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夫人喊你种田了》 第一章 大婚 “姓何的!你给我站住!” “苏胖丫!你死了这条心!我绝不可能娶你的!” 今天是苏胖丫招婿的大喜日子,可她的夫君居然在大婚当日逃婚,真是气煞她也! 要说这何童生也是被媒婆给骗了,杏花村共有两个苏家,一个是老苏家,祖上皆是白身,家世清白,生养的女儿模样俏、名声好,是十里八乡的男人做梦都想娶回家的对象。 虽说入赘不大中听,可若是苏家的美娇娘那也能接受,加上对方给的彩礼银子着实丰厚,足足二十两呢! 他念书有望了! 哪知进了门才发现自己入赘的居然是那个恶棍一窝的小苏家! 看着满脸横肉的苏胖丫,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收了我家彩礼,就是我的夫婿!” “你做梦!” 何童生头也不回地逃了! 苏胖丫沦为全村笑柄。 她提了杀猪刀去追,不曾想脚底一滑绊倒了。 她的脑袋重重地砸在门板上,当即磕出了一个大包来。 等亲爹苏承赶到她屋子时,她已经歪在门口晕了过去。 苏承吓坏了,想要将昏迷不醒的女儿抱进怀里,极尽慈父之心。 呃……抱不动。 他改为摇晃女儿的肩膀,摇的那是相当的吃力:“大丫!你别吓爹啊!你快醒醒!” “爹!姓何的逃去镇上了!” 是弟弟苏二狗。 听到苏二狗这句话,好不容易被摇醒的苏胖丫再次两眼一闭,昏死不醒。 苏承气得直咬牙,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不就是一个夫君吗爹绑也给你绑一个回来!” 苏承说到做到,立马带着儿子去十里八乡捉婿。 他就不信他苏承的女儿会没人要! “爹。” 苏二狗指了指空荡荡、连根鸡毛也不剩的村子,“乡亲们好像都把门关上了。” 苏承:“……” 苏承不死心,又带着儿子去官道上逮。 约莫是运气不错,还真让父子二人遇上一帮大老爷们儿,看架势,像是一群山匪拦截了一个过路的商人。 商人应当是跑路了,只剩个戴面具的护卫与山匪们周旋。 父子二人埋伏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密切关注官道上的战况。 “爹,咱们绑哪个”趴在草丛后的苏二狗问。 苏承趴在他身旁,老谋深算地说:“最能打的那个,腰好,能生!” 苏二狗纳闷:“生孩子不是女人的事吗” 苏承瞪了儿子一眼:“男人腰不好,女人有的生吗” “哦。”苏二狗悟了。 一番交手下来,戴面具的护卫干翻了八个山匪,不过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身受重伤,体力透支。 因此,当苏家父子从背后偷袭他时,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两眼一抹黑地套了麻袋。 就在父子二人打算将他扛了就走时,一旁的马车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还有人! 苏承警惕地抽出柴刀,一把挑开车帘! 当他看清马车里的情景时,瞬间傻眼了、、、 …… 苏家。 大红喜床上的苏小小缓缓睁开了眼眸,已经第八次睁眼了,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真的穿越了。 从堂堂军医博士兼王牌狙击手变成了一个目不识丁、体重超两百的古代小胖子。 好吃懒做不说,还在村里横行霸道,是个不折不扣的乡村小恶霸。 她上头有个恶霸爹,名唤苏承,下头有个恶霸弟弟,名唤苏二狗。 一家三口在村子里作威作福,值得一提的是,恶霸爹与恶霸弟弟十分疼爱她。 前不久,她看上了隔壁村姓何的童生,苏老爹便花光了家中积蓄,托媒婆上何家求婿。 今日本是她与何童生的大喜日子,哪曾想何童生竟是被媒婆给骗上门的,东窗事发后,何童生丢下她逃婚了。 见过新娘逃婚的,还是头一回见新郎逃婚。 真是活久见! 不过,真正让苏小小大跌眼镜的还不是这桩乌龙亲事,而是苏老爹竟然为了闺女的终身大事,提刀上村子里给她捉婿去了。 