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凤月》 第一章 梦魇（求推荐，求收藏） 玥关又做梦了，又梦到那个身量高挑的女子，凤冠霞帔，目光冷冽，与她比肩而立的是一个同样一袭红衣的男子，大袖衫上绣工精致的龙凤呈祥与她的遥相呼应。 四周宾客如云，觥筹交错，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若从表面上看，这应该是天上地上最美好的时刻。 “含含，这一刻我等了太久，过了今天，你就是我的妻。”男子面容因太过妖冶而显得有些凉薄，可看向她的眸中却有着数不尽的缱绻温柔。 “你等不到了，”她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目光落在他身上，又似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说完这句话，她的神情忽地坚定而又决然。 玥关心中一痛，她知道，这个女子又会像之前见到的无数次一样，自散元灵而亡。 可是她什么都改变不了，就像她每次醒来，都会忘记这个梦。 “以吾龙神之名，奉为牺牲，以吾月关之名，封印蛮荒！”女子略显苍白的唇瓣一开一合，低沉的声音吐出的一字一句伴随着古老的韵调，满头青丝无风自动，衣袂猎猎作响，她说得极为缓慢和吃力，那双漂亮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暗泽，随即她重重吐出一字：“弑!” 一时间天地像是静止了，接着像是一滴水落入了平静的湖面，一层冰霜以那个大红身影为中心向四周迅速蔓延出去，越过另一方红衣，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喜客被从头到脚冻住，有的甚至还保持着方才的笑脸，举着手中的酒杯。 不多时，天地之间便一丝声音气息也无，这时，有雪花飘落下来。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平时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此时做起来却显得极为吃力，雪花落在她的唇瓣上，竟分不出此时哪个冰冷更甚。 她露出一个极清极浅的笑容：“好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虽然梦中没有泪，可玥关还是哭了，她知道，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马上就要魂飞魄散，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时，天边传来一声清亮的凤啸，玥关循声望去，只看到铺天盖地无边无际席卷而来的熊熊火焰。 下一刻，玥关醒来。 睁开眼睛呆楞了好半晌，玥关才回过神，伸手关掉响个不停的闹铃，时间正指向七点半，窗外天色已经大亮，明亮的日光投在地板上，在雪白的墙上反射出一圈光晕，有隐约的汽笛声传进屋来。 顶着一头睡乱的短发坐起身来，玥关眯了眯眼，身上的薄毯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露出光裸的肩头，她抚上胸口，疑惑地皱了皱眉。 方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见什么了，为什么胸口闷闷的。 好像是什么烧起来了？着火了吗？越去想，头脑中越是一片空白，到最后，连只言片语都抓不住了。 玥关只得作罢。 于是起床洗漱，今天九点钟她还约了人去看房子，想不通的事情就先放一边吧。 玥关今年刚高中毕业，报考的是江城国立大学历史系，简称江大，离开课还有一个星期，在这之前，她得将自己的住宿问题安排好，今天要租的房子是她对比了好久才选到的，幸好学校并不禁止学生校外居住，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至于为什么要在校外居住呢？ 玥关拿毛巾擦掉脸上的水珠，看向镜中的自己。 这是江城市内的一家高档酒店，靠近江大，安保，装潢和卫生设施都是一流，房间内大理石铺就的地板光可鉴人，面前的镜子也是擦拭得一尘不染，将她的样子清晰地映入其中。 柔软黑亮的短发搭在额前，清隽的眉毛下面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睁得大大的，挺巧的鼻子和淡粉的唇瓣，再往下一双圆润的肩头，和平坦的胸口，在左胸口上有一个手指长短的羽毛印记，是她自小就有的胎记。 整体看来，是一枚正值青春年少，不折不扣的美少年。 可她不是美少年，玥关扯了扯嘴角，她是她，不是他。 至于胸前为何没有半点女性特征，她也不知，玥关也曾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原因，她曾偷偷去医院检查过，结果是身体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她也不敢和任何人提起，索性这件事对生活没有太大影响，玥关也就将它埋在了心底，只是随着年纪增长，周边的女孩子都长成了花朵一样的模样，而自己却没有丝毫改变，为了避免麻烦，玥关便长成了一副独来独往的样子。 但她从小就是一个人，也没觉得有什么。 校内居住多有不便，为了避免被人当作异类，守住自己的秘密，玥关当然选择校外居住。 她自小无父无母，因自身原因也鲜少与人交往，除了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傅，如今想想，连这个师傅的样子玥关也没什么印象了。自己长到快十八岁，见这个师傅的次数不过寥寥两次，若不是每月都会到账一笔不菲的生活费，她都差点以为这个师傅是自己在太过孤单的岁月中幻想出来的影子。 不管如何，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默默照顾自己，那就不算太过糟糕，玥关拍拍脸颊，对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穿戴整齐后，胡乱塞了点面包当作早点，背上背包直奔目的地而去。 第二章 房子（求推荐，求收藏） 说是校外租房，其实也不尽然。玥关今天要去看的正是江大校内落伽山上的一处教师旧居。 落伽山说是一座山，其实是由十几个相连的小山组成，而江大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高等学府就坐落于此，在落伽山的山腰处，学院在这里建了十八栋私人别院，建成之初，便永久的赠送给了校内一些知名且贡献突出的教授，这处地方也被江大师生统一称为十八栋民居。 伴随着这批教授年纪渐老，腿脚不利，上山难行，于是都逐渐搬离此地，十八栋别院群也就慢慢闲置起来，少有人住，只不过定期会有人过来打扫。 玥关今天要去的这家，正是其中的一栋，之前在电话内了解到这座房子的主人也是因为年纪大了，就搬到了生活方便的市区和子女一起生活，这边便空置了出来。说是家中老人闲逛校内论坛时恰巧看到玥关询问这方面的信息，又发现她是以数一数二的成绩报考的江大历史系，于是生出一片拳拳爱护之心，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当是照顾后辈了。“这位江大历史系的老教授如是说。 八月底的江城正是盛夏时节，玥关顶着烈日一路小跑进了江大，在浓郁的树荫下面总算吐出一口气来，爬到山腰上等了一会，额头上的汗还没干，便候到了十八栋七号的房东叶小姐。 叶小姐名叫叶珂，是那位老教授的女儿，与玥关满身大汗的样子恰恰相反，这位叶小姐身上气息干干净净，一身西装短裙，气息干练利落，踩着一地的斑驳光影走来，和玥关打过招呼，便拿出钥匙打开大门，将她带了进去。 别院共两层，依山而建，进入大门是一个大约三十平米的小院，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直延申至一楼大厅门口，院内种满花木，层次分明并不杂乱，显示是主人精心打理过的，整体平实而精致。 玥关跟随叶珂走进屋内，房内铺了木质地板，安置了简洁实用的木制家具，配上颜色相宜的软装布艺品，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显得特别悠闲舒适。 “就是这里了，房内设施随意使用，只是家父在二楼有一个书房，里面收藏了许多书籍孤本，听说你也是历史系的学生？”看到玥关点头，叶珂才道：“里面还有家父的一些笔记，你可以翻阅，但是要记得爱惜，不得损坏。” 说完，将钥匙交给玥关，便准备离开，行事说话风格如她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雷厉风行。 “叶……”玥关想了想，觉得叫姐姐更合适，“叶姐姐，我还没给你房钱。” “稍后我将账号发到你手机上面。”留下这句话，叶珂脚下不停，很快便消失在门外。 顺着两边种满绿竹的青石小路一路往下，做工精致的羊皮高跟鞋落在上面发出清脆有节奏的响声，路过一石亭时，瞥见其中正站着一人，覆手而立，背影在这绿影疏桐重叠间格外醒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似是她方才离开的方向。 “凤无师兄？”叶珂看了又看，终于确定这时候跑到这里来的这个人正是她父亲最疼爱的弟子，历史系最年轻且课席从无虚座的教授，她名义上的师兄。 至于为啥他的课席从无虚座，大概是因为这人长了一副人畜无害温柔儒雅的脸，将学院里那些小女生迷得昏头转向，毕竟人帅多金又有内涵的单身汉哪里不喜欢呢？ 当然，这里面可不包括她叶珂。 只是这快中午的时间他跑到这里来干啥。 听到她的声音，凤无回过头，颔首致意，算是打了招呼，沉静内敛的眸中含着淡淡笑意。 叶珂差点晃花了眼，心中不禁吐槽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虽然凤无师从叶老教授，两人又是是兄妹，但交集甚少，一是凤无话不多，二是两人所授专业不同，凤无授业江大历史系，而叶珂则是一个高数女魔头，在一块更没有共同语言了。 于是便有了下面干巴巴的对话。 “师兄是在这看风景？” “嗯，天气闷热，过来吹吹风。” “风景好看么？” “嗯，还不错。” 这一板一眼的回答让叶珂翻了个大白眼，丢下一句“师兄慢慢看，我先走了。”便匆匆离开。 叶老教授一生醉心专研历史考古，从不关注这之外的事务，前几日凤无来过家中之后，老爷子便兴趣盎然地打开了校园论坛，竟还煞有介事地看了看学院的八卦网，而后才有了她叶珂的今日之行。 哼！叶珂朝天又翻了个大白眼，这里面要是跟她这个便宜师兄没关系谁信啊，反正她也不感兴趣。 山间鸟叫虫鸣，只留凤无站在原地，看着那层峦叠翠掩盖下的青砖小院，眉头却皱了起来。 而这边玥关在叶珂走了之后，将别院里里外外逛了个遍，特别是看到二楼书房内的书记数量远远大于她想象中的，不禁越想越高兴，越看越开心，兴奋难以自抑时，甚至忍不住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上打了个滚。 当初她选择历史系专业，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查找历史古籍上有没有和她身上一样的怪事。 现在真是打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又怎么会不开心。 平复好心情之后，玥关开始处理眼前的事情，先拿出手机将房费给叶珂转过去，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但她从小并不铺张浪费，师傅给她的生活费还结余不少，此时拿来付房费正好。 转账成功后，玥关又小心翼翼翻出一个号码，打开发送短信界面，反复又想了好几遍，这才将心中想说的话一字一句敲上去，点了发送，难掩期待等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回信。 玥关忍不住的失望，一张笑脸垮了下来，自言自语道：“说不定师傅没有看到，看到了就会回复我了，他肯定也会为我找到新房子开心的。”转头看看四周，复而又高兴起来。 少女的心情总是多变的，开心一时难过一时，难掩朝气蓬勃，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也许这也正是玥关师傅希望的。 既然已经拿到房子钥匙，那就不能在酒店再住下去了。顶着大太阳跑回酒店，收拾好行李，拖着箱子回到十八栋七号，玥关已经热得一窍升天了。 直接将脑袋伸到水龙头下淋了个透心凉，又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才觉得好点，就这样瘫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玥关从小便怕热，特别是在这盛夏，江城的夏季又热得格外毒辣，这让她觉得自己像放在烤炉中的一团雪，快要热化了，这会林间的风一吹，清清凉凉，愜惬意意，满身燥热都平息下来，让玥关觉得舒适至极，悠闲至极，快乐至极。 但是总得跟自己收拾个睡觉地方出来，总不能睡在地上吧，折腾了这一会太阳都偏西了，再不收拾天都要黑了。 玥关想着，便又撅起屁股爬起来，开始打扫屋内，说是打扫，其实就是拿个鸡毛掸子到处巡视挑拣一番，这屋内定期都有人过来收拾，洁净无尘，又哪需要她打扫什么。 最终，玥关选择了二楼临南面的一个房间作为自己的卧室，房内有个大大的飘窗，站在窗户边，能看到远处鳞次栉比的教学楼和大马路上顶着烈日拖着行李箱来校报到的学生们，推开窗户便能闻到花香听到鸟叫。 玥关又灌下一大口凉白开，圆溜溜的杏眼熠熠生辉，对未来的新生活有了无比期待。 第三章 和尚（求推荐，求收藏） 是夜，玥关吃了点东西便早早睡下，月色如银，越过窗户透过薄纱窗帘照在床边，此时夜色过半，月上中梢，整个江大都陷入沉睡之中，而落伽山上的十八栋七号更是寂静无声。 在这寂夜之中，树影婆娑间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游动，几缕常人看不见的黑气沿着墙根一路蜿蜒至小楼边，随即爬上二楼，顺着窗户间的缝隙钻进去，似蜘蛛织网一般分出更多更细的黑丝，很快布满整个窗户，房内一时间晦暗不明。 “半欲天明半未明，醉闻花气睡闻莺。”伴随着一阵衣袂声响，青砖矮墙上多了一个身影。 那人着一身灰白僧袍，长身玉立，右手负于背后，左手拈着一串佛珠，立于胸前，宝相庄严，面如冠玉，一点小痣挂在右眼角，凭添了一丝悲天悯人的意味。虽作僧人装扮，头上却留着短短的发茬，不知是何缘故。 “确实是个好地方，”僧人看着院内，道：“可不能给这只小老鼠破坏了。” “那你还不快去，晚了可就出事了。”一道声音自不远的桂花树下传来。 听闻，僧人差点从墙头上栽下去，不用回头都能知道来人是谁，“白娇娇，你来做什么？” “怎么，你来的我来不得？”树下的人一声轻笑，嗔道，她的声线带着些许沙哑，所以听起来总有些勾人的味道，特别是在此情此景之下，更显缠绵，“凤无让你来，可没说不让我来。” 自知这人难缠，僧人索性不去理会，专心应对正事，汇聚法眼观测屋内，只见那黑气愈发浓郁，心道不能再耽误，脚步一动便要跃进院内。 “哎呀，”白娇娇一声娇呼，“非请勿入可不是君子所为。” 这下僧人真的从墙头栽了下去。 树下的白娇娇笑的花枝乱颤，笑声中携带着铺天盖地的桂花香，裹了僧人一头一身，那声音如是别人发出定会让人觉得矫情，可由她来，听起来却毫不做作，浑然天成。 “和尚，我好意提醒你，你要感谢我也不用行此大礼。” “我跟你没这么熟，别瞎叫，我有名字，东方琉璃。”僧人冷哼一声，面颊有些发热，从地上爬起吐掉嘴里的一根草，瞥了眼这女人。 桂花香飘四溢，树枝枝繁叶茂，层层叠叠遮住头顶的月光，在地上打出一圈又一圈的阴影，那白娇娇隐在其中，只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玲珑有致的身形。 这女人不知从何时起，就一直缠着他，甩也甩不开，打也打不过，偏长得一副勾人魂魄的妖精模样，不对，她本来就是个妖精，东方琉璃恨恨想到，可妖精也没几个如她这般的，几次都险些让他道心不稳，若不是见她修为高深又没害过人，又跟随在凤无身边，不然早收了她。 “好好好，”只听她懒懒道：“东方和尚你要怎么进去呢？” 东方琉璃脸颊更热了，没有答话，只理了理衣衫，又抚了抚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走到小院门前，抬手屈指，极有礼貌地在院门上叩了两下，再叩一下。 下一秒，院门无人自开。 “叨扰了。”说罢，东方琉璃踏步入内，顺着鹅卵石小路直奔屋内而去。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白娇娇才收回目光，抬头看了看二楼，才不过一会的功夫，几乎所有的窗户都蒙上了一层黑翳，月光再也透不过去，不用法眼去看都能知道那屋内魔气滔天，可见东方琉璃口中戏谑的“小老鼠”是有些道行了，但就凭这，凤无便将东方琉璃叫来，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此时那二楼黑气弥漫，封闭人类五识，隔绝一切光热，里面那小姑娘如果是睡着了，东方琉璃清理干净也就完了，可如果是醒着的，白娇娇幸灾乐祸，啧啧，那可就有的好玩了。 如白娇娇所想，玥关是睡着了，可却被屋内一阵寒意惊醒，这股明显不属于这三伏天的寒意仿佛是顺着她的脊椎骨一直往上爬，让她冷到了骨子里。 阴暗不定的房内，好像有什么东西潜伏其中，刚睡醒的脑子还是一片混沌，让她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屋内越来越暗了。 像是为了印证心中所想，就那一瞬间，好像是齿轮刚好对准卡槽滴嗒一声，重重地扣在了心弦之上。 时间好像都停止了。 玥关眼前一片漆黑，呼吸都停了一顿。 一股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玥关的第一反应是去开灯，可在床头摸索了好一会，才找到开关的位子。 啪！ 没亮。 玥关不死心，连按好几下，都没有任何反应，房间里除了开关按动的声响，只有她越来越急促地呼吸声。 怎么办怎么办？玥关害怕得差点哭出来，可偏在这个时候，在这黑暗之中，一段刻意被遗忘的记忆突然在脑中浮现。 第四章 师傅（求推荐，求收藏） 玥关从记事起，就一直是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上学回家一个人，在没有遇到师傅之前，她是在安县的一个福利院长大的。 别的小朋友会哭着要爸爸妈妈，可小玥关却没有，不是不想爸爸妈妈，而是怕给福利院的人添麻烦，怕别人嫌弃自己，怕到时候连这点容身之处都会失去。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又怎么不会羡慕别人有父母双亲的小孩子，有时候心里太难过，就会跑到别人的窗户下面，在那里一站就是很久，听那窗户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偷偷幻想自己也是其中一员。 有一次站太久忘了时间，太困了就在一家人窗户下面睡着了，醒来时已是深夜不知几点，心中害怕得不行，急急忙忙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赶，那时候她也遇到了像今天这样的情景。 她还记得当时眼前四周突然就黑了，而且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地黑，明明方才头顶还有昏黄的路灯，路灯下还有自己小小的影子，远处还能看见房屋的轮廓，耳边还能听到别人家中的狗吠。 就是突然间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那时玥关害怕得呆住了。 “凤凰之血，龙女真魂，冰川雪莲之身，”她听到身边有无数声音，彷佛来自九幽地狱，窃窃私语：“终于找到你了……” 小玥关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只有被吓得瞪得大大的眼睛中有眼泪一行行流下来。 只是什么都没发生，或者说是什么都没来得及发生，她又能看见听见了，路灯，月光，和交叠在地上地自己地小小影子，还有耳边地风声。 这时候，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到玥关的面前，抚上她毛茸茸的头顶，那人温和的嗓音像似一根羽毛飘落在她的心间，将所有不安和害怕统统压下：“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小玥关抬头看去，那人半蹲在她面前，逆着灯光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他的眼神却温柔明亮，伸出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她在这个人的怀中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和温暖。 “你是谁？” “我是你师傅，来接你回家。” “我跟你回家。” 后来玥关便离开了福利院，跟着师傅来到了现在的这个家，虽然师傅安顿好她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只有偶尔的短信交流和每月都会到账的一笔生活费，在日后的岁月中，玥关仍是一人生活，可是她知道，自己却不再孤单。 每每想起这件事，玥关都会觉得，自己在之前的那几年的孑然一身，是不是都是为了等待这个人的出现。 只是今天，师傅还会出现吗？ 但不管如何，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更何况，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 打定主意，玥关起身，顺着墙往房外小心翼翼地摸去，她记得在二楼小厅地壁橱中放着一个手电筒，家中灯不亮，也有可能是停电了。 找到手电筒，再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凭着记忆，一步挨着一步找到地方，打开抽屉，寻找了半天总算将手电筒抓在手里，玥关舒了口气。 总算找到了。 可手电筒同样不亮，任凭她如何拨拉开关都没有任何反应。 漆黑的二楼没有一丝光亮，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不可知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藏匿其中，正不怀好意地窥探着她。 明明是八月的天气，玥关却手脚冰凉。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她在抽屉中继续摸索，最终找到了一个长条物，是一只打火机。 玥关将打火机紧紧捏在手中，抖抖索索地按了一下。 啪嗒!啪嗒！ 连按两下，打火机没有任何反应，玥关的手都有些发抖了。 亮啊！亮啊！玥关心中呼喊，手上动作不停。 啪嗒！啪嗒！ 眼前奏然一亮，一条火舌窜出来，玥关猛地向后一仰，原来是心急凑的太近，差点烧了头发。 亮，亮了？ 火苗映在她眼中，橘黄的光芒布满在她呆滞的神情上。 亮了！亮了！ 玥关大大松了口气，这点豆丁火苗在黑暗中给她注入了一丝勇气。 这是怎么回事？玥关环顾四周。 寂静中没有人回答。 火光明明灭灭如残烛，照亮这一小方天地，玥关拇指紧扣住打火机不敢松手，尝试着在屋内开始走动。 二楼小厅中正对着楼梯口的墙壁上是一幅占了大量墙壁面积的壁画，画的内容是百鸟朝凤图，所有鸟类全部匍匐在地，只有最前面的那只凤凰高昂的脑袋，长长的凤翎栩栩如生，眼神高傲不可一世，光影交错间，昏暗的光芒照在那颗凤头上，给人一种他在笑的错觉，尤为可怖。 可若在仔细看过去，还是那一副画。 玥关目光下移，就在那一刻，她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堵在那里将一声惊呼死死压了下去。 百鸟朝凤图下面，隔着楠木茶几放着的两张黑漆描金西洋花草纹扶手椅上，不知何时竟坐了一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会儿，玥关再定睛看去，那里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方才看到的像是错觉一场。 玥关决定下楼去看看，尽快找到大门离开，刚下楼两步，她鬼使神差般的回头又看过去，这一看不打紧，玥关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这次是真真切切看到一个人坐在那里，全身裹在黑暗中，端起茶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看着她，咧嘴一笑。 是在笑吧，玥关迷迷糊糊的想，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第五章 魔后（求推荐，求收藏） 还未等玥关有所反应，那厢黑衣人直扑而来，她只来得及往后一躲，人便失去平衡斜斜歪了出去。 这时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稳稳托住她的胳膊，道：“小心。” 玥关心中一跳，悠然回头，入眼正是东方琉璃那神色肃然的脸，“你……？” 东方琉璃未回话，带着玥关向后一跃，落在在楼梯转角处，顺势躲开黑衣人，不见他如何动作，只往前迈了一步，信手一扬，手中佛珠化整为零激射而出，化作道道金光打入那团人形黑雾中。 只听一声哀嚎，那凝成人形的黑气瞬间破散开来，化成不规则的一团团黑气飘散在空中，一时再也聚拢不了。 光芒一击即中，随即又回到东方琉璃手中化作一串佛珠，若是细看过去，那佛珠散发着淡淡金黄光芒中，其上有六字真言“嗡嘛呢叭咪哞”不时闪现，震慑四周的黑气，或者说是藏在黑气中的魔物。 “和尚，你真要阻拦我等迎回魔后，与我主作对吗？”这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带着层层叠叠的音效，一圈又一圈的荡入他两人耳中。 东方琉璃尚好，他佛法深厚，区区魔音并不能影响他什么，可玥关听到这声音时，脑袋一阵发晕，直觉得天旋地转，忍不住向地上栽倒过去。 “装神弄鬼。”东方琉璃冷哼一声，“这就送你回家与你魔主团圆。” 说罢，他双手合十诵一声佛号“我佛慈悲”，佛珠在掌间化作一团流动地金光，随即两手平平打开，一面椭圆镜子在其中形成，那面镜子中有符文流转，蒙着一圈淡淡的光芒，让人看着便心生敬畏。 “镜花水月？！”那声音又惊又怒，“你是琉璃教主！” “收！”东方琉璃吐字如金，未理会黑气的惊叫，随着他话音一落，镜中金光大炙，而漂浮在空中的团团黑气被这佛光一但挨上，便像是初雪消融，很快便没了踪迹，被称作镜花水月的镜子又化作颗颗佛珠重新落在他的掌间，光芒流转间，将他四周照亮。 院外的白娇娇只见到屋内金光一闪，便再也没了声息，神识一探，便知此时已经了结。 屋内院外一片安静，但此时的静与方才不同，能听到外面的知了鸣叫。 “你……？”玥关坐在地上，抬头殷切地看着她面前的这个人。 会是师傅吗？她期待着。 东方琉璃闻言回过头，面色复杂而古怪。 难道是她？ 她竟然真的存在！ 他师从净琉璃教主药王佛，本门弟子多是一代单传，传至他这一代已不知经过了多少年多少代，行走于人世之间，除了不违本心，修行行善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寻找本门佛祖真身舍利。 按理说祖上药王佛既已成佛，其身应是不死不灭，却不知何原因竟坐化劫灭。其中缘由经一代又一代传人的口诉相传已经丢失了不少重要内容，只知道在万余年前人间曾经历过一场浩劫，自天外降下九天真火焚烧一切且不尽不灭，若这火焰真的落入人间，只怕人间万千生灵将不复存在。 药王佛心怀慈悲，不忍见生灵涂炭，于是舍身殉道，以其佛祖金身拦下这铺天盖地的熊熊火焰，其身却化作十颗舍利散落世间。 即便如此，人间虽没有遭到灭顶之灾，却也受其波及，干旱了数百年，这场劫难也对生死之界造成了极大的动荡，平衡打破，从此魑魅魍魉之事渐多，除妖卫道之事渐兴，而东方琉璃和白娇娇便是其中的一员。 东方琉璃慧根不浅，佛法高深，日常悟道禅机时便能与他师尊论个平平，被誉为本门中五百年弟子难出其右，因此师门对他期望甚多，说是师门也不过是师徒两人而已，因此给他冠名时以药王佛法号琉璃为名，赐姓东方，以琉璃之光明透彻以喻国土之清净无染。更将本门法宝镜花水月赐予，只盼他能尽快寻全佛祖舍利，重塑佛祖金身。 而这天外之火具体从何而来，传说中有很多版本，有的说人界业障过多，天界降火以还人间一片清净；有的说是天上老君的炼丹炉打翻了，九味真火便烧了下来；有的说时天界火神触犯天条被贬下凡，心中不平纵火人间；众说纷纭之中，东方琉璃更倾向于其中另一个版本。 此火乃是上古神兽凤凰转世天界太子的九转真火，天界太子在魔界之主与魔后的大婚之日，劫走魔后坠落人间，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其实对于这个版本东方琉璃也一直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因为里面有太多细节禁不起推敲，毕竟前事已过去了几万年的时间，物是人非，而人间如今自成一系游离于三十九重天之外，天界仙人已是传说中的传说，谁是谁非又有谁说得清。 东方琉璃对其不置可否，直到他今天来到了这里，见到玥关。 而现在，他与这魔物交锋，听到这团黑气口中的魔后，不得不让他多思这背后的种种因果。 那凤无的身份是什么？ 或者说，凤无这次叫他过来，此中是否也暗含深意。 第六章 来信（求推荐，求收藏） 一切恢复平静，屋内黑气淡去最终消失不见，月光也能从屋顶的天窗照进来，洒落在两人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 玥关撑着墙壁站起身来，此时她顾不上劫后余生的惊惧，只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她日夜期盼的师傅。借着月色细细打量对面的东方琉璃，从头看到脚，却越看越失望。 不是师傅，玥关垂下眼睑，掩去心中的难过，虽然她不记得师傅的样子了，可是她知道，这个人不是他。 “谢谢你救了我。”玥关真心且诚挚地谢道。 “你……还好吧？”东方琉璃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扶在墙上因害怕而微微颤抖的手，实在想不出这有可能是蛮荒魔族魔后的人竟是这副羸弱无助的样子，不禁词穷。 只是不知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对前事又是否记得，凤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看她的样子只怕是全然都不记得了，不然又岂容那区区魔物在她面前放肆，被吓成这样。 还是要回去好好问问凤无，想到这，东方琉璃不仅头疼，他那个好友，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来。 更麻烦的是，姑且先不论这小姑娘是谁，但今夜之事，被这她从头到尾看了个完整，他们日常行事都是避开常人，他虽不担心什么，却也怕麻烦。 “我还好，救命大恩，只是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无妨，除魔卫道，顺手为之。”东方琉璃顿了顿，道：“那……” “没事，你忙你的去，不用管我。“见他面有迟疑，玥关忙道。 “可……”东方琉璃还欲再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白娇娇的声音：“和尚好了没，莫不是受伤了？” 玥关见他脸色发黑，心想他定是担忧自己会跟别人说今晚之事，毕竟高人都是神出鬼没隐于世间的，便也没去问门外是谁，继续说道：“我知道，今晚之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你不用担心，醒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说完，怕他不信，又抡起胳膊给了自己额头重重一巴掌，本来还没回过神的脑袋更像浆糊了，眼睛一闭便顺着墙壁滑了下去。 这小姑娘真是憨傻得可爱，竟是硬生生将自己拍晕了过去。 东方琉璃忍俊不禁，及时伸手揽住她肩膀托住她下滑的身体，扶稳了，心中暗道一声失礼，身形一动，下一秒来到一楼大厅，将玥关放在了沙发上。 站直身后，手中掐一法诀，凝出一道安神符，弹入玥关眉心。 安神符入体后，玥关的脸色较之前红润了几分，昏睡中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做完这事，东方琉璃又环顾屋内四周，想起晚上出发时凤无曾问他结界之术修得如何了，此时看着这山间别居中一人居住的玥关，心里又有啥不明白的。 顺手为之，给这小姑娘一个照拂便是，也全了老友一份情面。 东方琉璃站在原地如老僧入定，将佛珠又捻入掌中，随着双手拉开又化作一面镜子，镜花水月中符文流转从镜面上游过，最终一符文停在最中央，其上佛光庄严璀璨，将他整个人都染成了金色。他屈指一弹，这符文跳出镜面冲天而起，穿出屋顶，最后在半空中化作一个倒扣的半圆将整座院子罩入其中。 金光一闪随即隐于无形。 一切妥当之后，镜花水月又化作佛珠挂在腕上，东方琉璃才走出门去，然后院门在身后关闭。 白娇娇开启法眼，在世人看不到的半空中，一面结界倒扣着将整个十八栋七号保护在内，正是东方琉璃的守护结界——净世界，能屏蔽大多数的魑魅魍魉之物。 “和尚可真舍得，我也需要保护，快快送我一个净世界。”白娇娇哼哼道。 他没好气地看了眼白娇娇，自顾离开。 当玥关再次醒来时，浑身清爽舒坦，感觉好久都没睡得这么沉了，太阳透过落地窗照在她身上，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林间的风吹进来，带着清幽幽的花香和此起彼伏得鸟叫声，一切显得那么悠闲美好。 曲膝坐起，她将脑袋搁在膝盖上，怔怔发呆，她昨晚是不是做梦了，梦见了一个和尚，救了自己。 不对，玥关瞳孔一缩，想起那遮云盖月的黑暗，和暗藏其中不怀好意的窥探目光，一股寒气在背后蔓延。 不，那不是梦。 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来找她？ 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晒进来的太阳又烈，晒得玥关发昏，干脆不去想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她只一个人，也没什么好害怕的。还不如出去转转，吃点东西填肚子才是正道。 说干就干，乐天派玥关一个鲤鱼打挺跳到地上，两步并作一步跑上二楼，洗漱穿衣，路过床边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两下，提示主人有新信息进来了。 拿起手机瞟了一眼，玥关差点没蹦起来，嘴巴笑得咧到脑后，大大的杏眼弯成一道月牙。 无它事，竟是师傅回信了。 玥关点开手机，手机屏幕的右上角上面一个小信封闪烁不定，来信人正是“师傅”，充满肉感的手指在手机上敲击几下，简短的一段话映入眼帘：来信已收，玥关安好，我很高兴，安县家中已备礼物，自取，勿念。 玥关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将手机捂在胸口傻傻笑了，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安县。 第七章 同学（求推荐，求收藏） “计生委的可以下车了，计生委的在这里下车！”一辆中巴行驶在安县的马路上，车中副驾操着一口地道的安县乡音对着车内中气十足的吼道，惊醒一车昏昏欲睡的乘客。 “计生委到了，要下车的赶紧了，过了就下不了了！”副驾坐在车门边，探出身子对着车厢内又吼了一道，随即中巴司机放慢车速，缓缓靠边停下。 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乘客们陆续下车，不一会车厢便空了一大半。 玥关是最后一个下车的，车屁股留下一地的尾烟和灰尘，扬长而去。 今早她看到短信后便决定立即起身回安县，来拿师傅留给她的礼物，反正离开学还有好几天，要准备的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她正好回家再看看。 拿手在鼻尖扇了扇，玥关心中默默吐槽安县政府不作为，这条直通市区的道路也不知道修建一下，坑坑洼洼到处都是补丁，车一过，晴天是漫天灰尘，雨天则全是泥泞。 跑到一树下站好，玥关才有心情去环顾四周，这里还是老样子，马路对面的计生委是一座层高六层的独立楼，“计生委”三个烫金大字经过多年的风雨侵蚀变得暗淡无光，蒙上一层锈色。 而马路这边的院楼大门要新很多，看来是重新装修了一番，大门处移动伸缩电动门上的led显示屏上“出入平安”四个字来回移动，不复记忆中的模样。 真改成县政府后勤办公部了。 这里原本是一个小学，她小时候就是在这上的学，入学手续还是师傅给她办的，后来她从这毕业后就很少往这边来了，只听附近邻居闲聊时谈起，最近几年县政府大力扩建，执行城乡结合方针，征用了很多土地，加上县城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去了大城市，相应的就学儿童大大减少，于是政府将原有的几所小学统一兼并，合而为一成安县小学，并迁到了原来的油江河畔占地闹区的县一中。 而一中迁到了更远更安静的新城区，她儿时就读的这所母校随即被政府征用为现在的县政府后勤办公室，也算是物尽其用。 玥关收回目光，她还要赶着回家，不知道师傅在不在。 想到这一点，她心中多了一份急切。 谁料刚一转身，便撞上了一人，那人怀里抱着一叠的文件资料，摞得高高的，挡住了部分视线和半张脸，被玥关撞过来，只听“哎哟”一声，连人带东西都摔倒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玥关慌忙道歉，因为羞意，脸涨得通红，将那人拉起来后，又连忙去捡散落的文件。 “玥关？是你？” 听到叫她名字，玥关才抬起头，被她撞倒得那人正指着自己，一脸惊喜。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玥关心中警惕，在经历昨晚的事情之后，她的神经便有些敏感起来。 “没想到遇到老同学了，我没认错吧，还真是你。” 玥关眼神聚焦，这才注意到面前的这个人，这青年和她年纪相仿，长得白白嫩嫩肉滚滚的，一身t恤和短裤被撑得满满的，头上戴了一个遮阳运动帽。 可是将这人从上看到下，玥关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个人是谁。 青年见她面色茫然，也不在意，又道：“你不记得我啦，我是你小学同学，我叫王枫，开学时还和你同桌过一个月呢！”只是他听课听不进去所以成绩很差，但玥关那个时候学习特好，是班上的特优生，后来老师怕他这个学渣带坏玥关这个学霸，不到一个月就把他调到最后一排去了，不过这事太丢人，王枫没好意思说出来。 “是你……”玥关眨眨眼，记忆中一张稚嫩的笑脸与面前的这张面庞终于对上号，确实和她同桌过一段时间，但什么时候搬到后面换了同桌的就没什么印象了，那时师傅刚带她来到学校，告诉她要好好读书，没几天就离开了。 那时候自己正伤心难过呢，根本就没注意这些事。 “对呀对呀，是我，你想起来了。”王枫显然是个自来熟，也不用玥关搭话，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的样子根本就没怎么变，老同学你还好不，在哪里工作呀，有时间我去找你玩。” 玥关哪里碰到过这么热情的人，一时间真不知如何招架，只好呐呐道：“我没上班。”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么说太敷衍了，又说道“我在江大读书，也才入学，不过你要是想想去江大看看，可以来找我。” “我——”王枫一听，差点口吐芬芳，见玥关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满脸认真，嘴巴一闭将后面那个字生生吞了回去，“我当然想去，真羡慕你，能进这么好一个学校，那可是全国都排的上名的，”他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只是我成绩不行，不像你这么厉害，我只混个高中毕业就上班了，在这里上班，也就是打打杂混混日子。” 这王枫天生不爱读书，玩玩打打到高中毕业，父母也没办法，只好找人脉托关系在这个后勤办公室给他找了份工作，还好他做事也算勤勉，两老也就放心了。 玥关并不擅长和人聊天，不知如何接话，听闻只好默然，继续去捡散落在地上的资料。 这些都是才打印出来的纸张，在地上一滚，灰尘粘在上面，不管怎么抖动还是落下了印记，雪白的纸张黑了不少。 “真对不住，都弄脏了。” “没事没事，”王枫将文件接过来，摞起抱在胸前，被遮住只露出眼睛和额头，半张脸在后面，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快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玥关见状，心中过意不去，想想还是将回家的事放在一边，从王枫胳膊抱下一半文件，笑道：“为表歉意，我帮你拿。” “也好，”王枫爽朗一笑，“进去走走，你也算母校重游了。” 说罢，两人一同进了大门，说说笑笑往里面走去。 后来玥关会想起今天的事，有时会想，如果自己当时没有进这座大门，是不是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第八章 小孩（求推荐，求收藏） 从江城要转两趟车，花费六个小时才能到安县，玥关将近十点多出发，到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钟的样子了，夏季昼长夜短，此时的日头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晒在人身上火辣辣的。 王枫去和门卫打了招呼，半躺在桌子后面的的门卫神色恹恹，抬眼瞟了一下玥关，什么都没说，挥挥手示意放行。 两人顺着树荫往里走去，王枫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从同学a说到同学b，从同学b再在说到同学c，玥关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记得这么清楚，插不上嘴，只能时不时的附和两声。 学校虽然被征用，其实并没有做什么改动，大多数还保留着以前的风貌。 大门进来，中间马路两边是两个开阔的广场，以前是用来做课间早操的，现在停满了私家车，然后左边是原先的教师办公楼，后面是学生食堂，右边是两栋教学楼，再往后就是教师宿舍和操场了。 阳光刺得玥关眯起眼睛，记忆中的教学楼标志已经卸下，取而代之的是“安县县政府后勤部”几个鎏金大字。 “你还记得不，小时候打疫苗针，那几个龟孙哭的嗷嗷叫，怕得要死，哭爹喊娘的。”王枫说得兴起，眉飞色舞，若不是手上抱着东西，只怕也是手舞足蹈的样子。 玥关虽然没什么印象，但是受他情绪感染，好像也看到了小时候几个小孩哇哇大哭的样子，不禁露出丝丝笑意。 “啊，到了。”王枫在第二栋楼停下，接过玥关手中的文件，道：“我把这送上去马上下来，你等等我，我一会请你喝水。”说罢不等她回应，几步跨进大厅，往里面去了。 玥关无法，只好站在原地，等他出来后再离开。 整片楼栋之间静悄悄的，不知是天气太热，所有人都躲在办公室里面吹空调的缘故。 突然眼前似乎有人影一闪，玥关定睛看去，一个小女孩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四五岁的样子，梳着两个羊角辫，玉雪可爱，正愣愣的看着她。 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热还跑出来玩？ 玥关往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大人，只有安静的几栋楼和小女孩身后的花坛。 等等！ 小女孩身后的花坛？ 透过她看到的花坛？ 这个小女孩是透明的？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十指纤纤，带着点肉感，手背上还有四个浅浅的肉坑，抬起来覆上自己的眼睛，玥关啥也看不到了。 就是，这人哪会是透明的。 放下手再往方才的方向望去，什么都没有，难不成是太阳晒狠了眼睛花了，玥关心中好笑。 “妞妞，妞妞，你在哪呀，赶紧回家了，别到处跑。”一道焦急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听方向是从后面的居民楼传来的。 玥关想了想，迈步向后面走去。 没走几步远，就看到一个年月六旬的太婆从一栋楼里面跑出来，又往另一栋楼跑去，看样子是一栋楼一栋楼找过来的，嘴里不停叫喊着。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小孙女，这么高，”那太婆向玥关拿手比划了一下，声音带着哭腔，道：“梳着两个羊角辫，她看起来就很乖的。” 玥关张了张嘴，想到方才看到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说，太婆见她不做声，只当她没看见，又急忙往别处寻去了。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吓得玥关一激灵，猛地回头，看见后面的正是王枫。 王枫没想到她这么大的反应，自己也吓了一跳，又见她神色不对，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玥关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到那太婆一声惊呼：“妞妞呢？我的妞妞去哪了？你看到我妞妞了。” 声音是从后面操场传来的。 玥关脸色一变，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拔腿向后面跑去，王枫不明就里，只得跟着一起过去。 走的近了，只见操场左上角两个人正拉扯着，其中一个正是方才的太婆，手中紧紧拽着另一个人的衣服，一个卡通书包放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上。 “我孙女的书包怎么会在你这里，你把我妞妞弄到哪里去了？”太婆紧紧揪着他衣服，一叠声问道。 对面那人看起来与太婆差不多的年纪，一身衣服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被这太婆死死抓住，面色慌乱，连忙摆手，却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 “这里是后勤部的垃圾回收站，他是这儿的垃圾管理员，大家都叫他陈伯，”王枫说道：“陈伯无儿无女，又是个哑巴，上面可怜他孤苦无依，老实巴交的，就让他在这里管理回收垃圾，也算有口饭吃，只是不知这孙婆婆的孙女怎么了，找上了陈伯。” 陈伯被那孙婆婆抓住，又急又慌，偏又说不话出来，汗水从额头上滑下，将脸上的灰尘冲出一道道沟壑出来。 操场左上角建了一间面积不大的平瓦房，门口放着锅碗瓢盆等炊具，看样子这里是陈伯的住处，房子往左几米远的地方搭了一个凉棚，棚子里面大大小小的纸箱子杂乱堆放得高高的，有的已经整理叠放成一摞，应该是陈伯积攒着拿去卖钱的。旁边的墙角放了一排的垃圾桶，烈日烘烤下，一股异味飘来，几只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 左上角落于西面，玥关眼神扫过争执不休的两个老人，再看向那个凉棚时，突然脑中一痛，像是有根小针扎进了后脑勺，她忍不住闭上眼，逆着西晒看久了有点眼花，紧闭的眼睛里面有一轮轮小太阳到处乱飘，刺激得她眼角沁出一些眼泪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玥关摆摆手，揉揉眉心，好缓解这酸涩之感，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道符文从她眉心闪现，淡淡的金光不停闪烁，正是昨晚东方琉璃打进去的安神符。 只不过这时玥关手指刚好按上眉心，太阳余晖又压下了这淡的不能再淡得光芒，所以两人都不曾注意到，符文一现即隐，她再睁开眼，只觉得清明一片，看东西似乎更清晰了。 不对，不是更清晰了，是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了。 她刚才看见的那个小女孩又出现了，站在凉棚下面眼巴巴望着孙婆婆，想上前又不敢动，似乎是在害怕什么东西。。 而玥关看到的陈伯不单单是一个人，在他的身后，一根黑线绕在他的颈椎插处入大脑，黑线的另一端曲曲绕绕，蜿蜒进那座平瓦房，一个形容丑陋的恶鬼将这根黑线含在嘴里，臃肿的身形趴在门边，看着争吵的两人，又看着站在凉棚里的妞妞，咧嘴大笑。 玥关看着面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又看看王枫，又看看情绪激动的孙婆婆和急得跳脚的陈伯。 他们都看不到么？ 第九章 娇娇（求推荐，求收藏） 这里的争执很快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办公楼里面上班的，居民楼里面在家休息的，纷纷打开窗户探头下望，不一会就有一大群好事者围了上来，纷纷询问情况。 在孙婆婆捶胸顿足的哭诉中，围观群众大致了解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人将两人拉开，劝架的劝架，报警的报警，还有人叫着四处寻找孩子的。 操场聚集了这百来个人，一下子闹腾起来。 孙婆婆被人扶到一旁坐下，留下陈伯一人站在原地，可怜又无助，也有好心人看不下去，喊道叫陈伯去阴凉处歇一歇，等警察来，只是别走开就行了。 两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刚才没有走，此时更不好离开了，而被人们这么一闹，玥关发现方才看到的恶鬼和小女孩都不见了，心里不禁暗暗焦急，这又不能和别人说，说了别人也不会信，只能在人群中不停的寻找着，希望那女孩没事。 警察到的很快，报警不到半小时，警笛声就由远而进，两辆警车停在操场边，下来了四个警察，三男一女。 女警察的是最后一个下来的，没有随着前面的三名警员去询问情况，而是在车边不停打量着四周。 看到这个女警时，玥关眼前一亮，没有其他原因，因为这人太漂亮了。 天生尤物，玥关脑海中浮现这四个字。 她从没见过哪个人能像她一样将一身警服穿成这副非良家妇女的样子，盖因是身材太好，太过凹凸有致了。 她站得笔直，头上警帽正中间的警徽戴的正正的，头发扎成一个髻藏在警帽里面，额头被遮住一半，露出下面娇美的面容。 眉是黛玉眉，眉尾斜斜飞出去一点，带着些许凌厉的意味，黛玉眉下是一双似水多情的桃花眼，中和了黛玉眉带给人的锋利之感，挺翘鼻梁下面的厚薄适中的嘴唇不点而朱，玥关注意到她唇峰尖尖，唇线边缘干净弧度分明，是简洁利落的锐唇角，高冷凌厉。 她站在那里，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给人一种孤傲冷寂的距离感，可是玥关能想象，当她笑起来的时候，该是何种风情。 相对于一般女子来说她要略胖一些，或者不能说是胖，而应该是称作丰腴，而且是恰到好处的那种，玥关看她胸前别着一个金属质地的工牌，上面刻着“白娇娇”三个字，应该是她的名字。 这个名字，她担当得起。 玥关在看白娇娇的同时，白娇娇也看到了她，只不过目光一触即离，如落水无痕。 那边先过去的三个警员已经把情况询问的差不多了，其中一个跑过来，汇报道：“这个孙婆婆从幼儿园接回她四岁半的孙女时，孩子贪玩在楼下跑开了，老人家腿脚不便没那么快，去追的时候就没见孩子了，但是在陈伯屋里找到了她家孙女的书包。” 看来三个男警员还是白娇娇的助手。 “我知道了，先隔离人群。”白娇娇随口吩咐道。 男警员应了一声，跑去和两个同伴汇合，迅速清理现场，拉起隔离带，很快将操场左上角清理出一片空地。 白娇娇这才大步走过去，到了平瓦房门口，弯腰去捡地上的书包，这书包粉嫩嫩的，正面印着时下最流行的动画人物，她打开拉链，翻看里面的东西，只有几本作业本，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妞妞”两个字，还有一个塑封的学生证，上面打印着一个名字“孙悦菲”，应该是妞妞的学名，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水杯。 将书包放回原处，白娇娇看了看门边的陈伯，这老人靠墙蹲着，也不敢坐下，只怕是吓到了。 咦？白娇娇心中狐疑，这老人身上怎么还有一股阴气。汇聚灵力于双眼，果然见这陈伯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黑气，看来不久前被不干净的东西纠缠过。 