛场走去,迎面而来的人均是神色如常,令我不禁要怀疑之前遭遇的那些竟是一场幻梦。 日吉若的手握得死紧,随着越来越接近那处人声鼎沸的赛场,他渐渐褪去周身的凌厉,转而化为属于冰帝的倨傲。 被包裹在布满薄茧掌心中的指尖动了动,对方随即有所察觉的回头,“怎么?” “没什么,只是看看你。”我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把眼睛眯成两道弯弧笑得若无其事;算了…只是一点妄加揣测,不说也罢。 许是我杯弓蛇影,还是保持缄默。 随着渐行渐近,学校后援会与应援团的呐喊声如雷贯耳,“冰帝!冰帝!冰帝!”情绪高昂得象是要冲破整片天际。 而后,身处其间的我同样被传染…一时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还是等今日之战结束再说,现在就不分去这人蓦然炙热的眼神。 如今他的模样很好,比顶着黑道继承人那个身份好上太多。 那样目不转睛的注视才是这种年纪的少年应有的表情,‘若少爷’那个名号制肘他的人生,能够趁隙得到点自由…是好事。 ………………………………………………分割线……………………………………………… 相信对于整个冰帝网球部来说,今日一战刻骨铭心。 所有参赛人员拼尽全力,虽然最终还是输给青学,但是从围观许多人脸上我依旧看到激动与赞赏。 那些人并非尽数是双方学校观战人员,还有陆续到来的各校人马,其中有几人的气势明显有别寻常人,看就知道是领导者… 他们关注的焦点是单打一。 我们冰帝的王――――迹部景吾与青学新星越前龙马,两人生生将一场正常比赛拖到令人震撼的地步。 直到夕阳西下,直到两人失去意识。 即使是输,迹部景吾也用他的倨傲刻划出属于冰帝的风骨。 当裁判宣布结局,场内外一片死寂,我扫了眼周围,不出意料看到绝大多数女孩子热泪盈眶,脸上却未带任何沮丧,只是感动。 无关胜负,只是单纯为这场赛事泪流满面。 当迹部景吾坦然接过青学那小不点手中的剃刀,不以为意的履行所谓赌约之后,那双上挑的灰紫凤眸在金红夕阳下熠熠生辉,散发出令人不敢逼视的魅力。 那样的笑容仿佛在说――――我们冰帝只是输给命运,始终未曾言败! 迹部景吾,不负‘冰帝之王’这个称号呢~我想。 ……………… 然后,然后曲终人散。 胜利者将继续在称霸全国的道路上披荆斩棘,而冰帝的明天依然会故我。 我坐在观众席上,怔怔看着场内丰神俊朗的诸位少年,前一刻尚且争锋相对的那些人此刻谈笑风生… 虽然表现得都有些别扭,却掩不住神色间的惺惺相惜。 男生的交情真是奇妙。 日光逐渐淡去,暮色降临,赛场周围的人群一点点散去,喧哗不再。 先是别校人员最早离去,而后是冰帝后援会陆续撤出场地,我从座位内起身,慢慢走下观众席,迎上快步跑过来的日吉若。 他身后不远处是聚在一起等候的网球部校队。 原本这种时候我不该再和他们呆在一起,可惜某君始终坚持不让我离开视线…也不知道他怎么和迹部景吾报备的,总之,连今晚网球部正选内部的聚会我都必须插一脚。 “走吧~”日吉若伸出手,掌心朝上,暗金瞳眸被蔼蔼暮色映得微微有些模糊的柔和。 “去哪里?”我讪讪的伸爪回应,然后被他牵着慢悠悠走向他的同伴。 “部长家的俱乐部…不过之前,要等我们换身衣服。”日吉若头也没回,步伐却轻快起来。 ……………… 蹲在所谓‘需要换身衣服’的男用浴室外长椅上,我翻出死鱼眼回应每个借用公园内运动场馆设施洗去一身臭汗,然后经过面前时投来诡异目光的男生。 日吉若那混蛋!居然把我拖到男用浴室走廊等人…说什么‘安全’,劳资宰了他! 我默默咽下一口老血,特别是当青学几人满面笑容出来,却在看到我时流露的错愕与微妙眼神时,内心翻腾的怒火更盛。 等了又等,好不容易等到那群混蛋心满意足从里面死出来,混在人群中走出场馆,只看见外面已经星斗满天。 肚子有点饿…我揉了揉干瘪的肚皮,斜眼,恶狠狠看向牵着自己爪子的某君。 某君已经换下一身狼狈,头发还滴着水,眉梢眼角…嗯~隐在星光下颇是秀色可餐…我抽了抽嘴角,只觉得自己果然是饿昏头了。 迹部景吾大爷手一挥气壮山河领着众人朝停车场走,芥川慈郎笑嘻嘻蹦到我身边,也不顾某君骤然阴沉的脸色,有一句没一句和我搭话。 然后…今晚的目的地发生变化。 原因出自迹部景吾大爷接到的一个…电话。 消息提供者不明,却令得迹部景吾和网球部众人摩拳擦掌(为毛兴奋呢?我不知道);青学的人马在烤肉店庆祝胜利,场面据说很热闹,已经有许多学校陆续赶过去,于是冰帝也觉得该去凑一脚。 迹部景吾大爷此言一出,毫无例外得到正选们全票通过…呃~我环顾下身侧,忽然从众人脸上察觉出几丝狰狞。 ……………… 事后回想烤肉店发生的一幕,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红艳艳的液体放到整群传说中颠倒众生的男色们,嗯~ 等到回荡在室内的最后一缕惨叫蓦然断绝,我慢吞吞放下捧在手里的茶杯,一脸装叉的抬头瞪着天花板感叹,“年轻人真是活泼。” 店老板站在大厅内一脸惊骇莫名。 我看了看他不住抽搐的眼角,又看了看堵在店门口那座壮观的‘尸山’,心念一转,慢吞吞起身,趁着对方还没能从尸横遍野中回过神来,加快步伐溜走。 ――――此时不走…等老板回过神来绝对会拖住唯一保持清醒的我买单吧?! 走出烤肉店,我对着夜空伸个懒腰,然后蹲下,伸长脖子在一整堆失去意识的‘尸体’中寻找自己熟悉的几人。 青学、六角、比嘉中、冰帝…嗯~所有人的脸色都象打翻调色盘,眼睛都翻白了啊喂! “话说…辣椒酱的威力有这么大吗?”我满头雾水的嘀咕,“辛苦了诶~”伸手戳了戳某君的脸颊,叹口气,起身让出位置给守在附近的劳动力搬运他家被埋起来的若少爷。 一阵兵荒马乱,我瞅着自己帮不上忙,于是挪动脚步蹲到更空一点的地方,省得添乱;不多时如山‘尸骨’渐渐减少,清理下来的人员一一在身侧排开。 “为什么你没事…”向日岳人满脸憔悴的问道。 “嗯~因为我没吃。”我托着下巴看他被人抬到身边放定,极是幸灾乐祸。 烤肉比赛什么的,他们要将赛场恩怨延续是他们的事,我老了青春燃烧不起来――――事实上是因为我不能吃牛肉。 等到冰帝一行人都被搬出来,我吸了吸鼻子,按着膝盖起身,半低头冲貌似吃坏肚子的某君微笑,“呐~我要回家。” 日吉若一副浑身使不上劲的样子,有气无力点点头,然后朝着我伸出爪子,“我送你…” ……………… 上下打量他片刻,我强忍住喉咙口几欲喷薄的笑意。 ――――那副软绵绵的样子,真真是难得一见;正要伸手搀他一把,眼角余光中站在附近的守卫肩膀一动微微侧身让开些许,而后有道身影忽的撞入眼帘。 “日吉!”忍足侑士手中握着电话,满脸的失措,“麻弥不见了!” 诶?!我的手顿在半空,扭头直直看着他,“平野学姐不是早就回家了吗?” 忍足侑士神情一僵,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的尴尬。 “学长有让人守在她附近自然知道。”顿了顿,象是思考片刻,日吉若侧过头对着随扈点点下巴,“打电话给监视组。” 趁着随行人员应声走到边上,我扯了扯日吉若的袖子,“你有事瞒着我?” “不,只是将分散的人手集中到某处…而已。”他如是回答,望过来的眼神锐利如刀,俊秀的脸庞一改散漫,眸光暗沉,尽是藏不住的冷酷之意。 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此时走开的那人似乎得到回音,一手按着话筒一边返身。 “若少爷,我们的人十几分钟前看见目标出现在xx商业街,之后立刻失去对方踪迹。” 那人深吸一口气,偷偷抬眼象是观察日吉若的反应,片刻之后复又继续说道,“我们找到冰帝另外一位女生的手机,掉在巷子里,现场留有拖拽痕迹。” 另外一位女生…谁?!我挑了挑眉,试探性的问道,“室生凌乃?” 从那男子有些错愕的反应来看,我似乎再次乌鸦嘴。 ……………… 气氛忽的凝滞,良久,忍足侑士才象是反应过来,“高桥…帮我找到麻弥,求你!”他说得语无伦次,身形逼近,很是失态的攥起我的手,“我一直相信不是她…现在还相信!” “救她,高桥,用你的能力救她!她一定有危险!”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忍足侑士就被人猛地推开,日吉若挡在我身前,厉声道,“忍足学长!我不会允许秋子插手这件事!” “无论是谁有危险!” 说话间日吉若一把将我攥起然后甩向最近的护卫,“带她离开!” “日吉!”忍足侑士将声音拔得极高。 “我会让人沿着路线搜索,但是秋子不能去!” 场面骤然变得混乱,许多守在附近的人员纷纷出现,将忍足侑士和听到动静聚集过来的冰帝众人隔绝在我的视线外。 影影绰绰中我被人拖着一路疾行。 不多时,烤肉店的霓虹招牌就再看不见,日吉组的人员保持沉默却训练有素,一行人方才退到街口立刻就有黑色轿车打开车门接应。 我很快被塞进车子后座,随后挤进来一位男子,轿车立刻发动,车窗外的灯火流水般往后退去,连同留在街边的日吉组大批人马瞬时消失在视线之外。 车厢内只余得乘客两名,驾驶员一位,安静得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 ……………… 轿车一路风行电掣,透过暗色车窗能看到路边辉煌灯火连成一条金黄的线。 时间在寂静中一点点过去,我眯着眼打量映在玻璃上的光点,半晌,收回视线,低头手探入裙子口袋。 “别动!” 冰冷的金属物透过薄薄夏衫抵在腰际,我愣了下,慢吞吞抽m出手,对方立刻夺走我取在手中的电话。 “高桥小姐,请乖一点,否则…您这样美丽的女孩子如果受到什么伤害,真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对吧?” 男人低沉的声音藏着几许险恶。 我缓缓转过头,就着车厢内黯淡的光线看了他半晌,挑了挑眉,“你是白天的…” “是呢~承蒙小姐替我求情。”对方嘴角微勾,不知道是微笑还是冷笑,“可惜我也是奉命行事,抱歉。” 听他这么说我心头猛地一坠…计中计,好手段! 63、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许愿手册之灰姑娘 [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遇到任何危险。] ――――光影绰绰里,少年如此说道。 他的容貌模糊,语气满是倔强如同宣誓般庄重,暗金双瞳熠熠生辉,纵使不太相信也令人心头止不住一颤。 感动,只为少年未经世俗侵染的纯粹――――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听到你这么说却还是觉得很高兴啊~ ……………… 醒过来的时候意识有些模糊,昏沉沉的脑海无法思考…眨了眨干涩的眼,我挪动下随后发现身体有些不听使唤,如同宿醉过后…微微偏头: 首先撞入视野的暗沉颜色却是谁的肩际衣料,长至脖颈处的发丝掩去目光所能触及的此人的样貌…呃~空茫茫的脑海异常应景的闪现几个片段: 失去意识之前,最后看见的是迎面而来的洁白手帕,以及执着它将之捂住我口鼻的男子逐渐模糊的脸。 鼻端猛地侵入略刺激的古怪气味,之后,记忆就此中断。 恐怕那帕子沾着麻醉药之类的东西吧? 我眯了眯眼,视线移开寸许,想要挣扎起身,脖颈以下的肢体却失控般麻木,也不知是保持一种姿势太久导致血液循环阻塞,抑或是被下药造成的后遗症。 坐在身侧的人有所察觉的转过头,“哦~醒了?比预计的时间早…”如果忽略那充满戾气的眼神与意味难明的笑,至少男子的语气可以称得上平和。 ‘你――是谁?’我张了张嘴,只听见唇舌间溢出来的不是想说的话,而是近似于呜咽的碎音…身体违背意志动弹不得…除却还能思考,竟然失去所有行动力,连开口说话这种极简单的事都无法做到…吗? 动了动生锈般僵硬的脖颈,视线以令人汗颜的速度从身边这人脸上移开,缓缓、缓缓的扫视自己如今身处的环境―――― 从位置来看,我如今身处的却是房间一侧,几乎见不到什么家具摆设,仿佛是临时休息室的地方,前后两道门成直线状,各自紧闭着。 装潢华丽得令人满头黑线…描金纹草的墙纸、维多利亚风格水晶灯璎珞低垂,若隐若现的歌声不知从那个角落传出来,婉转幽怨,一波三折… 这种氛围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诶~ 眨巴眨巴眼睛,我慢吞吞地低下头,无比庆幸发现身上穿的衣物完好如初,随即又不期然想起上次身处类似环境…却是初次来到这个世界,为自保前去的地下赌场。 ‘奉命行事’吗? ……………… 一只手突兀地扳起我的脸,指腹的粗茧摩擦肌肤带出蹭到沙砾般不适感觉,铁钳似的力道掐得下颌有些生疼,头被迫抬高,目光对上从座位起身站到近前,居高临下俯视的男人。 “不愧是少爷中意的女人,少见的冷静呢~”声音带着点喑哑,男子凑近的脸庞显得有些阴沉,“真可惜…” 瞳眸内的恶意讥诮浓厚得快要溢出来。 就是这个人用枪抵住我,也是他将我弄晕――――怔怔看着对方,心里止不住懊悔:早知道白天我怎么也不会制止日吉若,就让眼前这人被枪仔爆头多好。 与我对视片刻,男子微微支起上身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少许,手指依旧掐着我的下巴,眼神中的阴霾却渐渐化为不怀好意。 指腹捻了捻象是确认什么,他的呼吸频率渐渐带出异样,随后力道松开些,沿着下颌一路滑行至劲窝处,停在那里徘徊不定,神色间掠过一丝犹豫复又被别的东西取代。 我的眼睛瞬也不瞬盯着对方,顾不得也无力制止――――只是定定看着他,将这张脸死死记在脑海,一点一滴、怀着些许恨意要把对方刻骨铭心。 日吉若的近卫人员虽然我不甚熟悉,事实上却也是每个都有照过面…眼前满怀恶意的男子不属于近卫队,想来是最近被临时调来填补警戒漏洞的。 毕竟日吉若随身的近卫被分了一半给日吉光秀,这也是我和日吉若都疏忽的吧?源自守护者内部的杀机。 有人利用了日吉若的思维盲点――――他从不曾怀疑自己周遭的保护,因为那些近卫是从懂事开始就一直跟在身边的。 遥远的未来里,我听日吉光秀曾言及,近卫们的忠心毋庸质疑,可是日吉若忘了现在他身侧的保护已经不单纯。 如今的日吉组,早已经不是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或者日吉若身为继承人对下属的震慑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减弱。 看,‘恶果’不就由我率先领教了。 只是…眼前这男子…奇怪,到底是奉了什么样的命令才能够令他毫无顾忌? ……………… 似乎对我毫无反抗之力这种情况了如指掌,男子嗤笑一声,嘴角勾起,衬着半明半灭光线那张脸显得格外丑陋。 我扫了眼似乎按捺不住恶念的男人,长吁一口气,慢慢将头撇向另一边――――垂落身侧的手终于接到来自大脑中枢的部分指令,虽然仍旧软弱无力,却正在逐渐取回支配权。 而后是门扉开启的声响,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是要给客人的礼物,不好吧?”听起来年纪不大的男声,说话间步伐绕到一侧,身形出现在我的视野内: 来者同样是陌生人,一色暗系长衣长裤,目光对上我,神情明显一怔,半晌象是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果然很漂亮,等宴会结束她会被送往哪里?” 男子没有回答,滑动的手不着痕迹停顿;却在下一刻,来人捉住他的手臂,将他略略推开些许,扬高的声音有些愠怒。 “喂!别乱碰,没时间了!上面嘱咐过要让客人第一眼看见礼物。” 边说边抬手看看腕间,神情从悠然自得转为焦急,“中岛,看你干的好事!客人马上就要过来,你想被认为是挑衅吗?” 狠狠瞪了眼被推到一边的男人,随后转身走到角落取过一张高背椅,正对着某扇门安放,紧接着动作略显粗鲁的将我一把拎到椅子上。 我浑身无力任由对方象摆放盆景一样调整:半依半坐在椅子里,双手被随意搁置在扶手上,或许还眼神迷糊,毫无防备的样子… 这种姿势,稍微想象下就知道是极不妥当的――――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我隐约有种不太好的猜想。 最后,他退开两步,上下打量我几眼,露出满意的神情。 ……………… “准备得怎么样?”从后方忽的再次响起一道未曾听过的声音,步伐不疾不徐,边说边越过我所坐的椅子,“客人已经就餐完毕,接下来的节目…” 高瘦身形,一袭日式青色长衣,我斜斜上掠的视线恰恰看清楚掺杂几缕花白的鬓边。 察觉我的视线,顿了顿,身影侧过头,目光下落到我身上,嘴角勾起的冷笑透出残忍意味,“她居然醒了?药效不够吗?” 双手藏入宽袖中,略略偏头如同闲话般对着垂手立在身侧那两人说道,“森下,拿杯水给她。”蛇虫般湿冷的眼神,眉宇间倏然滑过一丝诡谲。 两个较年轻的男子当中一位应声而去,余下两人俱是神情漠然。 我歪在高背椅上,迟钝的视线将他们彼此不经意间视线交汇时闪过的意味难明收进眼底: 三个人,除却背叛日吉若将我掳来的‘中岛’,领命去‘拿水’的‘森下’…最后来的这人又是谁呢? 语气用的是命令式,应该习惯于高人一等的地位;看年纪四十出头,看人的眼神接近食腐生物,脸颊削瘦,颧骨凸出高过鼻梁… 这般面相之人性格刻薄狠毒,背信弃义――――按照相术所断鲜少出差错,若我见过如此长相必定心存警惕,可是…我确实未曾见过他。 刹那间,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当我想要抓住的时候,又找不到一丁点头绪。 挣扎着微微晃动身体,我意图不着痕迹的为自己做点什么。 虽然肢体始终酸软,头脑却逐渐清晰,已经能够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加以回忆分析;或许为时已晚,但无论如何,现在就说放弃还太早,对吧? ……………… 不多时,领命而去的‘森下’悠悠然站到我面前,手中拿着一只玻璃杯,一手探过来捏住我的下巴,随后将杯口凑近。 我几乎瞪成斗鸡眼,近在咫尺的玻璃杯水光荡漾…看似普通温水,杯底却有沉淀物随着那人手腕的晃动丝丝缕缕溶解开来。 想也知道杯中定不是能够‘解渴’的水,一时慌乱起来,我左右扭动头颅,试图避开压在嘴唇上的玻璃杯… 对方也不说话,只是锲而不舍想将那杯液体灌进我的腹中,几次挣扎过后,不知怎地那人的手一颤,杯子里的液体有小部分溅出,温热的液体泼到我的脸颊,蜿蜒滑入领口。 “啊啊~别动,乖一点…小姐。” 嘴里絮絮叨叨,似乎有些不耐烦的弯腰凑到我面前,一手用力固定我的脸,态度强硬的将剩余的‘水’尽数倒入我被迫张开的口中,随即他扔掉杯子,用手捂住我的口鼻,所有挣扎被堵在喉咙里。 “真麻烦…咽下去!”森下趁着背对另外两人时将嘴贴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光秀少爷很快就赶过来。” 我猛地一怔,口腔内的温热液体有部分倒灌进气管,惊天动地的咳喘被压在胸腔内,异物入侵的肺部渐渐窒息蔓延。 耳畔隐隐的乐声忽的清晰起来,似乎是有谁打开紧闭的房门,脚步声和着惬意谈笑纷沓而至,乱糟糟的一时也无法辨别。 森下松开他的手,上前几步站到椅子前,与貌似乎未曾察觉他小动作的那两人并排将我的身影遮挡,进入这处房间的一行人数目不少,交谈间气氛热烈,而我… 我昏昏沉沉靠坐着椅子,视线定在面前那三道背影上…象是一种幻觉,视野所见突然发生扭曲,如同石子投入水中光影荡漾,也只是转瞬即逝,雾气般散去的一切复又聚拢。 我张了张嘴,所有力气尽数被咽下肚去的温热吞噬。 从胃部开始,腹内仿佛蕴藏了一团火焰,燃烧产生的炙热随着血液在四肢百骸游走,暖洋洋的感觉就象是喝下一整瓶陈酿,微醺。 肢体飘飘然…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眼前只余得模糊的影子,映入视野的景物俱是微微散开的轮廓,甚至连传到耳中的声响都变得断断续续、忽远忽近。 ‘…请…尽情…’ ‘是…一片心意…’ 恍惚间,遮挡视线的暗沉忽而散去露出躲在后面的…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待得努力辨认那一行人的样貌时,耳际的轰鸣毫无预兆消失,有几秒钟如同身陷真空状态,绝对的死寂带来脑海瞬息清明,血脉间流窜的异样尽数收敛。 ……………… 言语间毫不掩饰要将我当成礼物的三人静静站在一侧,正对椅子的五六人…其中有两人在目光对上我时神情出现片刻怔忡,看起来有些诧异。 当然,我也是。 想必他们与我都不曾料想会在此时此地见到彼此。 为首那位中年男子眼神微变,极快的看一眼椅子边上那三人,却什么也没说;反而他身侧似乎该是被招待的少年,眼角一挑,几步走到近前,双手插在口袋中,以一种颇为玩味的眼神俯视。 “这份礼物是组长一点心意,请务必接受。”立在一旁的年长男子略略躬身。 少年忽的收敛笑意,回头瞥了他一眼,抽出手凌空点了点,“我该受宠若惊,日吉组竟然连继承人的心头所爱都当成礼物?想必是极看重双方此次合作俊 冷淡的声线饱含讥诮。 我看了看神色似笑非笑半嘲半讽的少年,又抬头看了看几米之外的中年男子,然后慢慢的勾起嘴角,“好久不见了,安藤…良行。” 仿佛被魇住的身体在此刻蓦然一轻。 转了转有些酸涩的脖颈,我从安坐的椅子上施施然起身,视线自满脸诧异的安藤良行身上调开,转而看向站在近前的少年,“木手君。” 少年阴鸷的眸光猛地一紧,似乎愣在原地。 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稍微缓和突突直跳的额角,“怪不得白天我觉得你眼熟。”放下手,转过脸,眼神在少年高挑的身上滴溜溜打转,“冲绳根来组组长的么子,对吧?” 比嘉中的木手永四郎,他脱下眼镜时,那张脸再老个十几年却是我印象中存在的,难怪白天的时候总觉得似曾相识。 那是被高桥秋子带去的未来里,最后被我偷窥到的部分命运:冲绳的根来组与关东第一日吉组为抢夺码头控制权发生冲突,双方组长在谈判中途均遇袭身亡。 真凶不明,却恰恰掀起关东第一地下势力内部震动;一年后,日吉若平定组内所有反对势力,脚踩数不尽的尸骸成为无冕之王。 根来组始终未曾放弃那段仇恨,衔隙按捺十几年后,终于得以伺机秘密与众叛亲离的日吉光秀接洽… 我在未来与日吉光秀朝夕相处那段时间,他让我看过一些东西,其中正好有根来组的资料;他们的组长不巧就是木手永四郎。 该说人生机遇真是奇妙吗? ……………… 想是在场众人都料不到我能恢复行动力,气氛出现片刻凝滞,过了一会儿,却是最年长的那位率先回神,脸上的惊讶尚未弥散复又化为狰狞。 眼角余光中那个削瘦身形方才微动,我的注意力随即集中到他身上,“别动哟~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无法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我一贯都爱护年纪大的生物,即使是畜生。”我眯着眼斜睨对方,压不住胸口泛滥的疯狂怒意,“就此罢手,当什么也没发生,可以吗?” 男子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一僵,随后不以为意的侧头对身边两名年轻人说道,“她喝醉了,带下去别在客人面前失礼。” 那两人随即双双起身朝我逼近过来,森下略略落后中岛半步,脸上带了几许忧虑,而中岛的眼神却是凶残;他猛地窜到我面前,一个抬手就朝我脸上挥过来。 [啪――!]一声。 我偏过头,舌头舔了舔口腔内漾起的铁锈腥味,左眼开始隐隐发热,如同嵌入火种。 “为了尚未发生的未来屠杀暂时的无辜者…” 慢吞吞转回被力道打得偏开的脸,我抬手拍了拍顿在面前的中岛,笑得极是恶毒,“我原本一直犹豫要不要斩草除根,现在你给我理由,很好!” 很好,真的是…太好了。 从窥知高桥秋子记忆那刻起,回来之后那种念头始终萦绕在脑海中:即使属于高桥秋子的历史或许不是如今的未来,也还是忍不住想提前消灭危机。 我知道不对,却始终停止不了黑暗的想法。 “教我的人告诫过‘性命攸关之前,不得对常人出手’,我始终谨记诺言,再怎么辛苦也不敢有所违背。” 左眼热到临界点,刹那间,失去的半边视力重新接驳脑神经,我缓缓抬起手,“世间一报还一报,你想杀了我,我为求自保反击,这下该没人敢说什么了吧?” 指尖微微动了动――――中岛猛地抬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双眼暴睁,喉咙咯咯几声,整个人抽搐几下,骤然凌空飞出去,越过众人,身体重重撞在房间一侧墙角。 我放下半举在空中的手臂,目光寻巡一遭最终落到某处,“接下来轮到你,铃木…” “不会再让你伤害我的孩子。” 既然你先送上门来,这一次就由我事先斩断所有因果,不会再让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动我的孩子一分一毫! 日吉光秀…我和高桥秋子两人共同保下的孩子,那些浸满鲜血与肮脏的往事不需要再次侵蚀他的人生。 援手不及我无话可说,可如今那孩子已经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我袖手旁观就说不过去,不是吗?即使,要违背誓言。 ……………… 我不紧不慢地接近未来被日吉光秀查到的罪魁祸首,心中的恨意渐渐升腾。 “是你吧?”伸长手臂,指尖扣住那人的咽喉,我凑近那张少了十几年光阴的脸,“奉命行事?奉谁的命令?” 手指一点点收紧,却在扭断软骨前堪堪停下力道,“日吉律?日吉薰?还是分组心怀叵测的大佬们,又或者干脆你自作主张?” 从他睁大到几乎脱眶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扭曲而疯狂的脸。 化为乳白的左眼如同尸骨般枯涸,异色双眸明显不该是人类,我勾起嘴角,“除了一开始的肌肉松弛剂,给我喝的是什么?” “安非他命?你想不到吧?所有作用于神经中枢的违禁品对我都是增幅剂。” “当年我沉迷的原因也恰是为此,能引爆我压制在心中,最深藏的愿望。” “给我铲除所有潜意识戒备因素的勇气,你该相信我有能力泯灭罪证。” 现在体内流窜着的,是卸下所有负担的轻快,包括约制世人的道德枷锁,畏惧、理智与同情心尽数被飘飘然的兴奋感压在心头一角,迫不及待想撕毁触手可及的所有。 安静中,耳际传来周围有谁微微动作的声响,我斜了一眼那处,“看看脚下,别做无谓的事,这里是我的领域。” 安藤良行偏头用眼神制止身后将手探入怀中的属下,低醇的声线带了几丝息事宁人,“高桥小姐…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您手上那位是组长与夫人的得力助手。” “能不能看在若少爷的面上,饶他一次呢?” “或者,先收回压制日吉组贵客的力量?”他苦笑一下,方才继续说道,“今晚是我安藤良行负责招待客人,我担不起责任。” “别在意,不会让安藤先生您担责任的。”我耸耸肩,低头对着环绕在众人脚下的铅灰雾气咧嘴一笑,“你们看着就好,反正事后没有人记得。” 想了想,我松开手中扣着的身躯,任由对方颓然跌落在脚边,雾气一涌而至将扭动的身体紧紧缠绕,遏制他欲逃离的举动。 返身走到木手永四郎面前,反复打量他,心下犹豫不定。 想是我眼中的不怀好意过于明显,木手永四郎身形微动,却在下一秒被脚踝处收紧的铅灰气流死死定在原地。 “别紧张。”我歪了歪头,极力露出装叉的和善笑容,“今晚我不会对你动手。” “承诺只是今晚吗?”木手永四郎神情冷淡的推了推细框眼镜,镜片倏然滑过一道锐芒,“根来组不是任人宰割的废物。” “好吧好吧~看在白天的救命之恩份上…”我长吁一口气,多少有点遗憾――――为了不能将无法预计的因素提前扼杀。 “既然你还记得…”木手永四郎笑得极是讥讽,“能不能让我先退出呢?这毕竟是日吉组内部争斗吧?” “可以啊~”我挥了挥手,等到对方僵硬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好心的开口提醒他,“带着你的人站到另一边去,剩下的人今晚没时间招待你。” ……………… 木手永四郎身形一个踉跄,随即被站在最近的人扶住,两人对视一眼,保持着面对我的姿势慢吞吞后退,直退到就近的门边,迅速拉开门扉… 却在此时,另一道身影跌跌撞撞闯过堵在门侧那两人,将两人撞得一个踉跄,极快窜出大开的房门,从一闪而逝的背影来看却是最早被我甩到角落的中岛。 过了没多久,漫天的灰黑中传来一记凄厉哀嚎,而后是悉悉索索声响,象是有什么东西一拥而上,长长的惨叫猛然断绝,几声呜咽与闷响过后,是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看着其他人脸上尚未褪去的放松与紧接着的骇然,我仰头放声大笑,如同丧心病狂的疯子。 笑了半晌方才给出姗姗来迟的解释,“忘了说,这里已经不是人间。” 收起笑容,好整以暇斜睨着怔怔站在门边的两人,待得对方回视,我阴森森的危言耸听,“请不要走出去,不听话的孩子会被鬼抓走。” 失控的能力已经将这处房间封在无处逃离的缝隙中,打开那扇门,外面是漫无边际的深渊,藏在其中的究竟有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只有乖乖呆在房间里,我的灵力覆盖范围内才不会危及性命。 “女人一旦狠下心,可是会不计后果。”我故意不事先说明,为的就是不弄脏自己的手,反正总有人会自寻死路。 那些听在耳中令人骨头发麻的响动渐渐低下去,沉寂片刻,立在门侧的两人象是察觉什么,迅速从门边退回房间内,身形与步伐均有些失措。 “你…”木手永四郎几步逼到我跟前,却又似乎忌惮什么停下脚步,脸色极是难看。 我的视线越过他,满脸平静的望着来不及关闭的门扉――――漫无边际的灰黑中有东西一点点显露出来。 巨大而诡谲的异物静静飘浮在昏暗中,确切的说,是比黑暗更黑暗的缝隙里,那东西正努力挣扎着爬出来。 利爪状的肢体以撕裂姿态搭着门框,称为眼睛的部位亮起莹绿星芒,它默默打量着室内的所有生物,用我在菜市场挑猪肉的眼神。 浓烈的腥味扑面而来,室内卷起混乱的风压。 “撒~享用礼物的客人到了。”我意有所指的扫视众人一遭,目光定在地上,垂落身侧的食指微动,瘫软的人形缓缓上升至触手可及的高度。 我慢吞吞弯腰,平视着神情扭曲的铃木,“说出实情,我就失礼一点,不拿你招待客人。” 他的嘴唇微微蠕动,声音显得极是干涩,“是组长…组长认为你对若少爷影响太大,所以让安藤借着招待贵客的名义…” 一手撑着膝盖,我微微转头看着安藤良行,不出意外的从他脸上看到震怒与惊惶;我冲着他笑了笑,随即回头。 “啧啧啧~”我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笑道,“如果你说薰夫人,或许我会相信。”毕竟不是没有前科…呃~在高桥秋子的未来,但是现在…不对。 “日吉律不会在无法挽回之前妄下决定,你低估关东第一组织的掌权人。” 父母会关注小孩子成长却不会干涉到这种程度,何况他们这种出身,上次交锋,日吉律表现得很明显,他会旁敲侧击警告,也是在不引起日吉若叛逆心理的程度上。 我伸出手,在铃木畏惧的后退前按住他,“就算你说的是真话,难道希望我转移恨意,动手对付日吉若的父亲吗?” “主意不错…可惜我只想杀掉你,怎么办?” “秋子小姐!”略略提高的声音却是森下的。 我一顿,视线平移些许――――其他人均保持沉默看着这里,森下越众而出,站在距离我几米的位置,急声叫道,“请想想光秀少爷!这种事交给其他人,别…没有确切证据,您动手就是与日吉组为敌!” “抱歉啊~算是我迁怒。”我笑眯眯的抬手,指尖对准他脚下绕过几圈,“你是日吉光秀的人?嘛嘛~那孩子居然开始得到拥护了,干得不错呐~” 收回目光,我低头看着掌心下半覆盖的脸,从指缝间能清楚看到铃木眼中蕴藏极是深刻的恨毒,于是满怀惬意的笑道,“去死吧~为了我的孩子请下地狱。” 银蓝与绯红交织的光笼住他的脸,狰狞五官渐渐模糊;几秒钟后,光晕收拢在指尖,他大睁的瞳眸缓缓阖上,带着未褪的浓厚不甘。 等到最后一缕生机散去,我放开手,一脸麻木看着衰老身躯慢慢倒在脚下,半晌,转头打量余下众人,心头起伏的是意犹未尽的凶残。 日吉若、日吉光秀,你们总是说要保护我,如同誓言一般,你们一定想不到,每次听你们这么说我都有所触动。 你们两个是仅有的,不问对错将我呵护在掌心的人,虽然一直装作视而不见,我也会感动的啊~混蛋!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即使从此没了退路,藏在暗处危及你们的种种我必定竭尽全力铲除! 64、第九十五章 女孩子缓缓站起身,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眯起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睇睨着众人。 安藤良行突然觉得脊背生寒,忍不住浑身僵硬。 “撒~接下来…”比寻常女生暗哑的声线略显柔媚,略略挑起眼角看人的模样仿佛是犹豫不定,甚至带了几许商讯,“该拿你们怎么办呢?” 说完后,女孩子低头踢了踢瘫软在脚边的人形,复又抬眼环顾室内,“真伤脑筋啊~” 虽然她身姿羸弱,姣美脸庞犹带一丝被掌掴后的狼狈痕迹,安藤良行却生生从那双异色瞳眸中见到尸骨如山的狞恶。 今晚怕是无法善了――――电光火石间,安藤良行忽的有所醒悟。 想必其他人也和安藤良行同样心思,本就凝固的气氛顿时更加紧绷,随着那女孩子目光一一滑过,起伏的呼吸声明显变得急促起来,险险濒临爆发。 对于众人压抑的敌意女孩子似乎了然于胸,可她竟半点反应也无,始终保持着淡然浅笑,不发一言。 浸淫黑道十数年,安藤良行自认无论城府抑或应对都算敏锐,今晚他却实在有些失措,望着站在几米之外眼神莫测的女孩子,视线堪堪越过她落到敞开的那处门扉,顿了顿,复又装作若无其事收回。 一切令人措手不及,无论是开始抑或转折,都不在能接受范围内,所以,饶是安藤良行情急之下也寻不出什么方法避过这场危机。 ……………… 安藤良行没料想会在此处再次见到这女孩子――――高桥秋子。 如果可以,高桥秋子是安藤良行希望不必打交道甚至再遇的人,那样凉薄的性子加上诡谲难测手段,遇见她的人根本讨不到好,更别提是与之为敌。 说实话,对于高桥秋子彼时在他所经营的赌场那番行径,安藤良行是盘算过报复,他毕竟是心高气傲的男人,而她也确实惹怒他。 可惜,那些想法却在得知高桥秋子与日吉组继承人之间的暧昧□□后就此偃旗息鼓。 日吉组的继承人在赌场那晚过去两个月后郑重告诫了安藤良行――――对高桥秋子,日吉若志在必得,且会从此珍而重之收在怀中,任何人,无论是窥探或者敌视都不被允许。 可她还是出现在他面前…以令人惊骇的样貌。 一片死寂中,忽然听见身后的护卫再次有了动作,微微用眼角斜睇,却是不久前被他喝止的那人悄悄将手探入怀中又迅速抽m出垂落身侧,掌心向内,藏在袖中的手半掩着一物。 安藤良行倏然转开视线――――手下取出了武器,而高桥秋子却似乎没有察觉,她的眼神落在今晚的客人身上,脸上带了几许挣扎。 眼中的眸光不着痕迹微敛,安藤良行定下心来,决定暂时静观发展:他是黑道,被危及性命自然要反击,即使事后若少爷要怪罪也奈何不得。 ……………… 事实上,安藤良行是真的有些被冤枉的怨怼,他确实不知情,在见到送给客人的‘礼物’之前他根本没想到事态会变得这般险恶,更何况… 高桥秋子有句话说对了――――‘日吉律不会在无法挽回之前妄下决定,你低估关东第一黑道掌权人。’ 所谓‘黑道’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见几次血说几句狠话的玩闹,无处不在的陷阱与阴谋交锋浸满的一直都是令人夜不能寐的血腥,以及冷酷。 如若组长那般沉不住气,也就没有能力震慑群狼;能令他安藤良行心甘情愿供之驱使的组长,除却领袖魅力,掌控全盘情势的高瞻远瞩也令他敬畏。 他们日吉组组长会在察觉继承人能力不足时冷眼旁观,纵使事态不可收拾,组长也只会淡淡一笑――――‘只有狠狠摔上一跤,小孩子才会记得疼痛。’ 也只有吃足苦头,未尽黑暗洗涤的继承人才有机会成长为庇荫;如果无微不至,只会将日吉组的希望养成桀佞狂妄的纨绔――――这点,安藤良行深以为然。 也是因为如此,年轻的继承人在成长道路上遇见的人与事,组长会尽收眼底却保持沉默;不是漠不关心,而是期待经历的人事可以一点点打磨浮躁心性。 阴谋与欲m望正是最好的利刃。 ……………… 想到此处,安藤良行忍不住看了眼生死未明的铃木,眉骨轻挑,眼中蓦然滑过一丝狠厉: 居然暗算他!该死! 虽然意图不明,计策若是成功,铃木此举真真算是一举数得―――― 首先是若少爷那里交代不过去,从此往后他安藤良行处境艰难,更别提心生嫌隙,等将来继承人上位,随之而来的必定是惨无人道的报复。 次者就是高桥秋子,除非事后立刻杀了她,否则凭她的性格手段,他安藤良行会是首当其冲死无葬身之地那个。 铃木…死得好!无论他怀着何种目的,安藤良行认为这是最好结局,所有过错归集亡者,组长和继承人那里他也就能交代过去。 只要…他接下来能渡过迫在眉睫的危险。 卑鄙吗? 不,身处黑道就是如此,你不算计别人,别人也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不必存在什么恩怨情仇,权力本身就是最甜美的饵料。 铃木就是例子,身为组长与夫人得力助手的人今晚会做出这般举动的深意,安藤良行不愿意多想,反正铃木这些年私底下的动作也不是没有。 日吉组组长用人一贯不拘一格,十年前安藤良行看不明白,十年后却多少能懂一些。 忠诚与否和能力无关,每个重要干部安坐在能发挥最大效用的位置,交错纵横的人员布置形成的又是制衡格局,日吉组如今的辉煌与掌权人操纵全局的能力分不开。 有想要的东西,无论权力抑或地位都各凭手段,各自的下场也就与人无咎。 ……………… “喂!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手下粗嘎的嗓音唤醒安藤良行微微散乱的思绪,身侧空气一沉,却是手下疾步上前,抬起的手臂,掌心滑出小巧□□,枪口死死咬着高桥秋子。 “别装神弄鬼!你再厉害也还是比不过子弹吧?” 情势似乎在此刻转到对他们有利的方向,随着第一支武器显露,其他人回过神来纷纷取出随身枪支,保险栓被拉开发出清脆动响,数道枪口均对准高桥秋子。 高桥秋子象是被震慑住,安藤良行却在此时蓦然开口制止手下逼上前的举动,“慢着,高桥小姐不是敌人。” 缓缓走到形成合拢之势的人群中,安藤良行拿出生平最是诚恳的态度,“高桥小姐自己也说今晚之事与组长无关,定是了然于心…” 眼角余光睨了眼地上的铃木,安藤良行微微眯了眯眼,“既然您已经先行处置幕后主使,我会如实禀告组长…今晚暂且到此为止,可以吗?” 看着对方仿佛不可置否的神色,安藤良行继续放低声音说道,“若少爷一定着急了,您是不是该先打电话给他?” 铃木…确实小看组长,又或者被某些东西蒙蔽双眼,只是…高桥秋子居然也能说出那句话是安藤良行想不到的。 据若少爷身边的人说,高桥秋子不甚在意日吉组的事,连过问都未曾;而若少爷似乎也介怀自己的出身,极力在意中人面前表现出和善一面… 这种情况下加上今晚这种复杂局面,高桥秋子能一眼看破,如果不是巧合…除却忌惮这女子的阴狠手段,还要惊骇她的敏锐程度。 回想起当初的印象,安藤良行越往深处想越是止不住心惊――――如果若少爷只是玩一玩也就罢了,偏生从情报来看,高桥秋子极可能会是日吉组下届组长的正妻… 不能杀掉,他只得用尽手段缓和僵硬的关系。 ……………… 率先发难那位手下满脸诧异的看了眼安藤良行,嘴角微动却没有开口,只是手中的枪支也未曾有片刻懈怠就是。 关于这点安藤良行能够理解,性命攸关,谁都如此,包括他在内;好言相劝是不想惹恼高桥秋子,提起若少爷,也有加重筹码的意思。 即使高桥秋子被乱枪打死当场,安藤良行也还记得众人所处似乎不是善地,更何况门扉旁立着的怪物虎视眈眈。 那东西许是真的有所忌惮,始终无法越雷池半步,可是一旦高桥秋子死亡…安藤良行自认还很眷恋人世,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肯赔上自己一条命的。 “秋子小姐…光秀少爷还在等您。” 寂静中第二个开口的却是不怎么熟悉的森下,听到他这么说,安藤良行猛地一惊,目光一转落到森下那里,定睛一看复又一怔: 他是在场唯一未曾将枪口对准高桥秋子的人,也是略略超出围拢趋势最靠近中央的,仿佛对周遭的险恶毫无察觉,神色中带着几丝焦急。 “秋子小姐…威胁您的人已经消失,请冷静点。”森下边说边慢吞吞靠上前去,表面看似劝慰事实上却很快用自己的身形挡住直指高桥秋子的枪口。 “混蛋!居然想背叛吗?!”安藤的手下之一蓦然怒吼出声,执着枪支的手立刻掉转,枪口对准明显立场相悖的森下。 “说什么啊?我是执行光秀少爷的命令。”森下满脸平静的回答,仿佛遥遥对着自己的枪口不曾在般,“秋子小姐对光秀少爷很重要…” 眼角余光中,包围中央两人的数柄枪支其中一只不着痕迹的微颤,安藤良行心中一凛,‘住手!’话还未出口,锐利风压滑过空气。 森下猛地睁大眼睛…眼看着场面就要不可收拾,却在下一秒,安藤良行与众人看到此生或许不会再见的异象: 自枪膛飞射而出的子弹原本不该能寻到轨迹,此时却以静止的模样凝固在目标人物额前。 随后是此起彼伏的枪响,硝烟中的森下与高桥秋子仿佛处于另一个空间,身前触手可及的位置漂浮密密麻麻的弹药。 ……………… 刺耳的枪声渐渐低下去,不多时就只余得扣动扳机的空响;所有枪支打完子弹,有人拼命扣动扳机做着徒劳无功的举动,森下的表情凝固在‘惊骇’与‘劫后余生’之间。 “为了日吉光秀,你连自己的命也舍得吗?”女孩子淡漠的语音压过零碎声响,纤细的手掌缓缓搭在森下的肩膀上,探出被遮挡的脸庞。 “从被光秀少爷在街角救起,我的命就是他的了。”森下的表情变化片刻,最终化为坦然。 高桥秋子沉默片刻,悠然长叹一声,“追随他的人命丧黄泉,他会很伤心,别让那孩子再次遭遇那种事…”眉宇间沾染了极深的悲悯。 说话间她身形一转反而将森下护到背后,面无表情扫视众人,原本该是诡异妖邪的异色瞳眸此时平添了一丝柔和。 被她的目光扫到,不知为什么,安藤良行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步伐微动忍不住想后退,看其他人似乎与他一样惊惧。 ――――居然…能力居然高到能停下子弹吗?她已经不是人类了吧? 这般了悟之后,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从彼此交汇的视线中察觉出绝望情绪。 然后,第二次变故毫无预兆降临:空气忽的沉重,压得人心脏紧缩,刺鼻的腐臭与血腥味弥散开来,光线骤然昏暗,风声大作中伴随着一道巨大阴影当头罩下。 象是被巨力猛地撞了下,压抑的空气瞬间复又一轻,尖锐的,类似于野兽的嘶吼后知后觉灌入耳际。 安藤良行稳住有些失衡的身体,定下神来,目光落到一处,瞳孔猛地收紧。 原本候在门扉处的异物竟闯到近在咫尺间,四肢着地如野兽般徘徊,莹绿眼眸死死盯着众人,下一秒那物猛地向上窜起,锐利勾爪眼看就要插m入最近那人的咽喉… 如同空气被划破的风压中倏然闪过数条横斜的绯线,开阖纵横,闪电般一闪而没,异物的利爪堪堪停在半空,连同庞大的身体。 极是凄厉的嚎叫声几乎刺破耳膜,异物的身躯象是撞到什么障碍瞬间被反弹出去,落在地上打个滚,扬起头颅冲着人群狺狺低吠。 ……………… 险些丧命那人此刻才象是如梦初醒,满脸惊骇抬手抚过脖颈,随后整个人坐到地上;同时他的身侧水面般微微晃动,一道身影无端端显现。 高桥秋子悄无声息站在那人身旁,“不可以哟~主人还没发话,客人怎么可以开动?”语调轻柔彷如调侃。 不见她如何生气,低吼的异物却畏惧地缓缓后退。 “我还在犹豫啊~”高桥秋子忽然扭过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众人,“之前离开领域那人不够分吗?” “引来这么多东西只得两人可以招待,作为东道主的我确实很为难…”一灰一白的双瞳波光诡谲,凛冽得仿佛要将人吞噬,眉梢轻挑,姣美脸庞倏然滑过一丝狠戾。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呐?”象是自言自语,她边说边笑眯眯的歪了歪头,娇憨模样如同稚子般无辜。 此情此景映在安藤良行眼中只化为催命厉鬼――――真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在场这么多强壮男子,面对高桥秋子一个女孩子居然束手无策,只得眼睁睁任凭宰割。 罢了,安藤良行长叹一声,终于放弃抵抗的念头,僵在原地等着高桥秋子一声令下,那异形扑上来将众人撕成粉碎。 没有人敢妄动,现场压抑到濒临崩溃…高桥秋子缓缓抬起手腕,微微翻转,纤细指尖弹跳般舞动,刹那间异物的面前有东西渐渐浮出轮廓。 是一具人形,死气沉沉瘫软在地上――――异物低吼几声,脚下后退,复又上前,堪堪停在人形前,嗅了嗅,眼中莹绿光芒暴涨,龇开的嘴角滑下几缕垂涎。 “先吃这个垫垫底…余下的我要再考虑考虑。”高桥秋子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目光瞬也不瞬望着众人,眼神中俱是猫捉老鼠的残忍。 她话音刚落,异物猛地扑上前,那张嘴大小原本看着还算正常,待得它低头逼近‘食物’却在猛然间张到恐怖的程度… 被高桥秋子扔过去的铃木被它一口吞下大半身形,只余得一双腿,而那双腿也在吞咽间迅速消失。 安藤良行只觉得毛骨悚然,飞快掉转视线不忍再看。 ……………… “哎呀~囫囵吞枣,真是粗鲁的吃相。” 这般恐怖到令人血液结冰的境况下,高桥秋子居然还可以轻松笑出声甚至随地而坐,一手支着下颌目不转睛盯着看,“饿很久了吗?” 安藤良行深吸一口气,正想开口请对方给予最后一击不必再这般戏弄,还未开口就听得始终保持沉默的木手永四郎沉声道,“既然你没打算放过所有人,也该把情况说明吧?” 木手永四郎上前几步,走到高桥秋子面前,苍白的侧脸竟是认命般沮丧,“我不过是今晚不小心介入,无论如何,让我死得明白。” “嗯?”高桥秋子收回兴致勃勃观赏食人场景的目光,上下打量木手永四郎几眼,嘴角微微勾起,“我的能力暴走,所以就这样…” 耸了耸肩,她笑得漫不经心,“我也是被算计,确切来说在场各位都被算计了,不过…” 斜挑的凤眸扫过周遭,最后落在安藤良行身上,“安藤先生…今晚我如果无法反抗,你是不是会顺水推舟?” “所有相关人员保持缄默,反正日吉若或许从此找不到我,天长地久自然淡忘…不过是个女人,随便找个替代就好。” 安藤良行张了张嘴,心思百转千回,在她异色双眸注视下,竟半丝狡辩推搪都说不出口:确实如高桥秋子断言,如果不是她的异能,今晚事态会那样发展…甚至更不堪。 招待完来自冲绳的客人,她会先被赏给有意的组员泄m欲,最后不是沦落花街从此任人亵玩就是被直接抹杀。 ――――之所以做得这么绝,也因为若少爷对她的爱惜;即使一开始不知情,相关者也会为求自保将她灭口。 他没有回答,高桥秋子却象是他的沉默中看出什么,“看…我做得再怎么过分,也比不上你们冷血。” “居然把素行良好的女孩子掳来,下了药当成妓m女送到陌生男人床上,看中岛对我的态度也知道,你们事后还打算拿我犒赏吧?” 木手永四郎神色忽变,象是挣扎半晌,闭了闭眼,再没有开口说什么。 ……………… “撒~拖了这么久,你们也该知道我的领域无人能察觉。” 高桥秋子手支着膝盖缓缓起身,象是丝毫未察觉她一句话众人立刻面如死灰,“你们该觉得欣慰,不是所有人都有幸目睹我走无常。” 双手一合十,脸上漾开灿烂笑容,“请来的客人不耐烦了啊~” 空无一物的双手凭空燃起绯红的火焰,空间在一瞬间布满裂缝,野兽的嘶吼声中,铅灰浓雾弥漫开来,悄悄的淹没视野所及。 象是陷入噩梦,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亮起蛇形光芒,如闪电般瞬间滑过视网膜――――高桥秋子纤细的身影被阴影包围,半沉半浸于重重深渊之中。 庞然大物乖顺的伏在她脚边,峥嵘头角退去凶恶,再过去些却是两道匍匐人影,交叠堆积如同货物,亮白光线中能依稀看出那两人是本该被吞噬的铃木与中岛。 恍惚间,安藤良行看到原本妖娆的女孩子姿态落拓不羁,神色淡然望着他们,一灰一白的眼瞳眸光凛冽。 “我收走你们的此次记忆,饶你们一命,记着,没有下一次。”冰冷冷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她身体突然淡了一下,雾气般模糊的影像晕散开来,昏暗如潮水般退却,天花板垂落水晶灯淡金光线洒落一地,所有恢复如常。 ……………… 悠扬的乐声曲折蜿蜒,鼻端嗅到来自夜的狂欢气息。 安藤良行晃了晃有些晕沉沉的头,心里一时失笑,今晚喝得有些过量不知怎地脑海竟出现片刻空白,即使是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也过了,他该由此警醒些。 行进间的步伐微顿,安藤良行转而望向身侧,“木手少爷。”嘴角含笑,以对待同等地位之人的语气轻声道,“接下来请…” 他原是想说‘组长备了一份礼物。’却在眼角扫到等候室内的情景时怔住――――原本该静待客人享用的女子杳无踪迹,而今晚准备‘礼物’的人手也只余得森下一人。 话到嘴边只得生生改口,“如果不嫌弃,请到我麾下的店里逛一逛。”纵使心怀疑惑,安藤良行却也不动声色,身形不停领着贵客穿过通道型的休息室。 目光滑过似乎有些呆愣的森下,眉骨微挑,眼中滑过一丝愠怒。 森下是新进人员,本没有资格进入核心,却是组长那里指派来的;安藤良行原有些看好这位年轻人,只是此时…他是搞砸了还是怎么回事? 组长那里明明吩咐今晚要送女人…人呢? 早就从店里挑选好的女人不见踪影,连同组长那里派来帮手的铃木也不见?!是想看他手忙脚乱出差错借以攻击吗? 短短瞬间心头已是闪过数种猜疑,安藤良行面上始终言笑靥靥,一行人簇拥着贵客施施然走到出口处。 待得最前端的人员率先走出去,人群中的安藤良行微微回头看了眼室内某处异样:那张翻倒的高背椅,眸光微闪,心头中滑过一丝迷惑又很快消散。 同样怔怔望着那里的森下此时仿佛倏然回神,急急转身缀上众人,半低着头,俯首贴耳接受来自安藤近身人员的责怒眼神。 一行人很快离去,人群最末的森下深深看着孤零零躺倒的高背椅,眯了眯眼,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掩去眼中的惊疑,随即若无其事的反手将开启的门扉阖上。 充满奢靡气息的室内顷刻间寂静下来,外面发出细微的喧闹声透过墙壁,迅速扩散到空旷的每一个角落。 无人看得到的现在,房间东北角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石子泛起涟漪,空气慢慢漾开波纹,蒙昧的光线中浅灰雾气拥有自主意识般张息伸缩,深处有什么东西迅速翻腾。 丝丝绺绺浅薄的雾气自东北角弥散开来,渐渐充盈空间,很快半封闭空间笼罩在浅灰中连同灯光都被映衬得极是阴森。 下一秒,空气微微扭曲,雾气收拢汇集于东北角,一切完好如初。 ……………… 与此同时,遥远的城市另一头,在人群簇拥下奔赴不远处那幢漆黑荒芜工厂的日吉若心头剧跳几下,瞬间有所感应。 脚下步伐急停,挥手无声示意近身属下进入戒备状态,日吉若抬起头死死盯着头顶深琉璃色的夜幕。 高空群星闪耀,横跨天际的银河毫无预兆被撕裂开来――――快得连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一道身影无端端显现在空气中。 暗金瞳眸微微睁大,瞳孔猛地收紧。 “秋子!” 高桥秋子飘浮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半空,发丝随着气流蜿蜒飞舞,双眸半睁半阖,许是察觉人气,她猛地睁开的眼睛,瞳眸竟是一灰一白! 定定看了他半晌,异色双瞳内的锐利神采渐渐黯淡下来;下一刻,整个人失去声息般自半空颓然坠落。 65、第九十六章 连思考都来不及,日吉若已经无意识地掠上前,张开双臂待要接住堕落那人。 她的来势极快甚至可称气势汹汹,空气骤然一沉,柔软身躯挟着凶猛力道撞入他的怀中;日吉若踉跄着后退两步,最终抵不住强大惯性两人摔成一堆。 电光火石间日吉若只记得收紧臂弯,死死护着怀中仿佛失去知觉那人,脊背撞击土地的痛苦令得他闷哼一声,视野内有片刻的昏茫。 “若少爷?!”耳畔传来近卫们略显慌乱的低呼,随即有人抢上前,“您…” “没事!”日吉若支起身避开最近探过来的手,第一时间内低头察看高桥秋子的状况,定睛一看,他顿时倒吸一口气,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却原来仓促间他伸长的手臂只勾住纤软腰肢,她几乎横着砸在他身上,头部与双腿俱是撞到地面…现在人倒伏在他胸腹间,竟半丝声息也无。 日吉若只觉得呼吸一滞,半晌方才低声唤道,“秋子?”慌忙探手轻轻撩起勾缠在她脖颈处的发丝,做这番动作时指尖不自觉颤抖。 ――――拂开散落的发丝,随即看到她闭着眼的侧脸,神情不见太大痛苦如同睡着般,似乎是因为撞击导致暂时失去知觉。 日吉若立刻变换姿势席地而坐,让人斜倚在自己怀中,目光在她身体间逡巡良久,提到半空的心脏方才落下来,然后空出一手拍拍她的脸,试图让她清醒些。 “秋子,秋子!”压低的声线里掩不住惊惶。 怀中的人皱了皱眉,阖起的双眸微微启开些许,略略抬头睨了他一眼,“嗯~~~”口中溢出小兽般的呜咽。 日吉若眯了眯眼,轻抚她脸颊的手不期然一顿。 高桥秋子那双异色瞳眸氤氲着水汽,看人的时候有水样光泽随目光流窜;而他指尖触及的肌肤紧致滑腻,更是带着诡异热度,滚烫如火焰般灼人。 “好热~”她喃喃的说道,“好热啊~日吉…阿若…我好难受…”许是被高热侵蚀的缘故嗓音较平时沙哑,不是小女孩娇怯怯的清脆而是成熟的质感,“…渴…我要洗澡…” 说得语无伦次,断断续续象是抱怨又带着几丝爱娇,蜷在他怀中的身体蠕动着…柔软丰润的躯体有意无意碰触他,虫子一般…仿佛要顺势钻进他的心脏。 日吉若猛地僵住,一双手不知放哪里才好。 许是没有得到回应,怀中的人挣扎着半支起身,双臂缠上他的脖颈,细细碎碎的声音里沾染些许泣音,“…阿若…我好难受…” 瞪大的暗金瞳眸只余得越来越靠近的如血红唇――――下一秒,脑海俱是空白,日吉若无意识回应她献上的亲吻。 唇舌间尝到湿濡濡的甜,象是小时候极喜欢的,来自异国南方的水果…艳红如血的外表如高桥秋子的唇,剥开的果肉晶莹水润,甘甜到令人心满意足。 ……………… 冗长炙热的亲吻几乎将日吉若的理智燃烧殆尽,瞬间什么都记不得,一心一意只沉浸在高桥秋子突如其来的热情中。 辗转反侧间,鼻端尽是两人急促呼吸带出的湿濡,如雷心跳里隐约混入她浅浅的喘息…此时她应该是和他一样难以按捺。 游走在她脊背的手掌寻到身前腰腹处,手指慢慢划过一圈…指尖触及的柔软身体却猛地僵硬…虽然转瞬即逝,他还是察觉她片刻的异样。 日吉若心头忽的一动,贴合的身体稍稍退开些许,睁开眼睛恰好见到她微微张着嘴,舌尖舔过唇角,异色瞳眸笼罩一层迷雾似的昏乱。 “日吉…若…”她用一种很模糊的梦呓般的语调开口,迷乱双瞳定定注视他象是极力辨认着什么,半晌,红唇轻启,却骤然用牙齿咬住下唇。 “你!”猝不及防下,日吉若只来得及抬手钳住她的下颌却还是慢了一步。 想是她所用力道极大,甚至令得齿尖狠狠嵌入皮肉,他掰开她的牙齿,同时,艳红血色小蛇般蜿蜒滑落。 瞳孔骤然收缩,日吉若一时竟是又急又恨,忍不住喝道,“高桥秋子!”――――她竟然用力到几乎咬穿自己的下唇!就这么不愿意?!既然如此为什么先勾引他动情?! “这么讨厌我碰你?”惊怒之下也不及多想,他满脸阴鸷靠到近前,钳住小巧下颌的指间收紧力道,关节泛起青白。 “又或者你还是走不出心理阴影?戏弄我好玩吗?”日吉若一字一句冷声逼问,暗金双瞳瞬也不瞬盯着近在咫尺这张淡白面孔。 倘若她给不出可以消弭此刻他心头滔天怒火的答案――――眼角余光迅速环顾周遭,日吉若微微眯起眼睛。 近身护卫们此刻均是背朝外守在附近,最近的那人距离目测约有十数米模样,想必是他们渐渐开始习惯能够视而不见… 那么,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也定会充耳不闻吧?如果高桥秋子回答不出来,就怪不得他失去自制力…是她先撩拨他,那就用她的身体平息他的痛。 ……………… 沉默蔓延开来,日吉若的神色变得黯淡,竟是渐渐心如死灰,眼瞳中不知名的期望一点点被狠戾取代。 却在他正欲松手,然后让所有一切再无挽回时,映在视网膜里的那人忽然摇了摇头,异色双瞳内有水光凝聚成形。 在他愕然注视下她闭了闭眼,鸦羽般的长睫沁出泪珠,慢慢顺着面颊滑落,一滴滴跌到他的手背上。 “我服用过安非他命,现在处于亢奋状态…无论跟你做了什么…”高桥秋子张开眼睛,毫不掩饰的,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望着他,“事后都会以此为借口推卸责任。” 顿了顿,她微微偏过头,目光眺望远处荒芜的废弃工厂,半晌,勾起嘴角露出不知算是苦涩抑或讥诮的古怪笑意,“会到这里…大概是被空间异样波动吸引…” “那里吧?今晚的目标所在地…”说话间,她摇摇晃晃爬起身,看也不看他,甚至不顾及自己还衣衫凌乱,步履蹒跚就要朝厂区走去。 日吉若紧随着起身,赶忙伸手要将人拦截下来,却不想明明触手可及的纤细身影,不知怎地如同流沙般自他的指尖滑过,眼前一个恍惚,高桥秋子竟已出现在几米外! “能力暴走…等下别让人靠太近,我怕波及无辜。”她连头也没回,音犹在耳整个人却蓦然淡开,片刻后再次出现已经是脱离近卫们的保护圈! 如同瞬间消失复又瞬间显现…日吉若狠狠收紧扑空的指尖,暗金双瞳盯着高桥秋子时隐时现的身影,目光不期然落到一处: 她的双腿雪白无暇,行走间内侧却映出几缕鲜红色泽…加上她的反常表现…高桥秋子受伤了?!等等!那是… 一种极是可怕的猜测倏然滑过脑海。 日吉若只觉得心脏猛地收缩,俊秀脸庞霎时间杀气弥漫,狠狠咬了咬牙,侧首对聚集到他身边的近卫沉声下令,“十分钟内给我她离开后发生的所有情报。” 接到命令的近卫无声颔首,立刻取出组内专用通讯器开始联络… 狭长眸子睇睨着最靠近自己的随身人员,日吉若眼中滑过一丝阴戾――――高桥秋子说‘服用过’安非他命?!她哪有渠道弄到非法药品…更何况是在他的羽翼下! 定是除了什么意外!她只离开他的视线这点时间…周遭还有他安排的保护…他的属下中有人叛离了?该死! 强自按捺下胸膛狂乱灼烧的恨意,日吉若返身疾步追向高桥秋子离开的方位…是他高估自己的驭下能力,今晚之后…他是应该对身边的人进行一次清洗。 无论是谁,牵涉此事的所有相关人员,他一个也不放过! 那之前…他必须先寻回她,日吉若身形不停急急掠向不远处荒废已久的工厂,无边的血腥怨毒在暗金瞳眸内弥散开。 ………………………………………………分割线……………………………………………… 沿着高桥秋子消失的路线急追,几分钟不到却还是失了踪迹。 一来她移动速度太快寻不到痕迹,二来此处虽然宽阔,行进路线中总有建筑物遮挡去路;对于能突破空间的高桥秋子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身为普通人的他们却极是不便。 日吉若停下身形,略略环顾周遭,眯了眯眼,头也不回抬起一手,几秒钟后立刻有跟在身后的人员靠到近前,“若少爷。” “把电子地图给我。”日吉若抬头看了眼十几米外耸立在夜色中略显狰狞的一竖巨大烟囱,长吁一口气,缓和焦躁中夹杂暴怒的情绪。 他知道急不得,与其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转,不如寻出捷径,殊途同归…反正高桥秋子的出现不外乎是他今晚的行动目标。 “若少爷,请。” 接过属下奉上的银色笔记本,日吉若垂眼盯着闪动的屏幕,沉默片刻,指尖覆上键盘,几个敲击输入最高权限密码。 日吉组有自己的秘密系统,按照等级高低甚至可以瞬间掌握组内所有人员确切位置,监视组曾趁隙在目标人物身上动过手脚,权限等级恰是日吉若能够进入的领域。 这也是当忍足侑士惊慌失措时,日吉若却胸有成竹的原因;无论平野麻弥抑或室生凌乃,终究是在掌握范围内。 随着密码键入,微亮的屏幕跳转,露出此地凌空俯视图,各处厂房建筑的平面图上覆盖电子雷达,有两处红色光点几乎重合着停在某个坐标位置。 指尖轻点屏幕,随后平面图上能在最快时间内赶到的路线自动虚拟成形。 迅速将电脑预设路线传输到手下持有的设备中,日吉若领着一行人朝着那处直扑而去。 ……………… 这片地区位于近郊,废弃之前是重工业基地,政m府为了保护环境强令迁离,停止使用后又因为某些无法言明的利益冲突搁置下来,所有厂房建筑均是保持原样,方圆数公里内却杳无人烟。 夜色中,荒废的厂房满目萧条,日吉若在残垣断墙中快速穿梭,偶尔眼角中闪过破败窗间透出凄冷光影,和着此时他的心境,一时间竟无端端生出几丝凉意。 寂静的混凝土路面只余下众人行动间发出的纷沓脚步声,随着转过一处占地庞大建筑,越靠近目的地,日吉若的心跳越是紊乱。 几十米外,许久不见人气的建筑物仿佛暗夜蛰伏的兽群,后方高耸的烟囱错落不定,如同朝天大张的嘴…无声又邪恶的静待猎物掉落。 那里…平面图上标记那处原是锻造车间…此刻里面的情景究竟如何无从得知…日吉若只希望赶得及。 待得距离只余下十几米光景,日吉若却忽然听到后方发出一阵短促嗡鸣,随即是近卫们的低呼,脚步不停往前,他抽空回头看了眼身后,却猛地一怔: 近卫们同时低头望着手持的电子设备,复又抬眼望着他,脸上掩不住惊骇,“若少爷,追踪系统全部失灵!附近有巨大的磁场干扰!” ‘磁场’?!来不及消化这一信息,那处建筑内骤然传出极是凄厉的尖叫,“呀――!”女孩子的声音,仿佛身处绝境般恐惧。 漆黑的建筑物内忽的象是亮起灯火,银蓝的光团渐渐由小变大,亮到刺目的程度光芒骤然收拢化为黎明天空般的淡蓝。 日吉若暗叫一声不好,再顾不得许多就直直冲进那扇门。 ……………… 第一眼看见的是高桥秋子在空中随着气流而飘舞的长发,她背对着他,整个人失重般悬浮在离地面几米的位置,周身泛着浅浅银蓝,纤细线条晕在光线中,轮廓隐隐有些模糊。 狂烈的风势正狠狠撕扯着室内空间,奇怪的是那些风吹到高桥秋子身侧却缓和下来,饶是如此她的衬衣也全部滑出腰际,裙摆随着周身萦绕的风舞动,一双无暇的腿… 日吉若狠狠调开视线,不敢再看她腿间会令他发狂的痕迹,哪怕是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杀人的欲m望,急喘片刻,目光落到高桥秋子前方,而后瞳孔剧烈收缩―――― 一物同样飘浮在空气中,乌黑的羽翼箕张如蝙蝠般,撑开的绒绒薄膜间粗大血管清晰可见,骨翼弯折处刺出锐利勾爪形状,身后一条尾巴在空中曲卷蜿蜒…浑身覆盖浓毛,依稀带着几分人样,下肢足部位置却呈蹄状。 许是察觉人息,在空中与之对持的高桥秋子缓缓回过头,异色瞳眸眸光微闪;她的樱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却被凛冽的风声掩盖。 那异形生物同时转过头,双翼猛地一扇,高桥秋子周身的银蓝瞬间有些暗淡下来,日吉若只看到两人间的地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水波般荡漾,却由于能见度不够的关系看不分明。 狂风猛地席卷而至。 只觉得呼吸一滞,空气骤然沉重,被风压逼得眯了眯眼,日吉若反手抽m出随身枪支,想也没想就要扣动扳机。 恍惚中竟有一丝腐臭刺入鼻端,刀割般的风声刹那间如同遇到障碍,诡异的擦身而过。 耳畔传来近卫们此起彼伏的惊叫,日吉若睁开眼睛,身形猛地僵住――――挡在他身前的是极恐怖的一幕。 一只腐烂过半的巨兽,冷眼看去,四肢着地似乎在保护他,只是模样过于恐怖,身上有几处竟是露了骨,微微侧首间头部眼眶内闪动莹绿幽光。 那眼神凶野、疯狂,毫无理智可言。 ……………… “仲间,保护在场所有人类。” 高桥秋子忽的扬声叫道,日吉若猛地抬头却见她笑得极是苍凉,目光却并非落到他身上而是怔怔盯着身前的巨兽。 “我以自己的名字发誓,许你一个心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开口的瞬间日吉若看到空气中隐隐滑过绯红的线状图案,凝结成文字迅速覆盖在她裸m露的肌肤上,刻纹般一闪而没。 说完之后高桥秋子蓦然转过头,扬起一手直指她对面的异形,“来自西方的客人…虽然我想说今晚到此为止,看你的样子也不肯善罢甘休吧?” 萦绕在她身上的银蓝光芒正渐渐收拢,而对着异形的指尖缓缓凝出流萤般的光点,“放开你附身的人类…不然你就等着连外壳一起被我炸成七分熟。” “反正事后可以用失踪来掩盖。”她用冷淡的语气看似满不在乎说道,“劝你还是脱掉,人类的躯壳会压制魔力吧?” “难得能力暴走,你也该令我尽兴。” 听她这般言语,日吉若吃了一惊,这才省起今晚之所以找到这里却是…‘附身’?!那么被附身的是谁?!还有她口中的‘仲间’…那分明是姓氏,妖兽也有名字吗? 想到此处,日吉若收回注视着高桥秋子的视线,目光极快掠过身前的异兽,心头微微一凛:果然…细看之下,果然能隐约看出几分人形来,从它?的脸上。 正当日吉若惊疑不定时场内情势迥然一变: 被称为‘来自西方客人’的生物仰头发出一记嘶吼,双翼扇动猛地拔高身形飞至屋顶,在空中盘绕一圈复又俯冲而下,目标正是高桥秋子。 日吉若想也没想骤然抬手瞄准那东西扣下扳机。 [纭]一声,子弹飞射而出。 下一刻枪声大作,却是近卫们纷纷举枪射击。 ……………… 乌黑双翼很快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那生物在空中顿了顿,身形一转立刻朝着开枪的众人呼啸而来…日吉若瞪大眼睛,视线死死盯着扑面而至的庞然大物,手中动作却是不停,卸掉打空的弹匣,飞速换上另一个。 鼻端瞬间腥风大起,那生物扬起的利爪划破空气,气流卷过日吉若额前的刘海,却在下一秒,高桥秋子的身影出现在乌黑双翼之间。 她站在高处,半举的手掌泛着银蓝,宛若圆月般;光芒炸开的同时彷如月光倾泄而下,却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狠狠地劈中那双遮天蔽日的黑翼。 那生物仰高头颅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吼,咆哮声无比疯狂,高桥秋子却仿佛充耳不闻般一脚踩到它的背脊处,双手各执一只羽翼,猛地往上一拔。 黑色烟雾从残肢断口飘出,如同四溅的血液,看上去污秽不堪;那生物顷刻间颓然坠落,身躯恰恰撞在日吉若身前不足两米的地上,发出轰然巨响。 尘土飞扬中,日吉若抢上前去,定睛一看却发现前刻尚且狰狞的庞大生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销化般缩小… 陷入幻觉般,待得挣扎与哀鸣渐渐消弭在空气中,最后显露出来的却是蜷缩在地上的一具娇小身体――――长发蜿蜒铺陈,紧闭双眸生死未明。 “平野?!” 居然是平野麻弥?! 日吉若愣了一下,随即挥手让近卫上前处理,自己却猛地扯住随着怪物一同落到地上的高桥秋子,上下打量她许久,确定她并没有在此次争斗中受什么伤,方才狠狠松了口气。 双臂收拢将人拥入怀中,日吉若埋首嗅着她毒药般的气息,一时间竟是什么也不想再管。 纵使身后还有另一只不明异兽,纵使现场余下残局等待收拾…此时此刻,日吉若只想抱紧怀中这女人,如果他可以再疯狂些,他定要折断她的四肢将她死死锁在与世隔绝的地方。 如果…他可以挣脱心中属于正常人的道德枷锁… ……………… 日吉若紧闭着眼睛,手臂间力道不断收紧,心头百转千回…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理智在最后关头险险占了上风。 还不行,他想要的不只是躯壳,他要怀中的女子心甘情愿只对他一人展颜欢笑…而非屈辱的迫于暴力被他占为己有。 “若少爷。”近卫小心翼翼低声唤道。 日吉若松开钳制高桥秋子的双臂,改为搂着她的肩膀,转头看着开口的那人;近卫们俱是守在附近,手中枪支死死咬着昏迷的平野麻弥,显然是等待他的最后命令。 暗金瞳眸落到地上,日吉若微微挑了挑眉,“将人还给忍足学长。” 他说完后有人上前检查平野麻弥的情况,余下的人四下散开搜索,不多时就有人象是有所发现的叫出声,“角落有人。” 厂房内极是昏暗,之前那番诡异打斗后现场更是狼藉,此刻视野能见度不高,日吉若眯着眼极目打量,果然看到远处昏暗的角落隐隐蜷着一团。 那该是室生凌乃?――――对了,最早发出的那记尖叫…不是高桥秋子,那该就是室生凌乃?“去看看怎么回事。”日吉若沉声说道。 许是听到动静又或许此刻方才清醒,角落那团发出细微动静,随即尖叫出声,“平野学姐…别过来!怪物!” 近卫们分出几人迅速跑过去,同时取出照明,光芒扫向那处角落;蜷缩的那人被照亮的脸立刻看得清楚――――确实是今晚两个目标之一的室生凌乃。 她的神情无比骇怕,“救命!” 惊叫声尖锐不已,同时身体扭动着蹒跚的从地上爬起来,似乎是行动不便,外表却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眼看着速度最快的近卫伸手就要够着室生凌乃,空气中却无端端卷过一阵寒意,惊天动地的野兽嘶吼回荡在众人耳畔。 却是之前守着众人那只诡异生物蓦然出现在室生凌乃与前去救援那几人之间,莹绿的眼凶光暴涨,龇开巨大的嘴,喉咙内溢出狺狺低吠,威胁之意极是明显。 ……………… 靠得最近的几人身形急停,脚下似乎不自禁微微后退,日吉若愣了下,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得怀中猛地一凉――――高桥秋子的身形骤然消失,顷刻间又显现在那只诡异生物身侧。 仿佛刺鼻的腐烂气息不存在般,她抬手轻轻抚摸它的背脊,轻柔的动作依稀却是在安抚对方的焦躁,微微侧首睨了眼救援人员,斜挑的凤眸眼神讥诮,“你说平野想杀你?” “那为什么你却站在护身阵之内?” “室生凌乃,你当我是白痴?” 67、第九十八章 她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睛悄然睁开一线,半模糊的视野内映出许许多多人影,那些人聚集在不远处,最醒目的却是被包围在中央那两道身影―――― 暗金发色的少年背姿挺拔,以一种极是怜惜的神色安抚着怀中之人;被环在少年怀抱的女孩子哭得难以自抑,眉宇间楚楚可怜。 远远的那女孩子仰头说了句什么,少年执起她的手腕有一下没一下轻啄,动作小心翼翼竟是浓到化不开的爱怜。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开始颤抖,双手死死地抠抓地面,精心保养的指甲随着抓挠断裂,她也顾不得许多,心头翻滚的是止不住的烦躁与疯狂。 高桥秋子!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明明…明明我才是最该得到一切的人…我才是被选中的…我有能力操纵一切…明明…你去死!你和平野麻弥都不配! 杀意与恨意交织染红她的眼睛,逐渐黯淡下来的视线内,近在咫尺的地面蠕蠕而动,看起来黑乎乎的,如同粘稠的浆糊,又象是浓黑的泉眼冒出地表。 她极力睁大眼睛,却见平整的地表凸出一小块,攸攸几下便凭空显现…竟是活物,身躯又细又长,蛇虫般蜿蜒,瞬间就流淌到近前。 呀――――她在心里发出无声的尖叫。 鼻端飘过难以言喻的气味,还来不及挣扎就有尖锐的东西钻入耳道,腥膻与滑腻揉杂着刺骨寒意侵蚀她的头部,狠狠地啃噬,贪婪的大快朵颐。 只觉得脑海中嗡一声,狂乱思绪和着刻骨怨毒瞬间焚毁最后一丝清明。 眼前有无数画面极快旋转飞舞,她感到意识渐渐变得空白…走马灯似的一闪而逝的记忆中,她奋力抓住一丝,头晕目眩中看到最耀眼的一幕… 人潮汹涌中,她被数不清的艳羡与嫉妒目光包围,少年的怀抱染着沉馥的玫瑰香,灰紫的眸子倒映她的笑靥,全心全意看着…只要她开口,整个世界都会被奉献到她面前。 她缓缓闭上眼,眼角有温热水渍泛滥。 ……………… 室生凌乃和所有同年纪的女孩子一样,喜欢潮流事物,追求时尚美丽,沉迷在各式各样流行中…包括衣着打扮,包括颜色口味,包括喜欢的男生类型。 艺能界新星超人气组合、最新出现的装扮趋势、一夜间红遍网络的各种游戏…短时间内沉迷其间,没多久又很快抛诸脑后。 这个世界缤纷十色,前一秒走在前沿的东西下一秒可能就被淘汰,飞扬跋扈的年纪,正是理直气壮变心的借口。 课间女孩子们聚集在一起笑闹,讨论的是明星、时装、美容、星座和种种无谓新闻,大家争相交流最新潮的东西,肆无忌惮分享私密。 女孩子群体中瞬息万变的心思里,唯一不变的却是…他们。 冰帝网球部正选队伍,每一位少年都是女孩子们心里暗无天日的念想。 室生凌乃也不例外,她和所有女生一样会得每日每日聚到网球训练场外,风雨无阻只为多看一眼心中的偶像。 可也只是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年,每一位都那么完美,高贵到可望不可及,室生凌乃知道的,其他女孩子也一样,心醉神迷可也自惭形秽。 直到…平野麻弥的出现。 室生凌乃无意中见过女孩子们口中争相讨伐的那幕――――‘没有自知之明’的平野和忍足sama两人相处的模式。 当时她忿忿不平的同时,心中有惘惘的伤感――――旁的不说,她的样貌比平野麻弥好看不知多少…凭什么?! 若是将平野麻弥换成她自己…又是什么滋味呢? 学校女孩子们私下里始终坚信平野麻弥留不住心思飘忽的忍足sama,那位不过一时兴起没多久就会失去兴趣…平野麻弥…不过会是一场笑话罢了。 女孩子们窃窃私语时眼神不无幸灾乐祸。 有好事者询问平野麻弥关于偶像的种种,包括他与她如何开始…然后,‘天堂手册’一夜间在冰帝学园内泛滥成灾。 室生凌乃打开与女伴们一起在学校贩卖部买回来的棕色本子,先写上名字,然后许愿。 ……………… 为了早日实现愿望,室生凌乃和女伴们都主动开始做好事,校园里的垃圾,地铁让座,帮助路边的陌生人,周末分担家务… 大家聚在一起谈论的都是彼此今日又在本子里增添几件善事,闲暇时间被琐碎占据。 慢慢的,热情消退,不知是谁最先放弃,之后聊天时的内容没了积累善事的行为,转而换上其他东西。 室生凌乃也觉得累了,她在某日担任值日生时将自己的本子扔进垃圾篓,打算和杂物一同扔进焚化炉… 然后,室生凌乃躲在转角窥见平野麻弥被优秀到她根本配不上的男孩搂在怀中亲吻。 彼时夕阳西下,相拥的恋人眉梢眼角俱是绵绵蜜意,她呆呆站着,连转身躲开都忘记,心头泛滥的除却酸涩,还有就是嫉妒。 凭什么?!平野麻弥哪里配?! 许是脚下踢到什么发出动响,待得再次探出头那里已经没了两人的踪影,室生凌乃又嫉又怒之下带着欲丢弃的杂物来到焚化炉前,正要将东西丢进去,脚下忽的窜过一线影子。 她惊跳起来,手中的东西已然条件反射砸过去。 也不知是力道不对还是怎么回事,等到她平复紊乱的心跳,蹲下m身收拾残局却在拿起本子时看到底下晕开的一抹血色。 那该是生物社养的兔子,不知怎地从笼子里跑出来,恰恰被砸中…室生凌乃看着瘫软的那团毛团,不经意间就想起平野麻弥每日都义务帮助喂养这些动物。 恶意刹那间无法停止。 奄奄一息的兔子连同杂物被塞进燃烧的焚化炉,阖上炉门她慌不择路掉头逃跑,回到教室之后发现鬼使神差的,她始终抱着自己的手册不放。 她躲在女用洗手间隔间内用毛巾擦拭软皮本上溅到的血渍,双手不住颤抖…等到觉得册子扉页上的痕迹不那么明显,她躲躲闪闪走出来,本子藏在身上,避过人群小心翼翼朝着学园内另一处焚化炉走。 必须将本子毁掉!室生凌乃如是想。 下一秒转角,她撞见以前从未想到的运气。 她撞到她们冰帝的帝王――――迹部景吾,那个人却并未发怒,甚至弯腰扶起摔在地上的她…金红日光绣出他飞扬的姿态,耀眼的明亮。 室生凌乃怔忡良久,等到那人离开,反应过来急急去捡撞落墙角的本子,她在被风掀开的内页中看到她最后许下的愿望―――― 与迹部sama邂逅。 愿望实现了?!为什么?! 巨大的惊喜与无法置信混淆着不断冲击她的脑海,浑浑噩噩之下她忙不迭翻动天堂手册,最终在底页寻到可能的答案。 那只兔子的血迹极是诡异的染红最后一张淡黄页面,有部分甚至渗透封底…不,不对,那应该是被血液浸透的封底渗透出来的。 室生凌乃阖上手中的本子,心中有了隐约的答案。 ……………… 有些事一旦开头,就再无法停止。 她得到以前奢想过的所有――――最优秀的那个人一心一意的爱恋,周遭女孩子嫉恨难平却不得不臣服的注视…老师、家长和颜悦色的夸赞。 代价是她用开水烫熟生物社的乌龟,在邻居家养的狗脖子上挂上绳索与石块将它扔进湍急河流…如此种种,她也越来越熟练,从一开始的惶惶不安变成冷静。 要得到必须付出相应代价…她现在知道了。 那些生物是为实现她的愿望牺牲… 不不不,她是被选中的,它们是为了她才生到这世上的,它们应该觉得荣幸。 偶尔遇到平野麻弥时室生凌乃会得用不屑的眼神打量对方――――那么丑陋的女人必也是双手沾染鲜血吧?不然如何得到那位根本不般配的男生? 明明那么低贱居然也…哼!终有一日…学校里旁的女孩子也是,愚蠢!跟风似的追捧天堂手册却根本不知道,那可不是她们的资质能做到。 不过是一群无知人类。 室生凌乃勾起嘴角,露出暗藏讥讽的笑容。 她一日比一日快乐,换成别的女孩子用艳羡目光尾随,她对着迷恋自己的男生伸出手,款款登上前来接两人约会的轿车。 为了加固得到的所有,她游荡在街头寻找可以献祭的生命,小区里为了不断失踪的宠物人心惶惶,她得预防被人发现。 他和她的约会,她期待已久,为此她也做好准备,无论哪个方面――――那日她在偏僻的敬老院附近遇到一位看起来需要帮忙的年轻女子…她原是想看看平野麻弥到那里做什么的,结果遇到送上门来的,陌生人…更好,不容易留下破绽。 ……………… ‘别碍事!母猫!’他冷声呵斥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居然敢这样对她! 室生凌乃浑身血液瞬时冷到极点… 刹那间…环绕在周遭的荣耀化为乌有,室生凌乃坐在女孩子们冷嘲热讽的观众席上,面上平静,搁在膝上的手指甲几乎抠破掌心。 必须尽快献上什么…她不要失去这一切!那人的爱恋,女生们艳羡的目光…所有种种都是属于她的! 赛场上发生的激烈交战与观众席此起彼伏的欢呼丝毫听不进室生凌乃的耳朵,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观众席内的平野麻弥身上。 她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实现计划的契机。 待得双打比赛结束,室生凌乃无意间回首却看到… 微微弯起嘴角,移开视线扫了眼另一个角落的平野麻弥,掩去眼底的嫌恶与杀机,室生凌乃缓缓起身,谨慎避开旁人注意力沿着几分钟前离开那道背影的方向走出赛场。 