别真给她捉个男人回来叭 苏小小正消化着脑海里的记忆,苏承与苏二狗回家了。 “闺女!你醒啦!” 苏承进屋,发现女儿正睁着眼躺在床上发呆,风风火火走过去,握住女儿的小胖手。 “你吓死爹了!以后别再做傻事,知道吗那姓何的小子不值得!爹总有一日会把那小子剁了喂猪!” 苏小小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家人,顿了一下,才说道:“我没事。” 苏承一脸严肃:“不,你有事,你都不哭了。” 我难道要给你上演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 记忆中的苏胖丫还真是这样,稍有不顺心便在家里大发雷霆,撒泼打滚、大哭大闹都是家常便饭了。 苏承太过溺爱这个女儿,从不舍得狠下心来教训她。 这就导致苏胖丫的性子越发飞扬跋扈,脾气也变得再也收不住。 苏小小努力维持人设:“我,想通了,姓何的也不咋滴,配不上我!改日不用爹你动手,我自己来剁!” “这才是我闺女!”苏承很满意。 他在床边坐下,对女儿神秘兮兮地笑道,“爹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都行。” “爹给你绑了个夫君,比姓何的好看一百倍!你一定会喜欢!” 天啦! 真给她绑个男人回来了 这接下来要怎么维持人设啊 “那,好消息呢”她怔怔地问。 苏承古怪地看了女儿一眼,刚才说的不就是好消息 算了,既然女儿认为接下来的才是好消息,那、那就当是吧! 苏承清了清嗓子,改了一下措辞,咧嘴一笑道:“好消息就是你不用生娃了!女婿都给你生好啦!” 苏小小呛到了。 什么叫那个男人都给她生好了这家子的脑回路有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苏承大手一扬:“二狗子,把人给你姐带进来!” “诶!来了!” 外头的苏二狗应下,推开了他姐的房门。 苏小小扭头一瞧,就见一个、两个、三个……奶唧唧的小豆丁抱着包袱排排站,被她弟弟苏二狗依次拎了进来。 苏老爹摊手,嘿嘿一笑:“绑一送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苏小小:“!” 第二章 夫君 苏小小整个人都不好了。 穿越来的第一天,人生大事儿直接给整一半了。 所以她上辈子母胎单身二十七年,是因为没碰上这么一个高效率给她捉婿抓娃的爹么 “闺女,闺女,闺女” 苏承唤她。 苏小小没反应,她又晕了。 倒不是她心理承受能力差,而是这副身子适才摔出了轻微脑震荡,她扭头看娃的动作太猛,自己把自己晃晕了。 “爹,我姐她咋又晕了她是不是吓到了”苏二狗担忧地问。 苏承听着大胖闺女均匀的小呼噜声,嫌弃地瞪向儿子:“吓什么吓!就你姐这胆子,谁能吓到她!她这是高兴的!没听你姐说是好消息吗!” 苏二狗一脸懵:呃……我姐是那个意思吗 …… 苏小小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 苏老爹不在家,他带着苏二狗与三个小豆丁上村里发红鸡蛋去了。 ——顺带着收割一波份子钱。 乡亲们是又震惊又生气,震惊的是苏承竟然真给苏胖丫捉了个女婿回来了,就不知是哪家的儿子这么倒霉。 生气的是,村里人平日摆席,苏家父子与苏胖丫只管过来蹭吃蹭喝,从不给一个铜板的份子钱,如今倒是有脸找他们要。 简直是变相打劫! “咋要三份!” 刘婶子叉腰瞪眼。 她可不怕苏家三霸! 苏承嚣张地扬起下巴,冲儿子勾了勾手指。 苏二狗举起一个小豆丁,理直气壮地说道:“大婚,满月,抓周!” 刘婶子:“……” 小豆丁:“……” 另一边,苏小小不知苏老爹带着几个小的上村里作妖去了。 她一天没进食,饿得头晕眼花。 她前世在部队里接受过十分严苛的训练,饥饿训练也是其中一项,可那多少得益于她身体素质过硬。 这副身体显然不扛饿,她得尽快找点吃的。 苏小小去了厨房。 虽然有原主的记忆,可当苏小小踏进厨房时,还是狠狠地惊呆了。 墙是裂的,屋顶是漏的,锅是豁了口的,地上的筐子七零八落,菜叶子与泥红薯散了一地,锅里还装着一团不知是用什么做的黏糊糊的黑东西。 