这东西溜得还挺快。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白娇娇伸出食指对着陈伯的方向勾了勾，那黑气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牵扯着到她指尖捻成一团，随着手指一搓便消散于无形。 陈伯当然看不见这一切，但是随着黑气被除的瞬间，他觉得身上轻松好几个度，背都挺直了点。 到底是阴物作祟，殃及无辜，白娇娇若是不管，这黑气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散去，但是这陈伯只怕要大病一场。 做完这一切，白娇娇又道：“搜索现场。” 三个警员对她的话惟命是从，一个进屋搜查，一个去翻凉棚的纸箱，一个去翻垃圾桶，围观群众睁大眼睛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出门时就被上司叮嘱过，对这位来自江城警署总部的白警官要要听命行事，说什么就做什么，不许多问，而白娇娇也没想到出差来到这小小的安县，一时兴起跟着出警，不仅遇上了昨天被东方琉璃救下的小姑娘，还能碰到个意外惊喜。 看这阴气的气候应该是个食魂鬼，人有三魂六魄，这食魂鬼最爱以人三魂之中的天魂为食，特别是小孩生魂娇嫩食魂鬼尤其钟爱。 天魂在脑，被吸走天魂的人从外表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却会变得痴呆笨傻，这种办法伤人却不会染上杀人的因果，这鬼物可狡猾得很。 这食魂鬼藏身于陈伯身上，只是不知它已经得逞没有，得尽快找到小女孩。 自从万年前因凤无坠落人间导致人间结界被破，阴阳两界受到波及被打出了个大洞，鬼物大量出逃，阳间从此不太平起来，时常有魍魉作乱，自古以来阴阳两界受天地规则所限制，互不干涉，各守一道，阴界冥主也无法回阳捉拿，也不知凤无是怎么办到的，与冥主达成共识，各取所需。 凤无负责镇守阴阳两界破裂处，捉拿出逃的鬼物送回阴间，而冥主每隔一百年，提供给凤无一滴忘川河上凝聚的忘川泪。 冥界忘川河是所有灵魂轮回的必经之路，他们饮下忘川河水，将前世的爱恨情仇全部忘却，而这些忘却的故事被抛进了忘川之中，所以在忘川之中凝聚了从轮回转世开始时的所有人类的意志精神，每隔百年就会聚成一滴忘川泪。 而传说忘川泪可以修复神识，重塑神魂，有起死回生之效。 白娇娇知道他要救的是谁，就像他知道她等的是谁一样。他救醒了她，但是两人不复相见，而她也等到了那个人，那个人却忘了自己。 或者是因为那个人不是忘了自己，而是从没注意过她。 第十章 秘辛（求推荐，求收藏） 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凤无一直镇守着阴阳两界的洞口，遵守着当初的诺言。 而白娇娇也一直跟在他的身边，降妖除魔，尽自己最大的力量，默默守护着人间，就像那个人在的时候的样子。 虽然她也是一只妖，一只蛇妖。 直到她等来东方琉璃，看到了他手上的镜花水月，那正是琉璃教主药王佛的本命法宝。 白娇娇就知道他回来了，只是前尘尽忘。 当年，天界神族天帝帝俊第二子太仲嫡子小天孙落地时，三十九重天声笙乐阵阵，钟鼓漫天，霞光万丈，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天生异象，上神太白感知到小天孙乃是上古神兽凤凰转世真身，出生便怀万年功力，受天地福运庇佑，集天界大气运于一身。 天帝大喜，越过第一子太康，当即册封小天孙天界太子，加封神凰真君。 后天帝携太子前往西天极乐以求如来佛音洗礼，大日如来窥探到一丝天机，凤凰千年涅槃，每涅槃一次便会受业火焚烧之苦，同时真神血脉便会复苏一分，如此经过九重业火焚烧后，方成九转金身，练成寰谛凤翎，不死不灭。 传说中寰谛凤翎乃是凤族最高贵的九翎凤凰尾羽里最正中的翎羽，传言拥有它，可御九天真火，避万丈深渊，刀枪不入，铁壁金身。 但常言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天界太子福运过重，必招反噬，在其九千岁时命格出现断层，凤凰却有早夭之象。 帝俊大惊，问其破解之法。 大日如来摇摇头，不肯多说，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帝俊苦苦哀求。 如来沉吟良久，告诉帝俊一化解之法。 自远古时代，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万灵生长，沧海桑田，随着时代变迁远古众神渐渐凋零，选择了永久地沉睡，而昆仑冰川上还存在着一位，也是四海八荒仅存的一位，曾经的战神，龙族之主，龙君盘庚。 龙神一族虽然力量庞大，有翻山蹈海颠倒日月之能，但子嗣传承孕育极为艰难，现下龙君盘庚耗尽一半修为，集昆仑冰川之灵气，终于得到一女，乃是龙族亿亿年都不会出现的龙女。 凤凰擅火，龙族御水，两者相生相克，而这位龙族的下一代更是难得的阴性之体，阴阳相济，水火交融。 这龙女正是天界凤凰破解命煞的救命良药。 凤凰出世是天界乃至四海八荒的福运，说明父神并没有抛弃众生，大日如来终究不忍凤凰早夭，斟酌再三还是告诉了帝俊。 帝俊大喜，回到九重天后整顿一番，亲临昆仑冰川，拜会盘庚，为天界太子求娶龙女。 不料却遭龙君婉拒，直言龙女乃龙神之后，昆仑之主，如何能入主九重天，做那区区太子妃。 其中详情如何无人知晓，只是不久后，魔族突然进攻天界，天界不敌，战神盘庚只好出战，却因修为损伤，在这一役中身受重伤。 虽然魔族最后被击退，而盘庚也耗得油尽灯枯，在最后一刻，将还未出世的龙女托孤于帝俊，便陷入了永久地沉睡中。 天帝感其恩义，泪洒九天，定下龙女与尚在襁褓中的小天孙的婚约，于月老处亲牵红线，三生石上记下这笔姻缘，只待二人长大后便可完婚。 四海八荒内，又添了一桩喜事。 大日如来知道此事后，长叹道：“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必灭。” 退避左右，在菩提树下打坐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做下一决定，而后聚集门人，道：“龙神故去，实属本座之错。”说着，悲痛之余，忍不住落下泪来。 众门人见状，齐诵佛号“阿弥陀佛”。 “本座泄露天机，因果缠身，此后，西天极乐将隐退山门，日夜为龙女诵经，为她祈福。” 众人应允。 “天象已乱，龙女之事本座不敢再插手，但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人间受此波及，将有一无尽劫，或不可破，却不可不破，谁人愿去，守护人间万物生灵？”大日如来说完，慧眼扫视众人。 “贫僧愿请。” 大日如来望去，正是门下师弟药师琉璃光如来，只见他左手持无价珠，右手结三界印，身着净蓝色佛衣，面如冠玉，神色如古井无波，法宝镜花水月立在脑后散发着祥和的光芒，缓步走上前。 “如此，便去罢。” 大日如来说道，乾坤袖向他拂去，待收回手臂时，原处站立的光如来已不见踪影，与此同时，人间的天空划过一道莹亮的流星，随即，西天极乐净土归于虚空，了无痕迹。 而落于人间的药师光如来化身琉璃教主，在山间开辟了一个道场，隐于山野，逢乱便出。 而白娇娇那时候还只是一条灵智未开，游荡于山野之间的小青蛇。 小青蛇蒙昧无知，遵循本能终日逗鸟溜鼠，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日被一猎户抓住，眼看就要被剥皮抽筋，挖去蛇胆，魂断当场。 恰逢琉璃教主采药路过，生下恻隐之心，用一筐药材将它买下来，救了它。 “小蛇根骨上佳，怎么如此蒙昧不开智。”琉璃教主让小青蛇缠绕在腕间，伸出一指在它尖尖的头上点了点，将它放在地上便离开了。 小青蛇不懂他的意思，却记住了他的味道，一路蜿蜒爬行，跟着来到道场。 于是，一佛门僧人，一山间青蛇，奇异的组合到了一起。 山中岁月长，僧人身边便多了一条莹绿的小蛇，他早晚打坐诵经，青蛇便挂在旁边的树枝上倾听佛法。开始时僧人还会赶它离开，后来见它跑了又会偷偷回来，后来便放弃了，便默许了身边这个小妖精的存在。 有时候僧人会和小青蛇说话，一个坐在屋内说，一个盘旋在窗沿上听，有的听得懂，有的听不懂。可它知道，僧人在做一件大事，就是守护人间，僧人要为人间撑起一个结界，以防无尽劫。 小青蛇不知道无尽劫是什么，但它却知道僧人的结界叫什么，叫做净世界。 慢慢的小青蛇明白的越来越多，脑中也渐渐能思考一些东西，这是它化精的现象，它知道这都归功于自己每天聆听的佛法。 有时候僧人会离开一段时间，小青蛇便趁机爬进他的家中，到处游荡。 有一次小青蛇爬上书桌，压在书上认真看字，见到书中记载着人有姓名，有姓有名，别人才会记得你。 于是，青蛇小小的脑袋便在思考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好像别人都叫它青蛇。呸呸呸，难听死了，青蛇那么多，谁知道是叫谁呢。 青蛇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名字。僧人的衣服是白色的，它就姓白，名字就叫娇娇。 白娇娇。 确定了姓名，它的心性开始向着她转变。 小青蛇心中打定主意，在她能开口说话的时候，她要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僧人。 可是白娇娇没有等到这一天，无尽劫就来了，无边无际的火焰从天外而来，熊熊燃烧，僧人提前设下的结界没有支撑片刻便被打破。 白娇娇瑟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僧人冲天而起，迎着火焰而去，最后灰飞烟灭，以身殉道，化成十颗晶莹剔透的舍利子散落人间。 其中一颗落到白娇娇的头上，一触便融了进去，就像很多年前初见时，僧人点在她头上的温柔一指。 白娇娇知道，东方琉璃在寻舍利子。 想到这，白娇娇伸手压在胸口，她这里就有一颗，只是在千万年的温养中，早就和她的内丹合二为一，不可分割了。 可若是他真的需要，舍了又有何不可。 第十一章 食魂（求推荐，求收藏） 凉棚里的纸箱太杂太乱，其余两人将屋内和垃圾桶寻了个底朝天，这边搜查工作才只进行了一半。 两人见白娇娇站在一旁，抱着胳膊注视着这边，急忙过去帮忙。 白娇娇冷着一张脸不说话时，盯得三个小愣青头皮发麻，只能埋头干活，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其实白娇娇什么也没看，只是突然想到了东方琉璃。 不知那个臭和尚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到自己。 只怕他躲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想她。 她等了他万年，又想了他万年，念了他万年，只是没想到是现在这副模样。 但不管如何，他回来了就好。 他回来了就好。 小青蛇对僧人的心思，起于那温柔的一指，陷于那日常的相处，在那片火焰中爆发开来，在万余年的岁月中越发弥坚。 “找到了找到了！”棚内传来几声惊呼，打断了白娇娇的沉思，“白警官，你来看看，是不是这个小女孩。” 白娇娇几步跨过去，一个小女孩躺在一个纸箱里面，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小脸惨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与孙婆婆描述的妞妞的样子相差无几。 “叫家属过来来认认，是不是她家孩子。” 一人应下，跑过去请人了。 年轻的警员刚过去说了一句，就听那孙婆喊道：“找到了？我家孙女找到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快让我去看看。” 听闻孩子找到了，围观群众一阵骚动，跟随孙婆婆走了几步，竟都是想过来看看的。 白娇娇眉头一皱，对另两人道：“不相干人等拦在警戒线外，你们去维持秩序。” 看着他们俩过去重新拉好了警戒线，围观人群往后退了几步，白娇娇扫了一眼过去，却注意到玥关正盯着某一处看得目不转睛。 顺着玥关视线看过去，却发现纸箱旁不知何时又多了个小女孩。 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是多了一个小女孩，而是妞妞的魂魄，常人凡胎肉眼看不见，站在她的肉身旁，伸手去碰，却从自己的身体穿了过去。 孙婆婆跑过来，抱起孙女，大声呼喊，怀中的孩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魂魄妞妞小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仿佛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有两个她，而奶奶完全看不见自己。 白娇娇一眼就明白了问题所在，妞妞的天魂肯定是被那食魂鬼吸走了，所以魂魄才会被肉身所排斥不能归位，就算上了肉身，缺了这一魂，好好的人也会变成痴呆。 这可就麻烦了。 食魂鬼猎食成功后一般会躲起来，好好消化一番，如果不能在它炼化妞妞天魂之前找到食魂鬼，夺回她的天魂，那可真是无力回天了。 白娇娇边想着，又注意到玥关，这一看，突然又有了新发现。 修炼到白娇娇这种程度，目力是常人远不能及的，所以她能清楚的看到在玥关的衣角上，被打上了一个淡的不能再淡标记，那正是食魂鬼捕猎之前会做下的记号，在三日内便于自己随时能寻到猎物，也是为了警示同类，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竟然打上了玥关的注意，白娇娇心道，这鬼物眼光倒是好，玥关是凤无用自身心头之血养了千年，又集齐了九十九滴忘川泪，将其神魂温养了将近万年光阴，又以昆仑冰川之雪莲为身好不容易才救活过来的，她的灵魂在食魂鬼这一类鬼物的眼中，确实是难以抵抗的存在。 只是这食魂鬼打错了主意。 先不说白娇娇职责所在不容食魂鬼在她眼皮子下面再度伤人，就看凤无的情面，她也不能让玥关受到丁点伤害。 “警官，怎么办，我的孩子到底怎么了，”孙婆婆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妞妞爸爸妈妈把她交给我，这要是出了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先打120，把孩子送去医院看看，可能是天气太热中暑了。” 只能先这样，总不能告诉这婆婆她家孙女魂魄缺了一块。待寻回天魂，送其归位，孩子自然就能醒了。 要真这样说，只怕这孙婆婆要骂人的。 不用多说，早有眼尖的好心人在第一时间就打了急救电话，这边离人民医院比较近，不一会急救车就呼啸着到了，有医生护士抬着担架跳下车，将妞妞抬到了车上，孙婆婆也跟着上去，离开时还不忘叮嘱警官们一定要查明真相。 等急救车离开后，白娇娇还要准备接下来的事。 三个小年轻眼巴巴地瞅着她，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白娇娇却没动，站在原地摘下警帽，像是有点热的样子，拿在手上对着自己扇了扇，然后又将警帽戴会头上。 在那帽子晃动的一刻，妞妞的魂魄悠的被她纳入帽子收起来，这小女孩懵懵懂懂的，马上就要天黑了，生魂就这么在外面游荡可，别再出什么事才好，就躲在她这休息休息吧。 玥关在她动作的瞬间一下睁大了眼睛，俨然是一副看得清清楚楚的样子。 竟然真的能看到，白娇娇嘴角一勾，是她记起什么来了？凤无是否知道？ 不过此事得先放一边，眼下事情要紧，白娇娇走到人群前面，问道：“你们中有谁是目击证人，了解事情经过的？”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叽叽喳喳都说了起来，嘈杂不休，却没一句能说到点子上的，乱哄哄的像菜市场。 白娇娇发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她也低估了这群吃瓜群众的八卦之力，听了几句后忍不住打断道：“都别说了，我的意思是谁最先到达操场的！你们谁知道？” 围观群众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慢慢静下来了，这时一道声音响起：“是我们，我们最先来的。” 说话的正是王枫。 百来双眼睛齐齐看过来，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玥关跟着点了点头。 这下白娇娇彻底无语，以为她玥关是路过受到牵连的，没想到还真是个主动牵扯其中的。 太不让人省心了，昨儿是东方琉璃救了她，今儿轮到她白娇娇，那明天呢，是不是得凤无亲自前来。 风在吼马在叫，白娇娇内心在咆哮。 其实这真怨不得玥关，从她离开家踏出安县的那一刻，她就在慢慢成长舒醒过来，她和凤无的命轮将会重新启动。 三生石上他俩的名字是擦不掉抹不去的，他俩之间的因果，避不开，也躲不掉。 “那好，你们俩跟我去趟警察局，录个口供，”白娇娇说着，又转头对跟来的三个警员道：“撤掉隔离线，带上陈伯一起。” 几人陆陆续续上车，很快驶出县政办，围观群众陆陆续续离开，操场也恢复了平静，太阳也落下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地平线。 第十二章 冷月（求推荐，求收藏） 等玥关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已经时晚上八点多的时间了，谢绝了王枫要送她回家的好意，玥关顺着马路一路向家走去。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光怪陆离的了，她需要花时间好好想想。 玥关想到被白娇娇收入帽中的妞妞，猜到她应该是要保护妞妞的魂魄。她也看到妞妞扑向肉身好几次却失败了，当时心中就有了猜测，只怕是之前看到的那个恶鬼附在陈伯身上，对妞妞做了不好的事情。 只是当时她太过震惊，震惊于这些只存在于书本之中的事情竟活生生的在她眼前上映，以至于那一刻大脑完全停止了转动。 她也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番。 只是妞妞怎么办，若是她再也回不去，这个小女孩会怎么样，玥关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所以她在离开警局时到底没忍住，告诉了白娇娇自己看到恶鬼的事情，不是眼花，也不是幻觉，是真真正正的看到了。 这位白警官应该是个好人，不然她也不会拔出缠绕在陈伯身上的黑气。 只是白娇娇听了之后，只跟她说了一句话，叫她立马回家，晚上不要随意外出。 这是什么意思？她看到什么了？ 想到这，玥关停下脚步，看着脚下路灯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又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突然打了个寒战，回家的脚步更快了。 走到家门口时，左右两边邻舍的灯光都已经熄了，县城的老人居多，休息的早，不像江城，即使到了后半夜也有人通宵达旦的狂欢。 开门进去，打开灯，玥关一眼就看到正对门的桌子上放了一个东西，离家之前她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桌上可没放任何东西的。 难道是师傅留给她的？只是隔得远了看不清是什么。 忙到这时候，玥关早把这事都忘了。 走近前去，竟然是一根长长的软鞭，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鞭子？ 师傅给她鞭子做什么？ 防身？ 这倒可以，玥关点点头。 那软鞭通体呈玉白色，自然盘成几圈放在桌上，只在手柄处点上一点红色，格外醒目，除此之外，整体没有一丝杂质。 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玥关打量半天也没看出个名堂，将软鞭拿起来颠了颠，手柄触手温润，竟格外的贴合掌中肌肤。 也许是天气炎热的原因，这鞭子握在手中竟像是有温度的，让她有种自己与软鞭水乳交融的错觉，两者本就是一体。 玥关翻来覆去的打量，越看越喜欢，注意到手柄处有两小字——冷月。 冷月鞭。 这鞭子竟还有名字。 这两个字不知道使用什么技术刻上去的，没有一丝打磨痕迹，好像天生就存在。 玥关随手一抖，鞭子像一下子活了起来，一米左右的鞭身在空中挽了一个响亮的鞭花，落在地上狠狠一抽，发出玉石相击清脆的响声。 这可真是个宝贝，玥关爱不释手。 只是这根冷月鞭要怎么随身携带，总不能放在手里拿着吧？ 那也太引人注目了。 玥关苦恼时，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 有了！ 挂在腰上，当装饰。 玥关取下自己的腰带，将冷月鞭从尾巴处开始往牛仔裤的腰扣里面穿，绕到前面，再绕一个半圈，一条独一无二冷白色的腰带问世。 玥关不得不为自己的机智狂喊666。 以后再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用鞭子抽他，玥关心道。 取下冷月鞭放在桌上，玥关去收拾房间，没有注意到，方才她站立的地方，被鞭子打到的地面上，裂开一条缝。 在玥关他们离开不久后，白娇娇也离开了，先开车去了一趟医院。 问清妞妞所在的病房，她没有进去，只在窗户边看了看。 医院里面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病房内小女孩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孙婆婆坐在一边默默流泪，孩子父母南下打工时将妞妞交给她，这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该怎么办。 医生来检查，说是孩子中暑导致的休克，要好好休息，可这也睡了这么久了，却不见丝毫醒来的样子。 像是感受到了奶奶心中的焦急，白娇娇帽子微动，左边多了一个透明的魂魄，正是妞妞。 小女孩踮起脚尖，趴在窗户上看着里面，呆滞的小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白娇娇能感受到她的难过。 “别难过，今晚姐姐去抓那个坏蛋，找回你的天魂，让你早点回家。” 闻言，妞妞魂魄点点头，大眼睛弯了弯，随即躲入白娇娇帽中。 白娇娇再看了眼病房，然后离开。 先开车回去，白娇娇是临时出差来安县，所以暂时住在一个旅馆里，条件算不上好，四线小城市当然比不上江城，所幸旅馆该有的设施还是齐全的。 回去后先去冲了个冷水澡，夏季炎热，蛇类是根本就不愿意在这种天气下出来的，好在白娇娇修为深厚，本身就是以佛法入道，道心纯正，早就已经做到寒暑不侵。 出来换了身衣服，湿哒哒的头发就这么散在身后，确认门窗关好后，心神一动，人已经在房内消失，片刻后，出现在玥关家外的一颗树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沉心敛息，空气中像漾起一层无形的涟漪，再看过去，树上仿佛什么都不曾出现过。 食魂鬼既然这么急不可待地在玥关身上做下标记，那么他就不可能等消化完妞妞的天魂后再来，所以，今晚食魂鬼一定会出现。 白娇娇好整以暇，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约莫三个多小时后，月夜过半，万籁俱静时，凭空飘起一阵阴风，白娇娇躺在树上一动不动，探出神识观察四周。 这食魂鬼小心谨慎的很，若是打草惊蛇，躲起来，再要找他可就难了。 远远的马路上，路灯彷佛受到磁场影响，挣扎着闪烁几下后越来越暗，最后熄灭，家养的狗狂吠起来，阴风一过，像是受到惊吓，呜咽几声后慢慢没了声息。 来了！ 冷冷的月光下，一团黑气移动到玥关房前，伸出一只手掌印上了她家窗户，刚一放上去，就听到一声惊叫，那只手掌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滋滋冒气，食魂鬼哀痛不已，也顾不上维持周身黑气，月色下，他身形样子渐渐幻化出来。 结界？白娇娇在树上看得分明，转念一想，这必是凤无设下的，怪不得他敢把玥关一个人丢在安县，这人是他心头肉，他又怎么会不做好万全措施。 那边食魂鬼遭受结界反噬，退后几步不敢冒进，面孔上依稀能辨认出的两只眼睛露出人性化的贪婪和狡黠，伸出手探进自己嘴里，抓出一条淡白色的透明魂魄。 正是妞妞的天魂。 食魂鬼将妞妞抓在左手，右手食指变化成一根指刺，毫不留情戳进妞妞肩膀。 妞妞的那缕分魂疼痛受不住，张嘴哭到：“好疼啊，姐姐救我！” 这时，一道白色鞭影一闪而过，抽向窗边的食魂鬼。 第十三章 天魂（求推荐，求收藏） 出手的正是玥关。 发生这么多事情，玥关又怎么睡得着，加上白娇娇说的话不时浮现在耳边，她心中隐隐有着一种预感，今夜不会太平。 果然不出所料。 食魂鬼为什么要来找她，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这只鬼物想要的么？ 玥关躲在窗户，下面视线受阻，所以没有看到食魂鬼手掌被灼伤的一幕，只听到他一声哀嚎，还在奇怪他怎么就突然退开了，探头去看，就看到妞妞魂魄被他掏出来戳穿肩头。 来不及去细想为什么这里又出现了一个妞妞的魂魄，听到小女孩的惨叫，玥关想也没想就从窗户一跃而出，手里的鞭子像是有自己的思想一般，狠狠抽了过去。 冷月鞭挥动带起来的残影凌厉而肃杀，舞动到一半却戛然而。 原来是玥关太高估了自己的武力，脚下被窗沿一绊，哎哟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当真是帅不过三秒。 树上的白娇娇看得目瞪口呆。 食魂鬼更是吓了一跳，提起妞妞往后一滚，这才看清原来是根鞭子。 鬼体无形，除非法器咒术，凡物是伤不了他的，拿鞭子抽他，这人可真够愚蠢。 “黄毛丫头，不知所谓。” 食魂鬼怪笑一声，将妞妞魂魄重新塞进嘴里，伸出鬼爪向玥关头顶抓去。 不好！ 白娇娇不敢再藏身下去，从树上一跃而下，可终究是晚了点，眼看玥关就要魂断鬼手。 她也没想到玥关胆子这么大，想也不想就这么冲出来，可别忘了她全身记忆修为被凤无以自身凤翎封印，现在只是一个凡人。 这冒冒失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不知道她前身是个什么样子。 白娇娇手上掐诀，正要施展秘术救人，可刚冲到一半，就听到一声鞭影破空之声，然后一声惨叫。 惨叫的不是白娇娇认为的玥关，而是那只方才还怪笑喋喋的食魂鬼。 哀嚎比方才更甚。 定睛看去，那鬼影竟缩小了一半体积，且体型淡了不少，鬼气急剧减弱，方才还张狂的不可一世的食魂鬼如受到重刑一样疼得在地上滚在滚去， 怎么回事？ 白娇娇感觉她今晚目瞪口呆的次数太多了。 玥关坐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一幕，刚才她看到鬼物抓来，只来得及凭自己本能挥出一鞭，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这软鞭这么厉害？ 师傅给的果然是好东西。 看着手中的鞭子，冷玉色的鞭身在月光下似乎泛着莹莹光芒，玥关大喜，跳起来，冲着还在痛苦哀嚎的鬼影，手腕一抖，用劲抽了过去。 “叫你害人！” “慢着！” 一只优美纤长的手斜斜插进来，那手指根根葱嫩，指腹柔软，带着与之完全不相符的千钧之力，探手一抓，将鞭尾迎面握入掌中。 “白警官，怎么是你？”玥关手往回撤，但鞭子如石入大海，毫无回应，“你拦我做什么。” “别着急，食魂鬼跑不了，妞妞的天魂还在他那，你刚才这一鞭子下去，打散了他一半魂力，再来一下，只怕他要灰飞湮灭了。” “这东西叫食魂鬼？”玥关松了手，看了看蜷缩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一团，听她的自己的鞭子挺厉害的，那白娇娇毫不费力就接下了鞭子，岂不是更厉害。 “什么是天魂？我怎么看到这里还有一个妞妞？” 见她撒手，白娇娇也松了鞭尾，“人有三魂六魄，三魂分为天魂，地魂和命魂，天魂主人的精神，少了她轻则痴呆重则变成植物人，孩童生魂最嫩且阳气较弱尚未长成，食魂鬼最爱以幼童天魂为食，你看到的正是妞妞的天魂。”顿了顿，又道：“你再给他一鞭子不打紧，可他嘴里的妞妞就要遭殃了。” 听完她的话玥关后怕不已，若是真的如她所说，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帮凶。 这下玥关赶紧把鞭子收起来。 不知何时食魂鬼安静了下来，见她们俩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脚下抹油，化作一缕黑气就要逃走。 “还敢逃走，找死！”白娇娇冷哼一声，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右手作兰花指状，一片绿叶捻在指尖，手腕翻转间，那片叶子疾射出去，打在那团黑气背后。 绿叶沾身，那黑气在半空中变回原形，迎面重重砸到地上，身上仿佛压着千斤重，如同乌龟肚面朝上一样，只见手脚乱舞，尤为可笑。 食魂鬼哪里还不明白今晚踢到铁钉板了，只能急急告饶：“仙姑饶命，仙姑饶命。” 明知不合适，玥关还是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这小鬼倒是能屈能伸，看看身边的白娇娇，忽略她一身黑衣，若是她能换一身白裙，还真是一副仙姑的样子。 漂亮成这样，比仙姑还要仙姑。 “白仙姑，你要怎么处置他？”经过刚才这事，玥关对这位善良正义的白警官产生了不小的好感，也有闲心来打趣。 白娇娇瞥了她一眼，没去计较她的调皮，走到食魂旁边，居高临下吩咐道：“吐出来。” 食魂鬼茫然，嘴巴张的大大的，一时没能领悟面前这位仙姑的意思。 “嗯？”白娇娇柳眉倒竖，眼露凶光，“要我亲自动手吗？” “不是不是，小的明白，明白。”可怜的小鬼慌忙点头，张大嘴巴掏出妞妞的魂魄，捧在手上，毕恭毕敬举上头顶。 白娇娇见状，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青色香囊，拉开袋口，妞妞的主身魂魄从里跳出，刚一落地，食魂手中的妞妞一魂便受到一股牵力，飘过来，两者融为一体。 接着，妞妞呆滞的表情开始灵动起来，睁着大眼睛看了看白娇娇，小姑娘吐词清晰：“谢谢姐姐救了我。”又转头来看玥关，眉眼弯弯，“也谢谢姐姐救我” 玥关不好意思，其实她也没做什么。 白娇娇摸了摸妞妞的头，话头一转，又道：“还有呢？” 食魂鬼愣愣道：“还有什么？没，没有了，小的今天就只抓了一魂。” 白娇娇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可怜小小鬼物在这只万年蛇妖的的威压下哆嗦得如同秋风里的落叶，抖了半天，又伸进嘴里，掏了半响，最后掏出一颗散着柔光如龙眼大小的珠子出来。 食魂露出肉痛之色，却仍将珠子举在手间，呈给白娇娇。 这珠子是他吸食了好几个人的魂魄才炼出来的，有大补魂力的作用，本来他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将其炼化吸收的，却没料到流年不利，尽数付之东流了。 见到珠子，白娇娇终于满意点点头，手指轻轻一摇，那光珠便缓缓飘起，来到妞妞面前，嗖的一下没入眉心。 光珠一入体，妞妞魂魄犹如受到大补，那惨白的小脸瞬间红润了几分，刚才还有些虚无得透明的身形凝实了不少。 这小姑娘被吸了一魂，沾染了食魂鬼的阴气，又受了不小惊吓，就这么回去不仅要大病一场，只怕以后也会事故不断。 食魂造的孽，由他自己去还，将其已经炼化的精神力，就赠予这小孩吧。 “仙姑，仙姑，可以放小的走了吗？” “放你走？”白娇娇笑道，“放你继续害人么？我好心一回，送你回老家。”说罢，掏出另一黑色小袋，轻轻一抖，将食魂鬼吸入其中，贴他身上的绿叶化作一片普通的叶子飘然落地。 她口中的老家，自然是地府了。 接着又拿出青色香囊，将妞妞装了进去，她还要去趟医院，将妞妞魂魄送回肉身。 只是…… 白娇娇看了看从刚才就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的玥关，欲言又止。 玥关见她看来，忙道：“我知道，今晚之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就当我做了个梦。” 话一出口，两人都面色古怪，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白娇娇哑然失笑，“不用，我们日后还会再见的。”说罢，健步离开。 而玥关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的身影，路灯不知何时又亮起来了，将白娇娇婀娜多姿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突然开始期待这位白警官所说的后会有期。 第十四章 重逢（求推荐，求收藏） 第二天大早，玥关就接到了王枫的电话，昨晚在警局两人互留了电话，方便联系。 王枫很高兴的告诉玥关，妞妞已经醒来了，原来是因为贪玩，和隔壁家的孩子小胖玩躲猫猫，藏进陈伯凉棚里的纸箱里面，结果因为太热，热得睡了过去，小胖找不到人，就回家吃饭去了，谁料妞妞中暑昏倒在纸箱里面，闹出这么一场闹剧。 王枫在电话那头说得口若悬河，彷佛亲眼看见一样。 虽然知道事实真相并不是如此，但结局是好的，这样的结果对于所有人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此间事了，玥关也要准备返回江城了。 和王枫告别后，玥关腰上挎着冷月鞭做成的新腰带，踏上回校的列车。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迎来了正式开学的日子。 玥关被分配在历史文院一班，班上集合时她草草数了下总人数，大概32人，辅导员在台上介绍接下来的新生行程，发放了课程表，半小时后就宣布解散，新生进校前一个月都没有什么课，除了军训。 一群少男少女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三三两两约着离开，玥关没在学生专用宿舍居住，所以也没有插进小团体的打算，自顾离开，准备出去溜达溜达，熟悉环境。 说是去到处转转，但出了教学楼，玥关却改了主意，直奔星湖园食堂而去，昨天玥关偶进星湖园食堂，对那里的蒸鸡烧蹄膀焖鱼炒猪肝等等惊为天人，当即决定再去那里大快朵颐一番。 太阳落下又升起，次日，玥关换上统一的军训服装来到操场集合时，操场上已经或站或坐到了不少人了。 学生们脸上充满兴奋，完全没有意识到接下来的训练是何等严酷。 负责玥关一队的教官姓方名宇，皮肤晒得黝黑，壮实挺拔，个头不高，面相憨厚，方宇大跨步走进操场，见到这群小年轻时，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一声口哨响彻天际。 “集合！” 新生们很快就明白了教官方才的笑容是什么意思，这位看似憨厚的方教官训练起来毫不留情，从没有受过这等苦的学生们暗自叫苦不迭。 新生们化作五排六列，整整齐齐，在太阳下练习站军姿。 私下讲话，罚！ 无故发笑，罚！ 站姿不稳，罚！ 未经许可而动作，罚！ 罚罚罚！！！ 更有甚者，当随着太阳移动，房屋的阴影盖过来，学生们燥热中终于感到一丝阴凉时，方教官毫不留情地将所有人又重新赶到了烈日下面。 “不晒太阳的军训叫什么军训！你们给我做好心理准备了，”面色严酷的军小伙吼道：“给我站好了，背挺直，不要像旁边的飞虎队，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不然苦的是你们自己。” 方宇口中的飞虎队正是不远处，躲在树荫下面乘凉的另一队学员。 因这队学员纪律散漫，所以人送称号飞虎队。 玥关没空去关注别人，只凭着一口气撑在原地，站得笔直。 热热热。 太热了。 热的快要爆炸了。 玥关脸颊通红，眼前发黑，从小便怕热的她此时感觉快要冒烟，头发衣衫已经被汗液全部浸湿，从额头落下的汗珠都是滚烫的，喉咙干渴无比。 不能晕，不能晕，晕过去可就太丢人了。 凭着一股信念，玥关将这军训第一天死死撑了下来。 在若干年后，当玥关和凤无提及这件事时，凤无吃惊于前世天不怕地不怕只顾在天界到处闯祸的龙女殿下竟还有如此乖巧听话的时候，这让凤无一直想拜会拜会这位凡间的教官方宇，看看究竟是何方高人。 但此时玥关还是个记忆修为被封印的凡人，撑到一天军训结束，她已经快被烤成鱼干，星湖园的鸡也顾不上去吃了，行尸走肉般回到十八栋，在冷水里面泡了半晌才觉得好一点，连晚上睡觉都是睡在了地板上。 图个凉快。 第二天，九月初的朝阳照常升起，散发着无尽的光和热，玥关来到昨天的训练地，发现四周的学生们都苦着脸，显然对昨天的魔鬼训练心有余悸。 果不其然，当方宇踏进操场，随着新一轮的哨响，魔鬼他又来了。 玥关新一轮的煎熬也开始了。 将近中午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天地犹如蒸笼。 玥关眼前明明灭灭，一阵黑一阵白，她知道这是自己大脑热得极度缺氧的反应。 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玥关脑子里像一团浆糊。 “许雯雯晕倒了！”旁边有人惊呼。 玥关迟钝地移动目光，看到前面一排处，一个扎着高马尾的长发女孩终于受不住，双眼一翻向地上倒去，幸而被旁边地人一把拉住才没有摔到地上。 方教官过去查看后，吩咐旁边同学将许雯雯架起送到树荫下面休息。 玥关记得那个许雯雯长得挺漂亮的，还被班里同学评选为一班班花。 倒了一个，多她一个也没事吧。 玥关想着，心神一松，再也支撑不住，向地上栽了过去。 “方教官，这里又晕了一个。” 方宇心中暗道这期学员体质怎么这么弱，跑来扶起玥关，正要送到树荫下去。 这时，一道人影投了过来，影子落在玥关身上，刚好替她挡去一半阳光。 一双整洁干净的休闲皮鞋映入方宇眼帘。 方宇抬头，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穿着熨烫得整整齐齐的白衬衫和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裤，衣袖被他挽起一半，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透明镜片后的眼睛盯着方宇，或者说是盯着他搭在玥关肩上的那只手，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是？” 看出方宇的疑惑，那人面上露出一个温文儒雅的笑容，中和了方才盯着人看时的尖锐，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道：“我是学院的教授。” “呀，他好像是我们历史系的凤无教授。”有眼尖的学生认他。 听闻，方宇才道：“这个学生军训晕倒了。” “最好送去医务室看看。”凤无建议道。 要送医务室？方宇愕然，伸出手在玥关额头探了探，入手惊人的滚烫。 注意到他的动作，年轻的教授几不可闻地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那好吧，我送她去医务室，学生们原地待命。” 不等方宇有所动作，只听凤无又道：“需要我帮你送过去么？我知道新生训练课业繁重，正好我没事。” 男人的神色彬彬有礼，似真的为他考虑。 方宇略一考虑就应下了，这位教授说的没错，新生训练只有一个月，教官也是有任务在身的，耽误不得。 “那就麻烦了。” 彷佛就是在等他这句话，凤无长臂伸出，探入玥关的腿弯和后背，稍一发力，将人抱入怀中。 “那先告辞了。”说完向着医务室方向走去，这人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很快就走远了。 第十五章 再遇（求推荐，求收藏） 这教授可真是热心，方宇感叹，可转念一想，这么热心为什么不管树下躺着的另一个学生？ 可能没看到吧。 头脑简单的方教官这样想着。 凤无顺着落伽山路一路走来，专挑人少的地方走，这个时间学生们正在上课，所以路上也没什么人，只有在绿叶之间叽叽喳喳的小鸟时不时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看着这俩人。 走进校医务室，里面静悄悄地，值班的是个圆脸护士，趴在桌上打游戏。 见凤无抱着人跨进大门，这才放下手机迎上来。 “中暑了？”护士驾轻就熟地问道，显然这两天因军训中暑来校医务室的学生不在少数。 凤无点点头，跟着她走进去，将玥关放在临近的一张床上。 护手俯身翻翻玥关眼皮，又摸了摸一片滚烫的额头，毫不客气地数落道：“热得都晕过去了，这届学生体质太差了，强撑着做什么，怎么不早点来医务室开个请假条免除军训，小孩子没个数，要真出事了谁能管你。”说着将临床的窗户连开两扇，对凤无道：“你是他朋友吧，看着她点，我去拿淡盐水和酒精。” 护士走后，凤无伸头摸了摸玥关额头，所触处一片滚烫，万年前凤无以受伤之身强闯蛮荒魔族，破开玥关的封印，抢下她即将消散的一抹神识后遁走坠入凡间，受自身凤凰真火反噬，幸得琉璃药王佛舍身相救，但凤凰真身九天真火乃是上古异火，又岂是那么容易消散的，人间受其影响干旱了数百年，而江城地区牵连更深，气候受其影响变得极端，夏季极热，冬季极冷，春秋极短。 在这个季节，普通人可能只是觉得过热了点，但这玥关不同，她前身本是昆仑冰川龙神盘庚之女，集昆仑冰川冰雪之灵而生，本性属水，而今世，玥关神魂才舒醒不久，境界不稳，受这江城烈日烘烤，差点伤了本源。 常言道水火交融，那是要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才行。 否则只要任意一方力弱，便会受其所伤。 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你不是将自己照顾得很好么？好到他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前世那么依赖他眷恋他，只知道贪玩调皮的龙女殿下，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也许是从她知道龙君之死的真相开始，又或者是帝君步步紧逼。 他的含含就再也不见了。 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他能护她永远。 凤无取下眼镜，拿在手中，眼睛死死盯着昏睡中的的玥关，那眼神极深极远，黑沉沉的，他的表情像是怀念，又隐含克制，眷恋中带着些许痛苦。 护士端着盘子进来时看到这就是这一幅画面，男人站在床边，像是已经在那等了千年万年。 听到进门的脚步声，凤无用衣角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矜持的冲她笑了笑。 护士手脚麻利喂玥关喝下淡盐水，又在她周身擦拭酒精降温，嘱咐让她休息会，正准备离开，听到男人说道：“给她开张请假条吧，历史系一年一班新生玥关。” “请假条还需学院老师或辅导员签字才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男人接道：“我就是。” “是什么？”护士茫然。 “历史学院教授。” “历史系的教授？”护士讶然，这么年轻，难道……? “你就是历史系的凤无教授？”她是听说过这届历史系出了个年轻的教授，只是没见过真人，没想到这么年轻。 那这就简单了，护士开好免军训的请假条，拿来让凤无签了字，只需玥关拿去交给将官，这一个月的军训就可以免除了。 “有劳了。”护士见这位年轻的教授冲自己颔首致意，只觉得他说话文绉绉的，长得更像画里的人。 凤无将请假条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用杯子压住一角，这才离开，消失在门外。 他走出医务室后直接去了趟校办，从上任以来从未缺勤的教授也递上了一张为期一月的请假条。 不过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玥关醒来时已经是一小时后，看到雪白的床单上印着的“校医务室”四个字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醒来了？”护士走来说道，递给她一杯水，“把这糖水喝了就可以回去了，你的教授已经给你请好假了，以后的军训不用去了？” “教授？” “这里。”护士冲她床边努努嘴，“将这请假条交给你的教官救就行了。” 玥关顺着他的方向看到了放在床边柜的的请假条，教师落款处龙飞凤舞写着凤无二字，笔锋有力。 玥关晕过去时感觉有人抱着自己在走，迷迷糊糊中只看到一张脸的轮廓。 是这位凤无教授么？ 玥关先去操场找到了方宇，将请假条交上去，方宇看了后没说什么，爽快的答应了。 回到家后，玥关躺在沙发上吃着雪糕这才感觉人活了过来。 只要不晒太阳，啥都好说。 接下来的日子玥关开始了奢侈懒散无度的放纵，一觉睡到大天亮，先去星湖园吃她百吃不厌的各类肉食，然后回来泡进二楼的书房，简单的两点一线生活。 玥关有时会想自己前世只怕是个吃斋念佛的和尚，不然今生怎么这么爱吃肉。 过了几天，玥关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最近伙食质量飞速上升的结果就是她的私人小金库不断地缩水中，虽然不至于没饭吃，但自小养成的危机意识给这姑娘敲了个响亮的警钟。 可不能这样坐吃山空下去了，玥关对自己说，她已经要成年了，不能完全依赖师傅。 她得出去找工作，现在没课正好，就算开课后也不要紧，大一的课业并不多。 挣钱！ 玥关为自己打气。 若凤无知道玥关此时心中所想，只怕会被一口水呛死，堂堂前天界太子在人间的这万年，就算没有钻心经营，但积累的人间财富也是数不胜数的，足够玥关随意挥霍，每月自动转过去的钱也够玥关用好几个来回了。 但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凤无并不知，而玥关戴上遮阳帽，在一个午后，出门去找工作了。 去了很多家，别人在了解她还未达到法定年龄的时候，二话不说直接拒绝，所以连着跑了三天，没有任何结果的玥关不禁有些气馁。 买了一杯奶茶，玥关坐在路边花坛喝着，此时夕阳西下，正是夜色将临的时候。 玥关一边咕嘟咕嘟喝着一边想办法，眼睛朝前一瞥，忽然定住，发现前方路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幢古色古香的两层茶楼，大门上深色打底的牌匾上书写着刚劲有力“茶色”二字。 可能刚才没注意。 玥关没去细想这幢凭空出现的楼宇，眼睛被茶楼门口的一人吸引住了。 那人穿着一身水绿旗袍，身影玲珑有致，神色懒懒，不是白娇娇又是哪个。 那晚她说后会有期，玥关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能再见。 第十六章 茶色（求推荐，求收藏） “白姐姐。”玥关叫了一声，一路跑过去，路过垃圾箱时还不忘将手里的空杯丢掉。 白娇娇闻声回头，见到是她，神情有点讶然，接着嫣然一笑，“原来是玥关妹妹，怎么到这里来了？” 不等白娇娇细问，玥关就犹如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的事都说出来了，将这几天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说了个干净。 也许是因为在安县的经历，又或者是因为白娇娇警察的身份，让玥关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平时话不多的人这时意外的有了倾诉的欲望。 “你的意思是凤无送你去的医务室？”白娇娇睁大一双美眸，问道。 玥关点头，没注意到她说凤无两字时的熟稔语气，“应该是的，只是那时候我昏昏沉沉的，还是医务室的护士告诉我的，以后如果碰到，我还要向教授当面道谢的。”说着，她又上下打量白娇娇一番，那水绿色的旗袍两边一直开叉到大腿处，露出光滑白皙的肌肤，将她的身姿展现的淋漓尽致，“白姐姐你穿这么美，是要约会吗？” 白娇娇白了她一眼，她斜看过来时，那双桃花眼眼尾上挑，眼波流转间说不尽的妩媚风情，勾得玥关面色一红，赶紧移开眼，不敢再看。 这女人真是太漂亮了，简直是男女通杀，以后不知道会便宜给哪个男人。 “不约会就不能这么穿了，这茶楼是我一个朋友开的，他现在出门有事，叫我帮他照看一段时间。”想起这个“朋友”，白娇娇不禁恨得牙痒痒，他自己走不说，还连带拐走东方琉璃！ 明知她对和尚的心思，还做出这种“横刀夺爱”的事情，简直是孰可忍，娇娇不能忍。 边想着，白娇娇突然计上心头，玥关方才不是说要感谢凤无么，不用等到以后，现在就是个大好机会。 “你说你想找工作？” “对呀，可是我还未成年，别人不敢要我。” 未成年？白娇娇失笑，真要论起玥关的年纪，只怕她和凤无是差不多的，凤无这只凤凰活了不知多少万年了，玥关应该只会更年长些，她叫她一声白姐姐，白娇娇也只能咬牙受了，只盼老天知晓后不会赏她一道雷，怪她乱了辈分。 只是现在，白娇娇看看玥关，有点婴儿肥的娇嫩脸上，确实是满脸稚嫩，在人类的世界里，也确实是未成年。 “有兴趣来这里上班么？”白娇娇说着，带玥关走进这座名叫茶色的茶楼。 从外面看，这座两层茶楼古色古香，飞檐反宇，不失大气，推门进去，是一座六扇木雕屏风，屏风扉页上写的密密麻麻的小楷体，细细一看竟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绕过去就是宽敞明亮装修考究的大厅，正对着大门的墙上画着一副紫气东来百山图，下面两尊雕刻勾画得栩栩如生的掐丝珐琅嵌宝仙鹤香炉置在墙边，仙鹤嘴里吐出袅袅熏香，闻之令人心神安宁。 大厅左面是错落有致隔离开的亭子一样的茶室，茶室旁边立着不同风姿的古树标本，每个茶室的风格都是不一样的，有传统的扶手椅，也有现代的布艺沙发，还有的是青花纹坐墩。玥关看到最近的一间茶室，半透明的窗帘掩盖下，隐约能看到内置一张梧桐案，案上有一玉兰插花，梧桐案两面各放一个软垫，再往里就看不清楚了。 大厅右方是一个长形桌台，不知使用什么木质制成，桌面有人胸口高，靠墙的左面放着一座紫檀木楼式时刻更钟，正面以现代二十四小时计时，反面以天干地支十二时辰计时。后面是占据整面墙的紫檀嵌螺钿花多宝阁，架子上放着杂物瓶罐。 桌台右面是一拱月门，进去右手间可以直上二楼了。 “来这里上班？”玥关看着低调奢华有内涵，装修精致不俗气的茶楼，咽了口口水，“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我平时也很忙，也不见得天天来，你过来正好，帮我分担分担，无事时我俩也做个伴。”白娇娇面上笑得越发可人。 正好给凤无一个大大的惊喜，好回报他带走东方琉璃的心意呀。 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宁可得罪女人也不要得罪这条万年蛇妖白娇娇啊…… 这只凤凰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么？ 玥关心动，只是…… “不用担心时间，茶楼开门是晚上六点到十二点，就算你开课了也不影响。” “可是你在安县不是让我晚上不要随意出门么？”玥关想到那只食魂鬼。 “你也知道那是安县了，江城我可没这么说。”白娇娇冷哼一声，有凤无坐镇江城，哪个不长眼的魑魅敢前来挑衅，“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在，有啥不安全。” 玥关还有疑问，白娇娇先发制人。 “工资一月一结，如果你要预支也不是不可。”反正不是她出钱。 “不会煮茶不要紧，不用你动手，后面的多宝阁上都已备好，直接拿给客人就好。” “不限制你做自己的事，只要按时开门就行。” “平时客人不多，多时三两个，少时一个人。” “这么少？那这老板靠什么赚钱？不怕亏损么？”玥关听得瞠目结舌，这哪是请人来做事，这简直就是请个大爷在这里度假的。 “他钱多，烧的慌，想败家。” “怎么样，想不想来。” “真的？”玥关不信。 白娇娇一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假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当时玥关没明白白娇娇这个带着点恶作剧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快她就知道了。 这间茶色不仅环境好地方好，条件优渥且宽松，千好百好，除了一条。 那就是这里的客人不是人。 但此时玥关听得白娇娇一番撺掇，当真觉得这里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太适合了她了。 在白娇娇拿出一份上岗合同时，玥关没等细看就糊里糊涂签下大名按了手印，当天便正式上班了。 拿着这份合同，白娇娇喜滋滋的，就算凤无反悔也不可能了，她无比期待在一个月后，那只凤凰回来后看到玥关时的表情。 应该会特别精彩吧。 第十七章 客人（求推荐，求收藏） 于是，玥关开始了白天在家自修，晚上出校上班，凌晨回家睡觉的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也幸好她没住在学生宿舍，校内宿舍晚上十一点落锁，这么晚回去只怕要被锁在外面不得着落了。 生活平淡且充实。 而白娇娇将茶楼扔给玥关，也不知道去哪了，只留给她一个电话号码，告诉她有事电话联系。 