她对高桥秋子也有一股莫名的妒意,实在是对方的相貌过分出众,纵是室生凌乃自负美貌,面对高桥秋子时也还是有些自惭。 还有…日吉sama对待高桥秋子的态度,那样如珠如宝…真是…高桥秋子不过是仗着有点姿色就得意忘形…那种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女人…正好用来献祭。 借用密集的植被丛隐藏身形,,室生凌乃密切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她握紧手中冰冷的金属,眯着眼,不动声色。 地点是临时寻出来的,做过无数次之后她已经能在最短时间内判断出绝佳伏击地点,动手之后最快撤离现场的路线…说起来又有几人能如她一般优秀呢? 毫无预兆的疾风掠过树梢后发出的沙沙声响,室生凌乃从无数纷乱声息中辨认出女孩子行进发出的脚步… 她慢慢举起手中弓弩,尖锐的箭头穿过枝桠缝隙咬住某个点――――十、九、八、七…心中开始倒计时。 咻――!一声,尖利的箭挟着她的愿望飞射而出…却出乎意料的落了空?! 室生凌乃瞳孔骤然收缩,无比怨毒的看了眼被一抹深紫覆在地上的高桥秋子,俯身潜行,以最快的速度撤离现场。 随手将弓弩丢到一处茂密的植株丛内,边走边褪掉身着的运动装,待得走到另一面的树林边缘时,她将运动服团成一团塞进路边的灌木,顺便脱掉手套、帽子,理了理微乱发梢,她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一个转身悄然融入行人中。 高桥秋子运气不错…这次就暂且放过她,先用平野麻弥好了。 ……………… 对付平野麻弥的计划一帆风顺,预定的地点,预定的行动…临动手前,她满怀惬意对着一脸错愕的平野麻弥吐露一切。 包括留在高桥秋子遇袭现场附近运动服上刻意留下对方头发那件事…平野麻弥顶着嫌疑人的身份献出性命,反正物尽其用,不是吗? 室生凌乃仰头大笑起来。 ……………… 梦境就此远去,剩下的只有零碎不堪的镜头: 平野麻弥躺在地上,她举起手中的刀刃…那些蓦然亮起的暗红光芒是什么?忽然凭空出现的高桥秋子又是怎么回事? 别过来!怪物! 平野麻弥…你果然是怪物! 别过来! 高桥秋子…你也是怪物! 救我!救我! 明明我才是拥有力量的!我才是被选中的幸运儿! 去死!去死!去死! ‘地狱七君主…居然放出‘潘多拉魔盒’里的嫉妒,怪不得…’ 离得极近的那张脸在光芒中若隐若现,室生凌乃睁大懵懂的眼,喉咙咯咯几声,脑海俱是无法挣脱的狂乱。 说什么?‘嫉妒’?真可笑…应该是所有人嫉妒她的幸运才对…她可以心想事成啊~只要写上愿望… ‘那契约收走她部分灵魂,她的后半生都将精神紊乱。’ 契约?什么契约?那是她的能力啊~凭什么?明明她和她一样…凭什么高桥秋子被人拥在怀里备受怜惜,她却躺在这里无人理会? 僵硬的瞳孔直直地望向不远处慢慢朝自己靠近的众人,室生凌乃动了动嘴唇,胸口急喘几下瞳孔蓦然扩张―――― 她看到…第一次真正杀人的那名受害者…陌生的年轻女子形容枯槁,咽喉处裂开一道露骨的口子,黑紫色的肌肉…一双眼怨毒无比。 别过来!别过来! 陌生女子的长发蛇一般扬起,柔软而冷滑的发丝铺天盖地… 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开无处不在的发丝…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瞪大的瞳眸内逼到近前的陌生女子眼神阴郁而疯狂,像一个巨大漩涡…她只觉得自己正不由自主被席卷而入。 冰寒彻骨的恐惧感紧随而至,室生凌乃忍不住闭上眼,凶猛的黑暗寻隙掩住最后一缕光。 70、第一百零一章 真正寻到那处套房花费了点时间,这却是日吉光秀没料到的。 整座大厦外表看起来与普通渡假酒店并无区别,高耸入云的建筑,窗明几净的大堂,柜台内站着数名前台小姐…直到进入酒店,日吉光秀一行人却无端端被挡下来。 原因却是他所查到的,日吉若持有的那处产权证明上的门牌并未出现在酒店电脑登记资料库内,也就是说日吉光秀无法通过酒店电梯登上顶楼。 街外的景致被阳光照得一点点明亮起来,日吉光秀安坐在大堂一隅,表面看似平静,事实上耐心正渐渐被磨尽。 回头扫了眼酒店前台处,日吉光秀眯了眯眼,复又低头看着面前,光可鉴人的茶色玻璃几面映出他低垂眼眸的模样,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其实心急如焚。 森下信站在柜台外借故向迎宾小姐套口风,时间已过去近十分钟,从森下信微颦的眉心看来似乎不太顺利。 这家酒店十数年前保密措施竟也达到滴水不漏的境地,真是…那位名唤‘迹部景吾’的,能力算是不俗。 日吉光秀长吁一口气,强自按捺下心头翻滚的戾气――――在几乎忍不住想另辟蹊径时,敏锐的听觉吸收到森下的步伐,眼角循着声音来源扫了眼,随即起身。 森下信结束了前台那方的询问正施施然迎面而至,面上不动声色,日吉光秀却从他的眼中看到几许‘有所得’的暗示。 双方一个照面,森下信身形不停朝着酒店大门走,日吉光秀慢吞吞起身,领着近身另外两名人手远远缀上去。 ……………… 不多时,日吉光秀与森下信一行人闯过马路登上候在街角的轿车,引擎悄无声息发动,轿车驰过酒店正门,拐过街角开到酒店后方停车场。 “顶楼两层不属于经营范围,据说是私人所有,使用电梯也是独立出来的。”森下信压低声音跟在日吉光秀身边,“电梯外设有密码锁…” 说话间,一行人进入建筑物,大楼内走廊走廊一侧是巨大落地窗,采光极好;入口即设有保卫室,有人听到脚步声探身出来察看,许是日吉光秀满脸从容让对方误以为是住客的缘故竟无人上前质问,众人得以畅行无阻。 一路穿过走廊,小心翼翼避开各处角落摄像头,日吉光秀一行人畅通无阻行至二楼。 “酒店的电梯内没有设定二楼的按键。”森下信边走边将收集的零碎信息徐徐道来,“这里安装的电梯应该就是直登顶楼。” 二楼走廊拐角确实有两部电梯,银灰的门扉紧闭,墙壁上却不是寻常电梯那种上下按键,而是各自装着巴掌大小的数字键,从零到九。 日吉光秀眯着眼睛想了很久,抬起一手覆到数字键上,指尖轻点迅速按下连串数字,掌心下微蓝光芒明灭,半晌却毫无动静。 “不是他的生日?”日吉光秀微微冷哼一声,眉梢轻挑,略略思考后换成另外一份密码,几秒钟后银灰的电梯门无声朝两边滑开。 率先闪身进入电梯,跟在身后的人马立刻跟入,日吉光秀抬头看了眼位于电梯顶部的监视镜头,冷笑一声。 “竟是她的生日?还算是有心。” 狭小的空间内,日吉光秀周身瞬时有极是压抑的气势迸射而出,森下信暗自叹口气,不敢选在此时进言――――已经如此形势,再怎么规劝也无济于事。 还是等见过那位之后…或许找机会与那位小姐明言,倘若她心里对光秀少爷有几丝情意,定然不会坐视光秀少爷涉险,若果反之… 森下信半低着头,眼睫遮住瞳眸内一闪而逝的森冷寒意。 ……………… 电梯内寂静无声,等到身体微微失重的感觉消失,紧闭的门滑开――――一入眼是一处宽敞如同会客厅的地方。 数十坪的空间铺着淡色地毯,除此再无它物。 一侧墙壁尽是玻璃窗,窗帘拉到墙角,迤逦而入的光线亮到耀眼,尽头一扇暗红橡木门,双扇鎏金花纹辉煌夺目,门扉却是紧闭,行进步伐俱被茸长地毯吸收,一时间静得只听到众人的呼吸声。 不等身后的人做出什么反应,日吉光秀一个箭步跑到门前,抬手就去推那扇门扉。 原以为门扉紧闭,却不料没用多少力道就此无声开启。 日吉光秀微微一怔,心头倏然升起几许怒气――――日吉若他就这么放心?!把人安置在此处以为万事大吉吗? 怀着淡淡的忿恨,双手扶着门扉往两侧用力:室内光景一点点展露在他眼中。 同样数十坪的空间与外面无多少分别,除却多了一组待客用的沙发,尽头依旧是暗红橡木门,却是半开半阖,极目望去里面似乎… 正要朝着那扇半掩朱门走去,身侧空气微微一沉,日吉光秀一愣,电光火石间森下信闪身越过上前查看。 ――――侧身覆到门边,方才往内微微探头,整个人忽的就此僵硬。 几秒钟后,森下信的脚步微微一动,双手举高做出一副无害的姿态,日吉光秀眉骨微挑却见森下信从门边一步步退回,随即露出来的是一截雪白半臂,圆润小巧的腕骨,修长指尖凭着一抹银色。 “是你?” 她人未出现,声音却先一步传出来。 ……………… 日吉光秀屏住呼吸,近乎贪婪的盯着暗红门内渐渐显露的纤细身影。 高桥秋子慢慢走出房门,身体沐浴在半明半灭的光影间,语气淡淡的,带着些许诧异,“森下?是你?” 她微微歪了歪头,目光缓缓扫过室外众人,最终对上他的视线,绷紧的神色变幻片刻终是松懈下来“日吉…光秀?”执起枪的那只手动了动,随即垂落身侧。 “秋子。”日吉光秀纵身上前,口中低低喊出她的名字,“高桥…秋子…”如同喃喃自语,将她的姓名含在唇舌间,“秋子,秋子。” 几息间站到她面前,日吉光秀如同着魔般抬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心头翻腾不休的激荡灼然升腾,化作眼眶内的热意。 指尖触及她温软却冰凉的肌肤,望进那双烟灰色泽的眸子,日吉光秀眯了眯眼,喉咙竟有些哽咽起来。 他从未曾如此失态过,更别说当着属下的面流露软弱神色,这般儿女情长对于注定行走黑暗的人来说是大忌,稍有差池对双方都是灾难,可怨不得他,真的。 他已经多久没见到她了?从上次在冰帝学园密林内失去意识开始到现在,日吉光秀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没有人知道当他在日吉组内苏醒过来时心情竟是喜怒交集。 喜的是危急关头他能够成为她的助力――――想来世间男子绝大多数会和日吉光秀抱有同样想法,谁不想保护自己女人,谁愿意变成累赘? 怒的却是日吉若竟然妨碍他!明明在未来日吉若对高桥秋子不屑一顾,怎么如今竟时时刻刻妨碍他?! 他已经记起大部分关于她十几年后的事,虽然记忆不甚清晰,关于她的片段却历历在目,日吉光秀自认心性算是坚韧,既然不太可能是幻觉,就真实发生过。 会得忘却,大概是她的异能在作祟,那么封印松动的如今…他该如何面对她? ……………… 许是他恍惚的时间太久,日吉光秀只觉得停留在她脸颊上的指尖覆上略带冰凉的触感,视线中高桥秋子眼露迟疑看着他,“怎么了?” 反手执住她的手腕,低头却送到唇边亲吻,他抬眼定定看着她,将她脸上瞬间变化的各种神情尽收眼底――――那张年轻十数年的姣美脸庞刹那间闪过错愕、惊疑、薄怒与无奈。 两人相互望着对方,同样沉默着,过了很久,日吉光秀忽然发现高桥秋子微微移开视线,眸子滴溜溜转过几圈停在他身后,眼角一挑,眼中的挣扎就此沉淀。 他身后…是静观其变的属下。 心念一动,日吉光秀舒展双臂将人环入怀中,回头示意森下信他们原地待命,随后身形一转裹着怀里的高桥秋子一同撞入她出来的那处房间。 微启的房门被他拨冗阖上,随着那声闷响,怀中这人象是一个激灵就此清醒,仰头望了他半晌,怔忡的神色化为淡漠。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她挣扎着脱出他的怀抱,边说边慢悠悠走向房间内,走到角落弯腰提起搭在木架上的一件长袍反手披到身上,“日吉若已经不在这里。” 手下动作不疾不徐,语调也平淡如讨论天气;这般家常仿佛他此刻突如其来不过是寻常拜访。 日吉光秀站在原地也不言语,只是目光片刻不离她的身影,待得她系好腰际带子转身走到房间中央那处巨大圆形睡床边,俯身爬上床不知找什么东西方才移开视线四下查看。 这一看心头又是一跳: 这处房间极是娇俏,所见家h尽是维多利亚女皇时代式样,圆形大床占据近半数面积,落地床帘半遮半掩,纯白地毯织就淡金花纹,小小茶几上放着盛放的锦红绯白…照理来说此处该是奢华的,不过对于拥有者日吉若来说却过于惊悚。 ――――稍微想想就知道,这处房间分明是日吉若特意为高桥秋子安置的隐秘香闺。 目光落到那张圆形大床上,盯着掩在重重垂纱内的高桥秋子,日吉光秀眸光微微一暗。 她趴在垂纱内不断翻动被褥,风卷起落地的纱帘,流泄弥漫成淡淡的薄雾,隐约间那道身影美丽窈窕同时妖冶惑人。 鼻端忽的嗅到不知哪里来的淡香,日吉光秀脑海微微恍惚,不期然想起曾经的未来,那个深夜他对她做的那些事。 ……………… 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日吉光秀发现自己已然逼近床侧。 高桥秋子一无所察俯趴在被褥间,背对着他伸长手臂四处摸索――――她穿着双重浴衣,一捻儿腰肢起伏间勾勒出极是美妙曲线。 日吉光秀呆呆看着,呼吸变得急促,眼神渐渐明亮到疯狂;他该就此罢手的,可不知为什么管不住自己悄无声息蔓延的狂乱念想。 视线里晃来晃去的圆润足踝,引得他忍不住朝它伸出手,下一秒她猛地支起身体,回过头来,扬高眉梢低声喝问,“有事吗?” “嗯――”日吉光秀漫不经心应道,仍是转不开视线,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烟灰的瞳眸盈满不堪负荷的危险神色。 想是她也察觉不对,半跪坐背对着他的身体迅速转换成面朝他的姿势,日吉光秀冷哼一声,视线缓缓沿着曲线往上攀援,直至对上她瞪圆的眼睛。 淡白的脸庞神情透出些怔忡,定定看他许久,眼底滑过一丝恍悟与慌乱,她双眉颦紧,语气似是强自镇定,“日吉光秀,你怎么找来这里的?” “你说呢?”他冷笑着反问,身体微微前倾,将她困在暗影笼罩下的方寸间,“你以为只有日吉若运筹帷幄?” “我承认他这样年纪有如此心机确实了得,可是你别忘了…”静静看着她不自在的动了动,日吉光秀好整以暇笑道,“无论如何他也还只是个孩子,可我不是。” 躲在父辈余荫下的日吉若是个很幸福的人,再如何复杂也构不成算无遗策,可他日吉光秀不是,经历那么多阴谋背叛血腥杀戮,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孩子? 他可是怀着深刻恨意要把整个日吉组拖进地狱的人,可是…为什么?你要护着他?日吉若毁掉高桥秋子的全部,即使是现在,也没有谁敢保证未来,有朝一日不会悲剧重演。 “你说什么?” 脸颊的冰凉触动使得日吉光秀回过神,散乱的视线缓缓聚焦,随后他看到高桥秋子眼中浅浅的忧虑,她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目光寻巡许久,方才放心似的松口气。 此时此刻,日吉光秀很清楚的从高桥秋子澄澈双瞳内看到他一直无法理解的东西:怎么会弄错了呢?她看着他的样子,根本不是他自认为的那种暧昧,那分明是… 抬起手覆到她的手掌上,闭了闭眼,日吉光秀只觉得心头滑过无数混乱与疯狂,最后只余下灰烬般的绝望。 ……………… “为什么要护着他?明明应该恨着他的。”他轻声质问,紧闭双眼,五指摸索着挤入她的指间让两人十指相扣,不顾她的挣扎微微收紧的力道,送到嘴边啃噬。 唇舌滑过瓷器般冰凉肌肤,蜻蜓点水似的沿着骨节游移… 恨与爱意交织着肆意蔓延,身体深处隐藏的狂乱叫嚣着想要掠夺。 闭上眼睛封起耳朵,不听不看,是不是他就可以抛弃所有桎梏,释放心头羁押的猛兽,然后夺取他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若能如愿以偿… [啪――!]一声脆响,日吉光秀的脸随着力道偏到一侧。 日吉光秀狠狠怔住,内心挣扎良久,松开对她的钳制,强自按捺下脉息间叫嚣狂乱,睁开眼睛的瞬间,她的肌肤自指间细沙般流逝。 “你想死吗?”高桥秋子的怒喝杀意凛凛。 烟灰瞳眸缓缓眯起,日吉光秀抿紧嘴角一言不发,眼角余光中她收回猛扇他巴掌的那只手,另一手搁到被褥上拼命擦拭,斜睨过来的眼眸定定望着他。 目光瞬也不瞬盯着他,半晌,一双眼由彷徨到清明,她猛地睁大眼睛,瞳孔里刹时掀起电闪雷鸣。 “你记起多少?” 听她这么说,日吉光秀抬手抚过自己刺痛的脸颊,闭了闭眼,慢慢回过头对上她的双眸,开口时声音满是苦涩,“全部。” 高桥秋子问得没头没脑,他却听明白其中的含意――――她问他封印的记忆。 果然… 高桥秋子的神色忽变,之前由于挣扎涨得通红的脸颊瞬间血色褪尽。 两人就此保持沉默相互望着对方,过了很久却是高桥秋子率先调开视线,“嗯~既然你记起来…可是…就算不记得也该知道我是你…” 说话断断续续,不时飞过来的眼神俱是不解与愤怒。 日吉光秀胸口平息的火焰再一次灼然升起,想也没想就冷笑着回答,“高桥秋子是我母亲,可你不是。” 他欺身逼近她,烟灰瞳眸藏着几缕尖锐的恨意,“我来讨你欠我的答案。” 那日…错位的命运之日,所有混乱开始之前她答应过他,只要他逃出生天她就告诉他答案。 事后他不记得,她就此顺势隐瞒,此刻他忆起,她总该履行约定吧? “闲看春/色长芳菲,你是谁?” ……………… 半晌,得不到回答的日吉光秀微微眯起眼睛,双瞳深处蕴氲些许绝望与杀意,“不回答也无所谓,是你杀了我母亲吧?” 高桥秋子眼中的怒气蓦然沉淀,轻粉唇色骤然化为灰白。 日吉光秀其实是故意这么刺激她――――她既然是陌生人,又身怀异能…真正的高桥秋子哪去了?他经历的未来被覆盖前,孕育他的人确实是高桥秋子。 事实上,未来时日吉光秀推断过,按照零碎线索连贯起来看该是:原本的高桥秋子不知哪里寻到她,并且两人联手破坏了未来。 此刻他撕开粉饰太平的假相,除却愤怒她的沉默,还糅杂着些许对于他母亲的歉意。 到底还是意难平,明知道所有只能怪罪命运,他还是忍不住出言伤害她。 这女子不是他母亲,他却源自她的血脉――――日吉光秀从未如此刻憎恨过命运。 他想要她,一旦伸出手却不得不从此背负乱伦的罪名;他可以不介意,这个秘密世上只余得当事者两人知晓。 可惜从高桥秋子一再避让的态度日吉光秀看得出来,她根本是以母亲在自居,对他的包容溺爱都只源于血脉,如果少了这层关系,在她眼中他只是陌生人。 想通全盘记忆后他始终混乱不堪,复杂心情绝大多数是由她而起――――倘若这女子知晓未来后从此避如蛇蝎他会得放过她,可她明明知道还和日吉若纠缠不休… 明明他日吉光秀才应该是高桥秋子最亲密的人,和日吉若有什么关系?偏要是他恨不得杀之后快的男人夺走心头宝爱! 日吉光秀怎么能不恨?! ……………… 一片死寂中,近在咫尺的女子涩涩的笑起来,微微侧首回望的眼眸漾起一抹水光,始终柔顺的神色攸然淡开露出潜藏其中的桀戾。 “是了,是我疏忽,原以为…”凤眸斜挑,她恍若自失的笑笑,“你是该恨的,那毕竟是母亲,不共戴天也是应该。” 与他相同色泽的眸子瞬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夕的天幕,“我是高桥秋子,也是李闲;你要杀我报仇也行。” “真是欠了你们母子。” 说完之后她闭上眼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日吉光秀怔忡许久,抬起手指尖拂过她微扬的脖颈,堪堪停在咽喉处――――下一秒,这女子脸上毫无预兆泛起一抹类似解脱的笑容。 犹如昙花盛开的柔媚笑意生生刺入日吉光秀的心头,指尖顿了顿忽而滑到她的后脖颈,微微用力将人环入怀中,他附到她耳边,低低的声音里带了极是浓烈的恶意。 “你想死?我不想成全你怎么办?” 略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日吉光秀将手掌微微下沉,指尖抵住代表生机的那份跃动,低头对上她愕然睁大的眸子,烟灰瞳眸缓缓眯起。 “你死了,日吉若可怎么办?”日吉光秀很清楚,无论未来如何变化,高桥秋子始终都是日吉若唯一爱着的人,真是可笑,不是吗? 平行的世界,截然相反的走向,结果还是相同。 多么荒谬!明明已经更改了命运,却还是只有他被置身事外。 ……………… 森下信一行人候在门外心急如焚,那扇紧闭的门扉后发生什么他们不敢好奇,只是时间拖得越久越是不利,毕竟日吉组内此刻恰逢大事发生,两位少爷的表现多少眼睛盯着,半丝行差踏错都不允许。 时间过去很久,眼看着那扇门毫无动静,森下信与其他几位不敢高声只是彼此沉默对视,然后从交换的视线中看到各自的忧虑。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森下信几乎忍不住想上前敲开那扇房门提醒里面的人不能过分懈怠时,只听得[咯]一声闷响,紧闭的暗红门扉忽的开启。 守住外间几处角落的人员迅速聚拢而去。 日吉光秀大步走出房间,双臂收拢怀中抱着一团纯白…森下信愣了下,“光秀少爷?”眼睛落到日吉光秀怀里一时定住。 “我们走。”日吉光秀沉声命令道,身形不停越过众人。 “诶――光秀少爷!”森下信急急追上前,张口结舌望着埋首在日吉光秀怀中的女子,“她…秋子小姐…您怎么?” 很快,一行人离开顶楼套房站到电梯前,日吉光秀方才拨冗开口说道,“我要带她走。” 烟灰的眸子冷冷扫过,压住森下信欲出口的言语;罢了罢了,森下信心里暗叹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和众人一道簇拥着进入电梯。 和来时一样,日吉光秀领着他的人手避开几处摄像镜头,甚至分出一人特意引走一楼守卫室的注意力,没用太多时间就离开这幢建筑物,登上等候已久的轿车。 ……………… 待得轿车飞驰出两三条街道,车厢内的戒备气氛方才松弛,森下信隔着人偷偷窥视日吉光秀抱在怀中的女子。 那人一路都很安静,如果不是她睁着眼睛,森下信会误以为人是被打昏后强虏来的。 只是…为什么不开口说话呢? 即便无话可说,脸上也不该露出那种苍凉的神色吧? 果然是不愿意?心念转过几许,森下信微微勾起嘴角――――也好,无论她是否自愿,光秀少爷此举也算数得。 首先是那位少爷那里,如果那位真如传言‘爱美人不爱江山’,高桥秋子失踪必定会乱了他的分寸,这对光秀少爷可是极有利。 此时日吉组内有大事发生,来自冲绳的贵客…据说还带着对日吉组发展很重要的谈判,日吉组长和长老会商议将由哪位少爷出面主导此事,那位如果弄砸了… 迅速计较各方得失,森下信眸光微微一暗,若果他将高桥秋子失踪的消息传给那位…同时想办法抹去光秀少爷的痕迹,是不是… 心中的思量方才盘算到细节,落在日吉光秀怀中的视线猛地顿住,下一秒,森下信瞳孔微微收缩,脊背蓦然沁出薄汗。 忙不迭转开视线,剧烈跳动的心脏一时无法平复。 不知怎地那女子豁然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明眸秀靥,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双眼里隐约透出一丝光亮,若有若无地在眼底闪烁。 杀意扑面而至,森下信竟然在瞬间忍不住浑身发抖。 那女子怎么会?明明外表无害到彷如一点点力道就能伤害的稚弱女子,烟灰的眸子却萦绕深重的杀伐之气。 她仿佛不经意一瞥,就似乎看透他的全盘心思,瞬间的威压令得森下信不敢直视。 “要去哪里?”那女子淡声开口说道。 “嗯~”日吉光秀仿佛愉悦?的回答,“我带你去船上见见世面。” 听到这番对话,森下信微微一僵,心头掠过一丝阴云。 船上?!光秀少爷说的该不会是那条船吧?!这段时间将用来招待冲绳贵客的游船,可是那位少爷也会去啊! 光秀少爷嫌组内的敌意不够多吗?! 72、第一百零三章 心思百转千回也只得僵着一张脸故作无事状,毕竟日吉若还瞪着我。 我保持着略略偏头的姿态,不敢说话也不敢挣扎,双手抵住身前的桌沿,指甲几乎要抠进木头里去。 沉默了很久,压在背后这人微微支起身,双手依旧钳制着我的腰,眉头深锁,昏暗的灯光下暗金瞳眸目光敏锐如鹰隼。 “哦~真的吗?”日吉若微微勾了勾嘴角,拉长语调略带一丝戏谑,“是我太敏感啊~” “嗯嗯!”我忙不迭捣头如蒜,扭了扭身子,支支吾吾开口,“那个…你好重…”目光越过以泰山压顶之姿将我桎梏的日吉若,视线焦点偏移几度落到日吉光秀脸上。 日吉光秀站在不足半米的距离外,神色看似平淡凝视着此处,见我望向他,那双灰烟眸子内倏然火光迸发,尖锐的光芒如烟火一闪即逝,余下的却是空洞无物。 许是察觉异样,日吉若忽的松开双手力道,人也从共坐的椅子内起身,“要继续找乐子吗?船上也有数字轮盘。”他俯下m身,一手搭着我的肩膀,语气轻柔。 视而无睹投射而至的忿恨目光,那样全神贯注的模样,俨然是当身边的日吉光秀不存在。 原本我该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关于‘珍珠’这种敏感话题日吉若不再追究我该松口气,可是现在我却宁可他咬紧不放,毕竟… 眼角不断抽搐,我死命对着‘一无所觉’的日吉若使眼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人表情已经黑到没办法用语言形容的程度啊喂! 日吉光秀始终一言不发,五官却狰狞到扭曲,也是直到此时,眉宇间才透出哀伤情绪,烟灰眸子内雾气渐渐蕴氲。 心头象是被利器狠狠刺了下,我张了张嘴,喉咙口如同被泥沙阻塞,最后还是沉默――――此情此景该说什么?无话可说,真的。 这叫什么事!混蛋!我默默的磨牙。 怒气中夹杂些许心虚,或许还有点无法言说的悲悯,象是打翻颜料盘,所有杂念晕散融合最终沉淀――――左思右想实在没办法之下流氓脾气突然发作。 我两眼一翻决定破罐子破摔。 劳资不干了嗷嗷嗷~ ……………… 一爪子拍开抚在肩头的手掌,我返身趴到牌桌上,双手围拢把散落的筹码和珍珠划到脸颊边,眼一闭装死狗,“我哪也不去!” “秋子――”日吉若的声音明显很无奈。 我死死闭着眼,脑袋埋得更深些;几秒钟之后,后脖颈有温热逼近,日吉若的呼吸轻轻浅浅拂过脖子。 “呆在这里也不行,要么我带你回房间。” “不要!我――”正打算用骄纵到无理取闹的理由驳回他的提议,突然…[咕――!],很是响亮的诡异声音打断我才刚开头的话。 我抽了抽嘴角,空出一只手藏到桌面下按住肚子,然后满头黑线――――肚子…好饿。 头顶传来日吉若咯吱的磨牙声,语气阴沉到极点“这种煞风景的事果然只有你做得出来!” “嘿嘿嘿~”我傻笑着扭头,抬眼,“我饿了~” 日吉若挑了挑眉,弓起食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想吃什么,我吩咐下去。”脸色仍旧臭臭的,暗金瞳眸中却倾泄出暖意来。 “嗯――”摇头晃脑想了想,然后我张嘴溜出一串垂涎很久的食物名称,“鹅肝、龙虾、象拔蚌、松露菌,还要喝红酒…” 说到后来肚子越发空虚,我咽下泛滥的口水,眼冒绿光,嗷嗷~嗷嗷嗷~ “我说你啊~”日吉若抬手揉了揉额角,满脸不堪忍受的溃败,“不怕肚子吃坏吗?!点的都是什么?” 于是就是不给吗?我整张脸都耸拉下来,抿抿嘴角,讪讪的移开无比渴望的视线,“那就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除了牛肉。” 讨厌!会管制我对食物品味的男人最没意思了嗷嗷嗷~ 沉默良久,只听得日吉若长叹一声,“没有红酒,你乖乖别跑,我马上回来。” 脑袋被某人用手重重揉了揉,随后身侧的存在感退开;我的目光悄然尾随,只见日吉若慢吞吞朝着宽阔的大厅走去,走出一段距离脚步一顿,他返身看了看日吉光秀,眸光微沉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 等到日吉若的背影没入厅内那片熙熙攘攘的风景,我收回视线,目光落到一直站在原地的日吉光秀身上。 “哼~怪不得,原来你和他这么热烈。”日吉光秀缓缓眯起眼睛,眼神冷冷的投在我身上,“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与我为敌?” 我翻出死鱼眼瞪了他半天,慢腾腾直起身体,歪了歪头,“日吉光秀,我不管你在日吉组内究竟想掀起多大的风浪,只有一个条件…” 刻意停下未尽的话语,我转回脑袋看住面前的牌桌,抬手把弄起散落的珍珠。 那些圆不溜丢的珠子在指尖翻滚不休,我弓起食指将最近一颗弹开,而后用别个珠子瞄准滚到远处的那颗…象弹弹珠似的开始折腾。 寂静中只余得珍珠相互碰撞的脆响,昏黄的灯光下不时划过蕴氲的珠光。 我玩得不亦乐乎,日吉光秀也一直沉默着,直到或许察觉等不到我剩下那句话,身侧的空气微微波动,黑色剪影投射到我手边的深绿上。 “什么条件?”日吉光秀俯身趴在桌边,一手撑着下颌,一手拈起几个筹码在指尖翻动,“要我饶日吉若一命吗?” 斜睨过来的烟灰眸子眸光凛冽,靠近些看那其间的冷意与残忍更是无所遁形。 “不是哟~”我眯着眼睛,对着他微笑,“我欠高桥秋子一条命,可你也欠我一条命,别忘了是我把你带回这个年代。” “日吉光秀,我要你发誓,无论如何你都必须活着。” 日吉光秀神色一滞,象是不敢相信所听到的,眼中一时竟带出震惊来;我看到自己的脸倒映在他睁大的双瞳之中,笑容里藏着狰狞的味道。 “想夺取整个日吉组或者毁灭它,都与我无关。”我抬高手,指尖拂过他与高桥秋子依稀相似的眼角,“我这种人命不好,过多干预人世纷争会有报应,可你是我儿子…” “你要是敢先我一步死去…做鬼我也不会让你安宁!” 最后一句话我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阴森到怨毒。 我没有做过母亲,前世没有机会今生希望也不大,日吉光秀虽说是高桥秋子生的,可他血脉间流淌的是我这具身体的延续,他要是死了…我这里就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更何况当时我发过誓要让他活下来,那道言灵契约如今还在,日吉光秀倘若死了…纵使只余下残魂,高桥秋子也还是令得我无比忌惮。 就算天下人死绝…我也必须护得日吉光秀周全。 ……………… 日吉光秀神情变幻不定,半晌,象是炸毛似的跳起来,一掌挥开我的手,“我不是你儿子!”声音紧得如同牙缝里挤出来。 “要验dna吗?”我好整以暇收回爪子,笑得很是阴险。 他身体微微一颤,眼中的慌乱明显到藏都藏不住,猛地扭开头,双拳垂落身侧,紧攥的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 我也不穷追猛打,只是静静看着他暗金的发丝。 又过了好一会儿,日吉光秀深吸一口气,“你敢在大庭广众下这么说,就不怕有人听到?”语气平淡无波想是已经收拾好心情。 “不会。”我斩钉截铁外加得意洋洋回答,“我和日吉若、和你、或者三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这三种情况就算被人看到听到什么也会转头就忘掉。” 话说我早就防着日吉若和日吉光秀,因为这两人总是对我毛手毛脚,虽然是流氓但脸皮也还没到城墙的厚度,抵抗不了这两人的‘热情’,我可以另辟蹊径让别人视而不见。 我竖起一根手指,对着日吉光秀错愕的目光摇了摇,得瑟微笑。 日吉光秀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怔忡良久忽而扭头察看四周。 其实这处角落并不偏僻,周围仍然一派灯红酒绿,推杯置盏抑或高声喧哗的人群偶尔有飞射过来的视线,却又在瞬息间漫不经心调开。 过了有些时候,日吉光秀收回视线以一种极是奇怪的神情望着我,“你还真是…小心。”薄唇轻掀,嘴角漾开的笑意不知是无奈还是讥讽。 接下来两人俱是无语,我施施然趴回原位,百般无聊的继续把弄‘弹珠’,日吉光秀站在身边,手中有一下没一下清点那些筹码。 时间在等候中逝去,直到我从身后的喧闹中分辨出日吉若不疾不徐的步伐。 ………………………………………………分割线……………………………………………… 有东西吃嗷嗷嗷~ 我把手里的‘弹珠’丢开,豁然回头望去,然后一愣。 日吉若手里端着硕大托盘,上面叠着的食物堆出尖来,嗯~香味远远就窜入鼻子,可这不是重点。 令得我目瞪口呆的是随他来的一行人。 约莫七八个人,影影绰绰间已经带起所过之处所有人的注意力;玩乐的人群停下手中动作目光定在一行人身上,屏息肃穆,待得人越过身侧,视线复又缀上去,间或投到我这里,狐疑中略带几丝探究。 ――――与日吉若并排而行的那男子气势不怒而威,落在他身后半肩距离的却是早前败退的绪方,加上很有些过节的安藤良行。 七八个人目光俱是落到此处,神情各异显然是冲这里来的;特别是日吉若,他的视线对上我的随后微抬手中的托盘,淡漠的脸庞线条蓦然柔和。 眼角重重一抽,我的后脑勺依稀挂下一整排黑线。 这这这,家长都来了,想做什么嗷嗷嗷~ ……………… 眼看一行人逼近,日吉光秀挺直脊背上前一步站定;迫不得已之下我跟着起身,双手落到身前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装叉模样。 仿佛根本就没发现气氛不对,日吉若几步走到我面前,将手中托盘安置在桌上,漫不经心开口说道,“海鲜要等几分钟…喏~你想要的松露菌…” 说完之后他象是才想到什么,扭头对着一直沉默的男子说道,“她是高桥秋子,父亲。”复又低头望着我,暗金瞳眸缓缓弯起,“秋子,我父亲日吉律。” 我嘴角一抽,慌忙弯腰鞠躬借以掩饰宓舻谋砬椋奥上壬蟀病!狈凑缜凹谑遣荒芩愠醮渭妗 “嗯――”男子声线低醇,平淡的语气喜怒难辨,“阿若的朋友…” 待得我直起身,却见日吉律的目光恰恰对上我的视线,他神态平静略带几分深沉,场面一时凝滞下来,倒是他半肩距离外的绪方与安藤两人的眼神犀利,透出审视。 “是若少爷的女人吧?”绪方率先开口说道,浅笑的神色一副赞叹模样,“说起来若少爷也十五岁了…”话语点到即止,眉眼间尽是意犹未尽。 眼角余光中日吉若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下一刻出言的却是安藤良行,“绪方…秋子小姐是若少爷的女朋友。” 绪方神情微微一动,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称呼不同而已,我怎么就听出哪里不对呢?说起来所谓‘黑道’,呃~好象…貌似…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闪过什么东西,没等我细细思索,日吉律沉声开口,对象却是日吉若,“绪方说未曾见过哪个女人能在牌桌上布局如此完美。” 深邃的眼眸滑过我的脸,仿佛漫不经心,“之前还赢过安藤?” 日吉律说话语气平淡,日吉若却象是如临大敌,脚步微动人就站到我身侧,浑身紧绷,“她不过是凑巧。” “哦~”日吉律扬了扬眉,嘴角噙着深不可测的笑意,“运气好的女人…能不能也带给日吉组幸运呢?” “这样吧~让她陪冲绳来的小子玩一把…招待贵客自然要用最好的。” “父亲!您…”日吉若的声音里带出几分不可置信,步伐一动似乎要冲上前。 日吉律就象是没见到自己儿子的失态,淡淡挥了挥手,“去请客人来。”他身侧立刻有黑衣人弯下腰“是!”。 黑衣人直起身,脚步微转复又抬头看了眼日吉若,最好又什么也没说只是领命而去。 我抬手扯住日吉若的衣袖,不让他当场做出什么事来――――这个地方是他父亲做主,纵使他发难,看在别人眼里也不过小孩子无理取闹… 垂眼,手指用力到隔着布料嵌入日吉若的肌肉里,眼角余光中日吉光秀身形一动,我悄悄斜眼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退到牌桌边上,手臂被遮挡却…那姿势是… ……………… 想是在场的人均把注意力给了日吉若,没有人注意到日吉光秀的姿态有不妥…眼看他慢慢地一点点抬起手臂,衣袖半掩的掌心…指尖露出一道异样颜色… 我猛地一惊,赶在众人察觉之前豁然抬头――――日吉光秀的手里握了把枪!他不是要当场动手吧?! 一惊一乍之下心头梗住的东西骤然贯通:我知道那两个称呼差别在哪里了! 若少爷的‘女人’和日吉若的‘女朋友’,对混黑道的人来说帮内的女人地位极低,甚至可以随手赠予他人…这也是我讨厌黑道的原因之一。 ‘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这句话贯彻得极是彻底。 ‘若少爷’的女人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送出去! 想到这里,忽的怒不可遏,我下死手拧了把日吉若的肉,耳畔听到他倒吸一口凉气的磨牙,几乎爆发的恶意才稍微平复些。 这点小动作自是瞒不过其他人,投射而至的眼神顿时意味深长起来;却在此时,领命而去的黑衣人再次出现,他陪在‘来自冲绳的贵客’身边。 然后我笑起来――――‘你不仁我不义’,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呵~”我笑眯眯松开钳住日吉若的爪子,抬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目光死死看进日吉律的眼睛里,“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我?” “你们日吉组的客人要我招待…资格还不够。” 怒气瞬间飙升到最高值就是抓狂,劳资豁出去了!总比日吉光秀把枪亮出来不知把谁打成筛子的好。 ……………… 日吉律眉骨一跳,眼中顷刻间露出一丝戾气,却是转瞬即逝,他身后的人反应极快,绪方率先喝斥道,“混蛋!居然对组长无理!” 我瞟了他一眼,目光越过他落到蠢蠢欲动的黑衣人身上,眯了眯眼,“说到‘尊敬’…也必须有令得我低头的风骨,在场的你们除了权势还有什么?” 跟在日吉律身后的黑衣人中散开,有人将手插m入怀中,眼神极是不善;日吉律保持着不动声色淡笑神情,沉默着也不开口也不制止。 日吉若迅速挡到我身前,背脊紧绷到透出杀意,“父亲…请别太过分。” 然后,他们的客人施施然抵达。 我站在少年未长成的背影后面,转头看了眼日吉光秀――――他双眼直视日吉律的方向,持枪的那只手藏回桌面下,身体同样绷紧到一触即发。 收回视线,我从日吉若身后探出脸,看到那些人各异的神色,嗤笑一声,好整以暇拍了拍日吉若的肩膀,转身从他的保护中脱离。 垂落身侧的左手食指中指并拢,我刻意抬高下巴,拿出当年装神弄鬼所用的姿态――――俯视众人、高高在上、外加蔑视讥讽。 大不了一拍两散,劳资不高兴,天王老子都没面子给! ……………… 然后…然后情势却在我以为不可收拾的时候迥然一变。 日吉律高深莫测的表情骤然一松,转头对着安藤良行笑道,“和你说的一样,果然惊人,阿若的妻子确实要有如此气魄。” “组长…”安藤良行神色变得扭曲。 我眼角一抽――――这什么跟什么?! 收回仿佛异常欣慰拍着属下的手掌,日吉律回过头,抬手对着警戒的黑衣人挥了挥,望过来的眼神极是平和,“阿若找时间带秋子回家,她和你母亲一定合得来。” 用象是长辈打量后辈的眼神打量我许久,日吉律偏了偏头对着安藤说道,“之前我吩咐铃木协助你招待客人…他回来自会去领罚。” 没等我回过神,这位行事极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日吉组掌权人和‘客人’言笑靥靥起来。 被请过来的‘客人’显然是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以恭敬的姿态与日吉律交谈的间隙,少年冷冽的目光反复落到这里。 一色暗沉衣着,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下,那双眸子内眸光有些惊愕。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木手永四郎,请来的人又是他。 沉默片刻,收起心头窜过的杂乱思绪,我抬眼睨了眼日吉若,目光一顿,嘴角一抽,“我说…你父亲还真是…出人意料。” 日吉若的表情同样有些…飘浮…可能是也想不到他家老爹这般行事,半晌,暗金眸子微微下落对上我的,眼神明显是松了口气。 于是危机算安然渡过? 我斜了几米外那群人一眼,抬手捏了捏日吉若的腰侧,“我饿死了!”赶紧让你家比女人还善变的老爹把人领其它地方去,我要吃东西嗷嗷嗷~ 日吉若反手握住我作乱的爪子,也不说话,笑得有些惊魂未定。 耳畔的谈笑有即将远去的趋势,我微微扭头:果然,以日吉律为首那群人眼看着就要朝别处开拔…被簇拥在人群中的绪方低头象是聆听日吉律的什么嘱咐,随即拨开人群返身折回。 绪方对着日吉若颔首致意后,身形不停走到日吉光秀面前,语气恭谨,“光秀少爷,组长请您过去,今晚根来组组长也会抵临…” 日吉光秀沉默片刻,烟灰眸子极快瞥了我一眼,随后跟着绪方离开。 ……………… 等到那群人终于消失,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扯过托盘,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 这一番耽误…菜肴吃到嘴里有些冷,不过肚子饿没得挑。 我的食不知味却是为另一件事。 眼珠子悄然斜过搬了张椅子坐到身边,目光瞬也不瞬盯着我进食的日吉若,嘴里咀嚼的动作不期然停顿。 “怎么?”顺便帮忙布菜的日吉若立刻有所察觉。 “嗯嗯――”我含糊不清的摇头,埋头继续苦干。 没什么,不过是感慨。 很久以前我曾经在网络上看过一句极是经典的名言――――这是一个真·拼·爹·时代。 高人啊高人! 日吉若和他家老爹果然不是一个段数,扩散思维想一想,日吉光秀…输了! 他的老爹是差爷爷一大截的日吉若…濉 日吉光秀就是一悲催的娃! 后脖颈被日吉若重重捏了捏,象是拎住幼崽后颈皮;我迫不得已抬头怒视之,然后他也不管我嘴里还含着东西,猛地凑过来又亲又啃。 你妹的!我抬起沾满油腻的爪子死命抓挠,却怎么也制止不了某君勃发的激m情… ……………… 挣扎中,我瞪大眼睛看清楚近在咫尺的暗金瞳眸里未褪的惊惶,心突然就软下来。 这人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也难为他当众反抗,那样破釜沉舟。 头略略后仰避开压在唇角辗转的温热,我定定看着日吉若;沉默片刻,双手抬起环上他的脖颈,重重亲上去。 日吉若的双手钳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钳入皮肉;紧紧贴合的上身,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 头脑有些恍惚起来…探入口中的舌尖滑过上颚,我重重一抖,赶忙推开他,然后恼羞成怒,“我吃饭啊!” “我也是。”日吉若笑得有些无赖,暗金瞳眸眸光意有所指打量。 我嘴角一抽,反手按住他的脸将人推得更远,“滚!”骂完之后转身,疾风扫落叶去解决未尽的食欲。 “秋子…我父亲的态度…” “嗯?怎么?”我拨冗反问。 “你让铃木失踪了吧?我父亲当众表态要处罚…”日吉若从背后靠上来,下巴死死抵在我的肩上,下颌颚骨压得我生疼,“他或许收到消息。” “然后呢?”我艰难的扭头白了他一眼。 日吉律的态度确实很奇怪…真真假假…不过那又如何? “你真是…故意装听不懂吗?”日吉若埋头咬住我的耳垂,“无论你做了什么再不会有人追究…铃木从此只是失职畏罪之人。” “被我父亲下令处置的成员…翻不出风浪。” “嗯――”我点点头,手下继续忙着剥硕大虾子的壳――――就算铃木想翻身也要等他回魂…他和中岛没机会了!那两人的魂魄那时就被仲间为首的妖尸们生生扯出肉身,后来一半封在各自身体里,一半被扣在狭缝中。 当然,这种可怕的真相还是永远掩埋的好。 如果日吉律真是如他儿子猜测…那个男人果然不容小觑,他当时对安藤说的那句话,是别有深意吧? 安藤良行还没什么,我可是看见了,那个叫绪方的神色有瞬间异样――――日吉光秀别真傻傻的勾结他,那种人… 想到这里,我眯着眼盯住牌桌四散的珍珠…如今只希望‘赌注’快点收回。 ……………… 日吉光秀的名字浮现,我顿时胃口全无,反手把剥好的虾子塞进日吉若的嘴里,没好气开口,“我吃饱了!” 我果然还是放不下那熊孩子…小说里说得一点没错,身世悲惨很容易引发各种同情心,更何况彼此牵扯很深。 长叹一口气,我转身扯过日吉若的衬衣,异常恶劣的把满手油渍尽数擦上去,板着脸对日吉若抽搐的嘴角视而不见。 想起来了!我就是要迁怒――――谁让他家老爹表现得那般明显,日吉律对日吉若这个正经儿子很好,一如对儿子怀着期待的普通父亲,可是对日吉光秀…态度就截然相反。 从头到尾,那个男人连眼角都未曾扫过‘长子’,要让日吉光秀去见根来组组长,明面上极是看重,为什么要让旁人带话? 日吉律是察觉什么…还是… “秋子。”吞下虾子的日吉若不依不饶缠上来,“你盯着那些珍珠很久了,果然是有问题吧?” “干嘛这么好奇?”我用死鱼眼瞟了他一眼,“你看上绪方?想救他?” 日吉若嘴角一抽,“喂喂喂――绪方在日吉组有些影响力,而且…算了…我会处理。” 顿了顿,象是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今晚很抱歉…我没料到绪方他居然故意引我父亲做决定…” 他低下头,暗金的眸子眸光深处藏着几丝阴鸷,“日吉组内女人一直没有地位…” 我揉了揉肚子,鬼气森森回答,“放心,我从不和死人计较。” 反正那人没多少时间蹦q,我在赌桌上用珍珠下了‘厌胜’…旁门左道而已,却已经足够他喝一壶,只要不被同道中人察觉进而破解,绪方很快会步上铃木后尘。 ……………… 不过话说回来…冲绳来的客人里…嗯~除了木手永四郎,比嘉中貌似胸前挂了鲛人失物的那位…呃~要不要找机会去探探口风呢? 我仰头望着头顶的灯光,然后开始犹豫。 73、第一百零四章 吃饱喝足外加直愣着眼睛神游一圈回来,所用时间…或许只是一瞬也或许有那么几分钟,谁知道呢~ 全盘考虑完各种神兽外加坑爹事件,有些愣神导致焦距不明的视线凝结到某个点上,我抿抿嘴角,“那个…” “嗯――?”日吉若笑吟吟的反问,脸色由始至终都未曾变化,――――从我发呆开始到回神,他许是没有移开过目光。 “形象啊形象~”我抽着嘴角,低头在身上胡乱拍了又拍,实在是没找到能用的东西――――也是因为个人从不在身上带手绢纸巾一类的物件,不得已只能撩下挽到半臂的衬衣袖子,倾身靠近他。 日吉若微微睁大双眸,眼神有些诧异,身子却纹丝不动,任由我一番动作。 “脸上糊了酱汁…”我满头黑线,一边用袖子擦拭横过他唇侧的一抹酱红,嘴里一边嘀咕,“自己都不留意吗?等下就这么走出去,你的面子丢光了喂!” 好吧好吧~却是我恶人先告状…他嘴边的残留物是先前我把虾子胡乱塞过去的杰作,濉 他一直没有开口,即使我抱怨个不停也始终含笑不语,暗金的眸子渐渐染上一丝温热,眼波流转间夹杂些许看不明白的东西。 把这人的脸当成古董瓷器擦了又擦,然后我缩回手,低头将袖子折了又折。 日吉若用手肘撑着牌桌桌沿,另一手稳稳停在我的颈窝处,温暖干燥的指腹时不时掠过我有些起寒毛的后脖颈。 沉默…沉默…沉默… 最后我败下阵来,吸吸鼻子,扭头环视周遭一圈,收回目光,看着他笑意愈发浓厚的脸开始没话找话说,“呐~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怎么知道我被带到船上?” 不会这么神机妙算吧?日吉光秀来得突然,彼时我连求救都做不到,毕竟他虎视眈眈…加上手机临睡前落在被褥里,无论怎么翻找始终杳无踪迹。 那么…日吉若…他是借由酒店保全系统收到消息…还是不期而遇? “酒店的监视系统拍到你被带走…”日吉若眸光微微暗沉几分,笑意就此收敛,“我看过传来的几个镜头猜想你大概会在这里。” “反正我父亲也传话要让我认识一些人,就立刻赶来。”暗金的瞳眸眼角一挑,说话的语气依旧平淡。 可是……眼看他的神情有越变越阴森的趋势,我暗自抖了抖,忙不迭转开话题,“那今晚招待客人,你怎么不去?” 原想问他如果猜错…好吧~就当成那两父子心有灵犀?又或者我和他确实有缘分?总之不解之谜就此囫囵过去嗷嗷嗷~ ……………… 日吉若的脸色终究还是没有恢复,如同股票一路往下跌,最终徘徊在熊市第三期阶段;他眼带寒霜,语气有些切齿,“还是不愿意和我谈关于他的事?” 我眼角一抽,“你确定要在这种热闹地方谈论很煞风景的事?”等下想当然的一言不合,又该如何收场? 他象是被噎了下,杀气腾腾的转头四处看看,随后猛地起身,一把扯住我就往外拖,“回房间…我觉得我们需要彼此开诚布公谈一次。” 被钳住的部位如同附着一道铁箍,我挣了挣没得脱开,只好放松自己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 方才离开那处牌桌,眼前忽的多出数道身影,不知哪里冒出来,齐刷刷俯身鞠躬,乍一眼看去人数不少。 为首那人沉声道,“若少爷。” “嗯――”日吉若淡淡应了一声,身形不停;那些人保持着低头的姿态却极有默契让出可供行走的通道。 穿过人群时那些人恰好直起身,我在其中寻到的尽数是熟悉面孔,忍不住一怔――――这些人全是日吉若的近卫,粗粗数过去…可以打三桌麻将。 日吉若居然把属于他的近卫从日吉光秀身边调回来?! 就在我惊疑不定时日吉若步伐微顿,头也不回低声说道,“把秋子的东西收起来,让餐厅将准备的食物送到房间去。” 这下轮到我不知所云――――好吧好吧~我该高兴他即使心怀不忿也还记得照顾我…呃~这样越往深处想… 空闲的那只手抬起筢筢头发,我仰头盯着上方高高在上、毫无遮挡的穹顶慢慢眨眨眼睛――――怎么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 被十几名近卫簇拥在中央,行走路线却是与来时截然相反。 视野所及一派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男人别有深意的浅笑,女人娇怯怯的眼神,空气里充斥着混合香水、烟草与无法辨别的糜烂气息;人群忘乎所以享受繁华而靡乱的夜景,略显昏暗的灯光照映着影影绰绰,诡丽画卷在此时舒展开来。 如同天井将大厅环抱的楼上,略略抬头就能看到有人行走在回廊内,一色劲装打扮,来去间透出异样的戒备与精悍。 上下楼层不过短短距离,却生生切割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场景:一半是奢华糜烂的沉醉,一半是隐隐压抑的冰冷。 从大厅角落不怎么醒目的楼梯登上二楼,不多时,在前方领路的人打开位于长廊靠中央的一道紧闭房门,有人闪身而入,几分钟后复又退出;站在门边的人做了个微不可察的手势,日吉若带着我慢吞吞走到门前。 近卫们尽数留守在长廊内,日吉若反手阖上门扉,从越变越小的缝隙中能看到有几人疾步离开此地,余下的如同雕像分立门两侧。 [咯――!]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然后室内忽的沉寂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突然觉得空气中压力倍增,原地偷偷的打个寒颤――――澹谑恰饩褪谴抵械那锖笏阏耍浚 日吉若倒是神色平淡,松开一路紧攥着我的那只手,抬手扯开衬衣颈口扣子,身形越过入口玄关一路走到房间内,回头看了看我,眸光一闪却不说话。 眼看着他施施然走到被玄关那堵墙遮挡的更深处,我抽了抽眼角,然后才拖着重若千钧的步伐跟进去。 ……………… 入眼所见这房间布局与日吉光秀那处没多少区别,空间内寥寥几件家具,许是因为限制高度的缘故,房间只在四边装着壁灯,朝外的那面墙上开着窗户,窗帘半掩,外面却是黑蒙蒙望不到半丝光。 日吉若站在一架山水人物屏风后面,半露身形,弯着腰不知是在取什么东西;那架屏风极大几乎挡去三分一空间,那后面… 眯着眼看了半天,我得出那后面却是一张老大的床铺…这一结论。 站在原地踯躅一会儿,我深吸一口气慢腾腾走上前,“日吉…” “嗯――”日吉若直起身,扬一扬手中拿的东西,“浴室在左手边,先换衣服…这里是我的房间,晚上你睡这里。” 他递过来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衣。 接过摊开抖了抖――――男式,明显是他平日里穿的。 日吉若返身越过我走到屏风外,随即停在那里不动也不言语;我瞥了眼被灯光隐隐烙在屏风上的淡色人影,低头抱着他给的衬衣溜进同样位于屏风隔绝角落的浴室。 ……………… 随便冲个战斗澡,换上雪白衬衣,我拎了一条毛巾擦拭被溅湿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一眼就看到日吉若正靠在床头,双腿平放在床上姿态闲适,神情却有些高深莫测。 对上我的视线,那双暗金瞳眸微微下落,眸光滑过一处复又抬起,他缓缓朝内挪动身体,空着的手拍了拍让出来的位置,眉梢一挑,“过来。” 我不禁蹭了蹭光m裸的双腿,嘴角抽搐――――这种语气实在有很不和谐的味道在里面…好吧好吧~却是我做错事在先。 乖乖的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窝入那处空位,学着他放平双腿,正襟而坐。 “说吧~我听着。”日吉若冷声开口道。 “呃~那个真是说来话长…”我翻着死鱼眼仰望头顶,“嗯――”该从何说起,又该怎么把握尺度…这是关键嗷嗷嗷~ 犹豫不决,支支吾吾――――日吉若也不催促,他只是抬手捏住我的下巴,硬逼着我面对他。 靠得有些近的那张脸,呼出来的热气拂过我的脸颊,半藏在刘海下的双瞳…象是裹着蜜金色的火焰。 直直看了他半晌,而后从他眼中察觉出不允许敷衍的坚持…我抿抿嘴角,“日吉光秀…你以为我和他该是什么关系?” 实在不知从何说起,我也只得先反问对方意见。 日吉若眸光一跳,开口时有些迟疑,“你救过他…对吧?那也是开始。” “秋子我知道你讨厌别人过多干涉,可只有日吉光秀不行,别靠他太近…那个人想要的只是夺走属于我的一切。” 说话间他神情平淡,半丝异样都未曾倾泄,“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我没有记忆,他的恨意实在没有理由…” “不过算了…”顿了顿,日吉若松开钳住我下颌的手,微微滑下些许,改用指尖细细摩挲我的脖颈,“想要日吉组就让他去争取,只是…” 说着说着忽然咬牙切齿起来,他猛地倾身,额角抵住我的,眼睛里闪动着冷酷与杀气,“秋子…别喜欢上他,否则…我连你一起杀了。” ……………… 对于日吉光秀的事,日吉若警告过我许多次,说的都是‘只有他不行’,也经常威胁想杀掉我,但这次明显不同――――他的眼神凝重,浑身骨肉也条件反射地轻微收缩着。 “我不会,我发誓。”我翻身扑进他怀里,双手环上他的脖颈,隔着薄薄夏衫,听到紊乱的心脏搏动。 眼眶有些温热起来,我眯了眯眼,用力蹭蹭,“日吉光秀…我有不得不保护的理由,和情m欲无关,是对别人许下的承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日吉若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双手握住我的肩膀,微微用力推开些许,而后朝下一拖,身体立刻覆上来。 我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怔怔看着上方凌空的脸庞,“诶――又怎么?” 暗金色的瞳眸瞬也不瞬盯着我,日吉若的表情布满怒气,“那个‘别人’是谁?” 我偏头避开他凶恶的视线,微微一动就被紧贴在下腹愈加清晰的炙热惊得一喘;日吉若显然也察觉我的不适,沉默片刻,耳边传来他的嗤笑,随即身体压得更紧实。 “有时候我也想先得到你再说…”他笑得很恶劣,扣在肩膀上的手滑到我的腰间,时轻时重摩挲的掌心藏着些蠢蠢欲动,“可惜…你不在乎那些,真是难缠的女人。” 到底谁难缠?!我顿时无比愤怒,抬头狠狠咬住他脖子边的皮肉,收紧牙关几乎要啃下一块肉来,然后松口,为自己讨回公道,“只会用暴力征服女人身体…那种男人最没品!” “嘶――!你属狗的啊!”他支起身体,一手覆住受创的脖子,暗金瞳眸染上几丝水汽,映着灯光折射出斑驳流光。 我顺势把他从身上掀下去,张牙舞爪扑上前,然后两人就此滚做一堆――――别误会,不是滚床单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打架。 ………………………………………………分割线……………………………………………… 日吉若提起‘开诚布公的’长谈最后发展成如何…我没印象了,反正闹着闹着眼皮就如同糊上胶水,一点点沉重下来。 再次睁开眼睛,入眼已是天光大亮,微微支起脑袋就看到巨大的山水屏风在晨色中一片静谧,呼吸间能嗅到安详的味道。 我呼出一口气重重落回枕头上,扭了扭身体正欲睡个回笼觉,被褥间的空气忽然流动,随后逼过来一道温热。 微微侧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秀脸庞,暗金发丝凌乱遮掩他的眼眸,睡颜极是无辜。 猛一下子被吓得神清气爽,怔怔盯了他足足两分钟,我抽了抽嘴角,慢慢的、悄无声息地蠕动身体,意图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溜下床。 虽然不是第一次跟他同床共枕…也还是有些心跳加剧。 真是奇了怪了…我昨夜居然没有睡梦里对人做出什么事?比如说把身边不属于自己的异物踹下床之类的… 身体才刚挪出一点点距离,前一刻还陷在黑甜乡中的人忽然伸长手臂准确无误拉住我,他一个用力我就前功尽弃,整个人算是扑回他怀里。 闷哼一声,我挣扎着空出爪子往他光m裸结实的前胸狠狠挠下去。 “嗯――秋子你醒了?”他睁开眼睛,睡意未褪的声线有些暗哑,也不管我死命乱蹬乱扭,抬起手臂挡住双眼,“早上了吗?” 废话!我重重一抽,被他类似于‘过夜完事后被榨干’的模样噎得不轻。 ……………… 也不知道昨儿我睡着了之后他是不是跑出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总之我满脸鬼气森森外加怒意勃发他竟半点没反应,翻个身压上来一副又要睡死过去的样子。 我死撑着不让自己变成褥子,默默斜视靠在耳边某君的大脸…唉~挣扎着抽出一支爪子摸摸他的后脑勺,好声好气商量,“我要漱洗,你一边睡去。” “嗯――”他含糊不清的应了声,摸索着凑过来…象个小孩子似的又蹭又啃…“嗯~别出门…我再睡会。” 说完之后咸鱼一般趴到边上,一抬手扯高被子把自己埋进去。 从另一侧下了床,我扭头瞪着被褥微微凸起的‘坟包’…嘴角一抽。 果然是做完贼回来的吧? 光着脚转出屏风,第一件事却是走到窗边拉起窗帘――――玻璃窗开启的瞬间,迎面扑来的灿金阳光与微凉的风令得人精神一振。 海天无垠,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仿佛都包裹在晴蓝里;除了潮汐起伏的拍打声,还有飞翔在半空的海鸟发出短促鸣叫,传到耳中…有种空灵的寂静。 我闭着眼享受许久方才转身走回屏风后,进入浴室前再次瞥了眼床上安睡的那人,突然有些忍俊不住的微笑――――这人几难得流露那般孩子气…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刷牙、洗脸、解决各种难以启齿的生理问题,最后冲个澡。 等到尘埃落定,我套着有人很贴心放置在浴室内的浴袍施施然爬出门,手才刚触到浴室玻璃门把手,外面忽的响起急促敲门声。 我愣了下,猛地拖开拉门,模糊的声音顿时清晰起来――――“若少爷!”男子叫喊的音量不小,门也敲得咚咚直响。 日吉若半裸上身抱着被子一脸惺忪,那样子似乎还未完全清醒。 “呐~你的属下有急事吧?”我斜倚着玻璃门,看着他百年难得一见的模样,呶呶嘴,“不赶紧去开门?” 他扫了我一眼,暗金双眸有些呆滞,随后掀开被子双脚落到地上,连外衣也不及披一件仅着长裤就要走出去。 我赶上前几步,从一侧衣帽架取过他的衬衣,瞄准他的背影用力丢过去。 ……………… 隔着屏风听不太清楚外间发生什么,只是隐约听见闯进来的人依稀说了‘根来组’、‘组长’、‘谈判僵持’…此类用词。 不多时日吉若急匆匆返身回来,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完成换衣、漱洗一类动作,然后人又一阵风似的卷出去,连句交代也没留下;看他面沉如水的样子我也不好询问,只是任由他来去如风。 待得外间门扉阖上,我伸个懒腰慢吞吞转出屏风站到窗前继续眺望。 不必多嘴也猜得到日吉若那里定是有什么棘手的事…这种时候我就不该搀和,他是一直努力着想摆脱出身影响,可是真遇到危机也无法袖手旁观,毕竟事关血亲…呃?! ‘根来组’、‘谈判僵持’ …曾经窥视到的未来记忆里似乎存在类似的事件?!高桥秋子的记忆里…日吉律…是因为和根来组谈判…双方组长都遇袭身亡的吧?! 抬手拂开被风吹到眼前的刘海,手下动作豁然停顿,我猛地一惊。 等等,等一下!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抬手揉了揉鼻梁,我闭上眼极力翻找信息片段――――半晌,却是无果。 日吉组前任组长亡故却是在高桥秋子身陷安藤良行麾下某家会所时发生的事,具体情况她并不明了,只是彼时影响太过深重,连算是与世隔绝的高桥秋子都受到波及她才知道。 我知道结果,加上从日吉光秀哪里看到的资料,七拼八凑…隐约了解个大概,要让我现在全盘贯通根本不可能。 一着急之下我忙不迭奔到房间出口处,用力拉开门扉,然后愣住。 映入眼帘的却是两尊雕像般的守卫,听到动静,那两人侧身横出手臂拦住我的去路,“秋子小姐,若少爷吩咐过,请您别到处走动。” 开口的黑衣男子神情恭谨,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我眯了眯眼,冷冷的咬牙,“这算是要囚禁我?” 男子与同伴对视一眼,两人复又迅速低下头去,“不…若少爷没有这么说,只是…”顿了顿,那人将头偏向另一侧,半露的脸上滑过几丝尴尬,“即使要出门,您也该换身衣服。” 重重抽了抽嘴角,我低头扫了眼自己,眼角又是一颤,“抱歉!”斩钉截铁返身就要踢上门爬去把一身浴衣换下来。 “秋子小姐!”男子眼疾手快撑着飞过去的门扉,一手附到耳边,几秒之后点点头方才抬眼对上我的视线,“若少爷请您听电话。” 说话间那人抬手对着同伴比个姿势,对方随即摸出一只黑色通讯器递到我面前。 我接过之后赶忙扣到耳边,“日吉…” “嗯~秋子你怎么了?”话筒那头果然是日吉若的声音,隐约还掺杂旁人的轻声笑闹…那些声音…隐隐有些… 呃~象是附近传来的?我满头雾水将话筒拿开些――――果然,那些喧哗不止是从通讯器里传出来,空气里也依稀回荡着同样的声波。 ……………… “秋子?”日吉若微微提高声量,“怎么了?” “没事――”将话筒按回耳边,我慢吞吞走出房门,那两人这次却没有阻拦,我一路走到栏杆边上站定,低头往下一看: 楼下没了昨晚的奢靡反而显得有些冷清,空落落的大厅一角围坐着五六个人,日吉若一手拿着电话,边说边抬头,目光恰恰对上我的,察觉动静坐在他身侧的其余几人停下交谈纷纷将视线投到楼上。 看去均是与日吉若年纪相仿的男生,乍一眼面目依稀有几分熟悉,我稍微回想一下继而恍悟:那些人尽数属于比嘉中网球部成员,木手永四郎也在其中,且目光尤为凛冽。 “哟~早上好。”我倾身趴在栏杆上远远的抬起一只爪子对着日吉若挥了挥,“你蛮悠闲的嘛~居然抛下共度一夜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 话筒中日吉若呼吸明显一滞,“是我的过错――”他缓缓说道,语调有些诡异的扬起,“今晚我会补偿你。” 优哉悠哉停在半空的爪子重重一抖,我磨了磨牙咽下一口老血,悲愤望天――――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几何时被调戏立刻手足无措的某君也懂得意味深长反击了?! 深吸一口气,我硬生生转开话题,“你在招待客人?那我不打扰了。” “嗯~你换下衣服,等下一起吧~”远远的,日吉若抬了抬下巴,“还没有正式感谢过木手君和他同伴之前的援手之情。” 说完之后日吉若把话筒移开稍许,转头对着身边的木手永四郎说道,“我女朋友秋子,你们见过…今天就由我和她全程负责招待各位。” 因为有些距离导致我看不清比嘉中那几人神情如何,不过想当然的绝对是暧昧不明。 ……………… 我直起身,遥遥冲着日吉若龇牙露出微笑,然后欲转身回房间――――招待客人嘛~衣冠不整很失礼诶~ 等下找机会旁敲侧击下日吉光秀哪去了,不是原定由他负责…临时换人上阵,那么日吉光秀哪去了?日吉律和根来组组长谈判地点又在哪里? 如果…心思百转千回,却在此时尚未结束通话的话筒内突然响起极是刺耳的鸣叫―――― 有那么瞬间,耳畔象是陷入真空,胸口如同被大石猛地击中――――眼前金星直冒,一时竟是看不见其它,喉舌间泛起一股腥甜。 忍不住一个踉跄趴倒栏杆上,我用力甩甩头,俯低的视线模模糊糊看到手中的通讯器直直掉落楼下…好痛! 脑子里嗡鸣一片,什么也听不见…好痛!象是要炸开… 失去力气的身体有些前倾下滑…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跌落,背后猛地一紧,视线复又倾斜抬高,我怔怔望着刺入眼帘的男子脸庞,张了张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却是守在门边的那名男子将我拖回来,他蹲在我面前神情焦急,一张一合的嘴――――说的话我竟是半丝也听不见! 发生什么事?! 男子的脸凑得更近,半晌,复又扭头望着楼下不知喊着什么;我跟着将目光掉转看见日吉若急匆匆正朝厅侧楼梯跑去。 我的背脊靠在栏杆上,金属的冰凉透过薄薄布料传来,而后是剧烈的颤动,天摇地动?! 反手攥紧面前的男子,却发现对方满脸惊疑,我昏沉沉的摇了摇头,试图驱散仿佛在脑中回荡不休的巨响。 下一秒,再次晃动起来――――这次绝不是我的错觉! 海啸吗?! 男子还再焦急的喊着什么,我愣愣抬手摸了把耳朵…指尖触到奇怪的湿腻,这是?!收回手,低头,我愕然睁大眼睛――――指尖绽开极刺目的血色,是耳朵在流血?! ………………………………………………分割线……………………………………………… 过了多久?我无法辨别时间,只是身前的男子被猛力推到一边,随后日吉若的脸露出来,暗金双瞳溢满惊恐。 “日吉…地动…是海啸吗?”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发出声音,伸出的手在堪堪触及他的指尖时彼此错开,日吉若象是要扑上来,却在瞬间双方距离拉远。 身体不受控制的撞到栏杆上,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拖住翻过阻碍直直坠落。 我瞪大眼睛,如同看到电影中慢动作镜头:日吉若倾身几乎攥住我的衣襟却又失败,半探出身体似乎要跟着跳下来又被身边的护卫死死拦住。 凝固的视野内他惊慌失措的脸越来越远――――背脊狠狠撞在不知什么东西上,我闷哼一声,耳畔忽的听到响彻云霄的嘶吼。 “秋子――!” 头顶看见的半空,空气泛起透明的涟漪,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微微颤动着,有东西缓缓现形;象是水面骤然被打破,光影扭动间影像越来越清晰,逐渐凝结成妖娆形影。 水藻般舒展流泻的发丝,流光璀璨的鱼鳞半身,发间竖起长鳍为耳,她m它再空气中如同游曳在水里,自由地曲折婉转,无邪脸庞一双青翠眼瞳。 梦中的鲛人?! 我闷闷的咳出一口血,后知后觉感应到左眼如同被撕裂般剧痛――――她m它居然借由我做为媒介撕开空间出现?! 鲛人偏过头凌空俯视我,青翠瞳中露出一丝寒意,冰冷的眼神如同正在打量蝼蚁,随后嘴角轻勾,丰润双唇微微开启。 无声无息的,她m它的额头开了个洞,却象是被打穿的纸张,影像颤动些许,破碎的边缘缓缓闭合,几息就完好如初。 人群的惊呼此时方才响起,然后是脚步声纷沓而至。 “离她远一点!”日吉若的吼声怒不可遏,随即枪声大作。 飘浮在空气中的鲛人身体不断颤动,如同水幕被打散…有谁靠到近前快速将我托起,一手护着一手举到空中不住扣动扳机。 ……………… 影影绰绰间鲛人猛地仰高头颅,荡漾的涟漪四下扩散,尖锐却又无声的冲击直破九霄;我无力抬手,只觉得耳膜要在此时毁于一旦。 脑海嗡的一声,刹那间失去所有知觉。 黑暗突如其来,身体象是陷入极深的深海,冰寒刺骨、漫无边际。 意识被卷入水下漩涡般反复翻滚,随波逐流、越陷越深…最终沉到最深处。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底部,遥远的边际有一点白色星芒――――如同刺破黑暗的针尖,星芒以极快的速度靠近,然后猛地灌入我的左眼。 有东西在眼前浮光掠影般上演…又或许是谁的记忆。 ……………… 首先看见的是一片暗蓝,视野在其间无声无息游曳…过了不知多久,昏暗的蓝色一点点变浅最终化为宝石般透彻。 身处其间如同身处幻境。 我以不知谁的眼睛看到广阔无边的海面,遥远天际有一叶扁舟刺入眼帘,视野缓缓逼近,半沉半浮在水中,倒映其上的是…若隐若现的人影。 然后是毫无声息铺头盖下的天罗地网,视野猛地脱离水面望见隔着丝丝缕缕纠缠一张男人的脸庞,有些黝黑的肤色,嵌在脸庞上的一双眼俱是错愕与惊喜。 那之后画面凌乱无序,刺目到极点的光线过后陷入黑暗空间,一把忽明忽灭的焰火下,男人手持一柄尖刀逼近―――― 尖锐寒光在视网膜内滑过一道弧线,男子举高血淋淋的手,掌心托着一颗暗绿肉状物。 视野就此陷入墨黑――――知觉却随着被带离的暗绿隐隐收到外界讯息。 凭借夺来的心脏,男人在波涛汹涌的海面如履平地,很快聚集无数财富,家族繁衍生息…为他带来权利财富的她m它陷在密封空间内逐渐腐朽,漫长岁月过后只余得一具骸骨。 那颗心脏被男人临死前请来的高僧以重重符咒封敛,一代代挂在他的子嗣胸前,继续为家族迎来财富与地位。 带着那颗心脏,那个男人的家族在海上未遇敌手;她m它却一点点枯槁死去。 强烈的怨毒令得她m它昼夜难安,却同样无计可施…漫长的腐朽与禁锢时间中终于感觉到从心脏传来的异样气息。 她m它循着微不可察气息追过去。 黑暗中见到一抹银蓝光芒… ……………… 光芒越来越亮,我眼前的场景骤然变化: 漫无边际的迷雾散去,看到的却不是原以为的那处梦境――――与鲛人在缝隙里初相见的场景…我看到飘浮的一颗石子状东西。 乳白色、婴儿指骨大小,由五彩丝绳串成。 那是…白泉神社的灵物!此刻它挂在不知谁的脖颈上。 如同看一场电影,场景古怪,不知所云,视角却是全方位。 我看到日吉若――――他却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同样年纪的少年浑身溢满黑暗气息,即使是瘫倒在地,眼神依旧凛冽如刀。 他附近血流成河,鲛人半透明的身姿游荡在空中,尖利指尖勾着一截断臂…四周散落几人残缺不全的肢体,其中一位…脸上的惊骇尚未散去,睁大的双眸俱是空茫。 浸渍在血迹中的头发脏污不堪,衣襟半敞露出颈间所挂饰物坠子――――恰是一个海螺。 我知道,那不仅仅是海螺…从其间散发的气息…该是鲛人失却的心脏,它被高僧封印,不知怎地幻化成为那形状。 鲛人甩开手中的残肢返身飘到那少年身前,弯下腰扯下坠子,举高,无邪的脸庞泛起甜美微笑,那样好似一碰就碎的脸,此时却令人不寒而栗。 取走东西,鲛人一扭身消失在空气中…日吉若与剩余的众人陷入昏迷。 过了很久很久,此处方才被人寻到。 ……………… 两处截然相反的场景弄得我满头雾水,眼前继续滑过一幕幕断断续续景象,不知属于谁亦或者…属于哪处时空。 等到那些零碎无意义的画面最终截止在一处颇熟悉的地方,我浑身一凛,所有豁然贯通。 我看到被高桥秋子带去的那个未来,三十几岁的日吉若站在崩塌的空间内,待得一切化为灰烬,铅灰雾气中亮起一道银蓝。 白泉神社的灵物如流星般划破混沌,极快追入黑暗――――最终,它在尽头融合高桥秋子的残余意识撞入我的左眼。 现在我总算明白过来,为什么我明明失去阴阳眼却还能使用灵力,不是我以为高桥秋子的残魂作用,而是白泉的圣物! 那么…我所看到的那些东西…属于鲛人的是全新历史,后面半段却是白泉圣物记录的影像。 那是…曾经的未来! 日吉组和根来组之间仇恨的源头…怕就是鲛人所为吧?! 她m它在曾经的未来里夺回自己的心脏,彼时所袭击的人群只怕是隶属两个黑道组织的新生代!杀死的那个人…比嘉中的那个人…也是根来组成员,或许地位还不低! 还有重伤的那些人… 怪不得日吉组和根来组最后会剑拔弩张…如果双方都损失惨重同时找不到真凶,谈判时绝对火药味浓厚,那么双方组长被人趁虚而入也是情理之中。 彼此怀疑,最后被不知名的势力渔翁得利。 ……………… 我挣扎着想要清醒… 曾经的未来在此刻显露端倪,无论如何,我也不允许重蹈覆辙…更可怕的是现在历史已经被打乱…此次事态发展中掺了日吉光秀这一不确定因素…加上我… 日吉若…他…他或许这次不只会是重伤而已! 快点醒来啊! 我刚找到能够在身边安然入睡的男人,怎么能因为自己得意忘形的疏忽就一无所有?! 好不容易决定要认真体会一次情爱滋味…如果此次…他…他…我再要去哪里找如他一般包容我所有恶劣、任性、乱七八糟的男人?! 混蛋! 75、第一百零六章 日吉若阴沉着脸,一眨不眨盯着紧闭的那扇门;身侧人群来来往往,有人不时来到他身边低声请示什么,他也只是心不在焉随口敷衍,半点没将属下的话听进耳朵。 十几分钟前高桥秋子被送入房间,之后赶来的随船医生匆匆入内为其做详细检查,日吉若寸步不离守在门外,以确保第一时间知道她的情况。 属下们或许是忌惮他外放的气势过于压抑,除却刚开始蜂拥而至前来探询情况,过后没多久船上的人员即刻散去,该谨守岗位的继续戒备,剩余的人被日吉若命令去接手招待抑或安抚来自冲绳的贵客们。 那原本该是日吉若今天的行程安排,只是他现在分不出心神,包括近卫们在内…近卫们还未能从异变中调整好心态,日吉若觉得还是不要让他们和根来组人员过于靠近。 一来,不明所以的组员可以缓和紧张情绪,二来,隔离双方能防止在信息交流中有人不经意间泄露什么。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幸遭遇全军覆没又重生的诡谲经历,好奇进而追查是必然的…关于高桥秋子的一切,即便是风声鹤唳,日吉若也必得要做到万无一失。 等到熙攘人群依次领命而去,走廊蓦然冷清下来;日吉若重重靠到身后的墙壁上,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角,闭了闭眼,俊秀淡漠的脸庞终于露出一抹疲惫来。 不是看不明白众人的欲言又止,根来组、比嘉中、甚至这艘船上其余的人员,那些投射而来的眼中俱是狐疑、惊讶、猜忌、以及若有所思;日吉若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而后一直缄口不答,这是他保护的方式。 ……………… 沉闷的寂静中,耳畔只听得一记细微的声响,日吉若猛地支起身,扭头看向不足半臂距离的房门――――那处被打开一道缝。 被临时拖来充当急救医生的男子站在门内,“若少爷…”他一手扯下挂在耳际的听筒,表情有些严肃,“那位小姐…” “秋子怎么样?!”日吉若心急如焚地抢上前去,对上那男子沉郁的眼神,心头更是惊惶。 “左小腿骨折,脊椎轻微错位…考虑到她是从二楼跌落,不排除脑震荡的可能性。”男子沉吟片刻,组织下语言方才继续说道,“船上医疗设备不足,我建议马上送小姐回总部做一次精密检查。” 一时间彷如掉入冰窖,日吉若只觉得浑身血液在瞬间凝固,“她伤得这么重?!” 男子也不敢回答只是微微颔首,随即略略侧身让出位置,任由日吉若一阵风似的卷入他身后的房间;男子几步走出去,返身阖上门扉,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暗自叹息。 其实他说得并不详尽,关于那位昏迷的小姐…有些情况被隐瞒下来,因为太过不同寻常,而他也只是日吉组负责外伤急救的医生,内科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那位小姐伤势很是古怪,按照所提供的情况,她不过是从二楼跌落,那种高度一般顶多身体受点不大不小的伤害,可现在那位小姐的状况却比预估来得严重…之前男子甚至检查出对方双耳耳道出血不止,很象爆炸现场被气流冲击所伤。 男子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扉,忍不住再次长叹一声,扯落胸前的听诊器,静静站着等候房间内的自家少爷下一步指示。 ……………… 躺上床上的那人双眼紧闭,淡白到透明的脸几乎与床单融为一色,发丝也失去活力般散落在枕畔,若不是她戴着呼吸罩,那样安静的姿态会令人错以为她不过是睡着。 心思百转千回,日吉若缓缓松开几乎抠进皮肉的双手,摸出口袋中的手机,一个电话拨到控制室去,“是我,马上联络直升机。” 说完也不待电话那头的人提出质疑,立刻结束通话。 室内安静到一点声音也没有,日吉若走到床前,怔怔盯着床单下细微的起伏,突然心疼得无法抑制。 “秋子…”他低声喊她的名字,隔了一会儿,怀着一点点希望再次开口,“秋子。” 回应他的仍旧是自己干涩的声音在室内回荡的余响,她闭着眼睛姿态温驯如同小鹿,仿佛要沉睡到时间的尽头… 日吉若闭了闭眼,强自压下体内蓦然升起的惶恐,生生将思绪转到别的地方去――――再这样胡乱猜疑,他怕自己止不住越往坏处想,最后…一定会归罪旁人。 首先就是引发这一切的――――比嘉中那位胸前挂着海螺的,甲斐?对吧? 然后衍生到根来组,如果不是根来组的木手把同伴带到船上…甚至,如果不是日吉光秀把她从安全的藏身处掳走,她又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察觉到情绪正处于决堤的危险边缘,日吉若狠狠眯了眯眼,猛地深吸一口气,借用混合药味的冰凉缓和沸腾杀意,良久,慢慢吐出长息。 侧身坐到床沿,小心翼翼将手探入被单,握住藏在被单下高桥秋子的手,摸索着挤入她无力的五指间,让两人十指相扣。 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许是有所感应,昏迷中的人动了动,象是潜意识回应般,软软的手指勾缠着他的…紧颦的眉尖也稍微舒展些许。 日吉若猛地收紧手指,暗金双瞳悄悄松软下来。 ……………… 时间在他无声的注视中逝去,直到过去很久,久得日吉若终于察觉不对劲。 控制室联络的直升机杳无音讯,这艘船在航行,而直升机需要从东京总部起飞,但是再怎么延误也不该超过预计这么久,发生什么事? 心念方才一动,敏锐的听力就搜罗到外面有不同寻常的动静――――日吉若怔了怔,转头看着紧闭的门扉,缓缓眯起眼睛。 沉默半晌,恋恋不舍抽出与高桥秋子相纠缠的手指,替她掖好被单,最后方才起身。 悄无声息地打开门,暗金瞳眸极具威胁性的盯着不知怎地聚集在外面的近卫们;唯恐惊动后面还未醒过来的高桥秋子,日吉若下巴微微一抬示意对方退得远一些,反手阖上门之后才低声问道,“什么事?” 日吉若的十二名近卫全数到齐,并且每个人的神色都是异样中带着不敢置信;面对日吉若的询问,近卫们面面相觑,良久,有人吞吞吐吐的开口,“若少爷,组长亲自下令追捕日吉光秀…必要时…格杀勿论。” “什么?!”