苏小小又感受了一波灵魂冲击。 这样的厨房搁前世她连进都不会进,更别说吃里头做出来的东西。 苏小小忍住胃里的不适,硬着头皮收拾了起来。 她脚不沾地地忙活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总算把乱糟糟的厨房整理干净。 苏小小和了一碗玉米面,掺了少许白面,炒了韭菜鸡蛋,用猪油煎成韭菜盒子,又挑了几个完整的红薯切丁,熬出一锅不算太浓稠的红薯汤。 记忆里,原主食量大,家里的吃食都紧着原主来。 原主吃饭,苏老爹与弟弟喝粥,原主吃白面,父子二人吃玉米面,而鸡蛋与猪油这种东西,苏老爹与苏二狗已许久没尝过了。 苏小小原本夹了两个韭菜盒子,想了想,又放了一个回去。 随后她舀了一碗红薯汤,就这么坐在灶屋的小板凳上吃了起来。 忽然,前面的屋子传来一声闷响。 她眉头一皱,放下碗筷,朝那间屋子走去。 她起先以为苏家人回来了,进屋了才发现地上趴着一个男人,像是刚从床铺上摔下来。 刚刚的动静应当就这么来的。 苏小小继续观察对方。 男人宽肩窄腰、身形颀长,衣着讲究,说不清是什么料子,可莫名给人一种十分昂贵的感觉。 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虎口处可见薄茧。 “习武之人” 苏小小给出了初步判断。 另外,苏小小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金疮药与浓郁血腥气。 “受伤了” 奇怪,苏家怎么会有一个受伤的男人 等等,他该不会就是苏老爹给她捉回来的上门女婿叭 她就说十里八乡怎么还会有人敢娶她就算绑回来也逃了,如果是一个重伤之人,就说得过去了。 苏小小眨了眨眼,蹲下肥胖的小身子,用力将对方翻了过来。 好歹是给她抢回来的夫君,她总得验验货吧。 只是当苏小小的眸光落在那张不可言说的容颜上时,眸子一下子瞪圆了。 说好的比何童生好看一百倍呢 就这 若是苏老爹在这儿,一定也会被眼前一幕吓一跳,因为他揭掉男人的面具时,分明看见的是一张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俊脸。 不然,他绝不会要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女婿。 而男人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乃是方才脸着地,一不小心摔成了猪头。 猪头……呃不,男人醒了。 他一睁眼就看见一个胖女人趴在他腿间,鬼鬼祟祟地对他做着什么,他汗毛一竖,猛地伸手卷腹朝对方霹来! 苏小小正给他检查伤势呢,忽然感觉一阵杀气袭来,脖颈上凉飕飕的。 凭借前世训练的格斗术,她抡起自己的小胖胳膊,敏捷地挡住对方的手腕! 男人似乎早有准备,赶忙出动左手。 哪知竟然动不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臂与双腿皆被绳索绑住了。 “你是什么人!” 他冷声问! 苏小小仗着体重优势,一屁股将他的右胳膊坐在了下面。 被泰山压臂的男人:“……” 苏小小见对方彻底失去了反击能力,暗松一口气,还好她高瞻远瞩,提前把男人绑了,否则就方才那一下,她不死也残了。 “你还动手伤我不不伤我的话,我就不继续绑你了。” 苏小小对男人说。 男人的胳膊承受着不该承受的生命之重。 他皱眉,冷汗涔涔地说:“你究竟是谁想做什么孩……其他人在哪里” “其他人唔,我也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嘛,她醒来家里就没人了。 至于前面两个问题,她要想想再回答他。 男人将信将疑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情况是这样的,你在路上受伤晕倒,我家里人把你救了回来,我方才是在给你检查伤势!” 男人看了眼自己松松垮垮的裤腰带,黑着脸道:“检查伤势需要脱裤子” 苏小小理直气壮:“你裤子上有血嘛,总要看看伤在哪儿了!” 男人目光寒凉道:“那不是我的血!” 