在大厅吧台后面，茶楼主人放了一张宽大的楠木卷草纹嵌玉圈椅，椅内垫了柔软的靠背和坐垫，玥关在上面坐着、斜躺、横躺甚至整个人窝在里面都绰绰有余。 之所以叫做玉圈椅，是因为在椅背镂空的地方镶嵌了一块成人巴掌大小的和田玉，她第一次看到时还手痒扣了扣，想看看真假，用这么大一块玉竟然只是为了装饰一把椅子，果真豪横。 只是玉嵌得太牢固没有抠下来，玥关不得不放弃了，旁边同款楠木质地的茶几上放着各种零食，后面的多宝阁收藏了不少页面破旧的古书籍，玥关随手翻了翻，竟还有一些是早已失传的孤本，任何一样拿到外面去只怕都是天价。 如若不是白娇娇再一声明这里是个茶楼，单凭这满室考究价值不菲的清供之物，她一定会认为这里是个古玩阁。 玥关在心里再一次表达了对这位茶楼主人的景仰之情。 豪横，真是太豪横了。 玥关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 初来时看啥都新奇，这里转转那里看看将一楼所有茶室都逛了个边，因为白娇娇没说二楼可以上去，她也就忍住了好奇心。 窝进玉圈椅里面，脑袋刚好和吧台桌面齐平，玥关看着样样都价值不菲的物件，生怕有小偷进来偷了一样去，所以刚来的那两天，她整整站了两晚上，结果发现别说是人了，连根毛都没有，最后也就放心大胆窝在楠木椅里面，玩自己的去了。 最近玥关在叶老教授的书房里找到了他年轻时的一本手册，记载了他对人的魂体的认知和态度，有很独特的见解。 玥关找到这本手册时，一下就被吸引了。 她没想到专攻历史研究的老教授居然还对这方面有所涉猎，白天在家没有看完，所以晚上来茶楼的时候将它一并带了过来。 “部分科学家的看法是灵魂是大脑的一种综合形态，灵魂是存在的，但只存在于有生命的活体中，即是存在于人的大脑中，而且他们认定：当生命停止后灵魂也就消亡了，因为生命停止后大脑也会死亡。” 那她看到的食魂鬼和妞妞的魂魄怎么回事呢？ 玥关想着，往下读去，“但迄今为止，没有证据表明人死后还有生命，也没有证据表明人死后没有生命。”旁边用括号写了一排小字：我私下认为，灵魂是一定存在的。 看到这，玥关怔怔出神，叶教授也认为灵魂是存在的吗？ 这时，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沉思：“你好，可以给我来杯茶吗？” 玥关悠然抬头，一张略显富态保养得当的女人的脸映入眼帘，表情忧郁，因吧台挡住了一部分视线，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这个女人的头像是悬挂在空中一样。 她慌忙站起来，膝盖在椅子边角磕了下，不用去看，那里肯定青了。 站起来才发现，这人个子小巧，肩膀刚过台面，所以玥关方才看过去才会产生那样的错觉。 她衣着相当精致，肤质细腻，双手交握在腰腹前，指甲上涂着淡红色的指甲油，右臂上挎着一个真皮小包，一看就是个贵妇人，只是不知为何满脸愁容。 “啊啊，可以啊，您想喝什么茶？”对于这六天来第一位上门的顾客，玥关心情是相当激动。 “浮生若梦。”她的声音也是轻轻巧巧。 “哦，好的好的。”玥关记得后面茶房里面是有一款叫做浮生若梦的茶，“我去给您拿。” 穿过拱月门和右边的楼梯，直走就是取茶的茶房，那个房间摆满了博古架，而给客人喝的茶就放在上面。 玥关一目十行扫过一排排的瓶瓶罐罐，在最里面的博古架上找到了贴有浮生若梦的细口瓶，拔开瓶塞倒入备好的茶壶，那茶色澄清，却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飘散开来。 拿了一个同色茶盏跟茶壶一起放在托盘上，玥关这才走了出去。 出了拱月门，却发现方才站在吧台前的客人不见了。 人呢？ 玥关往前冲了几步，左顾右盼，最后在茶室那边看到一个人影。 原来是已经先行坐下了。 这时，桌上的更钟当当响了两声，玥关看了眼更钟，正面时针指向九点整，反面正是亥时初。 这间茶楼奇怪，上班时间也奇怪，这茶水也奇怪，客人更奇怪。 大晚上的喝茶，不怕睡不着么。 玥关端着盘子走过去，方才的客人选择的是名叫碧水阁的临窗的茶室，茶桌两边一排各放了两张剔黑彩绘梅花式凳，她坐在其中一张凳子上，怔怔发呆，真皮小包放在旁边，墙边纱灯散出柔和的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神看起来更忧郁了。 “您的茶。”玥关将茶壶和茶盏放在她面前。 贵妇人像是被惊醒了，看着玥关一笑，“好的谢谢了。” 说完好像又陷入自己的世界中，盯着面前的茶壶，又不动了。 玥关拿着托盘等了几秒，见她一脸落寞，将白娇娇嘱咐不用管顾客喝茶的话抛在脑后，忍不住开口：“需要我为你倒茶么？” 闻言，那人慢吞吞地移动目光，像是才注意到玥关一样，点了点头。 玥关上前执起茶壶，倒了一杯，那茶色本是清亮，被昏黄地灯光渲染呈琥珀色，水纹波动间泛着流光溢彩的光芒，煞是好看。 看着这杯茶，这位贵妇人又坐在那里不动了。 真是一个奇怪的客人。玥关心里想着，抱着托盘往外挪去，以免打扰到她。 玥关一动，贵妇人也动了。 她忧郁的眼睛看着玥关，问道：“可以陪我说会话么？” 其实这人长相端正标致，三十多岁的年纪，皮肤保养不错，只是眼角有了一丝细纹，留了丝岁月的痕迹，耳垂厚且大，一看就是个有福气不用操劳的面相，只是不知为何一副愁苦的样子。 “说话？”玥关停下往外挪的脚步。 “嗯，你可以听听我的故事吗？”那人顿了顿，又道：“我叫子仪。” 第十八章 故事（求推荐，求收藏） 玥关看着她带点祈盼的眼神，不忍拒绝，点点头，坐在了对面的梅花凳上。 见她动作，子仪嘴角一弯，低头吃了一口茶，幽幽叹了口气。 “我有一个丈夫，我们结婚快五年，”子仪看着窗外，轻轻开口，“他是我家的上门女婿，上市公司的高管。” 玥关看着她的侧脸，静静听着。 “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他有能力，有魄力，更强壮，”说着，子仪面上露出一丝羞赧，“他像太阳又不灼热，跟他一起生活，有一种安全感。” 听到这，虽然觉得不应该，玥关心里仍泛起了嘀咕，太阳怎么会不灼热，能把她烤化了。 “虽然他经常出差，可是他会把所有的事情给我安排得好好的，不用我动脑子。” 说到这，子仪忽然停住了，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 停顿良久，玥关以为她不会说了，然后看到她笑了起来，笑容里带了些缠绵的意味。 只是这笑容一现即逝。 “什么都不用我操心，我闲着无事，在网上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叫雪儿，小我几岁，长得可真漂亮啊。”子仪说道：“我们常在一块喝茶聊天，无话不谈，就像现在这样。” 她说着，直勾勾看了眼玥关，喝了口茶，又看向了窗外。 “我说我的丈夫是太阳，温暖给人安全；她说她的男人是春风，将她捂化了，就像这杯茶，润喉还滋润心田，我为她感到高兴，她也为我感到开心。” “那挺好的啊。”玥关说道，“有爱你的丈夫，还有真心谈得来的朋友。” “是啊，那段时间我们每个周末都会相聚，从莺飞草长到落英缤纷，后来她告诉我，她的春风是别人的丈夫。” 子仪满意的看到玥关睁大眼睛，舔了舔猩红的嘴唇，凑近了点，神秘道：“雪儿说，属于他的春风的老婆怀孕了，他会想办法让这个老婆做掉孩子，就可以离婚和雪儿在一起了。” 子仪的声音低沉沉的像是从肚子里面发出来一样，“她还给我看了他俩的定情信物，一只翡翠镯子，她说价值6位数呢，绿莹莹的可真好看啊。” 说着，不等玥关回应，子仪从包里拿出一个手镯，那是一个翡翠镯子，通透水亮，泛着盈盈冷光，她拿到玥关面前，问道：“好看么？” 白皙的手掌中，这镯子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不可思议的均匀的光芒。 玥关倒抽了口气，“这个镯子？！” “为了花那么多钱不引起他老婆的注意，买了同一块料开了两个镯子，一人一个，可惜我胖了点，戴不上，”子仪眼神黑压压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真可惜……” “那，那雪儿她？” 子仪又叹了口气，没有回答玥关的问话，自顾说着，“后来我去找我丈夫理论。” 说着，她又停下了，盯着茶杯出了神。 玥关等了良久，却没等到子仪开口，忍不住问道：“后来呢？你俩和好了吗？” 听闻，女人面上表情变得扭曲痛苦起来，“后来，争执中我不小心摔下了楼梯。” 玥关悚然，看着她痛苦悔恨的表情，突然想起她方才说到春风的老婆怀孕了，那不就是…… 子仪落下泪来，“可怜我才三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说完，呜呜哭了起来。 玥关怔怔坐在原处，心中五味陈杂，不禁有些后悔，方才就不该坐下来听这个故事。 贵妇人哭了半响，声音渐低，抹干了泪，抬起头，看着玥关，轻轻问道：“你不问问我后来怎么样了吗？” 路边的灯光，穿过寂寞的仿古的窗棂，斜照在隔桌对坐的两人身上，放在茶桌一边的镇脚香炉里面烟雾袅袅，从烟嘴吐出飘向空中，小小的茶室成了一个香阁，有茶香，有熏香，有子仪身上的女人香，轻轻袅袅，交织在一处，带着一丝虚幻诡异。 “后来怎么样了？”玥关听到自己发问。 “后来啊……”子仪幽幽道：“我自杀了。” 一瞬间室内落针可闻，玥关打了个哆嗦，看着对面静静看着她的子仪，“你你你……” 自杀了！！！ 自杀了…… 自杀了？？？ 玥关内心狂喊，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目光划过去，她这才发现路灯和房内纱灯交织的光芒打在地上，子仪的脚边竟没有影子。， “上仙，”子仪紧紧盯着玥关，“我可以……” 话还未说出口，一人从旁边横插过来，“你话太多了。” 玥关猛地抬头看去，抱着胳膊站在碧水阁门口的人不正是六天未见的白娇娇。 “白，白，白姐姐。”玥关跳起来，连滚带爬跑向白娇娇，紧紧搂住她胳膊，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哆哆嗦嗦指着坐在桌边的子仪，结巴道：“她，她，她……” 她了半天，也没说句完整话出来。 “不就是个鬼嘛。”白娇娇翻了个白眼，忍住了抽出胳膊的冲动。 “对对对，鬼鬼鬼。”玥关连连点头。 “怕什么，站好了，有我在这，她又不会吃了你。” 玥关委屈的松开白娇娇，她只是没想到刚才和一个女鬼挨在一块说了那么久的话，所以一下慌过了头，这时白娇娇在一旁，心下也安定不少。 “茶已喝，东西交出，你该上路了。”白娇娇满脸不耐。 “大人……”女鬼子仪还欲说些什么。 “嗯？”白娇娇不怒自威，“即喝了我茶楼的茶，那就交出一滴泪，好好轮回去吧，多余的话不必再说。” “只是我的孩子？” “从我茶色下去的人，阴间自会有人照拂于你，下一世，你和你的孩子还会有相聚的机会。” “那多谢大人了。”子仪喜极而泣，从眼中落下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落入已经空了的茶盏中。 说来也奇怪，那泪珠在小小的茶杯中聚成一团，凝而不散，带着点浅浅柔光。 子仪起身，走过两人身边时冲玥关微微颔首，还未张嘴就听到白娇娇冷冷道：“还磨蹭什么，当我这里是可以讨价还价的菜市场么？” 子仪瞥见她俏脸上的警告意味，不敢再逗留，脚下不停，走到大厅正中挂着着那幅紫气东来百山图下，冲着下方两尊仙鹤香炉施了一礼，道：“有劳两位童子了。” “咯咯……” 那单脚而立的两只仙鹤内传来小孩子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接着画上左右两个下角出现了两个粉雕玉琢憨态可掬的娃娃，娃娃身着红肚兜，扎着两个圆圆的髻，脚上的铃铛随着蹦跳间叮当作响，接着画中的山上云气滚动，他俩来到一座山脚下，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在做无声的交谈，这时，这座山脚下慢慢现出一扇门户，朝内打开。 “快来，快来。”两小童站在门边冲画外叫道。 子仪回身又向白娇娇两人施了一礼，这才提步向画内走去，越走人越小，下一刻出现在画中，然后脚步不停走进那扇门中。 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面，那扇门吱呀一声关闭，又慢慢淡去，最后了无痕迹。 两个娃娃拉在一起，跳上跳下，玩耍了好一会，然后按原路返回，各自消失在这幅图上。 玥关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似乎在看一个荒诞怪异的电影，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在心中问自己：她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第十九章 身份（求推荐，求收藏） “白姐姐……”玥关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飘渺，甚至灵魂都是飘在空中的。 “回魂了。”白娇娇伸出手指弹了她一个脑瓜蹦，“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可是我茶楼的人。” 不对，不算是她的，是凤无这只凤凰的人。 “可，可，可是……”玥关一辈子的结巴只怕都在此时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茶楼啊，喝茶的。” “那为什么有，有鬼？” “给鬼喝的茶，自然有鬼了。”白娇娇好笑的看着玥关紧张兮兮样子，突然有了逗弄她的兴趣。 “可你没说客人是鬼啊。”玥关苦着一张脸，眉毛都撇成了倒八字。 “我没说是，”白娇娇凑近了些，吐气如兰，“可我也没说不是啊。” 玥关默然。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白娇娇在一张梅花凳上坐下，斜斜倚靠在案几上，拿起方才的那只茶盏晃了晃，看着那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在里打着转，问玥关：“那你跟我说说，你怕么？” 她怕么？玥关在心里问自己。 甫一知道子仪是鬼时，确实是有点慌的，但是还说不上有多怕，她遇到这些奇怪的东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再说了，她手指摸了摸腰间的冷月鞭，这鞭子连食魂鬼都能打，像子仪这种才死掉的应该更不在话下，所以——她不怕。 白娇娇看到她摇摇头，安慰道：“你不用怕，进了茶楼，就没有人敢在这里兴风作浪，否则，他就是轮回也不想要了，永世不得超生，再说了，我在这，你放心。” “我知道了，”玥关受宠若惊，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还有这么一位大姐大罩在她头上，“你刚才说子仪上路，轮回，那个上路么？” 她想了想，精准的描述道：“是去阴间投胎转世？” “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那是不是每个鬼都会来到这里，去往阴间？” “品茶留泪，入画走人，是我们茶色的规矩，但不是每只鬼都能来到这里的，”白娇娇耐心的解释道：“能来到我们这里的，都是生前有大意志大福运的人。” “大意志大福运之人？” “不错，按照人间的说法，人死后，他的魂魄会在人间滞留七日，这七天之内他可以回顾生前的往事，去看看未见的亲人，也可以去走走他生前没有走过的路，等到第七天的时，便会受到地府指引自身前往阴间，投胎转世，”白娇娇顿了顿，道：“当然，也有一些人生前心愿太强烈，死后也不能达成，就形成了执念，执念太强时，便会受到茶楼的感召，于是就会找到这里，喝上一杯茶，代价就是留下一滴真心的泪，然后由我们送他上路，阴间官差见了自会多有照拂，让他投一个相应的好人家，下一世达成夙愿。” “原来是这样，”玥关又想到一点，“那如果这人生前是个大恶人，他的愿望是杀人放火，奸淫掠夺呢？我们也要帮他吗？” 白娇娇简直被气笑，“我方才说了，除了有执念，还要有什么？” 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了。 “哦，大意志大福运之人。”玥关呆呆道，转念一想，她能来到这里，是不是代表她也是有着大意志大福运之人呢？ 看着她这喜滋滋的笑容，白娇娇扶额。 简直没救了，凤无喜欢这种笨笨的傻傻的？还好她白娇娇天生貌美秀外慧中，不是凤无的菜，不然在这万年的岁月中，这只凤凰若是对她有了想法，她还不得去撞墙。 白娇娇内心活动丰富异常，若是凤无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怕会毫不客气赏她一把九天真火，烤了这条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青蛇。 “以后再来鬼了就是这样？给他喝茶，听他说话？”以后还是要在这里好好工作的，毕竟连客人是鬼这一条玥关都能忍了，所以她要好好问清楚。 “你没听过鬼话连篇么？”一说到这，白娇娇就来气，她之前好好叮嘱过玥关，上完茶就行了，不要去理会其他的事，没想到这小妮子还主动凑上前去，如果不是她今天忙完记得过来瞧瞧，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什么叫做鬼话连篇，就是告诉你，鬼的话不要理会，不要随便听，更不要随便去应。” “喝茶，走人，不，走鬼！”白娇娇一拍桌子，“就这么简单，明白吗？” “如果应了会怎么样？”玥关睁大眼睛，凑近了些，问道。 “如果你应了，”看着面前这张放大的水灵灵的脸蛋，白娇娇在她软嫩的腮帮子上掐了一把，“他就会跟着你，生生世世，直到你完成答应他的事，即便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事情，你也得替他完成。” 看到玥关脸上被她掐出一个浅浅的手印，白娇娇心中满意，“那子仪有跟你提什么要求么？” 玥关正要摇头，忽然想起白娇娇来前她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点点头，“她像是要跟我提什么要求的，只是你来了，被打断了，还有她叫我上仙，这是为何？” “她求你办事，当然得将你往好的地方叫啊，没见她还叫我大人呢。”白娇娇一边打岔，一边收起茶壶茶盏，出了碧水阁，向大厅的吧台走去。 这女鬼倒是好眼力，看出了玥关的不凡，只是不知这玥关前生到底是什么身份，既然能让这只据说是天界太子的凤凰忙前忙后，反正是不会太差，若真是应下这女鬼的要求，金口玉言之下，只怕没有这女鬼达不成的要求。 哼，当真是好算计。 玥关见她走到吧台后面，从多宝阁的靠右上数第二层拿下一只手掌高矮的青花纹路瓷瓶，将这滴泪倒了进去。 “这眼泪有什么作用？” “眼泪是这间茶楼主人要收集的，具体做什么用，你得去问他。” “那茶楼主人是什么人？”玥关又问。 “你想知道啊？” 玥关连忙点头，了解了这些事情，她确实对这间茶楼主人产生了一丝好奇。 “等他回来了，你就能见到了。” “那白姐姐你呢？”玥关锲而不舍。 “我呀……你想知道？” 玥关更加点头，她对这位身材火辣，脾气爽快，长得祸国殃民，能手撕食魂鬼，管理小警员，黑白两道通吃，阴阳两道都行的白娇娇白警官好奇更甚。 白娇娇却没有马上回答她，手腕撑着趴在桌面上，俯下身子，从那领口露出白皙的肌肤，往下还能看到隐在其中的浑圆，包裹在一起束成深深的一条沟，媚态天成。 玥关只注意到她那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带点琥珀色的瞳仁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收缩，最后竖成一线。 玥关看到她嘴巴一张一合，沙哑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我可是只蛇妖呢……” 蛇妖啊…… 玥关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是电视剧放的白素贞那个蛇妖么？ 第二十章 归来（求推荐，求收藏） “白姐姐，你是白素贞么？” “白素贞是谁？” “是一条修炼千年的白蛇，为了报恩等了千年嫁给凡人许仙，最后被法海那个可恶的和尚活活拆散，被镇压在了雷峰塔下。”提起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玥关说起来头头是道，给白娇娇好好科普了一下大白小青老许法海四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你说的白素贞我没见过，不过我可以肯定我不是她，我叫白娇娇，她叫白素贞，虽然我姓白，但是我是条青蛇。”白娇娇说道，“而且，和尚哪会像你说的那样，这么不辨善恶。” 她的和尚心怀天下，悲悯众生，风光霁月，神仙一般的人物，哪会是那个糟老头子法海可比的。白娇娇腹诽。 两人没有在这件事上再多做纠缠，白娇娇照旧忙来忙去不见人影，偶尔来到茶楼闹闹磕，而玥关则每天按时来到茶楼，喝茶看书听鬼话。 听完鬼话再回家。 只不过玥关吸取了上次的经验，鲜去理会那鬼言鬼语，如此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月份，军训结束了，据说这一场训练下来，学生们普遍黑了一个度，有的直喊黑得连自家爹妈都快不认得了，玥关甚至听说班花许雯雯还为此大哭了一场。 玥关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许雯雯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一定是我见犹怜。 月初是节假日，学校照例放假七天，七天之后，新生正式开课。 这天玥关回家时，白娇娇告诉她这几天都不用来茶楼，让她也好好休息休息，七天之后再来，说是要张弛有度，不然免得被人说是苛待员工。 其实玥关倒希望被这样“苛待”，她喜欢这里，喜欢在这聆听各种故事。 虽然心有不舍，玥关还是听话的回家了，七天之后再来。 叫玥关回去休息只是借口，真正原因则是因为茶楼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出门一个月之久的凤无和东方琉璃终于回来了。 白娇娇搬了张罗汉床放在大厅，歪了上去，正对着那副紫气东来百山图，没等多久，就见到那图中山上有两人一前一后下山而来，俱是广袖飘飘风姿卓越的模样，正是一月未见的两人。 当真是人中画，画中仙。 两人越走越近，最后从图中走出站在了仙鹤香炉前面。 从画中走出的凤无又变回了一身西装的模样，他没有戴眼镜的面上如同取下了一张面具，丹凤眼内隐有薄怒，“白娇娇，你做了什么？” 方才他看到了谁？ 玥关为何会在茶楼？ 冰川雪莲并蒂双生，凤无为玥关重塑真身时采下其中一株，当年他受凤凰真火所焚坠落在江城一带，这里的四季星辰受其影响，过热过寒，而玥关五行属水，神魂受到烈日灼烧，为了避免留下隐患，一个月前凤无前往昆仑冰川去寻另一株雪莲，好用来医治玥关魂伤，将茶楼托付给白娇娇，岂料他回来看到了什么？ 为何将玥关牵扯进来？ 她当知，这茶楼所在之地乃是他当年打碎的阴阳两界破裂之处，他镇守了万年，修补了万年，她更应知道往日情形何其凶险。 若是玥关一人在这受到什么伤害？ 若是玥关因此想起了些什么呢？ 凤无不敢去想。 龙有逆鳞，而这只凤凰的逆鳞就是她龙玥关。 他面色声线如常，白娇娇还是听出了里面那山雨欲来的肃杀，但她此时的注意力都被凤无身后沉眉敛目而立的东方琉璃吸引去了，只顾着挥挥左手，一张薄纸晃晃悠悠向凤无飘去。 “我看和尚都瘦了，昆仑冰川那么远，凤无非要拉你去，有没有累到？” 这张艳光四射的面容凑到面前，让他有些吃不消，东方琉璃不着痕迹退后一步，才道：“甚好，小僧乃自远前往，此次随凤无一道，颇有裨益。” “裨益？什么裨益？”白娇娇再进一步，嗤了一声，“好好的和尚出去一趟回来说话都变得文绉绉的了，可见这裨益不算是个好的。” “白娇娇！” “白娇娇！”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却是凤无和东方琉璃同时出声。 “听到了听到了，知道你们俩出去的这一月对我想念得紧，也不这么深情的呼唤我，对吧，和尚？”说着，眼波像钩子似的对着东方琉璃一挑，成功的看到那人躲闪的目光。 妖精！东方琉璃落荒而逃，直奔二楼而去，白娇娇正欲跟着一块上去，却被凤无拦住。 “这是什么？”凤无手里拈着那张合同，取下了眼镜的教授像是脱去了那层彬彬有礼的面具，带着让人不敢正视的厉色，“为何自作主张？” “这可是玥关妹妹自己愿意的，非我强求。” “你当知我的意思，不要左顾言它。” 见他神色认真，白娇娇也收了敷衍的态度，正色道：“上次我去安县遇见过玥关一次，一只食魂鬼嗅出她魂体不凡之处，留下印记以为猎物，你当知这代表了什么。” 凤无神色一凝，他当然知道，区区食魂鬼都能看出玥关神魂不凡，那其他的呢？ 突然他想起了这次在昆仑冰川遇到的那人，竟像是在那里等候他很久了，想起那人对玥关的势在必得，若他真的来到人间，不用多久定能寻到玥关。 “应该有人一直在找她吧，”白娇娇难得的认真一次，“在玥关别院，你叫和尚去阻拦过一次，若以后呢？你全能拦住么？” “上次我见玥关手里有一柄鞭形法器，她抡起抽向食魂鬼时，差点把那小鬼打得魂飞魄散，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为什么。” 凤无沉默，他当然知道，这冷月鞭还是他放在那里的，这代表着玥关神魂正慢慢舒醒，灵力也慢慢回来，所以才能激发冷月鞭的力量。 “你的寰谛凤翎封印不了她多久了。” “我并不是想封印她。”凤无反驳道，那翱翔九天的龙神他也封印不了。 只是…… 当她封印解除，记忆复苏，那她是不是还要去那人身边，对自己说出那番绝情冷心的话。 她明明是他的妻，刻在三生石上，牵了月老红线生生世世的妻。 如果是这样，他还能再承受一次么？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玥关就做一个凡人，什么都不要记起，什么都不要想起，自己远远看着就好。 “凤凰，我不知道玥关前身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你们俩是什么关系，但我知道思虑过多，担忧过度是抱不得美人归的。”比如和尚，就得死缠烂打。 说到前面白娇娇还一脸正色，到了后面时却渐渐不像话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俩好友一场，可不希望你后悔。” “我知晓了。”凤无神色平和，似将一切都统统压下，道：“既如此，我也知会你一件事，东方此去昆仑，因缘际会，得了琉璃药王佛第九颗舍利。” “那他……”白娇娇呼吸一顿。 “看神色，过往片段似想起了一些。” “那我要好好想想，那我要好好想想了。”白娇娇深呼吸，桃花眼里泛起一阵雾气，似忧似喜，似怜似怨，她真的要好好想想了。 凤无将那张合同小心翼翼收进怀里。 他也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第二十一章 凤无（求推荐，求收藏）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新生们终于开课了，历史系学生第一天的第一节课程就是主修的历史课，也将由本院乃至本校最年轻的教授来授课。 玥关自然起了个大早，因为江大占地面积太大，很多学生进校时早早地配上了单车当作代步，走路是要花很长时间的。 先去食堂吃了几个香喷喷的肉包子，这才抱着书本向教学楼赶去。 走到一半时，电话响了，玥关拿出手机，来电人却是白娇娇。 这么早打电话做什么？ 等铃声响了两下，玥关指尖在屏幕上划过。 “白姐姐早上好。”玥关乖巧地打招呼。 “玥关妹妹在做什么呢?”电话那头传来白娇娇独特的声音，沙哑哑，像是拿根羽毛在人耳边划过，痒痒的。 “正在去上课的路上，你呢？你在做什么？” “我啊，我在看玥关妹妹你呀。” 看她？玥关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看屏幕，怎么看？ “真是个傻妹子，”手机里继续传来白娇娇的声音，“往你身后看。” 回头看过去，果然看见白娇娇站在不远处的的一棵树下冲她招手。 玥关一溜烟跑过去，惊喜道：“白姐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今天的白娇娇将长发扎起来，穿了一件烟灰蓝的真丝衬衫，衣摆扎进米白色的短裤中，露出修长结实的双腿，蹬了一双恨天高，娉娉婷婷站在那里，吸引了无数男生女生惊叹欣赏羡慕嫉恨的目光，连带着玥关也享受到了一半的注目礼。 “白姐姐，你今天穿的真好看。”玥关真心实意赞叹道。 “你这妮子天天t恤牛仔裤的，要是好好打扮，不会比姐姐差。”白娇娇点了点她额头，她发现玥关那澄静明亮的杏眼看着人时，专注无比，清秀柔美的五官，气质雌雄莫辨，柔软的黑丝在阳光下泛着好看的光泽，让人心生怜惜。 玥关撅了撅嘴，打扮，她这不男不女的样子打扮给谁看呢，她就每天看看白娇娇这位大美女就好了。 “白姐姐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你不是要见茶楼主人么？他回来了，我带你去见他。” “啊！？”这时候？玥关摇头，“这时候我要去上课，不能出去。” “你要去上谁的课？” “第一节课是历史主修课，凤教授的。”玥关拿出随身带着的课程表，指给白娇娇看，上面将课时，授课教师，授课地点标写得清清楚楚，“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凤无教授，送我去医务室的，我还要去当面致谢的。” “那不就结了，走吧。”就是去见他的，白娇娇说完，不等玥关反应，拉着她大步向教室走去。 玥关今天上课的地方在教学楼主楼第三楼，是这层最大的一间教室，据说可以容纳将近180人，今天是玥关所在的历史一班和隔壁的历史二班一同听课，两班共七十人，坐下来绰绰有余，当时玥关拿到课程表的时候还曾奇怪过为什么会选取这么大一个教室。 当两人赶到教室门口时，玥关被里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狠狠震惊了，除了一二班的学生，似乎还有许多不属于这两班，甚至是不属于本级的学生都来了，而且外来的清一色的都是花枝招展的女同学，一班二班本就不多的几个男同学坐在中间格外显眼。 两人顺着墙边的走廊穿过一排排座位往上走，终于在最后一排找到了两个座位。 而这时，还有学生在源源不断地走进来。 “怎么这么多人。”落座后，玥关居高临下看着前面黑压压的脑袋，凤无教授的课竟然这么受欢迎。 “谁知道这些人是来上课还是来看人的。”白娇娇往椅背后一躺，胳膊搁到玥关的椅背上，懒懒道。 蛇性好静，这么多人聚在一块，气味混合在一起，杂七杂八的，白娇娇心中实在不喜。 看人？看凤无教授么？ 玥关心中正想着，耳边却隐约听到往前三排处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 “还好我们赶得及时，不然可就抢不到位子了。”说话的是其中一个。 “哼，都是群狐媚子，整天肖想我的凤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接话的是她旁边的一个女生，长发披散在肩头，玥关注意到她头上别了一个精致的发卡。 “别这么说，凤教授授课专业，通俗易懂，也有很多学生是冲着他的课来的。” 玥关耳聪目明，隐约听到那两人讲起凤无时，信念一动，聚神去听，那两人的声音竟慢慢竖成一线传进她耳朵，旁边其他人的嘈杂都慢慢远了。 “我管她们学习不学习，我才不关心，我就是为了我的凤无来的，我才不像她们那样口是心非，”说着抬起胳膊，像是捧住了脸，继续道：“我的凤无怎么可以那么好看，菲菲，你可不许和我抢。” “好好，没人和你抢。”被叫做菲菲的同伴点点头，声音带着淡淡笑意。 “那人是谁啊，坐在最后一排的，一脸狐媚妖精样子，要勾引谁呢。”长发女生环顾周围，看到玥关这边，准确的应该说是看到玥关身边的白娇娇时面色一凝，接着露出气愤的表情，恶狠狠道：“装那么一副无所谓的清高模样给谁看呢！” “晨晨别乱说话，小心别人听到了。”菲菲扯了扯她的衣服。 “这里闹哄哄的，我只跟你说，谁听得到。”晨晨不以为然，冷哼一声。 玥关内心好笑，可不就是被人听到了吗，想到这，她眼角余光瞟了眼身旁的白娇娇，见她脸上面无表情，一双妙目看着前方，隐有不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是那两女生的方向。 也对，她都能听到，白娇娇怎么可能听不到。 叫做菲菲和晨晨的两人的谈话仍在继续，丝毫未曾发现自己的说话内容已经被这个非人类的正主听了个真真切切。 “我说错了吗？你看她不是来勾引凤无那是来干嘛的，又是露胸又是露腿的，还有点学生样子吗？” 玥关顺着她的话又看了眼身边的白大狐媚子，心道那叫晨晨的女生说的还真不算错。 好好的真丝衬衫被她解了一颗领口处的扣子，露出来的一抹白腻亮得惊人，盈盈不堪一握的柳腰惊人地一束，米白色短裤严丝合缝包裹住挺翘的臀部，翘了个二郎腿，脚上做工精良的恨天高有节奏地晃动着，浑生上下都散发着我是妖精我怕谁的嚣张气息，看她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玥关不禁担心，白大美人会忍不住脱下鞋子直接砸到前面那小姑娘的头上。 玥关心中称别人小姑娘，却没想到自己的年龄更小。 心中好笑，眉眼弯弯，被白娇娇白了一眼。 这时，窗外铃声响起，教室内嘈杂之声渐渐平息下来，安静的走廊内传来一人沉稳的脚步声，一下一下颇有节奏，由远至近，像是敲在了玥关的心理，伴随着心跳一起搏动， 接着，脚步声在门口停下，那人就这么撞进了玥关眼中。 很多时候，玥关想起今日，想起那人对上自己的目光，会问自己，这是否就叫做一眼万年。 第二十二章 两人（求推荐，求收藏） 凤无走了进来，将手里的教案放在桌上，打开幕布，没说其他多余的话，直接开始讲解起今天的内容，他声音快慢有度，不疾不缓，不算很大，却能让每个人都能听到。 从小听课认真从不开小差的玥关今天却像走了神，看着前台的那个人，她突然生出一种原来是他，竟然是他，真的是他的莫名之感。 玥关趴在桌上默默打量着凤无，他穿着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长袖白衬衫，袖口扣得整整齐齐，露出修长的骨节分明得双手，一双丹凤眼隐藏在眼睛后面，面上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整个人看起来斯文且干净。 他就这样站在前方，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是他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却清晰的，缓慢的，深深的刻进玥关心里，再也装不进其他人。 好似夜间的风拂过山岗，空中的月辉洒进河流，早春的花朵含怒盛开，清晨鸟儿的一声脆鸣，料峭寒冬中划开得第一抹春雪。 那一瞬间，玥关像是听到了心中荒芜破开的声音。 “就是他了。”身边的白娇娇说道。 “什么？”玥关一下没明白过来。 “我是说，你要见的茶楼主人就是他了。” “什么？！！！”玥关一声惊呼。 等她回过神时才发现满室俱静，黑压压的一片脑袋统统转过来，不满的注视着自己，原来时她太过惊讶，不仅叫出了声，还从座椅上蹦了起来。 “抱歉抱歉，好像看到椅子上有虫子。”玥关脸涨得通红，赶紧坐下。 凤无看着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借此掩住了嘴角的弧度。 顾不上去理会别人，玥关心中焦急难耐，她忍不住捅了捅一旁白娇娇的胳膊，以眼神询问。 白娇娇目不斜视，点了点头。 凤无是学院教授，学院教授是茶楼主人，而茶楼主人那天帮助了自己？ 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身份重叠在一起，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玥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梳理这这层关系，忍不住向前面望去，却不料那人正看着自己，目光沉静如水，不过只一眼就错开了，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她的眼神这般好奇炙热，凤无又怎么会没有丝毫感觉，白娇娇可是又跟她说了些什么，引起她这大的反应。 这节课结束，白娇娇只留下一句“晚上正常上班”就离开了。 凤无看了看呆坐在原处的玥关，取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复又戴上，拿起教案，消失在门外。 不要焦急，她在这，不会走。凤无如是想着。 而玥关在纠结了一天，考虑了一天之后，拿着背包，还是出了校门。 不是说要好好感谢凤教授的么，不是要见一见茶楼主人么，今天去一并都可以达成了。 玥关加快步伐，走过街角，拐一个弯，直接走，再拐一个弯，就能看到路口不远处了的那座茶楼了。 就跟往常一样，开门，坐在吧台后，看自己的书，给客人上茶，听听他们的故事。 就这样就行了，不用去想其他的。 玥关在心里说道。 可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熟悉呢？ 玥关站在墙角边，怔怔出神，为什么看到那个人时，心里有一种想靠近的欲望，想和他说说话。 明明自己并不认识他。 自己以前可是有见过他，见过这位凤无。 是不是自己前世也曾在这家茶楼来过，喝过一杯浮生若梦？ “站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玥关沉浸在自我的思绪中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楚背后是何人后，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气，退后一步，脑袋朝后狠狠一仰，拉开了与来人的距离。 “小心！” 凤无眸中一紧，长臂一探右手垫入玥关脑后，避免了她撞上墙壁头破血流的惨剧。 “咚”的一声闷响，玥关心中一颤，本以为会磕在坚固是赚上的脑袋撞入一片柔软温热之处，待她回过神时，才知道是凤教授护住了自己。 凤无右手垫在玥关脑后，左手撑在墙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玥关，以一种占有欲的姿态，变相的将她圈入怀中。 在玥关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藏在镜片后面，晦暗不明，盯着她头顶柔软地发丝，和垂下头时露出来的一节嫩生生的脖子，贪婪而又隐忍。 “凤，凤教授，哦不，凤老板，你没事吧。”被男人圈住，鼻尖全是那人的气息，那气息像是在冰川高原之中，扯开围脖大大呼吸一口地清新和凛冽，格外好闻。玥关不安的动了动脚，忍不住先开了口。 “没事。”凤无像是被她惊醒，撒开手，往后连退了几步，若无其事的扭了扭手腕。 玥关趁他低头时偷偷打量着他，表情温文尔雅，斯文干净，眼神却有些偏淡漠，眉毛浓一分过重，淡一分过弱，正是玥关喜欢看的那种，浓淡恰到好处。看他年纪，你可以说他二十一二岁，也可以说他三十一二岁，连退后几步的动作由他做来，都带了些分外的从容。 “怎么发着呆，不是要去茶楼么？”凤无将有些发红的右手背到身后，向她看过来。 玥关这才注意到，透过透明的镜片看过去，他的丹凤眼自眼角到眼尾浑然天成收成一线，而后微微往上一挑，像是画家一笔浓墨滑到头时的那一团氤氲，又像是书法家写完最后一划时的笔锋勾勒，带着些许魅惑和凌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糅合在一起，简直诱惑的要命。 此时暮色下沉，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凤无有些模糊的眉眼，玥关不禁想到了聊斋志异中的那些男妖精，本该是朗月风清，温润如玉的样子，却因出生就沾染了一些独特的勾人的妖气。 “啊啊，正准备去的。”玥关忙道。 “那走吧。”凤无说道，率先向街角边的茶色走去。 玥关跟在他身后，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重叠在一起，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玥关心中又涌起那股莫名的熟悉亲近之感。 他到底是谁？ 第二十三章 煮茶（求推荐，求收藏） 他到底是谁？ 玥关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 或许可以问问凤教授。 那样会不会太过突兀。 说，还是不说？ 问，还是不问？ 在这样的心里纠结中玥关随着凤无一道走进了茶色，待回过神来时，鼻子一痛，差点撞塌了。 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出神，没注意凤无停下来了，撞到了他的背上。 “在想什么，这么魂不守舍的。”凤无声音中带着淡淡笑意。 “没想什么。”玥关左右瞧了瞧，偌大的茶楼只有他们两人，今天老板回来了，那么，那张舒服的玉圈椅当然是要让给凤老板的，她就在一旁站站好了。 心中想着，脑海中浮现斯斯文文的凤教授大马金刀歪坐在玉圈椅内，自己像小斯一样站在他身后的样子，替他摇着扇子当小弟，怎么看怎么想这幅画面都挺搞笑的。 玥关狠狠摇了摇头。 凤无却没有如她想的那样躺进玉圈椅里，而是走进拱月门，去了茶房，片刻后端着一套茶具走出来，施施然寻了最近的一间茶室坐下，然后开始焚香，烹茶。 老板去烹茶了，小弟要做啥？ 玥关站在屏风后往左边茶室看看，又往右边瞧瞧，该往哪边去？ “还不过来。”半透明的窗帘内传来凤无的声音。 叫她过去？ 既然老板传唤，自然遵命，玥关小步跑过去。 这间茶室名叫行云阁，选用的仿古式的矮桌样式，乌木制成的桌案周边以牡丹花样的金钿包裹，桌面成暗金色，而凤无正以一种极其端正标准的坐姿跪坐在软垫上。 玥关学的他的样子坐下去后，难受的动了动，身子微微调了下，脚丫向外撇开，直接坐在了软垫上，这才觉得舒服了点。 看着对面纹丝不动的凤无，心中不禁感叹这位教授加老板还真是像一位从古画里面走出来的谦谦君子，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古雅之韵。 “白姐姐今天不过来么？”踌躇了半响，玥关还是忍不住问道，和初次见面的凤教授独处一室，多多少少还是让她有些不自在。 白姐姐这三个字在凤无脑中打了个转，才明白她说的是白娇娇，叫她一声白姐姐，这条青蛇还真是敢应。 心中想着，面上不显，凤无回答道：“她今天不过来，”末了又见玥关一脸巴巴望着自己，忍不住加了一句，“她正在追一个和尚跑呢，忙的很。” 追一个和尚？ 不知为何，玥关听出了他这句话中的浓浓打趣意味，欲待下文时，他却又不说了。 这位凤教授不出声，玥关也不好说话，只好看着他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 洗壶，冲泡，分杯，分壶，闻香。 配上他安静从容的眉眼，玥关不禁看入了神，连对面人拿出一朵晶莹剔透的九瓣白莲都不曾注意到。 凤无将雪莲融入茶水中，一股轻轻袅袅的冷香在鼻尖散开，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喝吧。”凤无倒了一杯，将盛满琥珀色液体的茶盏往玥关那边一推。 “给我的？”玥关没想到这位凤教授忙活半天，竟是给自己煮的茶。 “嗯。”凤无点头。 拿起茶盏，触手温热，玥关浅尝一口，温热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有一丝清冷之意，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在唇齿间划开，她忍不住呼出一口气，而经由方才的那一小口茶水，连呼出来的这口气都带着冷冽的芬芳，大大缓解了她的炙热。 其实自从那天中暑之后，玥关就觉得身体里面像是藏了一把火，无时无刻不在炙烤着自身，只是这内火隐隐约约又不明显，玥关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时候这口茶水下去，犹如大旱逢甘霖，让她通体舒泰，暑气渐消。 玥关忍不住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对面的凤无静静的看着她，那眼镜后面，漆黑的眼珠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惜。 放下茶杯，玥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凤无默不作声又给她添了一杯。 玥关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当真是有如牛饮，喝茶如喝酒。 不知这茶是用什么做的，待会得问问这位凤教授，能不能均一点给她，那么以后暑天喝一些，就不会热的那么难受了。 不知喝了多少水的玥关头有点晕晕的，浑身舒坦下困意上涌，心中只剩下这么个念头，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趴在案几上沉沉睡去。 凤无放下见底的茶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继而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收回手，就这样坐在原处，看着玥关，如老僧入定。 火毒已解，玥关的神魂便会安稳下来，也不枉费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偷回天界昆仑，采来另一株冰川雪莲哄她喝下了。 一人睡，一人坐，满室无言，却异常和谐。 曾几何时，他俩也是如这般日夜相伴。 不知想到了什么，凤无放在桌上的手忽地痉挛般握紧，方才还欢悦的眉眼流露些许痛苦之色。 如果，如果...... 仿佛感应到什么，凤无抬起头向窗外望去，随即周身气息一凝，整个人如同刚出锋的宝剑，肃杀且锋利起来。 马路对面，一黑衣人站在路灯下，长发飘扬，对上凤无的眼神，挑衅一笑。 “寒鸦太子。”凤无唇间缓慢吐出这四字，心念一动，人已出现在马路上，隔着一条街与那人相对而望。 “一万年之久，凤无太子，别来无恙。”那黑衣人正是凤无口中的魔界太子寒鸦，“堂堂天界太子藏于人间，可真让我一番苦找。”若不是他三千鸦羽幻化于天地各处，一月前终于在昆仑冰川处守得凤无踪迹，不知还要再找多少年。 或者是说，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找到她——龙月关，他的魔后。 凤无抿着嘴唇，移动身形，挡住了寒鸦看向茶楼的目光，镜框后的丹凤眼的目光变得凌厉，不复人前温和，傲然道：“你当如何？” 魔界太子寒鸦森然一笑，慢条斯理道：“我当如何，自然是来迎回我魔族之后，龙月关呐。” 他话音未落，凤无似再也听不下去，冷哼一声，一道火箭随着心神一动，向着寒鸦怒射而去，那边寒鸦竟是躲也不躲，任凭那支火箭打入体内，黑烟一闪，寒鸦原地消失，只剩下一只黑色鸦羽飘然落地。 “三千鸦羽傀儡术。”凤无冲上前，将那黑鸦鸦羽握在手中，稍一用劲，便成灰飞，漠然道，“藏头露尾！” 确定周围再无其它气息后，不知站了多久，凤无肩膀慢慢放松了下来，面上露出些许茫然，透过窗户看到还在熟睡的玥关，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痛苦。 第二十四章 少年（求推荐，求收藏） 如果忽略被压麻的手臂，玥关会觉得这一觉真是太过舒爽。 她感觉这一个月以来，困扰自己鼻唇异常干渴的不适消失了，摸摸额头，那里的火痘也没有了。 耳清目明，通体轻松，玥关想到了凤无的那壶茶。 算上上一次，不管这位凤教授是有心还是无意，自己已经受过他两次恩惠了。 案几上面的茶具已经被收走，只有一旁的镇脚熏香还在冒出袅袅青烟。 玥关走出行云阁，在整个一楼转了转，没有找到凤老板的身影，看了看拱月门，她迟疑了下，还是选择了止步。 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是有的，想要道谢也不急于一时。 看了看桌上的更钟，时间快到凌晨十二点下班的时间，玥关总有些心虚，没想到茶楼老板回来的第一天，她竟然在茶室里呼呼睡大觉。 想来那位老板也不会在意，不然怎么会允许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懒呢。 玥关却没想到，别说是她偷懒了，就算是她想要这位凤老板的心他的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奉上。 只不过现在的玥关只是个前世被封的凡人一个，发奋图强好好学习好好工作，不给师傅添麻烦的优秀好青年，自然不知凤无心中所想所思。 不过就算是前世时，玥关大概也不全了解凤无的心思，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些阴差阳错的事情，两人今世一个不记过往，一个又小心翼翼地试探守护了。 拎了背包，关上茶楼大门，玥关向江大走去。 凌晨的马路上已经没有行人，除了时不时路过的出租车，静悄悄的街道只有玥关一人而已，拐过两个街角，江城大学巍峨的校门远远在望。 路过一地时，玥关耳尖地听到一些异样动静。 “快把钱包掏出来！”一道恶狠狠的声音从一旁的胡同里传来。 “把值钱的都拿出来，不然小心挨揍！你胖爷和瘦爷两人地拳头可不是好说话地！” 这是有人打劫？ 玥关停下脚步，探身朝胡同里看去，胡同里没有路灯，只能借着从街道边路灯照进去的灯光，将里面的情形大致看个清楚。 江城这座城市历史悠久，为了保留城市的历史文化，市政在开发城市的时候也保留了很多老城区老街道，而在江大这一片区，老街道尤其多，所以这片胡同里照明昏暗且监控设施并不十分完善。 那劫匪只怕是看准了这点才选择在此处作案。 两个劫匪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围着一个年轻人，这人看身形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看那少年个子不算矮，武力值应该不算差地，年轻人本该血气方刚，玥关本以为他至少会象征性地挣扎反抗一下，谁知这人像个泥面人似的，一点火气血性也无，听了劫匪的话，啥话都不说，乖乖的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钱包，递了过去。 玥关扶额。 胖子一把抢过钱包，翻了翻，也许是看里面的钱并不多，低低咒骂一声，旁边的同伙瘦子一把揪住少年肩膀，骂道：“兔崽子胆子挺肥呢，你把我们哥俩当猴耍呢，手上不是还有东西，快点，把你的手表手链全都给老子交出来。” 这两人肆无忌惮，语言低俗，玥关本想着这下都抓到身上去了，这少年肯定是忍不住了，结果接下来的一幕让她大跌眼镜。 那少年简直像一丝脾气都没有，听了瘦子的话，默不作声褪下手腕上的手表和手链，顺从的交了上去。 玥关觉得自己要吐血了。 见这少年人这般顺从配合，俩劫匪也是一愣，他们见过配合的，只怕是也从来没见到过这么配合的。 这人只怕不是个傻子吧。 他们哥俩今天走大运了！ 胖瘦两人对视一眼，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便再也没有，两人当下打定主意，更要好好搜刮一番。 瘦子手上用力，将他衣领一扯，那少年被拉得一个趔趄，脖子上挂着的一个物件从领口处滑落出来。 却是一条红绳，下端系着一片椭圆形的扁平之物，形状像一片鱼鳞，又比鱼鳞稍大一些，像是一块玉，颜色莹白，触眼温润，一看就不凡品。 看到这，玥关再也忍不住了，四下看了看，捡了一块板砖握在手里，贴着墙角静悄悄往里走去。 “好小子，还藏着这个呢，你把爷爷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把这宝贝交出来，就当孝敬我俩了。”瘦子见之心喜，另一只手向少年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抓去。 方才还一直默不作声逆来顺受的少年这时候动了，伸出手挡了一记，声音中带了点怒意：“够了吧，不要太过分。” 见他还敢还手，那瘦子冷笑一声，“小子不听话，可是要受皮肉之苦的。” 旁边胖子对他使了个眼色，瘦子手握成拳，向少年眼眶砸去。 他们打劫都成经验了，对于小鸡崽，等他眼眶处挨了一拳，人不说昏过去，起码是头晕无力任人宰割了。 只是这拳头还没落下去，就听一声闷响，凭空冒出来一块板砖，盖到瘦子后脑勺上，这劫匪哼眼冒金星，还没哼出声就瘫软在地。 玥关不等旁边的胖子反应，一箭双雕，好事成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一板砖盖在胖子后脑勺上，这一位同样眼皮一翻，就倒了下去。 刚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两劫匪跟个死皮鱼一样就这样躺在地上不动了。 玥关踢了踢两人，见这两人毫无反应，又去他们鼻子下面探了探，还有气息，看样子只是晕过去了，这才放了心。 不可不说，玥关这背后阴人的板砖，力道控制的不是一般的好。 玥关颠了颠手中的板砖，将它扔到一边，这才有空去打量前面这位乖乖让人打劫的好脾气。 