日吉若猛地一惊,不禁上前几步死死盯着开口那人,“再说一遍?!” “具体情况组长那里还未传来消息。”男子被看得有些慌乱,忙不迭将所知的情况尽数说出口,“只知道组长和客人前往会谈的路上有陷阱,日吉光秀参与了阻杀行动,。” “组长和客人都平安无事,安藤受了点伤…绪方却当场身亡。” 男子边说边注意观察着自家少爷的表情,眼看着盯住自己的那双暗金瞳眸煞气一点点亮到骇人,男子忍不住低下头,“日吉光秀趁乱消失…似乎是中枪后逃走。” “若少爷…” “没事,你继续说。”日吉若摆了摆手,想了想复又打断对方,“算了,不必再说,马上打电话给我父亲。” “对了…日吉光秀身边的人呢?” ……………… 男子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怔,思考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呃~追随光秀少爷那些人…全部都留在船上,若少爷的意思是要把他们…” 全部监禁亦或者全部处理掉?男子也不敢多事妄下什么决定――――其实他也觉得奇怪,如果说光秀少爷…呃!他一时间改不过称呼,想到此处他倏然一惊,悄悄抬眼一看,见自家少爷神情并无异样,然后才放下心来。 这件事说起来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如果说日吉光秀蓄谋已久,执行伏击计划时怎么不带上效忠自己的人?而是要仅凭一己之力对付日吉组固若金汤的重重警戒。 是不自量力吧?当然,即使日吉光秀把属于他的人手尽数用出去,最后想当然不过是赔上更多人命而已… 关东第一的日吉组…不单只是名号响亮而已。 不期然联想到日吉组组内几乎战无不胜的事迹,男子微微一愣,心中忽的升起一种极是诡异的想法――――日吉光秀少爷…会不会是不愿意忠于自己的人无谓牺牲,才单独去做阻杀组长那件事的呢? 可是…组长…是他父亲吧?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就算是想夺权…若少爷不是表现得很明显吗?若少爷已经萌生退意,将来继承日吉组的人选只剩下日吉光秀,没得选。 这样的话,那位还有什么非要抢先动手的理由? ……………… 日吉若沉默下来,心思动得飞快将所有尽数考虑一遍,过了一会儿,沉声开口下令,“通知控制室立刻返航,加派人手警戒。” “把日吉光秀的人看牢,别让他们弄什么小动作。” “三个人跟着我,余下的保护秋子,她少一根头发…”暗金瞳眸扫过近卫们,日吉若眉梢微微一挑,俊秀脸庞缓缓浮现出几丝狠戾,“你们该知道我的脾气。” “是!”十二名近卫中身手最好的三个人迅速出列。 日吉若取出手机,边开始联络各方边急匆匆朝着走廊一头跑去,走出十几米,脚步骤停,返身折回,抢到高桥秋子所在临时病房前,打开门探头进去看了看,眼见那人还安安稳稳躺在床上方才放下心来。 “别让她单独呆在房间里,你们就近去守着。”日吉若侧首对着最近的男子说道,“上次我说过的防卫漏洞,这次别再出现。” 之后又顺势将始终等在门外又满脸惊怯的临时急救医生一把扯到面前,日吉若阴森森的上下打量对方许久,然后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坂…坂井。”男子慌慌张张地抬手推高滑落的金丝细框眼镜,说话有些不太顺畅,“若…若少爷。” “很好――”日吉若语气甚是平和的点头,狭长眸子略带赞许神采,“总部直升机抵达后坂井你跟着去,医疗机构无论对秋子做什么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 “坂井你一定不会拒绝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对吧?”说话间,他松开掌心紧攥的那幅衣襟,还顺手替对方掸了掸褶皱与灰尘,态度几乎可称为客气。 只不过当他再次开口,接下来的话就有那么点血腥在里头。 “放心,我日吉若从不亏待自己人…”意味深长的顿了顿,日吉若缓缓勾起嘴角,沉郁的暗金瞳眸显得愈发阴鸷,“别让我失望。” 低沉的声音微微有几分沙哑,最后一句话与其说是期望,不如说是满含杀意的威胁。 ……………… 坂井抽着嘴角站在原地目送自家少爷领了三名近卫急冲冲离去,半晌,惊魂未定的抬手抹了把冷汗。 ――――真真是无妄之灾!他不过是随船医生而已,原以为只是处理些小打小闹的外伤,然后可以窝在销金窟里醉生梦死…怎么一个眨眼就要上演谍战了呢?! 还密切注意总部医疗机构对那位小姐做了什么?! 若少爷是不是太看得起他坂井啊喂?!总部那群眼睛长在额头的精英分子会让他个小小随船医生跟进跟出就怪了!别到时候他出师未捷身先死… 越往后想就越忍不住想嚎啕大哭,坂井揉了揉太阳穴,满脸憔悴的望着留在走廊内与自己静静对视的几人,良久…猛地撇开头。 嗷嗷嗷~若少爷刚瞪着他的眼神杀气十足啊十足!现在近卫们脸色好难看啊好难看! 不用想也知道,如果他今天把事情办砸了,若少爷绝对会伙同近卫把他大卸八块然后丢到海里喂鲨鱼吧?! 激灵灵打个巨大的寒颤,坂井咬了咬牙,决定抛开对总部医疗组的成见,专心完成自家少爷下达的监视任务――――和若少爷比恶鬼狰狞三分的目光相比较,医疗部那群的高傲小眼神简直就是挑/逗! ………………………………………………分割线……………………………………………… 日吉光秀躲在码头栈桥下某根木桩的阴影里,整个人浸泡在海水中,只余下半颗头颅露出水面,耳朵竖得高高的,极力从潮汐起伏声中分辨出别的动静。 偶尔有零零碎碎几声枪响…那应该是此次伏击日吉组组长的势力正在被清扫;远远的,海风呜鸣声中有引擎轰响,乘着风在附近飞驰…那却是日吉组的飞艇正在搜寻漏网之鱼的他。 也幸好现在处于涨潮时分,藏身地一时半刻还不至于被发现,他想只要熬过最紧要关头,等到日吉组人马转移搜索方向他就可以趁隙脱身。 微微动了动已经有些不听使唤的手足,日吉光秀苦笑一声――――还要熬多久呢?从他跌落海水游到此处过了多久? 即使是在盛夏,海水的温度还是有些彻骨,他的手脚都开始变得僵硬,更别提还受着伤。 而且照这样涨潮的速度,不必等太久他就会因为水位升高淹没栈桥而窒息死亡吧? 没有死在乱枪中而是躲藏时不小心丧命吗? 如果他死了…她会是什么表情呢?悲伤吗?还是解脱? ‘你要是敢先我一步死去…做鬼我也不会让你安宁!’那女子的声音悚然滑过耳际,就如同她靠在他耳边吐气成冰。 日吉光秀眨了眨眼,仿佛在眼前无边暗色中看到高桥秋子淡白的面孔――――空荡荡的胸口终究还是泛起一丝细微异样。 那是名为‘不甘心’的求生意志。 无论如何…她对他也并非无动于衷…对不对?那女子倘若知晓他死亡…是不是会和他母亲一样做出极可怕的事来… 那样血流成河…最后赔上自己永世不得超生… 想到此处,日吉光秀松开一手,摸索着抚上肩际,指尖寻到伤处,用尽力气抠入皮肉…下一秒,噬骨疼痛如同利刃刺破他脑海的混沌。 痛苦骤然驱散体内蔓延的麻木,日吉光秀急喘几声,收紧双臂,顺着水势往上攀爬一段距离,几乎堪堪顶到栈桥底部,然后抬手捂着嘴将溢到喉咙口的腥甜咽回去。 现在…至少还可以再撑一段时间。 ……………… 栈桥下的海面黑黝黝的,呼吸间俱是浓烈的海腥味。 抠进木桩的双手手指已然僵硬到泛白,日吉光秀微微抬眼看着头顶触手可及的栈桥底部,脑海有瞬间的恍惚。 今日的计划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他万万没想到,即使占了知晓未来这个便利也还是没能斗得过日吉律…那个男人真真了不得。 日吉光秀只是不愿意情势照着曾经的未来发展下去而已――――日吉组与根来组仇恨的最初根源却是双方新生代遭遇伏击,凶手到最后都没能查明,当时幸存下来的人不约而同失去遇袭那段记忆,也造成双方相互猜忌,最终惨痛收场。 原本日吉光秀不想插手,甚至有些静观其变,可是…高桥秋子…她和日吉若形影不离,如果不知名的势力阻杀日吉若一行,势必波及到她。 即使只有一点点可能性,日吉光秀也不允许她遇险,所以他率先出手,算是打乱命运的进程。 计划原本还算顺利,日吉律和根来组组长约定的谈判地点及路线,和日吉光秀的记忆半分不差…日吉光秀很早就针对此次会谈有所布置,包括将路线暗中泄露出去。 日吉组在关东地位超然是没错,却也还是有野心勃勃的人伺机以待,不是吗? 就算那些都不成气候,日吉组内本身也存在异样心思…这几个月来日吉光秀一直努力瓦解各方对日吉组的向心力,成效不大,也隐隐埋下祸患种子。 曾经的未来里被日吉若一举歼灭的反对势力,如今还看不出端倪…日吉光秀却知之甚详。 那些可都是他从小接受教育时被用来做例子的真实事件:所有暗箱操作的秘密,彼此势力的矛盾纠结,欺瞒上位者获取的私利,一切都是他要求合作时用得上的把柄。 为了各式各样利益聚集在身边的人,彼此心知肚明…日吉光秀知道那些人不过是反向利用他而已,那又怎样? 他的最终目的并非那些人以为的夺取至高权力,日吉光秀苦心造诣不过是要日吉律死…只要日吉组最强大的庇荫倒下,不必他再动手,整个日吉组也会很快被分食殆尽。 现在的日吉若有高桥秋子在身边,心有牵挂的男人手段自然不会如彼时那般残忍决绝。 只可惜…功亏一篑。 ……………… 也是直到今日,日吉光秀才恍然明白,原来日吉律从头到尾就没有相信过,又或许是日吉家独有的冷酷在作祟――――除了自己认定最重要的人,其它的俱是随手可以牺牲。 所谓‘dna证据’竟没有丝毫消弭日吉律的戒心,那个男人甚至在他发动突然袭击时露出‘恭候已久’的表情。 这点却是日吉光秀的失策。 只是…罢了,事到如今多想无益。 日吉光秀也不在乎自己处心积虑的筹划瞬间化为乌有,事实上…当看到日吉律躲过偷袭枪口那刻他甚至是有些欣慰的… 这种心思很矛盾,他想,或许他始终太年轻也不够冷血。 之所以做出这种几乎可以称为可笑的举动,不过是心头的爱恨无法取得平衡,日吉光秀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现在拥有高桥秋子外貌的那个女人有意无意给过暗示,日吉光秀也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到那女子想表达的: 曾经的未来不会发生,也或许那根本就是另一个时空的历史,能够活下来就要朝前看,沉溺于过去…终有一日会自取灭亡。 日吉光秀也试过努力忘怀,可惜… 曾经的未来,那些刻骨恨意由始至终萦绕在心头,闭上眼,青木原树海那个深夜就历历在目,他的所有顷刻间毁于一旦,没有尝试过的人不会明白那种痛到骨髓的滋味。 如果他忘记…这世上还有谁替他记得…仲间、石井、加贺、山城、武藤…陪在他身边共同成长的近卫,孕育了他最后悄无声息死去,连一句称呼都没能听到他喊出口的高桥秋子。 那些记忆、悔恨、哀恸与遗憾构成他全部人生。 日吉光秀只是恨着命运,然后,即使是迁怒又或者自寻死路也必须做点什么,如果要他仅仅怀着秘密苟活,他迟早会疯狂。 还有最近苏醒的那些记忆…那个女子…红唇如火,瞳眸似水…却不是他能拥有,日吉光秀心想或许那就是压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动力。 ……………… 不知不觉间松开紧扣支撑物的双手,身体猛地下沉些许――――日吉光秀怔忡片刻,伸长的手指轻轻搭住木桩,模糊的思绪一时竟犹疑不定。 一个骤起的浪头扑打在脸上,冰凉咸腥的海水争先恐后灌入,日吉光秀激灵灵打个寒颤,猛然间察觉到处境的岌岌可危。 栈桥下的水位已然涨高到只余得鼻孔以上部位露出水面,原本隐约的天光浓得墨汁一般,放眼看去满目漆黑。 远远的,出口处那一线光亮不知何时消失,他如今象是陷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除却绵绵不绝的潮汐,就是水下激烈的暗涌。 那些水流形成漩涡,正极力撕扯他的身体要把他卷入深渊。 日吉光秀艰难抬高一手,抹干沁入眼角的海水,极目眺望片刻…不知怎地,忽然心如死灰。 豁然松开指尖勾缠的支撑,日吉光秀全身心放松下来,闭上眼没入漫天刺寒中。 水面下…浊浪翻涌。 再往下一直沉…湍急的水流渐渐消失,日吉光秀睁大眼睛定定望着上方不知哪里,无数的气泡打着旋从身侧掠过,凌空伸出手,冰凉的水从指缝流淌而去,如同急速飞驰的幻影。 身体一直一直往下沉…吐出胸腔残余的最后一丝热气时,恍恍惚惚的暗色中,远远的有什么东西正凭空显现。 ――――那是…一支…白骨嶙峋的手? ……………… 无人知晓的海水中,漂浮着一丛暗金发丝,少年惨白的脸庞泛起青紫…眼睛半睁半阖,四肢微微展开,如同浸泡在玻璃瓶中的标本,毫无反抗任由暗流席卷着往更深处拖去。 漫无边际的黝黑水底,平静水流蓦然向内凹进,仿佛有看不见的吸力吹开水流,水波动荡不定,只余得白骨的手凭空出现在少年毫无起伏的胸前。 五爪箕张,尖利的指甲去势如电…仿佛要把少年整个穿透,却在触及的瞬间堪堪停顿。 如果有人看得见这幕定会恐惧不已,那只骨肉销烂的手攥紧少年的衣襟,随即少年身前身后空荡荡的水中渐渐有莹绿闪烁。 那些光点吞吐不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涨大――――水流象是被巨力搅动一般退开,莹绿光芒最终在少年身侧形成一道壁障。 不多时有许多模糊的影像缓缓成形。 都是腐朽不堪的样貌,狰狞到可怕的尸骸却以护卫的姿态簇拥着少年。 ‘光秀少爷…’ 莹绿光团在海水中渐渐移动,随波逐流。 少年闭着眼,皱紧的眉间不知不觉竟缓缓舒展开…就象是做着极美好的梦。 ………………………………………………分割线……………………………………………… 盛夏的暴雨一贯毫无预兆,前一刻晴空万里,下一秒就是乌云四合,倾盆而下的骤雨打得人措手不及。 日吉若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敲开父亲的门。 此处却是离岛,位于东京湾以西十几海里远,日吉组最安全的场所之一。 男人坐在高背椅上,双眼微微眯缝着,背后是落地玻璃窗,窗外天空恰恰滑过一丝闪电,青蓝色的光芒映出他明灭不定的神色。 “父亲。”日吉若走到近前,低声问候。 日吉律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姿态,一双睿智的眼眸眸光显得有些阴沉;两人各自保持姿态相对许久,日吉律缓缓开口,“都知道了?” “是。” “那么…接下来你怎么看?” 听到这般询问,日吉若怔在原地,暗金双瞳微微睁大,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话音刚落,投到身上的眼神悚然凛冽起来――――日吉若忍不住身形一僵,眯了眯眼,蓦然抬头,“父亲…事情真如传回来的消息吗?” “那个人…是哥哥吧?”日吉若忍不住这般说道。 日吉光秀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的血…纵使那人一直想夺取权力也不该是这般动作,那分明是自寻死路,日吉若不认为有人会如此蠢钝,一定是哪里不对! “父亲…请下令彻查,或许…”或许有什么误会,日吉光秀或许是被陷害。 ……………… “呵~阿若还是天真了些。”日吉律摇了摇头,忍不住笑起来,搁在椅子两侧把手的双掌搭成尖塔状,好整以暇看着自己儿子。 “从找回那个人…之后组内就开始摇摆不定,阿若你却任由那些心思泛滥。” “是因为终于有兄弟所以心慈手软,还是…你不想接手家业?” 日吉若忍不住一惊,抬头扫了日吉律一眼,复又迅速低下头,抿紧嘴角也不答话,略偏移方向的脸庞却无声表露立场――――确实如对方猜测。 半晌,日吉律长叹一声,“其实呢~我原本无所谓谁得到日吉组,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过的好就行…只是…” 年逾不惑的低沉声音潜藏几丝微妙,“那个人我一直在观察,能力也算不错,如果不是他志不在日吉组,或许我会装什么也不知道。” “他作为长子继承家业,你过想要的生活…也是皆大欢喜。” 纷乱的心思停顿在男子一番言语当中的关键位置,日吉若诧异地抬头,“什么叫我是您唯一的儿子?” “啊――?我没说过么?”日吉律微微挑了挑眉,随后露出一丝算是‘恍悟’的神情,“好象是的,已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 日吉若嘴角狠狠一抽,阴森森磨牙道,“父亲――请不要学母亲的表情。”那很恐怖,也会让我忍不住想揍人。 家里有个时不时脱线的母亲也就罢了,喜欢的女人也经常性令人哭笑不得,日吉若已经觉得自己可能是悲剧,他父亲现在居然也想露出那种莫名其妙的表情…试问还有天理吗?! 脸色黑了又黑,日吉若握紧双拳。 日吉律漫不经心的笑笑,又沉默半晌方才继续开口,“算了,反正你也长大了,有些事可以让你知道。” 说话间,日吉律自安坐的高椅内起身,踱到窗前,抬首眺望屋外的电闪雷鸣。 ……………… 豪雨如同天上有人打翻水盆,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敲打玻璃发出令人心烦气躁的声音。 日吉若静静望着自己父亲强大的背影,不知怎地竟从男人山一般宽阔的肩背隐约看出几丝淡淡的哀伤来。 “那时候你还没出生。”日吉律慢吞吞开口说道,声音如同穿过清晰的雨滴,象是连思绪一起回到遥远的过去。 “我和薰的第一个孩子,我很高兴…替他取名光秀。” “薰几乎算是溺爱孩子,三岁了还整天抱在怀里不肯放手,偶尔光秀离开视线就担心不已,谁也想不到…有人不畏惧日吉组的报复敢绑架我的孩子。” “等找到的时候光秀已经…薰只看一眼就疯了。” “医生说薰失去记忆,那样也好,场景太过悲惨,她忘记也好…我就骗她光秀只是失踪,她也深信不疑。” 日吉律微微回头看着走到近前的日吉若,眼神微微柔软下来“知道你的名字怎么来的吗?” “‘若’――――你和光秀长得一模一样,是我失而复得的儿子,也是薰几乎用性命交换生下的孩子。” 窗外轰的一声巨雷,之后又是一道闪电,惊天动地的声响撕开所有粉饰的虚假;日吉若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那么…日吉光秀…是谁?” “谁知道。”日吉律淡淡的回答,神情俱是冷漠,“他只是敌人。” ……………… 日吉若怔在原地,凝固的思绪以缓慢的速度消化得知的信息。 然后是冗长的沉默…日吉律似乎也不着急,仍旧面沉如水望着窗外,硬朗的脸庞被忽明忽灭的闪电映出几丝残忍。 半晌,日吉若长吁一口气,沉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父亲。” “那么…去吧。”日吉律背着双手,头也不回。 待得身侧的脚步声远去,紧闭的房门开启,日吉律忽的再次开口,“若,你先去见一下绪方…他安置在侧厅,我已经派人去请仓桥。” “日吉光秀的事你全权处理,我不插手…只是别太心软。” “是。”日吉若阖上房门,身形却停滞不动,低头望着脚下,沉默良久,微微眯了眯眼――――‘别太心软’吗? 瞥了眼父亲所在的房间,日吉若将手插m入裤子口袋,暗金瞳眸内眸光化为晦暗:不能心软…就是暗示他大开杀戒。 与此事有关的日吉光秀…和追随他的那些人…都必须死吗? 日吉若皱了皱眉,转身朝着侧厅方向走去。 让他去见绪方?为什么?还有…出于什么原因要请仓桥主持前来? 怀着满腹不解,日吉若寻到安置绪方的侧厅。 空荡荡的厅内中央摆放着一张宽大矮床,出入口守着人员,走到近前那些人整齐地对着他鞠躬,“若少爷。” “嗯――”日吉若挥手示意他们起身,下巴对着远远盖着白布的那处点了点,“绪方…怎么回事?” 他原本不过是想询问绪方究竟因何丧命,不知怎地守卫的脸上竟露出惊骇莫名的神色。 日吉若微微一愣,目光落到脸色白到泛青的人员身上,反复打量片刻,想了想又把疑问吞回肚子里,身形穿过那些人直直朝着厅内走去。 ……………… 绪方的遗体安放在大厅正中央一张矮床上,从头到尾被白布遮得严严实实,连根发丝也未曾露出来。 日吉若站在近前看了很久,最后才抽出口袋里的手,指尖拈起白布一角,微微往上一提――――下一秒,瞳孔骤然收缩。 深吸一口气,日吉若险些按捺不住心头翻滚的骇然与欲呕的恶心感。 绪方…活着的时候算颇具魅力的中年男子,如今他却是一团被挤干水分的破烂,蜷缩着藏在白布下方。 五官如同风干的橘子,周身衣物完好,身体却变得好似木乃伊,露在外面的肌肤只余得一层皱皮,筋突骨爆,和埃及博物馆里千年干尸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事先被告知这具东西是绪方,日吉若会以为有人和自己开了个拙劣的玩笑。 这种乍一眼看过去腐朽到快化为尘埃的…怎么可能是四十岁不到的男子?! 白布一角终于自僵硬的指间滑落,盖住那具可怕的东西…日吉若惊愕许久,慢慢回头看着小心翼翼跟在身后的组员,“怎么回事?” “呃――绪方先生――”对方吞吞吐吐半晌,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绪方先生刚开始不过是被子弹擦伤…谁知道…几分钟不到整个人就变成这样。” 越说越是惊恐,那人甚至浑身颤抖起来,“若少爷…绪方先生的情况象是时间急速流逝…几分钟就过掉几千年啊!” “组长让人去请仓桥主持来…若少爷请不要再这里逗留太久。” “这种情况只有绪方?”日吉若眯着眼死盯住那人,在得到对方肯定回答后忽的一惊。 豁然转身朝着出口疾行,也不管身后的人员有何反应,日吉若急匆匆转过走廊拐角,取出手机一个电话播出去。 ……………… “是我,秋子呢?” 日吉若对着电话那头压低声音说道,“给我保护好她,除了我谁都不许靠近,把总部的医生都拦下来,只允许坂井检查她的情况。” 刚才的电光火石间日吉若想起一件要命的事,也造成他现在心急火燎要把靠近高桥秋子的人尽数挡下来… 阖上电话,日吉若抬头对着空气眯了眯眼,“麻烦的女人。” 高桥秋子对绪方下过咒――――如果不巧真的被日吉若猜中,绪方会这样必是咒语起作用…那笨蛋女人竟半点缓冲时间都没有,若是被人察觉要如何是好? 神色急速变幻,耳后却传来纷沓而至的脚步声,日吉若强自按捺下异样,赶忙收起话机装出满脸平静转身望向身后来人。 那却是――――眉梢微微扬高,“安藤?” 安藤良行挟着一身风雨急匆匆出现,身后跟着十数名装备精良的组员,“若少爷 。” 日吉若上下打量安藤一行人许久,目光落到人群中装扮迥异寻常的几人身上,神情不变暗金瞳眸内却眸光微闪。 那几人浑身象是从水里捞起来似的,一身潜水橡胶服还未换掉…日吉光秀落海了?在这种暴雨天气里? “抱歉,海面风浪太大搜寻无法继续。”安藤良行上前几步,沉声说道,“组长遇袭附近几公里都被封锁…却只能等雨势再小些才能出动人手。” “辛苦了。”日吉若微微颔首,正待让那些人暂时退下去休息,却被口袋中急促震动的电话打断未出口的话。 取出话机扫了眼屏幕,日吉若脸色一沉,按下接听键,睨了眼近前的安藤良行,收到眼神示意对方极是上道的领着人无声离去,等那些人消失在走廊尽头,日吉若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 来电却是日吉若布置在高桥秋子身边的保护人员,电话接通那头沉默不语,日吉若刹那间心头剧跳几下,泛起难以言喻的恐慌。 “若少爷…”近卫的声音听上去带着明显的慌乱。 “说!”日吉若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秋子小姐――” 之后电话里的人又说了什么日吉若根本没听清楚,轰鸣的耳际来回只游荡一个结果――――‘秋子小姐…失踪了!’ 他让人手守在她附近…谁知道… “秋子――!” 谁知道近卫不过离开几分钟而已,安静睡在房间里的高桥秋子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室内窗户紧闭,床边立着医用吊瓶架,纤细的输液管缓缓渗漏着药液…高桥秋子静卧的位置却空荡荡的。 仿佛整个人凭空消失般,竟是半丝痕迹也没有!前一秒还在画面里的人,下一秒融化在空气里似的!那里可是戒备森严的总部医疗组!高桥秋子一个活人竟生生消失?!连监控都拍不到任何异样。 一群混蛋! ………………………………………………分割线……………………………………………… 同一时间,遥远的海岸线另一头,一处极是荒凉的废弃码头仓库内。 日吉光秀缓缓睁开眼睛,烟灰眸子闪过片刻怔忡。 头顶是破败的钢筋框架屋顶,高处透光的玻璃窗有几扇玻璃碎裂开来,正向内卷着雨水,日吉光秀躺在冰冷冷的地板上,一时分辨不出身在何方。 身体僵硬不堪,被伤到的肩膀竟是麻木不仁…日吉光秀微微动了动,挣扎着起身,一手捂着肩膀,一边极目打量四周。 半晌,卸掉强自支撑的力气,日吉光秀拖着身体蹒跚挪到墙角,靠坐在墙壁上,慢慢歪过头去察看自己的伤势――――之前被日吉律的手下用枪打中肩膀,虽然他及时避开,弹痕还是擦过皮肉,撕开的口子又泡了海水。 日吉光秀咬牙扯开衬衣,而后缓缓倒抽一口气。 肩膀开出几公分的伤口,翻卷的皮肉泛着死白,不算太深却绝对影响行动力。 撑起无力的手,在身上搜索可以使用的东西――――半晌却是无果。 枪支早在逃亡中丢失,手机也进水报废,他更不曾带什么急救用品…果然是山穷水尽吗? 后脑勺重重靠在墙壁上,日吉光秀裂开嘴角,忽的笑起来。 罢了罢了~ 事到如今,他唯一欣慰的却是临时将收服的森下信他们尽数留在赌船上…阻杀日吉律是他日吉光秀一己之私,没必要牵连无辜者,如今只得他一人万劫不复…也算求仁得仁。 只希望…高桥秋子能看在微弱的情分上保护森下信他们。 ……………… 在此处昏暗潮湿的废弃仓库内,空洞而干涩的笑声四下回荡,而后高处那排玻璃窗残余的玻璃猛地依次碎裂开。 屋内突然起了风,和着雨势呼啸着倒灌,空气骤然降到冰点。 日吉光秀停下笑声,烟灰瞳眸转到某处――――身体不期然绷紧,潜意识察觉到危险。 那里…是空无一物的角落,光线也极是暗沉,甚至算是漆黑;有东西,或者说有诡异的声响渐渐大起来。 悉悉索索,不怀好意,彷如一群动物行进间发出的声响。 鼻端嗅到浓烈的腐败腥膻。 一点艳绿发亮的光芒凭空显现,似是夏夜的萤火虫,在空气中飘忽不定,光点渐渐多起来,艳绿的颜色融成一团,有模糊的影像缓缓成形、而后变得清晰。 日吉光秀微微睁大眼睛,喉咙口如同被巨物哽咽――――刻在脑海的名字刹那间蜂拥而至,却被阻塞在脱口而出的瞬间。 仲间――! 他的手足们… …………… 他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亡?怎么还能看到不存在的那些人? 日吉光秀抬高手臂,遥遥朝着角落显现的那些影像伸出手,也不顾那些逼近的,竟是半丝人形也不具备的狞恶姿态。 半腐烂身躯,几处白骨森森。 为保护他死去的近卫,再次回到他身边…是要带走他这个已经不该属于人间的亡灵吗? 也好。 76、第一百零七章 眼看着出现在角落的影像渐渐清晰,日吉光秀怀着几乎称之为喜悦的心情伸长手臂,烟灰双瞳内眸光变得柔和。 目光瞬也不瞬盯着缓缓靠近的亡灵,从一张张恐怖的半腐烂脸庞寻到熟悉的眉眼。 “仲间…”仲间、石井、加贺、山城、武藤…心里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慢慢翻涌,每一个近卫的名字从记忆里争先恐后浮现,最终哽在喉咙口。 白骨森森的亡灵们悄无声息围拢过来,由始至终沉默,不回应他的手,也面无表情…可纵使如此,日吉光秀也不曾有丝毫恐惧。 ――――他们带着他无法回报的情意亡去,他又怎么会怕?即使回来的只是尸骨…这些也是他的手足啊~ 抬高的手臂最终因为牵动伤处而颓然垂落,日吉光秀动了动身体,从半靠坐的墙上撑起来,一手捂着肩膀,略略抬起眼,视线寻巡着近在咫尺的近卫们,一边轻松的笑道,“你们…是来带我走吗?” 波澜不惊的烟灰色眸子深处隐隐藏了些许等待。 亡灵们仍旧保持着高深莫测的姿态,目光凝滞如雕像一般,屋外的风雨愈发凛冽起来,暴烈的水滴不断敲打在附着物上,恍惚间更显得周遭所见如此不真实。 然后,在毫无预兆间,灰蒙蒙的室内不知哪里亮起诡异的光晕,先是浅浅的如同萤火,而后蕴氲开来象是很轻很柔的丝绸,缓缓在空气中摇动。 渐渐的,光芒大盛。 不多时,连同空气在内,所见都笼罩在由浅变浓的艳绿色彩中。 日吉光秀睁大眼睛,此时才发现那些光芒却是来自围在身侧的亡灵们,如同发光一般,围拢在周围的近卫们身体轮廓被照得有些模糊。 艳绿亮到最盛处竟是有些刺目,日吉光秀忍不住眯了眯眼借以缓和光芒所带来的不适,却在下一秒有东西碰触到他的脸颊。 那是微凉的…柔软的…触感? 眼睛尚未来得及睁开,日吉光秀已经条件反射地出手――――完好的那只手猛地探出,钳住那道触感来源。 “嗯――?”对方随即发出低沉而沙哑的闷哼。 日吉光秀微微一怔,迅速收紧指尖,用力将来人扯入自己的怀抱;空气卷起波动,顷刻间有极是特殊的冷香扑鼻而至,微凉柔软的身躯撞入他的臂弯。 …………… “痛――”略带鼻音的咕噜声,细细的抱怨着。 怀里的身躯停顿片刻,而后扭动几下…复又一僵,“痛死了!” 日吉光秀保持着双眸紧闭的姿态,手却往下探,摸索着寻到臂弯紧拥的那人的后脑勺,五指插m入发丝将人死死按在怀里,眼角有炙热的水渍沁出。 “秋子…” 他的手抖得厉害,满腔伤痛与委屈蓦然爆发。 “秋子…秋子…” 嘴里喃喃唤着她的名字,日吉光秀睁开眼睛,将怀里的人挖出来,双手捧住她小小的脸,怔怔望了她许久,然后――――低下头,迫不及待覆上她柔软的红唇。 秋子…秋子…秋子… 她象是呆住,双眸睁得圆滚滚的,任由他咬住她的嘴唇辗转吸吮――――日吉光秀从彼此相望的烟灰色眸子里看到恍惚的幻觉荡漾开来。 此时此刻,见到失而复得的手足心头那份狂喜,与高桥秋子骤然出现,随之而来的宁静与安详…若时间能就此停滞…日吉光秀觉得他此生已经无憾。 “唔――唔――!”半晌,她才象是恍然回神,支吾着不断挣扎,躲避他的索求,雾蒙蒙的眸子里浮现出几缕焦怒。 “日吉光秀!”她的嘴角溢出他的名字。 日吉光秀恋恋不舍松开紧贴的双唇,额头抵住她的,嘴角泛起一抹极是喜悦的笑意,“我在。” 然后,日吉光秀收到来自高桥秋子的,一个巨大的白眼。 “废话!”她咬牙切齿说道,脸上俱是愤怒与不解,“说起来…我怎么…”嘴里嘀嘀咕咕说着,双眸悄悄的转动,“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目光从他脸上转开,落到边上猛地顿住,良久,那双狭长的凤眸缓缓眯起。 “仲间…是你们。”闭了闭眼,她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收回偏移的视线,双手抵住他的胸口支起身,“算了――我们先离开再说。” …………… 伏在胸前的温软抽离,有丝丝凉意趁虚而入,日吉光秀抬手捂着嘴角,强自压下喉咙升起的闷痛,抬眼定定看着站在身前的人。 高桥秋子起身后也不说话只是四下张望,而亡灵们依然停在原地,如同虚幻的画面,不声不响也未曾再有其它动作。 不一会儿,高桥秋子回头,返身伸出手,“来――我们回家。” 日吉光秀接住高桥秋子的手掌,慢吞吞借力起身,视线却不期然飘到仲间一行身上,眼神露出些许哀伤,“仲间…” “笨蛋!”高桥秋子紧了紧手指,“他们没办法回应你啊――” “什么?”日吉光秀猛地一愣。 对上他错愕的目光,高桥秋子眼神有些闪烁,象是沉吟片刻,长叹一声拉着他施施然穿过仲间一行,下巴点了点某处角落,“看到吗?仲间他们所有力量都用在支撑通道上,别辜负他们一片心意。” ――――她所指的方向却是仲间一行现形的角落。 原以为是光线的缘故那里显得比别处暗沉,此时靠得近了才发现并非如此。 角落却象是开着一条长长的通道,里面黑雾弥漫,影影绰绰有东西翻腾不休…极目望进去又仿佛走不到尽头。 看着那处半晌,日吉光秀心头掠过一丝了悟――――这通道…他隐约有印象,“鬼道?” “嗯――”高桥秋子点点头,手掌收紧力道将他拖着朝那处走,“不是我开的,是仲间他们,连我也是被从医院带过来。” 一脚踩进黑雾之前,高桥秋子身形停顿下来,“闭上眼,等下无论听到什么都别管,很快就能走出鬼道,别担心。” 她略略偏首望着他,眼神极是温柔,“我们都在你身边。” …………… 日吉光秀其实有很多疑问没有说出口: ‘鬼道’,青木原树海那夜高桥秋子用过,他原以为那是她独有的异能;现在她却说是仲间他们打开的连接通道。 仲间他们由始至终不肯发出声音,明明好不容易才相见,不该如此奇怪的。 还有…高桥秋子行动间身形委顿,走路明显不自然,看上去竟是身负重伤模样…明明两人分别之前她还好好的… 可是日吉光秀来不及多问什么,身体就不由自主被扯进那片黑雾。 闭上眼之前,眼角余光中他看到仲间他们泛着艳绿光芒的身形――――他们从后方悄无声息掩上来,连同前方一步之遥的高桥秋子围拢在其间。 日吉光秀慢慢闭上眼,将自己全然安心的托付出去。 失去视觉的同时其它感官刹那间变得格外灵敏,身体象是瞬间陷入极深的海水,重心失衡、冰寒刺骨。 所有的声音蓦然消失,包括他的呼吸与心跳一同刹那间无影无踪。 动了动手指,日吉光秀握着唯一余下的那抹温凉触感,心头方才浮起的惊惶瞬间平息。 无意识迈动双腿,沿着潜意识中的前方徐徐行走,走了一段时间耳畔渐渐听到一些诡异声响响――――象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在身侧漂浮不定。 悉悉索索、隐隐约约。 有点类似于啮齿动物啃噬什么发出的声音,间或夹杂几丝哀嚎,短促而惨烈;还有搏斗扑击发出的沉闷响动。 日吉光秀微微皱了皱眉,眼脸下的瞳仁急促转动几番,最终还是忍下睁开眼睛一看究竟的欲m望,脚下的步伐不知不觉加快。 …………… 走了不知多长时间,日吉光秀只觉得身体毫无预兆穿出令人止不住僵硬的诡谲环境,冰凉的感觉骤然褪去,耳边听得高桥秋子猛地松了口气,“到了,睁开眼睛。” 他闻言乖乖的睁开闭了一路的双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桥秋子回望的脸庞,她看上去象是经历过一场激烈争斗,额头沁出密密汗珠,淡白的面孔竟透明到泛出青色来。 对上他的视线,她勾起嘴角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却是转身,下一秒,身形一个踉跄。 日吉光秀一愣,正待伸出手扶她一把――――高桥秋子身体前倾,低下头[哇――!]一声,她脚下的地板随之开出一朵浓艳的血花。 这一惊非同小可,日吉光秀骤然惊叫出声,“秋子!” 他一时间慌乱不已,她原地顿了顿,直起背脊冲他摇了摇手,“没事,是强行通过饿鬼道被瘴气波及…休息下就会好。” 说话间,她抬手指着某处,“你去洗澡,我帮你上药。” 诶?日吉光秀被她弄得一愣,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又是一惊――――他身处的却是一间民居客厅模样的地方。 寥寥几件家具俱是古旧,甚至一看去此处…颇有几分眼熟。 然后…仲间他们呢? 日吉光秀猛地回头四下寻觅,良久,却一无所获。 象是知晓他心头的疑问,高桥秋子慢吞吞的开口说道,“仲间他们…留在饿鬼道里,这里是高桥家,我们暂时不会被发现。” “我知道你很多东西不明白,先把伤治疗一下,我会告诉你一切。” ………………………………………………分割线……………………………………………… 安藤良行在八月底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动身拜访日吉组最高统帅。 心头…怀着几许忐忑不安。 日吉律自那天遇袭脱险之后一直呆在离岛上,连同日吉薰在内;两夫妻竟是将所有急待解决的事件托付给日吉若,自己不闻不问躲在岛上过起逍遥日子。 被人领到会客室,方才安坐到沙发上随即有侍从奉上茶水,待得那人悄无声息退下,室内恢复沉闷,安藤良行无意识扯了扯衬衣紧扣的领口,扭头望着玻璃窗外,一时有些愣神。 他是被逼得没办法才跑上岛来讨主意――――再不有所动作,安藤良行怕要被无时无刻打扰的分组组长和刺探电话弄得精神萎靡。 谁让他却是日吉律遇袭当天的知情者之一呢? 既然另一位当事人绪方已经身故,并且还停灵在白泉神社等待沉冤昭雪,那么继承人近段时间系列举措的深意,诸位深受影响的分组掌权人自然是要从安藤良行这里探出口风。 窗外风景极是美好,高空万里无云,澄澈得如同一块无暇的深蓝宝石,窗台下种着一丛茂盛植株,恰逢盛夏花期,一枝艳映着日光,明灭不定的光线下花枝摇曳,分外妖娆卓约。 安藤良行暗暗叹口气,一腔心思衬着满园风光非但没有舒展反而更显纷乱。 …………… 对于日吉组内来说八月下半个月是极动荡的一段时间。 先是有风声日吉组现任组长莫名遇袭,紧接着继承人日吉若又以众人无法理解的各式借口着手整顿并且打乱大佬们盘根错节的势力。 日吉组普通组员觉得莫名其妙,那些来自上位者的命令一件件表面看竟是毫不相关,细细执行下去,没得几日居然不知不觉削弱分组与长老之间原有的势力分布。 原本被用来重整的借口――――日吉组组长遇袭的事件,继承人反而不紧不慢处理,大佬们派人员进行询问始终只得到‘还在调查中’的结论。 渐渐的组内传出一些不甚详细的流言,隐约秘闻参与此事的另一位继承人人选自此下落不明,组内亲近那位少爷的人员被严密看管着却没有按照惯例施以极刑以儆效尤。 等到众位分组组长和大佬嗅到情势不对却已经慢了一步,他们被继承人雷厉风行的动作压得一时动弹不得,赶忙保住残余势力都不暇,自然也就没精力过问其它。 底下稍微机灵一点的组员察觉到组内即将天翻地覆的变动――――日吉组的继承人怕是在以此作为契机,骤然发难,最终目的却是铲除组内与之不相容的反对声音,而不是原本的‘彻查组长遇袭’真相。 …………… 以上那些原和安藤良行无关,只不过随着时间过去他渐渐有些惊惶而已――――所谓‘鸟尽弓藏’,继承人一番大动作最后…是否会得波及到他们这些目前尚安然不动的人呢? 被削弱的俱是近些年对日吉家已经不再忠心耿耿的,也有暗地里小动作不断的…安藤良行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当日吉组新旧势力重整,分散出去的权力势必会暂时被收回,只是这次日吉若动作太快,并且事先半点预兆都没有。 安藤良行摸不透现任组长和继承人的心思…说到底他也是为求自保才会前来离岛。 寂静中耳畔忽的传来门扉轻轻开阖的动响,安藤良行迅速收敛心神,赶忙起身转头神色恭敬的望着会客室门口――――随后一愣。 “若少爷?” 来人却并非他求见的日吉律,而是料不到会前来见他的继承人日吉若。 少年静静站在门边,暗金瞳眸眸光深沉,对上安藤良行的视线,少年微微勾起嘴角,唇边浮出一抹笑意,“我父亲让我来见你。” “说起来…其实我也等你有些天了。”日吉若缓缓踱入室内,走到安藤良行所在沙发附近,抽出插m在口袋里的手,微微虚抬,“坐吧――” …………… 相对于安藤良行的错愕,日吉若却满脸‘虚席以待’的神情,缓缓坐到他对面,身体沉入柔软沙发,眉梢轻挑。 “你担心处理完分组和长老接下来轮到剩余的新兴势力?” 安藤良行被对方毫无顾忌的言语弄得一怔,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扭头望向会客室出口――――他潜意识想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人在场。 日吉若见状却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狭长眸子的眼角勾起,“放心――我父亲说你可以信任,而我…我认为你也是聪明人。” 顿了顿,日吉若缓缓地抬手,双手搭成尖塔状放在胸腹处,身体以极是惬意的姿态往沙发里沉得更舒适些,“今天的谈话什么该传出去,什么该讳莫如深,相信你可以把握得当。” “所以若少爷决定向我坦言?”安藤良行抿紧嘴角,笔直望着对方,待得看清楚继承人面沉如水表情下藏的一丝赞赏,紧绷许久的心情忽的松懈下来。 电光火石间他想过许多,而后恍然明白继承人此举的深意――――无论继承人之前种种所为何来,此刻选择与他长谈,想来却是欲借用他安藤良行的口向组内宣布某些讯息。 或许是安抚人心,也或许是另外行动的预警。 最后…他算是某种意义上得到继承人信任的人选。 想通此处关节,安藤良行方才真正松了一口气,“若少爷请说――我洗耳恭听。” …………… ――――果然是聪明人。 日吉若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上下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安藤良行,暗金瞳眸滑过几丝算是佩服的神采。 来见安藤之前日吉若和他父亲谈过话,近段时间他所做的日吉律始终保持沉默,包括力排众议拦下要求处置属于日吉光秀培植的人手那些呼声,也不肯深入追查袭击事件,而是趁着动荡顺势铲除异己。 日吉若知道他此举很多人不明白,组内也很有些怨声,不过…他另有打算,旁的那些声音自然听不进去。 之所以肯来见安藤良行也是出自日吉律的建议,日吉组内势力整顿接近尾声,那些纷乱心思是该要有人出面澄清,日吉若选中日吉律推荐的安藤良行,要借对方的口安抚人心。 至于安藤良行是否能当此重任…有今后似锦前程作为保证,安藤良行势必竭尽全力。 ‘聪明人’一贯是很能看清楚形势的,日吉组势力重整紧要关头…对于有心力争上游的人来说不正是绝好机会? 那些盘踞多年根深蒂固的分组大佬不下台,新兴势力该如何分一杯羹?说到底…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忠诚?不过是利益纠葛罢了。 日吉若将暗中盘算的心思全盘告知日吉律,也得到对方的赞许――――‘这道题完成后,我多少可以放心,至少我的儿子不算太笨。’彼时日吉律如此笑言。 …………… “绪方的事你办得很好。” 日吉若理过一番头绪,然后选出一件毫不相干的事作为谈话开端,“绪方没来得及完成的那些事你多辛苦一些,这也是我父亲的意思。” 安藤良行微微睁大眼睛,一副不甚相信的模样;日吉若薄唇轻掀,回之满意的笑容,“我想以安藤你的能力,绪方的事务难不倒你。” 绪方是长老一力培植的,近些年风头正健,他的势力交给安藤良行算是嘉奖。 一来可将长老们的势力再次削减,也把部分矛盾引到地盘急促扩张的安藤那里去;二来日吉若承认自己也有私心在其中。 ――――安藤良行把绪方不同寻常的死亡瞒下来,自然不会再有人追查绪方的死因,高桥秋子的咒杀之举也就能浑水摸鱼掉。 当然,这些却是日吉若不可能宣诸旁人的私密,他现在只能模糊掉原因。 “安藤你觉得我这段时间是不是本末倒置?明明应该尽全力追查我父亲遇袭的反而动手对付组内?”日吉若面无表情的开口,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自我解释。 “可是如果不先安内,要如何攘外呢?” 日吉若歪了歪头,将目光放到半敞开的玻璃窗外,暗金双眸眸光深邃,“日吉光秀…他流着日吉家的血…” “或许其中有内情也说不定。” “我压下阻杀日吉光秀的请求,组内反对最激烈的都是十几年来地位稳固的大佬,他们想做什么?我不过是不愿意被制肘。” “安藤…原本我没必要告诉你这些…” 收回眺望远处的视线,日吉若的身体微微一动,换个姿势,露出略带几丝局促的神色,“我父亲却说…你们会是将来我身边的支持,让我不必隐瞒。” …………… 一番长谈花费几个小时,等到室外的日光渐渐偏移,安藤良行方才带着比来时轻松许多的表情告辞;会客室的门扉开启复又阖上,待得外面的脚步声远去,日吉若淡去脸上的笑意,眼神变得凝重。 室内安静得过分,已近西下的日光透过玻璃迤逦而入,倾泄在地上浅金红倒映在日吉若有些怔忡的瞳仁里,夏日的余温变得微凉。 日吉若低着头,将重重思绪藏在半掩的刘海下。 良久,会客室紧闭的门扉悄然开启,由远及近的沉稳步伐打断日吉若眼中的深思。 “安藤回去了?” “是――父亲。”日吉若在来人走到近前时从沙发内起身,双手垂立身侧,想了想复又开口说道,“如果没别的吩咐,我想告辞。” 抬眼看着走到窗前站定的自家父亲大人,日吉若的语气波澜不惊,“东京那里还有些事要处理,没办法留下来陪母亲吃饭。” 见对方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日吉若弯腰鞠躬,直起身后,返身朝着会客室出口走去。 留在室内的日吉律始终沉默不语,直等到日吉若抬手握住门把手他才出声说道,“等事情告一段落,带你的小女朋友回家吃个饭。” “你母亲一直想看看她。” 日吉律倚在窗台边,低头用指尖掸着袖口看不见的灰尘,仿佛漫不经心的问道,“对了――听说这些天那个女生没在你身边?不着急找她吗?” 日吉若触到门把手的指尖不着痕迹一僵,又很快掩去片刻的失态,回眼瞥了自家老爹一下,眉梢微挑,“秋子她有点事,而我也不是要时刻把人绑在身边的变态。” 暗金的瞳眸眸光桀骜,隐隐藏着几许戒备之意。 日吉律意味深长的笑笑,也不说话只是挥手示意儿子可以离开。 …………… 少年的脊梁挺得笔直,门扉掩上之前能够从侧脸看出一闪而逝的紧张…日吉律站在空无一人的室内,半晌,忽的失笑出声,“笨蛋儿子…对父亲大人居然也防备森严。” 内心计算好时间,站在窗台一侧的日吉律后退半步掩去身形,透过花枝缝隙静静地看着快速穿过庭院的日吉若,眼中滑过一抹诡谲深意。 “准备好了?”日吉律头也不回的低声开口。 “一切就绪,组长。”男子冰冷冷的声音如是回答,毫无起伏的语调一如设定精确的机械。 日吉律微微回过头,他身后悄无声息立着十数名黑衣男子,均是全副武装,正静静等着他口中的进一步指令。 “走吧――”日吉律挑了挑眉,“去处理掉阿若没办法决定的那件事,顺便…我去见见能把我儿子逼得一夜间精通阴谋算计争权夺利的女人。” 踱到会客室一侧墙壁夹角前,日吉律抬了抬下巴,为首的黑衣男子立刻上前一步摸索隐藏雪白墙壁上的机关,几秒钟之后,沉闷的会客室内气流卷起细微波动。 墙角无声开启一道缝隙,隶属于日吉律的密卫们簇拥着日吉律依次闪身进入通道,片刻过后密道闭合,会客室内一切恢复如初。 所有一切其实都在日吉律掌握当中,关东第一黑道掌权人浸m淫黑暗这么多年,他的儿子那么点小心思怎么瞒得过他? 不曾插手,不过是日吉律想看看培养这些年的儿子究竟成长到何等地步――――现在他看到结果了。 说实话,日吉若的表现出乎日吉律意料之外,原本怎么教都果决有余狠戾不足的儿子竟能在此次风雨飘摇中先发制人,日吉律备感欣慰的同时是很有些诧异的。 ‘彻查甚至处理组长遇袭相关人等’那是小事,日吉律希望看到的却是借由那个因头他的儿子能顺势做一番大动作。 有那么好的借口,自然要顺势处理尸餐素位的分组长老,收回近些年不再紧握在手中的权势,按照长远局势考虑,阻杀行动的真凶日吉光秀,反倒是可以暂时放在一边的无关紧要。 日吉若此番算是成功。 所以接着,日吉律要抢先一步将那个‘起因’掩藏到永远无法追查的地方。 只有日吉光秀消失,并且再没人找得到,那些被日吉光秀暗地里收买的势力从此惶惶不可终日,此番行动才算是完美收场――――也只有找不到日吉光秀,将来日吉若方才可以随时以此为借口解决组内相左的势力。 为了唯一的儿子从此高枕无忧,身为父亲自然是要狠心一些。 …………… 坐在直升机上驶离海岛时,震耳欲聋的引擎声中日吉律接过密卫呈上来的一份卷宗,拿在手中掂了掂,眉宇间生出一道浅浅竖痕。 沉吟片刻,日吉律扯开卷宗纸袋抽出其中一卷资料,粗粗翻阅一番,饶有兴致的挑眉,“他和她一直藏在家里?” “是的组长,消息确切。”身侧密卫首领肯定的回答。 “哦――”日吉律随手将资料搁置在膝盖上,沉声命令道,“按照原定计划把日吉光秀从房子里弄出来,别伤到那个女孩子。” 语毕,日吉律靠坐在椅背上,闭目休息,沉默片刻复又睁开眼睛。 目光扫过手中的资料,微微一怔,日吉律直起身体,视线反复寻巡手中两张各自配有彩照的人物资料,又倒空宗卷纸袋,一张张细细查看拍到的照片,良久,缓缓的眯起眼睛。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或许找到了。 所有照片都是偷拍下来的,间隔距离有些远,照片中的人物影像略略模糊;可也是由于不甚清晰才让日吉律从其中看出端倪来。 照片中的人物均是日吉光秀和高桥秋子,其中有一张是那两人半掩在一处民居窗帘后,似乎是正同桌进餐,因为未曾发现屋外监视者的缘故,两人俱是神情轻松。 日吉光秀微微抬头对着高桥秋子不知说什么,按照日吉律第三人的视线角度看来,照片中的两人神韵竟是依稀相似。 单独看根本无从察觉,然而发现奥妙之后又回头审视其它照片就明显能发现――――细细端详日吉光秀的眉宇轮廓,居然和高桥秋子无比相像! 若不是无意中看到这些照片,日吉律怕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他寻了很久的关键…竟是出在高桥秋子身上! 日吉光秀毫无线索的另一半血缘…高桥…吗? 日吉律冷笑一声,指尖慢慢滑过手中人物资料照片内的两人,转头对着身侧密卫说道,“十分钟内把高桥秋子双亲的资料找给我。” 以此为突破口追根究底查下去,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那么有本事…居然能毫无声息偷走他的血脉,并且借用完全陌生的女子孕育…怪不得日吉光秀会和高桥秋子牵扯不清,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吗? 日吉光秀和高桥秋子…是兄妹吧? 这样一想…高桥秋子和日吉组继承人之间的□□,是难求的缘分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五指不期然收紧,日吉律眼中瞬时煞气密布。 ……………………………………………分割线…………………………………………… 日吉光秀没能等到高桥秋子所谓的‘我会告诉你一切’,那天清洗完一身狼狈,高桥秋子寻出家中医药箱替他处理好伤口,当夜他就高烧不退。 许是在海水中浸泡的时间太久,也或许是那日通过饿鬼道时被刺骨寒意侵蚀,日吉光秀躺在高桥秋子的床上挣扎了好几天。 伤口感染、高热不退加上因为要防止被日吉组追查到,日吉光秀只得依靠高桥秋子手中寥寥几样药物熬过病痛。 等到神智稍微清醒已经是好几天过去,看着迅速憔悴下来的高桥秋子,日吉光秀自然也就忘记要追问其它。 接下来一个多星期他和她始终缩在狭小局促的高桥家套房内,不敢出门更不敢与留在外界的人员联系;偶尔夜深人静高桥秋子会得偷偷出门去弄些生活品回来,日吉光秀则被严令呆在家中不得泄露行藏。 其实日吉光秀是没所谓被抓到,不过看高桥秋子神色凄楚的模样,他每每又将想法按捺下来;旁的不说,这段时间却是极难得的两人相处,日吉光秀舍不得这份平静时光那么快消失。 没有森下信他们的消息,日吉光秀不是不着急却又无计可施…为了掩藏他的踪迹,高桥家夜里连灯都不曾点亮,所有食物均是白天悄悄弄好,电视什么的也不敢看,极偶尔才会拉开窗帘透透气。 高桥秋子曾笑言两人是在coss山顶人穴居生活,她的脸庞苍白无血色,说话也有些中气不足,日吉光秀忍不住心疼,然后随着时间推移,他渐渐的有些懊悔自己所作所为。 无论如何…他不该牵连她。 如果不是为了他日吉光秀,高桥秋子此刻应该被日吉若捧在手心呵护备至,她身上的伤也早该养好而不是走路还不甚利落,说话也时不时嘘咳几声。 …………… 一个多星期封闭生活令得日吉光秀心无旁骛,毕竟是少年人身子骨打熬得好,他受的伤悄悄收了口,行动也恢复往常的矫捷。 临近傍晚时日吉光秀褪掉肩上缠绕的绷带,从浴室中走出来。 走到客厅连接阳台的落地门前,按照近些天的惯例将窗帘拉开进行为时十分钟的室内通风,做好一切之后日吉光秀回头走到厨房。 高桥秋子正在熬煮今晚和明早两人的食物。 盛夏的傍晚阳光炙热依旧,浅金红的光线透过厨房窗户射入屋内,光束中有细细尘埃飞舞,星星点点,翻滚不休。 日吉光秀斜倚在门框边,定定望着背对自己的那道纤细身影,烟灰双瞳流露出极温柔的神采。 这般人间寻常景象是他十几年来未曾体会过的,日吉光秀在恍惚中产生错觉――――如果可以他愿意放弃一切,只留住这片刻时光。 他的怨恨,那些惨烈记忆他可以当做不存在――――如果握住高桥秋子的手,他日吉光秀愿意从此只成为普通人生活。 许是察觉他的注视,高桥秋子微微回过头,凤眸斜挑,“快好了哟~晚上吃咖喱。”上下打量他几眼,她忽的眨了眨眼,露出可称诡异的笑容,“你…不讨厌青椒吧?” 抬手浸在水龙头下的手甩了甩,她抬起下巴点了点厨房一角储物架,“帮我系围裙。”说完她转过身去,双手微微抬高。 日吉光秀支起斜倚的身体,慢吞吞走过去拿起她所要的那件碎花围裙,方才转身,目光落到她背上,猛地僵住。 瞳孔微微收缩。 不知从哪里来的光点映在高桥秋子的后脑上,指尖大小,正微微晃动着。 日吉光秀猛地睁大眼睛,倒抽一口气,想也没想整个人迅速朝着高桥秋子扑过去――――她的后脑竟被远程阻击枪口对准! 有阻击手藏在附近! 身形方才一动,高桥秋子后脑勺的那处光点毫无预兆消失。 同时她有所察觉的回头,日吉光秀险些撞到她身上。 “干嘛?”她睁大眼睛,满脸不明所以。 却在此时,日吉光秀看到她背后厨房的窗户外,对面那幢建筑物高处亮起另一道光束,象是半掩在高楼顶部的夕阳中有光束漫不经心穿过玻璃窗…却…鬼魅般咬住高桥秋子毫无防备的要害。 日吉光秀僵在原地,浑身血液刹那间降到冰点。 高桥秋子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半晌又满脸莫名其妙转回身,“见鬼啦?”边说边接走他手里的围裙自己系到身上,嘴里絮絮叨叨,“是肩上没好完全?去客厅里休息,吃饭我叫你。” 她不明所以,他却瞬间经历几乎生死相隔的惊恐――――高桥秋子回头的瞬间,厨房对面的阻击手收回威胁,却又是来自身后的阻击枪瞄准她的背心与后脑! 高桥家居然被三支以上的远程阻击枪瞄准!并且那些人根本就是做给他日吉光秀看的。 他们在威胁他!却不愿意高桥秋子察觉! …………… 电光火石间日吉光秀的心思转过数种对应方法,最后又无声的闭了闭眼,转头走出厨房。 不多时,厨房内响起锅碗瓢盆协奏曲,有食物香气随着她的动作飘出来,其中夹杂着她细细的说话声。 那些话语琐碎无头绪,半数竟是与他有关;高桥秋子和往常一样趁着空闲与他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他也捡着对方的提问回答些零碎话题。 日吉光秀站在厨房外,在高桥秋子看不到的地方微微眯起眼睛,眼中流露出无限 眷恋,以及决绝之意。 高桥家已经在毫无察觉时成为死地,外面的人必是围得铁通般,那一番无声威胁很明白了不是吗?他们是冲着他日吉光秀来的,与高桥秋子无关。 但是如果他反抗…就是两人一同格杀勿论。 日吉光秀微微回头对着客厅大敞的落地窗勾起嘴角――――也罢,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会主动走进那些人的包围圈。 敢拿高桥秋子威胁…来者肯定不是日吉若的人手,能这般严密是日吉律所做的布置吧?他此番劫数难逃。 罢了。 遥遥对着客厅对面那幢大楼无声地做个手势,日吉光秀收回视线,若无其事走进厨房,“我不喜欢羹汤。” “讨厌!咖喱不是羹汤!”握着锅铲的高桥秋子立刻回眸怒视他。 日吉光秀笑眯了眼睛。 他和隐在外面的人做出约定――――以日吉组内特有的手势,相信那些人看得明白,今晚深夜他会自投罗网,那之前… 就让他最后放纵一次,和这个女人渡过…走到生命尽头前的最后一个愉快夜晚。 此生…原来也可以无悔。 很好。 ………………………………………………分割线……………………………………………… 盛夏的夜晚天空是深琉璃色,极深的夜里风有些微凉。 沐浴在夜色里的一切寂静无声,幽蓝无限的天光将杳无人迹的街道笼罩在浅薄雾气中,安静得听得见呼吸声的街道上,日吉光秀慢吞吞行走在其间。 走到街心,停下脚步侧耳聆听片刻,日吉光秀抽m出藏在裤子口袋里的双手,半举到头两侧,掌心摊开,“我来了。” 他话音刚落,有几道身影缓缓地从建筑物阴影中分离出来。 “光秀少爷――请。”黑衣男子比了比手中所持的枪支,微微侧头对着某处示意。 街角建筑物阴暗处悄无声息停泊着一部黑色轿车,车窗半开,里面隐隐有人注视着这里,散发着无声的危险气息。 日吉光秀抬眼看着那个方向,毫无反抗地任由靠近身边的人员略略搜索身上,随即取出镣铐反铐住他的双手。 “抱歉了,光秀少爷。”男子沉声说道。 随后,风声袭来。 日吉光秀微微睁大眼睛,烟灰瞳眸忽的失去神采――――身体朝前瘫软。 …………… 男子收回打晕对方的手,对着其他人比个手势,立刻就有两人支起日吉光秀的身体将他拖着朝候在街边的轿车快速走去。 站在原地目送的黑衣男子转身看了眼远处那幢古旧的建筑物,复又取出通讯器按下按键。 等待电话被接通的间隙,男子似乎能看到高桥家昏暗的客厅里,挂在墙壁上的那部固定电话以极是刺耳的鸣叫打破宁静。 ――――高桥家的电话其实早已经取消,不过…此刻他用的是若少爷背地里接通的那道专用线路;一端是高桥秋子家的固定话机,中转线路却是日吉组属于继承人的权限。 也就是说…日吉若也很快会从中追查到。 是日吉律的意思,男子也不敢多想组长的深意,他不过按照指令办事而已。 怔忡的这片刻,电话那头已然接通。 “你是谁?”较之寻常女生沙哑的声线传到男子耳中,女子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极是凛冽,“你们…是谁?” 停顿片刻,那女子象是想通什么,语气无比阴沉,“日吉光秀呢?” 此时黑色轿车滑到身侧,男子返身打开车门,低声说道,“xx路xx号,有人会在入口接你,一个人来。” “我去…”女子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而后一字一顿说道,“只是你告诉日吉律,他少一根头发我都不答应的,如果他死了就拿你们的家人陪葬。” 透过男子设定成为免提的话筒,传出来的声音是不带一丝温度的残酷。 坐在车厢内的日吉律闻言眉骨一跳,却不说话只是示意男子断绝此番通讯。 黑色轿车无声启动沿着夜色消失。 男子不着痕迹的回头,透过后方挡风玻璃向后望去――――远远的,被抛开的那幢建筑,有一扇窗户悄然亮起灯火。 77、第一百零八章 xx路xx号位于市区近郊的一处中古形社区,原址是一所医院,十几年前由于经营不善而倒闭,日吉组购置此处地皮之后却没有将地面上的建筑推倒重建,而是将医院原有的建筑物进行一番内部改造后继续使用。 那些不能暴露在天光下的秘密事件,和即使在日吉组内部也无法公然宣布的行动都在这处建筑物内进行着。 附近地区的居民只知道那个地方属于私人所有,长长的铁丝栅栏和隐在角落的巡逻人手阻挡了来自各方的好奇注视,白天这里也是冷冷清清,到了夜晚更显得萧瑟,加上因为原本是医院的缘故,更给此处平添一些诡异气氛。 凌晨一点钟,医院原急诊大楼内零星亮着几盏灯火;如果站在外面朝里看,高处白惨惨的灯光如同怪兽半睁半阖的眼,盘踞在深夜里,等待不小心闯入的生灵。 分属此处守卫的日吉组员早在一小时前就接到上方命令,按照平常惯例四处巡逻的人员和隐在各个角落的警戒随着时间推移更是紧张起来。 ‘今晚将由贵客上门拜访,不得失礼。’――――不告而至的掌权人让身边的近卫如是对此对所有人宣告。 此地的守卫心里不是没有疑惑的,只不过他们也没有质疑的权利,因为掌权人将身边最得力的密卫留在急诊大楼入口,说是要迎接‘客人’,而剩余的人员除却脱不开身的警卫,所有人手被临时撤离此处。 包括藏在地下建筑物内的实验室以及科研人员。 只带着重要资料,连珍贵的仪器都放弃,走得匆匆忙忙,同时归期未定。 至此心思敏锐些的人就不难猜到――――掌权人怕是要有一番大动作,无论来的‘客人’是谁,今晚…事情可能无法善了。 …………… 日吉律身边第一得力的密卫首领等在急诊大楼入口处。 身后是半点亮光也不见的大厅,一色黑衣黑裤几乎融化在夜色里,男子的脸庞线条坚硬如刀凿斧削,挺拔的身姿站得如标枪一般。 夜已深沉,周遭静到连虫鸣都仿佛消失,男子神色肃穆,目光瞬也不瞬眺望着十几米外敞开的高耸铁门――――他在等‘贵客’抵达,从半个小时前开始。 时间过去很久,预计中本该抵达的那人杳无音讯,从对方住处直抵这里的一路上,那些监视眼线也未曾收到消息。 若是换了旁人,男子会得以为那位却是怯弱…毕竟此处龙潭虎穴,退缩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他们日吉组组长看人一贯眼光毒辣,组长说那位今晚会前来…就必定不会落空。 男子微微吸了一口深夜的凉气,抬眼迅速瞟了眼某处角落――――附近藏着无数耳目,他看的位置几秒钟前有异常气息泄漏,想是有人不耐烦。 眼神里多少带了一丝不愉快,男子的眉心微微一皱,在心里暗自决定过后要好好对这些人加强一番训练。 心念方才一动,他忽的浑身一凛,潜意识里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 周围的光线极是黯淡,空荡荡的庭院内――――有什么东西正隐隐…形成旋转的气流。 男子瞪大眼睛,极力想辨认暗沉沉的夜色中那点细微异样。 上一秒还平静的暮色,毫无预兆产生变异――――先是宜人的气温顷刻间以明显的速度下降到刺寒程度,十几米开外的庭院内泛起薄雾。 奇怪的是那层薄雾竟象是涣散的光晕,又如同熠熠流动的水幕,空无一物的庭院涟漪般起伏不定,突然中央出现一个漩涡。 气流一点点加快旋转速度,有东西象是穿过凝结的空气般钻出来,可是又根本无从辨认那究竟是什么,只是气流隐约出现片刻停滞,瞬间过后,旋转的气流复又缓和下来,透明的波动不多时就恢复平静。 男子缓缓眯起眼,全神戒备望着庭院内,手悄悄伸到腰际――――探入衣内,不着痕迹抽出身上藏的武器。 细微的风突如其来,身侧卷起气流。 有东西来得极快,转眼间就与男子擦肩而过,他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眼睛也根本一无所获,只是身体潜意识感觉到危险。 恍惚间似乎有目光靠得极近,凶狠、阴鸷、充满滔天杀机。 那是看不出形迹的东西――――男子低头望着身后的空无一物,不期然屏住呼吸。 身后昏暗的厅内,耳朵敏锐收到一点点极是细小的声响:那是有东西前行时发出的,如同蝴蝶振翅般的频率。 若隐若现、由近而远,穿过大厅,渐渐朝着楼梯方向过去。 诡异的景象令人寒毛直竖。 …………… 短短几分钟,内心却觉得象是瞬间逃过死劫,定下神来脊背已是冷汗涔涔。 紧了紧手中的武器,男子回头冲着隐在附近的人员打个手势,随即猛地转身,沿着不久前降临的那东西行动的方向急追过去。 穿过大厅,来到楼梯口,男子停下脚步探头往下看: 一楼大厅里侧是通道,楼梯上下连接此幢建筑物,上方三层俱是露在地面的楼层,而再往下十几层阶梯底部是原来的停车场,那里有一半现如今被改造成庞大的实验场,另外一半却是…极秘密的场所。 日吉组的处刑场。 日吉光秀现在正被关押在那里。 而刚才的那道存在感行进路线恰好是底下建筑! 男子深吸一口气,转手将武器插回腰间,从怀中取出通讯器按下按键,发出紧急警报,而后回头看着聚集到身边的其他人。 点了点头,对着楼下比个姿势。 甚至连交谈都未曾,收到指令的十几名日吉组组员悄无声息快速朝着地下潜行而去。 ………………………………………………分割线……………………………………………… 此处建筑的地下其实并未多少阴森可怖,与一般商业办公大楼内部也没多少区别,大半被打通,用隔板分隔出许多小小办公座位,不同的只是那些巨大玻璃密封起来的小空间,里面放置着无数精密仪器,偶尔有高到天花板的圆柱形玻璃容器,飘浮着实验标本。 唯一令人觉得不舒服的是另外一半空间,那里显得有些阴冷,长排的牢笼以栅栏封锁,地上凝固着一些颜色诡异的痕迹,和另一半明亮惬意的情景相比较起来,这一半才有点黑道地牢的气氛。 许是之前此处人员走得匆忙,许多来不及带走的物件四处散落,沉闷的空气中只听得中央温控系统发出嗡嗡声响。 日吉律站在地势较为高起的某处角落,视野能将整个地下室尽收眼底;他身前身后俱是全副武装的密卫,没有人说话,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一个地方。 那里与四周的纷乱相比较显得颇空旷,一架与成年男子身高仿佛的金属架子呈巨大的十字架形状,上面锁着一个人。 头颅低垂竟是毫无声息,暗金的发丝遮掩那人的脸,双臂半举在空中,手腕上扣着粗大铁链,束缚沿着双臂缠绕周身,包括双脚在内,如同受刑的基督。 “来了吗?”日吉律头也不回问着身边的密卫。 “地面人员发出警报,并未见到人。”密卫沉声回答,顿了顿复又继续说道,“我们的人手已经追下来。” “哦――”日吉律将眼神落到不远处的日吉光秀身上,想了想随口问道,“他多久会醒?” “算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密卫算了算用药的时间,给出准确答案,而后游移的目光猛地停顿,疾声呼道,“律先生…您看!”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卷起地上的纸张,悉悉索索的声息里,日吉光秀身侧的空气忽的起了一丝涟漪。 象是被风带起的波动中有虚幻形体渐渐显出轮廓,一道半透明的身影骤然出现在日吉光秀身边,隐隐约约的如同水中浮现的幻觉。 在众人屏息等待中,终于…透明的影像化为实体。 一切诡谲消失的瞬间,那架处刑架旁赫然立着一名女子,长发蜿蜒,一身黑色衣衫轻薄贴着身体露出玲珑曲致线条。 仿佛从夜色里生出来的女子缓缓抬手,指尖拂过架子上昏迷的日吉光秀,有低低的叹息滑过寂静,良久,她回过头。 没有半丝血色的精致脸庞,烟灰双瞳透出一丝锐利的光。 …………… “高桥秋子应约前来拜访。”那女子淡声开口。 如水双眸定定落到日吉组一行人身上,神情如常,若不是嘴角轻勾的那抹杀意凛然,这女子看上去与柔软精致的人偶几乎无异。 “异能者?”日吉律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站在他身后的密卫们迅速分散开来。 与此同时,来自地面的追击者抵达,脚步声纷沓而至,瞬间就将日吉光秀与那女子围得水泄不通;日吉律缓缓踱入人群,站到距离几步之遥的位置,沉默的望着中央的那两人。 被无数支□□指住的女子却满脸不以为然,眼神环视周遭一圈,慢吞吞地笑起来,“是打算一劳永逸吗?” “不――我只是有疑问希望高桥小姐能解释。”日吉律抬手示意身侧众人暂时收起武器,“即使你是异能者…身后那位却是血肉之躯吧?” “这么多枪口射出的子弹,总有不小心会伤到他的一颗。”轻勾的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微笑,曼声说道,“或许你自顾不暇时他就血肉横飞。” 那女子眉心微颦,神情极快闪过一丝异样,“您请问――我必知无不言。” 日吉律沉默片刻,微微叹息道,“高桥小姐果然是顾忌身后的人,可是我的儿子…” 目光死死盯住那女子的脸,片刻不肯放过对方神情间的变化,日吉律怀着一种算是‘抱怨’的心情沉声开口,“阿若为了你做那么多,你这样回报他?” “为什么?日吉光秀哪里值得?” 那女子的眼神蓦然变冷,日吉律明显听到对方的呼吸有瞬间紊乱,但也是转瞬即逝她立刻恢复平静,只是这份平静彷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洋。 所有汹涌激流都掩藏在波澜微起的潮汐中。 良久,那女子忽的长叹一声,“抱歉…你为了你的儿子,我为了我的儿子。” 日吉律猛地一怔,视线迅速扫过对方平坦的小腹,眉心微微收拢――――‘儿子’?这可不是什么好答案。 许是她也知道自己言语泄露过多,很快就又开口转移话题,“请告诉我,您怎样才肯留下日吉光秀的性命? 她说话极是轻柔,声音里隐隐带上几丝哀求,日吉律从对方那双烟灰色泽的眸子里看到属于妥协的决定。 …………… “那么请说实话。”日吉律眉骨轻挑,朝着身旁微微摊开手,“或许我会酌情考虑你的要求。” 接过密卫递上来的纸袋,从中取出几张资料朝着她扬了扬,日吉律冷笑起来,“关于日吉光秀的出生,我查过高桥小姐的生平,没有丝毫迹象显示你母亲孕育过我的孩子。” “高桥小姐知道什么内情吗?请告诉我。”日吉律的眼底沉淀着愤怒与肃杀的情绪,“你和阿若的种种是什么人事先安排的吗?” 问出盘踞心头的系列疑惑,之后日吉律沉默下来,转手将资料扔到对方脚下,眼神冷酷的静待对方回答。 沉默蔓延开来,女子淡白的面孔浮现几许怔忡,象是极诧异的微微睁大眼睛。 直等到日吉律本就所剩不多的耐心消耗殆尽,她方才恍然回神似的开口,“日吉光秀不是我的兄弟…他是…” 她缓缓侧首望着昏迷的日吉光秀,狭长的凤眸浅浅弯起,“他是…”象是犹豫不定片刻她蓦然回过望着他,“他是…” 女子口中的答案尚未完全出口,架子上的日吉光秀身体猛地一颤,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 日吉律一愣,他居然清醒过来了?!――――日吉光秀提前醒过来了?!在施打那般剂量的药效下,体内存在抗药性吗? 架子上的人方才一动,那女子就有所察觉的转过头,“别动――光秀,我马上带你回家。” 此刻那女子的声音温柔到极点――――听在耳中却并非日吉律所认为的那种爱恋深情,而是很不同寻常的…类似于… 醒过来的日吉光秀眼神还有些迷惘,几秒钟之后烟灰眸子内雾气散去,特别是当他的视线落到他身前那人时,片刻错愕之后猛然盯住其他人的目光困兽般凶残,神情竟是刻骨怨毒。 …………… 日吉律的视线在那两人身上反复打量――――过了很久,心头骤然滑过一种荒谬的了悟。 “算了――没有答案也无所谓。”日吉律冷冷的嗤笑出声,抬手看了看腕间的手表,复又抬眼看着满脸戒备盯着他的女子,薄唇勾起一抹浅淡弧度,“这样吧――算是代价,我给你十五分钟,你能带日吉光秀走出这里…所有一笔勾销,如何?” “那之前我要挑断他的脚筋,而你不允许使用异能。” “当然…就算你不想遵守也无可奈何,高桥小姐也发现了吧?这处地方白泉神社布下强大结界…进来的人无法施展,无论是何种异能。” 意味深长的目光对上那女子隐隐慌乱的双瞳,日吉律缓缓眯起眼睛,“别这样看着我,我不过是收回被阻杀的一点利息。” 身体微微后撤几步,转身离开前,日吉律冷声说道,“两个小时前此处设定最终程序,十分钟后底下通道会布满激光,通风口封闭,两分钟内变成毒气室,到明早为止。” “活得下来,日吉组从此放过日吉光秀。” 朝着此地唯一出口走去的途中,日吉律脚步微顿,后方有动静传来――――不久是淡淡的铁锈味弥散开来。 留下来执行命令的密卫很快赶到他身边,日吉律微微抬眼,随即收到对方完成任务的眼神示意,一行人也不多话,匆匆穿过大厅走到楼梯处。 此刻,身后的地下室本就不甚明亮的灯光骤然熄灭,几秒钟后血一般的深红光芒急促闪烁;随着日吉律一行人疾行,各个角落渐渐起了变化。 墙壁内发出细微的异动,有无数平整的小孔从各个高度凌乱的悄然显现,而头顶的通风设备开始闭合。 几分钟不到,身后整个地下室就处于最终程序状态预警状态下。 …………… 日吉律领着他的密卫上楼梯,穿过大堂等在这幢大楼外。 外面的夜色仍是深沉,日吉律抬手看了看时间才发现他们在底下呆了很久,此刻是属于黎明到来前最为昏暗的时光。 身后的密卫安静得连呼吸都不甚了了,而大厅角落那处入口更是悄无声息。 距离脚下变成死地还有七分钟。 深吸一口气,日吉律扭头看着外面正被另一组人员簇拥而来的老者。 “律先生。”白发苍苍的老者精神抖擞的含笑招呼道。 “仓桥先生。”日吉律颔首回应对方,顿了顿又对着大厅点点下巴,“您的结界…果然名不虚传。” 他之前就发现了,那女子进入之后明显是被压制…包括彼时她一出现就欲解开日吉光秀束缚的手如同被烫到似的收回,如果不是失败,那女子立刻会翻脸解决所有人,而不是趋于下风语气哀求。 老者但笑不语,日吉律也不再开口,一行人的目光俱是定在那处出口――――那处黑黝黝的角落,深处隐约有红光闪烁不定,节奏急促,一如几欲合拢的地狱入口。 等到计算中的时间抵达,日吉律皱了皱眉头,“这么久?不会是如我所愿吧?”想了想,复又转头看向身侧的老者,“仓桥先生,结界有反应吗?” 抬首无声感应布下的天罗地网,半晌,老者摇了摇头,“不――对方还在里面。” 就在此时,昏暗的楼梯口骤然光芒大盛,血红的光芒象是从地下冒出来,钝圆的光弧一闪即逝,之后众人感觉脚下微微一颤。 “走吧。”日吉律长叹一声,返身就朝着建筑物出口走去。 最终程序已然启动。 地下的那两人…怕是来不及出来。 此处大厅也即将封闭,要等到程序设定时间结束方才重新开启。 ………………………………………………分割线……………………………………………… 从沉闷的大厅外走到空荡荡的庭院里,随即停在角落的轿车无声滑到身前,密卫即刻越过他走上前将车门开启。 日吉律弯腰上车之前身形猛地停顿,冰凉的眼眸浮现一缕波动。 “了不起。”他忽的低笑出声。 收回落在车门上的手,日吉律返过身,以一种钦佩的眼神望着十几米外的建筑物――――那里的出口正被金属闸门缓缓闭合。 里面有道身影缓缓通过仅余一人通行的宽度。 衬着后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惨白的脸庞极是显眼,双眸燃烧着淬亮的火焰;她盯着外面众人,一副君临天下的架势。 “我出来了,请遵守约定。” 那女子慢吞吞地暴露在微弱天光下,肩上背着比她高大许多的人,动作却也不见得多少艰难,只是行动间…女子脚下有浓腻血色蔓延开来。 没有人在此刻发出声音,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款款行来的两人身上;待得女子纤细的身影穿过庭院,擦身而过的瞬间,相信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那女子周身极是狼狈。 与日吉光秀所受的伤不同,那女子看得到的地方布满焦黑掠痕,那该是躲不过激光扫射而留下的…相反的,日吉光秀除却双脚脚踝的两道伤口,浑身竟是毫发无伤。 日吉律眸光微闪,神情蓦然松动,“母亲的爱果然伟大。” 他的音量并不算太大,那女子却立刻有所察觉的停下脚步,回过头定定看了他半晌,嘴角忽的漾开一抹极是温柔的笑意,“承蒙夸奖。” …………… “哼――!”日吉律攸然冷哼一声。 果然如他所料――――真相竟是这样,这世界真是荒谬! 日吉光秀…居然是高桥秋子的孩子!他居然没看错,彼时高桥秋子望着日吉光秀的目光是母亲看着孩子的眼神。 现在回想,日吉光秀第一次在组内医疗部门接受治疗时,那份dna报告的差错竟是出在这里。 提供样本的是他那个笨蛋儿子…两人会有血缘关系,日吉组检测仪器出具的报告,医疗组是不敢妄加揣测才模糊结论吧? 那么荒谬的结论谁会相信?! 不过细细一想也并非不可能…高桥秋子是异能者… 这么说…他的孙子竟比儿子年纪大? 想到此处,日吉律抬手按住额角,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怔忡良久,日吉律摇摇头,强自按捺下心头纷乱的思绪,正待返身上车,忽的又听到一阵急促的引擎声。 微微一愣,日吉律第二次停住身形,回头望过去。 声音从庭院外传来,高桥秋子背着日吉光秀也恰恰走到出口,她正空出一手努力去开虚拢的铁门,而更远的路口,有几部轿车正以容易出事故的速度飞驰而来。 [吱――!]极是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车辆尚未停稳,最前面那部车车门就猛地被里面的人推开,然后有道身影迅速出现。 “秋子!”少年的声音极是惊恐。 下一秒,日吉律看到今晚由始至终保持冷静的那女子身形一软,竟是原地踉跄一下倒入冲到她面前的日吉若怀里。 “阿若――救救光秀。”女孩子的声线颤抖不已,满是欲哭无泪的痛意。 …………… “嘛嘛――到最后我却是顽固不化的老头子。” 日吉律自嘲地摇了摇头,笑着钻入等候已久的轿车,也不去计较自家笨蛋儿子几分钟前忙不迭将高桥秋子带离此处,甚至连与他这个等在这里的父亲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的举动。 轿车开出此处行驶在回程路上的时候,日吉律取过关于日吉光秀和高桥秋子的所有资料,转手打开车窗,一页页的用打火机点燃,烧毁。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日吉律对着所有知情人沉声命令道,“传我的话下去,日吉光秀是被人陷害,与阻杀事件无关。” 松开指尖最后一片纸张,任由车窗外的疾风卷着纸灰往后掠去,日吉律眯眼看着路边沐浴在渐渐亮起天光下的景物,缓缓的长吁一口气。 “过几天打电话给日吉光秀,告诉他,如果愿意他可以继续使用日吉律长子的身份。” “回不回来…随他的便。” 78、第一百零九章 曾子有言――――吾日三省吾身。 等到稍微空闲下来,一屁股坐到走廊外长椅上,捶着快断掉的老腰,我两眼发直瞪着面前空荡荡的墙壁,捡着杂乱思绪开始自我反省。 身后是病房,门扉半掩,缝隙中时不时能传来一些细小声音,我听到只言片语的交谈,内容由于距离的关系不甚清晰,透过来的气氛却是不错的。 想想里面的人会表现得这般喜悦是理所当然,毕竟也算是…嗯~死里逃生?亦或者喜出望外?好吧~我的形容词不太恰当,只是我实在找不到恰当言语表述身后的情景。 身后的病房里有日吉光秀和今天终于赶来相见的森下信一行人,那一票人马寻仇似的推开房门时,我正蹲在病床前投喂脸色仍旧苍白的日吉光秀,听到声音手一抖险些没把调羹插m进某人的喉咙… 幸好惨剧截止与我的眼疾手快,不然…施施然进入病房的森下信投射过来的视线,里边包含着赤m裸m裸的杀人眼神啊喂! 我相信他们之间有很多话要说,毕竟是相隔这么多天的重逢,于是我想当然退出病房把空间让出来。 接下来日吉光秀和忠于他的那些人要如何如何…已经不是我可以管的事,因为我近些天做出决定――――关于日吉光秀的所有事,今后我真的要撒手不管。 劳资一条命真不够折腾,虽说为了孩子必须‘死而后已’,但是偶尔也请允许我退缩,如果日吉光秀要继续和日吉组纠缠不休,我个人觉得…自己还是闪远些比较安全。 儿孙自有儿孙福。 …………… 想到此处,只觉得左眼微微有些异样,我抬手按住隐隐发热的眼珠,暗暗叹口气,心头忽的再次回忆起那夜。 其实到今天我还怀疑自己当时究竟哪来的本事逃出重围――――却是没什么印象,当时脑子里乱糟糟的,强撑着一口气等看到日吉若的瞬间就此一泻千里。 我求他救日吉光秀,又死命拦住不让把人送回日吉组,后来日吉若就吩咐车子开到忍足家经营的医院进行急救…然后到今天为止,我都还心有余悸。 