那少年精瘦身材，在昏暗的胡同中只能看见一个俊秀的轮廓，看向玥关的目光亮的惊人。 玥关弯腰，从胖子手里拿出钱包，又从瘦子手里抠出手表和手链，递给少年，说道：“以后碰到这种事，别这么傻，叫你给啥就给啥，怎么这么好说话呢，别这么助长这些歪风邪气，你打不过可以跑啊，跑出这个胡同就不要紧了。” 将东西递了半天他也不接，只顾着呆呆看着自己，玥关不禁奇怪，这人怕不是吓傻了，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不接东西？” “哦哦，好的，谢谢了。”少年这才回过神，伸出手去拿自己的钱包，两手相接时，指腹划过玥关手心，在那掌心柔软处似磨蹭了下，却又隐忍着收回。 “好了，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家吧，以后别再一个人走胡同了，要走也走大路。”玥关嘱咐完，冲少年摆摆手，向胡同外走去。 她也要赶紧回家了，明天早上还有课，第一节课又是凤教授的历史课，可不能迟到。 对于这位教授加老板，她得想想要怎么好好感谢别人。 心里想着，玥关脚步更快了。 第二十五章 赖上（求推荐，求收藏） 走了几步，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过来，玥关回头，正是方才那少年。 也许同路呢。 玥关没有多想，走出胡同，往左，大马路上的路灯明晃晃的，一改方才胡同里面的昏暗。 往前走了十来分钟，江大校门已在眼前，后面的脚步声仍是不急不徐的跟了上来。 玥关走快他走快，玥关慢下来他就跟着慢下来。 这回她确定了，这少年哪是跟她同方向，这是跟了她一路。 他想干嘛？ “你也是江大的学生？”玥关猛地停住脚步。 少年似乎被她一个急转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 “那你家住在这里？” 继续摇头。 “你不是这儿的学生，也不住在这里，那你跟着我做什么?”讲到最后时，玥关声音已经带上了些不满。 这回少年没有摇头，而是思忖了两秒，才小声道：“我没有家，走到哪里算哪里，身上也没有钱了，不知道回哪里去。” 玥关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大爷你哄谁呢，看你这眉清目秀的样子，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惯了的，看你脖子上那块玉坠物什，价值不菲，你就不可能是个流浪汉，更不可能是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 这话她终究是没说出口，大概是这人看着她的眼神，小心翼翼，湿漉漉的，像某个纯良的小动物，让她有些狠不下心。 “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跟着我吧。”玥关叹了口气。 少年没有应话，垂下头，明明那个大的个子，这番扮相透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意味，让玥关不禁想到了小时候福利院门口养的一只大金毛，也总是喜欢垂着头静悄悄的坐在大门口看她。 两人就这样站着对峙了半响。 最后被一阵声音打破。 “咕噜，咕噜……” 这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正是从对面那人的肚子里传来的，在这安静的凌晨街道上格外响亮。 玥关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在她弯起的眼神中，少年不好意思红了脸。 算了，看他也不是个坏人，自己这么警惕做什么。 想想方才胡同里面这人逆来顺受的样子，玥关放下戒备。 “我叫玥关，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韩崖。”悬崖的崖。 “肚子饿了吧，走，请你吃宵夜。” 片刻后，江城南大门后面的夜市小吃摊上多了两个年轻人。 此时虽然已经到了后半夜，但南大门夜市这边灯火通明，长长的街道烟火飘香，锅碗瓢盆碰撞之间诱人的饭菜香味飘过来，引人食指大动。 到了下半夜，这里没有人来管理，也不需要缴纳房租摊位费，所以很多小商贩就推着餐车出来贩卖夜宵，天气好时连帐篷都不用搭建，直接摆上几张方桌，配上几个板凳，就可以开摊做生意了。 而且这是是江大周边，学生多的地方物价普遍不高，很多下了夜班的白领也会到这里来填了肚子再回家。 玥关两人来时，上一个食客刚好吃完离开，空出一个桌子。 将这位叫做韩崖的少年带到小方桌那里坐下，扔掉桌上的一次性碗筷，又抽出几张纸将桌上残留的油腻擦干净。 这里就是这样的，老板忙时来不及收拾，都是食客自己收拾了再坐下，互相理解，互相配合。 “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去叫两碗馄饨。”玥关说完，见韩崖点点头，这才走开，买馄饨去了。 玥关跑来跑去时，韩崖的目光也跟着她转来转去，那眼神中似有一团火焰跳动，在快要烧出来的时候，又被他悄悄压了下去。 不多时，玥关端着两碗馄饨回来了，还好老板给她多垫了一个碗来隔热，不然她还真不敢端。 见韩崖果真乖乖坐在原地一动未动，连姿势都保留着她走开的样子，不仅好笑。 这人看着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叫他不动就不动，怎么乖巧成这样。 馄饨冒着腾腾热气，玥关将其中一碗推给韩崖，“快吃吧，别烫到。” 韩崖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闹了这半天，玥关其实也有些饿了，今天若没有遇到这茬事，回去之后她也要吃点东西填肚子的。 她的速度也不慢，勺子和筷子并用，将白白胖胖的馄饨拨拉进勺子里，吹凉了，混合着汤汁一口吞下。 等到两人都吃完，看着对面的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韩崖，玥关想起他的归处，有点头疼。 两人面对而坐，她这才发现韩崖有一双似琉璃般清澈的双眼，玥关能清晰的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这人俊秀的不像话，但又不显得女气，气质介于少年和成年男子的那种，此时眼巴巴的望着你，玥关一旦升起抛下他不去理会的念头，心中便会涌出一股负罪感。 “你说你身上没钱了？”她揉了揉眉头，只好认命。 韩崖连连点头。 想了想，玥关打开背包，从最里面的夹层拿出十张百元大钞放在桌上，“我这里还有点钱，你先拿着，自己用吧。” “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玥关整理好背包，就要离开。 “等，等一下。”见她要走，韩崖面上有些焦急，刷的一下站起来，“我不要钱。” 玥关背包被他用两根指尖揪住，一时走不脱，吃不准他的意思。 “我真的不要钱，”少年将她的背包捏的死死的，“我可以给你我的钱包。”说着，空余的另一只手将方才玥关递给他的钱包，手表，手串一股脑的从口袋里面掏出来，递到她面前，“都给你。” 玥关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搞不清楚他的意思。 见她不说话，韩崖急得秀气的鼻尖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想了想，将手表等物丢在桌上，手伸进领口用力一拽，将方才在胡同里还紧张宝贝的不行的椭圆形玉饰扯了下来，也递了过去，“这个也给你，”说着，声音渐渐低下来，“只要你带我走……” 玥关看了看韩崖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他手中以红绳系着的玉饰，那琉璃般的眼睛里闪着希冀又小心翼翼的光芒，还有捏着她背包太过用劲而发白的手指。 说不清到底是哪个触动了玥关的心弦，静默半刻后，她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可以让你临时呆一晚，天亮走人。” 话音刚落，韩崖眼中爆发出惊喜而璀璨的喜悦光芒，无声而笑。 后来想起来，玥关无数次的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前世上了这人的当还不够，最终害得自己魂飞魄散，今生这人摇身一变，满脸纯良，来到她面前，她又脑子一昏，仰起脖子，又差点吊死在这棵换汤不换药的树上。 她龙月关为何这般蠢笨！ 第二十六章 约定（求推荐，求收藏） 玥关没有收下他的钱包手表，连他脖子上面的挂饰也叫他收了回去。 带着韩崖回到十八栋七号，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安排他在楼下一间客房住下，对于她的安排，少年没有任何其他意见，目送玥关上了二楼后，这才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两人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玥关沉沉睡去，根本就不知道楼下的那个人兴奋了一夜，思考了一夜，计如何在今晚过后，如何继续留下来。 夜色沉沉，有晚风吹动窗帘，带来丝丝凉爽，许久不再做梦的玥关今晚又梦见那个女子了，她记得那个新郎叫她含含。 看到她的时候玥关还有点恍惚，差点没认出来。 今天的含含没有穿那身大红嫁衣，上身着粉白色坦领，配以浅绿色大摆下裙，裙摆飞扬，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正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开心的吃着。 周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玥关打量四周，不是现代都市的高楼大厦，而是青砖红瓦，白墙绿竹的古代街道。 这时候的含含显得天真可人，完全没有前几次见到那般心如死灰的模样，眉眼灵动，活泼异常，三步一跳，走着走着便跑了起来，身上的环佩和步摇随着动作撞击在一块叮咚作响。 含含左边瞧瞧，右边看看，似乎对周围的一切特别好奇。 “含含，你看那里有卖烧鸡，你要不要吃？”一个男子跟在后面，手上拎着各种各样的零食，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奋力追去。 玥关如看电影一般，看见那羽冠束发，一身黑衣的人从自己身前走过。 这是……？ 韩崖？ 不对，他是那天之前梦见地婚礼上的新郎。 他和韩崖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比看起来要成熟一点。 他是谁，和韩崖是什么关系？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玥关。 或者说这满大街摩肩擦踵的人群，从她面前走过的含含两人都看不见她。 “烧鸡，哪里来的烧鸡，我要吃我要吃。”那边含含听到烧鸡便走不动路了，鼻子嗅了嗅，找准方向，向角落处的一处小摊走去。 “寒鸦快来快来，老板的烤鸡快好了。” 见两人走远，玥关紧紧跟了上去。 摊主用铁钩从火炉里勾出两只烤的皮焦肉烂的烤鸡，刷上一层蜜汁，用油皮纸包裹好，递给两人。 两人商量一下，干脆坐在了街角屋檐下，将手中多余物件放在脚边，抱起烤鸡大快朵颐。 “没想到人间这么好玩，有这么多好吃的，”含含一边吃，一边说道：“天界的神族都只喝仙浆玉露，寡淡无味，太没意思了。” “天界神族高居三十九重天，早已修炼得不食五谷，自然不会吃这人间烟火之食，况且，吃多了于修为无益。” “那你为什么还吃？”含含咬下一大口鸡肉，含糊不清地问道。 “我乃魔族中人，不讲究这些。”寒鸦也和她一样，啃掉一个鸡腿。 “我是龙族之后，我也不讲究这些。”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拿着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含含叹道：“只可惜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待会回到天界，又只能日夜对着那些个干巴巴的果子，望果兴叹了。”如果是没有见过这些美食就算了，现在既然尝到了，那以后吃不到该有多难过。 “这有何难，你若嘴馋，偷偷下凡就是，我在这里等你，带着你吃遍天涯海角。”寒鸦眉头一挑，信誓旦旦。 “那可好，”含含连忙点头，“可是我怎么找你呢，你要回魔界的，不可能天天呆在天界。” “得要有个传讯的物件。”她想了想，心中一动，“有了！” 她想到一处是一处，行动起来毫不含糊，根本就没等她身边的寒鸦作出反应。 将油腻腻的手指在裙摆上擦了擦，含含探手向耳后一摸，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块荧光流转的玉白鳞片，煞是好看。 “给你，”含含将鳞片递到他面前，那鳞片上的光芒渐褪，化作一块鳞片形状的玉佩，“我将它送给你，以后我若是想出来玩了，就会想你，一想你这块鳞片就会发热亮起来，你就当知是我要来人间啦。” 寒鸦看着这块鳞玉，却没有伸手去接，不知想到了什么，方才还疏阔爽朗的眉眼，有些怔忡。 “拿着呀，难道你说以后带我吃好吃的是假话？” “当然不是，”寒鸦说着，郑重其事拿起鳞玉，“既然是你给我的东西，我一定会好好留着。” “那当然，你可别弄丢了，不然谁带吃遍天涯海角，”含含歪头看他，眼睛一转，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咯咯笑起来，“下次把凤无也带上，让他尝尝这这些好吃的，也吃一只烤鸡。” 她脑海中应该是想到了那气质礼仪端正，洁净无尘如皑皑白雪的太子凤无，和她一样坐在这里抱着鸡腿啃食的样子，忍不住开怀大笑。 “对，下次一定得叫上凤无，他要是不来，我就哭给他看。”含含捧腹大笑。 凤无？他们认识凤无？ 玥关脑子都有点乱了，凤无不是学院的教授，茶楼的老板么？ 那她口中说的凤无是谁？ 韩崖是谁？ 一直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这个女子是谁？ 而她自己，又是谁？ 叮铃铃...... 一阵刺耳的闹钟声将玥关惊醒。 在她醒来的一瞬间，她没有注意到胸口上，那根似羽毛的胎记红光一闪，随即隐去。 伸手摸了好半天才找到闹钟，按了下去。 终于不吵了，玥关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脑子有点昏昏的，一定是昨晚睡得太晚了。 方才她在做什么？玥关若有所思。 她好像看见别人在吃烤鸡。 玥关重新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怔怔发呆，她可真是够爱吃鸡的，做梦都梦见吃鸡。 除了吃鸡，好像还有什么事忘记了，是什么事呢？ 玥关边想着，困意上涌，昏昏欲睡。 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惊醒，猛地坐起来，转头一看时间，离八点还有不到半小时！！ 玥关惨叫一声，完了完了，睡过了睡过了，一边找衣服胡乱套上，一边刷牙洗脸，胡乱抓了抓头发，套上鞋子冲出家门。 第一节课是凤无的历史课，一定要跑快一些，继昨天上班在凤老板面前懈怠偷懒，今天难道要在凤教授面前迟到旷课吗？ 玥关心中狂啸，顺着青石小路向山下的教学楼跑去。 此时的她，早将韩崖忘了个干净。 第二十七章 感谢（求推荐，求收藏） 玥关是踩着铃声跑进教室的，差一点在开学开课第二天就上课迟到，幸好赶上了。 站在门口寻了一圈，教室座位竟然都坐满了，黑压压的，好不容易在最后一排角落看到一个空位，玥关猫着腰走过去坐下时，凤无的课已经开讲了。 历史系凤教授的课，从来都是爆满。 玥关摊开书本，看着前台上这位玉树兰芝般的清隽男子，发现他偶尔扫视过来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笑意。 又让这位老板看笑话了。 仅见了他三次面，先中暑晕倒，再喝茶睡觉，如今是差点迟到。 玥关捂额，内心煎熬啊，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边想着，玥关坐的越发端正，其实双目已经开始放空。 既然白娇娇说她是一条蛇妖，这位凤教授是她的朋友，而且这茶楼明显就不是开给活人的，那他就更不会是个普通人了。 或者可以大胆的猜想，他是否也和白娇娇一样，不是人呢？ 啊呸呸呸，她可不是在骂人。 玥关曾在白天路过那个街口，发现白天的时候，本该在那里的茶楼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小型超市，她一度以为自己走错路了，可找遍了整个街道，都没有茶楼半丝踪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而一旦下午六点过后，夜幕降临，这座茶楼便会显现出来，静静矗立在十字路口，古香古色的大门上面，写有茶色二字的牌匾方方正正挂在上面，静候着客人的到来。 也许这座茶楼四周被什么结界掩盖住了，白日不显，晚上结界散开，就出现在人间。 玥关私下是这么认为的，不然的话，这有该怎么解释呢。 经过最初的匪夷所思之后，玥关坦然接受，毕竟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很多科学常识解释不了的事情，她并不傻，相反的，她将很多事情看得格外通透。 比如她儿时那一夜的遭遇，那奇怪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的话，她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凤凰之血，龙女之魂，冰川雪莲之身，有什么人一直在找她。 比如她自己的身体，从十五岁开始就没有什么变化，包括容貌，从那时起就再也没有变化过。玥关翻看了许多怪志奇谈，有时候也会想，在自己的身上是不是也存在着某种结界，封印住了自己的成长，而打破这个结界，则需要一个契机，那时候一切皆有定论。 又比如说，那晚初入落伽山新居时，那团乌压压的黑气追着她，口中的说着魔后，魔主。 还有那位救了她的僧人。 其实玥关心中早有猜测，对于身边出现的这些人，她报以坦然的心态去面对，不惧怕，不着急，不会瞻前顾后，更不会畏缩不前。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该知道的她一定会知道，她坚信，诸法因缘生。 只是这位凤教授，他到底是谁呢？ 他来到她的生命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玥关怔怔发呆，浮想联翩，等到下课铃响时，这才发现一节课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凤无在前面收拾教案，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走时间不忘和他打声招呼，他都会礼貌的回应过去。 当真是君子如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见人走的差不多了，玥关急忙收拾好自己的书本，赶在凤无出门前冲了过去，“凤教授，等一等，等一等。” 其实早在她下来的时候，凤无就已经放慢了速度，看着她奔过来的身影，心中竟涌起一股久违的喜悦之感。 “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么？” “没有没有，”玥关连连摆手，“其实我是想好好谢谢你的。” “有什么要谢我的。” 玥关发现这位教授看着自己时总爱笑，不同于面对别人时那种彬彬有礼的笑容，像带着一层面具，这时候的他的笑容显得更加真实，连带着那透明镜片后的温和目光，都漾着一层欢欣的涟漪。 虽然他不说，但是玥关却能感觉得到，就像自己每次见到这位教授时，心底也会有种想亲近的念头，能和他说说话，都会无端觉得开心。 “谢谢你批准我军训请假，帮了我的大忙了。” “不用客气，你是我学生，应该的。” “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还有你让我在茶楼上班，煮茶给我喝，”玥关想了想觉得口头这样说也太没诚意，脱口而出道：“不如，不如我请教授吃午饭吧。” 凤无愕然。 “对，不如我请你吃午饭。”玥关肯定了一遍。 “既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耳边传来凤无低沉爽朗的笑声，甚是悦耳。 于是在第二节课，玥关又开始走神了，这已经是她开学以来第三次走神，对于从小就是三好学生，老师眼中特优生的她，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并且她所想所思都是同一人，但此时的玥关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正在为中午去哪里吃饭头疼，她自己一个人长大，吃饭饮食都很随意，兴致来了自己动手，泛起懒来就是面条快餐打发了，这是来到江大之后，才开始在星湖园的食堂里稳定觅食起来。 可总不能将这位凤教授带到星湖园的食堂去吃饭吧。 一想到这位玉树兰芝如古董青花瓷一般的精贵人物，端着一个餐盘，坐在热气腾腾嘈杂不休的食堂里面，跟别人挤着一个大桌，汗流浃背往嘴巴里面扒饭的样子…… 受不了，玥关拍拍自己的脸，赶紧打消这恐怖的想法。 那样真是太可怕了。 可是那该去哪呢？ 她就不该一时冲动做出这个决定，请吃什么饭啊，用别的方式表达感谢不好么？ 玥关一直头疼着，直到下课铃响，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她和凤无约定的时间，赶紧收拾好书本，往北大门匆匆跑去。 学生们的授课地点随时都会变的，上一堂课在a楼，下一堂课可能就要穿越大半个校园去b楼。学校有东南西北四个大门，玥关的第二节课就在靠近北大门的一栋教学楼里，等玥关来到此处，凤无已经等候多时了。 君子皎皎如月，静静站在一棵树下的凤教授，人已入画，画亦醉人。 至于最后两人去了哪里...... 玥关一抬眼就看到离北大门不远处的一家餐馆，装修考究，当下病急乱投医，胡乱一点，就是那里了。 凤教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蜀地风味四个大字映入眼帘，见她一脸肯定，于是欣然应允。 第二十八章 试探（求推荐，求收藏） 很快，玥关就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蜀菜偏辣，而且是无辣不欢，她长期饮食不规律加上今早又没吃早餐的结果，一块辣菜下肚，就成了现在冷汗直冒捂着肚子的样子。 胃里像是被人插进了一根铁丝，然后用力一缴，疼痛一波接着一波。 果真是胃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怎么了？吃坏东西了。”凤无凑上来，摸摸她的额头，触手冰凉。 “没事没事，一会就好了，教授你吃你吃。”玥关刚说完这句话，胃里一阵痉挛，差点没让她驾鹤西去。 凤无简直要被她生生气笑了，她都成这样了，自己怎么可能吃得下。 “别吃了，送你去医院。” “不去不去，我回家躺躺就好了。” 在她的坚持下，凤无只好妥协，送她回家。 招来服务员结了帐，玥关本来是要抢着给的，奈何有心无力，趴在桌上动弹不得，也就随他去了。 本来是要请人吃饭的，结果却成了被请的那一个，玥关内心哀叹，这人情债越堆越多了。 不知为何，她眼皮直跳，总感觉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等到凤无将她送到家门口，走进院子时，这种感觉被放大到了极致。 刚走到门口，她还没拿出钥匙，大门就从内而开，韩崖满脸笑容的迎接出来。 “你回来啦。” 寒鸦！ 他怎么在这里，像是住在这里的样子。 凤无心一下子坠落到了谷底，感觉周身都被冰封，呼出来的空气都是冷的。 “帝凤无，我会嫁给魔界太子，我俩再无瓜葛，从此我不想再见到你。” 刻意遗忘的一段记忆涌上心头，想起那人绝情冷心的样子，他本以为不会去在意，但是此时此刻，看到寒鸦从屋内出来，酷似万年前的情景重演，凤无止不住的浑身发冷。 寒鸦化名韩崖，找到玥关，也没料到此时一来就和这位天界太子碰上了，面色也冷了下来。 这两人恩怨由来已久，不论是魔界和天界两界种族之间的争斗，作为两界继承者的他们，从出生就注定了不可能和平相处；更不用说两人的私人恩怨了。 毕竟，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两人俱是皮相精致，风度翩翩的人物，站在一块应是格外养眼的存在，可此时围绕在他们之间的气压格外低沉。 “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说了天亮就会走的么？”沉寂的空气被玥关打破，她没想到韩崖还在这里，而且还被自己的这位老师兼老板撞了个正着。 怎么想，她都觉得有些莫名的心虚。 凤无的神色一松，听了她的话，事情好像不是他想得那么回事。 “我是准备走的，但是怎么想也要跟你打个招呼。”有凤无这个死对头在这里，寒鸦再也扮不出之前那副乖巧的少年模样，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我们还会再见的。” 两人错身擦过的一瞬间，气息已经交锋了无数次，却都顾忌着什么，最终归于平静。 寒鸦说完，便真的离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凤无不动声色。 “哦，是这样的，”玥关将昨晚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捂着肚子进了门。 “原来如此。”凤无松了口气，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糟糕。 他早就知道寒鸦一定会来，只是没有想到他来的那么快。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玥关躺倒沙发上，接过凤无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一口，这才觉得好一些。 “以后不许这样，离陌生人远一点，尤其是这类人。” 玥关听他语气凝重，面上竟是少有的严肃，这位教授看似很关心自己，一副熟稔的样子，给她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其实总总算起来，他们见面也才聊聊数次。 她发愣的样子难得乖巧安静，凤无心中一软，在她头顶揉了揉，语气无奈：“总是让人这么操心。” 温热的掌心在头顶一触即离。 等等，玥关心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多年前初遇师傅的时候，他放在自己头顶上的手，那温暖的触感让她记了很久。 为何见到这位凤教授时，总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和亲近呢？ 师傅？难道他是师傅？ 玥关心中有了一个近乎荒诞的想法，这个念头一出现，便难以遏制。 “你平时都吃些什么？”看她胃疼这样子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啊？”玥关一时没领会到他的意思。 见她没回答，凤无也不在意，走去厨房看了看，所有器具干干净净光洁如新，一看就是零使用，打开冰箱，空荡荡的，除了角落里面塞的几袋孤零零的方便面。 她平时就是这样生活的？ 凤无脸色难看至极。 “你平时就吃这些？” “是啊，”玥关闷闷答道，“随便混混了，吃什么不是吃。” 凤无简直要被她气死了，碰见她，这位教授水磨到家的涵养几欲破功。 玥关偷偷观察着，不动声色试探道：“可能教授你还不知道吧，我从小没爹没娘，天生地养的，能有口吃的都不错了。” 听她这么说，凤无握在冰箱把手的手一下子握紧了。 因他背对着，玥关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后来有个师傅把我捡回去了，可没过几天也不要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安县，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若是碰见我这个师傅，我倒想问问，他既然不要我，那把我从福利院接出来做什么，让我自生自灭不更好，”说完，她又慢腾腾问了一句：“你说对吧，教授？” “胡说，你师傅怎么可能不管你。”凤无反驳道，转过身来。 明明是她让他不要再出现，明明是她先狠下心来的。 他期期艾艾，走近些，怕她日后想起来时厌恶他，走远点，却过不了自己心中的劫。 所以他纠结，彷徨，忍耐着，若不是用情至深，他何须如此小心翼翼。 虽然知道此时的玥关不知前事，不该和她计较，但面对这样的指控，凤无却觉得分外委屈。 “哦？”玥关坐直了身子，盯着面前的凤教授，“教授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认识我师傅？” 又或者你就是我的师傅？ 听她语气里显而易见的意思，凤无不知想到了什么，平静下来，推了推眼镜，那透明镜片后的目光静且深，面上的表情客气而疏离，方才还能见到他的真性情，此时像是戴上一层面具，将所有心思层层掩埋。 “既然你不舒服，那就好好休息，我便不打扰了。”说着，便打开门走了。 玥关呆坐在原处，看着空荡荡的大门，竟然就这样走了？ 竟然真的走了？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第二十九章 风来（求推荐，求收藏） 凤无一路下了落伽山，直接回了茶色，他下午没课，也不用去办公室坐着。 此时正午时分，太阳明晃晃的，有洒水车在马路上来来回回跑着，水雾喷出，带来丝丝凉意。 他走到街角十字路口，这里本该是茶楼的地方变成了一家超市，人来人往，凤无走到大门口，直接迈步进去，踏步一进来，耳边的喧哗声陡然一静，方才面前还是琳琅满目商品的景象一下就变了，取而代之的是玥关每晚都在这里上班的茶楼。 方才被玥关一通激将，凤无心绪终究难平，在门口站了半响，这才绕过屏风向里走去。 鞋子在外面踩了水渍，在大厅干净的地板上留下几个脚印，才走了几步，他眼角余光看到身后的脚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一层霜花，四周温度好像降下来了，仙鹤香炉的尖喙里吐出的熏香都带了些霜气。 凤无没去理会，而是走去茶房，拿了个炭盆出来，又从吧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叠黄纸，点燃了扔到炭盆里面，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在炭盆前，静待来人。 随着炭盆里最后一张黄纸烧完，火星明明灭灭时，凭空刮起一阵阴风，挂在大厅正中央的百山图中出现了两人，并肩而立，两人俱是头戴高官帽，着一黑一白两寿衣，面色惨白，甫一出现，百山图中山峰之上乌云低垂，周边草木都结了冰，四周温度更冷了。 阴差开路从来都是夜半时分选择阳气最盛的大中午上门来访，而且来的竟然是冥府地位不低的黑白两位阴帅，看来是有大事发生了。 “阴差大人，请笑纳。”凤无坐直身体，对着地上的炭盆做个了请的手势，盆里火星一灭，纸灰变成了一叠厚厚的冥币。 “上仙客气了。”黑白无常在画中面朝凤无打了个千，他们身体僵硬，面目五官像是画上去的，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更是惨白，两人身型一致，连面目表情都是一模一样，因衣服颜色才将两人分辨开来。 黑无常道：“此次前来是为公事，不好烦您破费。”凡人说话都有音调平仄起伏，他说话时每个字每个音都是一样的。 “大人从地府而来，路途遥远，辛苦了，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既如此，那吾等就不客气了。”两人对视一眼，白无常单手一挥，两人手上各多了一叠冥币，再看盆内，已空空如也。 “不知大人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黑白无常收下冥币，可能是因为心情不错的缘故，那黑的瘆人的眼珠子有了些神采，冥府这茶楼主人打过多次交道，在打点关系这点上，这位茶楼主人极讲客气，从不让人空手而归。 “此次吾等前来，是因为前段时间有人潜入地府无间地狱，放出一子母煞。”白无常率先开口。 “子母煞？可是异常凶险？” “不错，上仙应知，子母煞形成条件苛刻，乃是胎儿足月，临盆之际，大人被人逼死或者害死，导致婴儿一同胎死腹中后形成子母鬼，因两者血脉相通，力量极大，又招横死，所以怨气冲天。” 凤无注意到这时候他们说的是子母鬼，又听黑无常接着说道：“说起这对母子，身世可怜，但因死状凄惨，怨气难消，一形成便屠了害死他们的一家十几口人命，沾染那么多人血之后因果缠身，怨气最后一发不可收拾，连害了附近几家无辜性命，最终形成了子母煞，最后惊动了阴判，亲自出手才将其镇压在无间地狱，以消障业，这才得以消停。” “略有耳闻。”凤无点头，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有人潜入地府，瞒过巡逻阴差，打开了无间地狱，放出一众恶鬼，所幸其余大小恶鬼已捉拿归案，唯独这子母煞逃了出去，此时阴间自顾不暇，吾等奉冥主之意，以求上仙相助。” “我知道了。”凤无点点头，“只是找到那潜入地府的人没有。” 黑白的目光更渗人了，他们眼白极少，眼眶中几乎被黑眼瞳占满，四只眼睛盯了凤无半响，才阴恻恻道：“未成抓到，被他溜了，那人潜入地府的只是一句傀儡身。” 傀儡？凤无被他们看着也不害怕，若有所思。 “还请上仙一旦找到子母煞行踪，抓捕归案后送入地府，吾等会亲自前来押送。” 在得到凤无肯定的答复后，黑白无常才道：“既如此，吾等告退，冥主还等着吾等前去回话。” “大人慢走。” 黑白无常又行了一礼，凤无点头受了，看着他们身形从画中慢慢淡去，百山图中乌云渐渐散去，茶楼内的温度也慢慢回升。 “出什么事了？”东方琉璃从楼上下来，问道。 他方才在楼上打坐，突觉屋内阴寒，不比寻常，这才想着下来看看，见凤无呆坐在堂内，面前的炭盆中只留一推灰烬。 “地府里面来人了？” “黑白无常前来，告诉我地府逃出一子母煞？” “子母煞？”东方琉璃讶然，“如何逃出的？”能成煞的鬼物无一不是作恶多端的，既入地府，一定是会被镇入无间地狱，其上各方有十大阎罗，四大阎君坐镇，关锁重重，怎么可能说逃就逃出来了。 “有人潜入地府，放出众多恶鬼，其余都捉拿归案，只有这子母煞跑了出来。” 东方琉璃倒抽了口气，“善哉善哉”，吟了声佛号，“何人这般胆大妄为，这是要挑起人间大乱么？” 凤无却没有回应，不知想到了什么，怔怔出神。 室内一时没了声音，窗外忽然起了一阵风，吹的树叶哗哗作响。 “起风了。”东方琉璃道。 “是啊，起风了。”凤无收起炭盆，“白娇娇呢？他怎么不跟你在一块？” 东方琉璃既然在这里，却不见白娇娇，这条蛇跑哪里去了？ “她去哪里我怎么知道。”东方琉璃一脸奇怪。 凤无比他更奇怪，“你不知谁知？” 两人对视半响，和尚败下阵来，“警署里有消息传给她，说是襄城最近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她上午刚过去看看。” 襄城？襄城出什么事了？ 第三十章 出行 大门开着，玥关也懒得去关，十八栋这边本来就属于闲人勿近的地方，她也不担心有谁会闯进来。 是不是她猜错了。 如果凤教授根本就不是她师傅的话，那她刚才说的话听起来也太奇怪了。 心中哀嚎一声，玥关以手覆额，重重倒在沙发上。 算了。 可是晚上若见到凤教授，是要装作啥事都没呢还是要道个歉呢？ 还是要再道谢则个呢？ 最终玥关既没有道成歉，也没道成谢，因为她晚上去茶楼时，根本就没见到这位教授的人。 并且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没见到凤无。 玥关去查看课程表，这才注意到只有周一周二有他的历史课，其他时间凤教授都没有课。 茶楼找不到这位老板，学校里面更碰不到，她心里哽了一口气，咽不下吐不出。 真是太憋闷了。 更憋闷的是她还不清楚自己是为了啥在憋闷。 玥关吐出一口窝囊气，拨通了白娇娇的电话。 电话嘟了两声之后接通了，里面传来白娇娇的声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玥关妹妹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白娇娇那边声音很嘈杂，汽笛声，人的喊声交织成一片，玥关不得不捂住另一只耳朵才能听清楚。 “白姐姐你在干啥呢？那边怎么那么吵？” “你等等，”电话那边白娇娇像是往边上走去，不一会声音就静下来了，“我在襄城这边出差，碰上对小情侣吵架呢，在那寻死觅活要跳楼。” 白娇娇说着停顿了下，像是有人过来跟她报告什么，讲了两句才又接过电话。 “啊！？”玥关万万没料到打个电话还能碰见这种事情，“白姐姐你要是忙我就挂了。” “别挂呀，”在她挂断电话之前白娇娇喊道，“没事了，处理的差不多了，我在襄城这边无聊的要死，你正好陪我说说话。” “你不是说有人要跳楼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打电话。 “早救下来了，正在挨批呢，这一个个的小年轻，太不省心了。”白娇娇在那边吐槽，“屁大点事就要死要活，一天天尽做些没脑子的事。” 玥关忍不住笑起来，她都能想到白娇娇说这话时满脸嫌弃翻白眼的模样，她最开始见到这位白警官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孤傲冷僻的冰山美人，接触下来才了解并不是这样。 相反的，她的性格大大咧咧有啥说啥，泼辣异常。 “我就是一个人呆的闷得慌，想出去走走。”玥关也在奇怪，那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呆过来了，为什么现在就觉得受不了了。 也许是因为遇见了这些人吧。 “那就别一个人呆着，”电话里的白娇娇手一挥，挥了一下才想起来玥关根本就看不到，“这样，你干脆来襄城算了，今天周五，明后两天你应该没课，至于茶楼那边周末本来就不用去，你就过来度两天假，姐姐忙完了带你出去玩玩。” “这样可以？” “这有什么不可以，就这样，我先挂了，你来了给我电话。”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面传来的忙音，玥关哭笑不得，到底是对白娇娇的提议动心了，上网查了下去襄城的车，坐车过去也就一个半小时，当下一合计，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装进背包，当真就往襄城去了。 其实就算不是去寻白娇娇，襄城作为一个兵家古城，也是非常值得去游玩一观的，襄城地处汉水中游南岸，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易守难攻，自古以来就是兵家争夺之地。 因其历史悠久，在这里也流传下来许多动人的故事。 玥关下了课出了校门，今天是周五，同路的还有许多同学一起出门游玩的，她混在人流中并不突兀。 去车站坐上了发往襄城的车次，透过车窗外面的景色在飞快倒退，玥关忍不住兴奋起来。 白娇娇早就在襄城车站那里等着了，玥关一眼就看到她，又美又帅气的白警官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先带她去吃了晚饭，然后才开车将她送到了下榻的酒店。 “这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去古城里面玩也没什么好玩的，晚上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明天再来接你。” 玥关点头。 白娇娇给她预定的酒店是古城周边的一家，背面临江，名叫望江楼，站在酒店门口，隔着马路能看见巍峨的古城墙。 为了拉动经济，迎合市场，这边很多酒店客栈都改成了主题酒店，而这家望江楼走的是偏古式风格，与古城遥相呼应，相得益彰。 早在她们下车的时候，老板娘就一脸热情的出门迎上来。 “房间都准备好了，特地留着二楼最好的房间，通透敞亮，出房门就能看见院子，在房间阳台可以俯瞰江景。”老板娘看起来四十多岁，中等身材，一上来纠结过了玥关的背包，玥关推迟不过，也就随她去了。 “麻烦老板了，这是我妹妹，你多费点心。”白娇娇示意玥关跟上，跟着老板娘一路往里走。 “哎哟这位警官千万别说客气话，今天要不是你，那个小年轻从我这楼上一跳，只怕我这生意就毁了，我感激都来不及，哪敢担你麻烦二字。” 听得她们谈话，玥关才明白今天下午的时候一对情侣在这闹分手，正是喊打喊杀，闹得不可开交时，幸好被出警路过的白娇娇等人看到拦下来了，老板娘因此感恩在心，才会如此热情。 三人进了大门，弯过一道长廊，玥关这才发现这家望江楼里面别有洞天，不似现在很多酒店旅馆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的拥挤，倒像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府邸，里面竟然开阔的很，亭台楼阁几座，旁边还种了各种花木，葱葱郁郁，人造的灯光三三两两挂在其中，将整个庭院照的灯火通明。 “这里原本就是一家大门宅院，祖上将它买下，到了我这一代，干脆整改了一下，做成酒店，倒是很吸引人注意，”老板娘见玥关一脸好奇四处打量，耐心的给她介绍，“你看这里还有个戏台，也是原先的人家用来听戏的，我们干脆重新粉刷了一下，也当作游览景观了。” 玥关随着她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个不大的戏台，应该是供自家人看戏娱乐的，戏台旁边还有一口井，井口用石板盖住，周围一米远处还用木栏隔离开来，旁边放了个指示牌写着“请勿靠近”四字。 “到了。”老板娘在楼梯口停下，引着两人上了二楼的一个房间，房间居走廊正中间，门正对着院落，站在高处，园林景致看得更加真切，果真如老板娘方才说的那样开阔。 老板娘替玥关打开房门，将房卡交给她，嘱咐有什么需求就打前台电话，如此才离开下楼了。 白娇娇跟着她一块进去，将房间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这才放心下来，嘱咐玥关好好休息，明天再来寻她。 第三十一章 夜话 夜色尚早，可能是周末的原因，周边不远很多游客都会选择到襄城来打发周末时光，白娇娇走后，园里还有客人陆陆续续的进来。 玥关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听着楼下嘈杂声，打开门出来时，院子中正站着一男三女四个人，说着话。 男生身边的那个女孩看着有些眼熟，长长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等她转过身时，定睛一看，竟然是同班同学许雯雯。 其他人不知道是不是班里同学，玥关也没什么印象。 打开房门的声音惊动了楼下几人，四人齐齐抬头，看到她时明显露出惊讶的神情，“龙玥关？” 看样子这四人都是认识她的。 玥关这下尴尬了，这应该都是同学无疑了，她一贯独来独往，跟班里同学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真的只认识班花许雯雯一个，这还因为许雯雯跟她同是“病友”的缘故。 她将目光放在了许雯雯身上。 见她一脸茫然，许雯雯落落大方打招呼，“我们是周末出来玩的，襄城不远，两天正好来回。”她指着身边的两个女生道：“她们是我室友，这是吴怡，这是李春。” 吴怡长相甜美，许雯雯介绍她时还可爱的冲玥关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李春就安静多了，只冲她挥了挥手。 许雯雯又指了指身边的男生，“他叫范建，是我表哥，跟我们一起出来，专做陪同，也算是护花使者了。” 听到这名字玥关差点没忍住，而一边的吴怡早就弯起了眼睛忍不住笑起来，范建狠狠瞪了她一眼。 看来这四人关系还不错。 “你们好，我是玥关。” “我知道你，”话音未落，吴怡抢着说道，“我们对你印象深刻着呢，凤教授的课你都迟到了。” 旁边两姑娘听后忍不住笑起来。 玥关一脸黑线，没想到她们认识自己还是因为这件丢人的事。 这妹子可爱是可爱，但说话怎么就不过脑子呢。 几人说着，上了二楼，不得不说是缘分，她们房间还是挨着玥关的，四个人两间房，男女各一间。 长廊上比较开阔，店主在这里每隔几步远的距离就放置了一把休闲椅，许雯雯四人也不急着进屋，坐在这里闲聊起来。 玥关见此，也不好先回屋。 “听说这间宅院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当时建成时是整个襄城数一数二的大宅子，你们别看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这还只是个外院，内院还在里面呢。”说话的是吴怡，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后面还有一大片房屋瓦舍，隐在高大茂密的绿竹之间，不得全貌，“只不过后面不对人开放，所以我们想看也看不了啦。” “你怎么知道的？”李春问道。 “我问的老板娘啊，缠了老板娘好久才说给我听的，这里原来是个魏姓人家的府邸，说起这魏家可真是富甲一方，他家原本是走广东一代做珍珠生意的，走了三代，积下了不少家产，家大业大，据说是为了他家小少爷娶亲，将祖上留下来的房子重新改造，又买下附近将近一个街道的面积，圈成一片建了新宅，就是现在这样的。”吴怡说得绘声绘色，玥关也被她说的内容吸引住，干脆从房里搬了个椅子在门口坐下。 “可是好景不长，再说那魏少爷到了十七岁的时候，房子刚刚建成，他父亲魏老爷因操劳过度一病身亡，本该是迎娶王家新娘子的，也因此耽搁了，毕竟守孝为重，据说这王家姑娘是邻县一王员外家的幼女，因七月七日生的，叫做巧娘，生的特别漂亮。” “有多漂亮？”范建问道。 “反正比你的表妹雯雯漂亮多啦。”吴怡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惹来许雯雯一记白眼。 “好了好了，说正事，后来这魏少爷和王姑娘怎么样了？”李春推了吴怡一把，催促道。 “急什么呀，你看玥关都不着急，”吴怡嗔道，喝了口水，才继续说：“这魏少爷自小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聪明伶俐言辞敏捷，人人见了都喜欢，又随他父亲魏老爷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行事老成稳重，且广结善缘，襄城当时的陈知州是他的知交好友，曾受过魏家大恩，这件事当时襄城的人都知道，陈知州协助魏少爷料理了家中老父丧事，随同魏少爷一起又亲自登门王员外家，将亲事后移。” “魏少爷没有母亲吗？”玥关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吴怡摇摇头，“既然老板娘没有提到他的母亲，因该就是不在了。” “一个知州怎么还会受到一商贾人家的大恩的？”范建皱眉，自古士农工商，阶级之分摆在那里，商人是被人瞧不起的，怎么能和堂堂父母官一城知州相交莫逆。 “你真烦，那么细究做什么，”吴怡不满道，“这里面谁晓得，书上不都说什么寒门子弟吗？说不定是这个陈知州以前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没钱读书，魏家资助了他一把，才有了后面的官袍加身，不然就是个穷书生，这不算大恩算什么？” “哦……”众人配合着恍然大悟。 “怡怡，你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许雯雯打趣道，引起众人笑声一片。 “那后来呢？”玥关问道。 “后来啊，后来肯定就是魏少爷出了孝期，迎娶美人王巧娘，两人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啦！你说是不是啊雯雯？”说着，吴怡看着屏息听的认真的许雯雯，搞怪心起，伸出手指揪住她鼻尖一拧，惹得她一声“讨厌”，两人楼在一块闹作一团。 “好了好了，不闹了。”吴怡率先败下阵来，摊在椅子上面喘着粗气，又听许春说道：“郎才女貌，只是不知当时的婚礼又该是何等盛况，只是我们见不到了。” “都说是故事了，你还当真了，要真可以，我还真想见见他们这对才子佳人。” 众人一阵沉默，显然都有此意，毕竟佳人才子自古以来就是佳话，谁不喜爱呢。 “好了，不早了，”范建站起来，打破了一干人等的沉思，看了看时间，“九点钟都过了，都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出去玩呢。” 众人一听，纷纷起身，几人和玥关道别后各自回房。 第三十二章 魏府 玥关晚上睡得一半时，是被吵醒的，睁开眼听到窗外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细听下去，像是有人在唱戏，隐隐约约，听不分明。 “仕至千钟非贵，年过七十常稀。浮名身后有谁知？万事空花游戏。”女音哀哀怨怨，曲调宛转，玥关坐起身，侧耳去听，那声音渐渐放大了，像是就在门外一般。 “休逞少年狂荡，莫贪花酒便宜。脱离烦恼是和非，随分安闲得意，意……呀……” 声音清清冷冷，婉转悠长，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却让人背后发冷，咿咿呀呀最后一个字拖了半天之后停下，然后丝竹管弦之声渐起。 “谁呀，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隔壁也被惊动，听声音应该是吴怡的，然后就是开门的声音，接着一声重重地抽气声，隔着一层墙都听得清清楚楚。 “吴怡，怎么回事？”像是见吴怡没了动静，许春在房里问道，见她没反应，下床走出去，看到吴怡所看时，也是一阵倒抽气，没了声响。 玥关也忍不住了，随便披了件衣裳，拉开房门，见许雯雯四人都站在门外，向楼下看去。。 院落里面灯火通明，高朋满座，喧嚣异常，方才玥关路过的那方戏台子上面红灯笼高挂，有一身形娉婷的女旦站在台上，穿着戏袍，水袖飞扬，咿咿呀呀在那里唱着。 玥关寒毛一下就竖起来了。 台下摆着长凳，坐着三十来个人，因为背对着众人看不到他们的面目，只能从后面看到女的梳着髻，男的身后留着长长的辫子。 所有人都在认真听戏，似乎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身后多了四个人。 许雯雯三个女孩子不知是不是惊吓过度，站在门边抖了半天竟话也说不出。 “这是怎么回事？”范剑抖抖索索地问道。 几人都没有吭声。 前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更衬得玥关这边如死一般的沉静。 这番情景，不论怎么看，都透着一丝诡异。 玥关注意到长廊上的日光灯不知何时换成了清一色的大红灯笼，上面贴着大红的喜字，虽说院子里灯火通明，可也只限于这方寸之地，再往外面去一点，就像是蒙了一层黑雾，将所有景色全部遮盖，光线便透不过去了。 “一定是我做梦了，我要回房，回房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了。”李春吓得发抖，喃喃自语，她话音刚落，空气像荡起一层波纹，接着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像被人掐住了喉咙，“房，房，房子……” 玥关心里顿时升起不妙之感，往身后一看，方才还在身后的房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空旷的街道。 再回头，前方刚才还灯火通明坐满看戏的人的院落也不见了，五个人凭空就从房间门口酒店内到了现在这条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面，没有一丝灯光，整条街道上笼罩着黑蒙蒙的大雾，天色沉沉，像是凌晨那种天色蒙蒙刚亮，起了大雾的样子，空气里面湿度很大，连吸进去的空气都让人觉得憋闷。 没一会，玥关头发和睫毛上就积了一层水汽。 “啊！”许雯雯一声惨叫，抖抖索索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有鬼。” 吴怡等人本来就神经紧绷，一听到“鬼”字，俱是心中一颤，张嘴就哇哇大叫起来。 玥关转头看去，果然见到雾气腾腾中，有一个硕大的头颅，睁着黑漆漆的眼睛，张着血盆大口，盯着众人，细细辨认过去，原来是一尊石狮子，冷不防看过去确实惊悚。 “别叫了，是一个石狮子。”玥关也被吓得不轻，听她这么一说，先前还哇哇惨叫的几人这才停下来，聚在一起挪了过来。 “我们先打电话求救。”范建还算是比较冷静，“你们谁带手机了。” 一面问过去，三个女孩都摇了摇头。 “我带了，”玥关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放在外套口袋里面，在四人期待催促的目光中掏出手机，按了两下，没有任何反应，“没信号。” “怎么可能？”许春不信，上前一把夺过手机，不死心的拨通了一个号码，连拨了几遍，却以失败告终。 “这是什么地方啊，到底怎么回事，我要回去，我害怕。”吴怡紧紧搂着许春的胳膊，眼眶里全是泪水。 玥关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更无法回答她。 幸运的是手机虽然没信号，但是不影响它自身的功能，拿回手机后，玥关打开了自带的手电筒模式，灯光亮起，让她们能看清四周，心中才稍稍安定下来。 还没等他们冷静下来细想现在的情况，这时候雾气动了，在她们前面往石狮子方向的雾气淡了一些，身后的黑雾越发浓了，慢慢像五人蔓延过来，像是推着众人往前走去。 “怎么办？”几个少男少女对视一眼，看见对方眼中的惊恐，几人原本是开开心心出来玩的，没想到却陷入这等怪事之中，说它是梦，为何这么真实。 那雾气浓郁得滴水成珠，还没靠近就能感到一股刺人得寒意，玥关披了一件外套还好，吴怡她们只穿了一个短袖就出来了，被这冷意一侵，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胳膊上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街道处有滴滴答答得水声传来，越来越近，不停刺激着几人脆弱的神经。 不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 “我们先过去看看，大家挨近一些，不要走散了。” 玥关率先向前走去，范建拉着许雯雯也跟上，吴怡和许春站在原地踌躇着，却见后方包过来的浓雾中鬼影憧憧，两人不敢落后，只好啜泣着跟上来。 越往前走，前方的黑雾散的越快，渐渐能看清楚那石狮子的全貌，还是一对，一左一右各一个。 石狮子身高大约两米，身体呈青灰色，眼珠子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用黑色颜料涂了色彩，黑黢黢的盯着前方，看的人头皮发麻。 这石狮子一般都是镇宅辟邪的瑞兽，难道…… 玥关心中一动，又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前方半空处，一块黑色匾额浮现出来。 “看。” 许雯雯听闻都紧跟了上来，越过石狮子，几步之远的台阶上面，是两扇朱红色的大门，这会儿大开着，门内黑雾缭绕遮挡住里面的情形，门坊上的的匾额通体黑色，以红漆提字书写着两个扭曲的大字，依稀能辨别出写的是“魏府”二字。 魏府？ 五人对视一眼，最后齐齐看向吴怡。 第三十三章 入府 魏府？ 今晚刚说完魏家少爷的事，他们现在就在这么地方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魏府，这里怎么会有个魏府？” 三个女孩抖成一团。 “你们看。” 顺着范建的方向看过去，玥关注意到那朱红色的大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处潮湿异常，那用红漆粉刷的大门被水汽所腐蚀，红漆化作液体往下滴落，在门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彷佛泼洒上去的血迹，划过那门扉上的铜环时，像是留下一行血泪，狰狞而诡异。 “有血，有血啊。”吴怡忍不住大叫，却又被四周死气沉沉的寂静所吓，只能死死捂着嘴巴，从指头逢里憋出几个字来。 人间阴阳有序，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那黑雾里面阴气冲天，可见是有鬼物作祟，而且还成一定的气候了。 走上前，玥关伸手在那门上一蘸，放到鼻尖闻了闻。 “是油漆，不是血。”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阴气过重，这油漆里面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见她说不是血，吴怡这才安下心来，几人惊魂未定的心也放回原处。 站在门口，大红朱门里面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手机电筒照进去，也只能见方寸之地。 相比于魏府外面的雾气沉沉，魏府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更像是一个蛰伏的猛兽，张开血盆大口等着来人。 阵阵冷风从门里面吹出来，呜呜作响，听起来幽怨无比，让人遍体生寒。 “我们要进去么？”问话的是许雯雯。 “啊，我不想进去，这里看起来太可怕了。”李春赶紧摇头，“我们这么多人不见了，酒店老板娘肯定会发现的，我们就在这里等救援。” 许雯雯纷纷表示赞同。 这魏府里面黑黢黢的，况且都是两百多年前的地方了，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话音刚落，门内风声大作，黑暗里面，不知道是什么被吹在一起，砰砰作响，像是被李春的话激怒了一般，玥关站在原处都能感觉到从这风中传递出来的浓重的阴气。 “这恐怕由不得我们了，”玥关盯着他们来时的路，“你们看。” 四人猛地回头。 不知何时，街道两边的雾气已经蔓延过来，水汽越发浓郁，滴滴答答，呆了这一会，众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浸湿，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雾气愈发的浓了，方才还能隐隐约约看到的街道，这时候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只剩下魏府大门口这方寸之地还能看得清楚。 “既然来了，那就进去看看，我们一起进去。”范建胆子大一点，伸手拉住许雯雯，许雯雯又拉住吴怡，吴怡再牵住李春。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雾气已经蔓延到门边，几人来不及多想，一脚跨进门槛。 本来以为进入府内应该是黢黑一片，谁知一进来的刹那，周围的景色一下子就扭曲了—— 身后的大门，石狮子全都不见，天色大亮，玥关和范建身在一片园林之中的羊肠小道上，她看了看四周景致的假山林木，面露诧异。 进来之后，场景都变了。 “雯雯他们呢？”范建惊呼，方才还跟在他身后的许雯雯三人都不见了踪迹。 这时，一阵“砰砰砰”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一个身着灰青色长袍马褂，留着山羊胡的老头从路尽头的拱月门跑出来。 “两位贵客，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老头嘴里叫道，一路提着衣摆，几步就到了两人跟前。 两人本来就提着一口气，见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人奔过来，俱是往后连退几步，头皮发麻。 “哎呀，喜宴马上要开始了，两位贵客可不要走错路了。”老头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常，走到跟前，“赶紧跟随我来，一起入座吧。” 玥关心中警惕，这情况怎么看怎么都不正常，明明方才魏府里面还是一片漆黑，现在却是天色大亮的样子，只不过这个亮显得阴沉沉的，头顶没有太阳，只有乌压压的云层一层盖着一层，像是要下雨了，格外蒸闷。 四周灌木交错，园子里面有一个小荷塘，荷塘中间的假山流水不停，哗啦作响，羊肠小路一路铺到拱月门那里，拱月门上面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灯笼上贴着两个大大的喜字。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真实，只是许雯雯三人一同进来的，现在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老头走到跟前，满脸笑容。 玥关看了看地上，确实有影子的。 不是鬼？那他是什么？难道是进入某种封印空间之内了。 “两位贵客远道而来，少爷知道了高兴的不得了，特地命老奴亲自前来迎接，马上就要开席了，两位别在这里耽误了，赶紧去前厅入座吧。”老头双手作揖，态度恭敬，脸上喜气洋洋，笑得一脸褶子都堆在了一起，露出熏黄的牙齿。 范建脸上惊疑不定，玥关按下纷乱的心思，问道：“开席？什么开席？” “贵客这是走迷糊了，”像是没有看到二人警惕的神色，老头佝偻着腰，一脸恭敬回答道：“今天是我家少爷大喜的日子，襄城所有能请得到人家都来了，就连陈知州陈大人都来了，两位别再耽误时间，快快随老奴来吧。” 两人心里都是一咯噔，范建失口问道：“少爷，哪家少爷？” 老头脾气似乎极好，范建问得这般冒昧他也不见生气，仍是笑眯眯的，道：“除了我们魏家少爷，还有谁家大婚能请得动陈知州大人亲自前来观礼呢？” 玥关心中一沉：“娶的是谁家姑娘？” “当然是邻县王公家的幺女，王巧儿王姑娘了，”老头双手揣进衣袖，“魏王两家本是通家之好，我家少爷和王姑娘自小订下婚约，情投意合，恩爱无比，少爷胸怀若谷，才高八斗，王姑娘聪敏贤惠，美貌无双，你们说他俩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玥关与范建对视一眼，面露惊骇。 魏家少爷大婚？ 两百年前？ 第一章 梦魇 玥关又做梦了，又梦到那个身量高挑的女子，凤冠霞帔，目光冷冽，与她比肩而立的是一个同样一袭红衣的男子，大袖衫上绣工精致的龙凤呈祥与她的遥相呼应。 四周宾客如云，觥筹交错，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若从表面上看，这应该是天上地上最美好的时刻。 “含含，这一刻我等了太久，过了今天，你就是我的妻。”男子面容因太过妖冶而显得有些凉薄，可看向她的眸中却有着数不尽的缱绻温柔。 “你等不到了，”她像是对他说，又像是对自己说，目光落在他身上，又似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说完这句话，她的神情忽地坚定而又决然。 玥关心中一痛，她知道，这个女子又会像之前见到的无数次一样，自散元灵而亡。 可是她什么都改变不了，就像她每次醒来，都会忘记这个梦。 “以吾龙神之名，奉为牺牲，以吾月关之名，封印蛮荒！”女子略显苍白的唇瓣一开一合，低沉的声音吐出的一字一句伴随着古老的韵调，满头青丝无风自动，衣袂猎猎作响，她说得极为缓慢和吃力，那双漂亮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暗泽，随即她重重吐出一字：“弑!” 一时间天地像是静止了，接着像是一滴水落入了平静的湖面，一层冰霜以那个大红身影为中心向四周迅速蔓延出去，越过另一方红衣，方才还人声鼎沸的喜客被从头到脚冻住，有的甚至还保持着方才的笑脸，举着手中的酒杯。 不多时，天地之间便一丝声音气息也无，这时，有雪花飘落下来。 她抬起头望向天空，平时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此时做起来却显得极为吃力，雪花落在她的唇瓣上，竟分不出此时哪个冰冷更甚。 她露出一个极清极浅的笑容：“好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虽然梦中没有泪，可玥关还是哭了，她知道，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马上就要魂飞魄散，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时，天边传来一声清亮的凤啸，玥关循声望去，只看到铺天盖地无边无际席卷而来的熊熊火焰。 下一刻，玥关醒来。 睁开眼睛呆楞了好半晌，玥关才回过神，伸手关掉响个不停的闹铃，时间正指向七点半，窗外天色已经大亮，明亮的日光投在地板上，在雪白的墙上反射出一圈光晕，有隐约的汽笛声传进屋来。 顶着一头睡乱的短发坐起身来，玥关眯了眯眼，身上的薄毯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下来，露出光裸的肩头，她抚上胸口，疑惑地皱了皱眉。 方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见什么了，为什么胸口闷闷的。 好像是什么烧起来了？着火了吗？越去想，头脑中越是一片空白，到最后，连只言片语都抓不住了。 玥关只得作罢。 于是起床洗漱，今天九点钟她还约了人去看房子，想不通的事情就先放一边吧。 玥关今年刚高中毕业，报考的是江城国立大学历史系，简称江大，离开课还有一个星期，在这之前，她得将自己的住宿问题安排好，今天要租的房子是她对比了好久才选到的，幸好学校并不禁止学生校外居住，不然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至于为什么要在校外居住呢？ 玥关拿毛巾擦掉脸上的水珠，看向镜中的自己。 这是江城市内的一家高档酒店，靠近江大，安保，装潢和卫生设施都是一流，房间内大理石铺就的地板光可鉴人，面前的镜子也是擦拭得一尘不染，将她的样子清晰地映入其中。 柔软黑亮的短发搭在额前，清隽的眉毛下面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睁得大大的，挺巧的鼻子和淡粉的唇瓣，再往下一双圆润的肩头，和平坦的胸口，在左胸口上有一个手指长短的羽毛印记，是她自小就有的胎记。 整体看来，是一枚正值青春年少，不折不扣的美少年。 可她不是美少年，玥关扯了扯嘴角，她是她，不是他。 至于胸前为何没有半点女性特征，她也不知，玥关也曾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原因，她曾偷偷去医院检查过，结果是身体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她也不敢和任何人提起，索性这件事对生活没有太大影响，玥关也就将它埋在了心底，只是随着年纪增长，周边的女孩子都长成了花朵一样的模样，而自己却没有丝毫改变，为了避免麻烦，玥关便长成了一副独来独往的样子。 但她从小就是一个人，也没觉得有什么。 校内居住多有不便，为了避免被人当作异类，守住自己的秘密，玥关当然选择校外居住。 她自小无父无母，因自身原因也鲜少与人交往，除了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傅，如今想想，连这个师傅的样子玥关也没什么印象了。自己长到快十八岁，见这个师傅的次数不过寥寥两次，若不是每月都会到账一笔不菲的生活费，她都差点以为这个师傅是自己在太过孤单的岁月中幻想出来的影子。 不管如何，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默默照顾自己，那就不算太过糟糕，玥关拍拍脸颊，对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穿戴整齐后，胡乱塞了点面包当作早点，背上背包直奔目的地而去。 第二章 房子 说是校外租房，其实也不尽然。玥关今天要去看的正是江大校内落伽山上的一处教师旧居。 落伽山说是一座山，其实是由十几个相连的小山组成，而江大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高等学府就坐落于此，在落伽山的山腰处，学院在这里建了十八栋私人别院，建成之初，便永久的赠送给了校内一些知名且贡献突出的教授，这处地方也被江大师生统一称为十八栋民居。 伴随着这批教授年纪渐老，腿脚不利，上山难行，于是都逐渐搬离此地，十八栋别院群也就慢慢闲置起来，少有人住，只不过定期会有人过来打扫。 玥关今天要去的这家，正是其中的一栋，之前在电话内了解到这座房子的主人也是因为年纪大了，就搬到了生活方便的市区和子女一起生活，这边便空置了出来。说是家中老人闲逛校内论坛时恰巧看到玥关询问这方面的信息，又发现她是以数一数二的成绩报考的江大历史系，于是生出一片拳拳爱护之心，这才有了今日之事。 “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当是照顾后辈了。“这位江大历史系的老教授如是说。 八月底的江城正是盛夏时节，玥关顶着烈日一路小跑进了江大，在浓郁的树荫下面总算吐出一口气来，爬到山腰上等了一会，额头上的汗还没干，便候到了十八栋七号的房东叶小姐。 叶小姐名叫叶珂，是那位老教授的女儿，与玥关满身大汗的样子恰恰相反，这位叶小姐身上气息干干净净，一身西装短裙，气息干练利落，踩着一地的斑驳光影走来，和玥关打过招呼，便拿出钥匙打开大门，将她带了进去。 别院共两层，依山而建，进入大门是一个大约三十平米的小院，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直延申至一楼大厅门口，院内种满花木，层次分明并不杂乱，显示是主人精心打理过的，整体平实而精致。 玥关跟随叶珂走进屋内，房内铺了木质地板，安置了简洁实用的木制家具，配上颜色相宜的软装布艺品，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显得特别悠闲舒适。 “就是这里了，房内设施随意使用，只是家父在二楼有一个书房，里面收藏了许多书籍孤本，听说你也是历史系的学生？”看到玥关点头，叶珂才道：“里面还有家父的一些笔记，你可以翻阅，但是要记得爱惜，不得损坏。” 说完，将钥匙交给玥关，便准备离开，行事说话风格如她本人给人的感觉一样雷厉风行。 “叶……”玥关想了想，觉得叫姐姐更合适，“叶姐姐，我还没给你房钱。” “稍后我将账号发到你手机上面。”留下这句话，叶珂脚下不停，很快便消失在门外。 顺着两边种满绿竹的青石小路一路往下，做工精致的羊皮高跟鞋落在上面发出清脆有节奏的响声，路过一石亭时，瞥见其中正站着一人，覆手而立，背影在这绿影疏桐重叠间格外醒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似是她方才离开的方向。 “凤无师兄？”叶珂看了又看，终于确定这时候跑到这里来的这个人正是她父亲最疼爱的弟子，历史系最年轻且课席从无虚座的教授，她名义上的师兄。 至于为啥他的课席从无虚座，大概是因为这人长了一副人畜无害温柔儒雅的脸，将学院里那些小女生迷得昏头转向，毕竟人帅多金又有内涵的单身汉哪里不喜欢呢？ 当然，这里面可不包括她叶珂。 只是这快中午的时间他跑到这里来干啥。 听到她的声音，凤无回过头，颔首致意，算是打了招呼，沉静内敛的眸中含着淡淡笑意。 叶珂差点晃花了眼，心中不禁吐槽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虽然凤无师从叶老教授，两人又是是兄妹，但交集甚少，一是凤无话不多，二是两人所授专业不同，凤无授业江大历史系，而叶珂则是一个高数女魔头，在一块更没有共同语言了。 于是便有了下面干巴巴的对话。 “师兄是在这看风景？” “嗯，天气闷热，过来吹吹风。” “风景好看么？” “嗯，还不错。” 这一板一眼的回答让叶珂翻了个大白眼，丢下一句“师兄慢慢看，我先走了。”便匆匆离开。 叶老教授一生醉心专研历史考古，从不关注这之外的事务，前几日凤无来过家中之后，老爷子便兴趣盎然地打开了校园论坛，竟还煞有介事地看了看学院的八卦网，而后才有了她叶珂的今日之行。 哼！叶珂朝天又翻了个大白眼，这里面要是跟她这个便宜师兄没关系谁信啊，反正她也不感兴趣。 山间鸟叫虫鸣，只留凤无站在原地，看着那层峦叠翠掩盖下的青砖小院，眉头却皱了起来。 而这边玥关在叶珂走了之后，将别院里里外外逛了个遍，特别是看到二楼书房内的书记数量远远大于她想象中的，不禁越想越高兴，越看越开心，兴奋难以自抑时，甚至忍不住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上打了个滚。 当初她选择历史系专业，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查找历史古籍上有没有和她身上一样的怪事。 现在真是打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她又怎么会不开心。 平复好心情之后，玥关开始处理眼前的事情，先拿出手机将房费给叶珂转过去，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但她从小并不铺张浪费，师傅给她的生活费还结余不少，此时拿来付房费正好。 转账成功后，玥关又小心翼翼翻出一个号码，打开发送短信界面，反复又想了好几遍，这才将心中想说的话一字一句敲上去，点了发送，难掩期待等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回信。 玥关忍不住的失望，一张笑脸垮了下来，自言自语道：“说不定师傅没有看到，看到了就会回复我了，他肯定也会为我找到新房子开心的。”转头看看四周，复而又高兴起来。 少女的心情总是多变的，开心一时难过一时，难掩朝气蓬勃，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也许这也正是玥关师傅希望的。 既然已经拿到房子钥匙，那就不能在酒店再住下去了。顶着大太阳跑回酒店，收拾好行李，拖着箱子回到十八栋七号，玥关已经热得一窍升天了。 直接将脑袋伸到水龙头下淋了个透心凉，又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才觉得好点，就这样瘫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玥关从小便怕热，特别是在这盛夏，江城的夏季又热得格外毒辣，这让她觉得自己像放在烤炉中的一团雪，快要热化了，这会林间的风一吹，清清凉凉，愜惬意意，满身燥热都平息下来，让玥关觉得舒适至极，悠闲至极，快乐至极。 但是总得跟自己收拾个睡觉地方出来，总不能睡在地上吧，折腾了这一会太阳都偏西了，再不收拾天都要黑了。 玥关想着，便又撅起屁股爬起来，开始打扫屋内，说是打扫，其实就是拿个鸡毛掸子到处巡视挑拣一番，这屋内定期都有人过来收拾，洁净无尘，又哪需要她打扫什么。 最终，玥关选择了二楼临南面的一个房间作为自己的卧室，房内有个大大的飘窗，站在窗户边，能看到远处鳞次栉比的教学楼和大马路上顶着烈日拖着行李箱来校报到的学生们，推开窗户便能闻到花香听到鸟叫。 玥关又灌下一大口凉白开，圆溜溜的杏眼熠熠生辉，对未来的新生活有了无比期待。 第六章 来信 一切恢复平静，屋内黑气淡去最终消失不见，月光也能从屋顶的天窗照进来，洒落在两人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脸深思。 玥关撑着墙壁站起身来，借着月色细细打量对面的东方琉璃，她前世曾与药王佛有过几次照面，面前这人分明琉璃教主的样子，更别说手上还有其法宝镜花水月，只是不知为何感受不到那敦煌佛音，看上去和凡人无异。 算了，她都自身难保了，还操心别人的事，还是想想怎么躲过初一，再躲过十五吧。 这魔气就是从蛮荒魔界出来的，一定是那魔界太子寒鸦想法子从她的封印里出来了，到处找她报仇呢。 想当初她不该心软，就应该直接将他一刀切而不是冰封了，省得现在引出这些事。 真是让她死了都不得消停。 “谢谢你救了我。”玥关真心且诚挚地谢道。 “你……还好吧？”东方琉璃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扶在墙上因害怕而微微颤抖的身子，实在想不出这有可能是蛮荒魔族魔后的人竟是这副羸弱无助的样子，不禁词穷。 玥关若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怕会让他自挂东南枝回归佛祖怀抱算了，她这是羸弱无助吗？她这是腿麻了，站不稳呢。 堂堂龙女殿下人生字典中就没有羸弱无助这个词。 “我还好，救命大恩，只是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无妨，除魔卫道，顺手为之。”东方琉璃顿了顿，道：“那……” “没事，你忙你的去，不用管我。“见他面有迟疑，玥关忙道。 “可……”东方琉璃还欲再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白娇娇的声音：“和尚好了没，莫不是受伤了？” 玥关见他脸色发黑，心想他定是担忧自己会跟别人说今晚之事，毕竟高人都是神出鬼没隐于世间的，她前世下凡游玩也从不在普通人面前显露术法，也没空去关心门外是谁，说道：“我知道，今晚之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你不用担心，醒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说完，怕他不信，又抡起胳膊给了自己额头重重一巴掌，本来还没回过神的脑袋更像浆糊了，眼睛一闭便顺着墙壁滑了下去。 这小姑娘真是憨傻得可爱，竟是硬生生将自己拍晕了过去。 也许是那魔物认错了，这就是个普通的凡人，怎么会是传说中的魔后。 东方琉璃忍俊不禁，及时伸手揽住她肩膀托住她下滑的身体，扶稳了，心中暗道一声失礼，身形一动，下一秒来到一楼大厅，将玥关放在了沙发上。 站直身后，手中掐一法诀，凝出一道安神符，弹入玥关眉心。 安神符入体后，玥关的脸色较之前红润了几分，昏睡中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做完这事，东方琉璃又环顾屋内四周，想起晚上出发时凤无曾问起他结界之术修得如何了，此时看着这山间别居中一人居住的玥关，心中不禁怀疑两者是否有联系。 随即又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摇摇头，顺手为之，既然有缘，给这小姑娘一个照拂便是。 东方琉璃站在原地如老僧入定，将佛珠又捻入掌中，随着双手拉开又化作一面镜子，镜花水月中佛家真言化作符文流转，从镜面上游过，最终一字停在最中央，其上佛光庄严璀璨，将他整个人都染成了金色。他屈指一弹，这符文跳出镜面冲天而起，穿出屋顶，最后在半空中化作一个倒扣的半圆将整座院子罩入其中。 金光一闪随即隐于无形。 一切妥当之后，镜花水月又化作佛珠挂在腕上，东方琉璃才走出门去，然后院门在身后关闭。 白娇娇开启法眼，在世人看不到的半空中，一面结界倒扣着将整个十八栋七号保护在内，正是东方琉璃的守护结界——净世界，可镇宅驱邪。 “和尚可真舍得，我也需要保护，快快送我一个净世界。”白娇娇哼哼道。 他没好气地看了眼白娇娇，自顾离开。 当玥关再次醒来时，浑身清爽舒坦，感觉好久都没睡得这么沉了，太阳透过落地窗照在她身上，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林间的风吹进来，带着清幽幽的花香和此起彼伏得鸟叫声，一切显得那么悠闲美好。 曲膝坐起，她将脑袋搁在膝盖上，怔怔发呆，她昨晚是不是做梦了，梦见了一个和尚，救了自己。 不对，玥关瞳孔一缩，想起那遮云盖月的黑暗，和暗藏其中不怀好意的窥探目光，一股寒气在背后蔓延。 不，那不是梦。 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晒进来的太阳又烈，晒得玥关发昏，干脆不去想了。 昨日之事不可留，今日之事多烦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什么好害怕的。还不如出去转转，吃点东西填肚子才是正道。 说干就干，玥关一个鲤鱼打挺跳到地上，两步并作一步跑上二楼，洗漱穿衣，路过床边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两下，提示主人有新信息进来了。 拿起手机瞟了一眼，玥关差点没蹦起来，嘴巴笑得咧到脑后，大大的杏眼弯成一道月牙。 无它事，竟是她那便宜师傅回信了。 点开手机，手机屏幕的右上角上面一个小信封闪烁不定，来信人正是“师傅”，充满肉感的手指在手机上敲击几下，简短的一段话映入眼帘：来信已收，玥关安好，我很高兴，安县家中已备礼物，自取，勿念。 玥关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将手机捂在胸口傻傻笑了，钱来了钱来了，脑子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安县。 第七章 同学 “计生委的可以下车了，计生委的在这里下车！”一辆中巴行驶在安县的马路上，车中副驾操着一口地道的安县乡音对着车内中气十足的吼道，惊醒一车昏昏欲睡的乘客。 “计生委到了，要下车的赶紧了，过了就下不了了！”副驾坐在车门边，探出身子对着车厢内又吼了一道，随即中巴司机放慢车速，缓缓靠边停下。 稀稀疏疏的声音响起，乘客们陆续下车，不一会车厢便空了一大半。 玥关是最后一个下车的，车屁股留下一地的尾烟和灰尘，扬长而去。 今早她看到短信后便决定立即起身回安县，来拿便宜师傅留给她的礼物（或者是财宝），反正离开学还有好几天，要准备的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她正好回家再看看。 拿手在鼻尖扇了扇，走在这条她生活了十几年的街道上，玥关心中默默吐槽安县政府不作为，这条直通市区的道路也不知道修建一下，坑坑洼洼到处都是补丁，车一过，晴天是漫天灰尘，雨天则全是泥泞。 跑到一树下站好，玥关才有心情去环顾四周，这里还是老样子，马路对面的计生委是一座层高六层的独立楼，“计生委”三个烫金大字经过多年的风雨侵蚀变得暗淡无光，蒙上一层锈色。 而马路这边的院楼大门要新很多，看来是重新装修了一番，大门处移动伸缩电动门上的led显示屏上“出入平安”四个字来回移动，不复记忆中的模样。 真改成县政府后勤办公部了。 这里原本是一个小学，她小时候就是在这上的学，入学手续还是便宜师傅给她办的，后来她从这毕业后就很少往这边来了，只听附近邻居闲聊时谈起，最近几年县政府大力扩建，执行城乡结合方针，征用了很多土地，加上县城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去了大城市，相应的就学儿童大大减少，于是政府将原有的几所小学统一兼并，合而为一成安县小学，并迁到了原来的油江河畔占地闹区的县一中。 而一中迁到了更远更安静的新城区，她儿时就读的这所母校随即被政府征用为现在的县政府后勤办公室，也算是物尽其用。 不得不说，凡人虽然力弱，但是智慧更甚，且坚韧不拔，所以才能创造出这么多连术法都办不到的东西出来。 玥关收回目光，她还要赶着回家，不知道便宜师傅给她留了什么在家里了。 想到这一点，她心中多了一份急切。 谁料刚一转身，便撞上了一人，那人怀里抱着一叠的文件资料，摞得高高的，挡住了部分视线和半张脸，被玥关撞过来，只听“哎哟”一声，连人带东西都摔倒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玥关慌忙道歉，因为羞意，脸涨得通红，将那人拉起来后，又连忙去捡散落的文件。 “龙玥关？是你？” 听到叫她名字，玥关才抬起头，被她撞倒得那人正指着自己，一脸惊喜。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玥关心中警惕，在经历昨晚的事情之后，她的神经便有些敏感起来。 “没想到遇到老同学了，我没认错吧，还真是你。” 玥关眼神聚焦，这才注意到面前的这个人，这青年和她年纪相仿，长得白白嫩嫩肉滚滚的，一身t恤和短裤被撑得满满的，头上戴了一个遮阳运动帽。 可是将这人从上看到下，玥关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这个人是谁。 青年见她面色茫然，也不在意，又道：“你不记得我啦，我是你小学同学，我叫王枫，开学时还和你同桌过一个月呢！”只是他听课听不进去所以成绩很差，但玥关那个时候学习特好，是班上的特优生，后来老师怕他这个学渣带坏玥关这个学霸，不到一个月就把他调到最后一排去了，不过这事太丢人，王枫没好意思说出来。 “是你……”玥关眨眨眼，记忆中一张稚嫩的笑脸与面前的这张面庞终于对上号，确实和她同桌过一段时间，但什么时候搬到后面换了同桌的就没什么印象了，那时候她记忆混杂，前世今生傻傻团在一块，理也理不清，想也想不明白，根本就没注意这些事。 “对呀对呀，是我，你想起来了。”王枫显然是个自来熟，也不用她搭话，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的样子根本就没怎么变，老同学你还好不，在哪里工作呀，有时间我去找你玩。” 玥关还真没遇到过这么热情的人，前世一般都是别人躲着她走，哪有这么热情凑上来的，果然还是人间好。 她心情好，眼睛眯眯笑，道：“我没上班。”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么说太敷衍了，又说道“我在江大读书，也才入学，不过你要是想想去江大看看，可以来找我。” “我——”王枫一听，差点口吐芬芳，见玥关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满脸认真，嘴巴一闭将后面那个字生生吞了回去，“我当然想去，真羡慕你，能进这么好一个学校，那可是全国都排的上名的，”他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只是我成绩不行，不像你这么厉害，我只混个高中毕业就上班了，在这里上班，也就是打打杂混混日子。” 这王枫天生不爱读书，玩玩打打到高中毕业，父母也没办法，只好找人脉托关系在这个后勤办公室给他找了份工作，还好他做事也算勤勉，两老也就放心了。 上个学校有这么厉害么，她就上课随便听了一下就融会贯通了，但这话不能说，说了要宿敌，前世她就是这样招人嫉恨了，也不怪她，只能怪别人都是庸才。 果然高手都是寂寞的。 这些都是才打印出来的纸张，在地上一滚，灰尘粘在上面，不管怎么抖动还是落下了印记，雪白的纸张黑了不少。 “真对不住，都弄脏了。” “没事没事，”王枫将文件接过来，摞起抱在胸前，被遮住只露出眼睛和额头，半张脸在后面，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快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玥关见状，心中过意不去，想想还是将回家的事放在一边，从王枫胳膊抱下一半文件，笑道：“为表歉意，我帮你拿。” “也好，”王枫爽朗一笑，“进去走走，你也算母校重游了。” 说罢，两人一同进了大门，说说笑笑往里面走去。 后来玥关会想起今天的事，有时会想，如果自己当时没有进这座大门，是不是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为什么绕来绕去，死了一遭，又跑回凤无身边了。 第八章 妞妞 从江城要转两趟车，花费六个小时才能到安县，玥关将近十点多出发，到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钟的样子了，夏季昼长夜短，此时的日头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晒在人身上火辣辣的。 王枫去和门卫打了招呼，半躺在桌子后面的的门卫神色恹恹，抬眼瞟了一下玥关，什么都没说，挥挥手示意放行。 两人顺着树荫往里走去，王枫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从同学a说到同学b，从同学b再在说到同学c，玥关哪记得这些人，插不上嘴，只能时不时的附和两声。 学校虽然被征用，其实并没有做什么改动，大多数还保留着以前的风貌。 大门进来，中间马路两边是两个开阔的广场，以前是用来做课间早操的，现在停满了私家车，然后左边是原先的教师办公楼，后面是学生食堂，右边是两栋教学楼，再往后就是教师宿舍和操场了。 阳光刺得玥关眯起眼睛，记忆中的教学楼标志已经卸下，取而代之的是“安县县政府后勤部”几个鎏金大字。 “你还记得不，小时候打疫苗针，那几个龟孙哭的嗷嗷叫，怕得要死，哭爹喊娘的。”王枫说得兴起，眉飞色舞，若不是手上抱着东西，只怕也是手舞足蹈的样子。 玥关虽然没什么印象，但是受他情绪感染，好像也看到了小时候几个小孩哇哇大哭的样子，不禁露出丝丝笑意。 “啊，到了。”王枫在第二栋楼停下，接过玥关手中的文件，道：“我把这送上去马上下来，你等等我，我一会请你喝水。”说罢不等她回应，几步跨进大厅，往里面去了。 无法，只好站在原地，等他出来后再离开。 整片楼栋之间静悄悄的，不知是天气太热，所有人都躲在办公室里面吹空调的缘故。 突然眼前似乎有人影一闪，玥关定睛看去，一个小女孩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四五岁的样子，梳着两个羊角辫，玉雪可爱，正愣愣的看着她。 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热还跑出来玩？ 玥关往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大人，只有安静的几栋楼和小女孩身后的花坛。 等等！ 小女孩身后的花坛？ 透过她看到的花坛？ 这个小女孩是透明的？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十指纤纤，带着点肉感，手背上还有四个浅浅的肉坑，抬起来覆上自己的眼睛，玥关啥也看不到了。 放下手再往方才的方向望去，什么都没有，哪来的人，就是眼花了。 “妞妞，妞妞，你在哪呀，赶紧回家了，别到处跑。”一道焦急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听方向是从后面的居民楼传来的。 她想了想，迈步向后面走去。 没走几步远，就看到一个年月六旬的太婆从一栋楼里面跑出来，又往另一栋楼跑去，看样子是一栋楼一栋楼找过来的，嘴里不停叫喊着。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小孙女，这么高，”那太婆向玥关拿手比划了一下，声音带着哭腔，道：“梳着两个羊角辫，她看起来就很乖的。” 玥关张了张嘴，想到方才看到的情况，不知道该怎么说，太婆见她不做声，只当她没看见，又急忙往别处寻去了。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吓得她一激灵，猛地回头，后面的正是王枫。 王枫没想到她这么大的反应，自己也吓了一跳，又见她神色不对，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玥关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到那太婆一声惊呼：“妞妞呢？我的妞妞去哪了？你看到我妞妞了。” 声音是从后面操场传来的。 玥关脸色一变，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拔腿向后面跑去，王枫不明就里，只得跟着一起过去。 走的近了，只见操场左上角两个人正拉扯着，其中一个正是方才的太婆，手中紧紧拽着另一个人的衣服，一个卡通书包放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上。 “我孙女的书包怎么会在你这里，你把我妞妞弄到哪里去了？”太婆紧紧揪着他衣服，一叠声问道。 对面那人看起来与太婆差不多的年纪，一身衣服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被这太婆死死抓住，面色慌乱，连忙摆手，却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 “这里是后勤部的垃圾回收站，他是这儿的垃圾管理员，大家都叫他陈伯，”王枫说道：“陈伯无儿无女，又是个哑巴，上面可怜他孤苦无依，老实巴交的，就让他在这里管理回收垃圾，也算有口饭吃，只是不知这孙婆婆的孙女怎么了，找上了陈伯。” 陈伯被那孙婆婆抓住，又急又慌，偏又说不话出来，汗水从额头上滑下，将脸上的灰尘冲出一道道沟壑出来。 操场左上角建了一间面积不大的平瓦房，门口放着锅碗瓢盆等炊具，看样子这里是陈伯的住处，房子往左几米远的地方搭了一个凉棚，棚子里面大大小小的纸箱子杂乱堆放得高高的，有的已经整理叠放成一摞，应该是陈伯积攒着拿去卖钱的。旁边的墙角放了一排的垃圾桶，烈日烘烤下，一股异味飘来，几只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 左上角落于西面，玥关眼神扫过争执不休的两个老人，再看向那个凉棚时，突然脑中一痛，像是有根小针扎进了后脑勺，她忍不住闭上眼，逆着西晒看久了有点眼花，紧闭的眼睛里面有一轮轮小太阳到处乱飘，刺激得她眼角沁出一些眼泪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玥关摆摆手，揉揉眉心，好缓解这酸涩之感，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道符文从她眉心闪现，淡淡的金光不停闪烁，正是昨晚东方琉璃打进去的安神符。 只不过这时玥关手指刚好按上眉心，太阳余晖又压下了这淡的不能再淡得光芒，所以两人都不曾注意到，符文一现即隐，她再睁开眼，只觉得清明一片，看东西似乎更清晰了。 不对，不是更清晰了，是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了。 她刚才看见的那个小女孩又出现了，站在凉棚下面眼巴巴望着孙婆婆，想上前又不敢动，似乎是在害怕什么东西。。 而玥关看到的陈伯不单单是一个人，在他的身后，一根黑线绕在他的颈椎插处入大脑，黑线的另一端曲曲绕绕，蜿蜒进那座平瓦房，一个形容丑陋的恶鬼将这根黑线含在嘴里，臃肿的身形趴在门边，看着争吵的两人，又看着站在凉棚里的妞妞，咧嘴大笑。 玥关看着面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又看看王枫，又看看情绪激动的孙婆婆和急得跳脚的陈伯。 只有她看得到么？ 第九章 娇娇 这里的争执很快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办公楼里面上班的，居民楼里面在家休息的，纷纷打开窗户探头下望，不一会就有一大群好事者围了上来，纷纷询问情况。 在孙婆婆捶胸顿足的哭诉中，围观群众大致了解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人将两人拉开，劝架的劝架，报警的报警，还有人叫着四处寻找孩子的。 操场聚集了这百来个人，一下子闹腾起来。 孙婆婆被人扶到一旁坐下，留下陈伯一人站在原地，可怜又无助，也有好心人看不下去，喊道叫陈伯去阴凉处歇一歇，等警察来，只是别走开就行了。 两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刚才没有走，此时更不好离开了，而被人们这么一闹，玥关发现方才看到的恶鬼和小女孩都不见了，也顾不上奇怪自己为何能看见鬼魂，心里不禁暗暗焦急，只能在人群中不停的寻找着，希望那女孩没事。 警察到的很快，报警不到半小时，警笛声就由远而进，两辆警车停在操场边，下来了四个警察，三男一女。 女警察的是最后一个下来的，没有随着前面的三名警员去询问情况，而是在车边不停打量着四周。 看到这个女警时，玥关眼前一亮，没有其他原因，因为这人太漂亮了。 天生尤物，玥关脑海中浮现这四个字。 龙玥关平生有三大喜好，看美人，吃美食，缠凤无。 她从没见过哪个人能像她一样将一身警服穿成这副非良家妇女的样子，盖因是身材太好，太过凹凸有致了。 她站得笔直，头上警帽正中间的警徽戴的正正的，头发扎成一个髻藏在警帽里面，额头被遮住一半，露出下面娇美的面容。 眉是黛玉眉，眉尾斜斜飞出去一点，带着些许凌厉的意味，黛玉眉下是一双似水多情的桃花眼，中和了黛玉眉带给人的锋利之感，挺翘鼻梁下面的厚薄适中的嘴唇不点而朱，玥关注意到她唇峰尖尖，唇线边缘干净弧度分明，是简洁利落的锐唇角，高冷凌厉。 她站在那里，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给人一种孤傲冷寂的距离感，可是玥关能想象，当她笑起来的时候，该是何种风情。 相对于一般女子来说她要略胖一些，或者不能说是胖，而应该是称作丰腴，而且是恰到好处的那种，玥关看她胸前别着一个金属质地的工牌，上面刻着“白娇娇”三个字，应该是她的名字。 这个名字，她担当得起。 玥关在看白娇娇的同时，白娇娇也看到了她，只不过目光一触即离，如落水无痕。 那边先过去的三个警员已经把情况询问的差不多了，其中一个跑过来，汇报道：“这个孙婆婆从幼儿园接回她四岁半的孙女时，孩子贪玩在楼下跑开了，老人家腿脚不便没那么快，去追的时候就没见孩子了，但是在陈伯屋里找到了她家孙女的书包。” 看来三个男警员还是白娇娇的助手。 “我知道了，先隔离人群。”白娇娇随口吩咐道。 男警员应了一声，跑去和两个同伴汇合，迅速清理现场，拉起隔离带，很快将操场左上角清理出一片空地。 白娇娇这才大步走过去，到了平瓦房门口，弯腰去捡地上的书包，这书包粉嫩嫩的，正面印着时下最流行的动画人物，她打开拉链，翻看里面的东西，只有几本作业本，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妞妞”两个字，还有一个塑封的学生证，上面打印着一个名字“孙悦菲”，应该是妞妞的学名，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水杯。 将书包放回原处，白娇娇看了看门边的陈伯，这老人靠墙蹲着，也不敢坐下，只怕是吓到了。 咦？白娇娇心中狐疑，这老人身上怎么还有一股阴气。汇聚灵力于双眼，果然见这陈伯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黑气，看来不久前被不干净的东西纠缠过。 这东西溜得还挺快。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白娇娇伸出食指对着陈伯的方向勾了勾，那黑气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牵扯着到她指尖捻成一团，随着手指一搓便消散于无形。 陈伯当然看不见这一切，但是随着黑气被除的瞬间，他觉得身上轻松好几个度，背都挺直了点。 到底是阴物作祟，殃及无辜，白娇娇若是不管，这黑气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散去，但是这陈伯只怕要大病一场。 做完这一切，白娇娇又道：“搜索现场。” 三个警员对她的话惟命是从，一个进屋搜查，一个去翻凉棚的纸箱，一个去翻垃圾桶，围观群众睁大眼睛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出门时就被上司叮嘱过，对这位来自江城警署总部的白警官要要听命行事，说什么就做什么，不许多问，而白娇娇也没想到出差来到这小小的安县，一时兴起跟着出警，不仅遇上了昨天被东方琉璃救下的小姑娘，还能碰到个意外惊喜。 看这阴气的气候应该是个食魂鬼，人有三魂六魄，这食魂鬼最爱以人三魂之中的天魂为食，特别是小孩生魂娇嫩食魂鬼尤其钟爱。 天魂在脑，被吸走天魂的人从外表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却会变得痴呆笨傻，这种办法伤人却不会染上杀人的因果，这鬼物可狡猾得很。 这食魂鬼藏身于陈伯身上，只是不知它已经得逞没有，得尽快找到小女孩。 自从万年前天界太子凤无坠落人间导致人间结界被破，阴阳两界受到波及被打出了个大洞，鬼物大量出逃，阳间从此不太平起来，时常有魍魉作乱，自古以来阴阳两界受天地规则所限制，互不干涉，各守一道，阴界冥主也无法回阳捉拿，也不知凤无是怎么办到的，与冥主达成共识，各取所需。 凤无负责镇守阴阳两界破裂处，捉拿出逃的鬼物送回阴间，而冥主每隔一百年，提供给凤无一滴忘川河上凝聚的忘川泪。 冥界忘川河是所有灵魂轮回的必经之路，他们饮下忘川河水，将前世的爱恨情仇全部忘却，而这些忘却的故事被抛进了忘川之中，所以在忘川之中凝聚了从轮回转世开始时的所有人类的意志精神，每隔百年就会聚成一滴忘川泪。 而传说忘川泪可以修复神识，重塑神魂，有起死回生之效。 她之所以知道这些事，那是因为她一直跟在凤无身边，看着他隐忍不言，担下所有，偷天换日只为救活一人。 这个人就是龙玥关。 她看着凤无每隔百年亲入地府，趟过连凤凰真火都抵御不了的冰冷刺骨的忘川水，取那一滴忘川泪，他当年受了那么重的伤，修为散了大半也要护住龙玥关那支离破碎的魂魄，也不知道是如何挺过来的。 堂堂天界太子何至于此，本就是龙玥关负了他，何苦这般痴情。 其实说他吃，她白娇娇又何尝不是，她也一直在等一个人，等一个僧人。 等一个不知道是否会回来，回来也不会有结果的人。 第十章 秘辛 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凤无一直镇守着阴阳两界的洞口，将自己变相的囚禁在人间，就为那一滴能修补神魂的忘川泪。 而这一守，就是万年。 而白娇娇也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尽自己最大的力量，默默守护着人间，就像那个人在的时候的样子。 虽然她也是一只妖，一只蛇妖。 直到她等来东方琉璃，看到了他手上的镜花水月，那正是琉璃教主药王佛的本命法宝。 白娇娇就知道他回来了，只是前尘尽忘。 当年，天界神族天帝帝俊次子太仲之子小天孙落地时，三十九重天声笙乐阵阵，钟鼓漫天，霞光万丈，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天生异象，上神太白感知到小天孙乃是上古神兽凤凰转世真身，出生便怀万年功力，受天地福运庇佑，集天界大气运于一身。 天帝大喜，越过第一子太康，当即册封小天孙天界太子，取名帝凤无，加封神凰真君。 后天帝携太子前往西天极乐以求如来佛音洗礼，大日如来窥探到一丝天机，凤凰千年涅槃，每涅槃一次便会受业火焚烧之苦，同时真神血脉便会复苏一分，如此经过九重业火焚烧后，方成九转金身，练成寰谛凤翎，不死不灭。 传说中寰谛凤翎乃是凤族最高贵的九翎凤凰尾羽里最正中的翎羽，传言拥有它，可御九天真火，避万丈深渊，刀枪不入，铁壁金身。 但常言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天界太子福运过重，必招反噬，在其九千岁时命格出现断层，凤凰却有早夭之象。 帝俊大惊，问其破解之法。 大日如来摇摇头，不肯多说，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帝俊苦苦哀求。 如来沉吟良久，告诉帝俊一化解之法。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自远古时代，万灵生长，沧海桑田，随着时代变迁远古众神渐渐凋零，选择了永久地沉睡，而昆仑冰川上还存在着一位，也是四海八荒仅存的一位，曾经的战神，龙族之主，龙君盘庚。 龙神一族虽然力量庞大，有翻山蹈海颠倒日月之能，但子嗣传承孕育极为艰难，现下龙君盘庚耗尽一半修为，集昆仑冰川之灵气，终于得到一女，乃是龙族亿亿年都不会出现的龙女。 凤凰擅火，龙族御水，两者相生相克，而这位龙族的下一代更是难得的阴性之体，阴阳相济，水火交融。 这龙女正是天界凤凰破解命煞的救命良药。 凤凰出世是天界乃至四海八荒的福运，说明天地父神并没有抛弃众生，大日如来终究不忍凤凰早夭，斟酌再三还是告诉了帝俊。 帝俊大喜，回到九重天后整顿一番，亲临昆仑冰川，拜会盘庚，为天界太子求娶龙女。 不料却遭龙君婉拒，直言龙女乃龙神之后，昆仑之主，如何能入主九重天，做那区区太子妃。 其中详情如何无人知晓，只是不久后，魔族突然进攻天界，天界不敌，战神盘庚只好出战，却因修为损伤，在这一役中身受重伤。 虽然魔族最后被击退，而盘庚也耗得油尽灯枯，在最后一刻，将还未出世的龙女托孤于帝俊，便陷入了永久地沉睡中。 天帝感其恩义，泪洒九天，定下龙女与尚在襁褓中的小天孙的婚约，于月老处亲牵红线，三生石上记下这笔姻缘，只待二人长大后便可完婚。 四海八荒内，又添了一桩喜事。 大日如来知道此事后，长叹道：“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必灭。” 退避左右，在菩提树下打坐整整七七四十九天，做下一决定，而后聚集门人，道：“龙神故去，实属本座之错。”说着，悲痛之余，忍不住落下泪来。 众门人见状，齐诵佛号“阿弥陀佛”。 “本座泄露天机，因果缠身，此后，西天极乐将隐退山门，日夜为龙女诵经，为她祈福。” 众人应允。 “天象已乱，龙女之事本座不敢再插手，但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人间受此波及，将有一无尽劫，或不可破，却不可不破，谁人愿去，守护人间万物生灵？”大日如来说完，慧眼扫视众人。 “贫僧愿请。” 