那一晚我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日吉组秘密基地里,当视野所见布满纵横交错的激光,心里已经绝望,脑海最先想起的居然是日吉若… 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却原来,我对某君的心思比自己预估的要深刻许多,我居然…也会真的喜欢上一个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又是什么时候达到这种程度,已经没办法深究,真正领悟到自己心情之后多少有些后悔,即使是现在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彼时的懊恼。 我不愿意自己和日吉光秀死在一起,舍不得日吉若。 人都自私…当事到临头,早前无论做多少决心,内心最深处也是后悔不已…命悬一线的那刻我知道,如果死亡,我绝对无法安心咽气。 现在回想真真是出了一身冷汗,幸好活下来,倘若真的走不出来… 被想象中的结局寒了一把,忍不住浑身一抖;我放下捂住左眼的手,背脊重重往后一靠,后脑勺敲在墙壁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好吧――从现在开始我要恢复当年那副铁石心肠,日吉光秀是不能再管,继续纠缠对大家都没好处,左右逢源的女人一贯不讨喜,别最后弄到日吉若心灰意冷,我可就哭都来不及。 说到底,日吉若才是是最无辜的。 是我弄错自己的心思――――我喜欢的不是流着这身体一半血脉的日吉光秀,对日吉若的重重隐瞒也不是原以为的想保护日吉光秀,我不过是在嫉妒。 真是难看,对不对?我嫉妒曾经的未来高桥秋子和那个人的缘分…一直告诫自己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也不过是自我安慰…日吉光秀的存在提醒着我,我喜欢的男人在分岔出去的空间里不是独属于我的。 真是…太丑陋了。 若是现在手边有镜子照一照,我必定会为自己这张扭曲恶毒的脸感到羞耻。 …………… 麻麻的望着前方雪白的墙壁,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半掩的房门内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我抬手抹了把脸,微微转头看向一手臂距离的病房出口。 没过多久那些脚步声走到门前,半掩房门被从里面开启,森下信和他领来的人鱼贯而出,七八个人瞬时就把走廊堵得有些狭隘。 “您请保重。”森下信返身冲着病房内微微弯腰,模样极是恭谨;说完之后他阖上房门,目光落到我身上,也不说话却是同样深深鞠下躬来。 做这番动作时站在他附近的那些人也依样卖葫芦,然后七八个人如同来时匆匆离去;等到那一丛暗色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我从椅子上站起来,筢了筢头发,想了想回身走进病房。 门扉在身后轻轻阖上,仿佛隔绝什么似的室内一下子沉闷下来,只听得医疗仪器发出的嘀嘀声响,一下下都砸入耳朵里,听得人不舒服。 日吉光秀倚着高枕靠坐在病床上,面朝窗户,神情褪去往常的张扬;听到动静他回过头瞥了这里一眼,复又收回视线静静望着外面。 我眯了眯眼,缓缓走上前去。 初生的阳光自玻璃窗迤逦而入,淡淡的光线勾勒出少年有些单薄的身形,雪白的床单下微微起伏的轮廓…是他的双腿。 日吉光秀被挑断一双脚筋,那夜手术室的灯亮了一整夜,忍足医院最精锐的医护人员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将几乎断裂的筋骨修补完整,那之后他就一直这副模样。 暮气沉沉的眉宇少了勃勃生机,多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站到病床前,扫了眼矮柜上的一应药品,我吸了吸鼻子,一时间也找不到话说。 该说什么?说什么都不合时宜,我也不能抱怨他自作自受,更不能认为日吉律冷血无情,将心比心想一想,对方已是手下留情。 然后…最恶劣的其实是我。 因为我即将…再次给予他沉重打击。 当然,不是现在。 而是等到医院给出他康复结论时――――现在医学这般发达,又抢救及时,日吉光秀怎么也不可能自此残废…之后他必是要静养,学校是不可能再去,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可以趁着这段时日慢慢疏远彼此。 细细想来,我是卑鄙,为了一己之私弄得这般田地…然后还准备一错再错。 …………… 等了很久,许是见我始终不出声,日吉光秀结束远眺窗外的举动,回头盯着我,一双烟灰色的眸子眸光闪烁。 “时间差不多了吧?你要回去了?”他的语气平淡,竟是听不出情绪。 “嗯――”我点点头,顺势低头收拾放在床边矮柜上的零散物件――――包括私人物品,还有早上盛补身汤水来的食盒。 “秋子――”日吉光秀在沉默中再次开口,待得我抬头看过去他又飞快转开视线,神情有些…犹豫? “嗯?”我静静等着他将欲言又止的话说出口,手里急匆匆将调羹、空碗一并放入食用完毕的食盒内。 “森下他们带来消息。”停顿片刻,日吉光秀的视线变得有些游移,半晌方才继续开口说道,“那个人辗转问我要不要回去。” ――――‘那个人’?哪个人?我一愣,随后醒悟过来:‘那个人’自然是能够做主的…日吉律。 “嗯――你怎么想?”将一堆东西抱进怀里,我抬头对上日吉光秀的视线,不等他回答就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你的决定我不干涉,只不过对我而言…” 上下打量他几眼,目光意有所指落到挂在床侧的医疗卡上。 “我们两个人都还没到可以独立生活的年纪。” 日吉光秀沉默了很久,嘴唇微微蠕动象是要说什么,不过最后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眼中流露出类似于叹息的神采,半晌他缓缓转开头,对着窗外说道,“回去吧~上学要迟到了。” “啊――哦~”我慢吞吞转身朝着房门口走,怀里抱着自己的东西一步一蹭,手抚上门把时又偷偷回头: 他的表情看不分明,一手半举到眉间似是被光线刺痛眼睛,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泛白的手指间倾泄而落,恍惚间…他抿紧嘴角,神色有些失魂落魄。 静止在门把上的手不受控制变得僵硬,我低头看着不听使唤的爪子,眯了眯眼,挣扎着空出另一手掰开无法动弹的五指,迅速闪身而出,反手阖上房门。 就这样一刀两断…也好。 之前是我态度暧昧给了日吉光秀想象空间,我现在反省;是我的过错便是我的过错,不会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只是,已经辜负日吉光秀,我必然不可以在辜负另外一个人的心意。 站在日吉光秀所在的病房外,花了几分钟收拢好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抬手揉了揉热意未褪的左眼,我抬脚朝着走廊尽头的楼梯走去。 ………………………………………………分割线……………………………………………… 这个楼层是医院的贵宾专用疗养楼层,走廊一侧是整片推拉玻璃窗,高空是毫无遮挡的蓝天,外面阳光正好,行走在其间,初生的日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眯了眯眼,脚下不停,远远的能看见尽头处的楼梯,然后…冷清清的走廊尽头忽的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声音却是从楼下往上走,来人的步伐轻盈中略带几丝焦急,其间混杂另外两道更为沉重一点的动响… 此时我已经站在楼梯口准备往下走,下方转角处闪出几道人影;我先是侧身让出些许位置,再定睛一看: ――――正走上来的人也恰好抬起头,双方一个照面,走在最前方那人眼神明显一怔。 与我撞个正着的有三个人,为首的女子三四十岁年纪,气质温婉,如果扣掉她身后如影随形且暗藏戒备的黑衣男子不谈,这位与普通贵妇人一般无二。 只是她的真实身份不太令人放心就是,加上此时她的来意…我收回踩到阶梯上的左脚,冲着那人点头,“日吉夫人。” “啊~你是阿若的同学――秋子吧?”女子笑得很是明媚,几步走上楼梯复又缓下急促的身形,如水目光落到我身上,“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来看一个朋友。”我垂眼盯着自己脚下,“已经打算回去了。” “这样啊――找时间一定要和阿若回家做客哟~”她也并未多做纠缠,走出几步又象是想到什么转回来,“我的车子停在外面,阿若也正好要去上学,秋子你和他一起走。” 说完之后女子急不可待走上楼梯,连等我回答都来不及。 待得三人快速消失在走廊拐角,我抬头定定望着日吉薰消失的方向――――她的目的地是日吉光秀病房所在…她是要去…探望他? 也就是说日吉律或许并没有将真相告知他的夫人? 想了想,又想了想,然后我自嘲的笑笑,转身继续自己的行程。 无论如何,日吉薰对日吉光秀是不错的,那女人做再多也无法掩盖那一事实:是她养大日吉光秀,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也不能抹杀养育之情,却是我小鸡肚肠。 那些事情现如今未曾发生,自然没有谁有资格怪罪。 我只是习惯对自己宽容,对别人又太过严厉,真是极糟糕的性格,这毛病不改的话将来必定是要自讨苦吃。 …………… 也不知是收到消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等到我走出这幢医疗大楼,一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空地上的日吉若。 少年长身玉立,暗金发丝被日光映得有些耀眼。 对上我的视线,他缓缓抽m出藏在裤子口袋里的手,然后――――勾了勾手指,声量微微提高几度,“要迟到了,笨蛋。” “你在等我?”走到近前,我将手中一应物件尽数塞到他怀里,等他手忙脚乱空出一手,我又把爪子递过去,一边悄悄的用眼角斜他。 “我母亲要过来,我想你也会在就搭顺风车。”日吉若耸了耸肩,仿佛很无奈的样子,边说边扯着我朝不远处那辆轿车走去。 立在轿车边上的男子打开车门,日吉若反手将我推上去,语气平淡说道,“开学好几天,你不是想真的休学就乖乖去学校。” 他矮身钻入车厢,稳稳坐到我边上,暗金瞳眸滑过怀中的食盒,嘴角勾起一抹接近讥诮的笑意,“只记得照顾日吉光秀…你的未来是准备做全职保姆吗?” 轿车却在此时发动,车窗外静止的风景一溜烟似的往后倒去。 我看了看把脸转向外界的日吉若,把他的话想了想,然后涩涩的回答,“今天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来看他。” 日吉若扭过头来,眼神有些诧异,半晌,忽的微微皱起眉头,“你…” ‘没听错吧?这女人吃错药吗?’,我想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约莫是在如是询问。 “没有,只是突然觉得自己近段时间焦点混淆得过了。”我满脸装叉的筢筢头发,微笑,“阿若你才是我的男朋友…日吉光秀缺不了关心他的人。” 比如说…日吉薰。 …………… 沉默蔓延开来…日吉若挑高一边眉梢,表情难以形容。 两人面面相觑许久,我被看得有些恼羞成怒起来,于是恨声道,“干嘛一脸诡异,我就不能突然迷恋你迷恋到不可自拔吗?” 巨大的三白眼翻过去――――我暗暗磨牙:就不允许我高贵冷艳一把吗?这人什么态度? 日吉若仍旧一脸喜怒难辨,过了很久,他长吁一口气,将手中拿了很久的东西随意一放,伸长手臂勾住我的肩膀,“你要记得说过的话。” 温热略带薄茧的掌心摩挲着寻到我的脖颈处,如同捏住动物幼崽后领皮似的不住揉捏,“将来要是敢食言,我不会放过你。” 他的语气波澜不惊,勾起的薄唇却显得有些狰狞,暗金眼眸有异样情绪流转,渐渐化为深的不见底的晦色。 我重重地点头,目光瞬也不瞬回视,“倘若食言…你可以让梦中的未来发生。” 无论是被禁锢直至死亡,亦或者任由别人的命运重复到自己身上――――都是对我而言最大的惩罚,前者失去自由,后者失去自我。 日吉若垂下眼帘,唇边浮起一个释然的弧度,“那我就拭目以待。” …………… 车辆行驶过一段时间,我松开把玩很久的某君的手指,抬头看了眼车窗外,随即被越来越眼熟的风景弄得一怔。 “诶――这是要去学校?”推了推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日吉若,我抽了抽眼角,“我的书包…还有…”暑假作业… 呃――不期然想起很是要命的一件事,我顿时满头冷汗。 这个暑假就跟肉包子打狗似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没了…上学期又是一堆坑爹的事件…连期末考都缺席的我如今要上学还真是…近乡情怯?不对,应该是茫然失措。 日吉若睁开他那双狭长的眸子,眼神似笑非笑打量着我,过了一会儿,换个姿势懒洋洋笑道,“都帮你弄好了,新的书本、学校各项杂事。” 他抓住我的手往里一带,差点撞到他胸口时我急忙用手肘撑开彼此的距离,方才抬头,眼前有道暗影压下来,他温热湿濡的唇寻过来,瞬间用力辗转又极快离开。 “你只需要如自己所说‘一心一意迷恋我’就好,其它的就交给我。” 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半晌竟是说不出话来――――照他这么说,我只要翘着二郎腿过日子就好了? ‘二十四孝’男朋友初具雏形啊喂?!我李闲何德何能?倒霉了这么多年,终于被我等到所有运气一口气补偿回来的时候吗?! 越想就越觉得自己果然是走狗屎运,然后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先前果然是对不起他。 于是我讪讪的扭头对着车窗外,用低到听不清的音量模模糊糊开口说此刻脑海唯一浮现的言词,并且潜意识的用了母语,“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眼睛定定望着外面流动的景致,反手摸索着寻到日吉若宽厚温暖的手掌,五指挤入他的指间,让两人十指交握… 作完这一番动作,我收回目光,闭了闭眼,慢吞吞把脸埋进某人尚且有些单薄的胸口,吸了吸鼻子。 如果老天爷赏脸,我会努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79、第一百一十章 虽然有日吉若一再保证的‘处理好一切’,踏进教室的瞬间我的心里也还是难以遏制的深处些许惴惴不安。 许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学校的关系吧?总觉得周遭变得有些不真实,包括这幕喧哗欢笑的场景,看在眼里却象是隔了层薄雾,不远不近,却怎么都无法融入其中。 紧了紧手中攥的书包带子,我抿抿嘴角,脚下停滞的步伐微微朝前迈出,一脚踩进仿佛是进错地方的教室。 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班级里嬉闹的人群有瞬间沉默,交谈声骤然压低下来,欢快的气氛象是掺入什么变了质的东西微微凝滞。 数十道目光一起定定投射过来,意味不明的眼神直令人莫名其妙,然后才象是按下开始键的影像,众人各自恢复几秒钟前的轻快笑谈。 我边走边回头看了眼身后,教室门空荡荡的,日吉若还要再过几分钟才会出现――――按着一贯的处理方式,我们两人分先后行动造成时间差,为了…不必要的麻烦。 之前班级里同学们不约而同的无声打量让我菊花一紧,还以为某君站在身后才导致女孩子们两眼放光… 悄没声穿过教室走到中央属于自己的座位,我取下背后的书包往桌上一放,正返身拖开椅子打算坐下去,却见前桌的女生忽的转过身,一脸的讶异。 “秋子?你的座位不是这里啊?” “诶?”我满头雾水瞪着对方,细细端详她半晌――――而后从这张青春娇美的脸上寻出上学期看了很久的熟悉眉眼。 “这是我的座位啊?”我很肯定。 “nono~”她抬起一手,纤细的手指摇了摇,“你请假这么多天不知道,班级里来了新人,松川老师把你的座位调整了诶~” 尖尖的下巴冲着教室后方微微扬高几度,眼神意味深长,“你的新座位在日吉君隔壁。” “哈?!”我眼角一抽,猛地回头顺着对方所指看过去――――我这组最后一个座位果然是空着的,但是…我的身高…差原先坐在哪里的女生半个脑袋吧?! 这什么情况?! …………… “这样不是很好吗?和日吉君靠得更近了啊~”前桌施施然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即附在我耳边唧唧咕咕低笑道,“好羡慕哦――” 我满头黑线抬手把正在挤眉弄眼的脑袋摘远些,斜眼,“那么…不好意思,打扰了。” “秋子你还真是半点好奇心都没有。”眉开眼笑的表情忽的一变,她把脸皱成一团,“都不问吗?” 问毛问?不都尘埃落定了?我随手拖起书包往肩上一甩,抬脚就朝着据说是新换的位置走去;前桌慢悠悠跟在身后,嘴里絮絮叨叨,“上学期末发生好多事,新学期一开始也不得清闲…秋子你最幸福了,居然连考试都缺席…” 等到我坐上属于自己的座位,她还没说完,顺便挤走倒数第二位的那女生,鸠占鹊巢之后两眼放光盯着我,满脸急欲长谈的模样。 我拨冗对上她的视线,随后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许是从我的眼神中看出‘鼓励’以及‘热情’,她果然不负所望的清清嗓子,以只得两人听见的音量开始播报我不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此时距离早上第一节课还有些时候,足够她和我分享情报――――原本我和她的交情没到那般热烈的程度,只不过…所谓‘八卦’,说给毫不知情的家伙听比和熟悉情报的众人分享所得到乐趣相差悬殊。 于是在慢吞吞整理手边各项杂务的同时,我的耳朵里灌输了近段时间所发生的大小事件,且巨细无遗。 首先是冰帝贩售部清查事件,以及学生会严令禁止流行‘许愿手册’两者之间存在的隐秘联系――――那是炒冷饭,由‘年段广播’小野明日香与众家同好互通有无之后发扬光大。 其中真相…其实我个人知道的比冰帝任何人都多那么一点,不过那是早就过去的,没什么好再提起。 接着却是这个班级新开学所发生的重大事件,并且我个人也受到波及(座位在某种不明原因的情况下被调整)――――班级里来了新人。 这件原本不是什么太轰动的事件却因为当事人的特殊性在冰帝学园内造成不大不小的轰动。 ‘新人’其实也不能算是新人,那位新同学确切来说是重新读过一年的上一届前辈,名声还有些显赫,连高桥秋子的记忆里都存在。 原三年级的水岛夕学姐。 去年八月底的时候莫名失踪,据说最后一次有人看到她却是在冰帝学校里;当时校方与警方同时介入寻找却始终杳无音讯,不知怎地,一年之后那位水岛学姐…又被找到了。 具体情况校方和警方都讳莫如深,只是隐约不知哪里来的有传言是学姐的家人不肯放弃,最后有志者事竟成? …………… 说到这里,女孩子的表情变得神神秘秘,声音也压得更小,几乎到达耳语的程度。 “有传言水岛夕是被神隐。” “神隐?”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神隐还能找回来?”坑爹呢这是。 “是呢~”她说话的声音顿了顿,抬头左右看看方才继续说道,“上学期的转学生水岛空,和她是姐弟,都说是灵异美少年的功劳。” “把失踪的水岛夕拉回人世。”她眯了眯眼,露出梦幻的神情,“很厉害,对不对?” “是啊――”我点点头,跟风的赞叹不已。 ‘灵异美少年’啊~如果是真的,水岛空的本事可就大得去了诶~ “呐呐――秋子你说…” 女孩子的声音很突兀的停顿,“水岛…” 嗯?我奇怪的看着她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尴尬,上一秒还兴高采烈的人忽的讪讪起身,也不说话就掉头走向教室中央属于她的位置。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教室后门有微微异样的存在感出现,我转头朝着那里看去,班级里其他人或多或少安静下来,所有注意力隐隐集中到那处。 新一波流言的两位主角恰恰站在教室后门,两人一前一后正进入教室。 水岛空仍旧一副温润如水的样子,眉眼舒展,浑身却是洋溢着说不出的喜悦,与上学期微微忧郁的姿态天差地别。 引起我注意的却是距离水岛空一步之遥的女孩子。 她半低着头神色看不分明,一手抚着书包带子,一手却攥住走在前面的水岛空的后衣角,怯生生的步伐,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肤色…乍一眼看过去竟是我见犹怜的娇弱。 仿佛是无法接近人群,走进教室的水岛夕手腕一动,拉住水岛空衣角的手指骨节泛起青白…下一秒她的弟弟返身揽住她的肩膀,半簇拥地把人朝着教室中央带。 两位水岛走得旁若无人的亲密。 教室里众人也象是屏息注视这一幕,甚至停下笑闹不敢大声喧哗,直等到水岛空搂着怀里的女生去到我原先的座位,然后满脸怜惜的把人安置在位置上。 冰帝特有的上课铃声恰到好处的响起,水岛空弯下腰不知说了句什么,始终不肯松手的水岛夕才放开指间紧攥的布料。 我默默收回视线,眼角一抽,随即心头又有些难以形容――――那两人一番动作看似做作,细想下去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水岛夕…失踪一年的经历旁人难以想象,而她弟弟无论怎样表现都不为过。 只有失而复得的人才能体会那种惊惶与余悸吧? …………… 老师尚未抵达的这片刻教室里安静得诡异,或许也有怕惊扰心理脆弱的水岛夕的缘故在其中,总之是没有人随便交头接耳,放眼过去俱是正襟而坐的姿态。 我低头看着面前的书桌,哀哀的叹口气。 说到插班生就想到换座位――――我的个子还没到鹤立鸡群的地步啊喂?! 莫不是这学期都必须拉长脖子望眼欲穿?!这是何等凶残! 想到此处,我满头黑线的斜视旁边:据说是好运气可以半刻都不分开的某君…上课铃打响了还没出现,迟到?! 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我扭了扭身体,把脑袋转向另一侧教室后门,心里止不住嘀咕――――不是我草木皆兵,实在是近段时间被无数神兽事件弄得有些脑残,而且按照日吉若的行程怎么算也不是过掉十几分钟的时间差啊喂?! 现在又是上课时间,校园里也不会出现能耽误他的人吧?越想也有些…嗯~不对劲,我再次挪了挪,愈发觉得身m下的椅子如同生刺般令人坐立不安。 就在我忍不住自己吓自己的时候,外面冷清清的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脚步声纷沓而至,其中的频率听在耳中隐隐熟悉。 我方才一转头,教室后门闪进一道身影;速度很快,眼睛一眨来人就一阵风似的卷过身侧。 然后…算是前后脚的差距,老师慢吞吞出现在前门。 隔壁组的那颗暗金脑袋甩了甩,胸膛重重喘息几下将背上的书包落下来,复又埋头从其中摸出所需课本等各物放到桌面上。 完成一系列动作之后,方才转头对我勾起嘴角。 “起立――”班长大人脆生生的喊道。 我跟着众人起身,对着讲台边上的老师弯下腰,坐回位置时顺便白了日吉若一眼,无声的龇牙嘲笑,‘你迟到――’ 日吉若缓缓眯起眼,趁着教室前端的老师低头翻阅教材时倾身靠过来,“午休一起吃饭,我有点事要告诉你。” …………… 九月的天气秋高气爽,教室一侧玻璃窗大开,天青色的窗帘通通被卷到一侧,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少了几分盛夏的酷热,多了一些秋老虎的干燥。 我直愣愣盯着正在黑板上奋笔疾书的老师,一时千头万绪。 日吉若他刚刚说什么? ‘别接近水岛夕。’ 什么意思? 没事我接近她做什么?还有…日吉若的语调近乎如临大敌…水岛夕有什么地方竟令得他这般戒备? 更何况…日吉若你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还外加支支吾吾,完全是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啊喂! 比如,现在我就不由自主将注意力集中到水岛夕身上。 那个女孩子安坐在我原先的位置里,背影异样的怯弱,即使是置身拥挤的教室,她的姿态也还是隐约透出一丝紧张。 仿佛…曾经受到严重伤害的小动物,既无辜又戒备。 许是我的目光过于专注,远远的水岛夕象是有所察觉,肩膀微微颤抖,半晌,她缓缓回过头对上我的视线――――隔着大半间教室,女孩子眼神里的惶惶不安也极是明显。 脸庞苍白到毫无血色,牙齿咬着下唇,一副随时惊跳起来的样子。 我艰难的冲着对方微笑,然后满头黑线转开视线――――我不过是看看…她居然露出见鬼的神情…失踪一年带来的伤害怕是刻入骨髓吧? 正当我满心尴尬时水岛夕已经回过头望着讲台,下一秒轮到坐在她隔壁组的水岛空有意无意掉头看了我一眼。 美少年的表情温润无害,如果不是瞬息间目光冷锐如刀,我会以为他不过是察觉姐姐的小动作进而好奇。 那样凛冽的视线…满满的俱是警告。 …………… 不着痕迹的观察好一阵子,我终于按捺下满心错愕与好奇,正打算收回视线,失去视觉的左眼骤然浮现一抹异色。 我愣了下,抬手扶住额头,借着手掌遮挡凝神偷窥,想将之看得更清楚些: 明媚的阳光至教室一侧玻璃窗拖逦而入,半间教室都沐浴在朝阳浅金色光线中,毫无预兆再次接驳视觉神经的左眼却映出与外面的天空截然相反的浅灰,突兀存在于教室内本该明媚的空气中。 就着天光细细观察良久,我心里咯噔一声,背后沁出些许薄汗。 不是睡眠不足导致的眼花。 不远处的教室中央上空漂浮着淡淡的烟雾状不明物,确切的说是一团灰蒙蒙的影子,在光线下缓慢蠕动着。 灰色如蕴晕的雾气,在光芒中缓缓流转变化,不多时仿佛晕散开来,东一簇西一簇,半浮半沉的灰色映在浅金里,看起来象是混进脏东西的颜料盘。 哪里来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瘴气?!更可怕的是教室里的众人毫无察觉安坐其间…甚至有几位已经快要被下降的雾气笼罩在其间! 目不转睛盯着正以极慢的速度却又刻不容缓往下沉的浅灰雾气,我张了张嘴,一记警告梗在喉咙口。 该不该说?! ………… “高桥同学?” “哈?”我无意识的应了声,恍惚着回神,散乱的目光渐渐聚焦。 “高桥同学?”讲台上的老师直视着我,眉头轻皱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严厉。 呃?!环顾四周然后发现已成为班级众人的目光焦点,缓缓低下头,我看到自己正双手按着桌面,站得鹤立鸡群。 别是刚刚一个不小心猛地跳起来了吧? 老师的微怒隔着教室传来,扬了扬手中的课本,“既然高桥同学站起来就顺便回答问题。” 诶?我嘴角一抽,低头拎过没摊开的书本,眼角悄悄滑到另一侧;日吉若满脸肃穆,面朝着讲台作聚精会神状,放在课桌上的手指默默划到手边课本某处。 我眯眼研究几秒钟――――垂头丧气的开口道,“对不起――”我没听到老师的问题,也没看清楚某君的提示。 沉默的教室里隐隐响起几声嗤笑。 抬眼,我努力摆出一副心虚认错的表情,“老师,我…对不起。”边说边晃了晃,肚子顶在课桌边缘作虚弱状,欲言又止。 老师沉默半晌,抬手往下虚压,示意我坐下,“下次注意点,已经缺席这么久…” 于是我就势趴回座位,顺便装模作样颤巍巍憋出满脸牙疼来掩饰。 ………… 过了很一会儿,老师许是终于决定不再纠结我这样上课开小差的坏榜样,继续在黑板前侃侃而谈,其中的内容听上去高深莫测,一段小插曲就此揭过。 等到周围的气氛恢复往常,我抬头瞪着教室上空――――抿抿嘴角。 浅灰的雾气…消失了,无论是出现还是消逝…竟是半分预兆也没有。 还真是…不妙。 收回视线,我扫了眼身侧一米开外的日吉若,眯了眯眼,低头迅速取出课堂记录用的笔记本,翻到空白一页,复又抬头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自己这里,我打开笔盒取出一柄钢笔。 拧开笔盖,用尖锐的金属尖刺破中指,然后挤着血开始在笔记本上涂鸦。 要趁着左眼还看得见画出护身符…等下瘴气再次出现才有点保障。 无论如何…先灭掉丫再谈其它。 就算别的旁人都与我无关,也总要保下日吉若对不对? 80、第一百一十一章 道家所用符篆规矩很多,要选个好日子,先沐浴更衣而后焚香静坐,诸多法门,讲究的是一气呵成。 如我这般病急乱投医想来是极少见,一番聚精会神下来,心无旁骛手下也只得画出五张,并且…还报废其中四张。 停下手中的动作,我低头盯着被蹂m躏过度的中指,嘴角抽了抽――――这‘临时抱佛脚’抱得还真是…中指已经呈现萝卜干趋势啊喂! 白森森、皱巴巴…指尖扁得我都怀疑自己刚是不是一个激动连血带肉一并挤出来。 怔忡半晌,我吸了吸鼻子,心头多少泛起些许自得?来。 所谓‘心诚则灵’多少是有点道理,这道清净符五比一的成功率于我来说是很能拿出来炫耀的事嗷嗷嗷~ 小心翼翼地从笔记本上撕下唯一有效的那张图纸,深深吐出一口长息,然后抬头,回过神来就听得耳畔吵吵嚷嚷… 有很多人的声音,教室里、走廊外人声鼎沸。 咦?莫不是…已经下课了? 我伸长脖子四下看看,随后慢吞吞缩回脑袋,垂眼把指间捏着的纸张数次翻折,最后它变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形躺在我的掌心。 做好这一切,我抬起胳膊在空中轮过几圈,攥着符纸的爪子往边上一伸,抬起眼斜斜看着悄没声站在座位边上的日吉若。 他双手环臂不知站了多久,半低着头,半掩在刘海下的暗金双瞳内有光影明灭不定。 “给你的,收好别掉了。”我抬了抬手,冲着他支起下巴,点点掌心的那东西。 “嗯?”日吉若象是有些狐疑的接过那个纸三角,翻来覆去看过几次反手收进衬衣上方口袋,之后目光下调几度落到桌面上,“你整堂课弄这些?” “赤井老师朝这里瞪了好几眼,你居然没反应。”他弯腰倾身过来,手指点住我的笔记本,翻了翻,貌似不以为意的问道,“是什么?护身符吗?” “不是――”我摇晃着脑袋,用斩钉截铁的语气回答,“是桃花咒,让你没办法注意别的女人的法术。” 日吉若手下的动作一顿,微微侧头望过来,平日里总是透着清冷犀利温度的狭长眸子弯成出柔和的弧度,“是吗?那我就却之不恭。” ………… 这个时候倘若按照文艺小清新的目光看来,此时此地是属于那种‘两两相望’、‘脉脉含情’的状态…然后如果换成我这种寤蹙突崮圆钩伞较嗍谑艿穆移甙嗽恪 直愣愣盯着某君近在咫尺的暗金双瞳,我不由自主抽了抽眼角,“你…让一让…”行不?端坐这么段时间…我可能需要爬出去解决私人生理问题。 许是从往常相处中得到什么不愉快的印象,日吉若的表情微变,俊秀五官骤然扭曲,“你――你该不是又想说什么犯傻的话?” 喂喂喂!你怎说话的?我翻出很久没见的死鱼眼,张了张嘴,打算如某君所愿的煞风景告诉他劳资要上厕所,那句话方才溢出喉咙口,下一秒变故突生。 呀――――尖厉的惨叫声由远及近,穿透障碍物回荡在空气中;瞬时间,走廊外与教室内所有喧哗不约而同的出现停滞,场景象是被按下暂停键。 班级里众人面面相觑,凝滞几秒钟后,如同一滴冷水滴入油锅,[哗――]一声变得无比杂乱。 “什么事?” “怎么了?” 有反应较快的同学急忙窜向门口,往发出声音的位置张望;外面复又响起嘈杂的脚步声,走廊上陆续闪过许多身影,连同堵在教室门口的人一起朝着某个方向聚集过去。 我和日吉若对看一眼,两人急忙起身蹭到门口。 喧哗声越来越大,听在耳朵里闹哄哄的,刚刚探出头,就见走廊尽头被围得密密麻麻。 远远的,人头攒动的场景分开一条通道,紧接着嘈杂中心一部分往楼梯方向,另一部分则缓缓朝着教室这头移动。 最外围的人群散开,然后有两位女生相互搀扶着自后方走出来,脚下步伐无比仓促,身形带着明显的惊慌。 等到渐渐接近看清楚那两名女生的样貌――――却是,班级同学;并且看起来最狼狈的那位不正是早上还和我分享娱乐的原前桌吗? ………… 静静站在原位看着众人的注目焦点渐渐靠近,直到对方堪堪接近教室后门;原本站在身侧的日吉若突然抬手扯住我的胳膊往后退。 貌似礼让的瞬间,他还顺便用力将他自己和我的位置掉了个个,我只觉得眼前一花,视野就被日吉若的脊背堵得严严实实。 挣扎着从他身后探出脑袋也只来得及看到背影,没等我反应过来,某君猛地抬手按住我的头顶把我塞回身后。 狭长眸子同时隐含警告的斜睨过来。 好嘛好嘛――我缩了缩肩膀,干笑着抬手揉揉鼻子。 等到教室里稍微平静下来,日吉若才牵着我返身回自己的座位。 “呜――”被搀扶回来的女生坐在位置上放声大哭,身边围着几位平时交情颇好的同学,对于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她只是抽泣着摇头却什么也不说。 脸色苍白到近乎铁青,连话都说不完整――――这种情形看就知道是受到巨大的惊吓,还用问么? 我缓缓的眯了眯眼,却也什么都做不得:左眼不知不觉又看不到任何东西,加上日吉若站在身后一手掐住我的肩膀令我动弹不得,最后…原前桌那里堵得水泄不通,想必我也不必过去做无谓的事。 被包围的女孩子哭到开始倒抽气,班级里的注意力全数集中在她身上,连已经响过的上课铃也没人理会,直到班导松川连同其他几位老师急匆匆赶来。 赶走在教室前后门探头探脑的别班学生,松川老师含含糊糊安慰了几句,接着就带领受到惊吓的女生离开,只留下这节课的授课老师站在讲台边。 教室里人心浮动,大家议论纷纷,老师连连制止却收不到任何效果;最后,想是知道情势无法遏制,老师不得不宣布让大家自习。 ………… 这种情况之下…理所当然的是人心惶惶。 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事,可也正因真相未明才更容易令人胡思乱想。 级里其实算是颇安静,同学们大多如往常似的各自做手边的事,只是空气里浮动的骚乱怎也掩盖不掉。 我坐在位置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目光游移一周,最后定在一处――――心头突地一跳。 上课时分教室中央空出的位置极是突兀,除却被松川老师带走的…那里还有两个座位象是被狗啃似的空无一人。 那里是我原本的位置,现在属于水岛夕所有…她不在教室里,连同水岛空也踪迹全无。 把脑袋平移到隔壁组,我朝着满脸…呃~类似于牧羊犬严阵以待的日吉若勾勾手指,想了想复又悄悄侧身凑过去,“呐――两位水岛…” “上节课水岛学姐忽然晕倒。”日吉若抬眼看了看教室中央,声音又硬又冷,眉稍眼角盈满某种奇怪的神色,“水岛空请假带着他姐姐回家。” “这么巧?”我挑了挑眉。 “哼――”日吉若发出一记意味不明的冷哼,随后象是想到什么手抬高些许摸到衬衣上口袋,从里面出一物,垂下眼。 我看到躺在他掌心的是之前交给他的那个小小的纸三角,然后日吉若猛地抬头看我一眼,收紧掌心,表情明显变得诡异起来。 “给我看看。”我朝着他伸出手。 日吉若似是犹豫几秒钟方才再次摊开掌心,神色微带怒意,“怎么回事?” 定睛一看,我只觉得头皮豁然炸开,根本来不及回答他疑问忙不迭把纸三角抢回来,急匆匆展开――――十指甚至有些颤抖。 这怎么可能?! 交出去的时候明明还是暗朱红的笔画,此刻竟呈现灰烬般焦黑,如同被火烧过…我知道自己仓促间画出来的东西力量不足,可也太惊悚了吧?! 成功的纸符可是用我的心头血刻划,十指连心,流经中指的血脉偶尔会掺杂常人说的心头血,效力堪比上好朱砂,若非如此我何必费那么大工夫? 如今…竟是不知不觉毁于一旦? 我又惊又怒,一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日吉若之前不过是稍微靠近出事的两名女生而已…竟然顷刻间烧毁护身符…究竟是什么东西这般凶暴?! 肯定不是瘴气!应该是比那更厉害的东西…可是也不对,我很早就抽空研究过冰帝学园凌空俯视图,这里不该是会出现强大异物的地方。 ………………………………………………分割线……………………………………………… 一整个上午我都坐立不安,许是疑心生暗鬼的关系,导致有风吹草动我就心惊肉跳,也幸好上午四节课下来再没有发生什么旁的事件。 除却去了保健室没回来的那女生,和不知哪门子巧合的两位水岛,班级里倒也渐渐恢复往常的安定。 ………… “起立――”随着班长脆生生的声音,讲台那里的老师收拢教材,随意点点头打过招呼之后返身离开。 上午最后一堂课结束,接下来是午休。 安坐在教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起身,稍微活动筋骨随即各自呼朋引伴走出教室。 我扭头对着日吉若傻笑,“诶――午餐之前…呃~”我在心里估摸着该怎么遣词用句比较合适,毕竟接下来我似乎要做的不那么地道。 “什么?”日吉若紧绷了一个上午的神情此刻稍稍活络些,眉梢微挑,看上起有几分惬意。 深吸一口气,我从位置里起身,蹭到他身边,悄悄抬眼扫过隔壁的隔壁组那位平行的温润少年――――凤长太郎极是好脾气的笑笑,“日吉…我会知会部长。” 纯良的眼眸在我身上停顿片刻,凤长太郎慢吞吞地抬手挠挠后脑勺,“我就不打扰你们。” 于是我收回视线,鬼鬼祟祟的凑近日吉若,“陪我去个地方…先说好,等下你自己注意别被人当成变态。” 日吉若嘴角一抽,“变态?你该不会是要去…” 随着我猛力点头的动作,他的脸色完全黑下来。 “高桥秋子――”某君将语调拉得极长,眼神都带上几丝恐怖,“你居然…没得商量!我不允许!” 说着说着他猛地起身,巨灵掌钳住我的肩膀,一个用力就把人拖着朝教室出口走,边走边冷冷的磨牙,“现在开始你别想离开我的视线。” “诶――”不要不讲道理啊喂!我踉踉跄跄跟着他的步伐,边走边碎碎念,“不过是让你给我把个风…” 日吉若俨然一副不闻不问的姿态,攥着我的手掌却用力到令人微微疼痛的地步。 ………… 被扯着一路疾行,走廊上遇到的人均是满脸惊讶外加意味深长,我扭头看着反方向尽头,心里有些憾腕。 ――――好吧好吧~想必以‘冷峻’、‘自律’著称(女孩子们交相传颂的赞美)的日吉君是不太可能陪着我去女生厕所探险…是我脑抽,还是算了。 收回视线,默默用眼神瞻仰领头的日吉若,半晌,我挑了挑眉。 这人其实挺厉害的…能猜到我的心血来潮,果然是被折磨到条件反射了吧? 于是怀着不知名的庆幸,我跟在日吉若身后沿着教室走廊行到突兀拐角的救生梯,日吉若挟着一身肉眼可见的怒意拉开紧闭的逃生门,手下用力把我扯进去。 只听得[吱呀]一声,救生门随后合拢,光线微微黯淡下来。 呃?! 身前那人脚步忽然停顿,一个没注意我的鼻子顿时悲剧的撞上去;还没等我挣扎出一手去安抚鼻子,身体就猛地被推到墙壁上,然后一道阴影笼罩过来。 “把风?!你想都别想!出事的那里被封闭起来,你又不是没听到广播,别多管闲事!” “我错了,我知道。”我艰难的往另一侧扭头,避开呼到脸上的热气。 日吉若沉默几秒钟,手掌力道微微收紧,“不会又是敷衍吧?”声线暗哑低沉,略带温热的呼吸越靠越近。 就在我隐隐雀跃等待他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头顶楼梯间隐约传来异响――――好象是有人在大声争执? 并且人数不少? ………… 日吉若顿了顿,仿佛是挣扎那刻方才支起靠得过近的身体,返身走到两个楼层阶梯转角朝上看了看,半晌,回过头,“听声音象是平野麻弥。” “奇怪,忍足他们的教室在另一头。” 又似是侧耳聆听一会儿,他走回我身边,“要去看看怎么回事吗?” 想了想,我点点头。 两个人悄悄往上走,因为怕惊动那些人,几乎是贴着墙角线往上走,却不料楼上空荡荡的,然而声音却愈发清晰。 ‘你们…凭什么…’音量稍大的这句话里满是愤怒。 果然是平野麻弥的声音。 我抬头冲着楼梯转角缝隙朝上看――――上方影影绰绰有人影闪动,然后争执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楚,都是女孩子…伴随着推搡在冷清的逃生梯内闷闷回荡。 ‘平野麻弥,别不要脸死缠着忍足君,谁不知道忍足君喜欢的是水岛…’ 说话的女孩子声线尖锐,带着明显的恶意,之后响起附和声。 ‘就是,你也配站在忍足君身边?’ ‘失踪的水岛现在回来,你怎么还没有自知之明。’ 嘲笑声断断续续划破寂静,平野麻弥不知是怎么了总之没了反应;此时我发现攥着自己的某君的手微微一僵,正觉得奇怪想看他的反应,日吉若的脚步却加快。 ………… ‘你用了许愿手册吧?我们可是知道哟~’ ‘那种卑鄙的手段…忍足君不会被迷惑太久。’ ‘你最好识相点,不然就把真相刊登到校刊上。’ 最开始说话的那道声音如是说道。 与此同时我会日吉若也恰好走到能看清楚上方楼梯间的位置,日吉若停下脚步不再往上走,和我藏在视线死角,一同静待接下来的发展。 上面有四五个女孩子的样子,平野麻弥被围在正中央,外表看上去有些狼狈,神情却是凄楚中带着愤怒。 “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所谓真相――”平野麻弥猛地推开看似要把手落到她肩际发梢上的那女子,“警察和学校都有结论,我没做过的事,不怕任何人说!” “凌乃进了医院,你还狡辩!”那女生尖声叫道,“一定是你害她这样!” 说着那女生象是要纵身扑上去。 “帮我抓住她!今天一定要给她点教训!” 她话音刚落,围在附近的几名女孩子纷纷出手按住平野麻弥――――“喂!你们够了吧?”日吉若沉声喝道,同时从藏身的角落走出来。 “学姐们…学生会三令五申禁止群体欺凌事件,这件事我会报告迹部会长。” 一步步往上走的日吉若背影挟着怒意。 我跟在他身后慢吞吞走上去。 那些人象是愣住,相互看看,缓缓松开钳制住平野麻弥的手。 “你说室生凌乃入院是平野麻弥的错?”几步走上前,我推开领头的那女生,扶起平野麻弥,发现她正微微颤抖,“室生凌乃是杀人犯,警察有证据。” “谁害的谁?她是意图杀害平野麻弥时被当场抓获。” 我回头瞪着满脸不忿的那女生,眯了眯眼,冷笑,“照你的意思…室生凌乃可以肆意伤害他人,受害者活该俊 ………… 上下打量对方几眼,我有些奇怪转头问悄然移到此处出口将门扉堵住的日吉若,“刚开始不是替水岛抱不平吗?怎么突然变成室生凌乃?” 日吉若将目光落到那群女生脸上,随后露出恍悟的神情,眼神似笑非笑,“秋子对学姐不可以太不礼貌,小心她的表妹报复。” 哦~原来如此。 我点点头,顺着日吉若意有所指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私人恩怨,学姐好狡猾,打着忍足学长的旗号获得学校里其他女生的支持。” 双手一合十,我满脸崇拜,“我记下了,以后谁得罪我就用同样手法。” 那女生神情变得极是狰狞,猛地上前一步,手臂扬高,“你胡说!” “我劝你三思而行,小山学姐。”日吉若阴测测的说道,“我是不打女人,但是你的家人…请不要考验我的忍耐程度。” 待得对方的手停滞在半空,日吉若随手拉开身后的门扉,接着插m入有些混乱的人群,死盯着几秒钟前意图赏我一巴掌的那人,暗金瞳眸煞气大盛,“滚!” ………… 不多时,楼梯间恢复空旷,逃生门门扉晃晃悠悠反弹回来。 我用热烈的眼神飞给某君一记媚眼,然后回头,清清嗓子,“平野学姐…” 平野麻弥低着头,一手捂着另外一手手背,垂落的发丝轻颤不已,看起来似乎还未平复心情。 过了一会儿,从她嘴里隐约倾泄的呜咽停止下来,她抬起头,眼圈红通通的嘴角却扯开一些弧度,“谢谢――”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话的同时竟深深鞠下躬来,还没等我闪身避过,平野麻弥已经直起身,匆匆跑下楼。 擦肩而过的瞬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仿佛看到平野麻弥松开的紧捂的那只手手背有一块颜色极深的东西。 ――――那该不会是…之前看过的山羊状标记吧? 平野麻弥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楼梯转角,脚步声噔噔远去,我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日吉若,“呐――忍足学长…怎么每次都任由女朋友被欺负?” 日吉若双眼微微眯起,想是考虑片刻开口道,“不知道…只是近些天忍足前辈有些不对劲。” 哦――我抿抿嘴角,多少有些不愉快: 想必是如那些女生所言,余情未了什么…‘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是吧? 我挑了挑眉,对着日吉若阴森森说道,“麻烦要离忍足学长远一点。”虽然还没达到道德败坏…站在女生的立场,忍足侑士的行为实在不甚令人愉快呐~ 日吉若你要是敢被带坏,劳资弄死你! 嘶――然后说起来,怎么觉得事情有点诡异呢? 一堆乱七八糟惹人头疼的事情,细细追究下来…怎么都和水岛夕扯上那么点关系? 81、第一百一十二章 第一天上学就迎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事,这极大的打击了我的积极性。 可再怎么头疼也没办法…书总是要念的,旁的不说,拿到高中文凭是基本的基本,无论哪个时代哪个国家,‘文盲’都是板上定钉的弱势群体,不想走到哪里都举步维艰,必是要趁着有条件多读些书。 早些年我对于老人家旧观念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嗤之以鼻的。 念那么多书做什么?小心变成书呆子。 彼时年少不知天高地厚,自认‘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后来却是浪荡很多年也走过很多地方,幡然回首才知晓老人家的提点其实别有深意。 也不是要如老人家说的读书考大学才能寻个好出身,而是我们五千年文化传承下来的东西可以从中窥晓困惑我许多年的答案。 那些已经消失在大众眼里的孤本书籍,如果不是在某个领域有涉猎,根本摸不到门道;那个领域除却专业人士就要属对于杂学感兴趣的人…这些基础,不正是‘读书’两个字吗? 好吧――这却是偏题,我不过是心有感触外加发发牢骚,只当是中年人(心理上)的一种发泄手段,言归正传。 ………… 事实上第一天上学没给我留下什么好开始,接下来的日子却是波澜不惊。 那日教室里的异样之后再没有出现,仿佛就随着那两名出意外的女生安然无恙归来而偃旗息鼓,水岛空也在第二天正常上课,水岛夕隔了三天方才来校。 按照传闻中水岛家交给校方她的精神以及身体诊断,那是情有可原。 眼瞅着生活半丝起伏也没有的日复一日,我就估摸着那天…许是…如西游记三打白骨精那回孙大圣所言‘是个过路妖怪’? 既然没事,我自然是松了口气,也没心思深究什么――――我还没自恋到认为会点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就肩负‘除魔卫道’的大任,往常那几次都是身涉其中的自保行为。 至于平野麻弥那点事…更没有我插手的余地,那该是她家男人的问题;她家男人和她之间乱糟糟的纠葛,我个旁人多操哪门子心?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和‘官’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往常的经验告诉我:介入别人的□□最终肯定讨不到好,两人蜜里调油是理所当然,不小心坏了将来指不定要迁怒旁人,何必平白惹得一身是非? 所以近日来冰帝学园里关于那两位‘不般配’情侣的种种我都是听过就忘。 ………… 说起来也怪忍足侑士太过显眼。 一个男人过于优秀没关系,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压力重不重却多少和男人的态度有关,倘若忍足侑士由始至终立场分明,想要兴风作浪的人也寻不到缝隙,坏就坏在忍足侑士的态度暧昧不清… 也不知那位长的什么花花肠子,许愿手册事件过后到现在,听日吉若说忍足侑士对平野麻弥抱着坚定不移的相信信念,奇怪的是冰帝明里暗里冲着平野麻弥去的流言,他又不闻不问俨然是要袖手旁观。 加上水岛夕重新回到学校,看在某些人眼里就变成绝好的隐患种子。 一个是隐约传言的心许对象,一个是公认被高攀的现女友…冰帝很有一搓子人等着看平野麻弥的下台。 要知道水岛夕未失踪前口碑极好,是和小泽亚莎分庭抗礼的美人,若不是她神秘消失,冰帝美少女排行榜前三甲轮不到高桥秋子(澹 水岛夕容貌姣美、性格温柔,难得的是不失主见,是学生会会长迹部景的得力助手,也是正大光明接近网球部正选不担心被后援会找麻烦的女生。 当然,她现在也是。 上课这么些天总能看到念着旧时情分跑来找水岛夕的人,除却学生会干事,网球部的人员也不少,却真的没见后援会放什么狠话。 许是回到正常生活又被往日情谊包容,水岛夕慢慢褪去随时惊跳起来的懦弱气势,和班级里的同学关系渐渐好转,甚至会得主动对着人露出笑靥。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想想也知道私底下的情势对平野麻弥更是不妙。 对于这些我却是无法参与其中,因为日吉若严令禁止我接近水岛夕,偶尔我和那位新任二年级第一美女有点接触,一个回头就能看见某君双手环臂站在附近。 目光熠熠、暗藏戒备。 那般严防死守,幸亏我素不喜欢胡思乱想自己男人的举动,不然肯定误会除了忍足侑士,日吉若也和水岛夕有点什么旧事,否则紧张做什么? 我和水岛夕都不象虎姑婆能把对方拆筋拔骨吃下肚去。 扣掉这个想法,就剩下日吉若担心我听到风声欺负他‘倾慕许久来不及诉说暗自悔恨如今上天垂怜终于得偿所愿回来的爱人’。 噗―――― ………………………………………………分割线……………………………………………… “你笑什么?”某君凉凉的声音在耳边飘荡,顺便眼前掠过一道阴影。 我还没从天马行空的思维海洋里反应过来,脑门遭遇不轻不重的打击,赶忙抬手捂住受创部位,抬眼却见距离不到半尺的那支修长食指堪堪屈起,一副待要再来一次的模样。 “嗷――痛!混蛋!”我恶狠狠地拍开以手指为武器弹到额头上的某只大手。 “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日吉若阴测测的脸倏然逼近,“考出这点分数,你看起来居然心情不错?” 举到半空的手垂落在两人间隔的那张桌面上,点了点,语气很是恨铁不成钢,“考试前给你补习都白费心思了…高桥秋子你脑子塞的都是棉花吗?!” 我放下捂紧脑袋的爪,两手颤巍巍平放在膝盖上,低头看着面前画满叉叉的试卷,眼角一抽。 ――――是了,怨不得某君脸色黑得堪比锅底,此次段考前某君与我头悬梁锥刺股几天也还是没能挽救糟到谷底的成绩。 再好的老师遇见朽木也是恨得牙痒痒,不巧的是我恰好属于会被鄙视的人种。 今天成绩公布,我发现某君当时就不住磨着后槽牙,现在飞射而至的眼神更是淬上寒光。 心虚之下,我强自扯出傻笑,眨巴眨巴眼睛,努力挤出悔不当初的模样,“对不起~” 虽然他诋毁我脑子里塞棉花,但是顶着扑面而来的煞气,我是怎么也不敢开口为自己辩解:谁说劳资脑子里塞棉花?我分明是脑回路被钢筋水泥堵塞好不? 这句话是自我解嘲的冷笑话来的,场合不对我也就没胆说出来。 悄悄抬眼瞟了眼脸色尚未恢复的日吉若,我默默抽了抽嘴角――――我知道他这般难耐愤怒是为什么。 马上要到期中考,我的成绩倘若始终没有起色,明年能不能升级是问题,更别提届时校方或许出于各种考量会劝我转学,成绩太差的学生留在学校里对名声有碍。 可是…关于学业始终无法进步的毛病我知道原因出在哪里。 并不是日吉若的教学方法有什么问题,也不是我学习热情不够;真正原因出在我的思想已经禁锢在某种阶段,换句话说就是我的脑袋没办法接受太多新的知识。 就好比容量饱和的海绵,如果不把其中蘸渍的水分挤干是没法吸收新东西;可是人的脑袋不是海绵…我无法将刻在记忆里的旧知识一朝全部忘记,学习自然较常人慢许多。 ………… 两人相对无语了很久,日吉若抬起一手用指尖按住太阳穴揉了又揉,“你这女人就不会换点新词?道歉能让学科老师放你过关吗?” “不是你说‘都交给你’的嘛~”我讪笑着回答,我想自己顶着的这张脸还不足以颠倒众生,何况几科老师也不都是男的诶~ 他定定看了我良久,嘴角勾起,“还真是半点紧张感都没有。” 语气很是无奈,紧绷的神色却悄悄松动,暗金双瞳闭了闭复又睁开,瞥了我一眼之后他慢腾腾从位置上起身,“呆在这里别乱跑,我去借阅一些教材。” 走出几步,日吉若身形一顿,忽而回头,阴森森的笑笑,“想趁机偷溜…晚上就跟我回家。” 我坐在位置上冲着那个施施然远去的背影直翻白眼――――不小心截头去尾单听最后一句话的人会何等悲剧,简直有碍和谐社会啊喂! 幸亏现在我和他是在学校图书馆,也幸好早有先见之明躲在人迹罕至的隐蔽角落。 扭头四处望望,又抬手筢筢头发,我抿抿嘴角将视线集中在面前的卷子上――――这样的成绩确实…不忍瘁睹。 都说勤能补拙,偶尔听日吉若自言自语嘀咕也大概是认为我的脑袋不至于笨到飞天遁地,可事实摆在眼前…考得如此惨淡,我也只能自我安慰‘术有专攻’? 噗――――还真是另一则冷笑话,令人没蛋也疼那种。 仰头将脖子枕靠椅背上,我朝着天花板长吁一口气,嘛嘛~截止这学期结束,努力奋发图强看看,实在不行再说吧~ ………… 冰帝的图书馆占地颇是广阔,采取的是自助式管理,前来取用书本的学子除却需要将资料带离此处时必须登记,再不需要任何手续;各处采光良好的角落放置极是舒适的桌椅,午休时分来此处消磨时间的人三三两两安坐其间。 我这里是整个图书馆略偏僻的位置,光线差强人意,视野却是开阔,三分之二个图书馆内的动静尽收眼底,同时身侧的书架还挡去各处投射而至的目光。 日吉若站在不远处那架电脑前查阅他所需借用资料的位置,离他几米的位置里坐着三个女孩子正不时偷眼看他… 定定看着某君俊秀的身姿,不知哪里来的风卷着阳光的味道拂过,暖洋洋的;我隐忍的打个哈欠,身体突然有些倦怠起来。 正打算不管不顾趴倒桌子上小眯一会儿,原本安静的周遭突地传来盖过这份宁静的异响?听着象是…有人急促的争辩什么? 舒展筋骨的动作立刻顿在半空,我眼角一抽:不是吧?每到一处地方必然引起、遭遇莫名其妙事件?作者你该别是江郎才尽,用的都是什么老梗啊喂! 破坏气氛的人到哪里都不受欢迎,冰帝学园众家学子虽然家教良好但也不免俗――――图书馆内被打扰思路、休息的人纷纷将视线投到发出声响的那处,神色俱是不愉快。 那处却是我右边被书架阻隔的角落,声音过于激动的人暂时还未察觉行为已经造成困扰,不过传出来的争执不甚了了,只是听得出气氛不平和。 那些声音不多时就消失,我看到日吉若也结束查找,返身朝着更远些的地方走去;然后却是起先发生争执的那处书架边急匆匆转出个人来。 来人满脸余怒未消,走出遮挡的书架后目光一个游移,随后对上因为角度关系和他碰个面对面的我,“秋子?”他神情一怔,象是原地踌躇片刻,原本朝着别处走去的路线改换。 ………… “向日学长。”我上下打量着疾步走到面前的这人,挑了挑眉,“您…怎么了?”吃火药了?天干物燥悠着点诶~你那满脸被人倒会恨不得找茬的表情还真是… 对于我的询问,向日岳人没有说话,连哼都没哼一声,只是恨恨然拖过一旁的空椅子把自己塞进去,一副‘劳资很不爽’的表情大刺刺坐在对面。 见他这般我也不好直言他鸠占鹊巢,只得转开视线,不经意间目光落到他身后某处,微微一愣:向日岳人走出来的那处书架另一头出口,那个正悄然离开的人…不是忍足侑士吗? 于是…之前传出来的那些争执却是冰帝公认的黄金拍档吵架? “你在发什么呆?”向日岳人粗声粗气喝道。 “啊――没什么。”我慢吞吞的斜了他一眼,然后赶在他挑刺前伸手收拢摊了一桌子的满江红试卷。 向日岳人双眉紧颦似是没注意我的小动作,也或许是没心思关注,水晶蓝眸子直直落在我脸上,焦距却有些涣散。 待得我收好东西又抽空打好溜之大吉的借口,他才仿佛回过神来,眸光微闪,满脸欲言又止,“呐――秋子…” “嗯?” “你说我是不是多管闲事?” “哈?” 被他没头没脑一句话弄得我云里雾里,欲要告辞的腹稿竟找不到用武之地。 许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发现我满脸便秘的神色,向日岳人娟秀的眉眼皱成一团,随即又将双手搁在桌面上,摆出长谈的姿势。 “我不过是替麻弥觉得不值…”他垂下眼脸,双手十指慢慢绞在一起,“侑士他…” “也不是觉得小夕不好…只是,侑士既然选了麻弥…” 他说话断断续续且词不达意,我想或许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当然,作为没什么交情的我这个旁人来说,向日岳人说不清楚也无所谓,看他的模样,他不过是需要借一双耳朵聆听。 正坐在面前的少年将头埋得低低的,唇角抿得死紧,随着他外露的低落情绪,暗酒红的发丝没了往常的飞扬显得有些黯淡。 ………… 我看了他半晌,心头某处微微松动――――虽然他一贯跋扈,对于身边朋友却是极看重…平野麻弥和忍足侑士,那两人和他都有一份情谊,想必现在时不知所措吧? 想到此处,按捺下迫不及待离开的心情,我抬手敲了敲两人间的桌面,“需要我给你心理辅导吗?” “被花花公子伤透心的向日君――” 话音刚落,向日岳人猛地抬头,水晶蓝眸子瞪得圆滚滚的,白皙脸颊蓦然泛起一片桃红,“谁被伤心啊!混蛋!” 顿时柳眉倒竖,俨然炸毛的模样。 边说边扬高一手象是要一掌猛击桌面以示愤怒,也不知想到什么,举在半空的手瞬时凝固,过了一会儿他反手抹了把脸,表情有些僵硬。 “侑士他也不是你们女孩子传言那么糟糕。” “我没见过他除了麻弥还对谁那么认真。”他说得连珠带炮,衬着脸上还未退却的红晕,俨然一副急于替[哔――]辩解的姿态。 “眼睛向左偏移了…”我凉凉的开口,“其实你自己也没办法确定吧?” “忍足学长我不熟,所以你替他澄清名声没效果。”细细看着他瞬息变化的表情,我眯了眯眼,“关键在于你自己怎么想啊~向日岳人。” “我当然相信侑士!”向日岳人立刻回答道,还顺便挺直胸膛。 “那不就结了。”我耸耸肩,“既然夹在中间很为难,就选个信念然后坚持下去…有些事毕竟是感情双方的问题,你没有插手的余地。” 向日岳人就此沉默下来,双眼定定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忽的弯起嘴角露出比往常璀璨十几个百分点的微笑,“你说得乱七八糟…混蛋!” “不过…或许也有道理。” “然后呢?”我眼角不断抽搐,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人满身的压抑诡异的云开雾散。 “还有…你的试卷…”神情轻松下来的向日岳人目光异常不怀好意的扫过我的胳膊弯,“怪不得日吉近段时间脾气暴躁…你果然是白痴。” ………… 好心被雷劈指的就是我现在这种状况吧? “滚!”我恶狠狠的磨牙。 “哼――”恢复纨绔子弟派头的向日岳人哧哼一声,随后微微支起身体把脑袋凑得更近些,“上个月我收到账单…” 用极是古怪的眼神打量我片刻,他压低了声音,“那张卡一直没动过…你就这么不愿意欠我人情?” 说到这个,我反手摸了摸口袋,复又抽出爪子,“抱歉,明天我会把卡还给你。”上次在白泉神社被他直接当武器抽打我的那张卡…嗯~确实没动过,只是原因不是他说得那个。 向日岳人缓缓眯起眼睛,神情隐隐变得暴躁,“高桥秋子你真有骨气,明明每晚都打零工吧?” “你说的那种东西,我根本没有好不好?”我翻出死鱼眼,抬手将他推远些,“是前段时间有笔收入,嗯~日子相对来说宽松些了。” “收入?”他挑高眉梢,“就你那点零工薪水?” “不是,是赌桌上小赢了一些。”我摇头晃脑的笑起来。 “你们…相谈甚欢嘛~”斜地里横插出来一把冷冷的嗓音,顺势打断我的乐不可支。 我嘴角一抽,慢吞吞扭头看向声音来处――――日吉若黑着张脸站在某个书架边上,手里捧着厚厚一叠书本。 还没来得及吐槽某君那一脸的捉奸在床,已经被他抱着的资料吓得眼前发黑…那一堆别是要给我补课用的吧?! “日…日吉…那是…”我抬手颤巍巍指着款款行来的日吉若怀抱的东西,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 “加油――”向日岳人重重拍拍我的肩膀,丢下一句空泛的话之后立刻闪身离开,想必是不愿意直面某君接下来可能喷薄的怒气,走出些许距离,复又回头,“但愿晚上看到你的时候还这么精神。” 哈?什么意思?我满头雾水目送某人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走得异常潇洒的背影,良久,回过脑袋,“他说什么?” 日吉若将手中资料重重拍在桌上,语气平淡,“今晚有个生日宴会,一起去?” 为毛?少打一个晚上的工得少赚好几天生活费啊喂! 许是看出我脸上的挣扎,日吉若挑了挑眉,“冥户学长和泷荻之介今天生日,你不去也行。” 我方才松下一口气,某君恶魔似的低语悠悠响起,“反正聚会地点定在你打工那家娱乐厅,届时我会特地点名让你负责。” 卧槽! 工作又要被搅黄了!日吉若你对我打工的地方究竟有多怨念?! ………… 正打算拍案而起,却是日吉若接下来的一句话令得我怔在原地。 “今晚你请假在家呆着哪也别去,生日宴会上水岛夕也会到场。” “诶?”我看着某君满脸肃穆的样子,心头一动,“你…是不是发现哪里不对劲?” 日吉若飞快扭头看看四周,眸光微闪却不说话,见他这样我不由得危言耸听,“最好说实话,我这人就是好奇心太重。” 他闭了闭眼,眉宇间滑过一丝无奈,之后起身从对面位置移到我身侧,一手搭住我的肩膀,将头凑过来,嘴附到我耳边作出外人看来亲密的姿态,不过说出的话…却极是严肃。 “水岛夕…早就已经死亡。”他用平淡无起伏的声音说出毛骨悚然的事实,“记得吗?冰帝七大不思议里那片树林。” “水岛夕失踪不久,我动用组里的人手,最后只在树林里找到极小部分残骸…和她留下的dna匹配…” “除却那部分,再找不到任何东西…警方按失踪处理。” “现在那个人,无论是什么…都太危险。” 我愣了半天,激灵灵打个寒颤――――怪不得在网球部后面树林外遇见水岛空时,日吉若的反应会那般奇怪…原来是这样。 “可是…只是一小部分不能判断什么吧?” 日吉若微微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眼神似是在笑我过于天真,“你认为有哪个人类被取下头盖骨还能存活?” 太…太惊悚了喂!我摸着胳膊上浮现的鸡皮疙瘩,满头黑线――――劳资要转学! 82、第一百一十三章 高桥秋子这笨女人说自己好奇心过重,日吉若却知道她不过随意编个借口而已,为的是能从他嘴里挖出真实情报;日吉若原也无意隐瞒…只是他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说明而已。 嗯――好吧,他承认自己不太愿意‘主动’把情况具体说明。 因为高桥秋子确实是个笨蛋来的,嘴巴毒却意外的隐性热血,倘若她知晓水岛夕的问题,日吉若担心转个头没看住她就可能搀和进去。 只是…得到结果之后,她的反应很是出乎意料。 一张脸刷的雪白,神色瞬息万变,最后象是强自镇定,却怎么也掩不掉眼中隐隐的惊怕。 最明显的是整个下午只要情况允许高桥秋子就紧紧挨在他身边,也不顾及旁人的目光,要知道平时在学校里她对他是能避则避,据说是不想刺激某部分激进分子…现在可好,日吉若敢肯定如果不是太过惊悚,高桥秋子怕是要寸步不离,甚至跟他进洗手间。 想想就令人好笑中带着诧异。 ………… 在隐忍了整个下午之后,放学时分,收拾好东西,日吉若扫了眼正陆续离开教室的众人,目光越过影影绰绰落到一处…不受控制的微微眯了眯眼。 水岛夕缀在水岛空身后,接踵摩肩的人群中那两人的周遭却似是被诡异气场笼罩,走在附近的同学竟是丝毫无法介入的样子。 [格格不入]――――日吉若觉得两位水岛大概就是那种情况。 走廊外的笑闹声逐渐远去,喧哗一天的教室顿时空旷下来,桌位间没剩得几个人,值日生也开始打扫。 日吉若收回望着室外的目光,扭头看向隔壁组。 高桥秋子已经从位置上站起身,忙不迭将书包背在肩上,“走啦走啦――”往常喜欢装模作样避嫌的人今天直接冲过来拉着他,嘴里不住催促,貌似火烧眉毛的焦急。 “到底怎么了?”日吉若淡声说道却也不反抗,心里甚至是有些喜悦的――――他喜欢她这般表现,无论为什么,此时高桥秋子扯住他袖口的模样隐隐有几分小女儿的娇怯。 半仰着脸看他,眼神专注中藏着些不自觉的依赖。 顺着力道起身,被她扯着朝教室后门疾行,走出几米日吉若又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不会是真的害怕吧?” 顿了顿,低头扫了眼凭着衣袖的指尖,日吉若缓缓挑高眉梢,一抹了悟浮现在眼底――――他话才刚出口,她就收紧攥着他袖口的手指,指节泛出青白… 果然…高桥秋子在害怕? “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她大声回答道,“我是担心你部活迟到…啊哈哈哈~” 日吉若将视线慢吞吞的从袖口往上攀爬,却见她吞吞吐吐一边说一边眼神四处游移,脸颊也渐渐沁出桃红。 心思一动,日吉若却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臂将人拢进自己怀里,而后大踏步朝着外面走…目不斜视望着前方,嘴角却悄悄噙着一缕难明的笑意。 ………… 恰逢放学时分的冰帝校园内是极热闹的,放眼看去尽是人潮涌动,赶着离开的人与急匆匆前往部活的人分布在各处路径上;日吉若大刺刺搂着怀里的高桥秋子一路前行,迎面碰上的人自是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在校园内穿行,将那些各异神色尽收眼底,日吉若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只是不知道高桥秋子怎么回事,一路都沉默不语。 远远的能看见冰帝正门那扇高耸的雕花铁门,日吉若紧了紧掌心,略略偏头看着那人仿佛满腹心事的侧脸,脚下步伐不期然加快。 他对她的心思经过这段时间在冰帝已是众人皆知,没什么好隐瞒…那些打着‘崇拜’为名的后援会就算想有小动作,也必得先掂量掂量受不受得住他的报复。 日吉若不认为将珍爱的东西束之高阁才是绝好的保护。 冰帝校内暗潮汹涌也好,甚至来自日吉组内某些心怀叵测的窥视也罢,他的能力强大到令人望而生畏,自然万无一失。 这是八月下半个月他不遗余力削弱组内那些异样心思的真正理由。 从得知安排给高桥秋子的保护出现疏漏,日吉若就开始警惕;他脱离出身带来的影响,由此产生的恶果却首当其冲波及到珍爱的女人。 如果是这样…即使今后要更加泥足深陷,他也必定不放过胆敢轻视他的人。 ………… 校外前来接送学生的轿车川流不息,等走到离大门十几米距离的时候一部纯黑轿车悄然滑入停车线;驾驶室车窗缓缓落下,副驾驶座的男子下车走到后方拉开车厢门,留在驾驶座的那人则远远的颔首示意。 日吉若松开环在高桥秋子肩上的手,掌心滑落几寸,轻拍她的背,将人往轿车方向推了推,“到家打电话给我。” “嗯――”高桥秋子闷闷的应了一声,朝着他布置的人手走出几米,身形一顿复又回过头,看上去还是有些惊怯,“你…我还是…” 仿佛原地u躇片刻,她闭了闭眼,神色一整,“晚上我还是跟着你好了。” “不是害怕吗?”日吉若有些好笑的问道――――其实他看得出来,能够让鬼怪都不放在眼底的高桥秋子露出那般表情…不是她知晓对上那东西吉凶未卜,就是她本身的问题。 每个人都有弱点,现在看来她也不例外。 “嗯――你发现了?”原本以为会恼羞成怒的人出乎意外的平静,烟灰眸子内的惧怕如阴雨天的积云,嘴角含着几许无奈,“我怕僵尸…” “那种东西很恐怖嗷嗷嗷~会生吃血肉…还会从后面扑上来…” 日吉若看着站在身前这人眼珠子滴溜溜转动,仓鼠似的,仿佛有点不对劲就要原地跳起来,半晌,慢慢抬手,食指屈起对准她的眉心――――[咚――]一记正中目标。 而后,对着嗷一声抱着脑袋怒视自己的那张包子脸,日吉若好整以暇笑道,“你语无伦次了,秋子。” “回家去,晚上睡觉前喝杯牛奶。” ………… 高桥秋子在原地磨蹭几分钟,时不时偷眼瞄他;过了很久,许是从他脸上看出‘没得商量’的坚定方才鼓着脸颊被迎上来的人手接上轿车。 不多时那辆轿车绝尘而去,远远的目送车尾拐过街道消失,日吉若放开环臂的双手,返身朝着网球部的方向走去。 载着高桥秋子的轿车和隐在附近的安排都是信得过的人手,想必经过前段时间整顿,组内蠢蠢欲动的势力还抽不出精力觊觎他珍爱的女人… 将双手插/进裤子口袋,日吉若走得不疾不徐,边在心里边计算轿车一路抵达高桥家所需时间,边细细回想所做布置是否存在疏漏,想着想着,他的思绪在不经意间拐到严密保护下的人身上: 害怕僵尸…原以为高桥秋子那笨蛋胆子大到天怒人怨,没想到竟然还有能制住她的东西,真是意料外的惊喜。 按照日吉若对高桥秋子的了解,她会如实相告,说明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今非昔比了吧?还能有什么比这种认知更令他愉悦呢? 那个习惯性保持沉默,遇上事情从不说明,甚至千方百计隐瞒…把自己定在保护者位置上,身侧之人的安全放在首位的…笨蛋啊~ 秋高气爽,延长的白昼令得日光余热正炙,金红的线将冰帝放眼可见的高大乔木树冠细细绣在脚下,枝叶摇曳的光影中,日吉若渐渐勾起嘴角,冷峻的神色融化开来。 ………… 堪堪走到网球部训练场外,日吉若环视围在铁丝网外众多花朵般鲜艳的女生背影,眉梢微微一挑: 今天的人…和他预计的一般多。 冰帝网球部正选半数是三年级的,第二学期开始,按照惯例学长们逐渐减少出现在社团的频率,一来是升学压力,二来也有要提携后辈的因素在其间。 随着大部分女生的偶像不再每日出现,网球场附近也没了往日那般狂热到水泄不通的场景…今天一反常态是因为担任辅导的前辈是…那位的缘故吗? 记起贴在社团公告栏内的那份训练详细表单,日吉若抿抿嘴角,是那个人就难怪。 视线慢腾腾在密不透风的人墙扫过,寻到网球场入口,日吉若的步伐朝着那处走去;没过多久有女生发现他,也不必真的开口,堵在附近的人群很自觉的让出一条道路。 待得眼前视野开阔起来,深绿铁丝网里面的景象也就一览无遗。 普通社员的球场内…远远的,社员陆续开始集中,当中最是醒目的果然是忍足侑士;相较于那些急匆匆的身影,深蓝发丝的男生显得格外悠闲。 进入网球部所在场地,日吉若沿着中央路径直直走向正选专用场地;他走得目不斜视,将周遭后援会忽然高昂起来的欢呼置若罔闻;然后,不经意间在飞速滑过眼角的一张张容光泛发的脸庞中看到一处极是异样的… 日吉若的身形不期然一顿,转头朝那处细细看过去――――半晌却又一无所获。 许是…一时眼花?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在网球场外那些女生中看到平野麻弥,那位可是从来不敢呆在女生聚集的地方…毕竟很多人态度恶劣。 暗金瞳眸眸光闪烁,复又迈开停滞的步伐,只是脑海中那幕景象竟是挥之不去:几秒钟前眼角余光所见平野麻弥的样子说不出的古怪…脸色青白…神情诡异。 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日吉若竟看到平野麻弥的双眼黑蒙蒙一片! 和处于某种时刻的高桥秋子有几分相似,俱是没了瞳仁;不同的是高桥秋子只得左眼全部是乳白色,平野却是两只眼睛都化为夜色。 ………… 怀着满腔疑惑,日吉若迅速走进正选专用休息室所在建筑物,穿过走廊来到更衣室,抬手推开虚掩的门扉。 想是开门的声音惊动里面的人,一时好几双眼睛转到他身上。 微微对着众人点点头,日吉若走到属于自己的柜子前,取出钥匙打开柜门,反手解开衬衣扣子准备更换运动服,解开两个纽扣,手下动作忽又停顿。 瞥了眼角落极安静的泷荻之介,和另一处与凤长太郎低声说话的冥户亮,日吉若低头在柜子里翻了翻,从柜子下层找出早上带到学校放在里面的两个巴掌大的盒子,抬头,略略提高声线喊道,“泷,冥户前辈。” “怎么?” “哈?” 两人同时应声回答,并且注意力集中过来。 “生日快乐。”日吉若将手中的礼物分别抛到两人手中,然后回身继续自己未完的事。 “嗯――”有些别扭的短音出自不太擅于交际的冥户亮。 “多谢哟~”泷荻之介轻柔的声音笑意满满。 “亮!看看是什么礼物。”止不住好奇心的是向日岳人。 “向日学长…礼物不都是宴会上拆的吗?”不知为什么带着些为难的回答的却是凤长太郎。 更衣室内原本有些沉闷的被这些声音驱散,变得喧闹起来。 日吉若静静褪下校服换上运动装,完成一切待要阖上柜门开始下午部活前,目光落在柜子里叠放的衣服上,扶着柜门的手腕微微停顿:平整叠放的衣物中央有不易察觉的鼓起,底下藏着他的短戈…今晚… 暗金瞳眸悄然转动角度,睨了眼身侧毫无察觉的同伴,眸光微暗,顷刻间有丝异样一闪即逝。 提议要去那家娱乐厅的是向日岳人…他也是将高桥秋子的动向掌握在手中的人吧?真是亡秦之心不死。 平时也就算了,偏此次水岛夕也收到邀请…那女生失踪前就与网球部几人交情颇深,最麻烦的是忍足侑士明确表示会带平野麻弥参加此次聚会。 提前送出生日礼物是因为日吉若总有‘今晚可能会发生什么事’的奇怪预感,所以他勒令高桥秋子呆在家里。 水岛夕和平野麻弥是妖魔鬼怪也好,身负异能也罢…无论会目睹怎样诡谲的场面,日吉若也不愿意赌船上那人失去呼吸的一幕重演。 心头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阖上柜门,日吉若迅速瞥了眼向日岳人,缓缓转身混在整装完毕的同伴中,低垂的眼眸掩去其中起伏的情绪。 水岛夕和平野麻弥…若是两人安份也就罢了,如若不然正好用来验证仓桥主持加持的灵咒。 ………………………………………………分割线……………………………………………… 晚间九点一刻,夜色渐深。 舞台中央的女子手握着麦克风哼唱节奏明快的曲调,略带沙哑的声线,暧昧难明的肢体语言在光影缭乱中若隐若现;表演者脚下底下是被挑起热情的人群,随着音乐摇头酣舞,浑然忘记一切的尖声欢呼。 日吉若收回投望在舞台上的目光,安坐在沙发内身体靠得更沉些――――对于晚间的寻欢作乐他一贯是兴致缺缺,有那种闲暇不如做点更感兴趣的事。 更何况此处娱乐厅实在不怎样,也就介于中下水准,对于家族生意囊括关东大多数娱乐场所的他来说,这里原是根本不会涉足的地方。 不过想想也是,高桥秋子那混账年纪还没到,要想在娱乐街打工,也只能选择这种小规模经营夜店。 管理混乱、藏污纳垢,正好任由她浑水摸鱼。 晦暗不明的光线掩盖粗糙装潢,往来人群面目模糊,空气中混合刺鼻的烟草以及廉价香料,影影绰绰间除却觉得快要被淹没再无别的感想。 就连供应的饮料…呷在口中也只得品尝出食物香精的味道,实在令人提不起任何兴致。 末流的娱乐厅,粗制滥造的享受,触目所及尽是不甚了了;想必一起来的众人此时也多少有些懊恼吧?如果否决向日的提议转道银座亦或者新宿一带,此时或许就是融入灯红酒绿的一夜狂欢。 将手中的杯子轻轻放到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日吉若挑高眼角环顾今晚到场参加庆祝的几人: 除却两位寿星,凤长太郎、忍足侑士、平野麻弥,加上水岛夕… 他们网球部的主心骨迹部景吾却是缺席,连带芥川慈郎和桦地崇弘也不见踪影,据说是迹部那里临时被事情绊住行程,那倒也罢了,反正今晚的主角不是他们华丽到有时候令人黑线的部长… 日吉若只是隐约有些想不通。 学校里有传言水岛夕现在似乎没办法正常与人交流,而她的弟弟更是一副随时如临大敌的模样,只生怕历劫归来的姐姐被什么突发事件刺伤心灵…结果,今晚水岛夕却依约前来,并且独自一人。 心头怀着些许疑惑,目光却没有多做停留,只是扫了水岛夕一眼就飞快转开,日吉若将视线落到另一侧斜对面的向日岳人脸上――――那人从进到此处不久就这般模样,象是和谁生气似的,脸绷得死紧。 向日岳人之所以如此表现的原因,日吉若心知肚明――――必是先前询问大厅负责人得知高桥秋子居然请假…扑了个空,自是要失望的。 想到此处,日吉若不禁弯起眼角,为自己的先见之明。 对于没安全感的男人来说,来自身侧的窥视半点都大意不得。 ………… 这家娱乐厅藏在商业街一幢建筑的地下,呈错层布置;表演高台与舞池略低,五六层台阶将一半场地隔在可以俯视的高度;人群玩得累了可以到上面,点一杯酒水安坐在沙发里,或与同伴笑闹,或者借机搭讪。 糜m烂的夜景笙歌,沉沦其间的人多数抱有这般想法――――放松身心,以及…猎艳。 高台中央的女子结束吟唱,音乐换成较为缓慢些的抒情曲调,围在舞台的男女微微散开,有部分人返身走上台阶,喧哗的中心转而簇拥到休息区。 日吉若略略扭头看看周遭,眯了眯眼,随即取过喝到一半的那杯果汁,慢吞吞起身离开座位,走到十几米外那处栏杆前,倾身靠着栏杆,居高临下俯视舞池。 至于身后的同伴――――嗯~既然来了就请随意,无论是低头交谈,还是要象那两名女孩子气场莫名,都是无所谓的事,日吉若觉得只要招呼好自己就行,反正大家都知道他一贯不是长袖善舞型。 再加上… 举高手中杯子抿了口果汁,日吉若背对着身后,面沉如水的看着脚下舞池,倒映出斑驳景色的暗金瞳眸是冰冷的平静。 再不走,等下怕是要有莫名其妙的事发生,比如说…被搭讪。 不是日吉若感觉良好,而是他们那一桌确实过于惹眼,哪怕其间还有女孩子同行也挡不住时不时在他们那桌附近徘徊的人,以及集中过去的注意力。 会得混迹夜店的女人自然没什么矜持,从他们一行出现,借故前来搭讪的女子尽是未曾停过…言语之热情,眼神之露骨,隐隐有盖过燥热气温的趋势。 真是…麻烦。 仰头饮干杯中的液体,日吉若长吁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地将手搭在栏杆上,指尖不自觉缓缓敲击,心里开始计算时间――――按着他对那些家伙的了解,不用再过太久就能结束今晚之行了吧? ………… “呐――以前没见过你,第一次来?” 伴随陌生女子声音而来的是扑鼻的水生花香调香水。 说话间来人同样将手搭在距离不足半尺的栏杆上,日吉若垂眼看了看涂满艳红丹蔻的那只手,眉梢微挑,却是沉默。 “怎么不说话?”那人微微凑近过来,略带沙哑的声线听在耳中隐隐有些熟悉,“请我喝一杯,如何?” 日吉若静静的收回手,这才拨冗瞟了对方一眼――――对方容颜姣好,薄施脂粉,笑容有几丝慵懒,却是不多久前登台献唱的女子。 对上他的视线,那女子的目光中带上一点妩媚,“你不愿意?” “我没带钱。”日吉若面无表情的冷声回答道,说完之后,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抬起下巴远远冲着同伴所在位置点了点,“抱歉,我也是别人买单。” 许是没遭遇过这种方式的拒绝,女子的表情微微卡壳,却在他要返身离开前挡住去路。 “我请客,要喝点什么?”她定定看着他,刻意前倾的动作使得衣领低垂,露出一截雪白胸脯,“我叫明纱,你的名字呢?” 视线沿着女子的脸庞往下滑,在某处停顿片刻复又抬高,暗金双瞳对上隐藏暗示的眼睛,半晌,日吉若勾起嘴角,倾泄而出的笑意讥诮而尖锐,“别自讨没趣,我对你硬不起来。” 女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极是难看,纵使此时顶上的灯光昏暗不清,也还是能看得出她眼底翻腾的怒气与尴尬。 ………… “噗――”横地里凭生出来的一记嗤笑打破岌岌可危的气氛。 日吉若微微转动眼睛就见泷荻之介站在距离不远处,温文的脸上挂着意味难明的笑容。 对上他的目光,泷荻之介象是忍俊不住地偏首,抬手掩住嘴角嘘咳几声方才开口说道,“这里没意思,走吧~换个地方。” “嗯――”日吉若不可置否的点点头,迈开步伐越过似是僵在原地的那女子迎上前去,“还有什么节目?” “不知道,部长打电话来让去他家俱乐部。”泷荻之介耸耸肩,目光落到后方,停顿几秒钟收回,神情诡异的看着日吉若,“诶~挺不错的女人,你居然…” “觉得不错就去安慰她,现在过去肯定能得到一个愉快的夜晚。”日吉若凉凉的回答,说完也不管泷荻之介有什么后续就朝着其他人所在的那处走过。 “可惜,不是我中意的类型。”从后面赶上来的泷荻之介摇头晃脑低声说,“我喜欢清纯型的,嗯~性格不讨喜也没关系…” 象是思考片刻接着说道,“高桥秋子就不错…” “说起来,日吉你最近越来越粗俗了诶~”边说边把手搭到日吉若肩上,泷荻之介以一种算是感慨的语调低笑,“硬不起来?亏你说得出口。” “我说的是实话,虽然用词不当。”日吉若斜睨对方一眼,面无表情摘下肩上的毛手,“还有,秋子性格很好。” ………… 不多时两人已经走到所在位置附近,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沙发上,日吉若一怔,“他们哪去了?”位置上竟是一个人也不见? “咦?奇怪,不是说把你叫回来就离开的吗?”泷荻之介同样很诧异,想了想低头取出手机拨通凤长太郎的号码,等待接通的间隙复又转头向日吉若解释他不在时发生的插曲。 “我都不知道现在女孩子这么热情…已经表现得很明显还是有人蜂拥过来搭讪,就当没看到我们位置里坐着女孩子。” “想要猎艳的不都是纯男生团体吗?”说话间泷荻之介露出类似于抱怨的苦笑,“今晚还真是古怪,弄得两个女生一句话不说…” 耳边是某人隐忍许久终于爆发的哀怨,日吉若默默的任由对方尽量发泄不满,双瞳却密切留意四周动态。 环视周遭一圈,忽的顿在某处,日吉若开口掐断了泷荻之介的嘀咕,“他们回来了。”狂乱飞舞的灯光下,正施施然穿出人群的不正是杳无音讯的冥户亮和凤长太郎? 远远的,凤长太郎冲着他们这里抬手招呼,接着回头不知对冥户亮说句什么,两人行进间的速度明显加快,不多时他们来的方向又转出忍足侑士和平野麻弥。 日吉若的目光越过迎面而来的众人,往后方细细寻找片刻,却怎么也没能找到剩余的向日岳人和水岛夕。 几个人集合在一起之后,凤长太郎视线转到沙发那里,神情微怔,“咦?向日前辈呢?” “水岛…也不见了…”平野麻弥随即扯了扯忍足侑士,表情有些错愕。 忍足侑士的脸色一时微变,也不说话却是飞快取出手机走开几步开始打电话;余下的人面面相觑,几秒钟后平野麻弥抬头扫了眼一旁的忍足,率先开口,“我去那里看看…” “侑士怕我遇到麻烦就跟着我去…出来时呃~里面似乎还有别的人。” 从平野微带尴尬的表情和言语中模糊的地方能听得出来,她指的究竟是哪里。 日吉若赶在平野麻弥照原路返回前阻止她的行动,“还是我去,在这里女孩子还是不要落单的好,我顺便去找一找向日学长。” 鱼龙混杂的三流场所,女孩子最好结伴而行…这可不是危言耸听,现在快要逼近午夜,现场气氛已经逐渐接近更high的氛围,有什么藏在角落难以预测。 “我也一起,电话占线。”忍足侑士走到日吉若身侧,握着电话的那只手,指间关节隐隐泛起青白,“你们在这里稍等。” ………………………………………………分割线……………………………………………… 穿过喧闹的人群,拐过转角是一段不太长的通道,尽头是另一个拐角,这处娱乐厅的洗手间建在最尽头的里面。 一脚踏入通道,乐鼓与人潮仿佛被远远抛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日吉若总觉得周遭在刹那间变得安静下来。 两侧走廊贴着抽象图案的墙纸,头顶灯光昏黄,随着行走间发出的声响,如同突然闯进一处诡谲的地方。 日吉若眉心微颦,侧首看了看紧挨着自己的忍足侑士,“忍足前辈…”方才开口喊出称呼,复又不知该如何措辞。 心头犹豫不决的是他是否有必要将水岛夕的情况合盘托出――――因为是同伴,所以当日忍足侑士的表现他看得很清楚…水岛夕的失踪对于他们网球部的军师不是没有影响。 确实如那日在逃生梯的女生所言,忍足侑士对水岛夕隐约有些情分,可是现在这人已经做出选择…如果说实话… 许是从他欲言又止的神色中误会了什么,日吉若从眼角余光中看到忍足侑士露出极是柔和的笑容,“嗯――近段时间岳人跟我闹过很多次,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放心吧~我可不是学校女孩子口中不负责任的人。”抬手取下鼻梁上架的平光镜,忍足侑士满脸平和的望着日吉若,“我喜欢麻弥。” 上挑的深邃蓝眸子褪去一贯的轻浮,反而显得极是诚恳,“请转告秋子学妹,许愿手册的事…无论麻弥做过什么,如果要清算,我会背负一半指责。” 日吉若闻言一愣,行进中的步伐竟是凝滞下来,暗金双瞳瞬时煞气大盛,“秋子曾经说过她没有权力指责任何人,只要不把危险带到她身边,我也会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 面对日吉若明显微带杀意的注视,忍足侑士仍旧波澜不兴;两人对视半晌,他忽的低声笑起来,随手将眼镜戴回去,恍若无事的朝前继续走,“所以我一直觉得跟你合得来,纵使目的不同,对重要的那个人我们抱着同样的心思。” “处理的手法,也是类似。” “关于水岛夕,找时间我们交流一下各自的情报。” 丢下一句奇怪的话,忍足侑士转身施施然就朝着几米开外的尽头拐角走去,也不管日吉若有什么反应。 停在原地望着前方那道身影,日吉若缓缓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待得对方的背影消失方才化开眼底的凛冽,将手插m进口袋,迈开步伐缀上去。 ………… 身形转出拐角,日吉若猛地停下脚步:不过极短的时间,稍微领先的忍足侑士竟是消失了? 暗金双瞳缓缓审视周围一圈,眉心越拢越紧,潜意识的进入戒备状态。 拐角到达两处正对门的洗手间还有五六米距离,从他站的角度看过去能通过那两处洗手间敞开的门略略看到里面的情况。 俱是冷清不已――――很是古怪,外面那般多人竟没有一个恰好处于使用此处的情况,并且极是寂静,连水声都听不见。 沉默片刻,日吉若脚下朝前移动些许,停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方才继续走过去,边走边悄悄将手探入衣襟,从藏在身上的软鞘中抽出短戈,凭在手中。 堪堪走到两处洗手间大门中间,头顶的灯光骤然闪速几下,明灭不定间日吉若依稀看到…眼前透明的空气里仿佛是起雾般变得有些浑浊起来。 昏黄的灯光忽然闪动几下,象是出了什么故障,空无一人的走廊加上急促闪动的灯…生生营造出某种事故开端的恐怖气氛。 可惜…日吉若的胆子已经被高桥秋子磨练到一定程度,站在急促闪动的光影下也始终不动如山――――我倒想看看会出现什么?日吉若微微勾起嘴角。 原以为接下来光明会终于熄灭,然后黑暗中爬出造成惊声尖叫的东西;不料反复明灭十几次之后,岌岌可危的灯光居然恢复正常。 日吉若偏头看了看女用的那扇门,想了想,脚下悄无声息变换角度就要朝着里面走去,却在此时身后的男用洗手间内传出一记极是细微的动响。 [咚――]一声,象是有人摔倒所发出的撞击。 亦或者…撞到什么东西?随后是跌跌撞撞的步伐? 紧了紧手中持有的兵刃,日吉若屏息等待着――――很快的,来人就闯入眼帘。 ………… 双方一个照面俱是怔住。 “日吉?” “嗯――向日学长。” 见到来人熟悉的脸庞,日吉若缓下紧绷的身体,上下打量对方几眼,有些诧异的挑眉,“你怎么…” 先是面带桃花,嘴唇嫣红,对上他的目光后也不知怎地突然惊慌失措? 视线焦点缓缓下移落到向日岳人有些凌乱的领口,日吉若眼角一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那句调侃吞进肚子里。 许是遇到呃~太过热情的女人? 电光火石间心思百转千回,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八卦,日吉若收起手中的短戈,几步靠上前去,眼睛不由自主朝着向日岳人身后瞟。 “诶~我们走吧!”向日岳人忙不迭扯住日吉若,神情掩不住慌乱。 日吉若朝着里面看了几秒钟没看到什么,原本可有可无的心思却被向日岳人仿佛欲盖弥彰的表现提到更高。 于是就忍不住出言调笑,“向日学长怕我看到什么?” 顺势跟着对方力道走出几步,又猛地想到一事,反手拉住迫不及待的向日岳人,日吉若冷下眼中的笑意,“忍足前辈呢?” 83、第一百一十四章 “咦?侑士?我没看见他。”向日岳人微微睁大眼睛,神色茫然。 没看见?那么忍足侑士…拐个弯就消失在空气中吗?还是说…心念一转,日吉若松开攥住向日岳人的手,返身就要朝着对面的女用洗手间走。 脚步方才一动,就见向日岳人渐渐长大嘴,用看色狼的眼神瞪着他;日吉若面无表情的出几步,向日岳人的身影飞快斜插而入,堪堪挡住去路。 姣好的脸蛋扭曲得如同见鬼,然后拔高嗓子鸡猫子鬼吼,“日吉你…对面是女式…里面有人怎么办?!” 日吉若眼角微微一抽,强自忍住抬手掏耳朵的冲动,很是无奈的低声说道,“我只是想站在入口喊一声…不过现在可以肯定忍足学长不在里面。” 确切的说是女式洗手间内空无一人…因为向日岳人的音量已经到尖叫的程度,要是有人早该弄出点动静来回应。 那么…忍足侑士哪去了? 回头看了看男用那侧,日吉若眯了眯眼――――果然还是很可疑,垂落身侧的手掌收紧所持的短戈,脚下方向缓缓转到那处… 下一秒,手臂再次被忙不迭冲上来的向日岳人扯住。 暗金瞳眸略略平移盯住站在俨然一副‘严防死守’姿态的向日,日吉若挑了挑眉,眼神顿时锐利起来,将对方上下打量几回,眉心忽的颦紧。 “向日学长为什么一再妨碍我?” 眼见这人满脸掩不住的慌乱,日吉若冷声说道,“我没兴趣管你的艳遇,忍足学长走在我之前,然而他消失了…” 说话间日吉若抬起执着短戈的那只手,将它缓缓搁到向日岳人纤细的脖颈上,“是我的错觉,还是你制造出的幻觉?” “现在站在这里的你…不是幻象吧?” 略略昏暗的灯光下,日吉若瞬也不瞬盯着似是呆掉的向日岳人,一双暗金眸子眸光如刀锋利。 向日岳人错愕的瞪大眼睛,几秒钟后象是猛地反应过来,勃发的怒意在水晶蓝双眸内烧灼,顷刻间烽火燎原,“混蛋!日吉若你说谁是幻觉?!” 柳眉倒竖,一张脸顿时变得狰狞,向日岳人咬牙切齿恨声说道,“你居然又拿东西架住我的脖子?”甚至不顾短戈的锐口几乎压入咽喉处皮肉,抬手就猛力去扯日吉若的手腕,霎时间竟是委屈得眼圈通红。 这样又惊又怒的反应反倒令得日吉若心头的疑惑烟消云散――――会得炸毛到不顾及后果…眼前这人应该不是假货。 心下做出判断,对于向日岳人如小兽般挣扎的举动也就没有多做其它,身体放松下来任由对方推搡着后退几步,顺势移开架在他脖子上的短戈。 “日吉若!你目无尊长!”明显陷入抓狂状态的向日岳人怒吼道,脸颊涨得通红,眼睛快要喷出火来。 “抱歉。”日吉若施施然抬手将堵在面前的向日岳人拨到一边,“忍足前辈消失得太奇怪,我怀疑这里不对劲。” 语毕,趁着发火的人猛地怔住,日吉若疾步朝男用洗手间内走去;刚刚走出几步,身后的向日岳人迅速跟上来。 日吉若略略偏头看了对方一眼,神情冷峻,眼神却没了之前的戒备与杀意。 ………… 洗手间里面同样很是安静,光线也较之外面黯淡许多,与门呈直角的墙壁是立式便器,另外五六扇隔门半掩半敞… 一步步由外至内巡视,顺序将所有隔间的门踢开。 待得寻到最里面那间,依样踢开门,略略看过一周,日吉若皱了皱眉――――此处空间不大,甚至有些狭小,一眼就能尽数看得清楚…可是… 既然没有任何人,向日岳人方才紧张什么?而且现在也是… 暗金瞳眸不着痕迹的扫向身后。 向日岳人紧跟着他,似是偃旗息鼓的沉默不语,日吉若却能察觉到那份惊惶失措,仿佛是害怕被他看到什么? 察觉到他的注视,向日岳人本就不好的神色更难看,脸颊血色褪尽,眼珠子滴溜溜滑到一侧,然后再下一秒…毫无预兆的僵住。 “她呢?”向日岳人瞪着日吉若身后,“不…不见了?” ‘她’?日吉若敏锐的注意到那个称谓,眼神冷冷的望定向日岳人,心头突地咯噔一声,刹那间恍然大悟――――还有谁会令得向日岳人那般表现? 仪表凌乱、嘴唇嫣红,一看到他就拼命制止他进入这里…是他猜错…不是该死的艳遇,而是和熟悉的人鬼混! “之前你和秋子在这里?”日吉若阴测测的咬牙问道,消下去的杀意再次沸腾起来。 “啊?!”象是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打自招,向日岳人满脸惊恐的抬手,边摇头边踉跄着后退,“不是…是别人!不是秋子!” 日吉若站在原地,神情森然望着向日岳人,待得他一路退到几乎快贴住墙角方才开口问道,“那么人呢?” “咦?”向日岳人的表情顿时凝固下来,水晶蓝眸子内慌乱与迷茫糅杂,半晌,原地打个寒颤涩涩的出声,“对啊――里面没有人…” ………… 也不知为什么,向日岳人的话似是打破某种屏障,狭小的室内灯光骤然忽明忽暗,明灭间微微刺骨的凉气弥散开来,仿佛是季节在瞬间转变,寒冬直接降临。 日吉若飞快的靠近向日岳人,赶到他身侧后立刻出手将人拖到近前,持着武器的肩膀微微弓起,暗金瞳眸密密审视着周遭。 不多时,只听得一记极是细微的嗤响,头顶的电灯完全熄灭…骤然失去的光线造成室内有片刻黑暗,过了几秒钟,适应了黯淡的视野复又能看到一些模糊景物,那是外间灯火带来的少许光亮。 狭小空间内的所有东西蒙上灰似的模糊,影影绰绰间那些隔间顶上被遮挡在更深黑暗里的角落依稀有什么声音传出来…悉悉索索、似是昆虫爬行发出的动静。 无形的恐惧气氛在昏暗中蔓延开来,耳畔向日岳人的呼吸变得紊乱。 “走!”几乎是想也没想,日吉若反手扯住对方,身形不停朝着出口冲去。 两人站的位置与出口之间的距离约莫十几米开外,按照速度全力奔跑不过几秒钟时间,可也就是这段小小的路程…生出了日吉若想也想不到的变故。 他攥住向日岳人飞快朝着出口跑去,却在越过门口进来正数第一个隔间时眼角余光中闪过熟悉的身影――――那人背贴着隔间薄板象是要偷溜,不想却和他撞个正着。 电光火石间日吉若不及考虑旁的,脚步急停,先将向日岳人往出口用力推去,返身回来把人从隔间内拖出来,几步赶上前,连同向日岳人在内,三个人跌跌撞撞的冲出黑暗。 外间的灯火豁然扑进眼底,沐浴在昏黄光线下的周遭景物并无任何异样。 日吉若身形不停跑到接近拐角处方才长吁一口气,脚步一个急停,反手就将拉住的那人按在侧边墙壁上。 不待对方挣扎,抬手五指箕张钳住那道纤细的脖颈,暗金瞳眸狠狠眯起。 “我说过不许你出现在这里…你非但没有遵守,还私会别人?”日吉若缓缓逼近原本此时不该出现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该怎么惩罚你?” 闻言,她幽幽地抬起头,烟灰的眸子内眸光闪烁不定,良久,微微偏过与他对视的双眼,张嘴咬住唇角…始终沉默不语,神情却有些凄楚。 ………… 上下打量她几眼,日吉若冷声笑道,“看样子是要任凭我处置了。”说话的同时,虚扣住她咽喉的指间一点点收紧力道。 “她不过是无意中碰到我…”向日岳人惊呼一声,慌乱间他扑上来,说得语无伦次,“是我强迫…日吉…不要!” “闭嘴!”日吉若抬起手肘隔开扑过来阻止的向日岳人,头也不回的斥道,同时身体猛地朝前靠近… 执着短戈的另一手抬到某个高度…尖利的锐端凶猛地刺入。 禁锢在掌心的一抹温热刹那间变得冰寒彻骨,近在咫尺的烟灰双瞳微微睁大,精致而姣美的脸庞神色茫然…似是无声询问他‘为什么’? 日吉若松开钳住那道脖颈的力道,支起身体,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开,执着兵器的那手手腕微微转动半圈后猛地抽出,眯着眼,满脸从容的望着对方―――― 她以极缓慢的速度低下头,停顿几秒钟,慢慢抬起垂落身侧的手――――白到透出血管的手掌覆住心脏处崩开的血洞。 艳丽而刺目的血红至指尖沁出,不多时浓腻色泽欢畅的滑过手指,沿着手腕汇聚成条条水线盘绕而下,最终滴落到脚下。 日吉若望着抬起头的那人,暗金双眸镇定自若,“我不管你是什么…胆敢用这张脸,就要有粉身碎骨的觉悟。” 嘶哑的声音里掩不住噬血杀意,看似平静的眉宇间透出强劲狠毒,“被灵咒加持的兵器杀伤,感觉如何?” ………… 心脏处血肉模糊的人嘴唇微微蠕动,仿佛是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透明的空气此忽然晃动起来,如同泛起涟漪。 日吉若身形一动,手中持着的短戈迅速抬高鸦勘耆词悄侨说牟本薄 短戈割破对方咽喉,瞬时间日吉若觉得兵器似乎砍中空气,力道落空之后只听得[咯――]一声闷响,刃口微微嵌入墙壁,与此同时那道身影化为烟雾微顿于地。 浅浅的灰色雾气慢慢翻腾,中央部分隐隐裹住某个更深些的小东西,暗色几经扩散收缩最终在墙角线逐渐晕散消失。 “哼~跑得倒是很快。”日吉若缓缓地甩动手中的短戈,有几缕暗沉血渍随之滴落,眯着眼察看四周,半晌,确定此处再无隐藏的危机方才转过头,“向日学长…” 向日岳人抬起手指着那处墙角,一脸的惨白,眼神惊魂未定,“你…她…” “是幻觉来的,那东西根本不是秋子。”日吉若慢吞吞的回答道,“我不是你,拙略的伪装破绽太多,根本瞒不过我。” 眼角斜睨着脸色阵青阵白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向日岳人,日吉若挑了挑眉,神情似笑非笑,“你果然被非礼了?” 被问到的人低头拼命用手猛擦嘴唇,日吉若眸光微暗,却不再出言讥讽,略略转身将目光调至头顶… 果然…刚才应该赶尽杀绝那东西的…居然顶着他女人的外表…无耻! ………… 越往深处想越是按捺不住沸腾的恨意,日吉若忍不住抬起尚未收起的兵刃,挟着雷霆震怒重重凌空朝下劈落。 不想短戈象是砍入屏障般产生微微凝滞,日吉若一愣复又一惊,手腕不期然用力――――空气中随之传来极是诡谲的裂帛之音… 顷刻间,眼前光芒大盛。 昏黄的灯光猛地亮到如同白昼…音乐、水声、脚步声,熙熙攘攘…所有此时此地应该存在的声音骤然灌入耳内。 纵使还看不见,日吉若却有种置身极喧闹地方的感觉。 离得极近的地方徒然响起一记短促惊叫。 是女孩子的声音,象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同时,寂静冷清的走廊内也毫无预兆的浮现出许多影像。 日吉若定了定神,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站在几米外的转角似乎是才刚从后方走出来,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对上他的视线,那女子忙不迭转身就跑,几秒钟后拐角处传出一记身体相撞的闷响。 “啊――!” “抱歉――没事吧小姐?” 尖叫过后是温文尔雅的男中音。 听到那个声音,日吉若这才放松下来,反手将短戈藏入软鞘,迅速理了理衣着,深吸一口气缓下未褪的凶狠情绪。 不多时有两道身影转出拐角,为首的男生看到他时先是一怔又猛地松了口气的样子,“日吉,你怎么在这里?” “是前辈走得太快。”日吉若满脸平静的抬手比了比身后,“我找到向日前辈。” ………… 目光越过日吉若落到后方,忍足侑士疾步赶过来,“岳人,你跑到哪里去了?”深邃蓝的眸子打量向日岳人几眼,目光猛地一紧。 “…出什么事,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听着某位全能保姆用焦急语气连声询问,日吉若保持着背对的姿势,暗暗抽了抽嘴角:能出什么事?我该吐槽你家拍档碰到脏东西还顺便差点在幻觉中和我女人来上一发吗? “岳人?岳人!”忍足侑士的声音急促而惊讶。 日吉若朝天翻个白眼才慢吞吞转过头,定睛一看,瞳孔骤然收缩――――不知何时向日岳人半支着瘫软在墙角,双眼紧闭,竟是昏迷不醒! 忍足侑士蹲在他身侧,按在对方颈侧动脉处的指尖不住颤抖。 “日吉!叫救护车!”忍足侑士猛地抬头,神情无比愤怒,“他的脉搏不对劲!”说完之后将昏迷过去的向日岳人打横抱起,一阵风似的冲出去。 “马上!”日吉若取出手机迅速下键盘上某个特殊按键,复又赶忙跟着忍足侑士的脚步,边走边是惊疑不定。 想了想,日吉若的脚步微微变缓,重新拿起手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拨打那人的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瞬间,日吉若双眉皱得死紧,离他几步之遥的忍足侑士走得无比匆忙,他臂弯中的向日岳人垂落一只手在空气中无力地晃动,看上去毫无声息。 ――――怎么会?如果是…定是那东西造成的吧? 日吉若咬紧牙关,眼睫低垂,遮去瞳眸内瞬息掀起的滔天巨浪。 ………… 电话响了十几声方才被接通,话筒那头的声音…“嗯――这么晚了,你还有事?” 她呼吸频率隐隐有些不对,不过此时日吉若却顾不得深究,“秋子,马上下楼我让人接你过来,向日岳人…出事了。” “诶?!”她微微惊呼一声,立刻应道,“我马上过去,他怎么样?身体有什么外伤吗?” “只是昏迷,外伤需要等全面检查。”日吉若悄然攥紧掌中的电话,声音变得低沉而危险,“不知是什么东西,不过他似乎和对方有亲密接触。” “这样啊――”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似是在思考,沉默许久才象是有些犹豫的开口,“阿若,你戴着上次我给你的那条红线吗?” “如果情况严重…脱下来给他…”她连说话都吞吞吐吐,显然那个决定极是艰难。 “不,算了,还是等我赶过去。”她忽然提高声音,语气极是严厉,“我送你的东西死也不要交给别的男人!听见没?!” 说完之后甚至不待他告别就匆忙结束通话,日吉若在电话这头缓缓弯起嘴角,心头有一处竟是愉悦到快要飞起来――――她一番抉择,最终选了保护他的安危。 取下扣在耳边的电话,指尖飞快按下守在高桥秋子家楼下的警械负责人通讯器,没过几秒钟对方立刻接起,短短交代几句要那人前去接应之后又迅速断开通讯。 日吉若将电话收起,一手探到衣领,扯开最上方两个扣子从内拉出贴身戴着的那条红线,微微眯了眯眼,咬牙将它褪下来。 “忍足前辈。”喊住几步之遥的忍足侑士,日吉若赶上前将手中的那物递过去,“我已经让秋子过来,这东西先让向日前辈戴上。” 许是近段时间也领教过高桥秋子的本事,忍足侑士没有做出任何反驳,反而转身将向日岳人轻轻靠墙放下,接过日吉若手中的红绳就迅速替他戴上去。 绯红的丝绳在日吉若眼中划出一道色泽,缀在尾端的那个指甲大小的坠子轻轻晃动――――日吉若闭了闭眼,慢吞吞的调开视线。 那是高桥秋子交给他的…手工简陋,坠子也是用不值钱的橡皮擦雕刻而成…即使掉在路边也根本没人会注意,却是他极珍贵的东西…不过…倘若能保住向日岳人… 日吉若知道,高桥秋子会得说出那番话不是没有挣扎的,她却在最后决定不顾旁人死活…有她一番话,他已经觉得满足。 “咦?这上面有字?”忍足侑士低呼一声,手中的动作停顿几秒钟却又很快将红绳连同坠子藏进向日岳人的衣襟,完成后将人重新抱起继续行程。 ………… 日吉若沉默着缀在忍足侑士身后。 ――――有字?确实是有字。 秋子给他的那坠子正反两面各自刻着四个中国古代文字,笔画勾勒纵横,似是小篆,他问过意思,当时高桥秋子支支吾吾不肯明说,却是后来日吉若在网上对比好久才得知内容以及蕴藏的深意: 移花接木、偷天换日。 ――――那是…替身符。 先前遇到那东西之所以没事,或许就是灵符替他挡去灾难,希望此时也还有效…日吉若深吸一口气,不期然抬手按住衣物下的短戈,接下来再遇到什么…他不会手下留情。 84、第一百一十五章 向日岳人不太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眨眼,似乎就跑到奇怪的地方…脑子里空茫一片,象是忘记某些东西…嗯――又或者说…他现在正处于某个单调的梦境? 放眼看去世界是漫无边际的浅灰,脚下如同踩着厚厚的云朵,虚浮不定、摇摇欲坠,却堪堪能承受身体重量… 他行走在其间,没有目的,没有想法,只是僵硬的迈开步伐朝着更深处走… 一直走…一直走… 要去哪里,前方有什么等着他…俱是毫无概念…躯体仿佛是被设定程序的机械,忠实执行着不知所谓的命令。 甚至连恐惧都提不起来…渐渐的…思维越来越模糊,每朝着雾气深处迈进一步,体内似乎就有某些东西被剥离,亦或者…被夺走… 努力的眨了眨眼睛,向日岳人慢吞吞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隐隐有些熟悉的运动鞋,它套在机械化的双脚上,呆滞地前后迈动。 这是…我的双腿?可是…为什么不听指挥? 心念方才微动,浑浑噩噩的思绪倏然一凛,刹那间如同闪电划破黑暗,回忆与思考水一般灌入脑海。 零零碎碎的片段在眼前一闪即逝: 网球部两名同伴的生辰庆祝…夜晚的娱乐厅…女孩子之间莫名的气氛…因为不耐烦去到别处想要透口气却被人群中若隐若现的那张脸引走… 昏暗狭小的角落,高桥秋子突如其来的热情…然后…然后是什么? 向日岳人怔忡许久,突地激灵灵打个寒颤――――他现在不是应该和日吉若一起吗?怎么睁开眼睛就身处如此诡异境地?! ………… 左顾右盼的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然后…在心惊肉跳中,向日岳人深刻领悟了什么叫做‘求助无门’。 他站在漫天漫地的雾气中,虽然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却也无法察觉周遭还有旁的生物气息…包括自己的心跳在内竟是什么都听不见,整个世界陷入死寂。 浅灰雾气无声无息的漂浮盘旋,随着他心中计算的时间缓缓逝去,有异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一点点蔓延而来。 涩涩的咽口口水,强自按捺下慌不择路逃跑的念头,向日岳人抬头朝着雾气深处极目远眺,试图从其中寻出什么端倪―――― 记得高桥秋子无意中提过,她说务必要头脑冷静,无形之物擅长干扰人类脑电波,惊慌失措最是容易被有机可乘;她还说生物有自我保护的潜能,心志坚定自然逢凶化吉。 那是仅有的几次相处,所以他的记忆很是深刻,虽然彼时谈话对象是她和芥川慈郎,他不过是在旁边冷嘲热讽… 向日岳人用力眨掉眼底蕴氲的热意,吸了吸鼻子,赶忙收拢心思不再乱想无关的杂念,定下神来细细审视却发现在他思考的这点时间里,周遭竟开始起变化。 飘浮的缕缕雾气沸水般翻滚起来,由正前方某一点渐渐形成旋涡,缓慢而规律,奇怪的是漩涡形成的瞬间,雾气仿佛水流般朝着那处中央汇集收拢,能见度跟着渐渐清晰。 过了没多久,当最后一缕浅灰被漩涡吞蚀而入,藏在雾气后面的景致缓缓显露出来,空茫茫的天地间出现第一抹色彩。 那是苍翠欲滴的绿色,如同希望般矗立在遥遥的尽头,随之而来的是点亮晴蓝,天幕象掀起的纱帘,无数颜色依次开始蕴氲。 随着天地被这些缤纷色彩一一熏染,环境化作熟悉的景致…向日岳人微微睁大眼睛,恍若堕入梦中――――这里是…冰帝学园的某处。 高耸入云的树冠、枝叶摇曳的灌木、拂过脸颊的暖风,以及…远远的,站在树木下那道俏生生的身影。 顾不得诧异转瞬间展露在眼底的熟悉景象,向日岳人的脚步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迈开,步伐由缓而急最后变成奔跑,目标是道路尽头的那人。 ――――高桥秋子。 ………… 她始终安静的站在树下,他的眼神一直追着她的身影。 待得走到近前才发现她斜倚着树干,狭长凤眸微微向上扬,斜睇而来的眼眸内光影斑驳,竟是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向日岳人只觉得心跳猛地加剧,脚下步伐被突如其来的异样感觉打乱,身形停在离她几步之遥的位置,一时犹疑不定。 这副模样的高桥秋子是向日岳人心心念念许多次的,自从窥见她与日吉若的相处模式,他曾经妄想过她也这般待自己。 笑靥如花柔媚入骨,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带着不自觉的悱恻缠绵――――但不是现在,那该是梦里才得以实现的妄念。 向日岳人有自知之明,高桥秋子不可能用这种眼神看他。 现在回想,彼时日吉若眼底流露的讥诮不无道理;隐在娱乐厅昏暗处的那东西确实破绽太多,是他昏了头才回应。 这样一想…落得如此下场是他自作自受吗? ………… 许是他长久的沉默令得对方不耐烦起来,直视着他的双眸慢慢透出奇异的荡漾。 樱色嘴唇微微挑起一个弧度,不知哪里来的风拂过,她似是无意间抬手将散落的发丝挽起,纤长食指沿着鬓边滑落,线条一路蜿蜒至领口,一番动作充满性感挑逗意味。 这般…算是潜藏暗示的姿态使得向日岳人心头一荡,垂落身侧的双手又猛地攥紧,用力到指甲几乎抠进皮肉。 当虚幻背后的真实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别说旖旎念头,此时见高桥秋子的样貌竟被用来诱惑他…胸口灼烧的是滔天怒火。 “够了!同样的骗局我不会第二次上当,别逼我说出更难听的话。”向日岳人一字一句咬牙说道,怒不可遏的语气中夹杂着被触犯禁忌的恨毒。 高桥秋子其实一点也不好,嘴巴毒又任性散漫,行事常常让人气得咬牙切齿,可他还是糊里糊涂的栽在她手里…纵然极度想否认,却骗不过自己。 ――――向日岳人想要得到高桥秋子,另一方面理智又不断提醒他,无论怎样的妄念都是不被允许的。 窥视同伴珍爱的女子…本身就是一种背叛。 更何况日吉若为保护高桥秋子做那么多,甚至不惜暴露黑暗出身,给心怀恶意之人永生难忘的警告,不计后果也要那女子在冰帝高枕无忧。 向日岳人无法那般狠戾决绝。 他和她之间还未开始就已经没有结局――――他早已经认清现实,也极力在掩饰失落。 然而,如今站在面前这不知名的东西竟轻而易举撕毁他故作的平静,将那些暗无天日、难以启齿的念头尽数暴露出来,甚至是借用她的容貌!让他情何以堪?! 水晶蓝眸子眸光晦暗,沸腾的恨意令得向日岳人姣好的容貌霎时间扭曲,神色如同受伤野兽般凶狠,“这么无耻的手段…卑鄙!” ………… 然而恨声斥责换来的只是沉默,那东西仿佛充耳不闻,脸上的笑容反而加深,同时支起斜倚树杆的身体,缓步朝着他走过来。 向日岳人忙不迭欲要后退,没料想身体却丝毫动弹不得…双腿竟是不听从指挥,如同生根似的顿在原地。 眼看那张脸渐渐逼近,身侧的温度也随之从盛夏的炙热迅速化为深秋的肃杀。 愕然大睁的水晶蓝双瞳内映着虚幻的容貌,那物头顶是高耸树冠的密叶,光影摇曳中树叶沙沙作响,对方行进间有大片暗影投射在脸上,枝影交纵溅出模糊而狰狞的淡色轮廓。 呼吸间…空气中弥漫一股极是诡异的味道。 无法形容的,酸臭腐败的气味,并且随着那物行进间卷动的气流,越发显得刺鼻。 没多久她/它?就站到面前,抬起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脸颊上,指尖冷得出奇,如同寒冰紧贴着肌肤,刺骨凉意刹那间钻进皮肉,顺着血管肆意在体内蔓延,向日岳人觉得自己猛然间失去整个半身的温度。 近在咫尺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低沉冰冷的呢喃,“给我。” ――――滚开!别碰我!向日岳人残存的理智爆发出呐喊,心头悚然一惊,猛地抬手要挥开搭在脸上的手,却在下一秒理智忽然失去控制。 “好――”向日岳人听到自己口中发出违背思想的回答。 那物露出满意的微笑,眼神忽而变得无比贪婪;不知怎地,象是梦游一般,向日岳人双膝一软竟是跪倒在地,对方抬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俯视,指腹摩挲他的脸颊,舔了舔嘴唇,表情骤然扭曲起来。 那张姣美的容貌缓缓蠕动晕散,连同上半身在内,仿佛洇水的画卷,变成一团模模糊糊的浅灰雾气,中央…隐隐有一小块更深沉的东西不断盘旋。 也只是转瞬即逝,向日岳人眼前的异象迥然一变:浅灰雾气重新凝结,象顽童手中不断揉捏的泥工,经过数次变化方才固定在接近人类这一形态上。 因为角度关系,向日岳人的目光恰恰对着那物的胸腹位置,近距离观看情景更是可怕: 根本不能称之为胸腹…而是腐朽骸烂的尸肉…肢体上,目光所及之处痕迹交错,象是被斩成无数碎块复又被无形力量强行拼凑而成的失败品。 那物似乎是正缓缓朝他倾身…随着动作,腐肉绽开露出森森骨架,透过缝隙能看到包裹其间湿润黑紫的脏器… 中人欲呕的味道原来是这东西身上的…之前被诱惑时…他居然…啊――啊――――向日岳人无比骇然的瞪大眼睛…喉咙咯咯几声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 “好香啊――” 随着头顶传来的低语,难以言喻的刺痛在向日岳人身体最深处泛滥。 那股异样比起感觉更象是体内存在某种东西,如同无数贪婪的嘴肆意啃噬,从血脉间开始向外扩张,延伸至骨肉、五脏六腑… 痛…亦或者是冷…知觉被寸寸剥离,象是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里,随着每一次呼吸体内温度就下降一点,神智也跟着模糊一些。 向日岳人知道此刻自己正在失去某些东西,究竟是什么他不明白,但是长此下去,等待他的或许就是死亡结局。 恍惚间,用尽力气抬高视角,向日岳人怀着满心痛恨极力辨认身前这物的模样: 是依稀保有人形的腐烂生物,稍微完整的肌肤布满青紫瘀斑,整张脸几乎溃烂,看不出原本该有的样貌,连双眼都暴露在眼眶外面,然而搭在他脸颊上的那只手…五指间有诡异的光芒闪烁… 丝丝缕缕银白的光晕仿佛潺潺流水般涌动,从他体内源源不绝汇集至那物的指尖…顺着去向留意能发现那物腐烂的皮肉产生变异,原本死灰枯槁的色泽正逐渐恢复生机? 那物貌似正在用从他这里夺走的东西修补自己…电光火石间,向日岳人忽然想起高桥秋子所说的某种情况――――妖物吸取生人精气。 这一领悟方才浮现,向日岳人的视野就被黑暗侵蚀,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束手待毙。 快要死了吧?这次真的…完蛋了…对吧? 在肢体蔓延的寒意以缓慢却不容拒绝的速度汇集到心脏,向日岳人能感觉到胸口的跃动渐渐麻痹…眼皮也重若千钧,不受控制的一点点闭合… 当最后一缕模糊光芒消失的瞬间…耳畔仿佛听到轻微的[嘶――!]一声,象是电流瞬间通过导体,不知哪里来的炙热从胸口撞入身体,已经快要停止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下… 那股热意经由心脏迅速在四肢百骸间流转,覆在脸颊上的刺骨冰寒瞬间被弹开,下一秒,似是失去的东西又回到体内,魇住的身体猛地轻松起来。 向日岳人豁然睁开眼睛,甚至不及细想,飞快从原地跳起来,步伐踉跄这后退,水晶蓝瞳眸微微睁大:他的胸前隐隐有一团光晕浮动。 光晕只有指甲大小,象是一件坠子?空气中无端端有一抹绯红色泽开始显现,仿佛是一道弧线穿过光晕,连接在他的脖颈处? 可是,向日岳人不记得自己有佩戴饰物。 更诡异的是那坠子里有暖暖气息奔涌而出,即使不明白怎么回事,也能感觉到它拥有极是令人舒服的力量,然而吸取力量的却是…那怪物?! 向日岳人一时又惊又怒,赶忙抬手将坠子捂在胸口――――却怎么也阻止不了从指缝间流逝的热意,只得眼睁睁任由烫手的坠子渐渐变凉。 ………… “啊――”怪物发出类似于满足的低吟,破损不堪的身体以沐浴在阳光中的姿态仰高头颅,“好香的食物――” 说话间复又底下头,凸出眼眶的双瞳视线落到向日岳人的手掌,腐朽肉块堆积而成的脸庞浮现出几丝异样凶狠,“不够…还不够…” “我还需要更多…”枯枝般尖利的爪堪堪扬起,似是喃喃自语,语气带着说不出的疯狂,“你也让我吃了吧…为了完全回到人世…” 那物朝着他迈开步伐,行走时身上的腐肉缓缓蠕动,象是有无数细小蛇虫在其下蜿蜒…偶尔有细小肌块从身上掉落,坠到脚下又被皮下穿刺而出的触手状肉枝吞噬。 向日岳人被恐怖到难以言喻的景象惊得失去反应,僵在原地的身体止不住颤抖,唯一记得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失声惨叫…愕然大睁的双瞳,瞳孔剧烈收缩。 “向日…岳人…”对方口中发出与样貌截然不同的柔软声调,牙床半露的嘴却在瞬间张大到几乎能一口将人吞下去的程度。 腥风扑面而至…如同电影特效的口腔内有无数生物在其间挣扎沉浮,姿态扭曲,嘴急促张合着似乎在求救…却在转瞬间泡沫般破裂消散。 如同看一场无声的恐怖电影,身临其境又束手无策。 直到极致惊惧被空洞绝望替代,向日岳人看到有模糊的影像涣散开来――――连接坠子的那条红线骤然发出刺目的光芒。 有那么短短的瞬间,暴露在光线中的双眼微微刺痛,闭了闭眼略微适应之后,再次睁开眼睛,映入向日岳人眼帘的是勾枝缠绕的图案,如同结界般挡在他与怪物之间。 甚至来不及反应,那道图案猛地朝怪物扑过去,象是一张渔网将巨大的嘴包裹起来。 “呀――别妨碍我!”那怪物发出极是刺耳的尖叫,隔着彷如活物般舒展的绯红图案,双眼烧成暗火,目光尽是刻骨怨毒,“我只是想活下去…” 与此同时,半透明的人形在空气中渐渐显露,来人半侧身站在一米开外,体态窈窕,剪得极短的发丝随着细微气流起伏不定,却是向日岳人未曾见过的陌生容貌。 对方出现后也不说话只是抬手堪堪对准绯色图案,食指中指并拢迅速打出手势。 一连串复杂繁琐的动作过后绯红图案似是回应般光芒暴涨,被包裹其间的怪物左突右撞始终无法挣脱,腐烂的身体融化似的委顿于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散。 向日岳人看得张口结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待得地上最后一缕腐水连同绯红一起消失无踪,留在原地的半透明人影方才转头对着他璨然微笑,明明只是普通的容貌,绽放的笑靥却芍药般动人。 他还没来得及回味,下一秒那影像如同来时般毫无预兆的蒸发。 ………… 怔忪良久,向日岳人忽的醒悟过来,猛地低头查看身上:移开覆在胸口的手掌,定睛一看…不出所料,掌下只余得一抹不注意就会错失的灰烬,挂在颈间的红线也不知所踪。 霎时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仿佛是身处的世界无声崩塌一般,脚下猛地踩空,感觉整个人堕入深渊…向日岳人心头咯噔一声,极力伸出手胡乱抓挠。 什么都好…让他有能够握在掌心的东西…世界快点恢复正常吧――不要再陷入这样可怕的梦境…最后带给他安全感的…不要消失! 双手在虚空中无助的挥动,模模糊糊的依稀攀附到一抹温热,向日岳人死命收紧指尖,脑海盘旋的那句话最终还是脱口而出,“不要!” “向日岳人!”有些低沉的女音冲破屏障传来。 向日岳人豁然睁开眼睛,逐渐清晰的视野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细长上挑的凤眸。 ――――高桥秋子。 忍耐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85、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不太明白向日岳人身上发生过什么,只是现如今看他这般表现,不必多想也知道,定不是什么很令人愉快的遭遇。 ――――前一刻昏迷不醒的人僵尸似的猛坐起身,导致上前查探的劳资一口气梗在心口不算,水晶蓝眼睛又瞪到快要暴突的程度,怔怔盯了我半晌,忽然泪如雨下?! 我目瞪口呆与之对视,一时吓得不轻忘记反应…两人四目相对,眼瞅着向日岳人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有就此洪水泛滥的趋势,我嘴角狠狠一抽。 脖子僵硬地转向旁边,如同生锈齿轮般发出咯咯声响,我翻着死鱼眼无声求救:喂!还不快点抽出个人手过来替你家明显惊吓过度的同伴顺顺毛! 收到我投射而去的求救光波,下一秒,守在附近的某几位忙不迭冲过来。 “岳人!” “岳人!感觉怎么样?” 网球部一行人瞬时把向日岳人所躺的那张病床堵得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吵吵嚷嚷,混乱中我挣开被攥紧的爪子,顺势从缝隙里钻出来,把嘈杂留给身后担心一整晚的旁人。 爬到稍微空旷的角落,甩甩手腕,我慢吞吞朝天翻个白眼,然后才有心思斜睨身旁: 这位是唯一没有心急如焚杀上去的人,虽然他由始至终都表现得颇平静,彼时眼眸里聚集的风暴与此刻的明显放松还是瞒不过我。 下一秒,某君立刻有所察觉的收回望着向日岳人那处的目光,将视线调低几度,随即抬手把我的爪子揪过去,指尖微微用力揉动手腕浮起的红肿。 “嘶――”我压低嗓子,恶狠狠磨牙。 许是听懂了我语气中潜藏着的尽是不善,日吉若飞快的抬眼,薄唇轻掀,“很疼?” 废话!我眼角重重抽搐,被他不甚了了的语气噎了下――――某君这小眼神怎么总有点幸灾乐祸的神采在其间呢? “哼――”日吉若嗤笑一声,手下力道不期然加重,然后在我龇牙咧嘴的瞪视下又狠狠搓了很有些时候方才松开手,下巴微微一抬,“向日岳人…怎么了?” “我哪知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撇撇嘴角,“梦魇…吧。” 暗金的双瞳斜睇过来,日吉若眼角一跳,从他不以为然的眼神能看得出根本是知道我在顺口胡诌,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却是起身朝着乱哄哄的网球部众人走去。 我站在原地默默看着日吉若施施然走上前取加入病床前那帮慰问团,目光又越过人群寻到被包围在中央的向日岳人――――人群中的那张俊脸眼角还残余几丝泪渍,神情却不再惊惶未定,之前泛青的脸庞也恢复些许,虽然还有些苍白就是。 定是被同伴的嘘寒问暖偎贴了发颤的小心肝吧? 我长吁一口气,身体软趴趴靠上后面的墙壁。 ………… 刚刚那种情况从科学角度来说…嗯~还是可以囫囵过去,相不相信是别人的问题。 梦魇――――向日岳人确实算被魇住,我遇见过类似情况,当年会得装神弄鬼的全盛时期曾经处理过…只是,发生在向日岳人身上的较之诡谲许多。 具体说不清楚,但绝不是我多虑。 闭了闭眼,我抬手按住太阳穴下死劲揉了揉,待得不适的感觉稍稍褪去,眼角迅速滑过没完没了的那群人,眯了眯眼,趁隙一点点开始整理思路。 今晚发生的事令我措手不及,接到日吉若来电那刻,我做出的决定应该算是第一时间反应,现在定下神来细想却发现… 除了当时的决定,再找不到更好的解决之道。 人命关天,就算现在后悔也是于事无补,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旁人魂飞魄散…垂落身侧的手悄悄按住上衣口袋,后脑勺蹭着墙壁抬高,我瞪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牙关咬得死紧。 终究还是人算不如天算。 好,好样的! 无论近段时间所发生的究竟是人为还是巧合,我李闲…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耳畔的嘈杂之音渐渐减弱,不多时就归于平静,因为心里藏着事,我根本没留意网球部那些人的交谈,一下子全部静下来…霎时间室内有片刻死寂般的压抑。 “为保险起见,还是让岳人做一次详细检查。”忍足侑士温文尔雅的声线在近乎凝固的此刻听得极是分明。 “我已经没事了!”向日岳人憋红着脸怏怏不快,语气很是倔强,顿了顿又说道,“不是有秋子在吗?” 他话音刚落…n道意味难明的视线就这么集中过来。 我按下千头万绪,拿出当年的流氓姿态,翻着白眼慢吞吞将那行人的目光一一瞪回去,“我拒绝负责向日学长的健康,劳资哪里长得象医生?” 许是我的表现与此刻情势大相庭径?围在向日岳人周围的那几人表情俱是一滞,包括日吉若在内…刚才还轻松的气氛隐隐转为冷场。 半晌,却是忍足侑士率先回过神来的样子,抬手推了把鼻梁上的眼镜,他露出装斯文的浅淡笑意,“嘛嘛~岳人不要任性,秋子她很辛苦。” 他说话间带出的呵斥明面上是冲着向日岳人去的,事实上…如果我识趣些,此时应该马上回几句客气话,而后顺势将事情揽下来,可惜…没心情。 “忍足前辈知道我辛苦就好。”我沉痛的点点头,目光平移,视线停在神情不豫的向日岳人脸上,“向日前辈…治疗费用请尽快付清,ps:我收现金,谢谢。” “那么,先告辞。”支起靠在墙壁上的身体,对他们微微颔首,我朝着病房出口转身,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 “秋子!”脑后传来一记叫唤,清冷的声线伴着有些失序的步伐迅速逼近。 几步走到病房紧闭的门扉前,我才抬手搭上门把,另一侧胳膊就被拉住,略带薄茧的掌心随即覆上额角。 “你哪里不舒服?”日吉若暗哑的声音带了些无措,“体温好象有点低…”他一边说一边移开试探温度的手掌,试图用双手把我拢进怀里,“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我摇了摇头,将太过靠近的身躯推出些许,“我回家睡一觉…” “还是让医生检查一下,秋子学妹看上去很不妥。”远远的,忍足侑士提高声音说道,“别担心费用问题,我会负责,毕竟是为了岳人…” 忍足侑士说话的这段时间,日吉若已经反手按住我的肩膀,暗金双瞳死死对上我的眼睛,“你在生气我没有遵守约定?可是…” 那样欲言又止的眼神…加上周遭浮动的情绪令得我突然无比暴躁。 “通通闭嘴!”尖锐的声音把我自己都吓一跳。 日吉若的眼神豁然沉淀下来,我定定看着他,眼见那双暗金瞳眸里浮出几丝惊愕与受伤,电光火石间竟是不知从何说起。 我知道他省略掉的话语是什么――――不是故意违背我的意愿,可是当时情势由不得他多想,如果能够救回向日岳人,身为同伴是该不计代价。 从我被急急忙忙带到忍足医疗机构那刻,不…该说是赶来的路上,就猜到会是这种结局: 向日岳人躺在急救室里,病床周围堆砌许多医疗器械,号称忍足医疗最精锐的人员竟是束手无策,我到的时候只听得里面有人惊叫‘血压急速下降!脉搏减弱!怎么会这样?!’ 病房内外都是兵荒马乱,那些医疗仪器屏幕上闪动的光弧错乱无章,如果不是向日岳人胸前忽然浮现那团光芒…许是现在他已经准备被验尸,毕竟心跳都快消失。 是替身符起了作用,不是我跳大神把向日岳人从鬼门关带回来。 理智上我是必须松口气,可是心底终究是意难平――――日吉若失掉最后一次机会,他把或许将来会得救命的东西让给别人… 那道替身符是我竭尽全力弄出来的…所谓‘与天争命’,从学到那天起就只得一次机会,用掉它…我再没能力替自己喜欢的男人逆天改命。 没想到向日岳人昏迷中情势竟是那样凶险。 好吧好吧――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抬手抹了把有些麻木的脸,我深吸一口气,缓下心头翻腾的焦怒,抬头,目光越过似是僵在原地的日吉若,“各位,自认目前还不太想介入不可思议世界的…麻烦请稍微在门外等一会儿好吗?” 伸长手臂,我拉开紧闭的房门,抿抿嘴角,“凤君、冥户学长…还有泷荻之介君。”侧首对着外面示意,“实在抱歉。” “哎呀~可是我想听。”深茶发色的泷荻之介缓缓弯起眼睛,神色轻松,语气却是坚定,“高桥同学不要见外。” 他身旁的凤长太郎和冥户亮彼此对望一眼,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双双将目光对上我的,表情俱是凝重,“如果不介意,我们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 “自找麻烦。”我冷哼一声,反手阖上门,重重靠到门板上,想了想抬手拍拍站在身前的日吉若,“你们…瞒着我的东西全部说出来,趁我还有精力分析。” “之后该是自求多福。” 险险避开日吉若探过来的手,我将藏在口袋里硌得慌的那物摸出来,举到耳际的位置,松手任由它吊在指间晃荡,“这个请暂时借我保管。” 日吉若浑身气息骤变,“你…” “没发现吗?”我挑高眼角斜睨他,“我的左眼恢复视力了。”因为藏在眼睛里面的白泉圣物被取出来。 当然,这却不是现在能说出来的实情,虽然日吉若的神色异常难看,想来他也多少猜到结果。 “没办法,我已经帮不上任何忙。”我耸耸肩,很是装叉的轻笑,“那么――向日学长,将昏迷时发生的说来听听。” “让我们参详参详,你究竟遇见什么…才会惊动最后手段。”我把目光转到向日岳人身上――――他半张着嘴,满脸生吞鸡蛋的惊愕。 “啊――什么?”眼珠子转了转,不知想到哪个莫名其妙的地方,他突然涨红脸颊,支支吾吾、眼神飘忽,“我看到冰帝的树林…嗯…” “哪片树林?” 我和其他人算是异口同声,忍足侑士还顺便朝他逼近几分,“岳人――”拉长的尾音极具威胁性。 向日岳人似是被看得有些发毛,身体止不住往病床里挪动,有些恼羞成怒的叫起来,“好啦!我说,你们吵死了!” 水晶蓝眸子飞快扫了我一眼,他微微整了整神情,然后慢吞吞开口… “…………” “…………” “…………” 以上均是听完向日岳人一番言辞,众人一致的反应。 “于是,你根本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就被陌生人救了?”我强自按下满心无奈,抽了抽嘴角,“向日学长的国文真是不错。” 那些个形容词生动到令人身临其境的恶心啊喂! 听君一席话,劳资至少半个月不想吃肉! “嗯――”向日岳人重重点点头,貌似有些诡异的瞪我一眼,“那个人是谁?秋子的式神吗?” 你妹的式神!劳资长得那么不像人?!“那么,消失之前那东西就没有露出半点令你觉得不对的地方?”我干巴巴的转开话题,实在不愿意自己的形象被人拿来大肆讨论。 向日岳人神情微微一变,仿佛是回想起当时的恐怖情节,语气轻颤,“身体中央藏着一块黑色的东西,很象…” 停顿片刻,他猛地打个寒颤,“木块?” “什么乱七八糟的?”边上有人插嘴说道,“哪有黑色的木块?”略带笑意的声音很有些安抚的味道。 “拢芯趵哺芯酰 倍杂谕榻橛诖蛉さ某芭蛉赵廊瞬怀鏊系恼 “嗯――我知道。”沉默很久的日吉若忽然插口,“在娱乐厅遇到的东西果然还是追到向日学长的梦里去了。” 哦――我大感兴趣的将视线落到身前的日吉若身上。 “也是感觉,当对方受到攻击或者开始攻击时,躯体中央是有黑色东西转动。”他双手环臂,始终不肯回头看我,“冰帝的树林…” 声线压得极低,象是喃喃自语,半晌,似是若有所思的回头瞥了我一眼,暗金瞳眸内眸光微闪,“是发现水岛…的地方吧?” “是水岛夕?”忍足侑士的询问突如其来插m入,“果然是她。” ………… “侑士!胡说什么!” 对于向日岳人骤然拔尖的喝问,忍足侑士表现的极是凝重,甚至一改往常的保姆神情,显得很是严厉,“我告诉过你不要接近水岛夕,那不是我出于愧疚或者想逃避。” “事到如今也只能坦白说了。”忍足侑士苦笑一声,取下戴着的眼镜,深邃的眸子环视周遭一圈最后落在日吉若身上,“水岛夕早就死亡,相信日吉也知道真相。” “去年她失踪不久,夜晚在校内搜索的势力是日吉组吧?” 相较于其他人满脸的震惊,日吉若不可置否的点头,“是,那么忍足前辈又找到什么?” 忍足侑士从口袋中取出一块眼镜布,对着眼镜呵口气,慢条斯理的开始擦拭,头也不抬,“当时除了日吉组,还有不知名的人员也在搜索水岛夕下落。” “我觉得好奇顺手追查下去,水岛夕本身没什么,她父亲却是二十年前世界知名的科学家,知道哪个领域吗?” 刻意停顿片刻,忍足侑士抬起头,神情很是…意味深长,“遗传学,英国某家科研机构进行的实验他是主力。” “记得吗?被誉为‘侵犯神之领域’的实验。” 侵犯神之领域?我愣了半天,脑海中豁然灵光一闪,“生物克隆?” “呵~我以为秋子学妹本身不会关心这类东西。”忍足侑士笑得别有深意,“科技与神话毕竟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 “拢 蔽液莺莘霭籽酃ィ坝胧本憬恢缆穑俊碧热粲腥四芙萍加氲婪ㄍ昝澜岷稀纫幌拢 我似乎想到什么?并且被自己脑海中滑过的念头吓出一身冷汗。 “水岛夕…是克隆人?!”那是不可能的! 克隆技术之所以存在不可逾越的关卡,在我们这种人看来是魂魄的问题…那些…千百次试验都无法造就完美人类是因为…实验体基本上无法获得完整魂魄。 不单与道德信仰相冲突,天道也不允许。 “谁知道呢~”忍足侑士漫不经心的挑眉,“那次试验被誉为挑战神权,实验室没多久就因为各种原因解散,几位科学家相继受到宗教迫害,水岛回国,据说是有势力暗中庇护。” “水岛夕…除了是那位科学家的孩子,是否还存在别的什么特殊不得而知,但她已经死亡是不争的事实。” “可是现在她活得很不错啊~”我抽着嘴角反驳。 于是忍足侑士的眼神更显诡谲,“她?还是它?” 我都混乱了,额角不住抽搐,忍不住抬手按住太阳穴用力揉搓,“如果是生物克隆,那就是人间的事,现在我们讨论的是袭击向日岳人的东西…呃?”手指猛地僵住。 “秋子你想到什么?”日吉若冷声问道。 要不要这么敏锐!我愤愤然垂下手,闭了闭眼,“如果…是假设…如果和克隆有关…我是想到一点东西。” 睁开眼睛,我涩涩的开口把设想说给在场众人听,“返魂木,知道吗?” 几人俱是沉默下来,面面相觑许久,泷荻之介曼声回答,“开启平安朝百鬼夜行的祸端。” “那是返魂香,我说的是返魂木。”两种是不同的东西,不过算了,“科技与道法结合,假设水岛夕的身体来自科技…你们看到的那块黑色物体大概是中枢。” 至于…为什么产生如此效果…我不是施法者别问我。 “要试一试吗?” 被我盯住的日吉若神情微动,“你有方法?” “拜托白泉神社那位主持好了。”我迅速推脱责任,“一切不过是假设,已经与我无关,过几天我会申请转学。” ………… “你说什么?”日吉若语气轻柔的反问,神色间却有极是阴鸷的气息刹那间倾泄而出,“转学?为什么?” “我说了实话。”我低头看着指间始终拎着的东西,眯了眯眼,“日吉若你呢?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高桥原一的下落?” 他没有回答,绷紧的身体却有古怪情绪顷刻间外泄。 我攥紧手掌,眼前浮现一片血色,“我替高桥原一算过寿数,如果不出意外他还能活四十年,现在残魂却被我放在白泉圣物之中。” 那人的死活原不关我什么事…可是… “他差点魂飞魄散!你的人不是始终盯着他吗?”猛地抬起头,我一字一句咬牙说道,“别告诉我你不知情!高桥原一被谁活生生取走脏器?!” “他是接受器官有偿捐赠,还是有人故意这么做?!” “高桥秋子银行账户多出来的那些…是他卖命的钱吗?”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我恰好回了家,是不是此生都被蒙在鼓里?那是一条人命! 86、第一百一十七章 近在咫尺的这人嘴角抿得死紧,暗金眸子内飞快掠过惊涛骇浪…又在刹那间归于平静,目光竟是晦暗莫名。 周遭一下子安静得骇人,甚至能听到隐隐变得紊乱的呼吸与心跳,不知来自在场哪位,又或者…众人均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不知如何反应。 我死死盯着日吉若,不肯放过他神色间每一丝变化,两人对视许久,他的嘴唇微微一动似是欲要开口说话,我深吸一口气断然转开头,赶在他说出什么之前,冷冷的笑起来。 “说起来,高桥原一于你而言不存在任何义务。” “抱歉,是我一时心乱,无论如何请见谅。” 慢吞吞抬手挽起鬓边散落的发梢,我闭了闭眼,将表情调整到平静的波段,回头,“无论你知不知情,我也没有权力质问什么。” 后退几步,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开少许,我缓缓鞠下躬去,“是高桥秋子出言无状,实在抱歉,如果没什么事,请允许我先告辞。” 视线平落在脚下地板上,导致我看不清此刻日吉若的表情,只是外泄的阴鸷却是怎么都无法掩饰。 在心里默数五秒钟,方才直起身,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什么耳畔就有沉重的风声袭来… [碰――!]一记闷响,随后是头顶压下一道阴影。 “你甚至不肯听我解释?” “嗯――”眼角斜睨着瞬间擦过耳际砸到门板上的拳头,我挑了挑眉,眼珠子转到猛然间逼近身前,用身体将我桎梏在门扉与自己之间的日吉若,“那么…我等着你的解释。” 他靠得极近,我略略仰高视野就能看到不到半尺距离的那张脸,盯着我的双眼微微眯缝着,神情看似不愠不火,目光却是冷凝。 “解释…对的,我是该慢慢解释,你会听吗?”他的双眼瞬也不瞬,瞳仁焦距却有些涣散,仿佛是喃喃自语,接下来是漫长的沉默。 我趁着他貌似神游天外的这片刻,悄悄的移动视线――――他的手正砸在门扉之上,指间关节用力到泛起青白,想是成拳的力道满怀怨恨,门扉都被砸出淡淡的痕迹来。 他的愤怒…毫不掩饰吗?用力眨了眨眼睛,眨掉从心脏处袅袅上升险些化为热意的酸涩,我眯起眼睛,猛地调开视线。 可是那又如何?高桥原一…死了…纵使我再不肯承认,其实心底最深处也还是抱着某种期望…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我原以为十年二十年之后或许是还有机会化解恩怨。 那是我欠高桥秋子的…该替她还掉这一世的养育之恩,没想到… 高桥秋子从今往后就是孤儿,没有依靠,孤苦伶仃…她的命数不该如此,我算过那个八字,虽然年少坎坷又早逝,却不该是今日这般结局。 到底是谁的问题?是我介入造成的吧?!我原本的命数侵蚀高桥秋子的命运,进而造成与她亲近的人几乎死伤殆尽。 李闲命不好,我一直都知道,浪里行舟、变怪之谜,一生良缘浅薄孤苦无依…我竭尽全力想要把运数修正,没想到还是…如果照这样发展,是不是会得连累到喜欢的这个男人? 好吧好吧――却是我矫情,事实上已经拖累了,现如今我正在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我毫无根据的迁怒,并且准备顺势一意孤行继续下去。 ………… 心思百转千回始终没能理出头绪,耳畔忽又传来一记极是讥诮的冷哼,我只觉得下颌狠狠一痛,脸就被迫转个方向。 “看你的表情,实际上无论我怎么解释你都不打算理会,对吧?”日吉若浅浅勾起嘴角,指腹缓缓摩挲着,“高桥秋子…你好得很。” 覆着薄茧的粗粝触感以及那其间难以言喻的危险令得我浑身一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反驳的话语吞回肚子里。 说什么?此时说什么都不适合,无论反讥亦或者争吵都于事无补。 只是有句话他说对了,我确实不想改变主意。 他静静看了我许久,狭长的眸子眸光渐渐锋利无比,半晌复又毫无预兆的松开手,后退几步让出堵在门前的位置,“我给你时间冷静,也会在最短时间内把事情调查清楚。” “嗯~那么我就敬候佳音。”我从他身侧绕过去,头也没回走出门,随即身后又传来日吉若的声音,语气极是冷静,仿佛是在讨论天气般。 “高桥秋子…我不会放过你。” 身形一顿,我蓦然回头看去――――日吉若站在门内,脸庞半藏在阴影中,见我回头他缓缓眯起眼睛,暗金双瞳透出的光彩亮得骇人,周身的乖戾与阴鸷再无丝毫掩饰。 迫不及待欲逃离的那扇门半敞开,象是有什么无形之物急欲挣扎释放,和着我失序的心跳,隐藏在那人眉宇间的黑暗流淌而出。 心头猛的一震,我豁然转身朝前奔去,忽然悲从中来…有些裂缝一旦出再无法恢复,是我做得不对,选了个最坏的时机发难…可是… 到底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 高桥原一的事…除却对日吉若有些淡淡的怨怼,更多的是悔恨莫及。 倘若他提早将实情说与我知晓…是不是来得及救下高桥原一?又或者…我就没了理由把错误全数推卸到他头上? 我知道的,日吉若着人严密监视高桥原一的事我一清二楚,他是好意,生怕那个男人本性难移又生出事端,我讨厌高桥原一,所以也不闻不问。 可是再怎么怨恨那个男人,我也没想过要他死,而且是那般惨烈。 死无全尸、险些魂飞魄散…阴狠手段泯灭人性到极点! 不期然想起昨夜在高桥家惊见的那幕情景,我攥紧掌心握着的那颗物件,狠狠的咬牙。 高桥原一做错再多事下场也不该是被人生生解剖…彼时站在面前的那个男人形容凄厉到我几乎不敢相认。 双眼只余得两个血窟窿,胸腹大开里面空荡荡的,五脏六腑消失无踪,张开嘴又是连舌头也没有… 虽然我没学过医也看得出来,高桥原一身上所有能被移植的器官竟是全数被人取走…好狠毒的手段! 更令人发指的是…诸多作为居然是在对方活着的时候施行,若非如此高桥原一的魂魄也不会以那种情势出现在我眼前。 特别是当他察觉我不过是披着高桥秋子外皮的陌生人,瞬间迸裂而出的怨毒浓烈到遮天蔽日,措手不及之下我险些连自己都搭进去。 现在… 低头看了看紧握的手掌,脚下步伐一缓,我抬头左右看看,见没人就小心翼翼的扒下衬衣襟口扣子,探手拉出脖颈挂的小布袋将白泉圣物装进去,系好绳子复又塞进胸衣贴着心脏藏好。 如今再没有任何事物比它重要,因为那颗乳白珠子里养着高桥一家三口:除却高桥秋子和高桥原一各自的残魂,还有我顺势牵引进去的一直在浴室重复死亡的那女子。 那一家三口如今算是团聚…我不知道自己此举究竟是对是错,别无他法也只得这般行事。 将衬衣扣子扣回去,我拍拍胸口确定紧贴着肌理的那道微凉温度,吸吸鼻子方才继续行程。 我比任何时候都着急要寻到娄氏的半卷经书…记得那人说过,倘若我成功,娄氏会得答应办三件事,高桥家不正是三口人吗? 当务之急不是追查高桥原一的死因,而是半卷经书,旁的等我缓出手再说。 ………………………………………………分割线……………………………………………… 医院的味道一贯带着微微刺骨的寒意,无论外面的阳光何等明媚,透过玻璃窗投射而入,照到人身上始终带了点潜意识的冰冷,更何况今日的天气本就不佳。 向日岳人所在的楼层是这幢大楼最顶层,想是交情深厚,又或者再加上向日家本身的财力也算不错,整个楼层竟是看不见什么杂乱人影。 奔跑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连绵的玻璃窗令得外间风景一览无遗,眼角余光中我看到向后掠去的是高空浅灰云层。 昨儿来时已是深夜,现在看天色该是七八点钟模样,呆在病房内且加上无暇它顾,我竟不知道天气开始变坏。 本该是艳阳高照的深秋晴空铺满厚厚云层,透过云层折射下来的天光是铅灰色,偶尔有狂疾的风卷着漂浮物掠过远远的树梢,隐约夹杂几丝令人不安的气息。 预报本该秋高气爽的今日,山雨欲来。 待得一路马不停蹄冲下楼,宽阔的大堂同样冷冷清清。 迎着入口的高台站了两名年轻的女孩子,许是还未换班的缘故神情有些萎靡,听到动静双双抬眼望着我,几秒钟后复又漫不经心的调开视线。 急匆匆穿过大堂朝着出口走去,走到中央时我却瞥见一抹有些格格不入的异色;略带昏沉的晨色中,蜷在大厅一角供人休息的沙发组那里,半掩半露的橘黄颜色很是扎眼。 我微微一怔,身形不自觉朝着沙发那处转过去,悄无声息靠到近前,伸长脖子往里定睛一看,又是一愣。 原地想了一会儿,我叹口气,几步越过弯成半圆的沙发组,探手撸了撸盘成一团似是睡得很熟的那颗脑袋。 “慈郎――醒醒诶~天亮了。” 芥川慈郎猫仔似的团在沙发深处,许是姿势不对,身躯挂在沿角摇摇欲坠…可即便如此他仍旧睡得极香。 胳膊拢住脑袋,露出来的半张脸脸颊绯红,张着嘴发出细细的呼噜声。 也没得及细想这人怎么会在楼下睡得彷如猪仔,我加重摇晃的力道,“慈郎!” “芥川慈郎!” 眼见着手下的身躯随动作不住晃动,人却始终没有要睁眼的迹象,想了想我就放弃叫醒他的意图,收回手待要转身离开。 下一秒,衣角传来的凝滞阻止我的步伐。 “嗯――”含含糊糊的鼻音拉得很长,嗓音懦懦的明显睡意未消,“秋子――?” 转过头,我半弯下腰扯开被攥住的衣角,“上楼去,向日岳人醒过来了。” 芥川慈郎顺着力道摸上我的手腕,深棕眸子这才慢慢睁开,神情仍旧迷迷糊糊的,“没事了?那就好…嗯――”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个巨大的哈欠。 我眼角一抽,想也没想就抬起空闲的那手朝他脑门狠狠弹了下,“松手!我还有事!” “哦――”抬手按住额头受创部位,芥川慈郎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后毫无预兆的褪去眼底的惺忪,“咦?!” “咦什么咦?”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松手!”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爪子却越收越紧,一副看到诡异情景的神色,“秋子你…一个人?”上下打量我好几眼,复又猛地支起身体,满脸错愕,“其他人呢?” “在楼上。”我恶狠狠抽出他爪子里紧攥的衣角,扭头扬长而去。 ………… 外面的气压不出所料是令人压抑的低沉,天光却遽然明亮起来。 特意视若无睹远远停车场那处启动引擎行驶而来的黑色轿车,急急朝着来时方向走,不多久疾行变成小跑… 跑出一段距离,我猛地急刹身形,扭头瞪着身后如影随形的某个脑袋,嘴角一抽,“你跟着我干嘛?” 芥川慈郎皱起一张包子脸,摇了摇头,“你…遇到什么事了?” 很敏锐啊――冰帝网球部这些人果然都是人精啊诶~我挑了挑眉,微微偏头看了眼不远处明显静止下来的轿车,冷笑一声,“别问我,我什么都不想说。” 关于日吉若的事,我自认目前还无法理清情绪。 接二连三的高/潮迭起…这其间似乎藏着我没想到的关键…如同一团乱麻,要全盘理清,除却花费点时间,也真的如日吉若自己所说,让彼此都冷静一下。 只是…我有预感…并且是极不好的预感。 所有事等到水落石出…或许最终关键不在其他人身上…大概潜藏在暗处的…归根究底尽是我的问题。 狠狠晃了晃脑袋,深吸一口早晨微凉的空气,略略冷静发热的头脑之后,我拍了拍仿佛怔怔出神的芥川慈郎,“我要回家,你不去见向日?” 他象是才回过神来,蓦然抬起头,“嗯――我有点事…不知道该不该…” 看了我一眼转开视线,几秒钟又回头…如此反复,说话吞吞吐吐,本该是纯良无辜的脸庞悄然露出一抹为难与踌躇。 沉默半晌,他似是为难的低下头,左脚脚尖不住磨蹭地板――――小模样实在是…楚楚可怜啊喂!见他这般表现,我长吁一声,心头再多不耐也偃旗息鼓,“边走边说?” “嗯!”芥川慈郎重重点头,仰高脑袋,一脸讨好,“我请你吃早餐。” 没事献殷勤…我抽了抽眼角,满怀狐疑的转身,“嗯哼~” 于是变成两人同行。 ………………………………………………分割线……………………………………………… 说是要被请吃早餐,其实也不过是在医院附近便利店随便用点东西。 通宵营业的商店许是为了方便往来医院的人潮,在一角僻出空间,几张桌子给进来此处购买食品的人安坐,不必沿街席地解决,也算是一种方便。 早餐是热牛奶和面包,钱却是我掏的腰包――――芥川慈郎那混蛋不知怎么的竟是魂不守舍,收银台的小姑娘等半天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怀疑他没带钱包…按着这位丢三落四的性格很有可能。 不耐烦起来只好自己付账,事后我会连本带利算回来,现在…还是洗耳恭听他想说什么。 三两下解决掉面包,我捧着温热的牛奶杯,满怀阴暗心思的盯住坐在对面神色不知所谓的芥川慈郎――――他两眼发直,面前的东西半口也没动。 一咕噜灌下大半杯牛奶,将手中杯子轻轻叩在桌子上,然后就看到对面那人似是被惊到浑身一颤,这反应倒是挑起我的兴趣,“见鬼了?” “哪里!”芥川慈郎豁然惊跳起来。 卧槽!鸡同鸭讲啊喂!心思跑到哪里去了!我翻出死鱼眼,“你很心虚?该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观众的事?” “诶?!咦?!”深棕眸子猛地睁大,他慌里慌张的摇手,“没有!绝对没有!” “越来越可疑――”我眯着眼睛拉长声音,凉凉的说道,特别是看他先火烧屁股似的跳脚等弄清楚左右状况又猛松一口气的样子…实在是原本没兴趣都要大感兴味。 “说吧――我听着呢。”我按下喉咙间隐忍的哈欠,摆出知心姐姐的装叉表情。 “啊…哦――”芥川慈郎皱起眉头,左顾右盼许久才把目光落到我身上,闭了闭眼,神情间浮现出几许挣扎,“昨天我没去参加生日庆祝会…” “嗯哼~”我点点头,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虽然不着边际,但总要给人一个开头对不对? “是小景的祖父…嗯~身体不好。”芥川慈郎睁开眼睛,目光有些暗沉,“小景家自己有医疗团队呃~治疗算是成功…本来该是成功的…然后…” 说到这里他忽然沉默下来,眼底的挣扎愈发激烈。 等了很久还是没见他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我挑了挑眉,“然后…算了,你和迹部学长…感情很好,你在担心他?” “嗯嗯――”他摇了摇头,眼中滑过几丝无法分辨的情绪,“也算是担心小景,只是…秋子你知道我看得见一些东西,我…我不知道他们那样子对不对。” 他怔怔盯着我,深棕眸子里的恐惧越来越明显,就在我以为他会继续的时候又徒然抿紧嘴角。 “算了…”抬手抹了把脸,芥川慈郎的眉宇间露出一丝疲惫与无奈,“人类终是渴求生存,不是当事人没有权利做出指责。” “莫名其妙。”我抽了抽嘴角,还是没想深究下去,毕竟与我无关…不是吗?“不想指责就吃东西。” 我冲着他手边的早餐点了点下巴,随即得到他傻兮兮的笑容,斩钉截铁外加不知所云的肯定,“秋子真是好人!” 毛病!我在他低头胡吃海塞的瞬间翻出三白眼。 ………… “对了!”芥川慈郎豁然抬起脸,嘴角沾满面包屑,衬着肃穆的神情显得不伦不类,“秋子不知道吧?室生凌乃在小景家的实验室接受治疗。” 象是想到什么,他急急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嘴里,手忙脚乱翻动口袋,同时嘀嘀咕咕语焉不详。 我冷眼看着他被噎得有些翻白眼,正想要起身替他顺顺气,没想他抽出手梗着脖子把手里的东西拍到桌上,“你看!还有这些…”边说边起身低头又去翻裤子口袋。 胡乱摊在桌上的…是几张照片。 连同芥川慈郎翻遍全身取给我看的全部都是照片,并且尽是皱巴巴的?做完这些后,他躲躲闪闪的避开我的视线,垂头丧气地趴着桌子,表现得极是…心虚? 挑着眼角瞅他半晌,我慢吞吞伸手把东西挪到面前,垂下视线―――― 前三张…是室生凌乃…余下是别的人…面目不甚清晰,身形看着却有几分眼熟。 令我吃惊的却不是这些…急速翻动几张照片,不多时就看完,我猛地把东西连同手掌拍到桌面上,心头灼然升起的怒气一时无法压制。 “你们!迹部家的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芥川慈郎缩了缩脖子,从盘在脸颊边的臂弯中怯生生瞟了我一眼,也不说话,脑袋又往下挤进去。 我收紧指尖,指甲几乎要抠进照片里。 是过分!说是治疗…也不该如此,那些人把女孩子当成什么啊?!牲口吗?! 最上头三张照片里,即使拍到局部也能看得出室生凌乃居然浑身赤/裸!剩下那两个也是同样遭遇…更令得气愤的是,从取景角度看来明显是偷拍下来! “混蛋!”我忍不住拔尖嗓子,眼角余光不期然扫过收银台,顿了顿,强自压低声音,阴测测说道,“你把照片放在身上…是打算意/淫吗?” 芥川慈郎浑身一颤,豁然支起脑袋,脸涨得通红,“秋子!你明知道…” 我闭了闭眼,深呼吸数次方才睁开眼睛,“算了,不是生你的气。”扭头不再看面前一副被冤枉的那张脸,放在桌子上的指尖重重开始敲击。 “是那个标志,你想说什么?” 室生凌乃和另外两个女孩子的身体某处…都浮现一个极是熟悉的标志。 倒置的等腰三角形,和平野麻弥手背上的一模一样。 迅速将所知的线索联想一遍,我眯了眯眼,“那个标记代表…她们是试验品吗?” 如果是这样…“让我知道有什么用?你是希望我化身超人拯救世界?” “不是!”芥川慈郎语气急促的回答,“那个标志…是最近发现的,另外两个女孩子是你班上的同学。” “记得吗?你去学校那天发生的意外,两个当事人。”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仿佛是无比失望与疑惑,“小景那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我发现之后想尽办法翻拍照片…秋子,你说…到底发生什么事…” 少年原本轻快不知愁苦的声音此刻满是不堪负荷,甚至藏着些痛楚,“我也查过,除了室生凌乃,那两人是在别家医院治疗时被偷拍,他们想要什么?” 这么说起来――――果然和迹部家的实验室脱不了干系。 然后还有什么?室生和平野之间的联系出自天堂手册,那两个女生却是…猛地想到一件事,我头皮蓦然炸开――――却是和水岛夕有关?!如果我想的没错,那么… “慈郎!” “嗯?!”芥川慈郎微微睁大眼睛,“秋子你的表情好难看。” “废话!”我豁然起身,一把攥住他就往便利商店洗手间跑,“帮我看下!” “诶――?!” ………… 顾不得收银台那里投射过来的目光是何等诡谲,我拖着芥川慈郎马不停蹄窜进公用洗手间,把攥在手里微微挣扎的某人狠狠推进去,然后自己闪身而入,反手阖上门。 [纭!]一声闷响,伴随着芥川慈郎惊恐的眼神,室内骤然昏暗下来。 我抬手按住几欲逃跑的某人,盯着他的眼睛,咬牙说道,“帮我看看身上有没有相同的东西。” 说完之后也不等他缓过神来,松手三两下褪掉上身所着衬衣,而后,臂弯挂着衬衣,我返身背对他。 微凉的空气令得我激灵灵打个寒颤,裸/露肌肤泛起小疙瘩,耳后传来芥川慈郎紊乱的呼吸,纵使看不见也还是能敏锐察觉他的不适。 似是过了很久,有一只手轻轻搭在我的背脊上,同样是略带薄茧的掌心带来的触感却是与日吉若的触摸截然不同,不轻不重…意味难明。 “没有吗?”等到发出声音我才知道自己似乎有些发抖。 他没有回答,手掌抚上我的背,沿着肩骨向下缓缓游移,覆满粗砺茧子的掌心一路滑到腰部,堪堪停在那里,相接触的肌肤温度微微提高几分。 “没有?”我闭了闭眼,低头审视前面的身体借以转移蓦然诡异起来的气氛,半晌,长吁一口气,“你出去,我看下别的地方。” 除却背脊无法自己查看…其它地方也不该错过。 “在这里…”芥川慈郎涩涩的回答,手掌移开少许,指尖点在背脊中央部分…恰是我的视野盲角位置,“和她们一样。” 得到答案的瞬间,我不知道该有何反应――――同样的标记…代表所有零碎线索能够串联起来,果然是与水岛有关。 这样看起来之前我还是没能猜到全部,不是水岛夕,确切来说应该是水岛空!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因为有不穿衣服照镜子的习惯;昨夜之前高桥秋子这具身体还是毫无瑕疵,这么短时间浮现的异样,定是那道替身符的关系。 “秋子。”芥川慈郎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我低头翻起臂弯的衬衣,慢吞吞穿戴起来。 ………… 室内的空气显得极是窒闷,仿佛是被两人莫名的气氛感染,等到扣好最后一颗扣子,我返身望着近在咫尺的芥川慈郎。 他的表情…惊愕中藏了些尴尬,许是被我的豪放举动吓着?但是此时我也没心思安抚他,甚至…接下来还要威逼利诱。 将纷乱的思绪全盘清理一遍,我艰难的咧开嘴角,尽量心平气和开口说道,“我接下来要说话走出这道门只许记在心里,即使是迹部景吾也不许泄露半分,记住了!” 闻言,芥川慈郎的神情微变,挣扎几秒钟才怯生生回答,“我相信小景。” “可是这还事关向日岳人的命!”我冷声打断他的妄想,“不信的话你找机会剥掉他的衣服看看,我敢打赌他身上也会有标记。” “你以为昨晚日吉若为什么急匆匆把我带去医院?因为向日岳人快死了。” “岳人…”芥川慈郎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我挑了挑眉,用极是残忍的语气继续说道,“不是我用能力把他拉回来,是日吉若将我给他的替身符戴到向日岳人身上,替他挡过一次。” “现在既然我身上出现标记,他也逃不过去,因为他才是目标。” “你想信任别人,我不阻拦,但是…” 逼近几步,我抬手捧住芥川慈郎微低的脸庞,眼睛望进他那双起伏不定的眸子,“瞒下来或者可以保住我和向日岳人的命,慈郎…” “你还是有东西瞒着我吧?不然你不会特意算准时间等在医院大厅,把实情全部说出来,当我求你。” ………… 芥川慈郎的神情象是有些猝不及防,深棕眼眸眸光急促闪烁;我也不再逼问,却怎么也不肯松开手,死死按住他,要他看着我的眼睛。 随着时间过去,他的神色间的挣扎愈发激烈,浅浅哀伤缓缓弥散开来,眼中雾气纵横。 张了张嘴,最终他在我满含期待的注视下,语带哽咽说道,“没有…我没有…” 到得此刻我心头猛地一凉,带着说不出的失望慢慢松开手,低下头,看着垂在身前不住发抖的双手,手掌松开、握紧、松开、复又握紧…“是吗――算了,当我没问。” 待要起步越过他离开此处,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肩膀猛地被他攥住――――下一秒,身体被力道换个方向,我只觉得背脊一痛,竟是被重重压在旁边的墙壁上。 瞳孔蓦然收缩。 我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庞,一时找不到反应… 唇上覆着的柔软触感…猛靠上来的力道令得我的牙齿不小心咬破口腔内的皮肉,刹那间能尝到一丝咸腥,是我自己的血。 也幸好不过浅尝即止,嘴唇上紧贴的温度倏然抽离。 “我相信小景,也相信你说的…出了这里,我什么都不会记得。”芥川慈郎温柔的声音,急切中有浅浅的决绝…“给我时间,我会查得一清二楚。” “秋子,你和岳人…我会保护,就算要拼上性命。” 深棕的眸子死死盯着我,似是要烙进眼底,良久,他闭了闭眼,猛地松开钳制,返身拉开紧闭的门,一阵风似的卷出去。 