大日如来望去，正是门下师弟药师琉璃光如来，只见他左手持无价珠，右手结三界印，身着净蓝色佛衣，面如冠玉，神色如古井无波，法宝镜花水月立在脑后散发着祥和的光芒，缓步走上前。 “如此，便去罢。” 大日如来说道，乾坤袖向他拂去，待收回手臂时，原处站立的光如来已不见踪影，与此同时，人间的天空划过一道莹亮的流星，随即，西天极乐净土归于虚空，了无痕迹。 而落于人间的药师光如来化身琉璃教主，在山间开辟了一个道场，隐于山野，日夜诵经。 而白娇娇那时候还只是一条灵智未开，游荡于山野之间的小青蛇。 小青蛇蒙昧无知，遵循本能终日逗鸟溜鼠，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日被一猎户抓住，眼看就要被剥皮抽筋，挖去蛇胆，魂断当场。 恰逢琉璃教主采药路过，生下恻隐之心，用一筐药材将它买下来，救了它。 “小蛇根骨上佳，怎么如此蒙昧不开智。”琉璃教主让小青蛇缠绕在腕间，伸出一指在它尖尖的头上点了点，将它放在地上便离开了。 小青蛇不懂他的意思，却记住了他的味道，一路蜿蜒爬行，尾随着跟来到道场。 于是，一佛门僧人，一山间青蛇，奇异的组合到了一起。 山中岁月长，僧人身边便多了一条莹绿的小蛇，他早晚打坐诵经，青蛇便挂在旁边的树枝上倾听佛法。开始时僧人还会赶它离开，后来见它跑了又会偷偷回来，后来便放弃了，便默许了身边这个小妖精的存在。 有时候僧人会和小青蛇说话，一个坐在屋内说，一个盘旋在窗沿上听，有的听得懂，有的听不懂。可它知道，僧人在做一件大事，就是守护人间，僧人要为人间撑起一个结界，以防无尽劫。 小青蛇不知道无尽劫是什么，但它却知道僧人的结界叫什么，叫做净世界。 慢慢的小青蛇明白的越来越多，脑中也渐渐能思考一些东西，这是它化精的现象，它知道这都归功于自己每天聆听的佛法。 有时候僧人会离开一段时间，小青蛇便趁机爬进他的家中，到处游荡。 有一次小青蛇爬上书桌，压在书上认真看字，见到书中记载着人有姓名，有姓有名，别人才会记得你。 于是，青蛇小小的脑袋便在思考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好像别人都叫它青蛇。呸呸呸，难听死了，青蛇那么多，谁知道是叫谁呢。 青蛇想了好几天，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名字。僧人的衣服是白色的，它就姓白，名字就叫娇娇。 白娇娇。 确定了姓名，它的心性开始向着她转变。 小青蛇心中打定主意，在她能开口说话的时候，她要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僧人。 可是白娇娇没有等到这一天，无尽劫就来了，无边无际的火焰从天外而来，熊熊燃烧，僧人提前设下的结界没有支撑片刻便被打破。 白娇娇瑟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僧人冲天而起，迎着火焰而去，最后灰飞烟灭，以身殉道，化成十颗晶莹剔透的舍利子散落人间。 其中一颗落到白娇娇的头上，一触便融了进去，就像很多年前初见时，僧人点在她头上的温柔一指。 白娇娇知道，东方琉璃在寻舍利子。 想到这，白娇娇伸手压在胸口，她这里就有一颗，只是在千万年的温养中，早就和她的内丹合二为一，不可分割了。 可若是他真的需要，舍了又有何不可。 第十一章 食魂 凉棚里的纸箱太杂太乱，其余两人将屋内和垃圾桶寻了个底朝天，这边搜查工作才只进行了一半。 两人见白娇娇站在一旁，抱着胳膊注视着这边，急忙过去帮忙。 白娇娇冷着一张脸不说话时，盯得三个小愣青头皮发麻，只能埋头干活，一刻也不敢停下来。 其实白娇娇什么也没看，只是突然想到了东方琉璃。 不知那个和尚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到自己。 她等了他万年，又想了他万年，念了他万年，不管如何，他回来了就好。 就如凤无说的，不论如何，龙玥关活着就好。 小青蛇对僧人的心思，起于那温柔的一指，陷于那日常的相处，在那片火焰中爆发开来，在万余年的岁月中越发弥坚。 “找到了找到了！”棚内传来几声惊呼，打断了白娇娇的沉思，“白警官，你来看看，是不是这个小女孩。” 白娇娇几步跨过去，一个小女孩躺在一个纸箱里面，一动不动，双眼紧闭，小脸惨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与孙婆婆描述的妞妞的样子相差无几。 “叫家属过来来认认，是不是她家孩子。” 一人应下，跑过去请人了。 年轻的警员刚过去说了一句，就听那孙婆喊道：“找到了？我家孙女找到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快让我去看看。” 听闻孩子找到了，围观群众一阵骚动，跟随紧跟了几步，竟都是想过来看看的。 白娇娇眉头一皱，对另两人道：“不相干人等拦在警戒线外，你们去维持秩序。” 看着他们俩过去重新拉好了警戒线，围观人群往后退了几步，白娇娇扫了一眼过去，却注意到玥关正盯着某一处看得目不转睛。 顺着玥关视线看过去，却发现纸箱旁不知何时又多了个妞妞。 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是多了一个妞妞，而是她的魂魄，常人凡胎肉眼看不见，魂魄妞妞站在她的肉身旁，伸手去碰，却一次又一次从自己的身体穿了过去。 孙婆婆跑过来，抱起孙女，大声呼喊，怀中的孩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魂魄妞妞小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仿佛不明白，这里为什么会有两个她，而奶奶完全看不见自己。 白娇娇一眼就明白了问题所在，妞妞的天魂被那食魂鬼吸走了，所以魂魄才会被肉身所排斥不能归位，就算上了肉身，缺了这一魂，好好的人也会变成痴呆。 这可就麻烦了。 食魂鬼猎食成功后一般会躲起来，好好消化一番，如果不能在它炼化妞妞天魂之前找到食魂鬼，夺回她的天魂，那可真是无力回天了。 白娇娇边想着，又注意到玥关，这一看，突然又有了新发现。 修炼到白娇娇这种程度，目力是常人远不能及的，所以她能清楚的看到在玥关的衣角上，被打上了一个淡的不能再淡标记，那正是食魂鬼捕猎之前会做下的记号，在三日内便于自己随时能寻到猎物，也是为了警示同类，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竟然打上了玥关的注意，白娇娇心道，这鬼物眼光倒是好，玥关是凤无用自身心头之血养了千年，又集齐了九十九滴忘川泪，将其神魂温养了将近万年光阴，又以昆仑冰川之雪莲为身好不容易才救活过来的，她的灵魂在食魂鬼这一类鬼物的眼中，确实是难以抵抗的存在。 只是这食魂鬼打错了主意。 先不说白娇娇职责所在不容食魂鬼在她眼皮子下面再度伤人，就看凤无的情面，她也不能让玥关受到丁点伤害。 “警官，怎么办，我的孩子到底怎么了，”孙婆婆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妞妞爸爸妈妈把她交给我，这要是出了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啊？” “先打120，把孩子送去医院看看，可能是天气太热中暑了。” 只能先这样，总不能告诉这婆婆她家孙女魂魄缺了一块。待寻回天魂，送其归位，孩子自然就能醒了。 要真这样说，只怕这孙婆婆要骂人的。 不用多说，早有眼尖的好心人在第一时间就打了急救电话，这边离人民医院比较近，不一会急救车就呼啸着到了，有医生护士抬着担架跳下车，将妞妞抬到了车上，孙婆婆也跟着上去，离开时还不忘叮嘱警官们一定要查明真相。 等急救车离开后，白娇娇还要准备接下来的事。 三个小年轻眼巴巴地瞅着她，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白娇娇却没动，站在原地摘下警帽，像是有点热的样子，拿在手上对着自己扇了扇，然后又将警帽戴会头上。 在那帽子晃动的一刻，妞妞的魂魄飘飘荡荡被她纳入帽子收起来，这小女孩懵懵懂懂的，马上就要天黑了，生魂就这么在外面游荡可，别再出什么事才好，就躲在她这休息休息吧。 玥关在她动作的瞬间一下睁大了眼睛，俨然是一副看得清清楚楚的样子。 这不是凡间么？昨天遇到一个降魔的和尚，今儿遇到一个能收魂的女警，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 白娇娇戴上帽子，走到人群前面，问道：“你们中有谁是目击证人，了解事情经过的？”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叽叽喳喳都说了起来，嘈杂不休，却没一句能说到点子上的，乱哄哄的像菜市场。 这真是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她也低估了这群吃瓜群众的八卦之力，听了几句后忍不住打断道：“都别说了，我的意思是谁最先到达操场的！你们谁知道？” 围观群众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慢慢静下来了，这时一道声音响起：“是我们，我们最先来的。” 说话的正是王枫。 百来双眼睛齐齐看过来，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玥关跟着点了点头。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啊呸，她只想好好过日子，怎么总有麻烦找上她。 这下白娇娇彻底无语，本以为龙玥关是路过受到牵连的，没想到还真是个主动牵扯其中的。 太不让人省心了，昨儿是东方琉璃救了她，今儿轮到她白娇娇，那明天呢，是不是得凤无亲自前来。 风在吼马在叫，白娇娇内心在咆哮。 其实这真怨不得玥关，她也表示很无辜。 凤无逆天改命救下她的性命时，属于他门之间的命轮就慢慢又开始转动，三生石上两人的名字是擦不掉抹不去的，他俩之间的因果，避不开，也躲不掉。 “那好，你们俩跟我去趟警察局，录个口供，”白娇娇说着，又转头对跟来的三个警员道：“撤掉隔离线，带上陈伯一起。” 几人陆陆续续上车，很快驶出县政办，围观群众陆陆续续离开，操场也恢复了平静，太阳也落下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地平线。 第十二章 旧物 等玥关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已经时晚上八点多的时间了，谢绝了王枫要送她回家的好意，玥关顺着马路一路向家走去。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光怪陆离的了，她需要花时间好好想想。 前世的龙女高居九重天，见到的除了神仙就是神仙，鬼魂之类知之甚少，况且她现在作为一介凡人，怎么能看到这些呢？ 你看别人王枫，别人孙婆婆，几个警察，围观群众都看不到，可既然给了她一双看破阴阳的眼睛，那为啥不把她的修为一起都给她。 贼老天！ 玥关泄气，骂贼老天也没用，认命吧。 只是妞妞怎么办，若是她再也回不去，这个小女孩会怎么样，玥关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 所以她在离开警局时到底没忍住，告诉了白娇娇自己看到恶鬼的事情，不是眼花，也不是幻觉，是真真正正的看到了。 这位白警官应该不会坐视不理，不然她也不会拔出缠绕在陈伯身上的黑气。 只是白娇娇听了之后，只跟她说了一句话，叫她立马回家，晚上不要随意外出。 这是什么意思？她看到什么了？ 想到这，玥关停下脚步，看着脚下路灯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想起昨晚隔了多年再度找来的魔物，突然打了个寒战，回家的脚步更快了。 她现在要力气没力气，要修为没修为，如果被魔界太子这个大仇家找到了，只怕会死的比前世更惨。 走到家门口时，左右两边邻舍的灯光都已经熄了，县城的老人居多，休息的早，不像江城，即使到了后半夜也有人通宵达旦的狂欢。 开门进去，打开灯，玥关一眼就看到正对门的桌子上放了一个东西，离家之前她将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桌上可没放任何东西的。 这就是便宜师傅留给她的宝贝？只是隔得远了看不清是什么。 忙到这时候，玥关早把这事都忘了。 走上前去，竟然是一根长长的软鞭，除此之外，再无一物。 鞭子？ 玥关面色一凝，感觉全身血液都冰冻住了。 龙女取自身脊骨制成冷月鞭，可鞭可剑，乃是四海八荒一大杀器，天地间赫赫有名的神兵。 好像过了很久，她才幽幽吐出一口浊气，小心翼翼探出手。 指尖一碰到那根鞭子，一种血脉相连的沸腾之感在玥关心头炸起，她抿了抿嘴唇，将鞭子紧紧握在手中。 这才低下头细细打量这个赔了自己多年的旧物。 那软鞭通体呈玉白色，自然盘成几圈放在桌上，只在手柄处点上一点红色，格外醒目，除此之外，整体没有一丝杂质。 当年天帝要为凤无迎娶水神之女瑶羽为侧妃，她初闻消息一怒之下要去找天帝理论，被凤无拦住，她以为他喜欢那女子，恨他薄情，两人争执中她不小心刺伤凤无，他的血滴在上面冷月上面，就再也褪不去了。 玥关黯然神伤，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最后还不是负心要娶那瑶羽，更是冷心绝情的毁了两人婚约，要她和亲蛮荒，嫁给魔界太子寒鸦。 也许事感觉到旧日主人心情低迷，这鞭子握在手中泛起莹莹柔光，像是在安慰她的的错觉。 手柄处浮出两小字——冷月。 冷月鞭。 没错，这就是她的神兵，因往里注入法力时鞭子会散出如月光一样皎洁莹白的光芒，所以取名冷月。 这是她师傅给她放在这里的么？这便宜师傅究竟是何方高人。 去想也想不到答案，既来之则安之吧。 冷月鞭在手，玥关心中又升起一阵豪情，随手一抖，鞭子像一下子活了起来，一米左右的鞭身在空中挽了一个响亮的鞭花，落在地上狠狠一抽，发出玉石相击清脆的响声，地板上顿时裂开一道缝隙。 重生这么久，玥关第一次感觉到真正的开心，不论这人事何种目的，她都感谢他，将冷月鞭送回自己手里。 只是这根冷月鞭要怎么随身携带，她以前都是收回体内，要用的时候心随意动武器就出来了，她现在可没这个能力，总不能放在手里拿着吧？ 那也太引人注目了。 玥关苦恼时，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 有了！ 挂在腰上，当装饰。 玥关取下自己的腰带，将冷月鞭从尾巴处开始往牛仔裤的腰扣里面穿，绕到前面，再绕一个半圈，一条独一无二冷白色的腰带问世。 玥关不得不为自己的机智狂喊666。 以后再碰到什么，自己也能有一战之力了，玥关心道。 在玥关他们离开不久后，白娇娇也离开了，先开车去了一趟医院。 问清妞妞所在的病房，她没有进去，只在窗户边看了看。 医院里面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病房内小女孩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孙婆婆坐在一边默默流泪。 医生来检查，说是孩子中暑导致的休克，要好好休息，可这也睡了这么久了，却不见丝毫醒来的样子。 像是感受到了奶奶心中的焦急，白娇娇帽子微动，左边多了一个透明的魂魄，正是妞妞。 小女孩踮起脚尖，趴在窗户上看着里面，呆滞的小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可白娇娇能感受到她的难过。 “别难过，今晚姐姐去抓那个坏蛋，找回你的天魂，让你早点回家。” 闻言，妞妞魂魄点点头，大眼睛弯了弯，随即躲入白娇娇帽中。 白娇娇再看了眼病房，然后离开。 先开车回去，白娇娇是临时出差来安县，所以暂时住在一个旅馆里，条件算不上好，四线小城市当然比不上江城，所幸旅馆该有的设施还是齐全的。 回去后先去冲了个冷水澡，夏季炎热，蛇类是根本就不愿意在这种天气下出来的，好在白娇娇修为深厚，本身就是以佛法入道，道心纯正，早就已经做到寒暑不侵。 出来换了身衣服，湿哒哒的头发就这么散在身后，确认门窗关好后，心神一动，人已经在房内消失，片刻后，出现在玥关家外的一颗树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沉心敛息，空气中像漾起一层无形的涟漪，再看过去，树上仿佛什么都不曾出现过。 食魂鬼既然这么急不可待地在玥关身上做下标记，那么他就不可能等消化完妞妞的天魂后再来，所以，今晚食魂鬼一定会出现。 白娇娇好整以暇，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约莫三个多小时后，月夜过半，万籁俱静时，凭空飘起一阵阴风，白娇娇躺在树上一动不动，探出神识观察四周。 这食魂鬼小心谨慎的很，若是打草惊蛇，躲起来，再要找他可就难了。 远远的马路上，路灯彷佛受到磁场影响，挣扎着闪烁几下后越来越暗，最后熄灭，家养的狗狂吠起来，阴风一过，像是受到惊吓，呜咽几声后慢慢没了声息。 来了！ 冷冷的月光下，一团黑气移动到玥关房前，伸出一只手掌印上了她家窗户，刚一放上去，就听到一声惊叫，那只手掌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滋滋冒气，食魂鬼哀痛不已，也顾不上维持周身黑气，月色下，他身形样子渐渐幻化出来。 结界？白娇娇在树上看得分明，转念一想，这必是凤无设下的，怪不得他敢把玥关一个人丢在安县，这人是他心头肉，他又怎么会不做好万全措施。 那边食魂鬼遭受结界反噬，退后几步不敢冒进，面孔上依稀能辨认出的两只眼睛露出人性化的贪婪和狡黠，伸出手探进自己嘴里，抓出一条淡白色的透明魂魄。 正是妞妞的天魂。 食魂鬼将妞妞抓在左手，右手食指变化成一根指刺，毫不留情戳进妞妞肩膀。 妞妞的那缕分魂疼痛受不住，张嘴哭到：“好疼啊，姐姐救我！” 这时，一道白色鞭影一闪而过，抽向窗边的食魂鬼。 第十三章 天魂 出手的正是玥关。 发生这么多事情，玥关又怎么睡得着，加上白娇娇说的话不时浮现在耳边，她心中隐隐有着一种预感，今夜不会太平。 果然不出所料。 食魂鬼为什么要来找她，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这只鬼物想要的么？ 玥关躲在窗户，下面视线受阻，所以没有看到食魂鬼手掌被灼伤的一幕，只听到他一声哀嚎，还在奇怪他怎么就突然退开了，探头去看，就看到妞妞魂魄被他掏出来戳穿肩头。 来不及去细想为什么这里又出现了一个妞妞的魂魄，听到小女孩的惨叫，玥关想也没想就从窗户一跃而出，手里的鞭子像是有自己的思想一般，狠狠抽了过去。 冷月鞭挥动带起来的残影凌厉而肃杀，舞动到一半却戛然而。 原来是玥关太高估了自己的武力，脚下被窗沿一绊，哎哟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当真是帅不过三秒。 啊呸，一拿到鞭子就忘记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了。 树上的白娇娇看得目瞪口呆。 食魂鬼更是吓了一跳，提起妞妞往后一滚，这才看清原来是根鞭子。 鬼体无形，除非法器咒术，凡物是伤不了他的，拿鞭子抽他，这人可真够愚蠢。 “黄毛丫头，不知所谓。” 食魂鬼怪笑一声，将妞妞魂魄重新塞进嘴里，伸出鬼爪向玥关头顶抓去。 不好！ 白娇娇不敢再藏身下去，从树上一跃而下，可终究是晚了点，眼看玥关就要魂断鬼手。 她也没想到玥关胆子这么大，想也不想就这么冲出来，可别忘了她全身记忆修为被凤无以自身凤翎封印，现在只是一个凡人。 这冒冒失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也不知道她前身是个什么样子。 白娇娇手上掐诀，正要施展秘术救人，可刚冲到一半，就听到一声鞭影破空之声，然后一声惨叫。 惨叫的不是玥关，而是那只方才还怪笑喋喋的食魂鬼。 哀嚎比方才更甚。 定睛看去，那鬼影竟缩小了一半体积，且体型淡了不少，鬼气急剧减弱，方才还张狂的不可一世的食魂鬼如受到重刑一样疼得在地上滚在滚去， 怎么回事？ 白娇娇感觉她今晚目瞪口呆的次数太多了。 玥关坐在地上，惊喜的看着面前这一幕，刚才她看到鬼物抓来，只来得及凭自己本能挥出一鞭，然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果然是她的宝贝，与她心意相通。 看着手中的鞭子，冷玉色的鞭身在月光下似乎泛着莹莹光芒，玥关大喜，跳起来，冲着还在痛苦哀嚎的鬼影，手腕一抖，用劲抽了过去。 “叫你害人！” “慢着！” 一只优美纤长的手斜斜插进来，那手指根根葱嫩，指腹柔软，带着与之完全不相符的千钧之力，探手一抓，将鞭尾迎面握入掌中。 如打蛇七寸，鞭身瞬间软了下来。 神兵虽有灵，但主人现在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 “白警官？”玥关手往回撤，但鞭子如石入大海，毫无回应，不由沉下脸色，“你拦我做什么。” “别着急，食魂鬼跑不了，妞妞的天魂还在他那，你刚才这一鞭子下去，打散了他一半魂力，再来一下，只怕他要灰飞湮灭了。” “这东西叫食魂鬼？”玥关松了手，看了看蜷缩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一团。 “什么是天魂？我怎么看到这里还有一个妞妞？” 见她撒手，白娇娇也松了鞭尾，“人有三魂六魄，三魂分为天魂，地魂和命魂，天魂主人的精神，少了她轻则痴呆重则变成植物人，孩童生魂最嫩且阳气较弱尚未长成，食魂鬼最爱以幼童天魂为食，你看到的正是妞妞的天魂。”顿了顿，又道：“你再给他一鞭子不打紧，可他嘴里的妞妞就要遭殃了。” 原来如此，玥关后怕不已，若是真的如她所说，没有刚才拦一下，自己岂不是把妞妞的魂魄也会打散。。 这下玥关赶紧把鞭子收起来。 见她们俩没有注意到这边，食魂鬼悄无声息缩成一团，脚下抹油，化作一缕黑气就要逃走。 “还敢逃走，找死！”白娇娇冷哼一声，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右手作兰花指状，一片绿叶捻在指尖，手腕翻转间，那片叶子疾射出去，打在那团黑气背后。 绿叶沾身，那黑气在半空中变回原形，迎面重重砸到地上，叶子贴在他胸口，仿佛压着千斤重，如同乌龟肚面朝上一样，只见手脚乱舞，尤为可笑。 食魂鬼哪里还不明白今晚踢到铁钉板了，只能急急告饶：“仙姑饶命，仙姑饶命。” 明知不合适，玥关还是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这小鬼倒是能屈能伸，看看身边的白娇娇，忽略她一身黑衣，若是她能换一身白裙，还真是一副仙姑的样子。 仙姑好，她就爱看仙姑。 “白仙姑，你要怎么处置他？”经过刚才这事，玥关对这位白警官产生了不小的好感，也有闲心来打趣。 白娇娇瞥了她一眼，没去计较她，走到食魂旁边，居高临下吩咐道：“吐出来。” 食魂鬼茫然，嘴巴张的大大的，一时没能领悟面前这位仙姑的意思。 “嗯？”白娇娇柳眉倒竖，眼露凶光，“要我亲自动手吗？” “不是不是，小的明白，明白。”可怜的小鬼慌忙点头，张大嘴巴掏出妞妞的魂魄，捧在手上，毕恭毕敬举上头顶。 白娇娇见状，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青色香囊，拉开袋口，妞妞的主身魂魄从里跳出，刚一落地，食魂手中的妞妞一魂便受到一股牵力，飘过来，两者融为一体。 接着，妞妞呆滞的表情开始灵动起来，睁着大眼睛看了看白娇娇，小姑娘吐词清晰：“谢谢姐姐救了我。”又转头来看玥关，眉眼弯弯，“也谢谢姐姐救我” 玥关不好意思，其实她也没做什么。 白娇娇摸了摸妞妞的头，仍是盯着食魂鬼，又道：“还有呢？” 食魂鬼愣愣道：“还有什么？没，没有了，小的今天就只抓了一魂。” 白娇娇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可怜小小鬼物在这只万年蛇妖的的威压下哆嗦得如同秋风里的落叶，抖了半天，又伸进嘴里，掏了半响，最后掏出一颗散着柔光如龙眼大小的珠子出来。 食魂露出肉痛之色，却仍将珠子举在手间，呈给白娇娇。 这珠子是他吸食了好几个人的魂魄才炼出来的，有大补魂力的作用，本来他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将其炼化吸收的，却没料到流年不利，尽数付之东流了。 果真是恶人还需恶人磨。 见到珠子，白娇娇终于满意点点头，手指轻轻一摇，那光珠便缓缓飘起，来到妞妞面前，嗖的一下没入眉心。 光珠一入体，妞妞魂魄犹如受到大补，那惨白的小脸瞬间红润了几分，刚才还有些虚无得透明的身形凝实了不少。 这小姑娘被吸了一魂，沾染了阴气，又受了不小惊吓，就这么回去不仅要大病一场，只怕以后也会事故不断。 这鬼物自己造的孽，由他自己去还，将其已经炼化的精神力，就赠予这小孩吧。 “仙姑，仙姑，可以放小的走了吗？” “放你走？”白娇娇笑道，“放你继续害人么？我好心一回，送你回老家。”说罢，掏出另一黑色小袋，轻轻一抖，将惨叫的食魂鬼吸入其中，贴他身上的绿叶化作一片普通的叶子飘然落地。 她口中的老家，自然是地府了。 接着又拿出青色香囊，将妞妞装了进去，她还要去趟医院，将妞妞魂魄送回肉身。 只是…… 白娇娇看了看从刚才就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切的玥关，欲言又止。 玥关见她看来，忙道：“我知道，今晚之事我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就当我做了个梦。” 话一出口，两人都面色古怪，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白娇娇哑然失笑，“不用，我们日后还会再见的。”说罢，健步离开。 而玥关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的身影，路灯不知何时又亮起来了，将白娇娇婀娜多姿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突然开始期待这位白警官所说的后会有期。 也许，人间并不是这么不值得。 第十四章 重逢 第二天大早，玥关就接到了王枫的电话，昨晚在警局两人互留了电话，方便联系。 王枫很高兴的告诉玥关，妞妞已经醒来了，原来是因为贪玩，和隔壁家的孩子小胖玩躲猫猫，藏进陈伯凉棚里的纸箱里面，结果因为太热，热得睡了过去，小胖找不到人，就回家吃饭去了，谁料妞妞中暑昏倒在纸箱里面，闹出这么一场闹剧。 王枫在电话那头说得口若悬河，彷佛亲眼看见一样。 此间事了，她也要准备返回江城了。 和王枫告别后，玥关腰上挎着冷月鞭做成的新腰带，踏上回校的列车。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迎来了正式开学的日子。 玥关被分配在历史文院一班，班上集合时她草草数了下总人数，大概32人，辅导员在台上介绍接下来的新生行程，发放了课程表，半小时后就宣布解散，新生进校前一个月都没有什么课，除了军训。 一群少男少女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三三两两约着离开，玥关没在学生专用宿舍居住，所以也没有插进小团体的打算，自顾离开，准备出去溜达溜达，熟悉环境。 说是去到处转转，但出了教学楼，玥关却改了主意，直奔星湖园食堂而去，昨天玥关偶进星湖园食堂，对那里的蒸鸡烧蹄膀焖鱼炒猪肝等等惊为天人，当即决定再去那里大快朵颐一番。 龙女殿下平生爱好二，美食也，点了一大桌，风卷残云，吃得格外浪荡。 毕竟她人生格言就是人生难得几回浪，应该浪时就得浪。 但是到了第二天，玥关就彻底开心不起来了。 新生开学是要统一军训一个月的，负责玥关一队的教官姓方名宇，皮肤晒得黝黑，壮实挺拔，面相憨厚，方宇大跨步走进操场，见到这群小年轻时，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一声口哨响彻天际。 “集合！” 新生们很快就明白了教官方才的笑容是什么意思，这位看似憨厚的方教官训练起来毫不留情，从没有受过这等苦的学生们暗自叫苦不迭。 新生们化作五排六列，整整齐齐，在太阳下练习站军姿。 私下讲话，罚！ 无故发笑，罚！ 站姿不稳，罚！ 未经许可而动作，罚！ 罚罚罚！！！ 更有甚者，当随着太阳移动，房屋的阴影盖过来，学生们燥热中终于感到一丝阴凉时，方教官毫不留情地将所有人又重新赶到了烈日下面。 “不晒太阳的军训叫什么军训！你们给我做好心理准备了，”面色严酷的军小伙吼道：“给我站好了，背挺直，不要像旁边的飞虎队，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不然苦的是你们自己。” 方宇口中的飞虎队正是不远处，躲在树荫下面乘凉的另一队学员。 因这队学员纪律散漫，所以人送称号飞虎队。 玥关没空去关注别人，只凭着一口气撑在原地，站得笔直。 热热热。 太热了。 热的快要爆炸了。 前世能飞决不走，能做决不站，能躺决不坐，能躺凤无怀里决不躺别处的龙玥关，啊呸，又想远了。 何时受过这等辛苦。 玥关脸颊通红，眼前发黑，此时感觉热得快要冒烟，头发衣衫已经被汗液全部浸湿，从额头落下的汗珠都是滚烫的，喉咙干渴无比。 可她的性格何能高傲，怎能示弱，就是被人捅了一刀穿肠流血了她也能若无其事谈笑如风。 凭着一股信念，玥关将这军训第一天死死撑了下来。 在若干年后，当玥关和凤无提及这件事时，凤无吃惊于前世天不怕地不怕只顾在天界到处闯祸的龙女殿下竟还有如此乖巧听话的时候，这让凤无一直想拜会拜会这位凡间的教官方宇，看看究竟是何方高人。 但此时玥关还是个记忆修为被封印的凡人，撑到一天军训结束，她已经快被烤成鱼干，星湖园的鸡也顾不上去吃了，行尸走肉般回到十八栋，在冷水里面泡了半晌才觉得好一点，连晚上睡觉都是睡在了地板上。 图个凉快。 太阳升起的第二天，玥关新一轮的煎熬也开始了。 将近中午时，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天地犹如蒸笼。 眼前明明灭灭，一阵黑一阵白，她知道这是自己大脑热得极度缺氧的反应。 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玥关脑子里像一团浆糊。 “许雯雯晕倒了！”旁边有人惊呼。 玥关迟钝地移动目光，看到前面一排处，一个扎着高马尾的长发女孩终于受不住，双眼一翻向地上倒去，幸而被旁边地人一把拉住才没有摔到地上。 方教官过去查看后，吩咐旁边同学将许雯雯架起送到树荫下面休息。 玥关记得那个许雯雯长得挺漂亮的，还被班里同学评选为一班班花。 倒了一个，多她一个也没事吧。 玥关想着，心神一松，再也支撑不住，向地上栽了过去。 “方教官，这里又晕了一个。” 方宇心中暗道这期学员体质怎么这么弱，跑来扶起玥关，正要送到树荫下去。 这时，一道人影投了过来，影子落在玥关身上，刚好替她挡去一半阳光。 一双整洁干净的休闲皮鞋映入方宇眼帘。 方宇抬头，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穿着熨烫得整整齐齐的白衬衫和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裤，衣袖被他挽起一半，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透明镜片后的眼睛盯着方宇，或者说是盯着他搭在玥关肩上的那只手，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是？” 看出方宇的疑惑，那人面上露出一个温文儒雅的笑容，中和了方才盯着人看时的尖锐，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息，道：“我是学院的教授。” “呀，他好像是我们历史系的凤无教授。”有眼尖的学生认他。 听闻，方宇才道：“这个学生军训晕倒了。” “最好送去医务室看看。”凤无建议道。 要送医务室？方宇愕然，伸出手在玥关额头探了探，入手惊人的滚烫。 注意到他的动作，年轻的教授几不可闻地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那好吧，我送她去医务室，学生们原地待命。” 不等方宇有所动作，只听凤无又道：“需要我帮你送过去么？我知道新生训练课业繁重，正好我没事。” 男人的神色彬彬有礼，似真的为他考虑。 方宇略一考虑就应下了，这位教授说的没错，新生训练只有一个月，教官也是有任务在身的，耽误不得。 “那就麻烦了。” 彷佛就是在等他这句话，凤无长臂伸出，探入玥关的腿弯和后背，稍一发力，将人抱入怀中。 “那先告辞了。”说完向着医务室方向走去，这人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很快就走远了。 第十五章 再遇 这教授可真是热心，方宇感叹，可转念一想，这么热心为什么不管树下躺着的另一个学生？ 可能没看到吧。 头脑简单的方教官这样想着。 凤无顺着落伽山路一路走来，专挑人少的地方走，这个时间学生们正在上课，所以路上也没什么人，只有在绿叶之间叽叽喳喳的小鸟时不时探出小脑袋好奇地看着这俩人。 走进校医务室，里面静悄悄地，值班的是个圆脸护士，趴在桌上打游戏。 见凤无抱着人跨进大门，这才放下手机迎上来。 “中暑了？”护士驾轻就熟地问道，显然这两天因军训中暑来校医务室的学生不在少数。 凤无点点头，跟着她走进去，将玥关放在临近的一张床上。 护手俯身翻翻玥关眼皮，又摸了摸一片滚烫的额头，毫不客气地数落道：“热得都晕过去了，这届学生体质太差了，强撑着做什么，怎么不早点来医务室开个请假条免除军训，小孩子没个数，要真出事了谁能管你。”说着将临床的窗户连开两扇，对凤无道：“你是他朋友吧，看着她点，我去拿淡盐水和酒精。” 护士走后，凤无伸头摸了摸玥关额头，所触处一片滚烫，万年前他以受伤之身强闯蛮荒魔族，破开玥关的封印，抢下她即将消散的一抹神识后遁走坠入凡间，受自身凤凰真火反噬，幸得琉璃药王佛舍身相救，但凤凰真身九天真火乃是上古异火，又岂是那么容易消散的，人间受其影响干旱了数百年，而江城地区牵连更深，气候受其影响变得极端，夏季极热，冬季极冷，春秋极短。 在这个季节，普通人可能只是觉得过热了点，但这玥关不同，她前身本是昆仑冰川龙神盘庚之女，集昆仑冰川冰雪之灵而生，五行属水，而今世，玥关神魂才舒醒不久，境界不稳，受这江城烈日烘烤，差点伤了本源。 常言道水火交融，那是要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才行。 否则只要任意一方力弱，便会受其所伤。 总是让他操心，何时才能长大。 前世那么依赖他眷恋他，只知道贪玩调皮的龙女殿下，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也许是从她知道龙君之死的真相开始，又或者是帝君步步紧逼。 他的含含就再也不见了。 凤无取下眼镜，拿在手中，眼睛死死盯着昏睡中的的玥关，那眼神极深极远，黑沉沉的，他的表情像是怀念，又隐含克制，眷恋中带着些许痛苦。 护士端着盘子进来时看到这就是这一幅画面，男人站在床边，像是已经在那等了千年万年。 听到进门的脚步声，凤无用衣角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矜持的冲她笑了笑。 护士手脚麻利喂玥关喝下淡盐水，又在她周身擦拭酒精降温，嘱咐让她休息会，正准备离开，听到男人说道：“给她开张请假条吧，历史系一年一班新生玥关。” “请假条还需学院老师或辅导员签字才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男人接道：“我就是。” “是什么？”护士茫然。 “历史学院教授。” “历史系的教授？”护士讶然。 “你就是历史系的凤无教授？”她是听说过这届历史系出了个年轻的教授，只是没见过真人，没想到这么年轻。 那这就简单了，护士开好免军训的请假条，拿来让凤无签了字，只需玥关拿去交给将官，这一个月的军训就可以免除了。 “有劳了。”护士见这位年轻的教授冲自己颔首致意，他说话文绉绉的，长得更像画里的人。 凤无将请假条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用杯子压住一角，这才离开，消失在门外。 他走出医务室后直接去了趟校办，从上任以来从未缺勤的教授也递上了一张为期一月的请假条。 不过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玥关醒来时已经是一小时后，看到雪白的床单上印着的“校医务室”四个字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醒来了？”护士走来说道，递给她一杯水，“把这糖水喝了就可以回去了，你的教授已经给你请好假了，以后的军训不用去了？” “教授？” “这里。”护士冲她床边努努嘴，“将这请假条交给你的教官救就行了。” 玥关顺着他的方向看到了放在床边柜的的请假条，教师落款处写着正是凤无二字，字迹清隽古朴，就算是拿着圆珠笔写出来也带着毛笔字的韵尾，正是她日日夜夜看的滚瓜烂熟的笔迹，化成灰她也认得。 凤无？ 凤无。 凤无！！ 她将这个名字两个字掰开了，揉碎了翻来覆去的在心中反复碾磨，最后重重踩上一脚。 好啊，她没想着去找他，他竟然还跟着找来了。 放着好好的天界太子不做，跑到这里想要玩什么把戏？ 将她逼成这样还不够吗？他不在九重天栖梧宫里面和他的侧妃瑶羽好好温存跑道这里来干什么？ 难道是来耀武扬威的？ 她和凤无一起长大，朝夕相处将近一万年，可以这样说，她对于他甚至比对自己更熟悉，她曾经是那么信任他，依赖他，所以才会在一朝背叛之后心如死灰，活也不想活了，自散元灵了。 玥关先去操场找到了方宇，将请假条交上去，方宇看了后没说什么，爽快的批假了。 回到家后，玥关躺在沙发上吃着雪糕这才感觉人活了过来。 这才有功夫好好想想接下来的事情。 有人想她死的不安宁呢，玥关目光森森，既然如此，那么大家都别...... 想到这，她又泄气了，能怎么样啊，她现在要啥啥没有，干啥啥不行，连太阳都能将她晒晕了去，她拿什么和寒鸦斗，拿什么去找凤无报仇。 别人一根小指头都能把她碾死，看那魔界找她的架势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既然能找到她，说不定天界那些拥护天帝的人也知道了。 小命不保啊，玥关感觉脖子凉凉的。 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呢？她想破了脑袋。 寰谛凤翎！忽然灵光一闪。 对，凤无的寰谛凤翎！ 只要有了他的寰谛凤翎，那自己岂不是就有了天下第一防御法宝，刀枪不入，铁壁金身了，天皇老子来了也杀不了她。 怎么将这凤翎骗到手呢，她得好好想想。 首先她得接近他。 想通各类关节的玥关放下心来，开始在学校里面到处晃荡，可惜凤无早不在江城了，白瞎了她那么多功夫。 没关系，他不可能不回来，玥关为自己打气。 但此时不知身在何处的凤无并不知道玥关正在密谋他的寰谛凤翎，再回来，那都是一个月之后了。 这天，玥关晃荡到校外去了，过了两条街，干脆买了杯奶茶，坐在路边的花坛上歇息歇息。 此时夕阳西下，正是夜色将临的时候。 玥关一边咕嘟咕嘟喝着一边想办法，眼睛朝前一瞥，忽然定住，前方路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幢古色古香的两层茶楼，大门上深色打底的牌匾上书写着刚劲有力“茶色”二字。 可能刚才没注意。 玥关没去细想这幢凭空出现的楼宇，被茶楼门口的一人吸引住了。 那人穿着一身水绿旗袍，身影玲珑有致，神色懒懒，不是白娇娇又是哪个。 那晚她说后会有期，玥关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能再见。 第十六章 茶色 “白姐姐。”玥关叫了一声，一路跑过去，路过垃圾箱时还不忘将手里的空杯丢掉。 白娇娇闻声回头，见到是她，神情有点讶然，接着嫣然一笑，“原来是玥关妹妹，怎么到这里来了？” 不等白娇娇细问，玥关就犹如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的事都说出来了，将这几天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说了个干净。 “你的意思是凤无送你去的医务室？”白娇娇睁大一双美眸，问道。 玥关点头，没注意到她说凤无两字时的熟稔语气，“应该是的，只是那时候我昏昏沉沉的，还是医务室的护士告诉我的，以后如果碰到，我还要向教授当面道谢的。”说着，她又上下打量白娇娇一番，那水绿色的旗袍两边一直开叉到大腿处，露出光滑白皙的肌肤，将她的身姿展现的淋漓尽致，“白姐姐你穿这么美，是要约会吗？” 白娇娇白了她一眼，她斜看过来时，那双桃花眼眼尾上挑，眼波流转间说不尽的妩媚风情，勾得玥关面色一红，赶紧移开眼，不敢再看。 这女人真是太漂亮了，漂亮不说，还会勾人，勾人不说，还能打人，能文能武她真是太喜欢了，天界可没有这样有性格的仙子，都跟个海棠花似的，柔弱的很，说话语气重点都能哭起来。 “不约会就不能这么穿了，这茶楼是我一个朋友开的，他现在出门有事，叫我帮他照看一段时间。”想起这个“朋友”，白娇娇不禁恨得牙痒痒，他自己走不说，还连带拐走东方琉璃！ 明知她对和尚的心思，还做出这种“横刀夺爱”的事情，简直是孰可忍，娇娇不能忍。 边想着，白娇娇突然计上心头，玥关方才不是说要感谢凤无么，不用等到以后，现在就是个大好机会。 “你说你现在既不用上课也不用军训？” “对呀，天天呆家里，挺无聊的。” “那你想不想找份工作打发时间？” “找工作？我现在应该是叫做未成年吧，别人不会要。”玥关自动忽略她前世那万万岁的年纪，现在她是一颗小嫩草。 未成年？白娇娇失笑，真要论起玥关的年纪，只怕她和凤无是差不多的，凤无这只凤凰活了不知多少万年了，玥关也不会少到哪里去，她叫她一声白姐姐，白娇娇也只能咬牙受了，只盼老天知晓后不会赏她一道雷，怪她乱了辈分。 只是现在，白娇娇看看玥关，有点婴儿肥的娇嫩脸上，确实是满脸稚嫩，在人类的世界里，也确实是未成年。 “有兴趣来这里上班么？”白娇娇说着，带玥关走进这座名叫茶色的茶楼。 从外面看，这座两层茶楼古色古香，飞檐反宇，不失大气，推门进去，是一座六扇木雕屏风，屏风扉页上写的密密麻麻的小楷体，细细一看竟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绕过去就是宽敞明亮装修考究的大厅，正对着大门的墙上画着一副紫气东来百山图，下面两尊雕刻勾画得栩栩如生的掐丝珐琅嵌宝仙鹤香炉置在墙边，仙鹤嘴里吐出袅袅熏香，闻之令人心神安宁。 大厅左面是错落有致隔离开的亭子一样的茶室，茶室旁边立着不同风姿的古树标本，每个茶室的风格都是不一样的，有传统的扶手椅，也有现代的布艺沙发，还有的是青花纹坐墩。玥关看到最近的一间茶室，半透明的窗帘掩盖下，隐约能看到内置一张梧桐案，案上有一玉兰插花，梧桐案两面各放一个软垫，再往里就看不清楚了。 大厅右方是一个长形桌台，不知使用什么木质制成，桌面有人胸口高，靠墙的左面放着一座紫檀木楼式时刻更钟，正面以现代二十四小时计时，反面以天干地支十二时辰计时。后面是占据整面墙的紫檀嵌螺钿花多宝阁，架子上放着杂物瓶罐。 桌台右面是一拱月门，进去右手间可以直上二楼了。 “来这里上班？”玥关看着低调奢华有内涵，装修精致不俗气的茶楼，啧啧称叹，“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我平时也很忙，也不见得天天来，你过来正好，帮我分担分担，无事时我俩也做个伴。”白娇娇面上笑得越发可人。 正好给凤无一个大大的惊喜，好回报他带走东方琉璃的心意呀。 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宁可得罪女人也不要得罪这条万年蛇妖白娇娇啊…… 这只凤凰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么？ 玥关心动，只是…… “不用担心时间，茶楼开门是晚上六点到十二点，就算你开课了也不影响。” “可是你在安县不是让我晚上不要随意出门么？”玥关想到那只食魂鬼。 “你也知道那是安县了，江城我可没这么说。”白娇娇冷哼一声，有凤无坐镇江城，哪个不长眼的魑魅敢前来挑衅，“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在，有啥不安全。” 玥关还有疑问，白娇娇先发制人。 “工资一月一结，如果你要预支也不是不可。”反正不是她出钱。 “不会煮茶不要紧，不用你动手，后面的多宝阁上都已备好，直接拿给客人就好。” “不限制你做自己的事，只要按时开门就行。” “平时客人不多，多时三两个，少时一个人。” “这么少？那这老板靠什么赚钱？不怕亏损么？”玥关听得瞠目结舌，这哪是请人来做事，这简直就是请个大爷在这里度假的。 “他钱多，烧的慌，想败家。” “怎么样，想不想来。” “真的？”玥关不信。 白娇娇一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假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当时玥关没明白白娇娇这个带着点恶作剧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快她就知道了。 这间茶色不仅环境好地方好，条件优渥且宽松，千好百好，除了一条。 那就是这里的客人不是人。 但此时玥关听得白娇娇一番撺掇，当真觉得这里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太适合了她了。 在白娇娇拿出一份上岗合同时，玥关没等细看就糊里糊涂签下大名按了手印，当天便正式上班了。 拿着这份合同，白娇娇喜滋滋的，就算凤无反悔也不可能了，她无比期待在一个月后，那只凤凰回来后看到玥关时的表情。 应该会特别精彩吧。 第十七章 客人 于是，玥关开始了白天在家自修，晚上出校上班，凌晨回家睡觉的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也幸好她没住在学生宿舍，校内宿舍晚上十一点落锁，这么晚回去只怕要被锁在外面不得着落了。 生活平淡且充实。 而白娇娇将茶楼扔给她，也不知道去哪了，只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告诉她有事电话联系。 在大厅吧台后面，茶楼主人放了一张宽大的楠木卷草纹嵌玉圈椅，椅内垫了柔软的靠背和坐垫，玥关在上面坐着、斜躺、横躺甚至整个人窝在里面都绰绰有余。 之所以叫做玉圈椅，是因为在椅背镂空的地方镶嵌了一块成人巴掌大小的和田玉，她第一次看到时还手痒扣了扣，想看看真假，用这么大一块玉竟然只是为了装饰一把椅子，果真豪横。 只是玉嵌得太牢固没有抠下来，玥关不得不放弃了，旁边同款楠木质地的茶几上放着各种零食，后面的多宝阁收藏了不少页面破旧的古书籍，随手翻了翻，竟还有一些是早已失传的孤本，任何一样拿到外面去只怕都是天价。 不知道这茶楼主人缺不缺老婆，若是能天天和这些价值不菲的财宝呆在一块，她非常乐意。 玥关抱着一个线条圆润蜿蜒的团龙纹提梁壶，乐得见眉不见眼。 如若不是白娇娇再一声明这里是个茶楼，单凭这满室考究价值不菲的清供之物，她一定会认为这里是个古玩阁。 她在心里再一次表达了对这位茶楼主人的景仰之情。 豪横，真是太豪横了。 初来时看啥都新奇，这里转转那里看看将一楼所有茶室都逛了个边，因为白娇娇没说二楼可以上去，她也就忍住了好奇心。 窝进玉圈椅里面，脑袋刚好和吧台桌面齐平，玥关看着样样都价值不菲的物件，生怕有小偷进来偷了一样去，所以刚来的那两天，她整整站了两晚上，毕竟她现在穷啊，随便丢一个都赔不起。结果发现别说是人了，连根毛都没有，最后也就放心大胆窝在楠木椅里面，玩自己的去了。 最近玥关在叶老教授的书房里找到了他年轻时的一本手册，记载了他对人的魂体的认知和态度，有很独特的见解。 玥关找到这本手册时，一下就被吸引了。 她没想到专攻历史研究的老教授居然还对这方面有所涉猎，白天在家没有看完，所以晚上来茶楼的时候将它一并带了过来。 “部分科学家的看法是灵魂是大脑的一种综合形态，灵魂是存在的，但只存在于有生命的活体中，即是存在于人的大脑中，而且他们认定：当生命停止后灵魂也就消亡了，因为生命停止后大脑也会死亡。” 哼，瞎扯，按照这个说法那她是怎么回事，诈尸么？ 玥关想着，往下读去，“但迄今为止，没有证据表明人死后还有生命，也没有证据表明人死后没有生命。”旁边用括号写了一排小字：我私下认为，灵魂是一定存在的。 不错不错，这个教授还是挺有头脑的。 这时，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沉思：“你好，可以给我来杯茶吗？” 玥关悠然抬头，一张略显富态保养得当的女人的脸映入眼帘，表情忧郁，因吧台挡住了一部分视线，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这个女人的头像是悬挂在空中一样。 她慌忙站起来，膝盖在椅子边角磕了下，疼得她龇牙咧嘴，不用去看，那里肯定青了。 站起来才发现，这人个子小巧，肩膀刚过台面，所以玥关方才看过去才会产生那样的错觉。 她衣着相当精致，肤质细腻，双手交握在腰腹前，指甲上涂着淡红色的指甲油，右臂上挎着一个真皮小包，一看就是个贵妇人，只是不知为何满脸愁容。 “啊啊，可以啊，您想喝什么茶？”对于这六天来第一位上门的顾客，玥关心情是相当激动。 “浮生若梦。”她的声音也是轻轻巧巧。 “哦，好的好的。”玥关记得后面茶房里面是有一款叫做浮生若梦的茶，“我去给您拿。” 穿过拱月门和右边的楼梯，直走就是取茶的茶房，那个房间摆满了博古架，而给客人喝的茶就放在上面。 玥关一目十行扫过一排排的瓶瓶罐罐，在最里面的博古架上找到了贴有浮生若梦的细口瓶，拔开瓶塞倒入备好的茶壶，那茶色澄清，却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飘散开来。 拿了一个同色茶盏跟茶壶一起放在托盘上，玥关这才走了出去。 出了拱月门，却发现方才站在吧台前的客人不见了。 人呢？ 玥关往前冲了几步，左顾右盼，最后在茶室那边看到一个人影。 原来是已经先行坐下了。 这时，桌上的更钟当当响了两声，玥关看了眼更钟，正面时针指向九点整，反面正是亥时初。 端着盘子走过去，方才的客人选择的是名叫碧水阁的临窗的茶室，茶桌两边一排各放了两张剔黑彩绘梅花式凳，她坐在其中一张凳子上，怔怔发呆，真皮小包放在旁边，墙边纱灯散出柔和的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神看起来更忧郁了。 “您的茶。”玥关将茶壶和茶盏放在她面前。 贵妇人像是被惊醒了，看着玥关一笑，“好的谢谢了。” 说完好像又陷入自己的世界中，盯着面前的茶壶，又不动了。 玥关拿着托盘等了几秒，见她一脸落寞，将白娇娇嘱咐不用管顾客喝茶的话抛在脑后，忍不住开口：“需要我为你倒茶么？” 闻言，那人慢吞吞地移动目光，像是才注意到玥关一样，点了点头。 于是她上前执起茶壶，倒了一杯，那茶色本是清亮，被昏黄地灯光渲染呈琥珀色，水纹波动间泛着流光溢彩的光芒，煞是好看。 看着这杯茶，这位贵妇人又坐在那里不动了。 真是一个奇怪的客人。玥关心里想着，抱着托盘往外挪去，以免打扰到她。 她一动，贵妇人也动了。 她忧郁的眼睛看着玥关，问道：“可以陪我说会话么？” 其实这人长相端正标致，三十多岁的年纪，皮肤保养不错，只是眼角有了一丝细纹，留了丝岁月的痕迹，耳垂厚且大，一看就是个有福气不用操劳的面相，只是不知为何一副愁苦的样子。 “说话？”玥关停下往外挪的脚步。 “嗯，你可以听听我的故事吗？”那人顿了顿，又道：“我叫子仪。” 第十八章 故事 玥关看着她带点祈盼的眼神，不忍拒绝，点点头，坐在了对面的梅花凳上。 见她动作，子仪嘴角一弯，低头吃了一口茶，幽幽叹了口气。 “我有一个丈夫，我们结婚快五年，”子仪看着窗外，轻轻开口，“他是我家的上门女婿，上市公司的高管。” 玥关看着她的侧脸，静静听着。 “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他有能力，有魄力，更强壮，”说着，子仪面上露出一丝羞赧，“他像太阳又不灼热，跟他一起生活，有一种安全感。” 听到这，虽然觉得不应该，玥关心里仍泛起了嘀咕，太阳怎么会不灼热，能把她烤化了。 凤无的凤凰真火就可以把人给烤糊了。 “虽然他经常出差，可是他会把所有的事情给我安排得好好的，不用我动脑子。” 说到这，子仪忽然停住了，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 停顿良久，玥关以为她不会说了，然后看到她笑了起来，笑容里带了些缠绵的意味。 只是这笑容一现即逝。 “什么都不用我操心，我闲着无事，在网上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叫雪儿，小我几岁，长得可真漂亮啊。”子仪说道：“我们常在一块喝茶聊天，无话不谈，就像现在这样。” 她说着，直勾勾看了眼玥关，喝了口茶，又看向了窗外。 “我说我的丈夫是太阳，温暖给人安全；她说她的男人是春风，将她捂化了，就像这杯茶，润喉还滋润心田，我为她感到高兴，她也为我感到开心。” “那挺好的啊。”玥关说道，“有爱你的丈夫，还有真心谈得来的朋友。” 不像她，准丈夫都跟别人跑了。 “是啊，那段时间我们每个周末都会相聚，从莺飞草长到落英缤纷，后来她告诉我，她的春风是别人的丈夫。” 