我睁着眼睛呆愣住,脑子里嗡嗡作响,找不到任何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洗手间外面有人探头探脑,我方才原地打个寒颤,一个回神头一反应居然是哭笑不得。 “不好意思…”低低的声音唤醒我乱糟糟的神智。 定下神来一看――――站在门边,探出大半个身子的年轻人…那一身制服别是这里的店员? “客人…没事吧?”对方上下打量我许久,又伸长脖子朝里面死命扫视,表情俨然是五花八门,不必想也知道脑补得极是精彩。 眼角狠狠一抽,我捂着发热的老脸,快速冲出门落荒而逃,跑出去老远还能感觉到身后追随的那道目光。 今天还真是…坑爹啊喂! 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弄到现在我都糊涂了! 芥川慈郎…濉 居然是存着这种心思?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竟半点没察觉!是我太迟钝还是他也被突如其来得知的内幕惊到错乱? 左思右想,我抱头原地蹲下。 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87、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这人一直很懒,从不为难自己想太多,蹲完大街起身时关于芥川慈郎的那点糟心事就被甩到老远九霄云外去了。 男女之间不就那么回事,只要我不咸不淡,日子久了他自然淡忘,紧张过头反倒要象是真有点说不出口的暧昧…现如今,注意力都要放在寻找娄氏的半卷经书上,多不出风花雪月的心思,再说了,撇开芥川慈郎不知算不算脑子临时抽风,我也没有玛丽苏的资本不是? 日吉若一个已经够我喝一壶,加上旁的人搅合…活得不耐烦了尽管朝三暮四,当日誓言犹在耳边,我可不能给某君来段虐恋情深的借口。 弯腰伸手捶了捶有些酸涩的小腿,直起身舒展下筋骨,我打着哈欠迈开步伐――――方向是临近街角的车站,看头上的天色也知道来不及去学校,还是回家先歇歇,养好精神下午去亡羊补牢? 嗯嗯――就这么办吧~ 内心暗自点点头,我冲着选好的方向狂飙而去。 ………… 一路疾走,在开始营业的街边商店穿行,顺道卷起烟尘滚滚,与行人擦肩而过时收获好奇眼神数枚,跑过长街,最后抵达位于另一头街角的车站… 站在候车亭里,深吸几口气平定有些紊乱的气息,我蹭到站牌下仰头研究公交运营线路。 好不容易从九拐十八弯的线路中敲定最便捷的途径,收回视线开始左顾右盼;站台上除了我再无旁人,路上也不见车水马龙,空荡荡的街面在晨光下显得有些萧瑟。 今天的气候不甚良好,云雾蔼蔼,拂过的风也有些急,许是我心神不定,总觉得呛入胸膛的空气隐隐带着一丝焦躁。 伸长脖子对着马路尽头望眼欲穿,等了很有段时间仍旧没见到据说五分钟一次的班车,倒是…从远远的街角拐出一辆颇是眼熟的轿车。 当然,我说的眼熟并非是指某君麾下一色儿乌沉沉的黑轿车,这里的眼熟是指我曾经好几次在学校门口见过同样型号的车辆接送过某些人,当那位大爷偶尔想尝试走平淡路线的时候就会换下他家嚣张到惹人侧目的豪华加长限量版轿车,改乘铁灰色内敛型的…嗯? 我正默默看着街角那部同型号轿车心念飞转,就见原本该是开往另一处马路尽头的轿车在红绿灯交叉口生生调转方向,然后朝着这里驶来。 眼角微微一抽,我扭头四下看看,脚步略略往空落落的车站内挪了挪,嘴角又是一抽――――不是吧?才刚在心里嘀咕某位大爷,这眼瞅着貌似冲我来的轿车… 又不是身在天朝,怎么也说曹操曹操到? 铁灰色内敛的轿车堪堪沿着站台边缘停下,隔着深色的车窗,内里若有似无的窥探视线投射而至,意味不明,却怎么也不见车门开启,隔了一会儿,后车厢的玻璃窗方才静悄悄滑落。 “怎么在这里?”少年的声线极具特色,纵使语气平和仍是改不掉其中隐约的倨傲,半掩在车厢内的人向外微微探出身,“日吉呢?” “嗯~迹部学长日安。”我冲着对方龇牙浅笑,目光顺势飞快越过他扫视车厢内,转了转,收回,目光对上他的,“日吉若…大概是上学去了,我今早请假。” 停顿几秒钟,迹部景吾挑高眉梢,上下打量我几眼,灰紫凤眸缓缓眯起,“那就上车,我送你一程。”说完之后身体往车厢内一沉,紧闭的车门随即推开少顷。 “不必麻烦迹部学长…”我刻意将声音调到元气满满的状态,同时加深脸上的笑容,“我还有事,不便打扰。” 也不知是我哪里用词不妥,平日里一贯高傲得不容许半丝懈怠的人居然好脾气的再次开口,“上车,本大爷不差那点时间。”他边说边屈尊降贵的下了车,双脚方才落地,仿佛是目光不经意落到一处,神色却是微变。 我一愣,也没来得及错愕外加推拒,赶忙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身后。 后方本是空荡荡的站台,此刻却站着三五个人――――俱是年轻男子,一身暗色劲装,神情肃穆…呈半扇型站在不足两米距离外。 见我回头,为首的男子无声的颔首,其余几人齐齐鞠下躬来,待得直起身随着为首那人朝后挥手,几人迅速转身散开些许;一番动作均是悄无声息,行进间却隐有肃杀之气。 四下环顾一周就不难发现,原来这附近角落在不知不觉间竟守着十几人。 我眼角一抽,忙不迭扭回脑袋,目光对上身前的迹部景吾,两人一对视,我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忍不住又抽了抽嘴角。 “看来是本大爷多管闲事。”迹部景吾下巴微抬点了点站台后方一行人,语气喜怒难辨,“你身边的护卫果然滴水不漏。” “让迹部学长见笑了。”我干笑两声,抬手筢筢头发借以掩饰尴尬。 他又定定看了我半晌,脸色稍霁,眼底的讥诮散去,逐渐恢复往常的倨傲,“既然如此,走了。”说完也不待我回答返身就走。 不多时,紧挨着站台的铁灰轿车扬长而去;直等到它消失在来时方向的尽头,我眯了眯眼,收回远眺的视线,转身看着身后的那几人,挑眉。 “你们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 最开始为首的那人沉声回道,“若少爷吩咐不得离开秋子小姐半步。”顿了顿,他飞快瞥了我一眼,语气…平淡,不疾不徐,“也不允许无关紧要的人接近秋子小姐。” ‘无关紧要的人’?我重重抽了抽脸皮,生生把涌到喉咙的一口老血咽回肚子,顺便压下恼羞成怒的抓狂――――我勒个去!谁是无关紧要的人?!这是监视呢还是监视呢? 敢情吵完架一回头就折腾我是吧?倒是滴水不漏,真的…与世隔绝啊喂! 腹诽归腹诽,我还没脑抽到气急败坏跳脚…现如今情势很是诡异,日吉若打什么主意先放一边,保护我的意图却不容质疑…算了算了,我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跟着就跟着。 “秋子小姐,要回家吗?”那人忽的开口问道。 偏头睨了对方一眼,我撇撇嘴角,“先去中华街,我有点事。” ………………………………………………分割线……………………………………………… 我的工作还是丢了,向日岳人发生意外的那处娱乐厅近日麻烦缠身。 也不知是出自当天哪位的手笔,那家娱乐厅隔一天就要迎接一次警方临检,据说是有人举报娱乐厅里存在非法使用药物?具体我不清楚,反正扫荡走好几拨人,那种地方本就鱼龙混杂得厉害,违法事件终是存在,被带走的人也不算冤枉,我只庆幸自己辞职的动作快过一步,不然…被逮到可就好玩了。 和日吉若之间的波折在九月末十月初的交替中没头没尾,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过去小半个月仍旧未得落下帷幕。 生活照常继续,学校、高桥家、打工地点,三点一线我忙到脚不着地,挤满各项行程的脑子里一疏忽就将彼时的争执忘得一干二净。 许是他的近卫由始至终恪尽职守,导致我忘记了如今正和某君处于僵持状态,身边少个人…居然也没什么大的变化,除却偶尔上课时眼角余光中看到某君眼神时会得浑身一凛。 那双暗金瞳眸…随着时间流逝竟是压抑得愈发危险;可惜,空余下来的时间与心思都放在娄氏半卷经书上的我此时顾不上。 接下来是学校…冰帝倒是风平浪静到我都觉得诡异。 向日岳人他们就不用说了,神神叨叨的事谁也不会嚷得天下皆知,私下调查是肯定…却是两位水岛的反应与说辞,相当耐人寻味。 ‘姐姐的情况本来就不太好,如果不是听从医生的建议让她尽可能融入人群,我才不会同意姐姐独自前往参加你们的聚会,把姐姐丢在陌生地方也就算了,事后居然还敢质问?!’ ――――以上是我通过旁人听来的,水岛空怨恨满满的回答。 据说情况是这样的:惧怕人群的水岛夕姑娘出于各种巧合被落在夜色低迷的混乱场所,惊慌失措之下碍于心理因素她急忙逃走,不久就遇到实在放不下心赶来的水岛少年,于是两人双双回家,也忘记知会其他人。 不甚完美的理由,却让人无话可说,毕竟要细细追究下来,反而是其他人的疏忽。 我只是有些…嗯~怎么说?有些诧异。 按照网球部那群人的行事作风,我没有污蔑谁的意思,我是说冰帝网球部是一群极端护短的家伙,虽然不是心思阴暗,各种手段却绝对不少。 水岛姐弟顶着嫌疑人的印子居然能在冰帝毫发无伤…实在是一件奇事,真的。 向日岳人吃那么大的亏,事后半点动作也没有…令得我有些看低忍足侑士,那位可是号称‘得罪他要倒霉三年’,这么说起来…怕是水岛姐弟身后藏了更大的势力。 ………… 最后,让我百思不解的是日吉若。 原以为想要的答案会很快交到我手上,连同来龙去脉…没想到时间超出预计许多,日吉若那里还是石沉大海般的悄无声息。 他的手腕一贯雷厉风行,拖了这么久无非两种情况: 一是他终于厌倦与我纠缠不清,决定洗心革面斩断两人间所有牵扯,如此一来自然不会再追查高桥原一死亡事件。 二来…就是日吉若的调查遇到前所未有的阻碍。 前一种结论嘛…嗯~从藏在身边的护卫近乎变态的严密看起来,似乎日吉若还没这么快另寻新欢的意图。 后一种却是我极不愿意细想的。 能够阻扰关东最大的黑色势力追查,对高桥原一动手的幕后一群人实在不容小觑,是我低估了情况的复杂性,敢和日吉组暗中叫板…不是来自政/府力量,就是… 再结合忍足侑士说过关于水岛的传闻…从宗教迫害中庇护水岛研究员的…怕是某个能只手遮天的财阀…而这个国家最知名的除了‘迹部’这个姓氏,还能有谁? 挑战神权的实验…吗? 如果高桥原一的遭遇真的…和迹部家的实验室有关联… 所以我说有实在不好的预感。 水岛空、水岛夕、平野麻弥、室生凌乃、班上两个女生,加上我和向日岳人…零碎线索串在一起,最后就是庞大的阴谋,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是棋子。 幕后主谋目的未知,想达到的却绝对是能够令得我不寒而栗的东西。 这样想来,日吉若那里一无所获也是好的,起码知道越少他越安全;至于我…哼~最后鹿死谁手,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按着近段时间的规律悄没声摸到常去的角落――――位于冰帝校园中庭广阔玫瑰花海后方杳无人迹的凉亭。 十月的日头不燥不热,金色的阳光衬着秋日枝头的浓翠,放眼看去明媚到令人心神一震。 手里捧着的便当盒里有三个酸梅干饭团,我盘膝坐在凉亭内,指尖拈起中午的餐点,送到嘴边的同时凉凉的斜眼瞟了眼身侧。 被我盯住的这人顿时柳眉倒竖,将手里的锃亮外加丰盛的食盒往膝盖上一放,神情很是凶恶,“看什么?!” “没――”我鬼声鬼气的回答,手中停顿的动作继续,边张口咬下大半个饭团,边含含糊糊的嘀咕,“只是奇怪,你怎么有空和我一起共进午餐。” 话说今儿不是星期三吗?网球部硬性规定的后援会福利时间啊喂!没有家属的人居然有脸缺席…仔细你家部长给你小鞋穿。 “哼!”向日岳人哧哼一声,语气很带了点幸灾乐祸,“日吉若这几天一直在公用餐厅,女孩子们都在传你和他分手。” 手中的朱红筷子夹起一只明艳的琵琶虾,以一种挑衅的姿态塞进自己嘴里,边咀嚼边用眼角斜视过来,“你知道冰帝多少人看你不顺眼?我不在,说不定你就被人推进水池里。” “啊――那还真是多谢您的看顾。”我没好气的翻出死鱼眼,“在你眼里,冰帝女生都是洪水猛兽吗?” 手下动作顿了顿,他的脑袋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反锁在洗手间让你旷课,走在教学楼下面被人泼污水,课本里塞刀片,储物柜里被藏了违禁物品然后报告风纪组。” 濉宜烂榱顺樽旖牵澳愦幽睦镏勒庑┑模炕拐媸欠岣欢嗖省 “学生会机密档案写得一清二楚。”向日岳人满脸平静的速答,顷刻间,清澈的水晶蓝眸子蒙上一层淡淡的晦暗,“那些是真相却一直压在档案室里没有公布,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这其中存在家长会的影响,能够被公布的自然是博弈后的结论,隐瞒的也是,怪只怪被欺负的人没能力反击,对吧?”我笑眯眯的拈起手里最后一颗饭团,“你担心我没权没势被欺负也无力反抗。” 所以从那天之后,只要有时间你就蹲在我附近不肯离开。 “向日岳人,其实你不必…” 剩下的半句话淹没在向日岳人蓦然扭曲的表情下。 “知道我辛苦,该怎么报答呢?”他娟秀的脸庞浮现出一抹介于诡异和羞涩之间的神情,耳根子还顺道透出绯红。 我沉默半晌,凉凉的斜视猛地将头扭到另一侧的向日岳人,嘴角一抽,“哈?” 向日岳人拿后脑勺对着我,暗酒红发丝微微颤抖,“那天那个式神…”说话吞吞吐吐,音量小得几乎模糊不清,“让我再见一次。” 仿佛是怕我翻脸,他迅速回过头,眼睛睁得圆滚滚的,“就一次!” “诶?!”我脸皮一颤,“向日学长――你强人所难了。” 闻言,靠得极近的那张脸瞬间黯淡无光,嘴唇蠕动几下却不出声,他抬手扯开衬衣扣子从里面拉出一样东西,将它脱下来,摊手放到我鼻子底下,眼底泛出恳求的神色。 垂下眼脸看了看他递到半空的东西,我挑了挑眉――――拈在他指间的是一根泛白丝绳,特殊的记结法,看一眼就知道,那是给了日吉若最后落到他手上的丝绳。 用来系替身符的,效力过去之后颜色褪去,不想向日岳人居然留着。 ………… 说到这个…我掀起眼皮扫了向日岳人一眼,伸手将他手中的丝绳接过来,“我已经再没能力重新结一次这种东西。” “向日学长不知道吗?”边说手下边飞快将丝绳结子拆开来,“我的左眼完全恢复了,你不说还好,越说我越伤心啊喂!” “那又怎样?”他的眼神蓦然沉淀下来,眉宇间隐隐透出几许戾气,“那个式神,其实是你原来的样子吧?” 这下我是真的怔住,张口结舌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又被发现了?!什么时候我的破绽多到连不算熟悉的人都看得出来的地步? 两人对视片刻,我率先转开目光,低头,繁杂的结锁被拆成一条绵长白线,手腕一转,将线绳缠在十指间,慢吞吞的开始翻、折、抽、系… “那又能怎样?”我慢吞吞的回道,而后是死寂般的沉默,周遭除了偶尔的风声拂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似是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过了很久,待得手下大功告成,我抬手扯过向日岳人的爪子,不顾他微微的排斥将张在指间翻新过的丝绳绑上去。 “知道它为什么本来是红色的吗?是我的血…”闭了闭眼,我松开握在掌心的温热,“虽然已经没有效用,还是当做礼物送给你。” “诶――诶诶诶?”向日岳人的嘴里发出不明所以的短音。 睁开眼睛,我静静望进近在咫尺的水晶蓝双瞳,“辜负你…实在抱歉。” ………………………………………………分割线……………………………………………… 向日岳人的眼神…我不敢深究其间的含意,火速调开目光,“那个…如果没事…” 正待组织语言,凉亭外浓密的灌木丛发出簌簌声响,中央的枝桠剧烈颤动,不多时,灿烂到比阳光耀眼的橘黄显露出来。 芥川慈郎笑眯眯的脸庞映入眼帘。 “秋子~”语调兴高采烈,说话间整个人以极是飞快的速度奔过来。 我抬手抹了把脸,满头黑线任由他蹭到身侧。 这位――――是有生以来最令我无语的人,没有之一。 要说当日那种情况…过后他的反应竟是比我大方不知多少,本以为的暧昧不知所踪,他风光霁月到我止不住怀疑当时啃了我的家伙别是顶着他外皮的陌生人。 也不知是他脸皮厚,还是我反应过激。 啊啊――果然没有玛丽苏的命,我心甚慰! “秋子~”芥川慈郎嘴里发出小动物似的咕噜声,然后庞大的身躯往下一沉,转瞬间毫不犹豫的…睡得人事不省?! 向日岳人的脸色那叫一个铁青啊喂!我都不忍瘁睹。 强忍住把躺在腿边某只包一包用国际快递寄到非洲去的冲动,我扭头作远目状,顺便摆出装叉的淡定表情,面对迟了芥川慈郎一会儿从冬青树丛里钻出来的余下人马。 冰帝网球部各色美男一字排开,附近的温度节节升高,炙热到我能远见下午自己的处境绝对堪忧的地步。 校园排行前十的美男都到齐啊喂!消息泄露半点我都会被活撕了,这些混蛋!摆明是来找茬的吧吧吧? ………… 我一门心思的盘算要如何拔脚开溜,网球部一行美男尽是满怀惬意随地而坐,不知是否故意的将凉亭各处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纷纷乱乱一段时间,平静下来之后倒也没人开口说话,眼神却俱是集中在我这里,表情各异得很。 沉默,沉默,沉默… 顶着越来越沉重的压抑,我抬手揉了揉额角,长叹一声,“诸位,你们忙,我先告辞。” 放下半举的手,眼角飞快瞥过算是落在人群靠外围的那人,垂眼掩去所有情绪,扶着膝盖正要起身,肩膀却猛地一沉。 “秋子学妹――”忍足侑士低低的笑道,“别担心,我们是避开人群过来的,你现在出去才会遇到在校园里休息的人…要是我们有谁不小心缀着你,那多不好。” ――――听听听听!都说网球部正选个顶个都是精英,倒是半点不夸张,连威胁人都这般有讲究。 我耸拉下肩膀,扭头,“啊――那就打扰了。” “哈~高桥学妹真是…”忍足侑士收回爪子,神情似笑非笑,“也不算打扰,有人嗯~是特意来找你的。” 藏在平光镜片下的深邃蓝眸子眸光流转,眼神若有所指。 我下意识转头看向人群外的日吉若――――他斜倚着凉亭的柱子,脸却是微微朝着外边,貌似一副置身事外的淡漠。 “是长太郎找你。”忍足侑士在耳边笑得有些…讥诮。 “凤君?”我猛地收回视线,目光落到凤长太郎那里。 那张温良的脸庞正一种颇是尴尬的神情微笑,见我盯着他,他赶忙抬手筢筢头发,“抱歉,我这里…呃~你的试卷…” 这可怜的娃脸涨得通红,明显是被人推出来当借口。 在我的三白眼注视下,凤长太郎被藏在他身后不知谁伸手推了推腰肢,然后他似是才反应来,反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纸胜递过来,“试卷…嗯――”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接过被好几人传递过来的纸胜,满头雾水展开,定睛一看,心头疑惑更甚――――试卷,确实是试卷,可是… “段考试卷不是该下午分发吗?”在课堂上,你现在拿给我做毛? “高桥学妹就不觉得自己的试卷…很奇妙吗?”插话的是忍足侑士,低沉的语调意味深长,“几科分数居然提高那么多。” “亏得日吉一直担心,没想到你没有他补习也还是过得去。” 你们――――管得也忒宽了!我沉下脸来,恨恨的将一行人白过去,咬牙切齿的死鱼眼在对上隔空投射而至的阴厉目光时…刹那间…怒气偃旗息鼓,不无心虚的避开他的注视。 然而,尽管看不见也还是能感觉到日吉若周身微微外放的压抑。 …………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垂头丧气的低声问道,“忍足学长…” “没想做什么。”对方施施然笑答,语气很是令人磨牙,“只是好奇,高桥学妹…”说话间的停顿长到令人切齿,半晌方才继续说道,“你的试卷老师都觉得诧异,所有答案标准到象是照着书本抄下来。” “于是怀疑我作弊?”我冷冷挑高眼角,“打算没有证据就处罚?” 忍足侑士但笑不语,却是始终沉默的迹部景吾骤然开口,“你的记忆力…看过一遍的东西很难忘记吧?” “如果是这样,作弊行为就不成立。”说完之后他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灰紫的凤眸瞬也不瞬,“为了考试,强自把课本上的东西全部记下来。” “那又如何?”我仰高头,不甘示弱回视,“就算不是,校方也没有证据处分,再者…今天找我不是为这个吧?” 迹部景吾沉默下来,眼底滑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采,过了一会儿他支起身,扭头对着其他人挑了挑眉。 一阵算是旁人无法意会的眼神交流之后,余下的人默默起身,迅速走出凉亭,包括满脸不情愿的向日岳人在内,还分出人手抬走睡得不省人事的芥川慈郎。 凉亭内剩下迹部景吾站在面前,远远的,一直保持事不关己态度的日吉若此时方才踱到我身前,半弯着腰,暗金双瞳光影斑驳,“过目不忘,好本事。” 我抿紧嘴角,静静看着他双瞳中变幻的神色,以及眉宇间显而易见的疲惫痕迹。 两人对视许久,他闭了闭眼,抽/出藏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朝前探出,五指微张。 垂眼看着举到身前的手掌,心思百转千回,良久,实在抵不过叫嚣的念想,长叹一声,任由自己潜意识的反应占据上风――――抬手,将爪子放进他等待许久的手掌。 日吉若收紧手指,手臂微微着力,我顺着力道起身,只觉得眼前一暗,顷刻间整个人就被裹入温热。 “啊恩~等本大爷离开再亲热。”迹部景吾的声音很是冷冽。 啊――对哦~我手忙脚乱推开已经滑到腰际的那道温度,老脸的热意灼然上升,狠狠白了日吉若一眼,嘴角止不住抽搐,“抱歉,迹部学长。” “哼――”迹部景吾的目光凌厉又带几分讥笑,“我给你一份资料,帮我记下来。” “然后呢?”我沉下心头泛起的骚乱情绪,“我能得到什么回报?” 现在想想今天他的举动…是有备而来,不管是不是临时从我的试卷里看出端倪,这人都是在算计我,连同日吉若在内…帮他记资料?什么资料…肯定事关紧要,并且是他迹部景吾也无权涉及的东西,所以才会这般小心… 迹部景吾缓缓眯紧眼睛,面沉如水,“看过东西,你想问的我不会有任何隐瞒。” “成交!”我斩钉截铁的速答,顺势挣脱出某君的钳制,上前两步,把爪子摊开在半空。 灰紫凤眸微微睁大,迹部景吾的神情看似有些错愕,半晌,神情一松,同样抬起一手,“我以家族的名誉发誓。” 两个人的手掌相击发出清脆声响,而后迹部景吾收回手,眼神滑过日吉若,挑了挑眉,“学校那里我会处理。” 说完他转身就走。 ………… 随着冰帝最高统帅离开,围守在凉亭外的众人纷纷不辞而别,几息过后…附近人走茶凉。 我收回礼节性的目送视线,目光落到日吉若身,“他答应你什么交换条件?”那位大爷许了什么令得你和他联手算计我? 日吉若眯着眼睛看我半天,压低声音说道,“女人太聪明…不讨男人喜欢。” “别转移话题。”我冷冷的咬牙。 他仿佛是随意的移开视线,几秒钟后回过脸来,双瞳内的有极是阴鸷的云翳翻腾不休,“等你看过那份资料,我再告诉你。” 说是这样说,似是迫不及待钳住我臂弯的十指力道却不易察觉的骤然一紧。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打个寒颤,象是掉进冷水浑身止不住阵阵发冷,“高桥原一?别告诉我…是他们…” 日吉若眸光微闪,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眼里的东西再没有掩饰;刹那间无法言喻的悲凉与愤怒直直刺入我的脑海。 迹部…景吾! 猛地扯掉扶着我的双手,返身就要急追出去,身体被蓦然被日吉若从后方制住,“他一开始不知道!不是他!” 他说得很是急切,我死命挣扎着想要推开他,耳朵却渐渐嗡嗡作响,沙哑的声音忽远忽近回荡,眼底泛起的血色缓缓淹没理智,放声尖叫起来,“他们杀了人!凭什么?!” “冷静点!” “滚开!” “李闲!” 日吉若一声断喝划破混沌的脑海,我豁然僵在原地;身体被猛地掉转,他的唇瞬间占据上来。 我睁大眼睛,死死看着近在咫尺这张脸――――他同样没有闭上眼睛,亲吻霸道而急切,其中隐隐藏着些许安抚。 狠狠闭了闭眼,我身体松懈下来,反手扣紧他的肩头,张嘴将舌尖哺渡过去…心头缭绕的恨意必须要借用肉/体/欲/望发泄,否则…我会忍不住追上离开那个人,然后… ………… 他的钳制逐渐放松下来,扣在臂弯处的双手朝下滑落到腰际,炙热的掌心隔着薄衫不住摩挲,力道越来越放肆。 我将手环到他脖颈后方,微微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松开指尖凭依的要害。 下一秒,日吉若的身体一僵,贴在唇上的温度微微撤离稍许,额头抵住我的,阴郁的语气中带着些放松,“不打算动手?” 睁开眼睛看着他暗金的双瞳,良久,我冷笑一声,“怪不得你肯跟他合作,是怎么也查不到才决定的吧?” 他不怒反笑,抬手用手指轻轻擦了擦唇瓣,眼底疯狂而冷静的情绪糅杂,“不这样又如何?眼睁睁等你逃走?” “你要用这次段考成绩办理公立学校的转学事宜…对吧?” 是不能如何…不得不承认他此举算是正确,我将他推开,眯起眼睛,“迹部景吾怕是想借我或者你的手做别的什么动作吧?只是看资料?鬼才信。” “顺水推舟罢了。”日吉若冷声回答到。 “你说得对。”我转头看向凉亭外,“如果…这件事情过后…你…” 我原想说‘该怎么报答你’后来想想却是矫情,心思转过几圈始终找不到适合的言语,最后只得保持沉默。 也不知他是否察觉,亦或者故意转移话题,耳后空气微沉,他的双臂缓缓围拢过来,“我让人找到娄先生,你先见他一面再说。” “从迹部那里透出来的情报看,似乎…和娄先生一直在找的东西有关。” 88、第一百一十九章 拢在怀里的人猛地抬起头,狭长凤眸陡然睁大,瞬间光芒流转,日吉若以为她会得开口询问,没料想回应他的却是一段极漫长的沉默。 过了很久,她方才开口说道,“娄氏…半卷经书?居然是这样?什么时候开始的?” 日吉若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得她说道,“是从那时候吧?迹部景吾看见我解决掉那只怪鱼。” 她缓缓转开视线,直愣愣望着凉亭外摇曳不定的枝叶,也不管他作何表情继续说下去,“一开始只是好奇,碍于日吉组的干涉又不能明目张胆调查我,于是就从相关人员着手。” 低喃喃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似是也不希望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她只是习惯将内心的疑惑说出口,然后自问自答…而已。 “望月鳝事件的相关人员…死了一个,一个又不能动,迹部景吾的目标自然是放在被羁押的那个上面;彼时我不知道那卷经书如此重要,有心人就趁此抢先一步。” “然后,娄先生要找的东西无意中落入他手里,接下来,所有就顺理成章。” “那个店老板靠自己瞎摸索行事就已经那般厉害,想当然的,那半卷经书记载的东西…世上自是没几个人挡得住诱惑。” “除了道法符篆,或许还有些更是诡谲的法门,从望月鳝开始,算起来发生的事,哪件不是闻所未闻?” 高桥秋子的脸始终望向别处,自问自答间的语气也平静,只是不知为什么,日吉若没来由的慌了一下。 那道半掩半露的白皙脖颈微微弯折,如同枯萎在深秋的花枝,一下子失去所有生命力。 几乎想也没想,日吉若死死攫住高桥秋子的胳膊将人掉转方向面朝自己,两人四目平视的那一刹那,他从她的眼底看到愧疚、羞怒、憎恨同时也看到了心灰意冷。 半晌,映在眼底的那双凤眸纷乱情绪渐渐消退,仿佛快要光芒散尽,心头一时大惊,日吉若猛地收紧指尖,沉声喝道,“高桥秋子!” 擒在掌中的身体微微一震,涣散的眸光重新凝聚起来,犹如两簇火焰窜进浅灰瞳仁,摇曳的光影亮到怨毒的程度。 两人对视良久,高桥秋子松开死咬着下唇的牙齿,细细血丝从褪色的唇侧渗了出来。 就在日吉若一时怔忡,不知该开口抚慰还是先抬手拭去那道嫣红痕迹时,忽然听得从她喉咙深处发出咯咯浅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响亮,前俯后仰的模样几近癫狂。 过了很久,高桥秋子才象是平静下来,抬手抹去眼角沁出的水渍,斜睨他一眼,声调猛地拔高,“严命彻查天堂手册?是他迹部景吾也被蒙在鼓里,还是贼喊捉贼?!” “枉我自负聪明,原来一开始就被人耍得团团转。” ………… 剩下的午休时间,两人竟是相对无语。 高桥秋子的表现风平浪静,仿佛那片刻的失控不过是错觉;直到上课预备铃响起,他和她方才一前一后离开休息的凉亭,去到教室继续下午的课程。 那之后日吉若不敢让高桥秋子离开自己的视线,即使她要去解决生理问题,他也变态似的尾随,无论周遭的人用何种惊悚眼神注视。 当然,他一直小心翼翼,只生怕言语不当再度刺激她。 不可否认的,日吉若内心对于午休时高桥秋子所做的分析极是赞同,但他没有表露,因为从那人言语间可以听得出来,彼时她的情绪…真的是痛到彻骨。 高桥秋子的所有推断,除却某些细节日吉若自己也无从验证,大致情形几乎一般无二。 不知道是不是该惊叹她料事如神呢? 最后一堂课,日吉若在令人昏昏欲睡的秋后闷热教室里,抬手撑住下巴,视线掠过讲台上眉飞色舞的教学老师,目光悄然落到仅隔一条走道的高桥秋子那里。 她安坐在位置上,双眼朝前望着黑板,身姿微微带了些颓废,温暖光线勾勒出她线条精致的侧脸,愈发显得恬静。 日吉若缓缓眯了眯眼,在她察觉之前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放置在膝头的双手,恍惚间思绪有些飘忽。 迹部景吾――――除却高桥秋子对那半卷经书的猜测无法敲定细节,迹部景吾的立场也是敌我难辨。 调查高桥原一的死因,开始没多久即陷入胶着,日吉组的行动似是被人掌握先机,竟是寸步难行,消息一传来,日吉若就无比警惕。 先是把身边人员筛选过数次,以期堵死可能造成信息泄露的渠道,没料想还是进展不佳,甚至连同查到的线索一并徒然中断,那时候日吉若就隐隐猜到应该不是人员配置方面的疏忽。 能够在极短时间内消弭痕迹,如果不是料敌先机,必定就是对方势力能与日吉组相抗衡;行动快过一步,又能猜中他的心思,提前设陷阱把调查方向引开――――藏在暗处的,对他日吉若本身也有一定了解。 以上综合起来推断,人选呼之欲出;日吉若唯一没能想透彻的是迹部景吾的态度。 不过算了,既然一开始就被牵着鼻子走,不如顺势沿着对方铺设的道路前行――――所谓‘将计就计’。 高桥秋子说过,‘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真正盖棺定论之前,一切言之尚早。 ………… 待得课程结束,放学铃声响过,日吉若就拎着满脸不知算不算拼命忍耐导致表情有些僵硬的高桥秋子前往网球部参加社活。 一路拖着毫无反抗的人疾行,穿过满校园神色各异的学生,走到某处,身形一拐,捡着网球部正选专用的隐僻路线走。 远远的,已经能看见网球部高耸入云的深绿铁丝网,日吉若紧了紧手指,低头,柔声说道,“我带你去正选休息室,等社活结束一起去见娄先生。” “嗯――”高桥秋子仰高头颅,猫仔似的乖巧,“今天社活不能请假吗?” “不行。”日吉若满怀遗憾的摇摇头,“休息室有人在等你。” 想起上课时收到的短信,日吉若眉梢一拢,神情变得肃穆起来,“迹部部长提出的条件…他要你现在就履行。” 听得他这么说,半挂在臂弯内的人脸色顿时沉下来,眸光微闪,喃喃说道,“他倒是急不可待…呵~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让他连正面树敌都顾不得。” 说话间高桥秋子的神情透出冷悚恨意,沙哑的语音拖拽出一缕森寒;之后她沉默下来,撇开头将目光放到别处,日吉若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心思转过几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得听之任之。 不多时两人抵达正选专用社活大楼,推开半掩的玻璃门,行过长廊;尽头处是休息室,此时那道门象是有感应似的骤然开启,然后有人从里面走出来,静静站在门边看着他和她。 ――――是忍足侑士。 日吉若微微一愣,方才默默回应对方一记礼貌性的笑意。 忍足侑士也不说话,步伐朝侧边挪开少许,让出身后的入口,待得日吉若带着高桥秋子走过去,双方擦身而过时,忍足侑士低声说道,“我只站在麻弥那边。” 平淡的语气掺杂着一丝坚忍决绝。 高桥秋子顿时冷笑出声,猛地抬起头,狭长凤眸掠过日吉若和忍足侑士,复又垂下眼睫,却没有回答,反而加快步伐走入室内。 休息室正对着门扉的玻璃窗射入西斜的日光,金红光线恰恰挂在高桥秋子的眼睫上,留下淡淡的阴影,蝴蝶一般,影影绰绰颤抖着。 日吉若心头微微一动,不期然收紧臂弯,意图借用禁锢作出无声的保证: 她的恨怒经过一下午酝酿,已经如积聚的山洪急于寻找突破口,接下来…这样不好,日吉若知道,心绪起伏太大容易被人支配,加上迹部景吾来意不明,不过算了,无论发生什么,他终是站在她这边。 ………… 等在休息室里的只有迹部景吾一人,坐在休息室面朝门口的沙发上,翘着长腿,双手搭成尖塔状搁在胸腹间,微微眯缝着双眸,似是无声审视。 高桥秋子挣开日吉若的手,挟着风暴般的压抑上前,在距离迹部景吾开外站定;日吉若紧随而至,比她略略靠后半步,静静等待这两人的目光较力分出结局。 没多久,休息室门关闭的声音惊动日吉若,分神看去却见是忍足侑士阖上门扉,随即面沉如水加入室内的相对无言。 迹部景吾支起一手点了点身侧,微挑的眸子,眼神倨傲,“资料有108页,高桥秋子,问你一句实话…全部浏览完有把握记得一清二楚吗?” 他指的方向是挨着沙发的一架茶几,上面放着一部小巧的笔记本电脑,待机程序在微蓝的屏幕间游曳不定。 “你什么意思?用人不疑啊――迹部会长大人。”高桥秋子的声音波澜不惊,“不信找别人好了,我又不求你。” 闻言,迹部景吾冷凝的神情微微一变,显是有些捺不住薄怒,连同声线都有些扬高,“机会只有一次,那份资料阅读过后自动销毁,本大爷…” 高桥秋子忽然回头看向身后,不说话却是冷笑。 日吉若从她眼里读出不耐烦,想了想就上前倾身搂住她的肩膀,“那就算了,反正…”也确实不是在求他,急于读取资料的是他迹部景吾… 从试卷中寻出异样进而设计的也是迹部,现在日吉若细细想来,午休时候是自己考虑不周:彼时为了结束和高桥秋子的冷战才答应,正愁着没机会出尔反尔。 现场一时僵持下来,迹部景吾瞪大眼睛,嘴角抿得死紧,俨然怒不可遏;半晌,是忍足侑士忽的打破沉寂。 忍足侑士上前两步插/入三人彼此火药味浓厚的面面相觑,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高桥秋子身上,“秋子学妹,你的记忆力既然这么好…之前的成绩怎么…”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听的人却很轻易就能知道――――记忆力这般好,怎么成绩一塌糊涂呢?忍足侑士想问的是这个。 一时间日吉若和迹部景吾纷纷将注意力转到被询问的人脸上。 “我看过的东西记得很清楚。”高桥秋子支起下巴,以一种众人看来无奈中带着隐隐得意的神情回答道,“记在脑海里和理解应用是两回事。” “迹部学长既然注意到我的试卷,当然能看清楚那上面…除了照本宣科的试题,需要运用吸收理解的,我全部答错。” 原来是这样…日吉若听得满头黑线,忍不住抬手敲了敲满脸不知悔改的某颗脑袋,咬牙,恨铁不成钢,“这种事你得意什么?” ――――这种,把课本当成图案记下来,把考试当成…临摹涂鸦的事,白痴啊!混蛋! 这女人…果然一眼没看住就乱七八糟! ………… 日吉若满心无力,余下的人似乎根本没注意,忍足侑士和迹部景吾俱是一脸快崩溃,目瞪口呆半晌,两人双双调开视线。 忍足侑士嘘咳一声,回过头似笑非笑说道,“怪不得…” “拢 北凰飨约バΦ难凵穸19〉母咔徘镒雍藓奕换卮稹 “侑士。”迹部景吾忽的提高声音,灰紫凤眸定定看住高桥秋子,过了一会儿,闭了闭眼反手从衬衣口袋内掏出一物,吊在指尖,“那就当做图案记下来。” 递出来的是一只小小的银灰色u盘,待得高桥秋子接过,上前蹲在茶几前,将之插/入笔记本电脑接驳口,迹部景吾跟着从位置上起身,走到她身侧。 等待读取的文件的间隙,日吉若和忍足侑士两人按不住好奇心跟着过去,各自寻到能够看清楚的视角站定。 几秒钟过后,电脑屏幕跳出移动磁盘安装就绪的提示,高桥秋子手执鼠标点开文件夹,光标跳动…窗口被打开… 那是一份扫描的压缩件,再屏幕上展开的速度极慢,似是电脑卡壳…图片几乎是一寸寸显形,半天方才打开一份。 日吉若定睛看了半天也没能从屏幕上认出那究竟是什么――――扫描件呈黑底白迹,圆形线条圈中缀满文字,细细一看又不是文字,确切的说是日吉若未曾见过的东西。 他在网络上查询过的所有中国字体,没有一种与眼前所见相似。 看过几眼,确定自己真的不认识,日吉若只得转开视线,将目光落在高桥秋子身上,一看却是猛的怔住。 她蹲在电脑前,全身散发出极是凛然的气势,从日吉若这个角度隐隐能看到反射在屏幕上高桥秋子的脸庞,模糊间倒映出来的… 日吉若心神微动,起身错开两步,偏头去看高桥秋子的反应――――眼神幽晦不明,表情惊愕无比。 想是她瞬间外泄的异样过于明显,日吉若眼角余光中迹部景吾也跟着紧张起来;不过只是转瞬间,高桥秋子仿佛突然回过神来,表情一敛,仿佛全神贯注盯着屏幕。 过了一会儿,她闭了闭眼,手下按着的鼠标移到后一页按键上,往下点击。 周围似是陷入凝固,高桥秋子缓慢而平静的御览着屏幕上似是而非的画面,日吉若默默看着她的动作… 偶尔屏幕上的东西跳入他的视野,日吉若也没多大留意,只是在一闪而逝的瞬间总觉得,这份资料不单单是用那种诡异文字组成,似乎夹杂旁的古代文字,以及他看着隐约眼熟的笔画勾勒。 那是接近高桥秋子曾经使用过的东西,至少花枝挑缠间能找到类似端倪。 时间似乎无限拉长,越到后来,屏幕上显示的东西越是繁乱,高桥秋子停留的间隔也越是长久,渐渐的,她的脸颊透出浅浅的青白色,呼吸声也粗重起来。 日吉若侧目偷觑,冷不丁看到她的额头沁出薄汗,也不知是惊讶还是用脑过度造成;心头顿时咯噔一声,想要打断又害怕不小心弄巧成拙。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电脑屏幕骤然一跳…显示屏上的图案猛地变成雪花状,电脑发出一记轻响,似是电压不稳造成的嗤嗤声,然后下一秒,插着u盘的接驳口闪出淡蓝火花,[碰――]一声,电脑屏幕漆黑一片。 ………… 日吉若眼疾手快将盘膝而坐的高桥秋子拖起来,反手藏到身后;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仿佛也被吓一跳,竟是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睁睁任凭笔记本电脑键盘冒出一阵刺鼻的焦味,眨眼间就此报废。 一阵忙乱过后,日吉若压着高桥秋子坐到沙发上,对面却是镇定下来的迹部景吾,余下的位置被忍足侑士占据,场面变成三足鼎立。 动作无比轻柔的将怀里的高桥秋子放在沙发上,让她依着沙发闭目休息,做完一番动作后,日吉若挑眉斜睨对面的迹部景吾,眼神凶狠的制止对方欲开口的意图。 暗金双瞳死死盯着灰紫凤眸,如同谨守领地的兽,寸步不让――――无论迹部景吾想问什么,日吉若觉得还是要等高桥秋子缓过神来再说。 接下来没有人开口,一直等到高桥秋子长吁一口气,歪在沙发上的身体直起,斜地里探出一手,落到日吉若摊开的掌心。 微微收紧五指,日吉若偏头看着身侧的人,待得看清楚她只是神情略显委顿,整个人看上去还算不错,颦紧的眉心方才松开。 高桥秋子的脸上带着一丝疲倦,更多的却是平静,定定看了他半晌,浅灰眸子弯起,抬起另一手拍了拍两人交握的双掌,之后转头看向迹部景吾。 “那么,我记下来了,迹部部长是不也该履行承诺?” “啊恩――”迹部景吾仿佛不可置否的淡声说道,“那资料你看得懂?” “不,那份东西三分一是殄文,剩下是道家符篆、河图洛书。”高桥秋子悠悠的回答,“我只能当图案记下来,用途含意全部不知道。” 她的一句话中好几个发音日吉若听不懂,那种特殊音节该是中文,想必迹部景吾他们也不明白,不然,迹部景吾的表情不会变的那么奇怪。 “哦~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迹部景吾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看似不经意,安稳如山的姿态却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日吉若眼底眸光一闪,收紧手指无声的提醒高桥秋子――――她却似是没发现他的小动作,浅笑着开口,“我说的是中文,怪不得听不懂。” “[殄文],写给死人看的文字,即使放在以前读得懂的人也很少,[道家符篆]、[河图洛书],都是特定称谓,和资料内容不相干。” “关键是我可以丝毫不差的把东西画出来。” 说到这里高桥秋子忽然停下来,勾起嘴角,笑容极是狡诈,“u盘里的资料是扫描下来的,会长这么着急肯定哪里出问题了吧?” “比如说~~~”尾音无限拉长,说话间她将在场三人全数环顾一遍,最后目光定在迹部景吾身上,“原件存在一些禁止,有谁无意中触动销毁符阵了吧?” 迹部景吾象是想到极不愉快的事神色一变,灰紫凤眸煞气大盛,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你猜对了,如果不是连电脑扫描件都只允许读取一次,我也不会着急。” 抬手揉了揉额角,倨傲的神情化为极深的不甘与无奈,“那东西是…无意中得来的,我原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研究室却发现里面有东西可以攻克一直卡壳的难题。” “迹部会长――”高桥秋子平淡却坚定出言打断显然是要合盘托出的一番言语,指尖猛地攥紧,用力到几乎生生抠进日吉若的皮肉,“我无意听您的奇遇,只需要告诉我,高桥原一的死和你们迹部集团有关系吗?” ………… 迹部景吾双眸微微睁大,神情极是错愕,“怎么可能!” “你敢发誓?如果…”高桥秋子的语气阴凉到凄厉,“如果有关系,你拿命赔给我?” 随着她这句话说出口,室内温度隐隐下降几分,仿佛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躲在一旁窥视。 日吉若的瞳孔骤然收缩,潜意识中的警报系统豁然启动,几乎条件反射将高桥秋子按进沙发深处,自己猛地起身,藏在袖管中的滑入掌心,眯起了眼睛,杀意暴涨。 严阵以待的那个角落位于东北角,空荡荡的,一缕自窗台迤逦而入的阳光斜映其上,光影明灭间细细的尘埃浅浅飞扬,竟是毫无异样。 良久,日吉若察觉到耳后空气微沉,高桥秋子靠到他背后轻声说道,“阿若,没事,已经不在了。” ‘已经不在’…也就是说,先前他的感觉竟是正确!又定定看着那处半晌,顺势环顾整个房间一遭,日吉若收起手执的短戈,挑眉,“跑了?” “嗯――”高桥秋子已然拉开两人的距离将手搭在沙发背上,浅灰双瞳注视着东北角,眼内盈满压抑,“算了,不急于一时,现在该请迹部会长解释清楚。” 她回过头,转身走向同样露出惊愕神情的迹部景吾,“迹部集团的研究室,是不是致力于生物克隆?” “水岛空和水岛夕在冰帝是被你保护起来的吧?” “高桥原一…他和迹部集团有什么关联?!” 说话间人已经走到迹部景吾面前,手臂微抬举到半空复又停顿不知做什么;日吉若看到迹部景吾和一旁的忍足侑士同时脸色大变。 原本满脸不以为意的忍足侑士身形一动,仿佛想要上前又生生止住,“秋子学妹…冷静一点。”说话的语气急促,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 “秋子?你做什么?”日吉若赶忙走过去,一看之下――――竟是整个人僵住。 高桥秋子举在半空的那手凭着一柄黑色枪支,枪口死死咬住迹部景吾的心脏,精致的脸庞血色褪尽,手腕却沉稳。 日吉若根本来不及思考她手中枪支从何得来――――那不是他惯用,之后交给她的防身武器,那种型号和颜色…却是日吉组内部通用型号,该死! “回答我,否则别怪我手里的枪支走火。”高桥秋子突然提高声线喝道,“你们的实验室,是不是在将科技与道法结合!” 神情几经变化,迹部景吾忽的平静下来,灰紫凤眸内的错愕与惊讶攸然散去,“啊恩――这么多问题,要我先回答哪个?” 抬手点了点遥指胸口的枪支,眼神凌厉中带出几丝讥诮,“想杀死我?” 日吉若呼吸一滞,只生怕被怒气冲昏头的高桥秋子做出什么傻事来,可现在他动弹不得,既不能开口也不能出手。 “呵~我不会杀你。”高桥秋子勾起嘴角,抬了抬手腕,仿佛是说笑般轻松,“我是平民,没有一枪毙命的本事。” 她把枪口往下微沉指住某个位置,脸上阴云密布,“我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濉占糇旖且怀椋那槎偈备丛拥讲恢骱蜗敕ā 89、第一百二十章 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日吉若想起当时的场景就忍不住满头黑线――――实在是太那啥了!高桥秋子那混账居然用枪直指男人下/半/身关键部位,毫不忌讳的坦言要对方生不如死。 从她近乎狞恶的笑容能看得出来,如果迹部景吾的回答不令她满意,下场绝对堪忧。 日吉若眼角抽搐的同时…已经不知该作何感想,真的! 这是何等彪悍的女人啊喂! 经此一役,日吉若总觉得身边的同伴看自己的眼神…隐约带着些同情?特别是某某人,意味深长的目光简直可称幸灾乐祸。当然,那是后话,现在他想不到那么长远的未来,此刻日吉若正僵在原地为近乎陷入死局的情势头疼不已,不知所措。 ………… 网球部正选专用休息室内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楚,气氛更是诡谲到极点。 忍足侑士半张着嘴,一副下巴脱臼的模样;迹部景吾则是脸色青白交错,一双狭长的灰紫凤眸瞪得圆溜,竟是…愤怒中带着些许尴尬。 日吉若敢用脑袋发誓,此刻绝对是冰帝学园双骄――――[贵公子]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生平最为失态的一刻。 然而,造成眼前这幕僵局的罪魁祸首高桥秋子手执枪支,板着张肃穆的脸,俨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眼角狠狠抽了抽,慢腾腾将面前的三个人环顾一番,日吉若的嘴角又是一抽,只觉得脑子里灌满浆糊,根本不知该如何收场。 良久,许是对僵持局面有些不耐烦起来,高桥秋子把枪朝前顶了顶,“不想受伤就说话,别以为沉默能躲过去。” 话音绵软,其中蕴含的血腥味却越发浓重。 迹部景吾的神色瞬间变幻,眉心微微一皱,“本大爷不知道你问的什么。” “还嘴硬!”高桥秋子的声线略略出现几丝波动,执枪那手的肩膀微动似是要… 日吉若暗叫一声不好,忙不迭探手意欲扣住高桥秋子的手腕,同时沉声喝道,“等一下…” 他原是想制止明显被怒气冲昏头的高桥秋子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没料想也不知是高桥秋子反应太快,还是她对他的行为太了解――――日吉若在开口的同时整个人身形一转即将插/入对持的局面… 下一秒,擒在他手中的纤细腕骨猛地向外翻转,大拇指禁不住瞬间剧烈的逆向压迫豁然松开,高桥秋子迅速脱出他的禁锢,随即日吉若眼前的空气一暗。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高桥秋子一个就地转身一只脚飞旋起来,又高又快在空中划了个半圈,风声骤起。 日吉若一愣,握着短戈的那手抬高几分正要对准迎面飞来的那支脚狠劈下去,电光火石间忽的记起来人是谁,又生生顿住,迟疑间,那道巨力恰恰踹在他的左肩,整个人就此斜着摔出去正碰到身后不远的沙发,然后重重撞在地板上。 天旋地转…日吉若仰面躺在地上,耳蜗蜂鸣,隐约间夹杂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闷咳几声,撑着地板爬起来,狠狠甩了甩尚有些眩晕的头,然后就这么呆呆半坐着,脑子里里唯一浮现的念头是:好身手,真的… 暗金双瞳直愣愣盯着满脸焦急奔到身前蹲下的高桥秋子脸上,日吉若张了张嘴,苦笑,“我的手…好象扭到了…” 他话音刚落,直视着他的浅灰眸子漾起雾气,顷刻间有山雨欲来的趋势。 ………… “断了?怎么办?怎么办?”高桥秋子眉宇间弥漫的杀意转瞬间褪去,变得惊慌失措,“嗷嗷嗷~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啊啊啊~”边语无伦次的抽抽噎噎,边手忙脚乱… 眼见她的慌乱藏都藏不住,趁着她低头搀扶自己时日吉若微微勾起嘴角,复又悄悄横了眼晚一步赶过来帮忙的另外两人,特意避开忍足侑士,把重量落到迹部景吾身上。 ――――不能让他趁乱逃走,日吉若无比迁怒的想。 接下来的场景可称兵荒马乱。 被扶到沙发上安置的日吉若表示很是嗯~惬意,除了被踹过一脚的肩膀不太好过,连同男人的自尊心有些受创之外,其实没什么…倒是高桥秋子盯着他的眼神很令他受用。 浅灰眸子瞬也不瞬盯着他,因为不敢妨碍忍足侑士的检查而被推到略远处,几次欲开口又怯生生抿紧嘴角,眼睛里有水光泫然欲下。 见她这般表情,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日吉若眯了眯眼,心头泛起薄醉般的微醺,酸涩与甜蜜糅杂的奇妙感觉一直由脉络纠缠到全身,恍恍惚惚,尽是说不出的快乐。 待得忍足侑士小心翼翼的结束检查,宣布日吉若不过是稍微扭到,并无太大伤害之后高桥秋子神色一松,眼眸里的阴郁方才淡去。 日吉若转了转还不灵活的手腕,挑眉,用淡漠的语气直接提出此前僵局的解决之道,“迹部部长,既然大家已经冷静下来…那么,我们可以坐下来详谈了吧?” 我都拼上自己身体了,你多少也该拿出点诚意来吧?――――注视着迹部景吾的暗金双瞳潜藏着阴森森的威胁。 迹部景吾眸光微闪,沉默的点点头。 “哼!”高桥秋子恨恨然哧哼一声,鼻音浓厚,仿佛不可置否,人却飞快上前将忍足侑士挤到对面原先的位置上,手中的枪支早就不知去向。 混乱的休息室不多时就恢复到刚开始的局面,而后陷入短暂的寂静。 迹部景吾的身体陷在单人沙发内,神色变得晦暗不明,仿佛在回忆什么;忍足侑士保持旁观者的态度,日吉若一手环着高桥秋子,有意无意将人圈在怀里。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迹部景吾抿了抿嘴角,目光凝聚起来,“那么…就从一开始我注意到…” 其他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过去。 随着迹部景吾算是坦诚的讲叙开始回溯,结合几位当事人时不时的提问与补充,高桥秋子想知道的来龙去脉渐渐铺展开来。 …………………………………………分割线………………………………………… 迹部景吾口中一切的开始,正如高桥秋子所言,不过是好奇。 他最早注意到的异样并非高桥秋子解决掉的那只怪鱼,迹部景吾是被那场商业活动中途发生的插曲引出的兴趣。 因为要配合警方调查系列失踪案件,会场监控设备拍摄角度是毫无死角的;当然,除了警方控制的那些摄像头,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纠纷酒店方面私底下隐瞒了数个监控方位,出于各种考虑,拍摄到的画面只有高层有权调阅。 身为活动策划者的迹部景吾,恰是之一,并且他当时…有些无聊。 观看监控的结果是他亲眼目睹了一幕极不可思议的现象:举办烹饪比赛的大堂角落,高桥秋子的身影凭空消失,几千万像素的摄像头也拍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惊骇之下迹部景吾险些要报警处理,当他僵在屏幕前,在‘产生幻觉’与‘电脑中病毒’的结论中苦苦挣扎,等到终于回神待要先告知日吉若时… 高桥秋子正以一种狼狈的姿势掉出了来。 是‘掉’出来,没错! 迹部景吾敢用自己引以为傲的动态视力发誓,高桥秋子确实是从那处活水盆景里掉出来的,至于比例明显不符什么的,事实胜于雄辩。 比大卫魔术还神奇啊!混蛋! 觉得自己十几年人生从未如此奇幻的迹部景吾揉了揉额角,盯着屏幕眼睛都不敢眨,只生怕不小心错过发现‘真理’的瞬间。 等到高桥秋子离开摄像镜头所处角落,忙不迭外逃,从其它画面中迹部景吾看到大堂内连同外间俱是一团混乱,于是他起身急匆匆赶过去。 他带着被警卫围堵的高桥秋子通过专用渠道离开。 接下来不用说,因为发生的在场众人亲身经历。 迹部景吾在事后抢先搜查拉面店老板的家,连同有关联的人,最终拿到一本破旧古籍。 ………… 经过科技手段检测,那古籍有上千年历史,珍贵是很珍贵,却无人看得明白里面所记载的东西,包括几位国内知名的学者也对其束手无策;是中国古代的符篆阵法没错,不理解含意,拿到手也根本毫无用处。 那之后不久,迹部景吾听闻日吉组似乎在寻找类似的东西,他原想做个顺水人情,不料集团内的实验室发来联络,说是那本东西有人看得懂。 实验室负责某项机密研究的负责人水岛研究员的儿子――――水岛空。 迹部集团实验室的工作内容一直很神秘,连迹部景吾都不甚了解,只知道是关于生物遗传方面,致力于延长人类寿命课题,直接对迹部景吾的祖父负责。 水岛空是其中最年轻的成员,才十几岁,据说是天才。 那本古籍被迹部景吾以‘允许的情况下调阅研究课题资料’的交换条件交出去,水岛空翻开它,然后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内里记载的东西…竟开始重新排列! ‘只有被选中的人才看得懂。’――――彼时水岛空这般笑言。 迹部景吾却知道那人是满口胡言,不是‘被选中’,那应该是有灵力的人才能引发古籍记载的符咒,也不是看得懂,而是‘领悟’。 当然,迹部景吾也想过把古籍拿给芥川慈郎试一试,不过那种念头细想过后却是作罢。 毕竟是来历不明的东西,旁的不说…危险性未知,他担不起让同伴遭遇危机的风险,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再者…迹部集团的实验室,他没有权限插手太多。 将东西交出去之后没多久实验室的研究课题就传来攻克难关的好消息,至于那本古籍在其间起什么作用,迹部景吾一无所知,倒是冰帝校内的高/潮迭起,再次引走他的注意力。 日吉若和高桥秋子,那两人无论是相处模式还是经历的事件…真真是令人百看不厌,比电影精彩多了,科幻、悬疑、外带暧昧情/色,迎合各式各样品味人群,包括迹部景吾。 而后水岛空毫无预兆插班进入冰帝,目的不明;后来是日吉若提到水岛空的一席话,迹部景吾经过一番调查才有所察觉。 水岛空是冲着去年失踪的水岛夕来的――――他和她,居然是姐弟。 ………… [天堂手册]水落石出的时候,迹部景吾第一反应就是水岛空,就在他试图通过集团内部施压做出点什么的时候,一件突如其来的事令得他不得不罢手。 迹部集团最高掌权人,迹部景吾的祖父由于年迈全身机能陷入崩溃边缘,而此时科研组研发的新药品成功与否,是唯一挽救生命的希望。 看着躺在无菌室内,浑身插满导管等待奇迹的祖父,迹部景吾再如何震怒也得暂时按捺。 水岛空作为核心成员之一,他在外界的所作所为…只得听之任之,甚至偶尔还必须干预有所察觉的日吉若和高桥秋子的调查。 之后的情势,迹部景吾不知道该怀着何种心情对待――――愤怒于水岛空的举动,可是一想到幕后的祖父… 不愿意挟着阴私面对一无所觉的伙伴,就只得尽量避开接触,那样对彼此都好。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迹部景吾还是觉得冰帝学园之所以如此的呃~多灾多难,大半原因都出自以‘推动人类科学进程’为名的水岛空身上,顺势还连累同样具有灵力的高桥秋子。 然后…平地一声雷,消失的水岛夕生生被水岛空‘找出来’。 简直是一团乱麻,迹部景吾无比心虚的同时头疼不已。 奇怪的是水岛空似乎对高桥秋子极感兴趣,也不知算不算同类间的惺惺相惜,亦或者是另一种恶趣味;水岛空意图在高桥秋子身上做实验,据他说那是…嗯~想看看普通人和异能者之间存在何种差别,不幸作为对比的人选则是平野麻弥。 收到消息的迹部景吾亲自警告水岛空,私下里又通过集团内部别派的势力打压研究组,试图围魏救赵;令人庆幸的是日吉若和忍足侑士两人的手段本事俱是不俗,水岛空的计谋方才无法实现。 至于被称为‘研究项目之一’的水岛夕,迹部景吾自认已经无力施以援手,那位是人类也好妖怪也罢,都是水岛空自己的问题,不要波及旁人性命就好。 等到研究告一段落…鸟尽弓藏什么的,届时迹部景吾不会有任何愧疚;好吧~是他卑鄙,他现在只在乎有没有谁能救回亲人的性命。 ………… 只是…迹部景吾没料到事情在他胆战心惊的时候渐渐脱离掌控。 实验室研发的新药品进入最后环节,在人类身上进行临床试验;那种试验需要承担风险,按照不成文的惯例是招纳志愿者。 此次也不例外,迹部集团动用高额回报吸引生活困苦的普通人参加,很快就聚集了足够的人员,新药通过几次试验,很快就成功,没多久迹部景吾祖父的身体机能稳定下来,健康报告显示正朝着良好方向发展, 这一切细节是迹部景吾收到反馈时才知晓的,毕竟他只是继承人,上面还有双亲。 等看到志愿者试药的各种临床反应数据以及录像时…迹部景吾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结果。 志愿者当中有高桥原一。 水岛空!他是故意的! 高桥秋子被严密保护,日吉组的力量令得迹部集团忌惮自然无法做什么小动作,水岛空凭着生物遗传天才的名头在筛选志愿者时说动高层,特意用庞大的金钱引诱高桥原一…畜生! 虽然高桥原一的身体并未出现任何不良反应,迹部景吾还是恨不得生吃了水岛空。 特别是当他知道高桥原一接受实验之前签的协约,要求将所得全部汇入高桥秋子账户时,更是恨到极点。 高桥秋子一旦得知真相…首当其冲被报复的就是迹部集团,先不说她在灵异方面的能力令人不敢直掠锋芒,单是看她为人处事,迹部景吾也是极不愿意做什么伤害对方的举动。 不是惧怕,而是有点欣赏那女人身上的某些特质。 水岛空简直…该死! 又惊又怒之下迹部景吾几乎按捺不住想直接动手…然而…那本古籍却在此时出现问题。 被水岛空以自身能力引发重新排列的文字图案竟再一次发生变化,痕迹缓慢消退,肉眼几乎无法察觉,不过那古籍除却被水岛空翻阅研究,研究组也一直试图破解奥妙,无间断的高像素摄像镜头里,异变一开始,所有变化无所遁形。 古籍内的记载正在逐渐消失,如同墨迹在水中晕散开,这次连水岛空也无能为力,几天之内所有保存方法俱是用尽,丝毫收不到效果。 研究组无比惊惶,因为他们目前取得的成就,说句难听的,大概和那本古籍脱不了关系,失去它…接下来,他们摩拳擦掌想得到的荣耀就是泡影。 …………………………………………分割线………………………………………… “然后…今天发生的你们都知道了。”迹部景吾看着对面沙发内神情晦暗的高桥秋子,收敛一贯倨傲的气势,露出有些颓然的表情。 一切经过就是这样…他毫无隐瞒,接下来…该是他的责难,他认下来就是;这之后,同伴的情谊怕是要没了。 迹部景吾沉默下来,现场就显得越发凝重,日吉若略略偏头看了眼身侧的高桥秋子,不期然抬起覆在她肩膀上的手掌,不疾不徐地轻拍,想让靠在臂弯中的人稍微放松一些。 她由始至终显得很平静,甚至在迹部景吾那一番话说到关键处时仍旧纹丝不动;但是这份平静在日吉若看来,却是海面下隐藏的波涛汹涌。 半晌,掌心下的身体没有丝毫松弛的趋势,日吉若双眸微微一暗,长叹一声,停下拍抚的动作改为扣住她的后脑勺,手腕一个用力让她把脸埋进怀里,“别再咬自己,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我有暴力倾向啊~” 贴在他胸口的那颗脑袋微微挣了挣,几秒钟后…日吉若一脸的扭曲,倒抽一口气,硬生生将几乎脱口而出的呼痛声压下去。 高桥秋子这混账…果然是属狗的吧?不让你咬自己于是张口就咬我么? 日吉若忍耐着皮肉开绽的刺痛,面上还要摆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只是可惜收效甚微,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对视一眼,神情都变得古怪起来。 ………… “那么…咳咳~”忍足侑士貌似平静地推了推眼镜,“秋子学妹?” 他话音刚落,日吉若就觉得某人狠狠收紧齿间,力道大得他止不住怀疑自己身上真的会开个小窟窿… 然后,伏在怀里的高桥秋子猛地抬起头,恰恰和正低头查看的日吉若打了个照面。 ――――眼眶红红的,虽然没有掉眼泪,双瞳深处翻腾的戾气快要漫溢出来;看清楚她此刻的神色,日吉若只觉得心头似是被谁挠了一把,不痛,却是刺刺的疼。 对上他的目光,高桥秋子那双浅灰的眸子光影明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其间起伏不定,半晌方才平息下来。 象是终于回过神来,高桥秋子挣扎着从他怀中退开,面沉如水的将目光转向迹部景吾。 “您说了半天,其实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没有吧?是会长自己也被蒙在鼓里还是有所保留?迹部集团怎么可能把那么大的权限放在研究组手上?” “高桥原一只是接受药品临床试验,还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人给他做器官移植前的身体调整?” “你们根本就是谋杀!”她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其内容令人不寒而栗。 迹部景吾当即就跳起来,几步逼到近前,双拳攥得死紧,“关于那本古籍和水岛空的事,我确实做得过分,但是‘谋杀’这种罪名,是怎么也无法承认的。” 他的声音又冷又硬,眼底凝聚着怒意;高桥秋子处在那样形于外的压力之下,反而显得更是冷漠,身体往后一沉靠到沙发背上,下巴微抬,眼神凌厉中藏着几丝讥诮。 气氛逐渐凝固起来,此时却是忍足侑士忽的开口打破平静,然而他所说的话,却令得在场众人俱是怔住。 “迹部,秋子学妹说的或许是事实。” “那些试药的人员在实验结束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接受身体检查,当然,后续动作的内容本来也不该被外人知晓,只是…” 说到这里忍足侑士勾起嘴角,表情显得意味不明,“我手上有关于所有临床实验的数据报告,根据病理分析,所用药品是治疗器官移植并发症方面的。” “那又怎样?”迹部景吾冷声驳斥,停顿一会儿,神色猛地一滞,灰紫凤眸微微睁大,“不,这不可能!” “别的不说,将治疗步骤本末倒置根本不符合科学…” 这种事!这种事根本是荒谬! 先将治疗排斥反应的药品用于健康的人体…然后再活生生移植器官…迹部景吾冷不丁打个寒颤,“不可能!”那是…要何等丧心病狂才做得出来。 ………… “真相究竟如何,相信迹部会长心里有数。” 高桥秋子的声音刺入迹部景吾有些混乱的脑海,冰凉凉的,蛇虫一般,仿佛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说完也不待迹部景吾回答,将视线转到忍足侑士那里,定定看了对方半晌,忽的勾起嘴角,“既然有些东西迹部会长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么某些细节…就让我推断一下?” “关于那个研究课题,生物克隆,我之所以这么紧张,呵~” 似是想到什么,高桥秋子弯起眼角,笑容变得有些恍惚: 无论什么东西都是原装的好,对吧?生物克隆技术之所以无法广泛被大众接受,是因为从克隆人身上割取所需器官,除却道德方面的障碍,还存在生长所需的时间。 克隆体在后期细胞可能产生异变,原因不明,如果能缩短生长期…除了提早察觉控制细胞产生变异,其中的商业意义,有谁知道吗? 旁门左道中有一门法术叫‘春华秋实’,一颗种子从发芽到成熟只在眨眼间,如果被谁结合科技应用…你们试着想象一下,当器官移植变得如同购买杜蕾斯一般便捷。 不不不,千万别和我讨论克隆体与本体之间的关系…当一个生命形成,纵使是得不到魂魄的行尸走肉,依然是生物。 那些道德悖论问题先放一边,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克隆体生成之后,本体第一反应是什么? 欣喜若狂?嫉妒憎恨?还是想据为己有? 当道法与科技结合,试想人类可以随意更换躯体… 迹部会长大人,贵集团实验室最终的目的恐怕不是人类科技里程碑,他们要的是长生不老。 很美好的前景对不对?如果不是连你们出资者都被瞒得密不透风,反正没有别人看得懂那本古籍,等到大功告成,整个世界都将臣服,你们迹部集团不过是踏脚石。 你问我证据?水岛夕。 她是水岛空用来观察克隆体与魂魄结合过程的实验个体。 现在想来,那片密林里的无数尸骸并不是天堂手册造成的,而是水岛空利用生灵怨气强行开启鬼门,从中夺回水岛夕的魂魄,让她附在克隆的身体上。 道家称之为‘移魂夺舍’。 证据是水岛夕体内的那块‘返魂木’,只有从鬼门关逃出来的恶鬼厉魄才会生出那种诡异的东西,恶鬼不入轮回,附身人体怕被天道察觉,共生的‘返魂木’就夺取周遭生灵阳气平衡己身的阴戾。 或许从一开始,天堂手册隐藏的那道护身符阵就只是在为水岛夕准备食物,想想看,若非如此,迹部集团凭什么严密监视相关人员? 会长也知道对吧?室生凌乃、平野麻弥、我班上的两名女同学,如果不是最近我身边的监控达到变态的地步,有人怕打草惊蛇,恐怕还要加上我和向日岳人。 只是… 旁的不说,水岛空这般能耐,为什么不给会长的祖父也换个身体呢? 是实验存在风险,还是水岛空拿你们当傻瓜? 会长,不老仙方什么的暂且放在一边,家父高桥原一无辜惨死一事也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算在你头上;可是迹部会长,贵集团提供那般优厚的待遇,甚至不惜树立将来或许闻声而至的无数敌人,值得吗? 水岛空…除了对贵集团瞒天过海,他自己对于研究组其他人也还不一定无所保留呢~ 会长如果不想将来事发不可收拾,趁着对方羽翼未丰,我们联手铲除还来得及。 所谓‘养虎为患’,请三思。 90、第一百二十一章 她的叙说轻描淡写却不失锐利,有心人细细深究下去――――真要是如她所言,迹部集团确实是在替他人做嫁,得益者只有水岛空。 日吉若保持正襟而坐的姿势,略略偏过头,目光瞬也不瞬盯着身侧半支手臂距离不到的高桥秋子,聆听她的侃侃而谈,眼底暗藏激赏。 诡谲复杂的局面分析得丝丝扣入,无论是当前情势,亦或者藏在更深处的阴谋,仿佛没有什么瞒得过她的耳目,一番说辞让人哑口无言。 单是她能够凭借自己的经历综合迹部景吾所言,将看似散乱无序的线索串联起来…就极是令人佩服,更何况…在分析的同时话里话外点出的东西… 得罪她的人,最终一定讨不到好去。 日吉若眼含笑意注视高桥秋子,暗金双瞳眸光变化莫测,半晌,眼底的风起云涌尽数收敛,化为浓浓的迷恋。 ――――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现惊人,他原以为自己已经窥见她不为人知的真面目,却不想…还是了解不够啊~日吉若暗自叹息一声。 他现在大概能想象中国古代历史中的‘说客’是何等舌灿莲花,看她的表现就知道;只要她愿意,仅仅用语言就能战无不胜,这样一个人…真是… 越深入了解越是令他无法自拔…当然,她的敌人就会越胆颤心惊。 ………… “所谓‘养虎为患’,请三思。”低沉的语气除却微微的希翼,高桥秋子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凝重,说完之后人就沉默下来,似是在等待听众深思熟虑后给出回答。 日吉若探手揽住她的肩膀将人拢进怀里,抬起另一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同样不说话,只是掉转目光望向迹部景吾――――无论对方最后做出何种选择,他日吉若肯定是要站在高桥秋子这边,且不惜任何代价。 ………… 和脸色一变再变的忍足侑士相反,迹部景吾由始至终面沉如水,只是一双灰紫瞳眸仿佛乍开的湖面,刹那间掀起滔天巨浪,然而他仍旧不置一词。 日吉若心里微微一晒,也不急着出言逼迫,却是勾了勾嘴角,眼中的笑意犹如针尖。 他知道的,对于高桥秋子提议的结成联盟反击,迹部景吾倘若立刻做出决定反而令人生疑。 ――――旁的不说,高桥秋子推敲出来的‘真相’里存在极大的诱惑,任何人都必定要想了又想还是无法决断。 淡淡瞥了似是不动声色眉宇间却隐约挣扎的迹部景吾一眼,日吉若缓缓眯了眯眼,目光移开少许转到旁边的忍足侑士身上,顿了顿,收回视线,垂下的眼睫掩去双瞳深处的讥诮。 看吧~就连旁听的人都止不住心潮起伏,更何况是身处其间;长生不老呢~试想谁能够抵挡那种诱惑?即使不过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空气略有些沉闷起来,日吉若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仿佛开始不耐烦,于是他松开臂弯将人推出怀抱少许,手掌探到她的后脖颈,覆着微凉柔腻的肌肤,上上下下摩挲。 高桥秋子的身体不期然一僵,挣扎着扭过头来,表情有些呆愣――――湿漉漉的眼睛如同动物幼崽般,微启的红唇…嗯~日吉若心头剧跳几下,一时间什么念头都抛到九霄云外。 象是被魔怔住,轻轻地抬起另外一手把她的鬓发拢好,手指掠过耳坠,定定看着那两片花瓣似的嘴唇…低头,待要去一亲芳泽。 “秋子…”一边凑上去一边低低呢喃,声音里有了点诱哄的味道。 眼见那抹娇艳近在咫尺,日吉若的动作却猛地停滞――――高桥秋子脱出一手重重拍在他的额头上,身体后仰几度,柳眉倒竖。 ‘别逼我揍你!’精致的脸庞立刻蒙上一层阴影,浅灰眸子眸光闪烁,其间蕴含的威胁之意俨然是在无声怒吼。 两人对视半晌,日吉若满脸怏怏然的抿了抿嘴角,擒住她的细腰将人按回怀里,深吸一口气方才不甘不愿的打消念头。 ………… 心念一转又担心等下按捺不住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日吉若只得强迫自己调开注意力,把目光放到对面那两人身上。 迹部景吾神情肃穆,似乎已经全盘消化完高桥秋子的一番话,并且内心做出决定;忍足侑士却还未回过神来的样子,沉闷的脸色中带着一丝压抑。 想是也察觉到迹部景吾微微外泄的变化,高桥秋子忽的出言询问道,“那么,会长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开口的瞬间,却是忍足侑士的嘴唇先动了动,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声音;不久,迹部景吾的神色一敛,目光骤然凛冽,“你真的相信…我事先毫不知情?” “我们联手,你的敌人只是阻止科技与道法结合,不会波及旁人?” 语气轻柔,意味难明,言语吞吞吐吐。 “我的祖父…” 话音方落,有那么一瞬间,从高桥秋子身上迸发出一种接近窒息的压抑感,然而那异样只是转瞬即逝,她很快又恢复平静,开口说话的声音略显沙哑。 “事到如今,会长知道或者不知道,其实没有分别。” 象是考虑很久,复又长叹一声,“或许你们会觉得我太过无情,但也只能如此…比起报仇雪恨大快人心,道法被用于科技的危害,才是遗祸无穷。” “科技推动社会进步,代价是道德沦落;克隆技术真正为社会接受的那天,当科技发展到能够将人类自身当成家畜一般饲养,并且肆意宰割,彼时就是人间道崩溃灭亡的序幕。” “而我只能做自己应该做的事…”说到这里高桥秋子微微挺直脊梁,一字一顿,周身霎时间杀气弥漫,“借用道家法术胡作非为者,杀、无、赦!” 迹部景吾的神情一时微变,还没等他张口,高桥秋子扭头看向休息室空无一人的角落,似是完美的伪装裂开一条缝,所有哀怒与悲伤铺天盖地的奔涌而出。 “放心――我当年罚下誓言,不对普通人出手。” “除了罪魁祸首,别的人…无论是谁…我都…倘若你不信,我可以再许一个毒咒,违背誓言魂飞魄散,如何?” ………… “高桥秋子!”日吉若猛地怒喝出声,双手用力将面朝别处的人扭过身来,咬牙切齿恨声骂道,“你这白痴!” 你这白痴…竟敢为了无关紧要的事… 又惊又怒之下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暗金瞳眸映出她那双浅灰眸子,待得看清楚那其间似笑非笑的疯狂,日吉若微微一怔,脑海中飞快掠过一丝模糊的诡异想法。 静静看了他半晌,她轻轻撇开头去,目光落到迹部景吾那处,嘴角一勾,流露出一丝凉薄之意,“这样该放心了吧?就算你的祖父真的移植高桥原一的器官…” “相对的,罪魁祸首请任凭我处置。” 她这样不管不顾的承诺反倒令得日吉若冷静下来,反复打量她几眼,心头缭绕的震怒化作浅浅的领悟,顿时偃旗息鼓。 ――――只要求处置罪魁祸首,旁的一概不追究,然而先决条件…是迹部景吾的祖父也不知情对吧?如果那位一开始就是默许,甚至… 不着痕迹的挑了挑眉梢,日吉若轻轻的冷哼一声,松开钳制着高桥秋子的手掌,再次将目光转到另一边。 许是无法辨别她话语的真实性,迹部景吾却沉默着没有回答。 又等了一会儿,日吉若压低声音唤道,“迹部…”暗金双瞳内眸光攸然变得晦暗,几欲择人而噬的戾气在血脉间流窜开来。 ――――高桥秋子这样斩断退路,迹部景吾再敢犹豫,将来就别怪他出手狠毒。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现场的气氛也随着那份安静渐渐变得火药味浓厚。 良久,迹部景吾敛起眼帘,似是长吁一口气,脸上浮现出释然的放松,“我答应了,实验室的事务我会着手处理,和古籍相关的人事…你放手去做。” 直到此时,高桥秋子整个人方才松弛下来,施施然靠坐到沙发背上,眉宇间的层层郁色悄无声息舒展开。 “会长一诺千金,我这里先谢过了~”唇角微微上扬,眼睛里水光蕴氲,一时笑靥如花,看起来阴郁的心情竟是在转瞬间晴空万里。 悄悄盯着她看了半晌,直等到她收起狐狸般狡狯的笑意,脸上浮现几丝凝重;日吉若这才移开目光,将视线落到别处。 没过多久,身下的沙发忽又一震,高桥秋子离开座位慢吞吞踱到休息室的角落;下一秒迹部景吾跟着起身走过去,日吉若想了想又打消了上前加入讨论的念头。 结成联盟,接下来就是商讨对策;高桥秋子的行事堪称滴水不漏,日吉若觉得自己此时没必要参与,只要等结论出来,某些要执行的环节,高桥秋子终是需得依仗他的人力。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被她抛在一旁。 ………… 角落那里放着一张办公桌,原是堆放资料用的,现在高桥秋子和迹部景吾两人围着它,手中取过纸笔涂写同时细声说着什么,音量恰好介于模模糊糊听不分明的程度。 听了一会儿忽高忽低的讨论声,日吉若转开注意力,将目光放在余下那人身上――――忍足侑士安坐在位置上,仿佛事不关己。 两人视线相对,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镜,忽的起身悄悄走到日吉若旁边坐下,转头看了看角落那两人,又飞快地回过头。 见对方一副若有所思的表现,日吉若饶有兴致的挑眉,“怎么?” “麻弥的身体每况愈下…而迹部…”忍足侑士以只得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迹部集团的研究室…不在小景所知的那个地点。” 日吉若眯了眯眼,低声反问,“然后?” 忍足侑士做了个微不可察的手势,表情瞬间又恢复到仿佛若无其事;日吉若心头一动却也不追问,悄然垂下眼睫,自顾自细细思量: 平野麻弥的身体…是水岛夕的缘故吧?忍足侑士在这种时候欲言又止,手中必是握着某些至关重要的线索,说起来…生物克隆技术和医学研究总是有关联,忍足侑士也有自己的特殊渠道…嗯~ 想到此处,日吉若的眼睛微微一亮,偏头看了眼忍足侑士,目光一错又极快的转开,在那一瞬间,两人均从各自的眼底看到无声的了悟。 协议达成。 ――――忍足侑士将所知坦诚公布,他则彻底解决水岛夕。 果然如忍足前辈自己所言,他和他两人真真是合得来,为了保住最重要的那个人…都可以不择手段。 日吉若微微勾起嘴角,暗金瞳眸内光影斑驳,渐渐化为深不见底的晦色。 ………………………………………………分割线……………………………………………… 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各怀鬼胎?转头看着角落那里一无所觉仍旧讨论得浑然忘我的两人,日吉若眼角一跳,随即又摇头失笑。 即使是算计…说到底也都是出于自保,倘若不是有人生出无数事端,拖累高桥秋子那笨蛋,他根本懒得理会。 心思百转千回最终化为一记复杂的叹息,日吉若沉身靠到沙发背上,仰头怔怔看着天花板,半晌,换个姿势,放开环臂的双手落在膝盖上,一手弓起食指以缓慢的节奏敲击。 看似无所事事,耳朵却竖得高高的,时刻注意着角落传来的细碎声响。 从领着高桥秋子来见迹部景吾到现在,时间过去很久,光线不知不觉暗淡下来,连同室内的温度也散去余热变得微凉。 希望那两人的讨论快点结束,等下他还要带着高桥秋子去约个会什么的,拖延太久…那个笨蛋会没心思吧? 日吉若抿了抿嘴角,忍不住有些怨怼起来――――其实不能怪他看不清形势,实在是要等到高桥秋子那笨蛋开窍,比什么都困难。 他和她是情侣啊喂!平常牵牵小手,亲个嘴儿都要见机行事…有哪个‘男朋友’做到他这般憋屈? 更别说时不时冒出来乱七八糟的事件… ………… 在日吉若满心不耐烦的等待中,角落的讨论声终于化为沉默;察觉到那处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由远及近,日吉若豁然起身,转头朝那处看去。 迹部景吾和高桥秋子正一前一后往回走,较之先前的凝重,两人此时的神情轻松许多,从眉宇间的那份惬意看得出来,商议的结论双方都颇满意。 被她的好心情连带影响的日吉若微微眯起眼睛,对着缓步行来的高桥秋子伸出手,张口正想说话…下一秒,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她身后,暗金双瞳蓦然睁大。 “快躲开!”日吉若声嘶力竭的喊道。 变故突如其来,快得日吉若反应不及,双瞳在刹那间目眦欲裂,眼底映出的那幕,即使在很多年以后,每当不小心忆起,心都疼得快要滴出血来。 她恰恰走到休息室中央位置,房间另一侧的落地玻璃窗外,惨淡的斜阳透过枝桠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影,明灭间,她脚下摇曳的光影化作一只狰狞怪兽。 诡异的景象只在弹指一挥间,那东西在高桥秋子身后凝聚成形――――那是无法分辨形态的东西,扬高的尖端如同利爪掠过空气疾扑而下。 她脸上的淡笑尚未散去,微微睁大眼睛,水漾的眸光在顷刻间凝固,蓦然变得空洞…胸口绽开大朵血花,惨烈而刺目。 象是身体被定住一般,日吉若整个人僵在原地,睁大的眼睛死死盯着从高桥秋子心脏位置穿胸透出的那抹铁灰。 那东西的指爪插在她胸口,一张半腐烂的脸紧接着从后面覆到她的脖颈处,与此同时,铅灰雾气蠕动着向上蜿蜒,悄无声息将高桥秋子浑身包裹起来。 日吉若看到它张开皮肉销烂的嘴,残缺的齿牙死死咬住咫尺间脖颈的大动脉,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湿润绵软的咕噜声… 薄薄的鲜红在那东西布满深紫瘀斑的肌理间迅速流动,高桥秋子的脸庞在短短一刹那血色褪尽,白得呈现微微浅灰。 “啊――――!” 日吉若听到自己发出绝望的痛嚎,一手撑着沙发背身体猛地弹起,从腋下软鞘中抽m出短戈,朝那东西狠狠劈下去,迅捷的行动一如发狂的兽。 ………… 身体跃到半空,日吉若觉得周遭寂静异常,耳畔只余得短戈划破空气的低沉嗡鸣,还有逼近那东西时充溢鼻端的腐臭,以及它贪婪吸取她血液的声音。 短戈挟着他雷霆震怒撕破空气…堪堪触及对方的那一刻…那东西蓦然消失,缠绕在她身体的雾气一起化为阴影,蜿蜒滑走。 手中武器瞬间失去目标,电光火石间,日吉若迅速转换重心轨道,在隙间曲折闪躲,硬生生止住去势,落到高桥秋子身侧。 伸手揽住她失去支撑跌落的绵软身体,短戈横地里一挥,护在两人身前。 她沉沉的落在他臂弯内,日吉若还没来得及低头查看,眼角余光中那东西在不远的墙壁上重新凝聚,犹如一只巨型蜘蛛。 依稀是人类形态,四肢关节却呈现不可思议的扭曲,半仰着脸,口中发出咻咻声响,似是野兽的低吼,凸出眼眶的晶体流露出挑衅的眼神。 半晌,它慢条斯理伸出舌啜舔嘴角,模糊的吼叫声中潜藏着饕足。 日吉若一时大恨,手臂一扬,掌心紧攥的短戈猛地朝对方投掷过去。 淡金流光霎时间呼啸而去,耳畔那物迸出尖锐刺耳的噪音;它从墙上弹跳起来,轻飘飘的浮在空气中。 短戈险险擦过它贯进墙壁,尾柄晃动不止,日吉若反手摸出绑在小腿上的枪支,面准那东西大张的嘴,迅速扣下扳机。 [纭]一声,然后是一阵不间断的枪击。 硝烟过后,一张腐烂的嘴停顿在日吉若面前几公分处,稍微大力一点呼吸就能嗅到里面散发出来的异样腥臭。 那东西仿佛是凝固下来,几秒钟后复又爆发出更是尖厉的嘶鸣,躯体仿佛无法扼制的剧烈颤动着,被子弹击中的破洞,有腥秽气体喷薄而出。 日吉若握紧手中的武器,指节泛起青白,“吃过一次亏没想到你还记得,可惜…小看我了。” “很痛吗?”似是平静的笑问对方,同时将手中枪口抬高几寸,缓缓塞进那东西的嘴里, “不止是短戈能够承载除魔符咒,打进你体内的子弹…也都是。” 沙哑的声线彷如情人间低语般温柔,眼神却带着刻骨怨毒,食指一点点往下用力,“烟消云散吧――” ………… 一记沉闷枪响过后,半腐烂的头颅四下飞溅。 日吉若丢开打空弹匣的手枪,低头去察看怀里的那人,定睛一看却――――在转瞬间,如坠冰窖,连心脏都要冻结。 她睁着眼睛,仿佛停留在彼时的异变中还未回过神来,浅灰的眸子…瞳孔却已经散开。 直到此时,日吉若的手才开始颤抖,眼睛死死盯着高桥秋子,脑子里轰地一下,喉咙咯咯几声,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良久,几乎是无意识的将人放平在地上,反手褪下上衣,揉成一团用来堵住眼前这具身体胸口血肉模糊的那个洞。 经过方才的耽搁,她体内流出的血液已经有些粘稠,那件雪白的衬衣被略显深处的猩红染得星星点点… 日吉若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刺痛,胸口有东西剧烈翻腾…震怒、惊惧、哀恸、恨毒…所有情绪汇集在一起,象是引爆炸药… 脑海空茫一片,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全凭身体条件反射动作,唯一的知觉是指尖的冷腻…和…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 ――――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 ………… 恍惚的视野内攸然现出一抹异色,日吉若手下动作不停,茫然的眼神微微转到一侧。 “日吉…” “滚开!” 日吉若猛地推开来人,将高桥秋子已经冰凉的身体拥入怀中,低头看了看地上残余的那滩浓稠血渍,狠狠咬紧牙关起身,跌跌撞撞朝着出口跑去。 她一定还活着…就算心脏被搅得粉碎…也一定有办法… 有谁…现在有谁能让她活下来…无论要他付出何等代价。 ………………………………………………分割线……………………………………………… 与此同时,遥远的…藏在海平面几千米深处下的,某个不为人知的地点。 放置无数仪器的房间内,上一秒还静止的屏幕,象是受到什么刺激开始大幅度地跳动。 控制台前的男子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欣喜若狂的光芒,几秒钟后,他复又低头去察看面前的屏幕――――屏幕上蓝绿光线跃动起伏,节奏渐渐加速,由缓而疾。 一阵紊乱波动过后,光线停顿几秒钟,频率渐渐平稳下来。 男子疾步离开位置,飞快地跑到距离几米外占据一整面墙玻璃窗前,双手紧紧扣着光滑的玻璃极目望去,眼神贪婪而专注。 那后面仿佛一个巨大的水族箱,里面却不是五彩缤纷的鱼类,面积为几十坪的空间内充盈着略带浑浊的半透明液体,正中央漂浮着一具女体。 那女子浑身赤/裸,口鼻插满导管,甚至太阳穴、心脏处、四肢脉搏俱是贴满轻巧导片,精致无比的容貌在液体中若隐若现,紧闭的双眸,眉宇被幽暗的光映出几缕阴森。 观察了半晌,男子皱了皱眉,返身回到控制台,死死盯着屏幕看,有些不解的自言自语,“实验体脑电波出现波动…意识却没有醒来,行动失败了吗?” 想了想,抬手按下控制台一边的通讯,低声道,“过来见我。”说完之后,男子又低头去研究仪器,过了一会儿,有所察觉的停下动作回过头。 ………… 男子身后十几米外,银白的墙壁悄无声息往两边滑开,一名十几岁的少年站在门外,神色恭谨的对他颔首。 见到来人,男子不以为然的收回视线,微微分散出去的思绪复又集中到手边的研究上,眼睛除却那些仪器再看不见其它。 对于男子的视而不见,少年似是习以为常,细长的睫毛垂着,一如往常的遮住眼底情绪,神色乖巧的站在原地等待吩咐。 又过了很久,男子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忘我,少年悄悄抬眼看了他半晌,方才经过他身边,走到玻璃墙前站定。 透过幽暗的液体看着其间静止的那具躯体,少年的眼底波澜不兴,仿佛程序精密的机器人。 玻璃墙的后面看似一处密闭房间,少年却知道那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培养器,充盈其间颜色诡谲的液体…是人工羊水。 张开手掌覆到玻璃上,隔着冰凉的石英质触感,闭上眼细细感受里面海似的温柔,少年在恍惚间依稀回到自我意识产生以前… 他出生在类似的环境里。 现在,里面的那个人也有同样的感觉吧? 暗无天日,潮湿而寂静。 除了自己的心跳,再无旁的…连同生命最开始应该感觉到的…来自母体的跃动都没有。 不是经由人类子/宫孕育的生命体,一开始就是异类,成型最初,伴随而至的只有孤独…成长道路,人格形成,都只是一连串实验数据。 从一开始在封闭环境里生长对自身认知的理所当然,到无意间经由电脑网络接触外面世界产生的好奇…最后,那份好奇转为渴望… 然而,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渴望渐渐变质,等到世界的法则明确告知,他的存在是一种罪…小心翼翼怀抱的渴慕最终酝酿成怨毒。 如果世界所制定的规则令他无处生存,那就毁灭它重新制定。 ………… 良久,少年睁开眼睛,嘴角在旁人看不到的此刻微微勾起,原本无机质的眼瞳顷刻间波澜暗涌,望着不远处那具身体,眼神渐渐变得讥诮而疯狂。 ――――你可是我处心积虑夺来的,最完美的成就。 我等着你醒来…高桥秋子。 身为异能者的你,重新睁开眼睛,变成彻头彻尾的异类…届时… 我为世界制定的,新的游戏规则,从你开始。 91、第一百二十二章 日吉若僵直的站在走廊外,周遭来来去去似乎有很多人,也有很多声音忽远忽近,只是这些人说的什么,竟是半丝也听不进耳朵。 哭泣、哀恸、憎恨、凶残…混沌不明的脑海中,充斥着无数狂乱声响,如同暴风雨肆虐,浑浑噩噩的暗金双瞳一片茫然。 甚至连时间观念也失去,全副心神自顾集中在十几米开外那扇紧闭的门扉上――――铺天盖地的白,其上最醒目的是一抹红…那盏亮着的标示…承载他唯一的希望。 高桥秋子正在里面接受手术…他抱着她一路狂奔,甚至动用日吉组的势力驱散沿途障碍,在最短时间内赶到医院。 然而…等在手术室外的医疗组却给了日吉若当头一击。 他们说…他怀中那具身体完全失去生命迹象…确切的说,是她在遭遇袭击的瞬间…已经命丧当场。 日吉若自然是不肯相信,甚至勃然大怒,若不是还需要医疗组进行抢救,怕是当时他就会杀掉胡言乱语的那几名庸医。 ‘救活她,否则就拿你们陪葬!’――――他对组内最精锐的医疗人员下了死命令,为了怕那些人阴奉阳违,还让近卫们全副武装一同进入手术室,自己则在外面等到现在。 收到命令的医疗人员是用看疯子的眼神在偷觑,其实他知道,只是潜意识里不肯接受这结局,无论如何都…高桥秋子不会死,日吉若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不过是心脏破损,把身体修复就可以了吧?她一身惊人本事,哪那么容易就死?! 低下头,呆滞的眼珠转动几下落到摊开的手掌――――他的指尖沾满粘腻的冰凉,是高桥秋子的,随着时间过去血液已经凝结,泛出乌黑色。 怔怔看了半晌,似是被指尖的异色刺痛眼睛,日吉若缓缓弯下腰,捂着脸粗重喘息,喉舌间溢出几次短促而嘶哑的闷嚎,如同失去伴侣的孤狼。 抵达医院的途中他紧紧抱着她,可是再怎么苦苦哀求,仍旧无法阻止她的身体渐渐失去温度,略带冰凉的液体透出衬衣,顺着腕骨蜿蜒而下,在他手中形成令人心慌的血花。 怎么会这样?那时候他的动作如果再快一点,如果被袭击的是他…被留下来的人如果是高桥秋子,饱尝这些痛苦疯狂的,如果是高桥秋子…该有多好。 ………… 过了很久,日吉若摇摇晃晃直起身,重重靠在背后的墙壁上,狠狠的眨掉眼底泛滥的湿润热意,暗金双瞳眸光凶狠落到不远处。 ――――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 那两人比他晚到一段时间,和他一样候在此处,沉默的等待手术结果。 许是察觉他目光中的狞恶,两人俱是神情微变,迹部景吾身形一动似是要走过来,却又被守在附近的日吉组组员拦截。 静静回视迹部景吾望过来的目光,也不喝止组员们用枪抵着对方要害的举动,事实上日吉若已经暗自打定主意,无论手术室是否传出噩耗,都要迹部景吾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倒是迹部景吾和拦截他的组员双方有志一同将声响压到最低,争执在沉默中愈见激烈,看似安稳的气氛一触即发。 “日吉!”站在人群外的忍足侑士忽的提高声音,开口的同时飞快插/入身前有些混乱的局面,推开压制住迹部景吾的日吉组组员,反手把人护到身后。 “别这样。”忍足侑士的眼神里带出几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之意。 想了想,日吉若抬起一手挥了挥,等收到指令的属下退开,复又将头转到另一边,“你们离开这里,趁着我还能控制情绪。” 不要让我看到…至少,在我无法扼制杀意之前别出现。 “日吉…” 迹部景吾终于开了口,声线较之往常扬高好几度且满是焦急,日吉若却无意再理会,视线犹自定在手术室那扇门上;想是明白此时他听不进任何解释,迹部景吾也沉默下来,又过了一会儿,连同忍足侑士的脚步声一并远去。 ………… 直等到同伴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拐角,日吉若头也不回,声音压得极低,似是自言自语,“父亲总是说我太过心软…” “我原本还不服气,现在想来…父亲说对了。” “呐――你们认为呢?”说完之后回头扫了眼留在附近的组员,不出意外的见那些人纷纷避开他的注视,日吉若自嘲的笑笑,“我是太心软…现在自食其果。” 伸手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暗金双瞳缓缓眯紧,眉宇间骤然滑过一丝狠戾,“传我的命令下去,让依附我这里的人放弃所有任务,准备送礼物给迹部集团。” “具体怎么做等我的指令。”日吉若掀起嘴角,淡薄的笑容释放出无数血腥,“先把参加迹部集团最新药品临床试验的人找出来,联络媒体…” 给属下的命令说到中途,日吉若从眼角余光中看到手术室亮着的标示忽的熄灭,心头咯噔一声当即不再言语,抿紧唇角,豁然转过身去。 过了几分钟,屏息等待的那扇门缓缓开启。 最先走出来的是从头到脚包裹在无菌服里的医生,隔了一段时间,出现的身影是接受命令进入现场监视的近卫之一。 对上日吉若询问的目光,医生扯下尚未来得及褪掉的面罩,脸色苍白,看上去很是疲倦,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复又迫不及待的转身回到手术室内。 日吉若随即将视线转到近卫那里,收到对方无声却肯定的眼神后,整个人猛地失去力气,脚步一个踉跄险些瘫软在地。 十二名近卫全数被他命令去监视那场手术,现在出来的只有一人,日吉若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剩下的留在里面,这表示手术…算是成功了;余下的近卫们正护着高桥秋子从手术室内部秘密通道转到无菌室。 “若少爷…”出来报信的近卫靠到日吉若身前,以最简短的语言报告结果。 日吉若聚精会神听完对方的话,返身就朝着走廊另一处尽头疾步跑去――――连接手术室的重症观察室,另一侧入口位于走廊那头,他要见她,立刻!马上! ………… 高桥秋子被送抵此处时,医疗组一番检查告知日吉若她已回天乏术。 心脏破损停止跳动,胸腔内大面积积血,甚至在经过十数小时修补手术后,生命体征仍旧毫无反应,却是通过复苏机强自维持心肺功能。 近卫告知日吉若,高桥秋子在手术过程中已经被判定…脑死亡。 日吉若呆站在重症医疗室外,透过玻璃窗定定看着里面忙碌的人群,垂落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用力抠进掌心皮肉。 高桥秋子躺在一个茧形的透明装置中,双眸紧闭,赤/裸的前胸附着一截机械,顶端穿透血肉没入心脏处帮助搏动,无数导管缠绕她的身体,维持各项生理机能。 象是被禁锢的蝴蝶…日吉若缓缓眯紧眼睛,心跳随着环绕装置周围的电脑屏幕上的图线起伏而跳动。 她睡在日吉组研发的生命维持装置里,只要装置运行,她的身体就会保持这种状态,一直‘沉睡’,直到终有一天醒来。 在日吉若沉默的等待中,站在装置边上做调整的科研人员最终抬手做了个‘完成’的动作,守在电脑附近的人员又低头观察许久,一行人聚在低声商讨片刻,其中一人返身对着日吉若点点头。 下一秒观察室的门无声开启,里面只余下两名研究人员,其余的人纷纷鱼贯而出。 “若少爷,一切按照您的吩咐。” “嗯――辛苦了。” 日吉若对着前来汇报的科研组负责人点点头,勾起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对方叹了口气,摇摇头,苦笑一声领着工作人员缓缓离开。 收回目送那行人的视线,日吉若偏头对着身边下令道,“去请娄先生过来。”说完后就抬脚进入重症室。 科研组临行前欲言又止的目光含意是想劝说,日吉若知道可他不愿意理会,即使是发疯,他也不得不这么做。 ――――借用科技强自留下已经死亡的高桥秋子,再过不久…他即将做一件更疯狂的事。 ………… 靠到高桥秋子沉睡的那个茧形透明装置前,日吉若抬起一手凌空抚摸她的脸庞,暗金双瞳深处蕴藏绝望与希望交叠的哀恸。 她的眉眼安详,彷如春日绵软的花朵…倘若从此再无法睁开眼睛…他…他… ……………………………………………分割线…………………………………………… 时间在沉默中过去不知多久,周遭的人也不敢来打扰;恍惚中日吉若似是想到许多东西,千头万绪,最后脑海仍旧茫然。 日吉若长吁一口气,收敛心思干脆真的什么也不想只是一心一意盯着高桥秋子看…然后,他察觉到外面有沉稳的脚步纷沓而至,扭头看去恰好与来人的目光碰个正着。 ――――男子与日吉若的父亲年纪相仿,四十岁左右,气势极是沉稳,许是形色匆匆,身上略带一丝风尘仆仆的味道。 日吉若微微一凛,收回覆在装置上的手,对身侧的手下示意,“请娄先生进来。” 不多时男子进到此处,还没来得及说话脸上就露出极是诧异的神色。 “若少爷…这是?”目光在室内环绕一圈,最后落到日吉若身后,瞳孔猛地收紧,失声惊道,“高桥?她…发生什么事?!” 身体往边上移开几步,让对方看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势,日吉若眯紧暗金双瞳,“如您所见,请娄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声音冷冽而微颤,除了淡淡的乞求,还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煞气,趁男子上前查看端倪时日吉若对着近卫打个手势。 ――――倘若对方拒绝…格杀勿论。 就在日吉若暗藏杀机盯着男子时,忽的听到对方“咦?”了一声,复又直起身,回过头来神情肃穆,“她的魂魄不在身体里,你们碰到什么人了?” 听他如此言语,日吉若的眼睛骤然亮起,“娄先生有办法救她?” 对方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沉下脸来,眼神几经挣扎,方才长叹一声说道,“恐怕我无能无力,若少爷,要知道生死有命。” “就是说您打算见死不救?”日吉若勾起嘴角,透彻的双瞳漾起波澜,丝丝缕缕戾气在眼底弥散开来。 ――――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倘若无用…也就没必要存在。 “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吗?” 背在身后的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日吉若转开视线看向高桥秋子,语气算是平静,“归根究底是为娄氏的失物。” “幕后凶手凭着那半卷经书所学伤到她…” 见眼角余光中男子的神情大变,日吉若冷笑一声,上前几步越过他,倾身将额头抵在装置上,“娄先生倘若推脱责任,这笔仇恨有一半我会算在您身上。” ………… 现场沉默下来,日吉若听到男子原本沉稳的呼吸频率出现片刻的紊乱,半晌,身侧空气微微一沉,睁开眼睛只见他将手放在装置上,似乎是在感应什么。 几秒钟后,男子收回手,睨了日吉若一眼,皱了皱眉,“有返魂木的味道,是凶灵。” 仿佛是思考许久,波澜不惊的语气中带了点妥协的味道,“我原本不该干扰命数,但是…若真是娄氏术法所伤…我定会出手相救。” 停顿片刻,他低头握掌成拳,五指曲起,然后用拇指点掐指间关节,一番动作象是日吉若从某些电影中看到过的…代表占卜含意的掐算。 日吉若屏住呼吸不敢打扰,眼睛瞬也不瞬盯着男子,心跳渐渐加速――――倘若他肯出手… “咦?”男子手下动作不期然一顿,视线落到装置内的高桥秋子脸上,反复看了很久,脸上渐渐浮现出极是错愕的神色。 “奇怪…真是奇怪…”嘴里反反复复只是说着‘奇怪’,又起身绕着装置走来走去,却怎么不见有所行动。 等了很久,日吉若有些不耐烦起来,待得人再次经过身前时,忍不住出手将之拦截,“哪里奇怪?” 男子步伐一顿,神情恍惚的看着他,两人面面相觑,半晌才象是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和律先生算是知交,你也就是我的晚辈,本不该瞒你…” “上一次我和这位小姐照过面,她是朝露之相。” 犹豫片刻,男子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小少爷知道吧?这位小姐是修道中人;修道中人自知天命,她也一定明白。” “‘朝露之相’者半数早夭…”他看着日吉若的眼神里…有微微的怜悯。 “胡说!”日吉若猛地冷下脸来,咬牙切齿恨声道,“你不肯救她,就拿话来搪塞我?” 男子神情一滞,眉梢一挑,忽又失笑,“我没有说不救她,少爷怎么这般心急?” ………… 满脸阴沉的盯着男子看了很久,日吉若深吸一口气,放软声音,“抱歉,您请继续。” ――――是他心急,只要她还有可能活下来,对方要露嗑枚济凰剑炊褪恰 日吉若转头怔怔望着双眸紧闭的高桥秋子,任凭男子慢吞吞的,用类似自问自答的形式说出许多闻所未闻的事。 [朝露之相],顾名思义命运当如露水般短暂,半数早夭,侥幸活下来也必定坎坷。 男子口中高桥秋子的命数暗合日吉若所知的情况,少年家逢巨变,自己本身又时常被突发事件卷入其中,若不是她有点本事,怕是早就… 日吉若眯了眯眼睛,止不住替那个笨蛋心疼。 男子所说奇怪的地方也在高桥秋子的面相上…一段时间不见,她的命格…改了。 仍旧是良缘浅薄,却不再是短命之相。 然而,最最诡异的是,明明不该死,现在她却躺在这里,男子推算结果是她还活着,魂魄又不在。 矛盾之极。 该怎么救回她呢? ――――找回走失的魂魄。 “小少爷该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男子满脸无奈的回答,“让这具身体醒过来很简单,我可以设法招魂,可是…回来的或许不是你想要的那个。” ………… 说完之后男子沉默下来,显然是在等他自己考虑清楚。 “我只要原来那个人,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日吉若狠狠磨了磨牙,俊秀的脸庞布满噬血戾气,“记得娄先生允诺找回失物会得答应三件事。” “原件我可以抢回来,双手奉上。” “就算失败,”抬手点了点装置里那人的头部,日吉若冷笑一声,“她醒来也立刻默写一份给你。” “我知道起死回生算是触犯你们修道者的底线,但是您终要为所求之物付出点代价。” “若是不愿意也行,我会用尽手段逼迫现在持有经书那人合作,反正效果是一样。” 日吉若猛地抬眼盯着男子,让对方看清楚此刻自己眼底的疯狂,一字一顿说道,“即使逆天而行,我亦在所不惜。” ‘罢了罢了――小少爷真是…不愧是日吉律的儿子。’――――男子声音清清淡淡的,仍是掩不住眼底微带的薄怒,之后拂袖而去。 对方神色不豫却丝毫未曾影响日吉若的心情,一番软硬兼施,他终究是逼得男子答应出手。 七天后,高桥秋子的回魂之日,日吉若可以如愿以偿。 为什么非要等七天? ‘常人死亡归于冥府,头一个七日夜晚会回到人世最后告别亲人。’ ‘高桥小姐是修道中人,或许对自己的运数早有准备…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我的算术才得出对方还在人间的卦象,回煞夜是一个转机。’ 低头将手中的纸胜从头到尾细细看过一遍,然后日吉若将它交给候在候在附近的心腹,让他们按着纸上所写安排。 ――――纸张上列举七天后所需各式物件,在场人员本身的禁忌,这些细节必须要提早准备。 至于…男子所说施法所需的[阴阳交界之地]…对方会得利用这几天寻出妥当场所。 日吉若眯了眯眼,对于属下所担心的,对方言而无信一事表示暂时无虑。 ‘言而无信’,对普通人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日吉若却知道,和高桥秋子同样身居异能的那些人,承诺过的必定是要全力以赴。 因为那些人吐露的‘语言’存在一定契约力量,违背诺言是要付出代价的。 更何况日吉若手上还有一件重要筹码――――那半卷经书。 所以他不担心娄姓男子出尔反尔,倒是…迹部…哼! 日吉若冷哼一声,眸光霎时间如刀锋利。 ……………………………………………分割线…………………………………………… 七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虽然让属下紧锣密鼓安排七天后所需事宜,日吉若面上却不敢透露出一丝异样给任何人知晓,不是怕被人当成疯子,而是担心节外生出什么事端。 冰帝还没有人知道高桥秋子已经不在人世,日吉若让人故意透露给迹部景吾和忍足侑士的消息是高桥秋子深度昏迷。 所以日吉若和往常一样上学、参加社团活动,表现得很平静,唯独不肯和迹部景吾说话;接连七天,两人连目光交汇也没有,网球部不知情的人待要打探就被忍足侑士岔开话题。 想来也是因为心怀愧疚,迹部景吾对于近些天日吉若的反击才会置若罔闻。 上帝的七天可以创造世界,日吉若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他的七天只能给迹部集团带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无穷无尽的麻烦,而已。 出身黑道从小耳濡目染,日吉若自认手段粗暴,做不出旁人‘面上言笑晏晏,转身下手比谁都狠毒’那种表里不一的事,他的报复直接而狠戾。 迹部集团麾下位于日吉组势力范围内的场所,七天之内或多或少都受到骚扰袭击。 然后是媒体毫无预兆将迹部集团用平民做临床试验的事捅出来,舆论一时大哗;虽然证据零零散散,迹部集团又很快反应迅速强制压下那些负面报道,惯于捕风捉影的记者却彷如嗅到血腥味的蚊蝇,想当然,近段时间迹部集团必是要焦头烂额,无暇他顾。 等事情闹到差不多…日吉若会把从忍足侑士那里得来的资料匿名寄给警务省负责人,撼动不了‘迹部’这个姓氏,助纣为虐的那些人,日吉若却是怎么也不肯放过的。 当然,他最想亲手解决的水岛空――――可惜那人太过狡猾,高桥秋子遇袭之后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迹部集团内部都寻不出踪影。 不过想想日吉若还是决定暂时放对方一马,当务之急是让高桥秋子醒过来,旁的不过是扰乱各处视线的烟雾弹,真正的杀着,要等到高桥秋子醒来才有心思慢慢和那些人玩。 ………… 仿佛万籁寂静的深夜,日吉若猛地睁开眼睛从安睡的床上弹起身,下一秒,门外传来属下低声的请示,“若少爷,预定的时间到了。” 日吉若哼了一声,随手抓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凌晨两点二十五分。 比他自己估计的时间晚了五分钟清醒――――想是连着七天食不知味夜不安寝,令得他的体力快要到达极限,今夜一切顺利也就罢了,倘若不然… 抬手抹了把脸,日吉若起身下床,略略整理睡得有些凌乱的衣物,几步走到门口拉开房门。 外面的走廊两侧站的尽是他信得过的人员,而重症观察室那里…高桥秋子躺在维持生命的茧形装置内,被近卫和研究员保护得滴水不漏。 其实日吉若不愿意让她离开日吉组保护范围,可是没办法,白天传回来的消息,娄氏寻到的地点,好巧不巧正是冰帝。 “出发。”日吉若沉声命令道,说完之后率先大步而行。 收到跟在男子身边的属下传回来的,男子就着冰帝平面图勾勒而出的交界点,那一刻,日吉若才惊觉,这世界可能真的如高桥秋子所言,‘一切都是天意’。 阴阳交界点,却是日吉若当天命令属下炸毁的密林,按照男子的说法,那次爆炸摧毁冰帝学园依照草木、建筑、天然地势建成的大型平安阵。 撕开的口子…位于东北角,进而造成学校内所有房间鬼门大开…若非如此,当天袭击高桥秋子的异物不会那般凶猛且神出鬼没。 却原来…他日吉若也是凶手之一。 ………… 众人行进间的脚步回荡在走廊内,日吉若略略偏头看着推在身侧并行的茧形装置,头顶射落的光线投在她的脸上,影影绰绰。 日吉若垂落身侧的双手微不可察的颤动着,脸容冷漠如昔,脑海此起彼伏的纷乱却令得他无法思考,甚至――――连迎面袭来的锐利风压都忘记躲闪。 [碰――!]一声,还未反应过来,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记。 92、第一百二十三章 迎面而来的凶猛力道令人猝不及防,日吉若一个踉跄,身体猛地向后仰,电光火石间脚步急停堪堪稳住重心;下一秒,衣襟已然被人紧攥在手里,一张放大的脸凑到日吉若面前。 来人也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盯着他,眸底尽是狰狞恨意。 日吉若一愣,复又很快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里?”边说边飞快抬手喝止近身属下靠到近前反击的意图。 上下打量对方几眼,日吉若慢吞吞转开视线朝周遭看了看,眉骨微微一跳,“日吉光秀,带这么多人…想趁隙袭击我吗?” 位于行进路线内的几个隐蔽角落都站着日吉光秀派系的人马,而且还是看得见的地点,影影绰绰间,更暗处的埋伏肯定只多不少。 ――――这人竟然有办法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在附近布下人手,情报收集和驾驭属下的能力,比平日里表现给旁人看的厉害许多。 如果不是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日吉若或许会暗自心惊日吉光秀的行事手段,可惜…此刻他满心只记挂高桥秋子,旁的自是不肯多加理会。 “拿开你的手!”日吉若沉声怒道,同时反手制住对方的腕骨,五指扣住脉门就要卸掉他的力道。 “日、吉、若!你这该死的混蛋…居然…”日吉光秀说话的声音沙哑而颤抖,任谁都听得出其间蕴含的悲愤。 被他毫不掩饰的情绪弄得一怔,日吉若微微睁大眼睛,这才看清楚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瞳里布满细细血丝。 为数不多的印象中如同昆虫般冰冷无机质的烟灰眸子,此时正掀起滔天巨浪――――震怒、哀恸,夹杂着无处发泄的恨毒,看得人心头一凛。 ………… 日吉若忽的沉默下来,心念一转顿时若有所悟,按捺几欲还击的意图,放缓声音说道,“我要去救她,滚开!不要耽误时机。” 他话音刚落,日吉光秀的眼底飞快滑过一丝乖戾,眉宇间的杀意越来越浓厚,半晌,冷冷地半眯起眼睛,“救她?我跟你一起去。” 说话间日吉光秀骤然松开手,目光转到一侧的维生装置上,探出手凌空抚摸里面沉睡的那张脸庞,眼也不抬的低声说道,“我信不过你的能力。” 淡淡瞥了半弯着腰满脸柔情的日吉光秀一眼,日吉若敛起眼帘,也不说话只是抬手对始终等在一旁的众人无声下令。 ――――纵使被人当面质疑能力不济,日吉若知道自己此时也只得沉默;日吉光秀的来意是为了高桥秋子… 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了,旁的恩怨暂且放在一边…只要今晚事情顺利,日吉若不在乎以后横生多少枝节。 日吉光秀无论要从他这里抢夺什么,目前他和他统一的默契是保证高桥秋子活着为前提,退一万步来说,他日吉若也不见得会输给任何人。 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日吉若将双手背到身后,眼底飞快滑过一丝诡谲神采。 至于高桥秋子的情报是怎么泄露到日吉光秀那里的,日吉若决定等万事定抵,再和胆敢吃里扒外的内线清算。 近卫和研究员随即一拥而上,日吉光秀也没有再做出别的什么动作,反而任凭那些人将他挤出中心,等行动开始又静静的插入其/间,和日吉若分别守在茧形装置两侧。 不多时,藏在周围角落的人员纷纷现身,融入一行人。 ………… 从日吉组秘密医疗中心抵达冰帝学园的途中,为了随时应对突发状况而集中人员的中型箱货车内气氛极是压抑。 日吉若和日吉光秀紧紧依附在维生装置边上,目光片刻不离;他们各自的属下隔着架在中央的科技仪器面面相觑,改装过后的车厢顶部亮着无影灯,半封闭空间内充斥着一触即发的紧绷感。 许是两组人马都意识到他们分别效命那人散发出来的煞气,所有人也不过偶尔眼神碰撞,动作却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 接下来一路无话。 察觉到行驶中的车辆停止不动,日吉若收回恋恋不舍的眼神,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淡淡的对属下命令道,“开始。” 仿佛是按下开关,静滞的车厢内猛地行动起来。 近卫们率先起身走到车厢尾端,取出磁卡开启密闭的感应门,两人最先跃下车子,几秒钟后又分出几人,跳出车厢后分站在两边随时待命;然后是[嗡――]一声,铺垫在车厢下的钢板向外延伸,形成一道缓慢的坡度以供大型器械出入。 研究人员趁隙调试仪器,待得确保无误,维生装置下方四角锁定的卡扣弹开,留在车厢内的近卫蜂拥上前推着它顺着坡度滑出去。 一行人的动作无声却又迅速。 双脚落到地面,日吉若被迎面扑来的凉意激得一个激灵,松开护着装置的手,头仰高几度望着天空。 夜晚的冰帝蔓延着极是不寻常的寂静,放眼看去,头顶是整片混沌,白日里艳阳高照,深夜竟半颗星子也不见。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日吉若总觉得高空依稀凝聚着浓墨般的云层,表面似是静止,极目看去里面却有东西激烈翻滚着,云舒云卷,仿佛下一秒会有雷霆万钧当头劈下。 ………… 收回眺望的视线,目光转到周围忙碌的一行人身上,日吉若沉下心头激荡的纷乱,身形微移靠到维生装置前,俯身去察看高桥秋子的状况。 因为暴露在夜色里的关系,半透明的茧形装置反射出幽暗的天光,她沉睡在里面,倘若不是脸色苍白中透出浅青,看就知道不像活人,那样凤眸紧闭、唇角微微勾起的样子,竟似做着什么好梦。 “她究竟发生什么事?” 听到日吉光秀的质问,日吉若抬高眼睛直视对方,双瞳深处杀意一闪而逝,“水岛空操纵的东西袭击了她。” 见到那人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霎时间宛若厉鬼索命般凶恶,想了想,日吉若复又说道,“今晚过后我把资料给你一份,有兴趣加入吗?” “算上我。”日吉光秀立刻咬牙回答道,“胆敢伤她的人,一个不留。” 两人刹那间达成共识,之后却蓦然沉默下来,八九分相似的两张脸相对无语半晌,日吉若率先调开视线,注意力转到附近正紧锣密鼓布置的人群那里。 ………… 今晚的计划早在选定地点之前就拟定,每个细节日吉若都烂熟于心,除了日吉光秀的到来出乎意料,剩余的步骤现在正有条不紊进行。 纵使最终确定的阴阳交界点位于各方势力监护下的冰帝学园,对于日吉若来说也不过是稍微麻烦些罢了。 娄姓男子的消息一传来,日吉若就知会冰帝学园幕后介于中立态度的势力,用的借口冠冕堂皇――――‘日吉组的私人行动’,收到消息那些人何等反应,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 至于和日吉组没有任何交集,甚至立场微妙的,在事态尚未水落石出前,即使有人意图窥探内幕也必得暂且按兵不动。 剩下的,就是迹部…那人的反应…日吉若算过很多种,最坏的打算不外乎撕破和平,双方正式交锋,但那也是明日太阳升起之后的事。 今晚,迹部景吾却是分不出精力来破坏日吉若的行动,因为几个小时之前,日吉若把另外一份‘小礼物’透过某些渠道送了出去。 现在,想必迹部景吾正在和他的智囊团彻夜不眠商讨对策吧? ――――日吉若把前段时间无意中收集来的,迹部集团研究组二十四小时严密监视冰帝某几位女生的证据摆到那些女生的家长面前,包括被迹部集团医疗部门收治的室生凌乃。 那些愤怒的家长会得给迹部集团怎样的迎头痛击,日吉若决定等空闲下来的时候再好生欣赏一番;要知道就读冰帝学园的,即使不是出身显贵,家长也或多或少有些门路,撼动不了根本,往后却肯定永无宁日。 日吉若抿了抿嘴角,唇边浮起一抹释然而畅快的弧度。 ………………………………………………分割线……………………………………………… 夜晚的冰帝墨色深沉,远远的,隐在黑暗中的树梢随着气流无声摇曳,影影绰绰却散发出一种逼人的萧瑟。 日吉光秀一言不发盯着周围忙碌的人群,藏在背后的双手交握,右手食指缓慢且有规律地敲打着左手掌心,随着时间的逝去,心脏仿佛也随着频率一上一下不停震荡。 下了车之后,日吉光秀才发现车辆竟是如入无人之境停在冰帝校区深处,并且这么多人闹出来的动静,此处居然毫无反应,整个学区今晚象是空无一人。 想到此处,日吉光秀不由得有些惊讶日吉若的手段。 他知道的,旁的不说,冰帝学园所处的网络雷达监控虽然不算密不透风,其间包括的势力却盘根错节,想瞒天过海根本是妄想。 日吉若必定是和那些人达成某些协议,才敢这般大刺刺长驱直入。 目光微微偏移几度落到几步开外,似是若有所思的日吉若身上,日吉光秀勾了勾嘴角,多少算是有些赞叹。 这个男人…无论日吉光秀的认知是以何种形象存在,此时此刻的日吉若,带给他的感觉已经算是陌生人。 过去十几年人生里的,那个以‘父亲’的身影烙印的男子,真的该成为记忆了。 想了想,日吉光秀复又有些失落起来――――能为了高桥秋子做到这种地步,饶是日吉光秀也自认略逊一筹。 日吉光秀同样肯为高桥秋子去死,却可能做不到如日吉若这般狠绝,斩断所有退路,甚至不惜将来或许众叛亲离。 ………… 高桥秋子所用的那个茧形装置是花费日吉组无数人员、金钱制造出来的,甚至在日吉光秀经历的人生中,也是极高的成就与机密,有权使用者仅寥寥数人。 那个装置的名称很俗气,却实用――――‘冬眠’,制造原理近似航天科技中的维生舱,启动‘冬眠’程序能静止时间,强自延续生命,等待科技发展到可以修复致命创伤。 日吉若敢把它用在高桥秋子身上,消息一旦泄露,随之而来的责问与压力可想而知;分组大佬的反应暂且不谈,日吉组普通组员却肯定会质疑日吉若。 为了个女人做到这般地步,已经不是红颜祸水可以形容,日吉若的继承人身份地位也会因此风雨飘摇。 许是他的目光中泄露了端倪,几步之遥的那双暗金瞳眸移开注视高桥秋子的视线,目光对上他的,日吉光秀微微一怔,猛地低头错开彼此的视线,眯了眯眼,恍若自失的苦笑。 其实不甘心的,从高桥秋子离开医院那刻起,日吉光秀就如鲠在喉;他从那女子的眼底看到离别,彼时他又身负重伤,自然或多或少难以释怀。 他日吉光秀哪里比不上日吉若?凭什么那女子选的不是他?扣除悖德的血缘关系,日吉若做得到的,他日吉光秀也一样可以,甚至会更好。 他也会待她如珠如宝,可以双手奉上那女人想要的任何东西,甚至肯定此生仅她一人,身边不会如当年的日吉若那般万紫千红。 女人所需要的不就是这些?百般怜惜、万千宠爱,如女王般心想事成。 日吉光秀承认自己在发疯,可是没办法,那女子太过特殊,相信任何一个人拥有和他相同遭遇之后,都别无选择。 养伤期间,日吉光秀让归附到自己身边的人密切注意日吉若的一举一动,包括追查他所不知道的那些情报,事无巨细,又把在高桥秋子那里碰的壁全数归罪到日吉若身上。 正因为如此,今晚他才能把日吉若的行动堵个正着。 然后…事到如今,日吉光秀却不得不承认高桥秋子的选择算是正确…他不甘心也只得认输。 他比不过眼前这个人,这个连男人都算不上,只能称之为少年的人。 ………… 烟灰眸子死死的剜了眼日吉若,心思百转千回,闭了闭眼,日吉光秀长吁一口气,强自压下心头的怅然若失,将注意力转到一旁。 映在视野中的夜色极是晦暗,周遭显得颇空旷,日吉光秀看了好一会儿又细细回想片刻,然后才发现自己一开始觉得眼生的此处…原来该是印象深刻。 四下查看一周,日吉光秀挑了挑眉――――他刚还奇怪冰帝学园内部哪里多出这么块空地,原来是被清扫过的。 按照地理环境算起来,这里是密林中央,他和高桥秋子遇险的那处,现在,高耸入云的树木杳无踪迹,日吉若带来的人分散在周围,弯着腰不知弄些什么。 日吉光秀眯着眼看了好半晌,复又抬脚朝着众人走过去。 走到近前,就着那些人手中微亮的电筒极目观察: 许是怕光照引来外人的注意力,日吉若的近卫两人一组分布在空地上,一人手持电筒,一人拿着长状棍子在地上刻划,将地表浅浅翻动一层就停下来,反手取出腰际挂的军用水壶往地上倾倒液体。 随着风,鼻端能嗅到某种难以言喻的气味――――淡淡的铁锈味,其中混杂植物熬制的特殊气息,以及某种类似于纸张焚烧灰烬的味道。 众人的动作极缓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图案繁杂的缘故;日吉光秀注意到那些人的行为存在某种规律,无论做什么,都必先抬手凌空划出几个手势。 看了很久,日吉光秀仍旧是不得要领。 等到空地上划出缺了四分之一的圆形,众人方才停下身形,站在原地不动亦不言语。 而此时,在外围的研究人员推着维生装置进入空地,小心翼翼将其安放在目测最中央的位置,之后默默退出。 停滞下来的近卫们又开始继续未完的图案。 ………… 过了很久,日吉光秀眼中与土地混为一色的圆形终于合拢,近卫们踩着某些空隙走出来,将手中持有的东西归拢到一处,复又返身进入,似是寻到特定位置,站得错落有致。 与此同时,一直保持沉默的日吉若忽的开口,“站远点,别碍事。”说话间人走到日吉光秀身侧,眼角微挑斜睨他,“我带来的人手各司其职,你的人能做什么?”语气冰凉,明显带着嫌恶之意。 日吉光秀淡淡瞥了对方一眼,抬手示意道,“森下,你带他们到十几米外守着,等下若是有人不经同意闯进来…” 狭长眸子微微一挑,眼底霎时间蒙上一层煞气,“无论是谁,都叫他有来无回。” ………………………………………………分割线……………………………………………… “希望你别是说得好听。”日吉若冷哼一声,随即调开目光不再继续纠缠。 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看,眸光微微一紧,“三点二刻,时间刚好,开始吧――去请娄先生过来。” 准备工作就绪,恰好又是约定时间――――承载他所有希望的行动,开始。 日吉若说完之后,守在阵势外担任联络的组员拨开耳际的通讯器,低声对另一头的人下达指令;下一秒,空气中的气氛倏然紧绷起来。 不多时,有脚步声纷沓而至,几个日吉若麾下组员护着一名男子急匆匆出现。 待得来人走到近前,日吉若也不多话,却是挥手斥退属下,双腿并拢对着留在原地的男子深深鞠下躬去,“今晚请务必全力以赴,拜托了。” 直起身,日吉若看到面沉如水的男子几步靠到他近前,一双眼透出几许复杂神色。 仿佛是踌躇片刻,男子方才开口说道,“小少爷,我最后问一次,你真的…无论任何代价在所不惜吗?” 日吉若一愣,眯紧暗金双眸,“我以为自己的回答够清楚了。” 男子长叹一口气,伸手自怀中摸出一物,越过日吉若的身形朝着空地中央走去,走出几步顿了顿,沉声说道,“我不是为自己打算,而是为小少爷。” “逆天而行…纵使成功,小少爷知道吗?或许代价并非你本人支付。” 微微偏过头,男子用极是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日吉若,“醒来之后,躲过死劫的高桥小姐命格定是另一番情景,只是…” “你和她今生都不可能有后代。” ………… 男子的语气似是轻描淡写,听清楚其中含意的日吉若却猛地如坠冰窖,不由得失声问道,“你说什么?!” 对方沉默不语,眼底流露出的意味却是明明白白;日吉若忍不住上前一步,复又猛地止住身形,垂落身侧的双手骤然攥紧,齿间用力挤出一句话。 “那又如何?!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 暗金双瞳死死盯着男子,让他看清楚自己眼底的决定,半晌男子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似是知道再无法劝阻,返身朝着目的地走去。 见男子巧妙的穿过分守阵势的众人,就着缝隙行到维生装置边上,日吉若卸掉浑身暴涨的杀意,脸上露出一丝痛意。 是的,那又如何? 高桥秋子不在的话…将来如何他不知道,现在他却是连正常活着的欲/望都没有;倘若行动失败,日吉若可以肯定自己往后的人生绝对是另一种光景。 再也不会渴求阳光,全部人生深陷黑暗,触手可及的任何事物毁得一干二净,首当其冲…就是迹部集团,接下来或许是与高桥秋子相关的所有人与事。 既然没了希望,就把所有人拖入地狱。 凭什么他都痛到失去理智,其他人还可以无动于衷的活着? 掌心一阵刺痛,日吉若这才回过神,低头顺着痛意看去,才发现原来他用力过度导致指甲嵌入皮肉,指缝间正缓缓沁出血丝。 怔忡片刻,日吉若松开手掌,抬头定睛看去,却见娄姓男子已然开始行动,就赶忙收敛涣散的心神,目不转睛盯着那里看。 ………… 风势在此刻由缓变急,吹拂过的寒意卷着深秋的萧瑟在空中盘旋呼啸;昏暗的天光下,男子站在那里,双手却举到身前,徐徐划出手势。 日吉若看不清楚对方究竟做了什么,却在下一秒,不知怎地,随着男子的一番行径,脚下黑黝黝的地表亮起微芒。 一开始不过是几处光点,似是夏日萤火虫飘忽不定,过了不久亮点渐渐增多,形成无数弧线交错着浮现。 银蓝中透出淡紫的线条仿佛拥有自我意识般在地表流窜,随之能见度也增大,站在上面的人沐浴在光芒中,一时间周遭情景被照得一清二楚。 疾风掠过空地,扬起众人的发梢,光芒亮到最盛处,忽又猛地收拢,稳定下来。 日吉若闭了闭眼,缓和刺目亮度带来的不适,再度睁眼时,夜晚的冰帝密林展现出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景貌,一切变得清晰可辨。 与此同时娄姓男子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望着高空。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本空无一物的天空,十几米的高度上象是谁强自撕开一个口子,破损的边缘闪动着青白冷光。 而那后面是漫无边际的深灰,雾气翻滚,似是其间藏着的东西几欲破壁而出;彷如狰狞怪兽的浓雾每每接近又撞到什么似的,交汇处放射出无数条细小闪电,兹兹作响。 维生装置恰恰位于损口下方,睡在里面的高桥秋子也在此时有些异样。 那处茧形装置看似透明,其实里面灌满液体,那是为了使强自陷入休眠的身体细胞保持生机的营养液,现在那些静止的液体象是受到吸引,竟如潮汐般缓缓荡漾流转。 日吉若不禁朝前走了一步,深吸一口气,心跳如雷。 ………… 男子忽的扬高一手,指尖迸出数道黄色线影,飞到空中骤然停滞下来――――那是类似于符篆的纸张,以违反重力的状态漂浮在空气中,甚至在疾风反复肆掠的此时,如同静止在深水中纹丝不动。 也不见男子开口说什么,符篆上勾勒的图案却开始发出绯色光芒。 花枝缠绕的线条一分为二,一部分飞升到裂缝处,一部分剥离出来缓缓沉降到下方,最后覆盖在茧形装置上,空气中堪堪留下一道枝蔓装的线条接连两端。 日吉若又上前几步,然后清楚的看到高桥秋子身体微微一震,心头顿时大喜,情不自禁想靠过去,身形又被迎面扑来的压力逼迫得定在原地。 就在日吉若以为大功告成的瞬间,空气中猛地传来一记震耳欲聋的巨响――――象是天上落下雷电打在耳边,地动山摇。 抵不住瞬间排山倒海扑来的压力,日吉若身形一晃,几秒钟后定下神来一看,心头方才漾起的喜悦如同被当头浇了盆冷水,直冷到骨髓里。 不知道刚才一瞬间发生什么事,许是风压的关系,男子和守着引魂阵的所有人七零八落倒在地上,而中央维生装置里的高桥秋子依然毫无声息,空气中的绯色图案连同地上的光芒正一点点变得暗淡。 日吉若微微睁大眼睛,想也没想就朝着那里扑过去――――却在他身形方动,绯色图案在空气中一闪而没,只余得地表亮起的光芒。 可那光芒也比之前暗淡不知多少。 男子挣扎着坐起身,抚着胸口,闷咳一声,猛地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 “阵法反噬。”男子抬眼对着日吉若哑声说道,“小少爷…高桥小姐的魂魄…很可能被什么人镇压了。” 日吉若疾步抢上前却不敢踏入设好的符阵,只能心急如焚的瞪着里面众人。 属下们已然起身,强自忍着满脸痛楚站在原地,男子支起身体的动作有些摇晃,脸色更是苍白到极点,四下查看一番,摆了摆手,“阵法已破,今晚怕是…” 他话还未说完,语音蓦然停顿,略略睁大的眼睛,眸光极是错愕。 “再试一次,不然你就死在当场。”手中的枪抵住对方眉心,日吉光秀面无表情说道,烟灰眸子满是急欲择人而噬的杀意。 停顿几秒钟,微微偏头扫了站到身边的日吉若。 日吉若眼也不抬却同样提高手腕。 无声无息的,男子脚边的土地崩起几缕尘土。 “我也是同样建议,娄先生。”日吉若晃了晃手中刚刚射/出子弹的消音手枪,勾起嘴角笑得极是阴狠。 “你们…小少爷你…”男子的神情微微一变,沉默片刻,方才好声好气说道,“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你们二位就不担心打草惊蛇吗?” 垂落身侧的手抬高几分,象是想到什么又不敢轻举妄动,男子直直看进日吉若的眼底,沉声说道,“引魂阵毁于一旦,明显是高桥小姐的魂魄被设下禁制,对方有备而来。” “再要强制行动,只怕会伤到高桥小姐的魂魄。” “那该怎么办?”日吉若低声的反问,暗金双瞳瞬也不瞬,眼底尽是疯狂。 “现在只能先想办法找到高桥小姐所在位置。”男子有些无奈的苦笑起来,“定下方位,我用锁魂阵将她拖回来。” “无论如何,这里…”抬手拍了拍身侧的维生装置,男子眯了眯眼,“魂魄与身体的契合抵得过任何术法。” 日吉若和日吉光秀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收起手中的枪支;想了想,日吉若低下头,“抱歉,让您受惊了。” 男子哑口无言的瞪着他,眉梢抽了抽,半晌,没好气说道,“小少爷的脾气还真是…我年纪大了,受不起惊吓。” 沉默一会儿,男子抬手理了理身上的衣物,目光一转,复又一顿,眼睛缓缓睁大,象是看到极不可思议的情景,失声惊呼,“这是…” ………… 日吉若猛地转过头,瞳孔骤然收缩。 沉睡中的高桥秋子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身上竟发生异变――――光洁的肌肤象是被烫伤似的渐渐浮现大片大片绯红。 那些颜色又在极短时间内忽的收敛隐没,几秒钟后,日吉若曾经见过的熟悉线条勾勒布满高桥秋子的身体,包括还在借用机械手臂搏动的心脏处也显露出一块半圆形的图案。 勾枝缠绕的绯红,仿佛春日花枝在她肌肤上蔓延舒展,最终形成… “镇魂咒!”男子低呼道,声音里掩不住错愕,“她居然把镇魂咒用在自己身上?!” “什么意思?对她有伤害吗?”日吉若一把扯住要靠上前的男子逼问道。 ――――日吉若对那些图案并不陌生,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印象深刻,高桥秋子在解决那只望月鳝之后,某日他去接她时,车厢内不知怎地就受伤的高桥秋子,事后一笔一划在身上勾勒出来的,不正是眼前这东西?! 男子身形一僵,回望日吉若的眼神满是惊骇,“镇魂咒只用在将死之人身上,高桥小姐不可能不了解那后果。” “三魂七魄封印在五脏六腑内,想也知道,将死之人也就罢了,常人一旦使用,身体内脏受损魂魄也会遭遇伤害。” “小少爷不知道那后果,打个比方,使用镇魂咒,倘若遇到意外内脏尽数破损,下场就是魂飞魄散。” 猛地挣开日吉若的钳制,男子疾步靠到维生装置前检查高桥秋子的状况,头也不抬,彷如自言自语,“怎么可能?难道她早知道今日的死劫?” “镇魂咒…她身上有镇魂咒就好办了,只要这具身体还有生机,旁的什么符咒都压制不了魂魄回归。” 男子直起身看了看天空,又转头对着日吉若说道,“趁着通道还未闭合,小少爷能不能弄到与高桥小姐血脉相连的东西?” “我要设法寻到她的位置。” 许是见他神色不对,男子皱起眉头,“指甲、头发、血液,任何一样都可以,但必须是血脉相连。” ………… “血亲?”日吉若一愣,忽的僵在原地。 高桥秋子的双亲…呃~ 本是简单的问题却让日吉若束手无策起来――――高桥原一连尸骨都下落不明,他会得和高桥秋子纠缠不清的起源,是她母亲自尽身亡。 把高桥秋子的资料从头到尾细想一遍,日吉若又急又怒。 早知道会有今日之事,他就不为一己之私布局将那人相关的亲属迁离这个城市,虽然是几代之外的旁系,此时也聊胜于无吧? 就在日吉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横地里忽而伸出一只手臂。 骨节清晰的手腕割开一道狭长口子,鲜红液体从皮开肉绽的伤口流溢而出,“用我的。”那人的声音冷冽而坚定。 日吉若直愣愣盯着探到面前的那只手,良久,迟钝的视线沿着手臂一路缓缓攀沿,最终看进来人烟灰的眸子里。 ………… 日吉光秀微微勾起嘴角,面上挂着彷如漫不经心的笑意,眼底流转的眸光,却尽是令人窒息的阴鸷。 “高桥秋子…是我母亲。” 94、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做了梦,梦里有个奇怪的人。 混沌的空间雾气蒙蒙飒飒,我站在一片空茫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正前方不远有道人形半遮半掩藏在雾气里,影影绰绰看不分明,只余得一双暗金眼眸。 待得我凝目看去,模糊的影像变得清晰几分:那一双瞳子琥珀似的,眉梢眼角微微上扬,明明轮廓俊秀,直勾勾的眼神却象是痛疯了一般。 怔忡良久,我嘴角一抽,扭头朝身后极目打量,意图从漫天漫地的灰色里找出不同寻常的人或者事来。 ――――隐在雾气里那人…无论怎么想也是毫无印象。 我敢发誓,真不认得…确实,若曾见过这般色泽的眸子,必是要记忆深刻,现在脑子里却半点迹象也没有。 暗金啊喂!毫无瑕疵的琥珀色啊喂!不是美瞳造成的那种生硬效果,而是波光流动的宝石色泽啊!人种进化论可以去死一死了喂! 捂脸,语无伦次了都。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扫视半晌仍是一无所获,我抿了抿嘴角,视线对上那双陌生却美丽的眼睛,清清嗓子,低声喝问,“有何贵干?” 看这情形,是冲我来的没错吧? 只是…为什么不说话呢?是好是歹,吱一声不行吗?无论是要寻仇还是报恩,盯着我能看出结果个毛,劳资脸上长香菇了不成? ………… 摆好脸色,力图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也知道之所以身陷这般境地,是又在无意识里走无常。 可无论怎么细细回想,也是糊里糊涂,记忆象是被狗啃过,断断续续闪现零碎片段,深究下去又一无所获。 连睡着之前做过什么…也仿佛极久远之前的记忆,有笼统印象,细节方面却是…耸肩,无能为力啊喂! 与雾气里这位面面相觑许久,我不耐烦起来,挑眉,站出三七步,语气异常流氓,“呐~小哥,拦着我又不开口,打算就这样地老天荒吗?” “有话快说有p快放,没事就快滚!”色迷迷盯着那双眼角微翘的眸子,我挥了挥手,一脸没好气,“看你长得不错,怎么就傻到自寻死路呢?” 见对方毫无反应,我眯了眯眼,双手背到身后暗自结起手势,面上更加和颜悦色起来,“我走无常的时候…遇到来寻衅的一贯下手偏重,小哥…” 顿了顿,我语重心长的诱哄,“生命诚可贵――” 藏在背后的手指掐住法决…蓄势待发的瞬间,雾气忽的起了波动――――原本静谧的灰色空间卷起涟漪,瞬间云开雾散,藏在其中的影像清清楚楚暴露出来。 是一位少年,十四五岁上下,长身玉立,俊秀的眉眼带着一丝蛮气。 ………… 我当即愣在原地,指尖掐的雷诀怎么也扔不出去――――他是人…不是妖鬼,暗金眼瞳,同色系发丝,容貌更是堪称极品,虽然这样子实在诡异。 活了这么多年,我自认还算见多识广,可怎么也没见识过呃不像活人的男孩子…一笔一划恰到好处,倒像是从二次元世界冒出来的。 嗯――想到此处,我心头微微一动… “小哥…笑一个来看看?” 过了一会儿,少年仍是面无表情。 “笑!”我加重语气中的命令意味。 话音刚落,他的薄唇勾起一道弧度,冷硬的线条蓦然柔和起来,刹那间…冰雪消融。 我重重抽了抽眼角,把脸扭到一边,“消失吧――” 擦!果然是临睡前喝醉了,居然连做梦都分不出来;也只有完全掌控的梦境,看见的东西才能这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传出去要被笑死了喂!醉酒做梦以为自己走无常,对着不知反射哪里看来的印象如临大敌…卧槽! 抹了把脸,我保持着逵猩竦谋砬樽啬源谛暮谙吲派降购!每魇敲卫铮坏米约阂蝗耍庵侄扯阶ν酃氖拢蝗酥览妥拾吮沧拥牧扯济涣粟~ 也不知是不是烂醉导致反应迟钝,雾气里的少年残像若有似无,影像还在逐渐消散,他却似是满怀不甘,一双暗金瞳眸瞬也不瞬。 浅薄的嘴唇微微一动,“#¥!” 我听不懂他莫名其妙的发声,自然无从辨别其中含意,只是…那音节,呃~依稀仿佛约莫…是日语? 挠头,这哪跟哪啊喂! ………… 直等到最后一缕影像荡开在灰色里,我抬手筢筢头发,眼角一抽,心里愈发肯定,刚刚消失那位满脸幽怨的少年…果然是不知哪里看来的印象吧? 只是,不晓得那妖娆模样是我研究岛国爱情动作片时看过的,还是前些日子沉迷h游戏时无意间记下的。 扭头做远目状。 还真是…有段时间没反省自己,居然…这般禽/兽了诶!身量没长齐的小鬼都梦到,话说,劳资不知不觉这么饥/渴?要死了都! 无数次深呼吸,强自压下哽在喉咙口的老血,我吸了吸鼻子,将满心不知所云的感慨抛到九霄云外,抬脚朝着更远处踱去。 雾气阴暗而浓稠,辨不清前途,望不透来路,我走了很久仍是寻不到丝毫感觉,只是耳畔――――依稀飘荡着隐约的声响。 从恢复思考那刻开始,直到现在;彼时我被陌生影像吸走注意力,如今静下来,那乐声…却是悠悠的,无处不在的样子。 停下脚步,侧耳聆听许久,我选个方向,加快步伐。 渐行渐远,声响却愈发清晰起来,似是隔着浓雾回荡在身侧;仿佛林深树茂的山间野寺,暮鼓晨钟,孤寂单调中带着令人肃然的清冷。 真真是奇怪…无端端梦到和尚?莫不是潜意识里…很希望从此四大皆空?我啐了一口,顿觉无比晦气。 劳资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不小心醍醐灌顶悟道…自己咒自己么? ………… 被乐声骚扰得满心无奈,脚步一个急停,我抽着眼角,返身。 回过头,来时的方向却…错愕间,猛地睁开眼睛,下一秒,眼珠子暴突――――也不知是所处的位置不对,还是旁的原因,我怎么看着…自己象是浸在水里? 场景毫无预兆转换,映入眼帘的是从未见过的陌生影像。 略带混浊的半透明光影间,不远处开着一处观察窗?占据三分之一面墙的窗户后面,我看到无数类似科幻电影里实验室模样的仪器。 有人穿梭其间,看不太清楚样貌,却是忙碌不已。 从角度来计算,观察窗外面的房间,目的竟是冲着我这里? 变态科学家?人体试验?科幻电影? 还是…tmd劳资不小心又抽了?! 我默默的倒吸一口气,也不管那外面察觉动静的人急切切趴到窗口窥探的动作,收回视线,忙不迭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呼吸…仍是畅通,谢天谢地…虽然我这才发现自己口鼻扣着透明呼吸罩。 身体…却是动弹不得… 在我意欲挣扎的此刻,方才知道自己是漂浮着的,原来先前的感觉没错,目测二十几个平米的空间全数浸泡在莫名其妙的溶液里。 没来得及诧异自己睡醒过来变成鱼虾,抬高头颅看看,我眯了眯眼――――头顶垂下两道锁链缠绕手臂将人吊高,几根拇指粗细的导管夹杂其间,作用不明。 心思百转千回,刹那间怒火燎原。 居然…把人当牲口一样对待?!束缚在头顶的双手飞快结印,同时低下头,摆出惊慌失措的表情遥遥瞪着观察窗口外的人影,却―――― 眼角余光中蓦然闪出的光影令得我一怔,手下动作偃旗息鼓。 那是… 前方密闭空间的墙上,在外人看不见的此刻,异象途生:无数细若蚕丝的光线蜿蜒流淌,随着我的动作停息,隐隐显现的符咒无声的消融。 该死!那是感应到我的反抗,而有所回应的咒阵。 强自压下心头暴怒,我睁大眼睛,保持着吊高如宰杀后的牲畜模样,静静等待外面那些人接下来的举动。 ……………………………………………分割线…………………………………………… 观察窗外面越发忙碌起来,很多人的影子晃来晃去,似是奔走相告;过了不知多久,静谧的空间内,水流产生波动。 荡漾…来自上方? 我将视线抬高几度,果然看到头顶有动静――――连接锁链的顶端,平整中悄无声息开启一处圆形缺口,之后有东西缓缓落下。 不多时,同样是透明的,巨大的玻璃柱由上而下将我罩在其间。 随着极细微的一记声响,似是落下来的东西扣紧底部机关,然后…我的视线开始上升。 ………… 刺目的白光在眼前不停闪动,令得我不得不闭紧眼睛以缓和不适。 待得几秒钟后重新睁开眼睛――――几个藏在连身白色隔离服内的人形在面前围成一圈,视线堪堪平行,隔着玻璃柱与我对视。 过了一会儿,几个人形交头接耳仿佛在讨论什么,间或投来的目光俱是诡谲,隐隐的狂喜,却又不带丝毫淫/秽,象在打量低等的,能够随意解剖的生物。 几个人形争执不休,最后,其中身量最单薄的那位抬起一手,象是独排众议,随即又返身朝着后面的仪器走去,剩下的几位停顿片刻,方才移动身形站到更远些。 目光仍旧灼灼,姿态暗自戒备。 我没看明白是要做什么,只得保持着僵硬姿态,半晌,却察觉到玻璃柱内的液体有消退的迹象…涓涓水流滑过赤/裸肌肤,细微漩涡朝着下方席卷而去。 漂浮感蓦然被下坠的重力取代,脚尖扑棱几下根本踩不到实地,我赶忙收紧手腕想保持平衡,又立刻被忽然松开的束缚摆了一道。 双手从锁链中飞快脱出,身体以一种极是狼狈的姿态朝前跌出去,眼看鼻子就快撞到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玻璃,下一秒,整个人扑出容器,五体投地的趴倒在地上。 尖锐而冷硬的噪音豁然划破死寂的世界,嗡嗡作响,嘈杂的声音却是有人不停的说着话。 “哟西~~~” 这是我唯一听明白的一句,啧啧赞叹,不怀好意。 日本人?! ………… 我抬手抹了把脸颊,低头看看,又凑近嗅了嗅,最后皱了皱眉――――指尖的触感粘腻而冰凉,无色,透明中略带混浊,肯定不是水…似乎… 怔忡片刻,脑海中忽的灵光一闪――――这种感觉和扑鼻而来的古怪气味,却象是有一年在游历中曾经历过的。 在某处地域偏僻的村子,我帮村里大夫打下手接生婴儿…那孩子落草时顺带粘得我满身的…羊水?! 心下一时大惊,急忙审视自己,良久,眼角一抽。 这这这…这身体横看竖看都…发育成熟了吧?! 怎么回事?! ………… 正当难得的呆滞,身侧却似是有人逼近,我猛地一惊,抬头――――眼前落下一道阴影。 有个人蹲到面前。 褪掉防护服头罩,露在外面的脸极是年轻,约莫十四五岁左右,眼睛仿佛没有波澜,样貌更是陌生。 两人对视半晌,少年张开嘴,然后吐出一串…叽里咕噜。 ――――澹欢∥梗 我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对方滔滔不绝的嘴上,满头雾水外加不知所措;良久…许是察觉自己鸡同鸭讲,少年闭上嘴,定定看着我,神情喜怒难辨。 沉默,沉默,沉默… 又等了一会儿,少年皱紧眉头,嘴唇复又一动。 扭开脑袋,环视周遭一圈,我收回视线,正想放声尖叫,用国际通用反应回答对方――――咦?!脑子里象是忽然通过一道电流,骤然一个激灵。 随即,传来的声音…就听懂了,(= =)。 “秋子…难道你对此无话可说?”少年如是说道,语气甚是平和, 我一愣,眼角一抽,清了清嗓子,四下看看,作一副装叉的怯懦姿态,轻声反问,“你是谁?我是谁?” 闻言,对方的表情一下子卡壳,上下反复打量着我,眼神…意味难明。 趁着他貌似没反应过来,我垂下眼,放在地上的手一点点抠紧――――之所以问出这般白痴的问题,一来我确实糊涂了,二来也是意图造就出一副茫然、惊恐的印象。 眼前这人是谁,我不知道;但自己是谁…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日本人…哼! “我是水岛空。”沉默许久的少年轻声说道,边说边伸手覆上我的肩膀,微微用力,似是要将我扶起来,“你是高桥秋子…” 我顺着他的力道起身,扬起脸,看进少年的眼底――――他的神情有些忧郁,仿佛不知从何说起,停顿半晌,复又长叹一声,“你终于回到我身边…秋子。” ………… 被自称水岛空的少年扶持到角落休息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对于此刻所处环境与事情经过已然有粗略了解,当然,全数出自他的解释。 披着临时取来的白大褂,我坐在椅子上,水岛空站在不远处,和方才那几人低声讨论着什么,人群中时不时有眼神飞射而至,声音却是恰到好处的听不分明。 眼看着那几人的讨论越发热火朝天,我蜷起双腿,整个人缩在椅子上,抱着双臂把脸藏在胳膊弯里,闭眼。 表面做出无意识保护自己的姿态,心底却是冷笑不已。 你妹的‘我们是情侣’,鬼话连篇,信你劳资就是被门板夹了! 坑爹呢!死小日本! ………… 按着水岛空少年一番言语,真相是这样的: 这丫头,呃~我说的是现在顶着的这副皮囊,名唤‘高桥秋子’来的。 据说,她和水岛空少年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容我吐一下先),两人情深爱重,眼看着小日子蜜里调油,谁料天有不测风云… 高桥秋子被同班的某某人觊觎美/色(澹佬u毡镜故窃缡欤菟的歉瞿衬橙俗娲稻褪腔旌诘赖模已гㄔ矗滞蠹遣豢啊 某某人追求未遂,于是恼羞成怒下狠手对付情敌,意图釜底抽薪;正当水岛空少年性命危急的关头,高桥秋子挺身护在情郎面前,于是惨剧就此发生。 痛失所爱的水岛空,嗯哼~疯了。 为了将爱人复活,他…动用了隐藏多年的能力? 水岛空少年据说是不为人知的天才来的,老爹更是生物遗传学翘楚,急疯了不择手段的结局…是他将高桥秋子的尸体弄到秘密实验室,最后,事情就变成这样。 ――――我这具身体,却是克隆技术成果,超越如今世界顶尖科技水平,足以笑傲群雄(都是他一面之词,我听着就好)。 ‘忘记了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时间,终有一天…’ 最后一句话水岛空没有说完,那意思却…想想都令人止不住惊悚。 …………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我可能占据旁人的身体而造成的潜意识抗拒,我的错愕与厌恶来自于他一开始的满口谎言。 除掉所用身体或许真是高科技成果,剩余的,没一句真话。 高桥秋子和水岛空是情侣?! 放p! 试想哪个男人会容忍自己的情人浑身赤/裸/暴露在他人面前?! 要知道现如今褪掉防护服的这些人,尽数是男子。 一开始无能为力也就罢了,等到我从容器里掉出来,他水岛空可是唧唧歪歪说了大半天废话,还是我冷得发抖才想起来要弄件衣服给我蔽体,卧槽! 情侣你妹!分明是当我实验体;更何况,他一番言辞尽是在确认我真的‘失去记忆’才侃侃而言。 想到此处,杀/人/欲/望在心头油然而生。 我默默磨了磨牙,强迫自己调开注意力,往别处继续深想。 高桥秋子这丫头,本尊无论怎么算,应该都和水岛空没什么关系才对,那么…该死的混蛋为什么要不余遗力编造谎言? 反向思考… 关键…怕是在他口中‘混黑的凶手’身上吧? 因爱成恨?嗯―――― 抬眼,从胳膊缝隙里瞥了眼水岛空,我阴森森的咬牙――――高桥秋子肯定不是他对象,无论哪方面,因为他看我的眼神不带任何颜色…那么… 恨到不惜指鹿为马,呃~别是水岛空和高桥秋子才是情敌?! 我暗自抖了抖,预祝他万受无疆,永世不得翻身。 最后…那位混黑的某某… 加上水岛空的言辞,那人…许是…先前梦中我见到的少年? 不期然想起漫天雾气里的那双暗金瞳眸,我心头忽的一跳;电光火石间,脑海中似乎有吉光片羽飞速闪过,却在要往更深处想时,有无数浓雾遮去线索。 似乎…我象是想起什么,又转瞬间遗忘。 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躯,我眯起眼睛,刹那间…开始怀疑自己记忆的完整性。 ………… 说起来…那个不知名的少年… 我倒吸一口气,别是真的狗血到忘记重要的人? 应该,不会吧? 95、第一百二十六章 说起来…这整件事还是太过诡异,怎么盘算都存在巨大的bug啊喂!左思右想,脑子如同打结似的,越是着急越是乱成一团麻,最后我觉得眼前开始转蚊香。 不行了,疑惑太多、线索太少,还是别勉强自己。 沉默许久,吐出一口浊气,我慢慢抬起藏在胳膊肘里的脑袋,眨眨眼睛,目光转到水岛空所在那处方向。 他和那些人的讨论似是进入收尾阶段。 围成一圈的男子少了几个,却是走到边上的仪器那里,低头摆弄或者查看数据去了;留在原地的人当中,有一个挥舞着胳膊,表现得颇激动。 水岛空侧对着我这里,任凭别人快将手指戳到脸上,表情依旧波澜不兴。 “水岛!你不能…”那男子忽的扬高声音,却在下一秒被身边另外的人拦住。 那人扯住男子的袖子,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男子随即转头看过来,眼神很是…不怀好意。 象是考虑片刻,男子狠狠抽回衣袖,理了理身上的防护服,对着水岛空大声说道,“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不过是个小鬼,等着瞧。” 说完之后男子推开貌似在缓和气氛的和事佬,满脸忿恨的拂袖而去;劝阻他的那位看了看水岛空,摇摇头,仿佛很是无奈却又没说什么,原地踌躇几秒钟复又掉头离开,随即,剩余的人跟着他的步伐急急消失。 水岛空站在原地,过了很久,返身走到我面前,朝前伸出一手,语气轻柔,“走吧――你也该累了,我带你去休息。” 许是见我的表情直愣愣的,水岛空将手抬高几许,在半空中顿了顿方才落到我的头顶,重重揉了揉,“什么都别想,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 此刻他的表现,真真恰到好处;如果不是我先入为主断定他不是好人…暗自叹口气,在心里默默竖起拇指――――演得不错,真的。 手势轻柔得不可思议,定定凝视的眼神,仿佛真的视若珍宝。 试想一个孤立无援的女人,面对这般深情款款,怎么也该有所触动的吧?特别是我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 面上做一脸茫然外加感动的装叉模样,两人默默对视,过了很久,水岛空仍是那副表情,嘴角的噙着温暖笑意,半点不耐烦也没有。 对上他似是盈满宠溺的眸子,我只觉得心头象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脑子微微恍惚,瞬间有一副诡谲的影像浮现出来。 梦中见过的陌生少年重影般取代水岛空的位置――――晴空下,他站在明媚光影里略略偏过头,微挑的狭长眼眸,暗金蕴氲成金棕色,冷峻的脸庞,嘴角漾开的笑却显得极羞涩。 鼓动的心脏…如同薄醉微醺般失序,胸口刹那间被流转的暖意涨满。 那是一种奇异的喜悦,毫无预兆、理所当然的在血脉间翻腾…甚至,令人忍不住想顺着那感觉就此沉溺下去。 下一秒,掌心的微凉忽然被温热包裹,我一愣,三魂七魄归位。 水岛空的脸靠得几近,神色带了几丝疑问,“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迅速收敛心神,讪讪的移开视线,挣出被他握紧的手,将双脚放到地上顺势起身,“走吧――我累了。” 说完也不管对方如何反应,我越过他,冲着先前那些人进出的位置奔去――――再怎么心动的片段…此刻也不是细细追究的时机。 常言说得好,[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还是等我缓回来,从头到尾捋一捋乱成浆糊的思绪,顺便研究下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最后再来看水岛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 出了那道门,外面是空旷的走廊,乍一眼看感觉颇阴森。 银灰色泽的墙壁一路往外延伸,远远的尽头是拐角,半封闭空间内光源不知来自哪里,微微苍白的光,一如科幻电影里…呃~正待主角攻破的秘密实验基地? 真不吉利,这地方给人的感觉。 我抿抿嘴角不再四处打量,眼睛直视前方,边走边暗自集中注意力――――通道内只余得单调的脚步声,气氛隐隐变得压抑,仿佛无形中有什么东西一刻也不肯放松的监视着。 短短几十米距离到底存在多少监视器?!我拢了拢衣襟以防一个没注意让人占便宜了去,心里暗嗤一声。 不多时,两人走到尽头拐角处,领先一步的水岛空停下身形,偏头,“呐――要不要参观我工作的地方?” 语气似是平淡,却掩不住眼底流转的诡谲光芒――――在我看来,那是接近变/态/科学家的狂热眼神。 方便吗?原先这样嘲问,话到嘴边又改成,“不麻烦的话。” 我憋紧一口气,把粗嘎的嗓子生生逼到‘娇怯’波段,“你…我可以吗?”飞快扫了他一眼又调开视线,覆在胸前的手指绞紧衣襟,急切切开口,“我想看!” 水岛空沉默片刻,忽的轻笑一声,拉下我的爪子,边朝前继续行进边将手指挤入指缝间令得两人十指交握,也不说话,却有无法言明的气氛弥散开来。 任由他领着我朝未知方向走去,趁隙,悄悄斜睨身侧一眼,立刻又低下头――――所谓‘逢场作戏’,指的大概就是此时此刻这般情况。 我和他,都是。 ………… 所谓‘参观工作的地方’,其实也就是被领着遛一圈的弯。 没什么好看的,至少和我想象中阴森、诡异、毛骨悚然的实验基地大相庭径,虽然气氛也实在不好就是。 一路行来遇到的人…呃~大部分做白大褂打扮,斯斯文文看着就是高知分子,间或夹杂武装精备的警卫,往各处角落巡视戒备。 走着走着,眼看心里打的那点‘观察地形以备不时之需’的算盘没了下文,我抿抿嘴角,侧目偷觑身边的水岛空,止不住嘀咕: 这人是领着我消食呢?还是瞎转悠?亦或者…无声警告? 走道四通八达,人来人往又戒备森严,每个出入口都驻扎警卫,动则需要电子磁卡配合密码开启门扉…水岛空是借用行动告诉我,此处插翅难飞吗? 想了想,我抬手筢筢头发,身形缩得愈发小――――方才,前一处岔道,当我和不知是否有意为之的水岛空稍微失散,没过几分钟许多脚步声就从四面八方传来,顷刻间,冒出来的潜伏者就将我四下围得水泄不通,比鱼肉还鱼肉。 也令得我越发琢磨不透水岛空的心思。 越往深处想,心下越是惊疑不定,良久,我吸吸鼻子,悄悄探出手,爪子揪住水岛空衣角,半仰起脸,“我饿了――” 既然看不出什么端倪,又认清此刻自己算是‘笼中鸟’…还是暂时偃旗息鼓。 眨巴眨巴眼睛,我努力作出不谙世事的天真样子――――既然你号称‘我好不容易回到你身边’,不为人知的目的达成之前,饭总该管饱吧? 水岛脚下步伐一顿,扭头,笑得有些歉疚?“我都忘了…秋子怎么说都是女孩子。”说完之后,一把攥下我的手,擒在掌心,施施然朝前继续走。 我缀在他身后,满头黑线――――还真是…不知所云,果然…我一开始的感觉是对的,这人绝对绝对和我,或者这身体没半毛钱关系! ………… 水岛空一把将我塞进电梯,待得电梯门阖上,我只觉得身体微沉几秒钟复又停滞,银灰色的门无声往两边滑开。 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朝外定睛一看,我挑了挑眉――――原以为一番言语换来的该是结束行程,顺便被带到某处大快朵颐,没料想,却是被带到更为…呃~深入的现场。 按照电梯行进的方向来计算,此处位于下层,放眼看去是毫无阻隔的巨大空间,无数的仪器、导管、电脑分布其间,看得人眼花缭乱。 水岛空和我两人在缝隙间穿梭,触目所及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摆设我弄不清究竟是什么玩意,只知道对于我这样的半文盲来说,肯定是高科技。 一个男人背对着电梯,站在看似总控制台的仪器面前,半弯着腰忙碌不已,偌大的空间只余得他一人,寂静中偶尔响起机械运转的闷响,夹杂仪器发出的滴答声。 走到距离那男子几米距离开外,水岛空停下身形,垂手而立,周身的古怪气息蓦然收敛,瞬时变得好似兔子般乖巧无害。 男人手中动作微停,回头扫了一眼,随即置若罔闻的继续埋首于工作。 趁着那一霎,我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四十岁出头,容貌颇温雅,如果不是眉眼间依稀的偏执,看上去到有几分教授的气质。 只是…我偷偷睨了眼水岛空,将他与男子暗自比较一番,心头滑过一丝恍悟:这两人八九分相似,是亲属。 这就难怪了。 等了一会儿,男子手头的工作仍是没有结束的意思,水岛空也同样心神不属…我看着有机可乘,于是转动眼珠子细细打量此地: 数不清的仪器占据半数以上空间,只隔出供人行走的通道,男子正对着的不远,一整面的墙上开出数个如同商店橱窗模样的口子,那后面的东西透过玻璃隐约能看出个大概。 眯着眼审视许久,我豁然一惊――――平行的窗口算起来有六个,每一个里面都似是先前呆的密闭空间,有不知什么东西在其间沉浮?! ………… 我不由自主朝着那些窗口靠过去,身形一动,水岛空就猛地拦住去路。 他板着一张脸,目光微微闪烁,嘴唇一动仿佛是要开口,象是忽然想到什么,迅速看了眼男子又看看我,最后微不可察的摇摇头。 我没看懂他的眉眼官司,但也知道此时或许不是好时机,只得讪讪摸摸鼻子;下一秒,死寂的空间内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控制台边一处按钮豁然闪出耀眼红光。 “怎么回事?!”男子嘶声大叫起来,同时手忙脚乱。 随后,我听到类似于湍急水流席卷的声音,方向来自于…控制台上的某处音箱?水岛空在此时跟着动起来,他急急跑到那面墙壁前,依次打量那些窗口。 半晌,水岛空回过头,对着我招了招手。 满心好奇的走过去,我凑近他身边的窗口往里一看,眼睛微微睁大,忽又缩紧瞳孔―――― 里面同样是密闭空间,呈不规则弧形,布置仿佛放大无数倍的…该怎么形容?培养舱?还是人造子宫?! 上方垂落一根导管,胎盘状的顶部接连着一具…蜷缩的人形?!之所以这样形容,是因为我看到名为‘人类胚胎成长全过程’的科教片活生生在眼前上演。 