子仪满意的看到玥关睁大眼睛，舔了舔猩红的嘴唇，凑近了点，神秘道：“雪儿说，属于他的春风的老婆怀孕了，他会想办法让这个老婆做掉孩子，就可以离婚和雪儿在一起了。” 子仪的声音低沉沉的像是从肚子里面发出来一样，“她还给我看了他俩的定情信物，一只翡翠镯子，她说价值6位数呢，绿莹莹的可真好看啊。” 说着，不等玥关回应，子仪从包里拿出一个手镯，那是一个翡翠镯子，通透水亮，泛着盈盈冷光，她拿到玥关面前，问道：“好看么？” 白皙的手掌中，这镯子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不可思议的均匀的光芒。 玥关倒抽了口气，“这个镯子？！” “为了花那么多钱不引起他老婆的注意，买了同一块料开了两个镯子，一人一个，可惜我胖了点，戴不上，”子仪眼神黑压压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真可惜……” 子仪又叹了口气，自顾说着，“后来我去找我丈夫理论。” 说着，她又停下了，盯着茶杯出了神。 玥关也沉默下来，哎，同是天涯沦落人。 “后来呢？你俩和好了吗？” 听闻，女人面上表情变得扭曲痛苦起来，“后来，争执中我不小心摔下了楼梯。” 玥关悚然，看着她痛苦悔恨的表情，突然想起她方才说到春风的老婆怀孕了，那不就是…… 子仪落下泪来，“可怜我才三个月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说完，呜呜哭了起来。 玥关怔怔坐在原处，心中五味陈杂，不禁有些后悔，方才就不该坐下来听这个故事。 贵妇人哭了半响，声音渐低，抹干了泪，抬起头，看着玥关，轻轻问道：“你不问问我后来怎么样了吗？” 路边的灯光，穿过寂寞的仿古的窗棂，斜照在隔桌对坐的两人身上，放在茶桌一边的镇脚香炉里面烟雾袅袅，从烟嘴吐出飘向空中，小小的茶室成了一个香阁，有茶香，有熏香，有子仪身上的女人香，轻轻袅袅，交织在一处，带着一丝虚幻诡异。 “后来怎么样了？”玥关听到自己发问。 “后来啊……”子仪幽幽道：“我自杀了。” 一瞬间室内落针可闻，玥关打了个哆嗦，看着对面静静看着她的子仪，“你你你……” 自杀了！！！ 自杀了…… 自杀了？？？ 玥关内心狂喊，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目光划过去，她这才发现路灯和房内纱灯交织的光芒打在地上，子仪的脚边竟没有影子。， “上仙，”子仪紧紧盯着玥关，“我可以……” 话还未说出口，一人从旁边横插过来，“你话太多了。” 玥关猛地抬头看去，抱着胳膊站在碧水阁门口的人不正是六天未见的白娇娇。 “白，白，白姐姐。”玥关跳起来，连滚带爬跑向白娇娇，紧紧搂住她胳膊，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哆哆嗦嗦指着坐在桌边的子仪，结巴道：“她，她，她……” 她了半天，也没说句完整话出来。 “不就是个鬼嘛。”白娇娇翻了个白眼，忍住了抽出胳膊的冲动。 “对对对，鬼鬼鬼。”玥关连连点头。 “怕什么，站好了，有我在这，她又不会吃了你。” 玥关松开白娇娇，她不是怕，只是第一次见到活着的鬼，太激动了，况且她现在是个凡人，怎么能表现的一脸平淡，那才叫做不正常。 “茶已喝，东西交出，你该上路了。”白娇娇满脸不耐。 “大人……”女鬼子仪还欲说些什么。 “嗯？”白娇娇不怒自威，“即喝了我茶楼的茶，那就交出一滴泪，好好轮回去吧，多余的话不必再说。” “只是我的孩子？” “从我茶色下去的人，阴间自会有人照拂于你，下一世，你和你的孩子还会有相聚的机会。” “那多谢大人了。”子仪喜极而泣，从眼中落下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落入已经空了的茶盏中。 说来也奇怪，那泪珠在小小的茶杯中聚成一团，凝而不散，带着点浅浅柔光。 子仪起身，走过两人身边时，看向玥关，还未张嘴就听到白娇娇冷冷道：“还磨蹭什么，当我这里是可以讨价还价的菜市场么？” 子仪瞥见她俏脸上的警告意味，不敢再逗留，脚下不停，走到大厅正中挂着着那幅紫气东来百山图下，冲着下方两尊仙鹤香炉施了一礼，道：“有劳两位童子了。” “咯咯……” 那单脚而立的两只仙鹤内传来小孩子银铃般悦耳的笑声，接着画上左右两个下角出现了两个粉雕玉琢憨态可掬的娃娃，娃娃身着红肚兜，扎着两个圆圆的髻，脚上的铃铛随着蹦跳间叮当作响，接着画中的山上云气滚动，他俩来到一座山脚下，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在做无声的交谈，这时，这座山脚下慢慢现出一扇门户，朝内打开。 “快来，快来。”两小童站在门边冲画外叫道。 子仪回身又向白娇娇两人施了一礼，这才提步向画内走去，越走人越小，下一刻出现在画中，然后脚步不停走进那扇门中。 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面，那扇门吱呀一声关闭，又慢慢淡去，最后了无痕迹。 两个娃娃拉在一起，跳上跳下，玩耍了好一会，然后按原路返回，各自消失在这幅图上。 玥关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稀奇又荒诞，这茶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第十九章 身份 “回魂了。”白娇娇伸出手指弹了她一个脑瓜蹦，“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可是我茶楼的人。” 不对，不算是她的，是凤无这只凤凰的人。 玥关一脸兴奋，她没想到这茶楼竟能个互通阴阳，“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茶楼啊，喝茶的。” “那为什么有，有鬼？” “给鬼喝的茶，自然有鬼了。”白娇娇好笑的看着她，突然有了逗弄她的兴趣。 “可你没说客人是鬼啊。”玥关配合苦着一张脸，眉毛都撇成了倒八字。 “我没说是，”白娇娇凑近了些，吐气如兰，“可我也没说不是啊。” 玥关默然。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白娇娇在一张梅花凳上坐下，斜斜倚靠在案几上，拿起方才的那只茶盏晃了晃，看着那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在里打着转，问玥关：“那你跟我说说，你怕么？” 她怕么？玥关在心里问自己。 她怕个锤子，龙女天生就不知怕为何物，要认真来说她自己也可以算半个鬼，有什么好怕的，但是在外人面前，做戏得做全套，努力扮作一个普通人。 于是，她点头，表示很害怕。 白娇娇安慰道：“你不用怕，进了茶楼，就没有人敢在这里兴风作浪，否则，他就是轮回也不想要了，永世不得超生，再说了，我在这，你放心。” “我知道了，”玥关受宠若惊，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还有这么一位大姐大罩在她头上，“你刚才说子仪上路，轮回，那个上路么？” 她想了想，精准的描述道：“是去阴间投胎转世？” “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那是不是每个鬼都会来到这里，去往阴间？” “品茶留泪，入画走人，是我们茶色的规矩，但不是每只鬼都能来到这里的，”白娇娇耐心的解释道：“能来到我们这里的，都是生前有大意志大福运的人。” “大意志大福运之人？” “不错，按照人间的说法，人死后，他的魂魄会在人间滞留七日，这七天之内他可以回顾生前的往事，去看看未见的亲人，也可以去走走他生前没有走过的路，等到第七天的时，便会受到地府指引自身前往阴间，投胎转世，”白娇娇顿了顿，道：“当然，也有一些人生前心愿太强烈，死后也不能达成，就形成了执念，执念太强时，便会受到茶楼的感召，于是就会找到这里，喝上一杯茶，代价就是留下一滴真心的泪，然后由我们送他上路，阴间官差见了自会多有照拂，让他投一个相应的好人家，下一世达成夙愿。” “原来是这样，”玥关又想到一点，“那如果这人生前是个大恶人，他的愿望是杀人放火，奸淫掠夺呢？我们也要帮他吗？” 白娇娇简直被气笑，“我方才说了，除了有执念，还要有什么？” 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了。 “哦，大意志大福运之人。”玥关呆呆道，转念一想，她能来到这里，是不是代表她也是有着大意志大福运之人呢？ 看着她这喜滋滋的笑容，白娇娇扶额。 简直没救了，凤无喜欢这种笨笨的傻傻的？还好她白娇娇天生貌美秀外慧中，不是凤无的菜，不然在这万年的岁月中，这只凤凰若是对她有了想法，她还不得去撞墙。 白娇娇内心活动丰富异常，若是凤无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怕会毫不客气赏她一把九天真火，烤了这条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青蛇。 “以后每来一个客人都要听她讲故事么？”乖宝宝玥关虚心求学。 “你没听过鬼话连篇么？”一说到这，白娇娇就来气，她之前好好叮嘱过玥关，上完茶就行了，不要去理会其他的事，没想到这小妮子还主动凑上前去，如果不是她今天忙完记得过来瞧瞧，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什么叫做鬼话连篇，就是告诉你，鬼的话不要理会，不要随便听，更不要随便去应。” “喝茶，走人，不，走鬼！”白娇娇一拍桌子，“就这么简单，明白吗？” “如果应了会怎么样？”玥关睁大眼睛，凑近了些，问道。 “如果你应了，”看着面前这张放大的水灵灵的脸蛋，白娇娇在她软嫩的腮帮子上掐了一把，“他就会跟着你，生生世世，直到你完成答应他的事，即便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事情，你也得替他完成。” 看到玥关脸上被她掐出一个浅浅的手印，白娇娇心中满意，“那子仪有跟你提什么要求么？” 玥关正要摇头，忽然想起白娇娇来前她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点点头，“她像是要跟我提什么要求的，只是你来了，被打断了，还有她叫我上仙，这是为何？” “她求你办事，当然得将你往好的地方叫啊，没见她还叫我大人呢。”白娇娇一边打岔，一边收起茶壶茶盏，出了碧水阁，向大厅的吧台走去。 这女鬼倒是好眼力，看出了玥关的不凡，只是不知这玥关前生到底是什么身份，既然能让这只凤凰鞍前马后地操劳着，身份肯定是不会太低地，她若真是应下这女鬼的要求，金口玉言之下，只怕没有这女鬼达不成的要求。 哼，当真是好算计。 玥关见她走到吧台后面，从多宝阁的靠右上数第二层拿下一只手掌高矮的青花纹路瓷瓶，将这滴泪倒了进去。 “这眼泪有什么作用？” “眼泪是这间茶楼主人要收集的，具体做什么用，你得去问他。” “那茶楼主人是什么人？”玥关又问。 “你想知道啊？” 玥关连忙点头，了解了这些事情，她确实对这间茶楼主人产生了一丝好奇。 “等他回来了，你就能见到了。” “那白姐姐你呢？”玥关锲而不舍。 “我呀……你想知道？” 玥关更加点头，她对这位身材火辣，脾气爽快，长得祸国殃民，能手撕食魂鬼，管理小警员，黑白两道通吃，阴阳两道都行的白娇娇白警官好奇更甚。 白娇娇却没有马上回答她，手腕撑着趴在桌面上，俯下身子，从那领口露出白皙的肌肤，往下还能看到隐在其中的浑圆，包裹在一起束成深深的一条沟，媚态天成。 玥关只注意到她那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带点琥珀色的瞳仁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收缩，最后竖成一线。 玥关看到她嘴巴一张一合，沙哑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我可是只蛇妖呢……” 蛇妖啊…… 玥关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是电视剧里面的那个蛇妖么？ 第二十章 归来 “白姐姐，你是白素贞么？” “白素贞是谁？” “是一条修炼千年的白蛇，为了报恩等了千年嫁给凡人许仙，最后被法海那个可恶的和尚活活拆散，被镇压在了雷峰塔下。”提起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玥关说起来头头是道，给白娇娇好好科普了一下大白小青老许法海四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你说的白素贞我没见过，不过我可以肯定我不是她，我叫白娇娇，她叫白素贞，虽然我姓白，但是我是条青蛇。”白娇娇说道，“而且，和尚哪会像你说的那样，这么不辨善恶。” 她的和尚心怀天下，悲悯众生，风光霁月，神仙一般的人物，哪会是那个糟老头子法海可比的。白娇娇腹诽。 两人没有在这件事上再多做纠缠，白娇娇照旧忙来忙去不见人影，偶尔来到茶楼闹闹磕，而玥关则每天按时来到茶楼，喝茶看书听鬼话。 听完鬼话再回家。 只不过玥关吸取了上次的经验，鲜去理会那鬼言鬼语，如此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时间一晃就到了十月份，军训结束了，据说这一场训练下来，学生们普遍黑了一个度，有的直喊黑得连自家爹妈都快不认得了，玥关甚至听说班花许雯雯还为此大哭了一场。 玥关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许雯雯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一定是我见犹怜。 月初是节假日，学校照例放假七天，七天之后，新生正式开课。 这天玥关回家时，白娇娇告诉她这几天都不用来茶楼，让她也好好休息休息，七天之后再来，说是要张弛有度，不然免得被人说是苛待员工。 其实玥关倒希望被这样“苛待”，她喜欢这里，喜欢在这聆听各种故事。 虽然心有不舍，玥关还是听话的回家了，七天之后再来。 叫玥关回去休息只是借口，真正原因则是因为茶楼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出门一个月之久的凤无和东方琉璃终于回来了。 白娇娇搬了张罗汉床放在大厅，歪了上去，正对着那副紫气东来百山图，没等多久，就见到那图中山上有两人一前一后下山而来，俱是广袖飘飘风姿卓越的模样，正是一月未见的两人。 当真是人中画，画中仙。 两人越走越近，最后从图中走出站在了仙鹤香炉前面。 从画中走出的凤无又变回了一身西装的模样，他没有戴眼镜的面上如同取下了一张面具，丹凤眼内隐有薄怒，“白娇娇，你做了什么？” 方才他看到了谁？ 玥关为何会在茶楼？ 冰川雪莲并蒂双生，凤无为玥关重塑真身时采下其中一株，当年他受凤凰真火所焚坠落在江城一带，这里的四季星辰受其影响，过热过寒，而玥关五行属水，神魂受到烈日灼烧，为了避免留下隐患，一个月前凤无前往昆仑冰川去寻另一株雪莲，好用来医治玥关魂伤，将茶楼托付给白娇娇，岂料他回来看到了什么？ 为何将玥关牵扯进来？ 她当知，这茶楼所在之地乃是他当年打碎的阴阳两界破裂之处，他镇守了万年，修补了万年，她更应知道往日情形何其凶险。 若是玥关一人在这受到什么伤害？ 若是玥关因此想起了些什么呢？ 凤无不敢去想。 龙有逆鳞，而这只凤凰的逆鳞就是她龙玥关。 他面色声线如常，白娇娇还是听出了里面那山雨欲来的肃杀，但她此时的注意力都被凤无身后沉眉敛目而立的东方琉璃吸引去了，只顾着挥挥左手，一张薄纸晃晃悠悠向凤无飘去。 “我看和尚都瘦了，昆仑冰川那么远，凤无非要拉你去，有没有累到？” 这张艳光四射的面容凑到面前，让他有些吃不消，东方琉璃不着痕迹退后一步，才道：“甚好，小僧乃自远前往，此次随凤无一道，颇有裨益。” “裨益？什么裨益？”白娇娇再进一步，嗤了一声，“好好的和尚出去一趟回来说话都变得文绉绉的了，可见这裨益不算是个好的。” “白娇娇！” “白娇娇！”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却是凤无和东方琉璃同时出声。 “听到了听到了，知道你们俩出去的这一月对我想念得紧，也不这么深情的呼唤我，对吧，和尚？”说着，眼波像钩子似的对着东方琉璃一挑，成功的看到那人躲闪的目光。 妖精！东方琉璃落荒而逃，直奔二楼而去，白娇娇正欲跟着一块上去，却被凤无拦住。 “这是什么？”凤无手里拈着那张合同，取下了眼镜的教授像是脱去了那层彬彬有礼的面具，带着让人不敢正视的厉色，“为何自作主张？” “这可是玥关妹妹自己愿意的，非我强求。” “你当知我的意思，不要左顾言它。” 见他神色认真，白娇娇也收了敷衍的态度，正色道：“上次我去安县遇见过玥关一次，一只食魂鬼嗅出她魂体不凡之处，留下印记以为猎物，你当知这代表了什么。” 凤无神色一凝，他当然知道，区区食魂鬼都能看出玥关神魂不凡，那其他的呢？ 突然他想起了这次在昆仑冰川遇到的那人，竟像是在那里等候他很久了，想起那人对玥关的势在必得，若他真的来到人间，不用多久定能寻到玥关。 “应该有人一直在找她吧，”白娇娇难得的认真一次，“在玥关别院，你叫和尚去阻拦过一次，若以后呢？你全能拦住么？” “上次我见玥关手里有一柄鞭形法器，她抡起抽向食魂鬼时，差点把那小鬼打得魂飞魄散，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是为什么。” 凤无沉默，他当然知道，这冷月鞭还是他放在那里的，这代表着玥关神魂正慢慢舒醒，灵力也慢慢回来，所以才能激发冷月鞭的力量。 “你的寰谛凤翎封印不了她多久了。” “我并不是想封印她。”凤无反驳道，那翱翔九天的龙神他也封印不了。 只是…… 当她封印解除，记忆复苏，那她是不是还要去那人身边，对自己说出那番绝情冷心的话。 她明明是他的妻，刻在三生石上，牵了月老红线生生世世的妻。 如果是这样，他还能再承受一次么？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玥关就做一个凡人，什么都不要记起，什么都不要想起，自己远远看着就好。 “凤凰，我不知道玥关前身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你们俩是什么关系，但我知道思虑过多，担忧过度是抱不得美人归的。”比如和尚，就得死缠烂打。 说到前面白娇娇还一脸正色，到了后面时却渐渐不像话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俩好友一场，可不希望你后悔。” “我知晓了。”凤无神色平和，似将一切都统统压下，道：“既如此，我也知会你一件事，东方此去昆仑，因缘际会，得了琉璃药王佛第九颗舍利。” “那他……”白娇娇呼吸一顿。 “看神色，过往片段似想起了一些。” “那我要好好想想，那我要好好想想了。”白娇娇深呼吸，桃花眼里泛起一阵雾气，似忧似喜，似怜似怨，她真的要好好想想了。 凤无将那张合同小心翼翼收进怀里。 他也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第二十一章 凤无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新生们终于开课了，历史系学生第一天的第一节课程就是主修的历史课，也将由本院乃至本校最年轻的教授来授课。 玥关自然起了个大早，因为江大占地面积太大，很多学生进校时早早地配上了单车当作代步，走路是要花很长时间的。 先去食堂吃了几个香喷喷的肉包子，这才抱着书本向教学楼赶去。 走到一半时，电话响了，玥关拿出手机，来电人却是白娇娇。 这么早打电话做什么？ 等铃声响了两下，玥关指尖在屏幕上划过。 “白姐姐早上好。”玥关乖巧地打招呼。 “玥关妹妹在做什么呢?”电话那头传来白娇娇独特的声音，沙哑哑，像是拿根羽毛在人耳边划过，痒痒的。 “正在去上课的路上，你呢？你在做什么？” “我啊，我在看玥关妹妹你呀。” 看她？玥关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看屏幕，怎么看？ “真是个傻妹子，”手机里继续传来白娇娇的声音，“往你身后看。” 回头看过去，果然看见白娇娇站在不远处的的一棵树下冲她招手。 玥关一溜烟跑过去，惊喜道：“白姐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今天的白娇娇将长发扎起来，穿了一件烟灰蓝的真丝衬衫，衣摆扎进米白色的短裤中，露出修长结实的双腿，蹬了一双恨天高，娉娉婷婷站在那里，吸引了无数男生女生惊叹欣赏羡慕嫉恨的目光，连带着玥关也享受到了一半的注目礼。 “白姐姐，你今天穿的真好看。”玥关真心实意赞叹道。 “你这妮子天天t恤牛仔裤的，要是好好打扮，不会比姐姐差。”白娇娇点了点她额头，她发现玥关那澄静明亮的杏眼看着人时，专注无比，清秀柔美的五官，气质雌雄莫辨，柔软的黑丝在阳光下泛着好看的光泽，让人心生怜惜。 玥关撅了撅嘴，打扮，她这不男不女的样子打扮给谁看呢，她就每天看看白娇娇这位大美女就好了。 “白姐姐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你不是要见茶楼主人么？他回来了，我带你去见他。” “啊！？”这时候？玥关摇头，“这时候我要去上课，不能出去。” “你要去上谁的课？” “第一节课是历史主修课，凤教授的。”玥关拿出随身带着的课程表，指给白娇娇看，上面将课时，授课教师，授课地点标写得清清楚楚，“就是上次我跟你说的凤无教授，送我去医务室的，我还要去当面致谢的。” “那不就结了，走吧。”就是去见他的，白娇娇说完，不等玥关反应，拉着她大步向教室走去。 玥关今天上课的地方在教学楼主楼第三楼，是这层最大的一间教室，据说可以容纳将近180人，今天是玥关所在的历史一班和隔壁的历史二班一同听课，两班共七十人，坐下来绰绰有余，当时玥关拿到课程表的时候还曾奇怪过为什么会选取这么大一个教室。 当两人赶到教室门口时，玥关被里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狠狠震惊了，除了一二班的学生，似乎还有许多不属于这两班，甚至是不属于本级的学生都来了，而且外来的清一色的都是花枝招展的女同学，一班二班本就不多的几个男同学坐在中间格外显眼。 两人顺着墙边的走廊穿过一排排座位往上走，终于在最后一排找到了两个座位。 而这时，还有学生在源源不断地走进来。 “怎么这么多人。”落座后，玥关居高临下看着前面黑压压的脑袋，凤无教授的课竟然这么受欢迎。 “谁知道这些人是来上课还是来看人的。”白娇娇往椅背后一躺，胳膊搁到玥关的椅背上，懒懒道。 蛇性好静，这么多人聚在一块，气味混合在一起，杂七杂八的，白娇娇心中实在不喜。 看人？看凤无教授么？ 玥关心中正想着，耳边却隐约听到往前三排处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 “还好我们赶得及时，不然可就抢不到位子了。”说话的是其中一个。 “哼，都是群狐媚子，整天肖想我的凤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接话的是她旁边的一个女生，长发披散在肩头，玥关注意到她头上别了一个精致的发卡。 “别这么说，凤教授授课专业，通俗易懂，也有很多学生是冲着他的课来的。” 玥关耳聪目明，隐约听到那两人讲起凤无时，信念一动，聚神去听，那两人的声音竟慢慢竖成一线传进她耳朵，旁边其他人的嘈杂都慢慢远了。 “我管她们学习不学习，我才不关心，我就是为了我的凤无来的，我才不像她们那样口是心非，”说着抬起胳膊，像是捧住了脸，继续道：“我的凤无怎么可以那么好看，菲菲，你可不许和我抢。” “好好，没人和你抢。”被叫做菲菲的同伴点点头，声音带着淡淡笑意。 “那人是谁啊，坐在最后一排的，一脸狐媚妖精样子，要勾引谁呢。”长发女生环顾周围，看到玥关这边，准确的应该说是看到玥关身边的白娇娇时面色一凝，接着露出气愤的表情，恶狠狠道：“装那么一副无所谓的清高模样给谁看呢！” “晨晨别乱说话，小心别人听到了。”菲菲扯了扯她的衣服。 “这里闹哄哄的，我只跟你说，谁听得到。”晨晨不以为然，冷哼一声。 玥关内心好笑，可不就是被人听到了吗，想到这，她眼角余光瞟了眼身旁的白娇娇，见她脸上面无表情，一双妙目看着前方，隐有不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是那两女生的方向。 也对，她都能听到，白娇娇怎么可能听不到。 叫做菲菲和晨晨的两人的谈话仍在继续，丝毫未曾发现自己的说话内容已经被这个非人类的正主听了个真真切切。 “我说错了吗？你看她不是来勾引凤无那是来干嘛的，又是露胸又是露腿的，还有点学生样子吗？” 玥关顺着她的话又看了眼身边的白大狐媚子，心道那叫晨晨的女生说的还真不算错。 好好的真丝衬衫被她解了一颗领口处的扣子，露出来的一抹白腻亮得惊人，盈盈不堪一握的柳腰惊人地一束，米白色短裤严丝合缝包裹住挺翘的臀部，翘了个二郎腿，脚上做工精良的恨天高有节奏地晃动着，浑生上下都散发着我是妖精我怕谁的嚣张气息，看她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玥关不禁担心，白大美人会忍不住脱下鞋子直接砸到前面那小姑娘的头上。 玥关心中称别人小姑娘，却没想到自己的年龄更小。 心中好笑，眉眼弯弯，被白娇娇白了一眼。 这时，窗外铃声响起，教室内嘈杂之声渐渐平息下来，安静的走廊内传来一人沉稳的脚步声，一下一下颇有节奏，由远至近，像是敲在了玥关的心理，伴随着心跳一起搏动， 接着，脚步声在门口停下，那人就这么撞进了玥关眼中。 很多时候，玥关想起今日，想起那人对上自己的目光，会问自己，这是否就叫做一眼万年。 第二十二章 两人 凤无走了进来，将手里的教案放在桌上，打开幕布，没说其他多余的话，直接开始讲解起今天的内容，他声音快慢有度，不疾不缓，不算很大，却能让每个人都能听到。 从小听课认真从不开小差的玥关今天却像走了神，看着前台的那个人，她突然生出一种原来是他，竟然是他，真的是他的莫名之感。 玥关趴在桌上默默打量着凤无，他穿着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长袖白衬衫，袖口扣得整整齐齐，露出修长的骨节分明得双手，一双丹凤眼隐藏在眼睛后面，面上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整个人看起来斯文且干净。 他就这样站在前方，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是他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却清晰的，缓慢的，深深的刻进玥关心里，再也装不进其他人。 好似夜间的风拂过山岗，空中的月辉洒进河流，早春的花朵含怒盛开，清晨鸟儿的一声脆鸣，料峭寒冬中划开得第一抹春雪。 那一瞬间，玥关像是听到了心中荒芜破开的声音。 “就是他了。”身边的白娇娇说道。 “什么？”玥关一下没明白过来。 “我是说，你要见的茶楼主人就是他了。” “什么？！！！”玥关一声惊呼。 等她回过神时才发现满室俱静，黑压压的一片脑袋统统转过来，不满的注视着自己，原来时她太过惊讶，不仅叫出了声，还从座椅上蹦了起来。 “抱歉抱歉，好像看到椅子上有虫子。”玥关脸涨得通红，赶紧坐下。 凤无看着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借此掩住了嘴角的弧度。 顾不上去理会别人，玥关心中焦急难耐，她忍不住捅了捅一旁白娇娇的胳膊，以眼神询问。 白娇娇目不斜视，点了点头。 凤无是学院教授，学院教授是茶楼主人，而茶楼主人那天帮助了自己？ 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身份重叠在一起，对她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玥关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梳理这这层关系，忍不住向前面望去，却不料那人正看着自己，目光沉静如水，不过只一眼就错开了，快得像是她的错觉。 她的眼神这般好奇炙热，凤无又怎么会没有丝毫感觉，白娇娇可是又跟她说了些什么，引起她这大的反应。 这节课结束，白娇娇只留下一句“晚上正常上班”就离开了。 凤无看了看呆坐在原处的玥关，取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复又戴上，拿起教案，消失在门外。 不要焦急，她在这，不会走。凤无如是想着。 而玥关在纠结了一天，考虑了一天之后，拿着背包，还是出了校门。 不是说要好好感谢凤教授的么，不是要见一见茶楼主人么，今天去一并都可以达成了。 玥关加快步伐，走过街角，拐一个弯，直接走，再拐一个弯，就能看到路口不远处了的那座茶楼了。 就跟往常一样，开门，坐在吧台后，看自己的书，给客人上茶，听听他们的故事。 就这样就行了，不用去想其他的。 玥关在心里说道。 可为什么会觉得这么熟悉呢？ 玥关站在墙角边，怔怔出神，为什么看到那个人时，心里有一种想靠近的欲望，想和他说说话。 明明自己并不认识他。 自己以前可是有见过他，见过这位凤无。 是不是自己前世也曾在这家茶楼来过，喝过一杯浮生若梦？ “站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玥关沉浸在自我的思绪中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楚背后是何人后，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气，退后一步，脑袋朝后狠狠一仰，拉开了与来人的距离。 “小心！” 凤无眸中一紧，长臂一探右手垫入玥关脑后，避免了她撞上墙壁头破血流的惨剧。 “咚”的一声闷响，玥关心中一颤，本以为会磕在坚固是赚上的脑袋撞入一片柔软温热之处，待她回过神时，才知道是凤教授护住了自己。 凤无右手垫在玥关脑后，左手撑在墙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玥关，以一种占有欲的姿态，变相的将她圈入怀中。 在玥关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藏在镜片后面，晦暗不明，盯着她头顶柔软地发丝，和垂下头时露出来的一节嫩生生的脖子，贪婪而又隐忍。 “凤，凤教授，哦不，凤老板，你没事吧。”被男人圈住，鼻尖全是那人的气息，那气息像是在冰川高原之中，扯开围脖大大呼吸一口地清新和凛冽，格外好闻。玥关不安的动了动脚，忍不住先开了口。 “没事。”凤无像是被她惊醒，撒开手，往后连退了几步，若无其事的扭了扭手腕。 玥关趁他低头时偷偷打量着他，表情温文尔雅，斯文干净，眼神却有些偏淡漠，眉毛浓一分过重，淡一分过弱，正是玥关喜欢看的那种，浓淡恰到好处。看他年纪，你可以说他二十一二岁，也可以说他三十一二岁，连退后几步的动作由他做来，都带了些分外的从容。 “怎么发着呆，不是要去茶楼么？”凤无将有些发红的右手背到身后，向她看过来。 玥关这才注意到，透过透明的镜片看过去，他的丹凤眼自眼角到眼尾浑然天成收成一线，而后微微往上一挑，像是画家一笔浓墨滑到头时的那一团氤氲，又像是书法家写完最后一划时的笔锋勾勒，带着些许魅惑和凌厉，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糅合在一起，简直诱惑的要命。 此时暮色下沉，昏暗的灯光下，看着凤无有些模糊的眉眼，玥关不禁想到了聊斋志异中的那些男妖精，本该是朗月风清，温润如玉的样子，却因出生就沾染了一些独特的勾人的妖气。 “啊啊，正准备去的。”玥关忙道。 “那走吧。”凤无说道，率先向街角边的茶色走去。 玥关跟在他身后，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重叠在一起，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玥关心中又涌起那股莫名的熟悉亲近之感。 他到底是谁？ 第二十三章 煮茶 他到底是谁？ 玥关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 或许可以问问凤教授。 那样会不会太过突兀。 说，还是不说？ 问，还是不问？ 在这样的心里纠结中玥关随着凤无一道走进了茶色，待回过神来时，鼻子一痛，差点撞塌了。 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出神，没注意凤无停下来了，撞到了他的背上。 “在想什么，这么魂不守舍的。”凤无声音中带着淡淡笑意。 “没想什么。”玥关左右瞧了瞧，偌大的茶楼只有他们两人，今天老板回来了，那么，那张舒服的玉圈椅当然是要让给凤老板的，她就在一旁站站好了。 心中想着，脑海中浮现斯斯文文的凤教授大马金刀歪坐在玉圈椅内，自己像小斯一样站在他身后的样子，替他摇着扇子当小弟，怎么看怎么想这幅画面都挺搞笑的。 玥关狠狠摇了摇头。 凤无却没有如她想的那样躺进玉圈椅里，而是走进拱月门，去了茶房，片刻后端着一套茶具走出来，施施然寻了最近的一间茶室坐下，然后开始焚香，烹茶。 老板去烹茶了，小弟要做啥？ 玥关站在屏风后往左边茶室看看，又往右边瞧瞧，该往哪边去？ “还不过来。”半透明的窗帘内传来凤无的声音。 叫她过去？ 既然老板传唤，自然遵命，玥关小步跑过去。 这间茶室名叫行云阁，选用的仿古式的矮桌样式，乌木制成的桌案周边以牡丹花样的金钿包裹，桌面成暗金色，而凤无正以一种极其端正标准的坐姿跪坐在软垫上。 玥关学的他的样子坐下去后，难受的动了动，身子微微调了下，脚丫向外撇开，直接坐在了软垫上，这才觉得舒服了点。 看着对面纹丝不动的凤无，心中不禁感叹这位教授加老板还真是像一位从古画里面走出来的谦谦君子，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古雅之韵。 “白姐姐今天不过来么？”踌躇了半响，玥关还是忍不住问道，和初次见面的凤教授独处一室，多多少少还是让她有些不自在。 白姐姐这三个字在凤无脑中打了个转，才明白她说的是白娇娇，叫她一声白姐姐，这条青蛇还真是敢应。 心中想着，面上不显，凤无回答道：“她今天不过来，”末了又见玥关一脸巴巴望着自己，忍不住加了一句，“她正在追一个和尚跑呢，忙的很。” 追一个和尚？ 不知为何，玥关听出了他这句话中的浓浓打趣意味，欲待下文时，他却又不说了。 这位凤教授不出声，玥关也不好说话，只好看着他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 洗壶，冲泡，分杯，分壶，闻香。 配上他安静从容的眉眼，玥关不禁看入了神，连对面人拿出一朵晶莹剔透的九瓣白莲都不曾注意到。 凤无将雪莲融入茶水中，一股轻轻袅袅的冷香在鼻尖散开，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喝吧。”凤无倒了一杯，将盛满琥珀色液体的茶盏往玥关那边一推。 “给我的？”玥关没想到这位凤教授忙活半天，竟是给自己煮的茶。 “嗯。”凤无点头。 拿起茶盏，触手温热，玥关浅尝一口，温热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有一丝清冷之意，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在唇齿间划开，她忍不住呼出一口气，而经由方才的那一小口茶水，连呼出来的这口气都带着冷冽的芬芳，大大缓解了她的炙热。 其实自从那天中暑之后，玥关就觉得身体里面像是藏了一把火，无时无刻不在炙烤着自身，只是这内火隐隐约约又不明显，玥关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时候这口茶水下去，犹如大旱逢甘霖，让她通体舒泰，暑气渐消。 玥关忍不住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对面的凤无静静的看着她，那眼镜后面，漆黑的眼珠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惜。 放下茶杯，玥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凤无默不作声又给她添了一杯。 玥关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当真是有如牛饮，喝茶如喝酒。 不知这茶是用什么做的，待会得问问这位凤教授，能不能均一点给她，那么以后暑天喝一些，就不会热的那么难受了。 不知喝了多少水的玥关头有点晕晕的，浑身舒坦下困意上涌，心中只剩下这么个念头，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趴在案几上沉沉睡去。 凤无放下见底的茶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继而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收回手，就这样坐在原处，看着玥关，如老僧入定。 火毒已解，玥关的神魂便会安稳下来，也不枉费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偷回天界昆仑，采来另一株冰川雪莲哄她喝下了。 一人睡，一人坐，满室无言，却异常和谐。 曾几何时，他俩也是如这般日夜相伴。 不知想到了什么，凤无放在桌上的手忽地痉挛般握紧，方才还欢悦的眉眼流露些许痛苦之色。 如果，如果...... 仿佛感应到什么，凤无抬起头向窗外望去，随即周身气息一凝，整个人如同刚出锋的宝剑，肃杀且锋利起来。 马路对面，一黑衣人站在路灯下，长发飘扬，对上凤无的眼神，挑衅一笑。 “寒鸦太子。”凤无唇间缓慢吐出这四字，心念一动，人已出现在马路上，隔着一条街与那人相对而望。 “一万年之久，凤无太子，别来无恙。”那黑衣人正是凤无口中的魔界太子寒鸦，“堂堂天界太子藏于人间，可真让我一番苦找。”若不是他三千鸦羽幻化于天地各处，一月前终于在昆仑冰川处守得凤无踪迹，不知还要再找多少年。 或者是说，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找到她——龙月关，他的魔后。 凤无抿着嘴唇，移动身形，挡住了寒鸦看向茶楼的目光，镜框后的丹凤眼的目光变得凌厉，不复人前温和，傲然道：“你当如何？” 魔界太子寒鸦森然一笑，慢条斯理道：“我当如何，自然是来迎回我魔族之后，龙月关呐。” 他话音未落，凤无似再也听不下去，冷哼一声，一道火箭随着心神一动，向着寒鸦怒射而去，那边寒鸦竟是躲也不躲，任凭那支火箭打入体内，黑烟一闪，寒鸦原地消失，只剩下一只黑色鸦羽飘然落地。 “三千鸦羽傀儡术。”凤无冲上前，将那黑鸦鸦羽握在手中，稍一用劲，便成灰飞，漠然道，“藏头露尾！” 确定周围再无其它气息后，不知站了多久，凤无肩膀慢慢放松了下来，面上露出些许茫然，透过窗户看到还在熟睡的玥关，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痛苦。 第二十四章 少年 如果忽略被压麻的手臂，玥关会觉得这一觉真是太过舒爽。 她感觉这一个月以来，困扰自己鼻唇异常干渴的不适消失了，摸摸额头，那里的火痘也没有了。 耳清目明，通体轻松，玥关想到了凤无的那壶茶。 算上上一次，不管这位凤教授是有心还是无意，自己已经受过他两次恩惠了。 案几上面的茶具已经被收走，只有一旁的镇脚熏香还在冒出袅袅青烟。 玥关走出行云阁，在整个一楼转了转，没有找到凤老板的身影，看了看拱月门，她迟疑了下，还是选择了止步。 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是有的，想要道谢也不急于一时。 看了看桌上的更钟，时间快到凌晨十二点下班的时间，玥关总有些心虚，没想到茶楼老板回来的第一天，她竟然在茶室里呼呼睡大觉。 想来那位老板也不会在意，不然怎么会允许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懒呢。 玥关却没想到，别说是她偷懒了，就算是她想要这位凤老板的心他的肝，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奉上。 只不过现在的玥关只是个前世被封的凡人一个，发奋图强好好学习好好工作，不给师傅添麻烦的优秀好青年，自然不知凤无心中所想所思。 不过就算是前世时，玥关大概也不全了解凤无的心思，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些阴差阳错的事情，两人今世一个不记过往，一个又小心翼翼地试探守护了。 拎了背包，关上茶楼大门，玥关向江大走去。 凌晨的马路上已经没有行人，除了时不时路过的出租车，静悄悄的街道只有玥关一人而已，拐过两个街角，江城大学巍峨的校门远远在望。 路过一地时，玥关耳尖地听到一些异样动静。 “快把钱包掏出来！”一道恶狠狠的声音从一旁的胡同里传来。 “把值钱的都拿出来，不然小心挨揍！你胖爷和瘦爷两人地拳头可不是好说话地！” 这是有人打劫？ 玥关停下脚步，探身朝胡同里看去，胡同里没有路灯，只能借着从街道边路灯照进去的灯光，将里面的情形大致看个清楚。 江城这座城市历史悠久，为了保留城市的历史文化，市政在开发城市的时候也保留了很多老城区老街道，而在江大这一片区，老街道尤其多，所以这片胡同里照明昏暗且监控设施并不十分完善。 那劫匪只怕是看准了这点才选择在此处作案。 两个劫匪一胖一瘦，一高一矮围着一个年轻人，这人看身形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看那少年个子不算矮，武力值应该不算差地，年轻人本该血气方刚，玥关本以为他至少会象征性地挣扎反抗一下，谁知这人像个泥面人似的，一点火气血性也无，听了劫匪的话，啥话都不说，乖乖的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钱包，递了过去。 玥关扶额。 胖子一把抢过钱包，翻了翻，也许是看里面的钱并不多，低低咒骂一声，旁边的同伙瘦子一把揪住少年肩膀，骂道：“兔崽子胆子挺肥呢，你把我们哥俩当猴耍呢，手上不是还有东西，快点，把你的手表手链全都给老子交出来。” 这两人肆无忌惮，语言低俗，玥关本想着这下都抓到身上去了，这少年肯定是忍不住了，结果接下来的一幕让她大跌眼镜。 那少年简直像一丝脾气都没有，听了瘦子的话，默不作声褪下手腕上的手表和手链，顺从的交了上去。 玥关觉得自己要吐血了。 见这少年人这般顺从配合，俩劫匪也是一愣，他们见过配合的，只怕是也从来没见到过这么配合的。 这人只怕不是个傻子吧。 他们哥俩今天走大运了！ 胖瘦两人对视一眼，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便再也没有，两人当下打定主意，更要好好搜刮一番。 瘦子手上用力，将他衣领一扯，那少年被拉得一个趔趄，脖子上挂着的一个物件从领口处滑落出来。 却是一条红绳，下端系着一片椭圆形的扁平之物，形状像一片鱼鳞，又比鱼鳞稍大一些，像是一块玉，颜色莹白，触眼温润，一看就不凡品。 看到这，玥关再也忍不住了，四下看了看，捡了一块板砖握在手里，贴着墙角静悄悄往里走去。 “好小子，还藏着这个呢，你把爷爷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把这宝贝交出来，就当孝敬我俩了。”瘦子见之心喜，另一只手向少年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抓去。 方才还一直默不作声逆来顺受的少年这时候动了，伸出手挡了一记，声音中带了点怒意：“够了吧，不要太过分。” 见他还敢还手，那瘦子冷笑一声，“小子不听话，可是要受皮肉之苦的。” 旁边胖子对他使了个眼色，瘦子手握成拳，向少年眼眶砸去。 他们打劫都成经验了，对于小鸡崽，等他眼眶处挨了一拳，人不说昏过去，起码是头晕无力任人宰割了。 只是这拳头还没落下去，就听一声闷响，凭空冒出来一块板砖，盖到瘦子后脑勺上，这劫匪哼眼冒金星，还没哼出声就瘫软在地。 玥关不等旁边的胖子反应，一箭双雕，好事成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一板砖盖在胖子后脑勺上，这一位同样眼皮一翻，就倒了下去。 刚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两劫匪跟个死皮鱼一样就这样躺在地上不动了。 玥关踢了踢两人，见这两人毫无反应，又去他们鼻子下面探了探，还有气息，看样子只是晕过去了，这才放了心。 不可不说，玥关这背后阴人的板砖，力道控制的不是一般的好。 玥关颠了颠手中的板砖，将它扔到一边，这才有空去打量前面这位乖乖让人打劫的好脾气。 那少年精瘦身材，在昏暗的胡同中只能看见一个俊秀的轮廓，看向玥关的目光亮的惊人。 玥关弯腰，从胖子手里拿出钱包，又从瘦子手里抠出手表和手链，递给少年，说道：“以后碰到这种事，别这么傻，叫你给啥就给啥，怎么这么好说话呢，别这么助长这些歪风邪气，你打不过可以跑啊，跑出这个胡同就不要紧了。” 将东西递了半天他也不接，只顾着呆呆看着自己，玥关不禁奇怪，这人怕不是吓傻了，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不接东西？” “哦哦，好的，谢谢了。”少年这才回过神，伸出手去拿自己的钱包，两手相接时，指腹划过玥关手心，在那掌心柔软处似磨蹭了下，却又隐忍着收回。 “好了，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家吧，以后别再一个人走胡同了，要走也走大路。”玥关嘱咐完，冲少年摆摆手，向胡同外走去。 她也要赶紧回家了，明天早上还有课，第一节课又是凤教授的历史课，可不能迟到。 对于这位教授加老板，她得想想要怎么好好感谢别人。 心里想着，玥关脚步更快了。 第二十五章 赖上 走了几步，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过来，玥关回头，正是方才那少年。 也许同路呢。 玥关没有多想，走出胡同，往左，大马路上的路灯明晃晃的，一改方才胡同里面的昏暗。 往前走了十来分钟，江大校门已在眼前，后面的脚步声仍是不急不徐的跟了上来。 玥关走快他走快，玥关慢下来他就跟着慢下来。 这回她确定了，这少年哪是跟她同方向，这是跟了她一路。 他想干嘛？ “你也是江大的学生？”玥关猛地停住脚步。 少年似乎被她一个急转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 “那你家住在这里？” 继续摇头。 “你不是这儿的学生，也不住在这里，那你跟着我做什么?”讲到最后时，玥关声音已经带上了些不满。 这回少年没有摇头，而是思忖了两秒，才小声道：“我没有家，走到哪里算哪里，身上也没有钱了，不知道回哪里去。” 玥关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大爷你哄谁呢，看你这眉清目秀的样子，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惯了的，看你脖子上那块玉坠物什，价值不菲，你就不可能是个流浪汉，更不可能是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 这话她终究是没说出口，大概是这人看着她的眼神，小心翼翼，湿漉漉的，像某个纯良的小动物，让她有些狠不下心。 “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跟着我吧。”玥关叹了口气。 少年没有应话，垂下头，明明那个大的个子，这番扮相透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意味，让玥关不禁想到了小时候福利院门口养的一只大金毛，也总是喜欢垂着头静悄悄的坐在大门口看她。 两人就这样站着对峙了半响。 最后被一阵声音打破。 “咕噜，咕噜……” 这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正是从对面那人的肚子里传来的，在这安静的凌晨街道上格外响亮。 玥关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在她弯起的眼神中，少年不好意思红了脸。 算了，看他也不是个坏人，自己这么警惕做什么。 想想方才胡同里面这人逆来顺受的样子，玥关放下戒备。 “我叫玥关，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韩崖。”悬崖的崖。 “肚子饿了吧，走，请你吃宵夜。” 片刻后，江城南大门后面的夜市小吃摊上多了两个年轻人。 此时虽然已经到了后半夜，但南大门夜市这边灯火通明，长长的街道烟火飘香，锅碗瓢盆碰撞之间诱人的饭菜香味飘过来，引人食指大动。 到了下半夜，这里没有人来管理，也不需要缴纳房租摊位费，所以很多小商贩就推着餐车出来贩卖夜宵，天气好时连帐篷都不用搭建，直接摆上几张方桌，配上几个板凳，就可以开摊做生意了。 而且这是是江大周边，学生多的地方物价普遍不高，很多下了夜班的白领也会到这里来填了肚子再回家。 玥关两人来时，上一个食客刚好吃完离开，空出一个桌子。 将这位叫做韩崖的少年带到小方桌那里坐下，扔掉桌上的一次性碗筷，又抽出几张纸将桌上残留的油腻擦干净。 这里就是这样的，老板忙时来不及收拾，都是食客自己收拾了再坐下，互相理解，互相配合。 “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去叫两碗馄饨。”玥关说完，见韩崖点点头，这才走开，买馄饨去了。 玥关跑来跑去时，韩崖的目光也跟着她转来转去，那眼神中似有一团火焰跳动，在快要烧出来的时候，又被他悄悄压了下去。 不多时，玥关端着两碗馄饨回来了，还好老板给她多垫了一个碗来隔热，不然她还真不敢端。 见韩崖果真乖乖坐在原地一动未动，连姿势都保留着她走开的样子，不仅好笑。 这人看着年纪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叫他不动就不动，怎么乖巧成这样。 馄饨冒着腾腾热气，玥关将其中一碗推给韩崖，“快吃吧，别烫到。” 韩崖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闹了这半天，玥关其实也有些饿了，今天若没有遇到这茬事，回去之后她也要吃点东西填肚子的。 她的速度也不慢，勺子和筷子并用，将白白胖胖的馄饨拨拉进勺子里，吹凉了，混合着汤汁一口吞下。 等到两人都吃完，看着对面的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韩崖，玥关想起他的归处，有点头疼。 两人面对而坐，她这才发现韩崖有一双似琉璃般清澈的双眼，玥关能清晰的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这人俊秀的不像话，但又不显得女气，气质介于少年和成年男子的那种，此时眼巴巴的望着你，玥关一旦升起抛下他不去理会的念头，心中便会涌出一股负罪感。 “你说你身上没钱了？”她揉了揉眉头，只好认命。 韩崖连连点头。 想了想，玥关打开背包，从最里面的夹层拿出十张百元大钞放在桌上，“我这里还有点钱，你先拿着，自己用吧。” “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玥关整理好背包，就要离开。 “等，等一下。”见她要走，韩崖面上有些焦急，刷的一下站起来，“我不要钱。” 玥关背包被他用两根指尖揪住，一时走不脱，吃不准他的意思。 “我真的不要钱，”少年将她的背包捏的死死的，“我可以给你我的钱包。”说着，空余的另一只手将方才玥关递给他的钱包，手表，手串一股脑的从口袋里面掏出来，递到她面前，“都给你。” 玥关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搞不清楚他的意思。 见她不说话，韩崖急得秀气的鼻尖上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想了想，将手表等物丢在桌上，手伸进领口用力一拽，将方才在胡同里还紧张宝贝的不行的椭圆形玉饰扯了下来，也递了过去，“这个也给你，”说着，声音渐渐低下来，“只要你带我走……” 玥关看了看韩崖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他手中以红绳系着的玉饰，那琉璃般的眼睛里闪着希冀又小心翼翼的光芒，还有捏着她背包太过用劲而发白的手指。 说不清到底是哪个触动了玥关的心弦，静默半刻后，她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可以让你临时呆一晚，天亮走人。” 话音刚落，韩崖眼中爆发出惊喜而璀璨的喜悦光芒，无声而笑。 后来想起来，玥关无数次的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前世上了这人的当还不够，最终害得自己魂飞魄散，今生这人摇身一变，满脸纯良，来到她面前，她又脑子一昏，仰起脖子，又差点吊死在这棵换汤不换药的树上。 