几分钟时间内,刚开始仿佛指尖大小的胚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育成长,腰果大小的肉芽蠕动延伸出细小四肢,分出头部、躯干,转瞬间,一个完整的人类婴儿显现出来。 然而这还不够,那个小肉团吹气一般膨胀,幼体、幼儿、儿童、少年…十几年的成长历程弹指一挥间。 再顾不得其它,整个人趴到玻璃上,我看着眼前比大卫魔术还坑爹的情景,张口结舌,越看越惊悚。 越到后面,时间流速仿佛越快,我的耳边甚至有细胞分裂发出的可怕声响,里面那具身体也越来越不对劲… 那是一具发育完整的男/性/身体,浸泡在液体里的五官看似有些眼熟,混浊的光影间,紧闭的双瞳蓦然睁开,眼睛暴凸,面庞竟是血液不畅的青紫。 下一秒,他张开嘴――――浓腻的血红猛地喷/射/出来。 四散的血箭将本就半混浊的液体被染得更加恐怖,随后,那具赤/裸/躯体象是被无形之物剧烈地撞击,瘀斑飞快爬满光滑肌肤。 异变突如其来,且毫无停止的征兆。 那具躯体扭成剧痛的狰狞姿态,浑身肌肉开始大幅度地收缩、鼓胀、收缩、膨胀… 几秒钟不到,就如同泡水的面包,鼓成一个极可怕的肉团,青筋布满其间,不堪负荷的肌体皮开肉绽,破布一样。 随着彷如最后一次地剧烈颤动。 我听见[噗――]炸裂的声音,眼前的玻璃喷满一层血红。 ………… 直愣愣瞪着面前瞬息间从生到死这一幕,我僵在原地,头皮发麻,脑海一片空白。 又过了很久,混浊的血色渐渐晕散开,玻璃后方的空间内卷着漩涡,似是循环系统正在交换脏污…等到最后一丝异色溶解,里面已然空无一物! “可惜,这批实验体又失败了。”水岛空的声音悠悠然响起,喟叹声中除却微微惋惜…再无旁的意味。 我一寸寸地移开视线,扭过头看他,牙齿咯咯几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水岛空面带着微笑,缓缓收回目光对上我的,眯了眯眼,“秋子,你可是千万个体中唯一的幸运儿。”光影照着他的脸,一时间无比邪恶。 呆愣半晌,我猛地推开水岛空,返身扑到一边去察看剩下几处窗口――――略带混浊的液体,仿佛平静无波,我却从其中生生看到惨烈杀戮的余韵。 畜生! 这死/贱/人轻描淡写,一句话就是六条性命!真真灭绝人性! 垂落身侧的手握掌成拳,指甲死死攥紧掌心皮肉…我定在原地,心头沸腾的竟是豁出去生撕了这贱/人的震怒。 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身后传来蹬蹬蹬奔跑声;眼角余光中有道身影猛扑过来,横地里伸出来的胳膊揪过水岛空。 却是那男子,双手扯住水岛空的衣襟,一把将他提到眼前,神情尽是狂怒,“你学来的东西呢?!怎么没办法百分百成功!” “蠢货!一点用也没有的废物!”男子赤红着眼睛,狰狞中带着疯狂。 ………… “父亲,请稍安勿躁。”水岛空慢条斯理的说道,语气轻柔似是安抚,“实验体经不起时间迅速流逝,至少也有千万分之一的成活率。” “要知道,过于轻率的成功反倒显得您的成就不值一提。”说话间,水岛空转动眼珠瞥了我一眼,“距离…还有两天,我们也有备用品,时间绰绰有余。” 男子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骘之色,然后点了点头。 象是扔垃圾似的甩开水岛空,男子扭过头盯着我,皱了皱眉,“这东西怎么带来了?不是要让他们研究特殊性吗?” “抱歉――”水岛空表情平淡的回答道,“她刚醒来,我想确认大脑发育成熟度。” 男子倾身逼近,抬手捏着我的下巴,左右端详,又用手掰开我的嘴察看,如同察看牲畜牙口,半晌,方才松开钳制,不以为意的说道,“先留两天,完成初步观察再进行解剖。” 说完之后,男子象是平复心情,看向水岛空的神情也缓和许多,“夕那里怎么样?恢复的几率有多少?” “已经找到适用的躯体,只是…置入后她或许会失去之前的能力。”水岛空抬眼迅速瞥了眼男子,复又恭敬的低下头,“手术负责人正在等您裁定。” “那就算了,暂时让她那样吧――” 两人又问答许多问题,最后男子返身走回控制台;从头到尾,无论是水岛空还是那男子,都当我是毫无思考能力的玩具。 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水岛空轻叹一声,抬手按住我的肩膀,凑到近前以极小的音量说道,“你表现得不错,先去休息,过后我找机会向你说明。” 于是,我也只得从善如流。 97、第一百二十八章 “什么?”水岛空沉默良久方才开了口,脸上透出几许莫名,幽黑沉静的眸子似是茫然,“什么叫‘搞在一起’?” 我抽了抽嘴角,又抽了抽眼角,心里一通猛嚎――――你丫还装自己是正牌国窖,要不要脸?!特么假醇是吧?! 两人就定在原地大眼瞪小眼,背景是角落传出来短促而凄厉的嘶鸣,半晌,眼见水岛空那副‘勤学好问’模样越发显得诚恳,我猛地扭开脑袋,脸皮重重一颤。 这这这,这人是真的某方面不谙世事呢?还是…演技精湛? 还有…让我怎么解释?我特么脑子进水才真的解释! 眼珠子上下左右寻巡,脸皮子忍不住…有些发烫。 劳资是个皮粗肉糙的流氓,说话荤腥不忌,此时此地,遇到不知是真是假的‘儿童’… 还真是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口,待要不吐不快,盯着那双俨然纯洁无暇的眼睛,总有猥/琐/现/行/犯的罪恶感。 卧槽! 沉默,沉默,沉默… 直等到角落那处的动静渐渐低下来,伴随而至的尖叫带出几缕奄奄一息的味道,水岛空才象是恍然回神,“住手。” 语气平淡无波,说话间他越过我身侧走向角落,仿佛思考片刻复又停下脚步,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带下去,下阶段实验开始前让她休息。” ‘她’?注意到水岛空话语中的特定称谓,我一怔,又猛地一惊――――话说回来,我怎么分辨出来的? 呃~心念一转,忽又恍悟,日语中的称谓,[他、她、它]是特别区分开的…话说…我似乎潜意识比反应快…这么一想…记忆可能真的有缺失。 然后…水岛空这般清楚那物的情况…别是那活尸生前… 我惊疑不定的打量正被那两名研究员驱赶着朝来处爬去的那物,试图从破烂不堪的躯体上寻出区分性别的特征来。 半晌,却是无果。 那物四肢着地,野兽般踽踽而行,围拢在附近的两名研究员不时挥舞手中黑色长杆,顶端爆出的幽蓝电光形成一个电网,那物行动稍加迟疑,身上就迸出烧灼的焦黑。 她/它?浑身剧烈颤抖着,头颅微微扭转,狺狺低吠中除却痛楚,还带着怯弱与屈服,行动间,背姿彷如夹着尾巴的败犬。 不多时,那物被驱入打开的那道出入口,两名研究员紧跟着入内,几秒钟后,墙壁嗡一声从两边朝中央闭拢。 室内只余得我和水岛空两人。 ………… 收回视线,我定定看着水岛空,眯了眯眼,“为什么?” “为什么?”他仿佛鹦鹉学舌般重复,清澈而又平静的黑眸漾出一丝不解,“秋子,我不太明白你的问题。” 倾身靠到我面前,目光细细巡视我,水岛空歪了歪脑袋,脸上的神情竟是真的茫然,“你的遣词用句…” 停顿片刻,他弯起嘴角,“说起来,人类的语言结构真的很有意思,可以一语双关,又能够借用毫不相干的字词比喻某些特定行为。” “让我好好想一想。” ――――尼玛!既然如此劳资就不打扰了诶~我朝天翻个白眼,返身就朝室内那张床爬过去,让他好生想明白。 才刚一屁股坐上床沿,水岛空跟着凑过来,站在离我两步距离的位置,开口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略略扬高色声线,似是…喜悦? “你问我为什么那样对她?” “那么…”我低头理了理一身皱巴巴的衣物,装作不以为意的反问,“你的答案呢?” 眼前这位无论是脑神经接驳错误,还是旁的什么坑爹原因,我都打定主意不理会――――劳资才不会被气得吐血,又不是我什么人,将来如何管他去死。 装可爱什么的…这点姿色还比不上…谁?! 手下动作不经意一僵,我皱了皱眉…刹那间,脑海中一闪而逝的…是谁?!我理所当然认为无比可爱、喜闻乐见对方装无辜的…是谁?! 掀起一角的记忆转瞬间被浓雾覆盖,吉光片羽的零碎片段于我毫无意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腾,却在此时… 身侧空气一沉,水岛空紧挨着我坐下,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秋子你不记得了,她是我们联手的成就啊――” 我扭头斜了眼仿佛有些挣扎的水岛空一眼,挑了挑眉,“哦?然后?” ………… 水岛空眼神瞬也不瞬盯着我,用极是缓慢的语气,徐徐道来。 正如我所料,那物生前是他所熟悉的人。 ――――水岛夕,他的姐姐。 当然,这指的是活着的时候。 旁的细节他一概模糊略过,重点突出的是结局: 死亡的水岛夕被‘伤心欲绝’的弟弟,和‘甘愿和他一同背负罪责’的秋子联手从冥府带回来,情节抄袭古代希腊神话中奥菲斯搭救爱妻一事。 后果也与奥菲斯忍不住回头导致永远失去爱妻相仿。 回来的水岛夕…变成那副不生不死模样,关键环节哪里出错,水岛空和秋子也不甚明了,只是用尽手段也无法令得水岛夕恢复神智。 他说得情文并茂,我听得浑身发毛。 一番冗长的言语之后,水岛空沉默下来,我抽了抽嘴角,颤巍巍举高爪子,作不耻下问状,“那么…我…哪里学到的本领?”那分明不是普通人该具备的生活技能吧? 水岛空抿了抿嘴角,神情蓦然化为悲凉,“秋子,你和我都是异能者啊~”放置在膝盖上的手抬起按到我的肩上,他侧身直视我,言之凿凿,“现在…你终于和我一样了。” 坑爹呢你!强忍住一掌扇过去的欲/望,我抿紧嘴角,直直回望。 良久,水岛空的眼底掠过一丝失望,“你不相信?算了――可是,姐姐这样…”收紧指尖的力道,他缓缓张口,然后… 图穷匕见。 “秋子一定有办法让她恢复的,对不对?” “虽然失去部分记忆,但你的异能与生俱来,所学忘记得一干二净也应该依凭本能。” ………… 许是我沉默太久,水岛空的脸上露出几丝焦急神色,“秋子,我和你都无法推托责任。” 深吸一口气,我反手按住他的手掌将之摘下来,随即逼到他眼底,冷冷的回答,“杀了她,我们共同承担罪责。” 杀了她!都那样没尊严了,为什么不肯让她解脱? 我这个旁观者都不忍瘁睹,你呢?身为血亲的你…慈悲在哪里? 水岛空面沉如水,眸光闪烁不定,“没有其它办法?” 我眯了眯眼,据实以告,“那也是…唯一的补救之法。” 他的话虽然该打个折扣,那物的下场却有目共睹…她/它?必然是从鬼门关强制拖回来的戾魄附在某具身体内,且原本的死亡也并非自然抑或意外造成。 她/它生前遭遇定是极惨烈,否则没理由滞留鬼门关…只有挟着冲天怨气,生前又未有罪孽,方才可能逗留那处。 满身罪恶之人挟着怨气死后是会堕入饿鬼道,天道制约万物,不允许死灵随意入世,水岛夕那样的没有机遇逃离就徘徊冥府入口。 只有等到仇敌狭路相逢…黄泉业镜前一切水落石出,她消去戾气转入轮回,仇敌或许拘禁地狱赎完孽障,或许跟着转世,来生自然恶有恶报。 所谓前生债今世还,不然人家怎么总说‘不修今生修来世’呢?因果就是如此安排。 水岛空奢望拖回人世的恶鬼戾魄如常人生存,先不说我没那逆天本事,就是做得到…我也万万不肯施以援手的。 不是我铁石心肠,实在是怵目惊心…那活尸要养到这般境地,戾气深厚到稍微异动,黑杆所带符咒就迸发,过程中要填进去多少性命? 更可怕的是,那物的情况分明是被刻意豢养。 这样一想…水岛空此人…此人一而再再而三,除却蒙骗…性格也是极恶毒。 我算是无关紧要之人也就罢了,他有所图手段百出还情有可原;水岛夕是他的血亲也这般对待…想想就令人齿冷。 心思百转千回,我险些按捺不住…最后关头又生生忍下来。 ………… 过了很久,水岛空长吁一声,凝滞的神色微微一动,似是考虑清楚后痛下决心,“等第三阶段试验完成…按你的提议销毁。” 我垂下眼睫,掩去浮现的恨怒――――销毁?说得真好!畜生!常人都说‘物伤其类’,水岛空…根本不是人吧? 讨厌一个人到极点,大概就如我一般转为恨意… 怒火焚烧,每每转念就欲要不顾一切攻击对方,在理智失控之前我强自转开注意力,然后…电光火石间…回想起未曾留意的一处细节。 彼时他说,‘现在…你终于和我一样了。’ 一样?劳资哪里倒霉到和畜生同类?!不,水岛空这种…比牲口还不如吧?! 等等等等! ‘你’终于和‘我’一样了? 我猛地抬头,眼睛睁到暴突的程度――――这丫头现在是克隆体吧?!水岛空… 喉咙咯咯几声,我咽下一口口水,涩涩的张开,“你…你是…你也是?” 水岛空没有回答,眼底的眸光却蓦然暗沉下来。 这般…凶狠中略带憎恨的表现…类似于被人当庭揭开隐私…我忙不迭松手,身体后仰来开彼此距离,以防他暴动。 彷如凝固般的沉默蔓延开来,水岛空定在原位,身形与表情都似是石雕,过了很久,他放软身体,面上露出几缕哀戚,“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他将头扭向另一边,仿佛是不敢面对真相,“我不知道该如何坦白…” 我掐紧双手,以防止自己摁不住欲/望,朝他要害来那么一下,磨了磨牙,用装叉的温柔声调说道,“所以说…你一直在撒谎?” 对着我的那个后脑袋明显一顿,我赶在他有反应之前,捏紧嗓子,如女孩子娇嗔般叱问,“还有什么?我要你说实话!” 抬手推了推他的肩背,“说啊!” 现在真不是翻脸的时候…撕破和平假相,最终吃亏的一定是我。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水岛空苦心造诣编出一套谎言,我自是就此顺水推舟,一番虚与委蛇,能套出多少是多少。 ………… 待得水岛空转过脸来,眼底掀起的惊涛骇浪稍微平缓些…我眯起眼睛,拿出当年吊凯子的手段,压低声音诱哄道,“呐――” ――――于是,从被带到此处开始就没派上用场的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我借口睡姿不当浑身酸痛,拉着水岛空并排躺到床上,他外我里。 面朝天瞪着上方,我在心里打个巨大寒颤,潜意识的…觉得无比的心虚,不知为什么,心里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 别误会啊喂!劳资才没胃口跟变态搞七搞八,事急从权啊喂! 再说了,就算我愿意,看水岛空那副样子…跟女人来次生物本能运动,怕是还抵不上他动手做实验所获得的快/感… 嗯――好吧~是我个人偏见太深,言归正传。 对付水岛空…我的心思是狠毒,但绝不会猥/琐!劳资是流氓,但也有底线的好吧? 无声的嘘咳几下,我眨巴眨巴眼睛,放缓声音,“你要说实话哦――我听着呢~” 停顿几秒钟,装出困顿的声音,含含糊糊说道,“好困…说啊――” “嗯――”水岛空轻声应道。 “从拥有记忆开始…那男人…就以[大能父]自居。” 许是认为我听不明白所用的词语,他低笑一声,不知是讥诮抑或苍凉的说道,“大能父,全知全能的神明,他灌输给我的思想里,他的地位高于一切。” “是他创造我…和姐姐。” “成长道路,人格形成,都只是一连串实验数据。” “看清楚世界之前,我以为…那是理所当然的。” “姐姐被送到外界,我很羡慕…她可以沐浴阳光,而我…陪伴的永远都是仪器、试管…和无止境的野望。” 说着说着,他似是陷入自己的世界,言语开始断断续续,内容跳跃,毫无章法;除却叙述人生,其间还夹杂心情起伏。 我想这或许…是他从未将内心宣诸于口的缘故。 不过算了…他这样表现对于我接下来待要做的…有益无害。 我保持着平缓的呼吸,不发一言,静静聆听水岛空梦呓般的述说。 “我和你…我们都是异类啊~” 水岛空的声线忽的出现微微起伏,仿佛难以自持般。 ………… “呐――”我出声打断他,轻轻的,满怀好奇的问道,“天空…蓝得象宝石?” 他沉默了很久,方才开口应道,“嗯――真正看到才明白,仰望高空…久了,象是会迷失自己…真美啊~” “你很高兴。”我用肯定而轻缓的语气接下去,“沐浴在阳光下,你的身体很温暖。” “嗯――” “草地也很美,茵茵茸茸,摸上去…比隔着冰冷屏幕…亲手触摸生命的感觉很美妙。” “是的…很奇妙的感觉,痒痒的…心脏痒痒的…” “你的心情很愉悦,桎梏的东西全部脱下来,无拘无束。” “是的。” ………………………………………………分割线……………………………………………… 水岛空猛地睁开眼睛,大脑一刹那便开始运转。 侧首看了看身边,怔忡几秒钟,眼底眸光微暗,沉默半晌,方才揭开被子起身/下床,走出几步,身形一顿复又折回。 低头审视安睡的那张脸庞半晌,不知怎么忽然抬手将掀起的被子掖回去。 做完一番动作,水岛空一愣,低头看看自己仿佛不听指挥的手,又看看一无所觉的人,眼底划过一丝错愕。 许是梦中有所察觉,她翻个身面朝外,嘴里不满的嘟囔,脸颊摩擦几下覆到下颌的被褥,复又沉沉睡去。 水岛空微微一滞,神色有些恍惚――――她侧着身子,睡颜仿佛婴儿般无邪…精致的眉眼在略略昏暗的光线下,泛出柔润光泽。 静静注视着她,黝黑眼眸浮出一抹流光,手掌张开、收紧、张开、复又收紧…最后又什么也没做,返身急急朝着出口走去。 忙不迭闯出房间,循着路线疾行丝毫不敢停歇,仿佛留在身后的,是极端危险的东西;水岛空不明白此刻紊乱的心跳是怎么回事,只是潜意识的…不敢面对。 真要说惧怕,却也不是…细细深究下去,醒过来的他,此时此刻…似是经历过一次从内到外的清扫,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 可…水岛空只记得临睡前他和对方正在谈话,内容漫无边际…之后他就此睡去,除此再无旁的异样。 想到此处,心神忽而一凛,水岛空身形一转改变行进路线,径自朝监控室走去。 ………… 调出那处房间的监控路线,从头到尾看过一遍,连同录音在内…最后,水岛空长吁一口气,靠到身后的椅背上,仰起头,用手指不疾不徐揉搓鼻梁。 一切都正常,没有出现任何异样,却是他多心了。 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落地,水岛空起身,推开椅子,边走边暗自失笑――――果然是他多虑,对那女孩子竟这般戒备,真是… 其实,水岛空知道那个沉睡的女孩子不可能弄出什么花样来…她没那本事,是他高估,现在…也好,就这样放着她吧~ 对于高桥秋子,水岛空承认刚开始有些失望,她苏醒后的表现与预计相差太远,关于她的后续就此没了施展余地,遗憾是有的,不然,水岛空也不会百忙中抽出空挡前去见她。 反复试探的举动是因为水岛空怀疑高桥秋子的失忆是装出来,虽然可能性不大… 在那具身体脑电波产生波动后没多久,他就在她身上按照原计划动过手脚,可是水岛空不敢低估身为异能者的高桥秋子。 科技与灵异相对抗的结果,水岛空不敢大意。 轻度洗脑,深度催眠。 原定计划是要重塑高桥秋子的记忆,仅保留能力为他所用。 现在想来,许是…借由高科技施展的计划与异能碰撞后产生化学变化,才使得高桥秋子变成这般模样。 性格变得乱七八糟,记忆缺失并未影响她的生活能力,异能却一点也不剩。 嘛嘛~算了,反正不过是实验体,异能者也不止高桥秋子一人,再找就是。 ………… 行进中的水岛空步伐微微一顿,心念转过几圈,踌躇片刻,不知为什么忽的决定留下变成失败品的高桥秋子。 没了异能,原该销毁…可是,他心头的冷硬又软下来。 或许是…在她身边的感觉不错? 不是因为生物本能的繁/殖/欲/望,而是高桥秋子似乎拥有某种奇怪的气场,不愠不火,令他说不出的舒服,特别是被她狭长凤眸静静注视的时候,整个人都无比安宁。 是消失的异能残余下来的能量吧? 摇了摇头,水岛空继续前行,心里下了决定。 ――――既然在她身边能够安睡,不被噩梦困扰,那么…从今往后,她就呆在他身边安抚情绪好了。 等到世界新规则开始执行,他可以给她容身的一席之地。 穿过狭长回廊,沿途与遇见的人颔首示意,水岛空从迷宫似的出口中寻到此行的目的地…而后,他看到有道身影往另一侧走出来,对上他时神色明显一变。 跟在那人身后的还有两位男子,许是不提防对方猛地停下脚步,疾行的身形险些撞上去。 遥遥对着发现自己的三人打过招呼,水岛空施施然迎上前去,没料想那三人回以笑容之后似是忙不迭离开。 望着那几人背影消失在通道内,水岛空挑了挑眉。 临行前为首那人短促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那样恨恨然,不甘中夹杂嫉妒…“呵~”轻笑一声,扫了眼对方出现时的方向,水岛空不以为意的继续自己的行程。 很恨他吧?那个男人名义上是主持此地的第二负责人,试验的最终决定权与关键却掌握在他水岛空手上,只要接下来试验成功…所有荣耀都与那人毫不相干。 怪不得…怪不得那人会急切的私下求见此地幕后的主人。 嘴角噙的笑容还未散开,黝黑的眼底蓦然滑过一丝戾气,水岛空垂下眼睫,掩去所有异样不让无处不在的监视镜头察觉端倪。 新世界开幕前…他该去做最后一件准备工作。 ………… 闪动银灰光泽的门扉悄无声息打开――――开启的空间藏着这世界的最高机密,也是唯一没有装载监视器的地点,为了确保机密不外泄。 水岛空站在原地停滞片刻,远远的,控制台前的男人仍旧废寝忘食的模样,即使察觉他的来到却头也不回。 扭头看了看身后闭合的门扉,水岛空眯了眯眼,几步靠到男子身后,也不说话,抽/出藏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抬起,将手执的枪口瞄准男子后脑勺。 食指扣动扳机。 悄无声息的,空气中飞溅出一朵艳色血花,男子身形一颤,悄无声息瘫软到地上。 低头,看着在地上漾开的血花,连同红色中糅杂的几丝乳白…水岛空的眼底波澜不惊。 收起微热的枪支,抬眼在空气中搜寻片刻,复又掏掏上衣口袋,从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质口袋,扯开系带,将袋口迎着脚下/尸/骸,似是捞金鱼一般收拢。 不多时,空干瘪的口袋装入东西似的微微鼓起,绣在上面的繁杂纹路泛起光芒。 水岛空收紧袋口,冷笑一声,看也不看摊在地上的尸骸,返身就走。 走出那扇门,待得它重新合拢,水岛空脚跟一转朝先前遇见那三人去拜访过的那处地点走去,接下来…该是他去拜访。 至于身后空间留着一具尸/体,这种事…根本无需在意,相信无论是他还是此地的真正主人都不会为此伤脑筋。 ………………………………………………分割线……………………………………………… 通过对讲系统联络戒备森严的房间…过了没多久,仿佛天衣无缝的墙壁滑开,水岛空穿过一米厚的钢制门扉,慢吞吞穿越吹尘室和紫外线消毒间,最后站到一幕巨大的玻璃墙外。 那后方是无菌恒温室,摆满各种各样的电子仪器,十几名身着防护服的研究员密切监控屏幕起伏,环绕的核心…正怒不可遏从庞大的椅子上起身,扭过头看向玻璃墙。 目光未至,嘶哑的呵斥已然先发制人。 “水岛!你这婊/子/养/的!” 对上他的视线,对方神色一顿又很快回过神来,挥了挥手推开上前的研究员,双脚落地,急急走过来。 水岛空面不改色的盯着逼到近前,表情狞恶到象要吃人的这道身影,目光下落几分,定在玻璃墙内这人的胸腹位置。 赤/裸的肌肤泛着老年人特有的枯涸光泽,其间布满无数道痕迹,开阖交纵…水岛空眸光微闪,极快的掩去滑过的不屑。 眼前这人…位高权重,也是供养此处的出资者…此刻对方的恨怒,水岛空心知肚明,是先前那三人将试验进程巨细无遗汇报了,并且添油加醋。 不过…那又如何? 玻璃墙后的声音透过扬声系统传来,急促的呼吸明显是难以按捺愤怒,半晌,老人粗嘎的喘息平缓下来。 “是你?怎么?水岛空那/婊/子/养的不敢来见我?” 水岛空抬起眼睛,平静的回答,“我是父亲一手养大,他不是婊/子。” 老人神情一滞,眼神鹰隼般剜了他一眼,沉默半晌,神情几经变化,忽的挥了挥手,“试验怎么样了?听说…” “你想把成功体私下保留?” “别忘了,若是停止此地运转…你和你父亲将一文不值。” 说话间,老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狠毒,目光瞬也不瞬,“只将你们剔除也行,反正那些试验都处于成功阶段了。” 面对几乎扑面而来的压力,水岛空漫不经心的勾起嘴角,“可以啊~但是您不能否认…只有我才有能力移植魂魄。” 扫了眼老人胸腹间可怖的痕迹,水岛空放缓声音,“倘若您只满足移植器官拖着残躯生存,我就此告辞。” 抬起眼睛,毫不意外看到老人眼底一闪而逝的狂喜与贪婪,水岛空歪了歪脑袋,扬高手中捏的袋子,“您不介意从此处走出来,我马上表演。” “看过之后,您再决定是否放弃我水岛空。” ………… 其实老人的器官移植相当成功,配合他的异能,可称完美…之所以呆在无菌室,不过是对方贪生怕死。 水岛空双手垂落身侧,丝毫不反对老人提出的建议:将试验所需器材搬到无菌室内进行,而对方…则呆在中央长椅上,用备用系统隔离,现场观看。 万无一失不是吗? 等待试验开始的这段时间内,水岛空站在最纯净的环境内,静静仍由老人打量。 其实双方心知肚明,此地的研究明面上是享誉世界的水岛空和另一位男子主持,事实上,从拿到那本书开始,掌握机密的一直都是十几岁的水岛空。 待得鱼贯而入的研究员摆弄起仪器,老人将水岛空召到面前,隔着玻璃上下打量他,神情若有所思,良久,忽的开口问道,“你手里的…是什么?” “我父亲的魂魄。”水岛空曼声回答,勾起的嘴角,眼底笑意如针尖,“他的身体留在中央实验室地板上,魂魄移植…一直是他的渴望,我不过遵循他的意愿。” 老人的眼神微微一凛,待要开口环视周遭一圈忽又沉默下来。 等到一切就绪,老人下令让无关人员离开,现场只余得水岛空和自己… 水岛空返身走到摆放在不远处那架微缩人造子/宫前,摆弄仪器的一番,待得里面传出涓涓水流,透过一半皮革一半玻璃的观察窗注视里面,半晌,将手中的布袋扯开,寻到仪器的端口拉开往内里灌注液体的导管将袋口附上去。 几秒钟后,迅速移开袋子将导管接驳好… 做完一切,水岛空垂手站到边上,让老人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人造子/宫内有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成长,不多时,那个皮革制成的囊袋就鼓囊囊的…水岛空扭头看了眼老人,抬手按下控制器。 里面的动静小下来,停滞片刻复又传来水流席卷的声音…囊袋一收一缩,彷如生产前的阵痛。 渐渐的,有挣扎声传出来…透过观察窗,一张六七岁儿童的脸猛地贴上来;神色无比狰狞,特别是对上水岛空的目光时。 “你居然…敢杀了我?!” 儿童的声线,透出的意味却挟着无尽怨恨,与愤怒。 “我是创造你的人…你居然…” “放我出去!该死的!” ………… “哦~你父亲…似乎不喜欢以身作则。”老人的喟叹带着几丝遗憾,顿了顿,复又说道,“真奇怪,明明最开始…创造出你的…不正是他吗?” “克隆自己,却不喜欢真正延续生命?” “真是遗憾…”老人在水岛空回头的瞬间,露出似是惋惜的表情,“明明是同一个人,你和他的理想竟是相悖。” 水岛空无声的勾起嘴角,充耳不闻里面发出的呵斥与怒骂,抬手覆上控制台上的另一处按键,面对老人充满赞赏的眼神,挑了挑眉。 按下印着骷髅标记的按钮。 贴在玻璃上的那张脸猛地扭曲起来,喉咙咯咯几声…眼睛缓缓凸出眼眶,无比狞恶的表情固定在脸上。 几秒钟后,囊袋猛地一颤…似是内里充满空气,涨到气球般圆滚,复又收缩。 异动停止的瞬间,玻璃窗上的那张脸…顷刻间化为血色齑粉。 “您说得对,水岛空是独一无二的。” 仿佛刚刚销毁的不过是一件垃圾,水岛空对着老人弯下腰,“迹部先生的新世界…我愿意双手奉上。” 老人就此沉默下来,良久,冷声问道,“那么…你想得到什么?” 金属般锐利的声线隐隐透出几丝戾气,水岛空保持着将要害暴露给对方的姿势,沉声回答,“我要一半权力。” ………… 等了很久,水岛空听到空气微微卷动的声音,难以言喻的存在感由远及近。 “可以,那本就是你应得的。” 眼角余光中,水岛空看到老人越过他朝前走去,步伐不疾不徐,仿佛君临天下般狂妄。 “我等不及换掉这具衰弱身体,马上准备。”老人如是说道,低沉的声线满是按捺不住的喜悦之意,“由你亲手进行移植,但是…” 说到这里蓦然停顿下来。 水岛空直起身体,坦然回视对方猜忌甚深的眼神,“您的心腹可以呆在我附近,甚至可以替换我的位置,我将步骤全盘交出来。” 老人的脸上滑过几丝挣扎,阴沉的眼眸似是估量深浅般打量,良久,闭了闭眼,隐去神色中的犹豫,“不必,其他人没有你的灵力。” “去吧――”挥了挥手,老人走回那张椅子上。 水岛空返过身,走出几步复又停下,回过头,有些羞涩的问道,“伊耶那美…我想得到她。” 老人一怔,眼底滑过一丝诡谲,“是那个实验体吧?罢了――反正也没什么用,让试验组不必对她做什么研究。” “多谢迹部先生。”水岛空眯起眼睛,踩着算是轻快的步伐离开。 身后…有目光如影随形,水岛空却彷如毫无察觉,少年如水的眉眼漾开的俱是心想事成的喜悦,只是…藏在心底的恶意无人知晓。 ………… 新世界…活到近乎腐朽的人类哪来资格拥有? 可笑,果然是身居高位太久,狂妄到忘形,居然想成为神明。 水岛空在心底嗤笑一声,为了此地所有试验的代号――――[创世]…呵~ ‘伊耶那美’,日本神话中最初的女/性,为计划命名的老人毫不掩饰野心。 哼~ 高桥秋子…倒也实至名归。 伊耶那岐…却不是野心膨胀到想把世界据为己有的疯老头有资格自命。 新世界…是属于和水岛空一样的异类的。 老人心想事成的瞬间…暗藏的杀招会同时启动…老人留在现场监视的人会在成功的同时杀死‘水岛空’,水岛空知道,只是待到醒来… 睁开眼睛的…呵~ 克隆体真是最好的假相对不对?谁也无法辨明体内的灵魂究竟是不是提供细胞的那人。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99、第一百三十章 回荡在耳边的连串声响…恰是过年时乡下老家燃放‘巨无霸’鞭炮,不小心置身其间会把人耳朵震聋。 绕梁三日啊喂! 我闭着眼睛,整张脸被迫埋在某个胸口――――来人用手臂箍着我的腰,另一手死死按住我的后脑勺,隔着布料传来急促跃动的心跳,连带影响我的呼吸频率。 即使不去看,也还是能感觉对方的情绪极不稳定,并且附近…杀气腾腾。 只是…这英雄…谁啊?! 太神展开了喂! 劳资因为被过一巴掌,头晕眼花外带有些耳鸣,迷迷糊糊反应不过来,才被拎出实验室,一眨眼怎么就转手了? 生理反射的泪流满面让我根本看不清楚是如何发展的啊! 异常困难的咽口口水,不小心触动嘴里的伤处,顿时一噎…疼疼疼!我把险险溢出的呻/吟吞回肚子,外带满嘴血沫子一并咽下,浆糊似的脑袋里瞬间只剩下熊熊怒火。 半边脸肯定肿得象馒头,那王八蛋爪子好似蒲扇,他一掌过来劳资头都晕了,嘴里啃掉好大一块肉,也不知道牙有没有掉两颗? 半点惜香怜玉都没有!贱男人! 劳资要宰…呃~那丫依稀被打成蜂窝…不必我动手…现世报啊喂!擦!无语伦次了都。 ………… 过了多久?此起彼伏的枪响渐渐小下来,似是战斗已接近尾声,间隔几秒钟划破空气的数次零星脆响过后…附近出现短暂平静。 嗯~也或许是因为乱枪过后耳力有片刻失灵。 紧贴着脸的这具胸膛微微一动,钳制的力道随即松弛少许,我挣扎着把人推出一点点,充溢嗅觉的暗夜草木气息中缓缓混入别的味道。 首先是未尽的硝烟,其后则是极浓烈的铁锈味,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古怪味道,腻腻的…接近化学药剂的气息。 许是什么东西泄漏? 附近有脚步声四下分散开,动作极是矫捷,几息过后…我听到钝物拖拽的声音,以及微弱的呻/吟? 战后清扫?! 我一愣,猛地抬起头,下一秒――――伴随[纭]短促闷响的,是源自于头顶心的一记重创。 痛!这一下就好似小锤子砸在天灵盖上,和着撞击有大片金星冉冉浮现…我的眼泪第二次被逼出来。 “嘶――高桥秋子你的脑袋是水泥吗?!”少年清冽的声线,带出点抱怨的意味。 眨掉蒙住视野的热意,还不等我反应过来,肩膀被人擒住随后推开一些距离――――我抬起头,立刻就撞进一双暗金的瞳子。 澄澈的暗金恰似上好琥珀,眼神却直勾勾的。 我被他看得心脏剧跳几下,油然而生的感觉竟是陌生中隐约透出几丝熟悉。 ………… ‘你是谁?’――――这个问题还未出口,这人突然倾身把脸凑近过来,吐出的炙热气息拂过我的鼻端。 “怎么?你这女人胆子不至于这么小吧?”很轻柔的口吻,眉宇间透出浓厚的喜悦,语气接近调侃,“还是换个脑子就忘记我是谁?” 听到他仿佛心有灵犀一问的我却生生打个寒颤,饶是下巴微微一块红肿破坏气势,也还是掩不住这人浑身的暴戾。 眼角抽了抽,强自把‘您贵姓?’这一答案压回脑海深处――――第六感在叫嚣危险啊喂!我敢打赌自己如果摇头…下场肯定堪忧! 这位仁兄…真的跟我有一腿吗?! 抛开年纪不谈…这种明显‘逆我者亡’的性格,劳资究竟怎么跟他搞在一起的喂?!比水岛空的瞒天大谎还坑爹吧?! 果然跟我没半毛钱关系吧?啊哈哈哈~果然是‘秋子’那丫头本身的风流债吧? 别用打量食物的眼神盯着我…嘤嘤嘤~ ………… 许是沉默时间太长,扣住肩膀的那双手攸然收紧,眼前这张俊秀的脸庞…神色微变,眼底渐渐浮现出不知所措与犹疑。 “秋子?”比之前压低几度的声音…有些颤抖,似是叫唤,眼神却在我脸上反复流连,象是要确认什么。 我虎躯一震,待要打个哈哈支吾过去,边上有声音斜/插/进来,“若少爷,这里该怎么处理?” 被称作‘若少爷’的少年调开视线,目光凝到一处,眯了眯眼,“我们还有多久时间?”说话间他松开手,也不等对方有所回答复又开口说道,“把带的‘礼物’拿出来,该还给迹部集团一份厚礼。” “五分钟后我们离开。”少年走出几步之后忽的停顿,回过头扫了我一眼象是想到什么复又折回将一物塞进我手里,“保护自己。”他覆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说完之后,少年转头看着身侧,“保护好秋子。” ………… “是!”低沉的男音,开口那人站在半米距离外。 他身后不远也是少年行进的方向,放眼过去满目创痍,有八九个人围成一圈站在稍微空旷些的地方,手中各自握有武器,枪口死死咬着瘫软在地上的一堆人体。 那是此地的保镖,如今战力全无且生死不明…偶尔有几丝痛苦呻/吟从人堆里溢出来。 几分钟前甚是令人肃然起敬的高科技实验室如今变成灾难现场,精密仪器被打成蜂窝状,地上渗漏着液体与东一簇西一块的血色,偶尔从某处仪器裂口迸出细小电花。 少年一声令下,七八名黑衣男子随即分出大半,矫捷的身影穿梭在此处空间各个角落,各自以熟练的动作将身上取出的某种装置安放起来。 黑衣男子安置的…类似于…电影中看过的…微型炸弹?!我狠狠抽了抽眼角,慢腾腾将注意力放到别的地方。 我不同情任何人,真的,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不久前,此处那些保镖一抬手就将水岛空现场表演过后的那个克隆体如垃圾般消灭…既然视人命如草芥,他们此刻的下场也是应得的。 ………… 环顾周遭一圈,目光最后停在一处。 这末世般狼藉不堪的景象中有一抹极突兀的存在,相对于不是丧命就是身负重伤的保镖,那人浑身完好得诡异。 看外表是一名少年,裹着一件白袍,被两名黑衣人单独羁押,姿态虽然狼狈,神色却不见太多惊恐,甚至…还有些沉稳。 ‘若少爷’走到那人附近,隔着些距离与对方遥遥相望,半晌,方才开口说道,“你是…试验成功了?!” 不知怎地,‘若少爷’的声音极是紧绷,仿佛如临大敌,“迹部。” “啊――”那人的声线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即使被人用枪顶着后脑仍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淡然模样,“日吉组…来得很快,真是英雄出少年。” 说话间那人的视线越过缝隙往这里投过来,又飞快转开,“这样吧~你的珍宝毫发无损,就到此为止,如何?” ――――就这样算了?说得倒轻巧!我暗暗磨牙。 劳资…呃~貌似被营救的人没什么立场阐述愤怒的说…‘有冤报冤有仇报仇’那也得拥有压倒性力量,现在这种情势还真没我开口的份。 看了看约莫正在思考的‘若少爷’的背影,又看了看守在身边的黑衣人,嘴角抽了抽,我将头扭向另一边…忽的顿住。 地上…许是被倾倒的仪器遮挡导致所有人忽略,那处杂乱中…半掩半露…一只…人的脚?! 电光火石间心脏猛地一震,我想起那处埋着什么了!变故发生在转瞬间,几经混乱与惊吓我一时也忘了…那是…水岛空! 他被乱枪…虽然不是第一次目睹死亡,虽然对方行事让我实在看不过眼,但是他这般轻而易举的横尸,给人的感觉却甚是微妙。 仿佛一部看到高/潮部分的小说…作者突然烂尾。 眼睛微微睁大,我不自禁朝着那里靠过去,脚步方才一动,附近的黑衣人立刻躬身拦截去路,“秋子小姐,请不要过去。” ………… 黑衣人一开口,我这里立时就成为注目焦点。 少年闻声回过头,淡漠的神情蓦然一变,“收拾好这里,所有人准备离开!”边说边急急朝我走来。 “若少爷,这个…怎么办?”他身后的黑衣人将手中的枪朝前顶了顶。 “一个不留。”少年头也不回,俊秀的脸庞尽是藏不住的冷酷和血腥。 听到这句话,留在身后被下令‘不留活口’的那人骤然提高声音,“水岛空留下的东西…日吉组真的没兴趣吗?” 咦?!我豁然一惊,想也不想就开口制止,“先别杀他!”――――水岛空…对了!我怎么给忘了!此处的实验涉及道家法门,那不是水岛空一死就能解决的…他留下的东西泄露出去半点都后患无穷! “秋子你别管!”少年一抬手将我卷进臂弯,语气又冷又硬,“水岛空留下的东西…娄先生已经取回。” ‘娄先生’?那又是谁?我被少年铁箍似的力道钳制,只能挣扎着抬手抵住他的胸口为自己争取些空间。 一只手…手里握着先前这人塞过来的银色小型枪支,所以行动多少有些不方便,扭动好几下却感到他的禁锢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有越发收紧的趋势,无奈之下只得两手齐上阵。 因为怕不小心走火…多少有些左支右绌。 ………… “伊耶那美!” 那声音就如同一把刀顷刻间扎入我的脑海,眼前有极短的一阵失明,待得视野恢复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少年惊讶中夹杂几丝痛意的脸庞。 他站在我一支手臂距离外,心脏处压着一截银灰枪管…而那只枪…凭在我手中,以身体拥有自我意识的诡异状态。 “你对她做了什么?!”少年甚至不顾自己性命岌岌可危,目光越过我落到身后,暗金眸子刹那间布满血丝,令得他整个人看上去犹如修罗恶鬼。 “轻度洗脑,重度催眠。”对方似是漫不经心的回答,“从她的魂魄进入那具身体开始,水岛空借用仪器与药品重塑记忆,虽然中间出了点小问题,现在看来结果还算可以。” “原本下令的同时你就该命丧当场而不是被挟持,果然是魂魄在抗拒吧?呵~异能者真是不可小觑。” 声音顿了顿,复又懒洋洋说道,“可以静下来听听我的条件吗?” 少年的眼底掀起惊涛骇浪,“不是打算杀了我吗?” “不不不~是打算给你换具新身体…”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内容不过是换件衣服,“伊耶那岐、伊耶那美,最初的男女,不是很合适吗?” “闭嘴!”少年狠狠的咬牙,俊秀五官扭曲,神情似野兽般凶残,“要我饶你不死也行,立刻解开在秋子身上下的暗示。” “无所谓,你该知道,我不过是换具身体。”略显暗沉的声音传到我耳中有些模糊起来,和着不知怎地混乱无比的思绪,渐渐的,变成一只手撕扯仅余的神智… “杀了他!伊耶那美!” 我猛地一震,扣住扳机的手指不自觉往下压;少年也明显察觉到不对劲,暗金双瞳死死盯着我,眼里的悲痛透明而清晰。 暴虐与噬血将最后一丝清明蚕食殆尽的瞬间,合拢的浓雾中央少年薄唇微微颤动…然后,有道声音刺破混沌,“李闲!” 彷如炸雷落在耳边,我只觉得脑子里轰然作响,似是打破封印,不透光的思维深处有东西随着震动汹涌地升腾而起。 无数零碎片段自眼前飞逝,零星光点里我看到… ………………………………………………分割线……………………………………………… 那句叫唤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潜意识里用上他所学唯一一句中文――――她的本名,他辗转从不知名的中国留学生那里请教来的,单是发音就练习好久。 他话刚出口,她的动作猛地顿住,呆滞的眼眸内浮现极是剧烈的挣扎,光洁额头有黑色彷如符阵般的东西舒展蔓延,淡白面孔很快泛起苍青色。 日吉若看着她那副模样,心脏象是真的被子弹击中,一时间痛得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他知道,从见面那刻起就觉得不对劲,高桥秋子看他的眼神没了往常的千万种变化,平淡得如同看待陌生人。 日吉若知道,可惜那份疑惑被很快被欣喜若狂掩盖,他找到她了,只要她在怀里,什么都可以暂且放在一边。 纵使她的眼神里带着抵抗情绪,她仍是高桥秋子――――灵魂的味道,他日吉若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辨。 只是怎么也料不到…这些人的手段竟是如此狠毒。 “哦~还在抵抗?真是厉害。”在日吉若听来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声音如是笑道,“可惜,那是刻在灵魂的烙印,越挣扎越痛苦。” “如果真的爱她,就让她开枪。”如恶魔般的声音低低的诱导,“我可以替你准备新身体,只需几分钟。” ………… 日吉若无暇分神呵斥对方闭嘴,这种情况下他的人马也不敢先下手为强杀死对方,毕竟高桥秋子还受制于人。 顶着胸口枪支的那只手暴起青筋,似是用力到下一秒就要扣下扳机;时间过得极慢,几秒钟不到时间日吉若却象是过去好几年,几乎耗尽精力。 倘若这一次…要他心甘情愿死在她手里其实无所谓,日吉若只担心…一旦高桥秋子清醒又该怎么办呢? ――――被留下来人的才是最痛苦的,近段时间日吉若深有体会,他怎么舍得让她哭呢? 日吉若飞快扫了眼悄无声息掩上来又忌惮不已的近卫,眯了眯眼;就在他心念方动欲要有所行动时…变故再一次发生。 抵在心脏处的枪支猛地错开,高桥秋子以极快的速度转身;日吉若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那道纤细身形无端端出现在几米开外,垂落身侧的手臂举起。 [纭]一声脆响。 脸上志满意得的笑意尚未散去,糅杂极端惊讶凝结成一种可笑的神情,下一秒,“啊――!”嘶哑的惨叫回荡在空气里。 “闭嘴!否则我打爆你的头。”高桥秋子的声音冰凉凉的,“几分钟换具新身体?你以为是速食面?” 日吉若一愣,被她不伦不类的比喻弄得险些笑出声来,嘴角狠狠抽搐几下,迅速跑上前站到她身边,沉重的心情来不及从诡谲变化中缓过神就已经被狂喜取代。 近卫们一时间也围上来,数十把枪支面准那人各处要害,只要对方稍有异动就能将人打得千疮百孔。 日吉若趁着这时候眼角偷偷滑到身侧,只见高桥秋子握在手中的枪支硝烟未散,枪口微微抬高几寸,从先前开出一个血洞的肩膀位置移到对方的眉心。 “玩够了吧?水岛空!”精致的侧脸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阴鸷,声音更是深恶痛绝,“最初的男女?你打算让我亲手把自己男人变成傀儡?” “轻度洗脑,重度催眠,用在我身上的手段如法炮制,关东第一黑道的武力就收入囊中,真是卑鄙!” ………… ――――水岛空?这一惊非同小可,日吉若猛地将目光转向位于包围圈中央的那人,细细审视对方那张脸。 先前之所以脱口而出‘迹部’是因为对方的样貌与迹部景吾相似,日吉若原以为是高桥秋子口中,迹部集团秘密实验‘道法与科技结合’获得成功… 现在高桥秋子喊对方‘水岛空’?其中曲折如何不得而知,那位野心勃勃的掌权人不但梦想化为泡影,还被算计得连命都没了吧? 好本事! 与迹部景吾相似的那张脸神情几经变化,眉宇间的倨傲蓦然淡开化为温润似水的平静,半晌,忽的轻笑出声,“呵~” “哈哈哈~”顶着‘迹部’外皮的人越笑越大声,竟是遏制不住般。 笑声持续很久方才止歇,那人死死盯着高桥秋子,眼底光芒乍现,半晌,缓缓的开口说道,“原来我一直小看了你。” “落到如此下场也就算了,我认输。”说话间那人抬起始终捂着伤口的手,浓腻的血液从指尖蜿蜒滑落,脸上不自觉带出一丝颓然,“死之前…你说实话,是计划哪里出了纰漏,还是你一开始就记得所有?” “秋子,你在我身边安睡…是为了找机会杀我,对吧?” 听他这般说,日吉若的眸光微沉,眼底迅速滑过深重杀意。 “你的计划很成功。”高桥秋子淡声回答,“只不过…我给自己下过咒。” “只要前尘忘尽…有人如果能够喊出我的本名,我就会记起所有。” 她缓缓转过头扫视周遭一圈,又很快收回视线,目光落到水岛空身上,声音里带着浅浅的苍凉之意。 “很早以前,我自持有些本事不甘顺应天命,后来经历多了看得开,言咒效力也剩下不多,没有你的误打误撞,我早就忘了魂魄里还附着这东西。” “至于你说的‘我找机会杀你’,不是哟~”高桥秋子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诡异,“我那时还没想起来怎么回事,只是要自保…” 说到这里突地停顿下来,沉默许久方才继续开口,“那处房间布满监控,我不会傻到暴露什么…只是,可以玩一点小把戏。” “不是只有药品和仪器才能给人修改记忆,我学过一点简单的催眠,用在你身上,让你坦白是不可能,下点暗示却轻而易举。” 高桥秋子歪了歪头,嘴角微勾,划出一道颇讥诮的弧度,“怎么?你没发现自己对我特别心软吗?” 水岛空的表情定格在懊恼与错愕之间,“什么?” 日吉若看到高桥秋子半举在空中的那只手微微动了动,却是她正缓缓扣动扳机,神情掩不住的痛恨,“我说完了,你可以安心去死。” “秋子!”日吉若飞快上前制住她的动作,嘴唇覆到她耳边,语气轻柔几近诱哄,“别弄脏你的手,交给我。” ――――别弄脏你的手,我知道的,你的底限始终是人命,绪方那件事已经造成无法磨灭的影响了,别让自己陷得更深。 ………… 扣在怀中的温软身体一僵,凤眸微微斜睇过来,日吉若从她的眼神里看到挣扎与恐惧,顿时更是心疼,“笨蛋,我这里轮不到你动手。”亲了亲她的额角,将人环抱着退出包围圈,一边用眼神示意近卫开枪。 围在周遭的近卫如水般分出道路,日吉若带着人慢慢后退,空隙复又合拢;有人逼近中央的水岛空,手中枪支纷纷抬起。 下一秒…日吉若感觉耳边掠过一丝腥风,高桥秋子猛地拔尖声音,“趴下!” 瞬时间狂风大作,逼得人睁不开眼的压力中混合着诡谲的酸腐气味,野兽嘶吼响彻云霄,来处不明的力量转眼就将近卫们冲得七零八落。 辨不出人形亦或者野兽的东西堪堪将水岛空护在身后,四肢着地,仰高的头颅,半腐烂的脸上凸出眼眶的瞳子充满怨毒,彷如鬼火灼灼燃烧。 混乱中水岛空的笑声显得极是狂妄,“夕,只有你站在我这边…姐姐,杀了他们!” 话音刚落,那妖物的呼吸变得咻咻逼人,浑身溢满深重戾气。 水岛夕!日吉若迅速将怀里的高桥秋子护到身后,丢掉枪支,反手抽/出腋下软鞘中的短戈,半眯起眼,瞬也不瞬盯着那物。 近卫们纷纷退回日吉若身边,并在极短时间内调整好队形,也不待他下令,许多枪支对准水岛空和那东西扣下扳机,顿时枪声大作。 被称为‘水岛夕’的那妖物身形闪转腾挪,射出的子弹打在身上迸起污秽血渍,绽开的伤口又很快修复。 过了没多久,震耳欲聋的枪声缓下来,近卫当中有人打空子弹,扳机空响几次,密集的弹药圈隐隐露出颓势。 幸好日吉若一行人的火力极凶猛导致那妖物不得不护在水岛空身前无暇它顾,退下的人才得以火速更换弹匣;但是众人也知道长久以往…情势极是不利。 ………… “我们走!”日吉若一把抓住高桥秋子对身侧下令,连同近卫在内一行人且战且走,匆忙往出口撤退。 等到子弹消耗殆尽,他们就会是妖物的腹中餐,退到外面将对方封闭在这处,再引爆先前布下的炸弹――――这是日吉若的对策。 许是察觉他的意图,水岛空摇摇晃晃起身,满脸狰狞的嘶吼,“你们谁都别想逃!”举起的手隔空定在高桥秋子身上,眼底是化不开的怨毒,“夕!杀掉高桥秋子!” 那妖物随即张大嘴,一股浓黑雾气迸发出来,似是风声,其间挟着隐隐的恸哭嘶喊,如同无数生灵濒临死亡的嚎叫,听得人眩晕,耳朵里灌进小虫子似的难受。 ………… 黑雾以极快的速度在半空蔓延,眨眼间就逼到众人头顶,日吉立刻将高桥秋子塞给最近的人同时双手握紧短戈,就要纵身迎敌。 恰在此时,从日吉若后方飞射而出几道暗黄色的光芒,堪堪与雾气撞在一起,空气中蓦然漾起波纹。 “幸好赶上了。”男子的声音略带喘息,“抱歉,后方的追兵过于难缠。” ………………………………………………分割线……………………………………………… 脚步声纷沓而至,来人恰与日吉若一行碰个正着,堵住退路暂且不提,进来之后也不说话却是立即打坏门边的密码锁使得大开的门扉再次合拢。 “请交给我处理,这是娄氏的责任。”男子的身形有些狼狈却不影响他的动作,说话间越过日吉若一行,双手并拢飞快划出繁杂手势。 之前停在半空的暗黄纸张无火自燃,顷刻间生成暗紫色的雷电,黑雾如同遇到克星般飞快收拢聚合于那妖物的嘴里,不久前还毫无顾忌的‘水岛夕’竟是浑身发抖,面对直劈而去的球形闪电…连躲闪的余力都没有。 轰――!一声巨响,白光过后,水岛夕所站那处位置只余得一滩乌黑灰烬,肉体焦臭的气味弥散开来。 半举的手垂落身侧,男子冷哼一声,“千万种生灵养成活尸,手段好狠!” “娄先生一抬手令得对方灰飞烟灭,不予多让。”日吉若立刻冷冷的回答。 不能怪他张口就冷嘲热讽,实在是对方前后出手水平令人不愉快的相差悬殊,再想起之前对方差点破坏高桥秋子的躯体…日吉若的心情自是恶劣。 男子未曾回答,注意力尽数放到雷电过后仍旧支撑着站立原地的某道身影上,细细打量许久,微微倒吸一口气,“恶鬼夺舍?!” 见状,日吉若也不再继续说什么,打个眼色示意手下留心对方,随后目光转到急匆匆赶进来的一行人身上,眉梢一挑,“日吉光秀…你也这般狼狈?” ………… 日吉光仿佛充耳不闻的秀哧哼一声,一心一意只盯着高桥秋子;却是跟在他身边的心腹低声回答了日吉若的疑问。 不知怎地,通往外界的道路不久前开始闭合,异变毫无预兆;他们这些预定守在外围的人用了很多方法,连强行切入电脑主机都无法阻止。 眼看着道路即将封死,日吉光秀就领着人冲进地下,汇合分开行动的娄姓男子,一路强行突破警戒寻过来。 “你这混蛋进来送死吗?!”日吉若气得咬牙切齿,“那是唯一的后路,现在我们全部被堵在这里!” 日吉光秀斜斜扫了日吉若一眼,满脸不羁,眼见气氛变得更坏,两边人马忙不迭插口岔开话题,现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更何况…彼时情况危急,容不得多想。 “若少爷,此处电脑主系统被锁死,看样子象是…”强行壮起胆子的‘勇士’苦着脸打岔。 “象是人为的,对吧?”沉默很久的高桥秋子骤然开口,“系统锁定,怕是此地所有出入口都关闭,有人要放弃这里,连同里面的所有性命。” 日吉若一愣,忽的一凛,目光飞快转到水岛空那里,“是他?” “或许不是。”高桥秋子摇了摇头,缓缓起步穿出人群,边走边开口,“娄先生请稍等片刻,我有话问他。” 走出人群就停下身形,远远看着娄姓男子与水岛空所在位置,“水岛空,最终程序启动,你舍得拿自己的心血陪葬,真是大方。”语气淡漠,隐隐的却又夹杂几丝怜悯。 水岛空的神情剧变,半晌才象是想到什么,竟浑身一软坐到地上,又怔忡许久,猛地仰头大笑起来,“原来…哈~那老头…” 笑了半天,水岛空那张脸盈满浓烈的不甘与恨毒,再看不到半丝温润的影子,“呐~我取代他不算太过分对不对?” ………… “说得也对,你不过先下手为强。”高桥秋子点点头,随后不再留意水岛空而是将视线转到日吉光秀身上,眯了眯眼,“真是…笨蛋。” “秋子。”日吉若上前按住对方的肩膀,微微用力将人转向自己,阴森森的磨牙,“说起来…你的儿子确实是笨蛋。”话音刚落,后脑勺即刻被硬物抵住。 “想死吗?”日吉光秀冷冷的说道,“我不介意马上失去父亲。” “即使如此,你也没机会当自己的‘父亲’。”日吉若反唇相讥。 “都闭嘴!”高桥秋子神情顿时扭曲,“死一个男人我可以找无数个,现在…你们都给我闭嘴!” 她满脸的煞气,看似处于爆发边缘,日吉若和日吉光秀彼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收起剑拔弩张的气势。 “原来一切都是天意。”高桥秋子将头抬高些许,望着空气喟叹道,精致的脸庞透出几丝落寞来,“罢了,我也算赚到。”说完之后人就朝前走去。 日吉若伸出手却不及阻拦,指尖方才触及她的衣角,不知为什么有一股无形力道推开他的手,惊讶之下待要追上前,这次却是连身体也动弹不得。 望着高桥秋子缓缓离去的背影,日吉若瞳孔骤然收缩――――他动不了,眼角余光中包括日吉光秀在内,所有人都…慌乱中日吉若赶忙提高声音,“李闲!” 他喊得声嘶力竭,那人却仿佛听不到似的,走到娄姓男子不远处站定,沉默片刻,深深鞠下躬去,“我将打开鬼道。” “先前娄先生答应过我三件事,如今那半卷经书也算物归原主,我也就厚着脸皮拜托娄先生将这些人安全送出去。” ………… “你…”娄姓男子的神情惊疑不定,人却似是与日吉若他们一般处于某种诡异的停顿,良久,仿佛明白什么,男子的表情迥然一变,“你的灵力早已经耗尽…” “也没什么。”高桥秋子耸耸肩,笑声漫不经心,“我的左眼用以完成誓言,那之后依靠白泉圣物支撑…” 许是不愿多提,她很快将话题转开,“您一路过来想必看见了,此地刻划无数符阵,不知怎么我的脑子里会浮现与之对应的信息,或许是之前曾看过半卷经书的内容。” “我原先没想到会有人肯豁出去跑来救我,所以就趁着四下走动做了更改,算时间那些符阵应该启动。” 象是回应她一番言语,光线在此时开始闪烁不定,然而照明系统却安静得诡异。 远远的有许多杂乱声音传来,透过闭拢的门扉,听上去却不是追兵,象是外面出现什么极可怕的变故,令得那些声音无头苍蝇般慌乱。 高桥秋子微微偏头似是聆听动静,良久,缓缓的勾起嘴角,“时间到了。” “你做了什么?”打破死寂般沉默的却是水岛空,他挣扎着起身,五指箕张,一副恨不得扑上去又忌惮不已的模样,“高桥秋子!” “同归于尽。”高桥秋子的笑容极是温柔,凤眸眼角几乎斜飞入鬓,眼底光芒流转,竟是如刀锋利,“我要参与此事的人全部陪葬。” 日吉若的喉咙咯咯几声,愤怒与惊骇在胸腹间剧烈翻滚,那句‘不要!’却怎么也冲不破封锁,有无形之物压制他的行动力,只能定在原位眼睁睁看着高桥秋子精致的脸庞被渐起的艳绿光芒笼罩。 情景与当日对付平野麻弥是相仿,空气亮起的星星光点,恰似银河掉落人间,然而…缓缓扩大的绿芒中,有野兽的身影显形,和撕扯争斗的闷响。 “饿鬼道!”男子猛地惊呼一声,“你竟然…常人通过饿鬼道会被瘴气侵蚀!住手!” “来不及了,抱歉啊~”高桥秋子苦笑一声,如水双眸死死盯着日吉若,半举的手却落在凭空出现她身侧的那只狰狞兽形上,“又麻烦你们,仲间。” 依稀保有人形的兽群匍匐在高桥秋子附近,十几双眼睛尽数看向日吉光秀,为首那只断断续续吐露人语,“秋子夫人…光秀…少爷…” “快走!”高桥秋子猛地一拍为首那只的肩背,用命令的口吻沉声说道,“我以‘李闲’之名下令保护他们!” ………… 此时空间内黯淡到接近模糊,照明仍旧存在却诡异得彷如暮色四合,淡墨的空气中时不时滑过蓝色电花,蛇虫般迅速蜿蜒流窜,仿佛众人不注意的这段时间…这处陷入雷云中心。 静电越来越强烈,肌肤绽起无数细小疙瘩,能通电的东西开始隐隐泛起微芒。 “诛仙阵!”娄姓男子的声音竟出现颤抖,脸庞血色褪尽。 甚至连解释都来不及,男子迅速奔到日吉若身前,抬手一挥,无数道暗黄光芒从他指尖飞射而出,飞到半空的暗黄化为弧线滴溜溜转动将动弹不得的众人尽数护在其间。 这是日吉若首次见男子如此失态,一直云淡风轻的人露出仓皇神情,抿紧的嘴角,指尖不自觉颤抖…似是…自知命悬一线却寻不出逃脱之法。 被高桥秋子唤来的兽群在此时踱到暗黄光芒外围,身上携带的艳绿雾气弥散开来,蚕茧一般将众人与咒阵层层包裹,腥臭扑鼻而来,兽群发出低低的呜咽,悲凉中带着极深的恐惧。 ………… 平整的空间被一分为二,高桥秋子所处的那半顷刻间电闪雷鸣;而日吉若这里原本算是适宜的温度猛然间降到刺骨寒冷的程度,仿佛是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里,冰寒彻骨。 日吉若一个激灵,手心有温暖灌入,下一秒身体失去的控制毫无预兆被夺回,几乎想也没想抬手将泛着淡金光芒的短戈压到娄姓男子脖颈处。 “救她!不然就放我出去!”说话间手腕狠狠拖动,浓腻血液迅速从割开的皮下溢出来。 “小少爷,那阵法引来的是天雷。”男子苦笑一声,“我无能为力,那位小姐和那个人都是夺舍,罪无可赦。” “就算你去…也是平白送命。” 暗到接近黑色的闪电四下流窜,与之接触的所有东西…眨眼间化为齑粉;高桥秋子在混乱中忽的回过头,姣美的嘴唇轻轻开阖。 ――――‘再见,阿若。’ 她的口型是这般说,日吉若睁大眼睛,猛地纵身朝她扑过去。 刹那间地动山摇,眼前有剧烈的白光一闪而逝,难以言喻的麻木通过身体,高桥秋子的脸湮灭在视线无法到达的地方,日吉若的脑海轰的一声,瞬间窒息在失去所有声音的世界里。 ………… 过了多久?当隐约杂乱的声音刺破混沌,日吉若睁开眼睛…身遭似是有很多人焦急的说着什么,声音忽远忽近,听得不甚清晰。 日吉若长长吐出一口气,眨了眨眼,映入眼帘的… 是熟悉的天花板。 高桥秋子所在的医疗部,近段时间他睁眼闭眼即见到的影像… 高桥秋子…那个名字浮现的瞬间思维飞快开始运转。 高桥秋子! 猛地支起身体,边上立刻有人惊呼出声,“若少爷醒了!” 而后是兵慌马乱,有许多脸靠到近前,神色俱是惊喜,日吉若推开最近那人伸过来欲搀扶的手,踉跄着翻身下床,摇摇晃晃地朝着…置放维生装置的那处角落走去。 全身冷汗泠泠,脚下更是虚软得站都站不稳,不算太长的一段路程日吉若走得彷如荆棘遍地,混乱的脑海只余得最后一丝疯狂希望。 跌跌撞撞靠到维生装置近前,暗金双瞳瞪到目眦欲裂的程度――――高桥秋子彷如安睡一般,身体浮着无数花枝缭乱的绯红线条,却…双眸紧闭。 身后有人悄悄靠近,日吉若知道却无心理会,他只是急促呼吸,如缺水的鱼,在无声静谧中心脏处狠狠绞痛着,无数激烈情绪不断纠缠盘绕,要将理智扯向濒临疯狂。 她没有醒来…她说‘再见’竟是谎言! 她居然骗他! 高桥秋子! 闭了闭眼,日吉若强自压下攀升到喉咙口的血腥…耳畔…忽然传来极是惊讶的倒抽气声。 ………… 心脏咯噔一声,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不知怎地…充盈五脏六腑的噬血杀意被安抚一般缓缓平息下来… 日吉若微微颤抖,过了很久才敢小心翼翼的张开眼睛,怀着…无法形容的心情。 逐渐清明起来的视野内…他看到她了。 ――――那双浅灰的凤眸隔着略带混浊的液体寻到他的视线,微微牵起的嘴角有极是温软的喜悦流泻而出。 下一秒,日吉若做出一件直到很多年后仍被对方时不时拿出来取笑的丢脸事: 他竟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象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100、第一百三十一章 很久很久以后,每当日吉律不小心想起自家那笨蛋儿子就止不住懊恼。 然后,每当腹中怨气积聚到一定指数,日吉律就以‘叙旧’的名义召来安藤良行,面无表情瞪着,半天不说话,直等到人在他注视下冷汗泠泠方才挥挥手故作大方的放行。 天长地久之后,安藤良行将他的召唤视为煎熬,日吉律心知肚明,也知道安藤良行半醉时会私下里对心腹大吐苦水。 但是没办法,虽然所有波澜早已经平息在漫长的十年岁月里,对于‘无心之失导致日吉组引以为傲的继承人走上歪路’的安藤良行,日吉律自觉很有必要令对方时刻牢记作为一名父亲如鲠在喉的怨怼。 谁让安藤良行是高桥秋子与日吉若传奇般相遇的肇事人呢? ――――他的儿子,他日吉律手把手教导的儿子…明明养得那般优秀,无论谋略抑或气度都已经有资格成为整个日吉组庇荫的儿子…一个没看住就被莫名其妙的女人拐跑了! 试想哪个曾寄予厚望的父亲不悔得捶胸顿足?! 他可是比计划推迟好久才得以退休啊!他盘算好的,与太太两人惬意的晚年生涯,不小心就缩减了五年啊五年! ‘高桥秋子就是个妖孽!’安藤良行说得一点没错! 早知道自家笨儿子会傻得为个女人抛弃家业,当年初次见到高桥秋子时就该先下手为强灭掉对方! ――――每当目送安藤良行步履蹒跚离开的背影,日吉律就一边脑补一边阴森森的磨牙。 可惜,囊括无数正常社会无法容忍的暗色生意的日吉组什么都卖,就是没卖后悔药。 ………… 对于他家傻儿子眼睛里唯一看得见的那女人――――高桥秋子,饶是日吉律自认阅人无数仍是看不透。 第一眼是在照片里见到的,彼时那女孩站在邸园出口处,精致的脸庞一半迎着天光一半隐在阴影里,眉梢眼角微微上扬,神色带着诡谲的妩媚。 很诱人,毋庸置疑。 但那也只是皮相而已,他的儿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心动就放手去得到,没什么大不了――――这是日吉律给高桥秋子下的最初定义。 纵使早就从安藤良行口中知晓那场相遇的来龙去脉,日吉律也没多大在意,甚至还有点激赏,关于高桥秋子的手段和狠劲。 撇开令人觊觎的容貌不谈,高桥秋子的作风很有点黑道气息,调/教得当,将来或许能成为日吉若的左右手。 他的儿子虽然优秀,行事仍旧略显稚嫩,高桥秋子的深沉老道恰恰成为互补――――心里打定主意,日吉律就密令关注高桥秋子和自家儿子的日常相处,却不肯过于干涉。 形势究竟是怎么发展到后来那种诡异的方向呢?日吉律实在想不通。 怪只怪日吉若的学习能力真的太过优秀,他对身边近卫的掌控到了完美的程度,等日吉律惊觉自家儿子的心思逐渐偏离日吉组,还来不及拟定对策,另一个意外毫无预兆出现。 ――――日吉光秀。 那也是日吉律亲自面见高桥秋子的契机。 ………… 不可否认,真正见面后的感觉,日吉律是很诧异的。 ――――原以为披着美丽外皮做伪装,实则狡狯、阴沉的女孩子,浅灰凤眸竟是干净得丝毫看不出世俗痕迹。 这一自相矛盾的事实令得日吉律心存疑惑,回过头日吉律立刻命人细细调查。 既然日吉若身边的保护滴水不漏就剑走偏锋,没过多久,一份自日吉若身边旁敲侧击得来的详细报告放到面前,经过一番研究,日吉律从中窥见了自家傻儿子沉迷的原因。 行事看似偏激却隐隐恪守心中的界限,为人表面浪荡不羁实则风光霁月,精致如洋娃娃一般的女孩子,内里又仿佛万花筒一般绚丽,高桥秋子拥有无数张面孔,瞬息万变,每一种变化都令人迷惑。 遇到这样的女孩子,怨不得他那傻儿子神魂颠倒,不是吗? 将报告看到最后,日吉律已经不能感叹自家儿子眼光不错,反而是惊讶于他的好运气;高桥秋子和日吉若的相遇,是世人常说‘极难得的缘分’。 日吉律觉得自己只需乐观其成就好。 为人父母的哪个不喜欢自己孩子过得好?在关东地下世界能够呼风唤雨的日吉律,内心最深处也不过是寻常的父亲而已。 彼时日吉律怎么也料不到将来自己会为了此刻的决定懊恼不已。 ………… 高桥秋子是异能者,对此知之甚详的日吉若竟连他这个父亲都瞒得密不透风,然后是日吉光秀这个…呃~比儿子年纪大的孙子。 种种混乱在日吉律一时失察的情况下祸患深埋。 许愿手册、白泉圣物、日吉光秀、水岛空、迹部集团…看似毫不相干的事件纠结形成巨大的蛛网把日吉若和高桥秋子网罗其间,等到阴谋构陷已深,连日吉律自己也措手不及。 事后的很多年,每当回想起高桥秋子‘死亡’那段时间他的儿子为此做出的种种,日吉律的心情总是难以言喻。 那其中有隐隐的后怕,也多少藏着些骄傲。 迹部集团私人岛屿下方那处秘密实验基地里发生的一切,事后日吉若一五一十都告诉了日吉律,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听的人仍是能感觉彼时的危急,与那些阴谋的险恶。 局面真正错综复杂,尔虞我诈,稍有迟疑就是全军覆没,无论是妄想长生的那群人还是他冲冠一怒的傻儿子。 幸好,幸好高桥秋子确实如日吉律所了解那般厉害。 说实话,日吉律之所以敢无所顾忌放手让儿子和孙子同时深入险境,其中多少是在依仗高桥秋子本身的异能。 杀入重围救她的人,一个是她儿子一个是她所爱之人,日吉律相信高桥秋子会豁出性命去保护那两人;反之,倘若日吉律阻拦,他倒是会真的失去儿子与孙儿。 幸好,高桥秋子没有令他失望。 直到如今,日吉律仍是应该承认自己彼时的心思不够光明磊落。 ………… 媒体报导迹部集团那处岛屿由于海底地壳变动而被废弃,十数年后的今天仍是一片荒芜,除却彼时身临其境又幸运逃离的人,岛屿地基坍塌的真正原因长眠海底。 迹部集团秘密研究基地从此消失,后来却是日吉律的朋友,来自中国古老术士家族的男子隐晦提起过,那次灾难一半是日吉若布下的炸弹爆炸造成,一半则出自高桥秋子的手笔。 那女子除却撕开空间,更改的符阵还令得当时整个研究基地卷入雷暴,符阵其名‘诛仙’真正毁天灭地。 所有人平安归来,知情者无论钦佩抑或惧怕都无话可说。 高桥秋子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手段与能力令人咋舌。 当时高桥秋子是真的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要知道纵使她原本那具身体带着镇魂符,天雷下击仍是有九成机率会令她当场魂飞魄散。 然而,即使她侥幸逃过一劫,那之后仍是煎熬。 水岛空的阴谋令得高桥秋子身体受创太深,回来后有整整两年她沉睡在维生装置内,如活死人一般,仅是极偶尔的情况下才睁开眼睛,隔着营养液与日吉若两两相望。 等到破碎的心脏自我修复到能够维持正常机能,从维生装置内走出来的高桥秋子又花了一年时间休养生息,那时候日吉若已经高中毕业,眼看就要升入大学,日吉组内对于继承人的关注也越来越急切。 变故发生在日吉若十九岁那年。 那时候,日吉律对自己儿子和高桥秋子这段感情其实已经不那么看好;人终是会改变,年少时再如何澎湃的激/情,经过长时间沉淀发酵,会产生怎样的质变谁都无法预料。 由于身体的病弱,高桥秋子脱离现实社会太久,而日吉若恰处于意气风发的年纪,外面世界的诱惑更是无处不在。 日吉律看过许多被岁月侵蚀最后不了了之的深刻爱恋,也深知男人的劣根性,对于自己儿子和那女人的感情发展,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犹疑。 …………………………………………分割线………………………………………… 日吉若十九岁生日那天,说得夸张些,整个关东地下世界都沸腾不已。 日吉组的地位如日中天,作为几乎公认的下届组长,日吉若身边整晚整晚都人声鼎沸,来宾俱是竭力奉承,成群莺莺燕燕簇拥环绕,多的是施展手段欲要讨他欢心,以期获得青睐的各色女子。 权势、地位、美/色…男人的所有野望都唾手可得,日吉律冷眼旁观他的儿子淹没在满室的声色犬马、纸醉金迷里。 彼时场面空前盛大,酒宴开到很晚,等客人散去已经是接近凌晨。 后来,日吉律窥见一整晚似是沉迷的日吉若离开酒店原应下榻的套房,乘坐的那部轿车也并非驰向回家的路,而是朝着某处隐秘的方向前行。 间隔一段时间,日吉律带着心腹悄悄跟踪了自家儿子。 他知道日吉若那部轿车的最终目的地――――那是一处鲜为人知的别院,也是最近一段时间高桥秋子休养的地方。 日吉若将高桥秋子深锁庭院,身边的人都是他自己的近卫,每隔一段时间就转移,几乎与世隔绝;虽然瞒过日吉组内大部分人的关注,却怎么也逃不出日吉律的耳目。 原本置之不理今夜却之所以跟上去,是因为日吉律有种莫名的预感…拖延这么久,所有一切终是到了该尘埃落定的时候。 ………… 深冬的夜死一般寂静,十二月初的凌晨天幕沉淀得彷如浓墨晕散在水里,整座别院笼罩阴凉的雾气中。 日吉律算好时间通过密道潜入,又小心翼翼避开几处监视,方才寻到中庭就看见原本该安睡的高桥秋子,不知怎地她竟象是心有灵犀似的等在外面。 当然,高桥秋子等的是日吉若。 日吉律藏在某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静静看着许是一切的落幕。 迎着薄薄天光,高桥秋子站在覆盖大半庭院的紫藤架下,夜露未尽的室外很凉,她的呼吸间有浅白雾气呵出,恍惚间更衬得樱唇胭脂淡薄,眉目精致如画。 日吉若的脸隐在阴影中,神情看不清晰,却是高桥秋子在两人默默相望许久之后,忽的璨然一笑,“呐~生日快乐。” “我原本该象小说里写的,为了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离开相爱的恋人…嗯~把自己当成他似锦前程的最后一道阻碍悄悄铲平?” 说话间女孩子眉梢微挑,看似楚楚可怜的神态蓦然消失,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可惜呢~我一贯不喜欢成全别人。” “呐~你现在过来…是要告诉我决定吗?关于上次我说过的。” ――――决定?!什么决定?日吉律微微一惊,眼中掠过一丝阴骘之色,脚步从藏身地点朝外迈出,下一秒又猛地收回。 日吉律不知道该不该出言惊扰,甚至内心最深处…有一丝无法形容的怯懦。 恰在此时,沉默了很久很久的日吉若终于开口,“我决定好了,你也不能反悔。”压低的声音显得有些异样,平静中有微微起伏的激荡。 日吉若几步走上前将高桥秋子拢进怀里,朦胧的天光下,那两个人静静相拥,深冬枯萎的紫藤架枝桠嶙峋,影影绰绰间,日吉律仿佛看到有无形结界舒展蔓延,勾勒缠绕,将他的儿子从自己的世界分割出去。 日吉律屏息站在角落里,浑身似是浸入冷水般冰凉。 ――――那女子…高桥秋子整个人埋进日吉若怀中之前,似是无意朝着日吉律所在的角落看了一眼。 秋水似的凤眸眸光清澈冰凉,惊鸿一瞥间,日吉律清楚看到其间有炙热的激烈,盛夏骄阳般隐秘燃烧。 此时此刻日吉律方才恍然大悟――――他一败涂地。 ………… 之后的发展日吉律没有再看下去,他沿着来时路线悄无声息离开,连头也不敢回,不知为什么,许是多少心怀愧疚吧? 这些年,日吉律对自家儿子与高桥秋子的事一概不闻不问,表面看似听之任之,事实上,对于日吉组内的小动作却也同样置若罔闻。 那些明目张胆送到日吉若面前的倾国姿色,那些日吉若生活中无时无刻的邂逅与诱惑,说到底竟是没几件真正出于‘巧合’。 日吉律心知肚明,对日吉若表示爱慕的女人几乎都来自意图投机取巧上位之人的算计,他袖手旁观也是不愿意自家儿子为个女人消磨意气。 没想到…纵使这么多年病痛缠身又失去所有异能,甚至比普通人都不如,高桥秋子仍旧不是可以随意摆布的女子。 对于一切隐瞒行为,高桥秋子其实洞若观火,并且在最后极漂亮的反将一军。 从听来的支言片语能够判断,高桥秋子竟是懒得和别人玩什么手段,她定是一开始就对日吉若坦诚公布。 然而,日吉律却输得心服口服,因为怨不得高桥秋子,最终决定权由始至终都掌握在日吉若自己手上。 是要从此厮杀拼斗、谋算豪夺,最终登上顶峰,还是选择陪伴心爱女人今后归于平淡,都是日吉若自己的选择,旁人无法左右。 ………… 等到第二天深夜,当消息传来时,相对于日吉组内的震动与不知所措,日吉律不过是长叹一声,也不做布置应对,反而挥手斥退慌乱的属下,独自一人呆在书房里。 日吉若失踪了,与此同时,日吉律布置在那处别院附近的监视发回情报,高桥秋子连同她身边的十二名近卫一并人间蒸发,那般严密的监控下,竟是半点预兆也没有的消失。 他的儿子在江山与美人之间真的傻到选择后者。 ………… 日吉组继承人突然失踪一事造成的影响不谛于大地震,无论是朋友抑或敌人都在最短时间内忙碌起来。 然后,表面上看似心急如焚的日吉律做一件出乎意料的事,他带着自己的太太日吉薰趁所有注意力被日吉若引开的时候,悄无声息去到日吉组戒备最为森严的离岛,将所有混乱丢在东京总部,一躲就是两年。 离岛的守卫脱离日吉组内盘根错节的势力范围,又算是孤悬海外,彼时日吉组内究竟乱到何等程度,有些细节却是很久以后日吉律才知道。 ――――从那时候已经位高权重的安藤良行口中。 继承人忽然杳无音讯,现任组长又不知去向,日吉组在一夜间变得风雨飘摇,连带影响到整个关东黑道世界。 站出来力挽狂澜的,是日吉光秀这个不知怎地位置有些尴尬的‘长子’。 日吉光秀花了一年时间剪除反对势力平定周遭异动,又用一年时间巩固地位,等到组内一盘散沙的势力被统和,日吉律方才正式在组内会议上露面。 将势力重新分配过的分组大佬与长老召集来的第一件事,日吉律就是宣布自己退居幕后,由日吉光秀名正言顺接手整个日吉组。 ………… 两年内发生许多事,日吉组新旧势力大换血,整个关东都风传日吉光秀为□□杀死自己的弟弟并且软禁双亲,纵使日吉律再次出面,看在别人眼里也成了‘有心无力的最后妥协’。 不过幸好黑道世界终究是胜者为王,等到日吉组新任组长地位日趋稳固,日吉光秀声名鹊起,谣言也就渐渐销声匿迹。 时间一年年过去,极道中人交相传颂的尽是日吉组年轻组长的谋略高深莫测、气势令人敬畏,至于他曾背负的罪名,早就被遗忘在不知哪个角落。 日吉组内形势一片大好,几经更换的新血甚至不知道日吉组组长有兄弟;日吉律在心里暗暗盘算了下,这时候,他那个为爱抛弃家业的傻儿子已经二十四岁。 日吉律终究如愿以偿的安享晚年,闲下来的大把时光,除却能够弥补亏欠太太许多年的担惊受怕,偶尔也会有微微的内疚在心头浮现。 那份内疚源自日吉光秀无端端背负且无法清洗的罪名――――在日吉若失踪、组内山雨欲来的关头,日吉律骤然隐居,原意也不过是要把局面搅得更加混乱。 逼得日吉光秀出面收拾残局,是日吉律笃定他的孙子放不下高桥秋子,也只有焦点被扩大到争权夺利上,才不会有人分出精力追杀私奔的日吉若和高桥秋子。 说到底,日吉律心中的天平终究只倾向自己儿子。 男人与女人不同,对于后代终是要亲近过感情才会深厚,他的傻儿子…再怎么笨、再怎么叛逆,身为父亲,日吉律无论如何都要护他周全。 既然花了许多年仍是没办法将日吉若的心思从高桥秋子身上拉回来,那就由他去。 黑道世界步步为营,纵使长年与世隔绝,仍旧挡不住投向高桥秋子的叵测目光,日吉若选择破釜沉舟,那么,他这个父亲索性就替他斩断所有可能觊觎的视线。 至于…被牺牲的孙子…也算是拐走他儿子那女人付出的代价。 只要日吉光秀被绑定在无冕之王的位置上,高桥秋子余生心头终会有一处隐隐作痛…她会牢牢记得自己辜负的日吉光秀,刻骨铭心,想忘也忘不掉。 这是日吉律唯一能够为自己孙子埋葬的悖德爱恋讨回来的微小利息。 …………………………………………分割线………………………………………… 转眼又是深冬,一场大雪过后,早上起来,走出卧房,日吉律发现外间的几扇玻璃窗被白气蒙得半丝看不见外面。 抬手将玻璃窗上的水汽擦出一块澄净圆形朝外面看去――――目光所及白茫茫一片,庭院内植株被积雪压得沉甸甸的,有早起的组员正在打扫道路。 天空很蓝,初生的阳光给皑皑白色绣上一层浅金的边,清早的庭院显得静谧而安详。 拢了拢随意披在身上的棉袍,日吉律返身看了眼半掩的门――――卧室中央的床上,他的妻子还在沉睡。 日吉律眯了眯眼,悄无声息换上正式点的外衣,随即踱出双重屋宇。 走到此间庭院的会客室,纸式拉门开启的瞬那,里面跪坐在矮几边的安藤良行已然伏下/身,神色恭谨,“律先生,日安。” “日安。”日吉律随意的点点头,目光随即落到对方手边,放在桌面上的那封宗卷袋上。 许是知道他不欲多谈旁的,安藤良行很自觉的将纸袋双手奉上;接过之后日吉律也不说话,迅速拆开倒出里面的东西,细细看起来。 纸袋内装的尽是照片,也不多,仅仅十几张而已,然而对于日吉律来说却是足够。 为首的那张照片内容接近风景照,是颇古旧的学校操场,时间该是秋天。 艳阳高照的靛蓝晴空下,活泼的孩子在操场上玩闹,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看装束是学校老师,暗金的发丝反射着日光,俊秀的脸庞,眉梢眼角浸满柔和。 第二张照片是街景,其间人物换成一男一女,熙熙攘攘的人潮中,那两人十指相扣,周身洋溢着深深的宁静与安详。 第三张…第四张… ………… 日吉律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把照片看完,又沉默许久方才抬眼望着安藤良行,张了张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和室内有清晨的凉风拂过,微微卷起放置在桌上的照片,日吉律怔怔的盯着,良久,面上有浅笑缓缓漾开,“看起来过得还行。” “是的。”安藤良行斜睇着日吉律的神情,犹豫片刻小心翼翼的开口,“律先生…呃~若少爷…” “哦?”日吉律饶有兴致的挑眉,“怎么?”上下打量着满脸复杂的安藤良行,想了想忽的有所了悟,“我那笨儿子…有东西让你带回来?” “是的。”安藤良行忙不迭点头,如释重负,“若少爷说…您没问就算了…呃~倘若您问起就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话间手探入怀中取出一物,恭恭敬敬的放到桌上。 日吉律垂下眼,想了想方才取过那个仿佛小孩子手工折纸的方胜,拆开看了看就此怔住,良久,冷哼一声又仔细收进口袋。 “今天组内有会议吧?”日吉律抬手点了点那些照片,“开完会请你们组长过来。” “是!那么我就此告辞。”安藤良行重重颔首,起身朝室外走出几步,身形复又停顿,转头吞吞吐吐说道,“其实,并非我们的人无意间发现若少爷,而是…若少爷有意暴露行踪。” “我带人去追查到小城,发现十二名近卫都隐居在附近,从外围开始层层环绕若少爷所在的街区…如果有人意图不利,若少爷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组长不必担心。” 说完之后,安藤良行不敢继续逗留,身影很快消失在和室外。 ………… 日吉律闭着眼睛独坐良久,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睁开眼睛对着空气长吁一口气,抬手按住衣襟口袋,摇了摇头嗤笑一声,“笨蛋儿子。” ‘有意暴露行踪’,是因为他前段时间放出去的风声吧? ――――日吉组前任组长因为年纪的关系,健康状况出现问题。 ‘如果有人意图不利,若少爷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他的儿子离开极道世界这么多年,警惕心没有忘得一干二净,也难为他还令得属下忠诚不二。 还有,照片上的高桥秋子…明明知道附近藏着偷拍的镜头,仍旧大大方方让自己正面被摄入,笑得那样满足是要让他们做长辈的安心吧? 他和她一直很幸福。 指尖微微用力,隔着布料,口袋里的纸胜发出细细摩擦声,日吉律松开手,低头望着摊开的掌心,眼底一时有些恍惚。 [三千世界鸦杀尽]――――那张纸胜如是写道。 字迹铁画银钩,依稀还能窥见离开时风华正茂的十九岁少年背影。 他儿子带回来的口讯,这么多年心思竟是半点没改变。 罢了罢了~既然不后悔,那就这样。 ………… 十年弹指一挥间,日吉律觉得倘若能就此活到闭上眼睛…也算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