她龙月关为何这般蠢笨！ 第二十六章 约定 玥关没有收下他的钱包手表，连他脖子上面的挂饰也叫他收了回去。 带着韩崖回到十八栋七号，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安排他在楼下一间客房住下，对于她的安排，少年没有任何其他意见，目送玥关上了二楼后，这才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两人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玥关沉沉睡去，根本就不知道楼下的那个人兴奋了一夜，思考了一夜，计如何在今晚过后，如何继续留下来。 夜色沉沉，有晚风吹动窗帘，带来丝丝凉爽，许久不再做梦的玥关今晚又梦见那个女子了，她记得那个新郎叫她含含。 看到她的时候玥关还有点恍惚，差点没认出来。 今天的含含没有穿那身大红嫁衣，上身着粉白色坦领，配以浅绿色大摆下裙，裙摆飞扬，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正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开心的吃着。 周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玥关打量四周，不是现代都市的高楼大厦，而是青砖红瓦，白墙绿竹的古代街道。 这时候的含含显得天真可人，完全没有前几次见到那般心如死灰的模样，眉眼灵动，活泼异常，三步一跳，走着走着便跑了起来，身上的环佩和步摇随着动作撞击在一块叮咚作响。 含含左边瞧瞧，右边看看，似乎对周围的一切特别好奇。 “含含，你看那里有卖烧鸡，你要不要吃？”一个男子跟在后面，手上拎着各种各样的零食，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奋力追去。 玥关如看电影一般，看见那羽冠束发，一身黑衣的人从自己身前走过。 这是……？ 韩崖？ 不对，他是那天之前梦见地婚礼上的新郎。 他和韩崖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比看起来要成熟一点。 他是谁，和韩崖是什么关系？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玥关。 或者说这满大街摩肩擦踵的人群，从她面前走过的含含两人都看不见她。 “烧鸡，哪里来的烧鸡，我要吃我要吃。”那边含含听到烧鸡便走不动路了，鼻子嗅了嗅，找准方向，向角落处的一处小摊走去。 “寒鸦快来快来，老板的烤鸡快好了。” 见两人走远，玥关紧紧跟了上去。 摊主用铁钩从火炉里勾出两只烤的皮焦肉烂的烤鸡，刷上一层蜜汁，用油皮纸包裹好，递给两人。 两人商量一下，干脆坐在了街角屋檐下，将手中多余物件放在脚边，抱起烤鸡大快朵颐。 “没想到人间这么好玩，有这么多好吃的，”含含一边吃，一边说道：“天界的神族都只喝仙浆玉露，寡淡无味，太没意思了。” “天界神族高居三十九重天，早已修炼得不食五谷，自然不会吃这人间烟火之食，况且，吃多了于修为无益。” “那你为什么还吃？”含含咬下一大口鸡肉，含糊不清地问道。 “我乃魔族中人，不讲究这些。”寒鸦也和她一样，啃掉一个鸡腿。 “我是龙族之后，我也不讲究这些。”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拿着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含含叹道：“只可惜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待会回到天界，又只能日夜对着那些个干巴巴的果子，望果兴叹了。”如果是没有见过这些美食就算了，现在既然尝到了，那以后吃不到该有多难过。 “这有何难，你若嘴馋，偷偷下凡就是，我在这里等你，带着你吃遍天涯海角。”寒鸦眉头一挑，信誓旦旦。 “那可好，”含含连忙点头，“可是我怎么找你呢，你要回魔界的，不可能天天呆在天界。” “得要有个传讯的物件。”她想了想，心中一动，“有了！” 她想到一处是一处，行动起来毫不含糊，根本就没等她身边的寒鸦作出反应。 将油腻腻的手指在裙摆上擦了擦，含含探手向耳后一摸，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块荧光流转的玉白鳞片，煞是好看。 “给你，”含含将鳞片递到他面前，那鳞片上的光芒渐褪，化作一块鳞片形状的玉佩，“我将它送给你，以后我若是想出来玩了，就会想你，一想你这块鳞片就会发热亮起来，你就当知是我要来人间啦。” 寒鸦看着这块鳞玉，却没有伸手去接，不知想到了什么，方才还疏阔爽朗的眉眼，有些怔忡。 “拿着呀，难道你说以后带我吃好吃的是假话？” “当然不是，”寒鸦说着，郑重其事拿起鳞玉，“既然是你给我的东西，我一定会好好留着。” “那当然，你可别弄丢了，不然谁带吃遍天涯海角，”含含歪头看他，眼睛一转，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咯咯笑起来，“下次把凤无也带上，让他尝尝这这些好吃的，也吃一只烤鸡。” 她脑海中应该是想到了那气质礼仪端正，洁净无尘如皑皑白雪的太子凤无，和她一样坐在这里抱着鸡腿啃食的样子，忍不住开怀大笑。 “对，下次一定得叫上凤无，他要是不来，我就哭给他看。”含含捧腹大笑。 凤无？他们认识凤无？ 玥关脑子都有点乱了，凤无不是学院的教授，茶楼的老板么？ 那她口中说的凤无是谁？ 韩崖是谁？ 一直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这个女子是谁？ 而她自己，又是谁？ 叮铃铃...... 一阵刺耳的闹钟声将玥关惊醒。 在她醒来的一瞬间，她没有注意到胸口上，那根似羽毛的胎记红光一闪，随即隐去。 伸手摸了好半天才找到闹钟，按了下去。 终于不吵了，玥关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脑子有点昏昏的，一定是昨晚睡得太晚了。 方才她在做什么？玥关若有所思。 她好像看见别人在吃烤鸡。 玥关重新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怔怔发呆，她可真是够爱吃鸡的，做梦都梦见吃鸡。 除了吃鸡，好像还有什么事忘记了，是什么事呢？ 玥关边想着，困意上涌，昏昏欲睡。 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惊醒，猛地坐起来，转头一看时间，离八点还有不到半小时！！ 玥关惨叫一声，完了完了，睡过了睡过了，一边找衣服胡乱套上，一边刷牙洗脸，胡乱抓了抓头发，套上鞋子冲出家门。 第一节课是凤无的历史课，一定要跑快一些，继昨天上班在凤老板面前懈怠偷懒，今天难道要在凤教授面前迟到旷课吗？ 玥关心中狂啸，顺着青石小路向山下的教学楼跑去。 此时的她，早将韩崖忘了个干净。 第二十七章 感谢 玥关是踩着铃声跑进教室的，差一点在开学开课第二天就上课迟到，幸好赶上了。 站在门口寻了一圈，教室座位竟然都坐满了，黑压压的，好不容易在最后一排角落看到一个空位，玥关猫着腰走过去坐下时，凤无的课已经开讲了。 历史系凤教授的课，从来都是爆满。 玥关摊开书本，看着前台上这位玉树兰芝般的清隽男子，发现他偶尔扫视过来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笑意。 又让这位老板看笑话了。 仅见了他三次面，先中暑晕倒，再喝茶睡觉，如今是差点迟到。 玥关捂额，内心煎熬啊，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边想着，玥关坐的越发端正，其实双目已经开始放空。 既然白娇娇说她是一条蛇妖，这位凤教授是她的朋友，而且这茶楼明显就不是开给活人的，那他就更不会是个普通人了。 或者可以大胆的猜想，他是否也和白娇娇一样，不是人呢？ 啊呸呸呸，她可不是在骂人。 玥关曾在白天路过那个街口，发现白天的时候，本该在那里的茶楼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小型超市，她一度以为自己走错路了，可找遍了整个街道，都没有茶楼半丝踪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而一旦下午六点过后，夜幕降临，这座茶楼便会显现出来，静静矗立在十字路口，古香古色的大门上面，写有茶色二字的牌匾方方正正挂在上面，静候着客人的到来。 也许这座茶楼四周被什么结界掩盖住了，白日不显，晚上结界散开，就出现在人间。 玥关私下是这么认为的，不然的话，这有该怎么解释呢。 经过最初的匪夷所思之后，玥关坦然接受，毕竟这个世界还存在着很多科学常识解释不了的事情，她并不傻，相反的，她将很多事情看得格外通透。 比如她儿时那一夜的遭遇，那奇怪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的话，她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凤凰之血，龙女之魂，冰川雪莲之身，有什么人一直在找她。 比如她自己的身体，从十五岁开始就没有什么变化，包括容貌，从那时起就再也没有变化过。玥关翻看了许多怪志奇谈，有时候也会想，在自己的身上是不是也存在着某种结界，封印住了自己的成长，而打破这个结界，则需要一个契机，那时候一切皆有定论。 又比如说，那晚初入落伽山新居时，那团乌压压的黑气追着她，口中的说着魔后，魔主。 还有那位救了她的僧人。 其实玥关心中早有猜测，对于身边出现的这些人，她报以坦然的心态去面对，不惧怕，不着急，不会瞻前顾后，更不会畏缩不前。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该知道的她一定会知道，她坚信，诸法因缘生。 只是这位凤教授，他到底是谁呢？ 他来到她的生命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玥关怔怔发呆，浮想联翩，等到下课铃响时，这才发现一节课竟然就这么过去了。 凤无在前面收拾教案，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走时间不忘和他打声招呼，他都会礼貌的回应过去。 当真是君子如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见人走的差不多了，玥关急忙收拾好自己的书本，赶在凤无出门前冲了过去，“凤教授，等一等，等一等。” 其实早在她下来的时候，凤无就已经放慢了速度，看着她奔过来的身影，心中竟涌起一股久违的喜悦之感。 “有什么事要我帮忙么？” “没有没有，”玥关连连摆手，“其实我是想好好谢谢你的。” “有什么要谢我的。” 玥关发现这位教授看着自己时总爱笑，不同于面对别人时那种彬彬有礼的笑容，像带着一层面具，这时候的他的笑容显得更加真实，连带着那透明镜片后的温和目光，都漾着一层欢欣的涟漪。 虽然他不说，但是玥关却能感觉得到，就像自己每次见到这位教授时，心底也会有种想亲近的念头，能和他说说话，都会无端觉得开心。 “谢谢你批准我军训请假，帮了我的大忙了。” “不用客气，你是我学生，应该的。” “可是我还是要谢谢你，还有你让我在茶楼上班，煮茶给我喝，”玥关想了想觉得口头这样说也太没诚意，脱口而出道：“不如，不如我请教授吃午饭吧。” 凤无愕然。 “对，不如我请你吃午饭。”玥关肯定了一遍。 “既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耳边传来凤无低沉爽朗的笑声，甚是悦耳。 于是在第二节课，玥关又开始走神了，这已经是她开学以来第三次走神，对于从小就是三好学生，老师眼中特优生的她，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并且她所想所思都是同一人，但此时的玥关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正在为中午去哪里吃饭头疼，她自己一个人长大，吃饭饮食都很随意，兴致来了自己动手，泛起懒来就是面条快餐打发了，这是来到江大之后，才开始在星湖园的食堂里稳定觅食起来。 可总不能将这位凤教授带到星湖园的食堂去吃饭吧。 一想到这位玉树兰芝如古董青花瓷一般的精贵人物，端着一个餐盘，坐在热气腾腾嘈杂不休的食堂里面，跟别人挤着一个大桌，汗流浃背往嘴巴里面扒饭的样子…… 受不了，玥关拍拍自己的脸，赶紧打消这恐怖的想法。 那样真是太可怕了。 可是那该去哪呢？ 她就不该一时冲动做出这个决定，请吃什么饭啊，用别的方式表达感谢不好么？ 玥关一直头疼着，直到下课铃响，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她和凤无约定的时间，赶紧收拾好书本，往北大门匆匆跑去。 学生们的授课地点随时都会变的，上一堂课在a楼，下一堂课可能就要穿越大半个校园去b楼。学校有东南西北四个大门，玥关的第二节课就在靠近北大门的一栋教学楼里，等玥关来到此处，凤无已经等候多时了。 君子皎皎如月，静静站在一棵树下的凤教授，人已入画，画亦醉人。 至于最后两人去了哪里...... 玥关一抬眼就看到离北大门不远处的一家餐馆，装修考究，当下病急乱投医，胡乱一点，就是那里了。 凤教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蜀地风味四个大字映入眼帘，见她一脸肯定，于是欣然应允。 第二十八章 试探 很快，玥关就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蜀菜偏辣，而且是无辣不欢，她长期饮食不规律加上今早又没吃早餐的结果，一块辣菜下肚，就成了现在冷汗直冒捂着肚子的样子。 胃里像是被人插进了一根铁丝，然后用力一缴，疼痛一波接着一波。 果真是胃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怎么了？吃坏东西了。”凤无凑上来，摸摸她的额头，触手冰凉。 “没事没事，一会就好了，教授你吃你吃。”玥关刚说完这句话，胃里一阵痉挛，差点没让她驾鹤西去。 凤无简直要被她生生气笑了，她都成这样了，自己怎么可能吃得下。 “别吃了，送你去医院。” “不去不去，我回家躺躺就好了。” 在她的坚持下，凤无只好妥协，送她回家。 招来服务员结了帐，玥关本来是要抢着给的，奈何有心无力，趴在桌上动弹不得，也就随他去了。 本来是要请人吃饭的，结果却成了被请的那一个，玥关内心哀叹，这人情债越堆越多了。 不知为何，她眼皮直跳，总感觉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等到凤无将她送到家门口，走进院子时，这种感觉被放大到了极致。 刚走到门口，她还没拿出钥匙，大门就从内而开，韩崖满脸笑容的迎接出来。 “你回来啦。” 寒鸦！ 他怎么在这里，像是住在这里的样子。 凤无心一下子坠落到了谷底，感觉周身都被冰封，呼出来的空气都是冷的。 “帝凤无，我会嫁给魔界太子，我俩再无瓜葛，从此我不想再见到你。” 刻意遗忘的一段记忆涌上心头，想起那人绝情冷心的样子，他本以为不会去在意，但是此时此刻，看到寒鸦从屋内出来，酷似万年前的情景重演，凤无止不住的浑身发冷。 寒鸦化名韩崖，找到玥关，也没料到此时一来就和这位天界太子碰上了，面色也冷了下来。 这两人恩怨由来已久，不论是魔界和天界两界种族之间的争斗，作为两界继承者的他们，从出生就注定了不可能和平相处；更不用说两人的私人恩怨了。 毕竟，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两人俱是皮相精致，风度翩翩的人物，站在一块应是格外养眼的存在，可此时围绕在他们之间的气压格外低沉。 “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说了天亮就会走的么？”沉寂的空气被玥关打破，她没想到韩崖还在这里，而且还被自己的这位老师兼老板撞了个正着。 怎么想，她都觉得有些莫名的心虚。 凤无的神色一松，听了她的话，事情好像不是他想得那么回事。 “我是准备走的，但是怎么想也要跟你打个招呼。”有凤无这个死对头在这里，寒鸦再也扮不出之前那副乖巧的少年模样，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我们还会再见的。” 两人错身擦过的一瞬间，气息已经交锋了无数次，却都顾忌着什么，最终归于平静。 寒鸦说完，便真的离开了。 “这是怎么回事？”凤无不动声色。 “哦，是这样的，”玥关将昨晚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捂着肚子进了门。 “原来如此。”凤无松了口气，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糟糕。 他早就知道寒鸦一定会来，只是没有想到他来的那么快。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玥关躺倒沙发上，接过凤无递过来的热水喝了一口，这才觉得好一些。 “以后不许这样，离陌生人远一点，尤其是这类人。” 玥关听他语气凝重，面上竟是少有的严肃，这位教授看似很关心自己，一副熟稔的样子，给她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让她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其实总总算起来，他们见面也才聊聊数次。 她发愣的样子难得乖巧安静，凤无心中一软，在她头顶揉了揉，语气无奈：“总是让人这么操心。” 温热的掌心在头顶一触即离。 等等，玥关心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多年前初遇师傅的时候，他放在自己头顶上的手，那温暖的触感让她记了很久。 为何见到这位凤教授时，总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和亲近呢？ 师傅？难道他是师傅？ 玥关心中有了一个近乎荒诞的想法，这个念头一出现，便难以遏制。 “你平时都吃些什么？”看她胃疼这样子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啊？”玥关一时没领会到他的意思。 见她没回答，凤无也不在意，走去厨房看了看，所有器具干干净净光洁如新，一看就是零使用，打开冰箱，空荡荡的，除了角落里面塞的几袋孤零零的方便面。 她平时就是这样生活的？ 凤无脸色难看至极。 “你平时就吃这些？” “是啊，”玥关闷闷答道，“随便混混了，吃什么不是吃。” 凤无简直要被她气死了，碰见她，这位教授水磨到家的涵养几欲破功。 玥关偷偷观察着，不动声色试探道：“可能教授你还不知道吧，我从小没爹没娘，天生地养的，能有口吃的都不错了。” 听她这么说，凤无握在冰箱把手的手一下子握紧了。 因他背对着，玥关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后来有个师傅把我捡回去了，可没过几天也不要我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安县，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若是碰见我这个师傅，我倒想问问，他既然不要我，那把我从福利院接出来做什么，让我自生自灭不更好，”说完，她又慢腾腾问了一句：“你说对吧，教授？” “胡说，你师傅怎么可能不管你。”凤无反驳道，转过身来。 明明是她让他不要再出现，明明是她先狠下心来的。 他期期艾艾，走近些，怕她日后想起来时厌恶他，走远点，却过不了自己心中的劫。 所以他纠结，彷徨，忍耐着，若不是用情至深，他何须如此小心翼翼。 虽然知道此时的玥关不知前事，不该和她计较，但面对这样的指控，凤无却觉得分外委屈。 “哦？”玥关坐直了身子，盯着面前的凤教授，“教授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认识我师傅？” 又或者你就是我的师傅？ 听她语气里显而易见的意思，凤无不知想到了什么，平静下来，推了推眼镜，那透明镜片后的目光静且深，面上的表情客气而疏离，方才还能见到他的真性情，此时像是戴上一层面具，将所有心思层层掩埋。 “既然你不舒服，那就好好休息，我便不打扰了。”说着，便打开门走了。 玥关呆坐在原处，看着空荡荡的大门，竟然就这样走了？ 竟然真的走了？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第二十九章 风来 凤无一路下了落伽山，直接回了茶色，他下午没课，也不用去办公室坐着。 此时正午时分，太阳明晃晃的，有洒水车在马路上来来回回跑着，水雾喷出，带来丝丝凉意。 他走到街角十字路口，这里本该是茶楼的地方变成了一家超市，人来人往，凤无走到大门口，直接迈步进去，踏步一进来，耳边的喧哗声陡然一静，方才面前还是琳琅满目商品的景象一下就变了，取而代之的是玥关每晚都在这里上班的茶楼。 方才被玥关一通激将，凤无心绪终究难平，在门口站了半响，这才绕过屏风向里走去。 鞋子在外面踩了水渍，在大厅干净的地板上留下几个脚印，才走了几步，他眼角余光看到身后的脚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了一层霜花，四周温度好像降下来了，仙鹤香炉的尖喙里吐出的熏香都带了些霜气。 凤无没去理会，而是走去茶房，拿了个炭盆出来，又从吧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叠黄纸，点燃了扔到炭盆里面，然后搬了把椅子坐在炭盆前，静待来人。 随着炭盆里最后一张黄纸烧完，火星明明灭灭时，凭空刮起一阵阴风，挂在大厅正中央的百山图中出现了两人，并肩而立，两人俱是头戴高官帽，着一黑一白两寿衣，面色惨白，甫一出现，百山图中山峰之上乌云低垂，周边草木都结了冰，四周温度更冷了。 阴差开路从来都是夜半时分选择阳气最盛的大中午上门来访，而且来的竟然是冥府地位不低的黑白两位阴帅，看来是有大事发生了。 “阴差大人，请笑纳。”凤无坐直身体，对着地上的炭盆做个了请的手势，盆里火星一灭，纸灰变成了一叠厚厚的冥币。 “上仙客气了。”黑白无常在画中面朝凤无打了个千，他们身体僵硬，面目五官像是画上去的，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更是惨白，两人身型一致，连面目表情都是一模一样，因衣服颜色才将两人分辨开来。 黑无常道：“此次前来是为公事，不好烦您破费。”凡人说话都有音调平仄起伏，他说话时每个字每个音都是一样的。 “大人从地府而来，路途遥远，辛苦了，一点心意，还望笑纳。” “既如此，那吾等就不客气了。”两人对视一眼，白无常单手一挥，两人手上各多了一叠冥币，再看盆内，已空空如也。 “不知大人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黑白无常收下冥币，可能是因为心情不错的缘故，那黑的瘆人的眼珠子有了些神采，冥府这茶楼主人打过多次交道，在打点关系这点上，这位茶楼主人极讲客气，从不让人空手而归。 “此次吾等前来，是因为前段时间有人潜入地府无间地狱，放出一子母煞。”白无常率先开口。 “子母煞？可是异常凶险？” “不错，上仙应知，子母煞形成条件苛刻，乃是胎儿足月，临盆之际，大人被人逼死或者害死，导致婴儿一同胎死腹中后形成子母鬼，因两者血脉相通，力量极大，又招横死，所以怨气冲天。” 凤无注意到这时候他们说的是子母鬼，又听黑无常接着说道：“说起这对母子，身世可怜，但因死状凄惨，怨气难消，一形成便屠了害死他们的一家十几口人命，沾染那么多人血之后因果缠身，怨气最后一发不可收拾，连害了附近几家无辜性命，最终形成了子母煞，最后惊动了阴判，亲自出手才将其镇压在无间地狱，以消障业，这才得以消停。” “略有耳闻。”凤无点头，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有人潜入地府，瞒过巡逻阴差，打开了无间地狱，放出一众恶鬼，所幸其余大小恶鬼已捉拿归案，唯独这子母煞逃了出去，此时阴间自顾不暇，吾等奉冥主之意，以求上仙相助。” “我知道了。”凤无点点头，“只是找到那潜入地府的人没有。” 黑白的目光更渗人了，他们眼白极少，眼眶中几乎被黑眼瞳占满，四只眼睛盯了凤无半响，才阴恻恻道：“未成抓到，被他溜了，那人潜入地府的只是一句傀儡身。” 傀儡？凤无被他们看着也不害怕，若有所思。 “还请上仙一旦找到子母煞行踪，抓捕归案后送入地府，吾等会亲自前来押送。” 在得到凤无肯定的答复后，黑白无常才道：“既如此，吾等告退，冥主还等着吾等前去回话。” “大人慢走。” 黑白无常又行了一礼，凤无点头受了，看着他们身形从画中慢慢淡去，百山图中乌云渐渐散去，茶楼内的温度也慢慢回升。 “出什么事了？”东方琉璃从楼上下来，问道。 他方才在楼上打坐，突觉屋内阴寒，不比寻常，这才想着下来看看，见凤无呆坐在堂内，面前的炭盆中只留一推灰烬。 “地府里面来人了？” “黑白无常前来，告诉我地府逃出一子母煞？” “子母煞？”东方琉璃讶然，“如何逃出的？”能成煞的鬼物无一不是作恶多端的，既入地府，一定是会被镇入无间地狱，其上各方有十大阎罗，四大阎君坐镇，关锁重重，怎么可能说逃就逃出来了。 “有人潜入地府，放出众多恶鬼，其余都捉拿归案，只有这子母煞跑了出来。” 东方琉璃倒抽了口气，“善哉善哉”，吟了声佛号，“何人这般胆大妄为，这是要挑起人间大乱么？” 凤无却没有回应，不知想到了什么，怔怔出神。 室内一时没了声音，窗外忽然起了一阵风，吹的树叶哗哗作响。 “起风了。”东方琉璃道。 “是啊，起风了。”凤无收起炭盆，“白娇娇呢？他怎么不跟你在一块？” 东方琉璃既然在这里，却不见白娇娇，这条蛇跑哪里去了？ “她去哪里我怎么知道。”东方琉璃一脸奇怪。 凤无比他更奇怪，“你不知谁知？” 两人对视半响，和尚败下阵来，“警署里有消息传给她，说是襄城最近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她上午刚过去看看。” 襄城？襄城出什么事了？ 第三十章 出行 大门开着，玥关也懒得去关，十八栋这边本来就属于闲人勿近的地方，她也不担心有谁会闯进来。 是不是她猜错了。 如果凤教授根本就不是她师傅的话，那她刚才说的话听起来也太奇怪了。 心中哀嚎一声，玥关以手覆额，重重倒在沙发上。 算了。 可是晚上若见到凤教授，是要装作啥事都没呢还是要道个歉呢？ 还是要再道谢则个呢？ 最终玥关既没有道成歉，也没道成谢，因为她晚上去茶楼时，根本就没见到这位教授的人。 并且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没见到凤无。 玥关去查看课程表，这才注意到只有周一周二有他的历史课，其他时间凤教授都没有课。 茶楼找不到这位老板，学校里面更碰不到，她心里哽了一口气，咽不下吐不出。 真是太憋闷了。 更憋闷的是她还不清楚自己是为了啥在憋闷。 玥关吐出一口窝囊气，拨通了白娇娇的电话。 电话嘟了两声之后接通了，里面传来白娇娇的声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玥关妹妹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白娇娇那边声音很嘈杂，汽笛声，人的喊声交织成一片，玥关不得不捂住另一只耳朵才能听清楚。 “白姐姐你在干啥呢？那边怎么那么吵？” “你等等，”电话那边白娇娇像是往边上走去，不一会声音就静下来了，“我在襄城这边出差，碰上对小情侣吵架呢，在那寻死觅活要跳楼。” 白娇娇说着停顿了下，像是有人过来跟她报告什么，讲了两句才又接过电话。 “啊！？”玥关万万没料到打个电话还能碰见这种事情，“白姐姐你要是忙我就挂了。” “别挂呀，”在她挂断电话之前白娇娇喊道，“没事了，处理的差不多了，我在襄城这边无聊的要死，你正好陪我说说话。” “你不是说有人要跳楼吗？”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打电话。 “早救下来了，正在挨批呢，这一个个的小年轻，太不省心了。”白娇娇在那边吐槽，“屁大点事就要死要活，一天天尽做些没脑子的事。” 玥关忍不住笑起来，她都能想到白娇娇说这话时满脸嫌弃翻白眼的模样，她最开始见到这位白警官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孤傲冷僻的冰山美人，接触下来才了解并不是这样。 相反的，她的性格大大咧咧有啥说啥，泼辣异常。 “我就是一个人呆的闷得慌，想出去走走。”玥关也在奇怪，那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呆过来了，为什么现在就觉得受不了了。 也许是因为遇见了这些人吧。 “那就别一个人呆着，”电话里的白娇娇手一挥，挥了一下才想起来玥关根本就看不到，“这样，你干脆来襄城算了，今天周五，明后两天你应该没课，至于茶楼那边周末本来就不用去，你就过来度两天假，姐姐忙完了带你出去玩玩。” “这样可以？” “这有什么不可以，就这样，我先挂了，你来了给我电话。”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面传来的忙音，玥关哭笑不得，到底是对白娇娇的提议动心了，上网查了下去襄城的车，坐车过去也就一个半小时，当下一合计，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装进背包，当真就往襄城去了。 其实就算不是去寻白娇娇，襄城作为一个兵家古城，也是非常值得去游玩一观的，襄城地处汉水中游南岸，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易守难攻，自古以来就是兵家争夺之地。 因其历史悠久，在这里也流传下来许多动人的故事。 玥关下了课出了校门，今天是周五，同路的还有许多同学一起出门游玩的，她混在人流中并不突兀。 去车站坐上了发往襄城的车次，透过车窗外面的景色在飞快倒退，玥关忍不住兴奋起来。 白娇娇早就在襄城车站那里等着了，玥关一眼就看到她，又美又帅气的白警官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先带她去吃了晚饭，然后才开车将她送到了下榻的酒店。 “这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去古城里面玩也没什么好玩的，晚上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明天再来接你。” 玥关点头。 白娇娇给她预定的酒店是古城周边的一家，背面临江，名叫望江楼，站在酒店门口，隔着马路能看见巍峨的古城墙。 为了拉动经济，迎合市场，这边很多酒店客栈都改成了主题酒店，而这家望江楼走的是偏古式风格，与古城遥相呼应，相得益彰。 早在她们下车的时候，老板娘就一脸热情的出门迎上来。 “房间都准备好了，特地留着二楼最好的房间，通透敞亮，出房门就能看见院子，在房间阳台可以俯瞰江景。”老板娘看起来四十多岁，中等身材，一上来纠结过了玥关的背包，玥关推迟不过，也就随她去了。 “麻烦老板了，这是我妹妹，你多费点心。”白娇娇示意玥关跟上，跟着老板娘一路往里走。 “哎哟这位警官千万别说客气话，今天要不是你，那个小年轻从我这楼上一跳，只怕我这生意就毁了，我感激都来不及，哪敢担你麻烦二字。” 听得她们谈话，玥关才明白今天下午的时候一对情侣在这闹分手，正是喊打喊杀，闹得不可开交时，幸好被出警路过的白娇娇等人看到拦下来了，老板娘因此感恩在心，才会如此热情。 三人进了大门，弯过一道长廊，玥关这才发现这家望江楼里面别有洞天，不似现在很多酒店旅馆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的拥挤，倒像是哪个官宦人家的府邸，里面竟然开阔的很，亭台楼阁几座，旁边还种了各种花木，葱葱郁郁，人造的灯光三三两两挂在其中，将整个庭院照的灯火通明。 “这里原本就是一家大门宅院，祖上将它买下，到了我这一代，干脆整改了一下，做成酒店，倒是很吸引人注意，”老板娘见玥关一脸好奇四处打量，耐心的给她介绍，“你看这里还有个戏台，也是原先的人家用来听戏的，我们干脆重新粉刷了一下，也当作游览景观了。” 玥关随着她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个不大的戏台，应该是供自家人看戏娱乐的，戏台旁边还有一口井，井口用石板盖住，周围一米远处还用木栏隔离开来，旁边放了个指示牌写着“请勿靠近”四字。 “到了。”老板娘在楼梯口停下，引着两人上了二楼的一个房间，房间居走廊正中间，门正对着院落，站在高处，园林景致看得更加真切，果真如老板娘方才说的那样开阔。 老板娘替玥关打开房门，将房卡交给她，嘱咐有什么需求就打前台电话，如此才离开下楼了。 白娇娇跟着她一块进去，将房间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这才放心下来，嘱咐玥关好好休息，明天再来寻她。 第三十一章 夜话 夜色尚早，可能是周末的原因，周边不远很多游客都会选择到襄城来打发周末时光，白娇娇走后，园里还有客人陆陆续续的进来。 玥关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听着楼下嘈杂声，打开门出来时，院子中正站着一男三女四个人，说着话。 男生身边的那个女孩看着有些眼熟，长长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等她转过身时，定睛一看，竟然是同班同学许雯雯。 其他人不知道是不是班里同学，玥关也没什么印象。 打开房门的声音惊动了楼下几人，四人齐齐抬头，看到她时明显露出惊讶的神情，“龙玥关？” 看样子这四人都是认识她的。 玥关这下尴尬了，这应该都是同学无疑了，她一贯独来独往，跟班里同学根本就没有什么交集，真的只认识班花许雯雯一个，这还因为许雯雯跟她同是“病友”的缘故。 她将目光放在了许雯雯身上。 见她一脸茫然，许雯雯落落大方打招呼，“我们是周末出来玩的，襄城不远，两天正好来回。”她指着身边的两个女生道：“她们是我室友，这是吴怡，这是李春。” 吴怡长相甜美，许雯雯介绍她时还可爱的冲玥关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李春就安静多了，只冲她挥了挥手。 许雯雯又指了指身边的男生，“他叫范建，是我表哥，跟我们一起出来，专做陪同，也算是护花使者了。” 听到这名字玥关差点没忍住，而一边的吴怡早就弯起了眼睛忍不住笑起来，范建狠狠瞪了她一眼。 看来这四人关系还不错。 “你们好，我是玥关。” “我知道你，”话音未落，吴怡抢着说道，“我们对你印象深刻着呢，凤教授的课你都迟到了。” 旁边两姑娘听后忍不住笑起来。 玥关一脸黑线，没想到她们认识自己还是因为这件丢人的事。 这妹子可爱是可爱，但说话怎么就不过脑子呢。 几人说着，上了二楼，不得不说是缘分，她们房间还是挨着玥关的，四个人两间房，男女各一间。 长廊上比较开阔，店主在这里每隔几步远的距离就放置了一把休闲椅，许雯雯四人也不急着进屋，坐在这里闲聊起来。 玥关见此，也不好先回屋。 “听说这间宅院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当时建成时是整个襄城数一数二的大宅子，你们别看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这还只是个外院，内院还在里面呢。”说话的是吴怡，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后面还有一大片房屋瓦舍，隐在高大茂密的绿竹之间，不得全貌，“只不过后面不对人开放，所以我们想看也看不了啦。” “你怎么知道的？”李春问道。 “我问的老板娘啊，缠了老板娘好久才说给我听的，这里原来是个魏姓人家的府邸，说起这魏家可真是富甲一方，他家原本是走广东一代做珍珠生意的，走了三代，积下了不少家产，家大业大，据说是为了他家小少爷娶亲，将祖上留下来的房子重新改造，又买下附近将近一个街道的面积，圈成一片建了新宅，就是现在这样的。”吴怡说得绘声绘色，玥关也被她说的内容吸引住，干脆从房里搬了个椅子在门口坐下。 “可是好景不长，再说那魏少爷到了十七岁的时候，房子刚刚建成，他父亲魏老爷因操劳过度一病身亡，本该是迎娶王家新娘子的，也因此耽搁了，毕竟守孝为重，据说这王家姑娘是邻县一王员外家的幼女，因七月七日生的，叫做巧娘，生的特别漂亮。” “有多漂亮？”范建问道。 “反正比你的表妹雯雯漂亮多啦。”吴怡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惹来许雯雯一记白眼。 “好了好了，说正事，后来这魏少爷和王姑娘怎么样了？”李春推了吴怡一把，催促道。 “急什么呀，你看玥关都不着急，”吴怡嗔道，喝了口水，才继续说：“这魏少爷自小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聪明伶俐言辞敏捷，人人见了都喜欢，又随他父亲魏老爷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行事老成稳重，且广结善缘，襄城当时的陈知州是他的知交好友，曾受过魏家大恩，这件事当时襄城的人都知道，陈知州协助魏少爷料理了家中老父丧事，随同魏少爷一起又亲自登门王员外家，将亲事后移。” “魏少爷没有母亲吗？”玥关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吴怡摇摇头，“既然老板娘没有提到他的母亲，因该就是不在了。” “一个知州怎么还会受到一商贾人家的大恩的？”范建皱眉，自古士农工商，阶级之分摆在那里，商人是被人瞧不起的，怎么能和堂堂父母官一城知州相交莫逆。 “你真烦，那么细究做什么，”吴怡不满道，“这里面谁晓得，书上不都说什么寒门子弟吗？说不定是这个陈知州以前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没钱读书，魏家资助了他一把，才有了后面的官袍加身，不然就是个穷书生，这不算大恩算什么？” “哦……”众人配合着恍然大悟。 “怡怡，你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许雯雯打趣道，引起众人笑声一片。 “那后来呢？”玥关问道。 “后来啊，后来肯定就是魏少爷出了孝期，迎娶美人王巧娘，两人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啦！你说是不是啊雯雯？”说着，吴怡看着屏息听的认真的许雯雯，搞怪心起，伸出手指揪住她鼻尖一拧，惹得她一声“讨厌”，两人楼在一块闹作一团。 “好了好了，不闹了。”吴怡率先败下阵来，摊在椅子上面喘着粗气，又听许春说道：“郎才女貌，只是不知当时的婚礼又该是何等盛况，只是我们见不到了。” “都说是故事了，你还当真了，要真可以，我还真想见见他们这对才子佳人。” 众人一阵沉默，显然都有此意，毕竟佳人才子自古以来就是佳话，谁不喜爱呢。 “好了，不早了，”范建站起来，打破了一干人等的沉思，看了看时间，“九点钟都过了，都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出去玩呢。” 众人一听，纷纷起身，几人和玥关道别后各自回房。 第三十二章 魏府 玥关晚上睡得一半时，是被吵醒的，睁开眼听到窗外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细听下去，像是有人在唱戏，隐隐约约，听不分明。 “仕至千钟非贵，年过七十常稀。浮名身后有谁知？万事空花游戏。”女音哀哀怨怨，曲调宛转，玥关坐起身，侧耳去听，那声音渐渐放大了，像是就在门外一般。 “休逞少年狂荡，莫贪花酒便宜。脱离烦恼是和非，随分安闲得意，意……呀……” 声音清清冷冷，婉转悠长，在这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却让人背后发冷，咿咿呀呀最后一个字拖了半天之后停下，然后丝竹管弦之声渐起。 “谁呀，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隔壁也被惊动，听声音应该是吴怡的，然后就是开门的声音，接着一声重重地抽气声，隔着一层墙都听得清清楚楚。 “吴怡，怎么回事？”像是见吴怡没了动静，许春在房里问道，见她没反应，下床走出去，看到吴怡所看时，也是一阵倒抽气，没了声响。 玥关也忍不住了，随便披了件衣裳，拉开房门，见许雯雯四人都站在门外，向楼下看去。。 院落里面灯火通明，高朋满座，喧嚣异常，方才玥关路过的那方戏台子上面红灯笼高挂，有一身形娉婷的女旦站在台上，穿着戏袍，水袖飞扬，咿咿呀呀在那里唱着。 玥关寒毛一下就竖起来了。 台下摆着长凳，坐着三十来个人，因为背对着众人看不到他们的面目，只能从后面看到女的梳着髻，男的身后留着长长的辫子。 所有人都在认真听戏，似乎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身后多了四个人。 许雯雯三个女孩子不知是不是惊吓过度，站在门边抖了半天竟话也说不出。 “这是怎么回事？”范剑抖抖索索地问道。 几人都没有吭声。 前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更衬得玥关这边如死一般的沉静。 这番情景，不论怎么看，都透着一丝诡异。 玥关注意到长廊上的日光灯不知何时换成了清一色的大红灯笼，上面贴着大红的喜字，虽说院子里灯火通明，可也只限于这方寸之地，再往外面去一点，就像是蒙了一层黑雾，将所有景色全部遮盖，光线便透不过去了。 “一定是我做梦了，我要回房，回房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了。”李春吓得发抖，喃喃自语，她话音刚落，空气像荡起一层波纹，接着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像被人掐住了喉咙，“房，房，房子……” 玥关心里顿时升起不妙之感，往身后一看，方才还在身后的房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空旷的街道。 再回头，前方刚才还灯火通明坐满看戏的人的院落也不见了，五个人凭空就从房间门口酒店内到了现在这条空无一人的大街上面，没有一丝灯光，整条街道上笼罩着黑蒙蒙的大雾，天色沉沉，像是凌晨那种天色蒙蒙刚亮，起了大雾的样子，空气里面湿度很大，连吸进去的空气都让人觉得憋闷。 没一会，玥关头发和睫毛上就积了一层水汽。 “啊！”许雯雯一声惨叫，抖抖索索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有鬼。” 吴怡等人本来就神经紧绷，一听到“鬼”字，俱是心中一颤，张嘴就哇哇大叫起来。 玥关转头看去，果然见到雾气腾腾中，有一个硕大的头颅，睁着黑漆漆的眼睛，张着血盆大口，盯着众人，细细辨认过去，原来是一尊石狮子，冷不防看过去确实惊悚。 “别叫了，是一个石狮子。”玥关也被吓得不轻，听她这么一说，先前还哇哇惨叫的几人这才停下来，聚在一起挪了过来。 “我们先打电话求救。”范建还算是比较冷静，“你们谁带手机了。” 一面问过去，三个女孩都摇了摇头。 “我带了，”玥关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放在外套口袋里面，在四人期待催促的目光中掏出手机，按了两下，没有任何反应，“没信号。” “怎么可能？”许春不信，上前一把夺过手机，不死心的拨通了一个号码，连拨了几遍，却以失败告终。 “这是什么地方啊，到底怎么回事，我要回去，我害怕。”吴怡紧紧搂着许春的胳膊，眼眶里全是泪水。 玥关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更无法回答她。 幸运的是手机虽然没信号，但是不影响它自身的功能，拿回手机后，玥关打开了自带的手电筒模式，灯光亮起，让她们能看清四周，心中才稍稍安定下来。 还没等他们冷静下来细想现在的情况，这时候雾气动了，在她们前面往石狮子方向的雾气淡了一些，身后的黑雾越发浓了，慢慢像五人蔓延过来，像是推着众人往前走去。 “怎么办？”几个少男少女对视一眼，看见对方眼中的惊恐，几人原本是开开心心出来玩的，没想到却陷入这等怪事之中，说它是梦，为何这么真实。 那雾气浓郁得滴水成珠，还没靠近就能感到一股刺人得寒意，玥关披了一件外套还好，吴怡她们只穿了一个短袖就出来了，被这冷意一侵，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胳膊上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街道处有滴滴答答得水声传来，越来越近，不停刺激着几人脆弱的神经。 不能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 “我们先过去看看，大家挨近一些，不要走散了。” 玥关率先向前走去，范建拉着许雯雯也跟上，吴怡和许春站在原地踌躇着，却见后方包过来的浓雾中鬼影憧憧，两人不敢落后，只好啜泣着跟上来。 越往前走，前方的黑雾散的越快，渐渐能看清楚那石狮子的全貌，还是一对，一左一右各一个。 石狮子身高大约两米，身体呈青灰色，眼珠子不知道是被什么人用黑色颜料涂了色彩，黑黢黢的盯着前方，看的人头皮发麻。 这石狮子一般都是镇宅辟邪的瑞兽，难道…… 玥关心中一动，又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前方半空处，一块黑色匾额浮现出来。 “看。” 许雯雯听闻都紧跟了上来，越过石狮子，几步之远的台阶上面，是两扇朱红色的大门，这会儿大开着，门内黑雾缭绕遮挡住里面的情形，门坊上的的匾额通体黑色，以红漆提字书写着两个扭曲的大字，依稀能辨别出写的是“魏府”二字。 魏府？ 五人对视一眼，最后齐齐看向吴怡。 第三十三章 入府 魏府？ 今晚刚说完魏家少爷的事，他们现在就在这么地方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 “魏府，这里怎么会有个魏府？” 三个女孩抖成一团。 “你们看。” 顺着范建的方向看过去，玥关注意到那朱红色的大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此处潮湿异常，那用红漆粉刷的大门被水汽所腐蚀，红漆化作液体往下滴落，在门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彷佛泼洒上去的血迹，划过那门扉上的铜环时，像是留下一行血泪，狰狞而诡异。 “有血，有血啊。”吴怡忍不住大叫，却又被四周死气沉沉的寂静所吓，只能死死捂着嘴巴，从指头逢里憋出几个字来。 人间阴阳有序，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那黑雾里面阴气冲天，可见是有鬼物作祟，而且还成一定的气候了。 走上前，玥关伸手在那门上一蘸，放到鼻尖闻了闻。 “是油漆，不是血。”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阴气过重，这油漆里面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见她说不是血，吴怡这才安下心来，几人惊魂未定的心也放回原处。 站在门口，大红朱门里面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手机电筒照进去，也只能见方寸之地。 相比于魏府外面的雾气沉沉，魏府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更像是一个蛰伏的猛兽，张开血盆大口等着来人。 阵阵冷风从门里面吹出来，呜呜作响，听起来幽怨无比，让人遍体生寒。 “我们要进去么？”问话的是许雯雯。 “啊，我不想进去，这里看起来太可怕了。”李春赶紧摇头，“我们这么多人不见了，酒店老板娘肯定会发现的，我们就在这里等救援。” 许雯雯纷纷表示赞同。 这魏府里面黑黢黢的，况且都是两百多年前的地方了，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话音刚落，门内风声大作，黑暗里面，不知道是什么被吹在一起，砰砰作响，像是被李春的话激怒了一般，玥关站在原处都能感觉到从这风中传递出来的浓重的阴气。 “这恐怕由不得我们了，”玥关盯着他们来时的路，“你们看。” 四人猛地回头。 不知何时，街道两边的雾气已经蔓延过来，水汽越发浓郁，滴滴答答，呆了这一会，众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浸湿，贴在身上，冰冷刺骨。 雾气愈发的浓了，方才还能隐隐约约看到的街道，这时候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只剩下魏府大门口这方寸之地还能看得清楚。 “既然来了，那就进去看看，我们一起进去。”范建胆子大一点，伸手拉住许雯雯，许雯雯又拉住吴怡，吴怡再牵住李春。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雾气已经蔓延到门边，几人来不及多想，一脚跨进门槛。 本来以为进入府内应该是黢黑一片，谁知一进来的刹那，周围的景色一下子就扭曲了—— 身后的大门，石狮子全都不见，天色大亮，玥关和范建身在一片园林之中的羊肠小道上，她看了看四周景致的假山林木，面露诧异。 进来之后，场景都变了。 “雯雯他们呢？”范建惊呼，方才还跟在他身后的许雯雯三人都不见了踪迹。 这时，一阵“砰砰砰”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一个身着灰青色长袍马褂，留着山羊胡的老头从路尽头的拱月门跑出来。 “两位贵客，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老头嘴里叫道，一路提着衣摆，几步就到了两人跟前。 两人本来就提着一口气，见突然冒出来的这个人奔过来，俱是往后连退几步，头皮发麻。 “哎呀，喜宴马上要开始了，两位贵客可不要走错路了。”老头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常，走到跟前，“赶紧跟随我来，一起入座吧。” 玥关心中警惕，这情况怎么看怎么都不正常，明明方才魏府里面还是一片漆黑，现在却是天色大亮的样子，只不过这个亮显得阴沉沉的，头顶没有太阳，只有乌压压的云层一层盖着一层，像是要下雨了，格外蒸闷。 四周灌木交错，园子里面有一个小荷塘，荷塘中间的假山流水不停，哗啦作响，羊肠小路一路铺到拱月门那里，拱月门上面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灯笼上贴着两个大大的喜字。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真实，只是许雯雯三人一同进来的，现在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老头走到跟前，满脸笑容。 玥关看了看地上，确实有影子的。 不是鬼？那他是什么？难道是进入某种封印空间之内了。 “两位贵客远道而来，少爷知道了高兴的不得了，特地命老奴亲自前来迎接，马上就要开席了，两位别在这里耽误了，赶紧去前厅入座吧。”老头双手作揖，态度恭敬，脸上喜气洋洋，笑得一脸褶子都堆在了一起，露出熏黄的牙齿。 范建脸上惊疑不定，玥关按下纷乱的心思，问道：“开席？什么开席？” “贵客这是走迷糊了，”像是没有看到二人警惕的神色，老头佝偻着腰，一脸恭敬回答道：“今天是我家少爷大喜的日子，襄城所有能请得到人家都来了，就连陈知州陈大人都来了，两位别再耽误时间，快快随老奴来吧。” 两人心里都是一咯噔，范建失口问道：“少爷，哪家少爷？” 老头脾气似乎极好，范建问得这般冒昧他也不见生气，仍是笑眯眯的，道：“除了我们魏家少爷，还有谁家大婚能请得动陈知州大人亲自前来观礼呢？” 玥关心中一沉：“娶的是谁家姑娘？” “当然是邻县王公家的幺女，王巧儿王姑娘了，”老头双手揣进衣袖，“魏王两家本是通家之好，我家少爷和王姑娘自小订下婚约，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少爷胸怀若谷，才高八斗，王姑娘聪敏贤惠，美貌无双，你们说他俩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玥关与范建对视一眼，面露惊骇。 魏家少爷大婚？ 两百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