苏小小摊手:“我现在知道啦。” 男人捏紧拳头,咬牙切齿:“所以你已经、、、” 苏小小沉默。 苏小小两眼望天:“……也不是很好看。” 男人:“……!!!” 第三章 孩子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看光他还嫌弃他! 真是岂有此理! 算了!他是男人! 不和女人计较! 苏小小看着前一秒还杀气腾腾的男人,突然间安静了下来。 她挑眉。 噫躺平了 男人不是躺平了,而是冷静下来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三个孩子的安危与下落,他自己的境遇实在是不值一提。 他记得自己是被人从背后偷袭,醒来就是在这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小小伸出自己的小胖手,在男人面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怎么忽然不说话了不会是被我坐傻了吧” 她稍稍挪起自己的小胖屁股:“喏,不压你了。” 早、压、麻、了! 男人冷着脸,开始上上下下审视苏小小。 他看向苏小小的眼神有狐疑、有防备、有警惕,独独没有看一个满身肥肉的胖子时的异样与鄙夷。 要知道,从小到大,原主收到的异样目光可太多了。 虽不能说村里每个人都对她抱有恶意,但要说半点儿异样都无的,眼前的男人是头一个。 男人皱眉问道:“你说是你家人把我救回来的,他们可还说了什么别的” 说你是我夫君。 还说你给我生了三个娃。 苏小小蹲在地上画圈圈,寻思着该怎么把这个场子圆过去。 从男人的角度,就看见一个胖墩墩顶着圆乎乎的小脑袋,浑身每根汗毛都散发着愁死老娘的暴躁气息。 男人嘴角一抽。 咕噜 男人的肚子叫了。 “嗯”苏小小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你饿了” 男人有些尴尬。 不待他开口,苏小小麻溜儿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我去给你拿吃的。” 真是的,让这个男人一打岔,都忘记自己还没吃饭了! 苏小小去灶屋端了两碗红薯汤与一盘韭菜盒子过来,其中一碗是她方才喝了一口的,有些凉掉了。 “我喂你吃还是你自己吃”苏小小问。 “我自己吃,你给我松绑。”男人说着,见苏小小没动,他皱眉补了一句,“我不会伤害你。” 苏小小把他胳膊腿儿上的绳子解了,又将他扶上床,拿了枕头让他靠着。 他的伤势主要集中在腹部与腿上,上肢活动不受限,可以自己进食。 苏小小把自己屋里的小桌搬来放在他床上,又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薯汤与一盘韭菜盒子搁上去。 平日里她懒得下床,苏老爹与苏二狗就是这么投喂她的。 男人看着桌上的吃食,并没有什么胃口,只不过,他必须尽快恢复体力。 他强忍着喝了一口红薯汤,惊讶地发现味道居然很不错。 红薯的糖分熬进了汤里,甜中带着微微的咸口,再配上一点清新的小葱花,口感不比京城厨子做的差。 他又尝了韭菜盒子,外酥里嫩,味道也十分惊艳。 这些都是这个女人做的吗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你叫什么名字”坐在桌边喝汤的苏小小开口。 男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卫廷。” “苏大丫。” 苏小小也报了这副身体的名字。 卫廷没再说话,强忍住身体的疼痛继续进食。 苏小小不时拿眼神瞟瞟他。 忽略那张猪头脸,单看他吃饭的动作,慢条斯理,无形中透着一股清贵之气。 但这人身上的气场又很冷。 该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用尸骨堆积而出的杀伐之气。 这个男人杀过人,还不止一个! 苏老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绑了一个怎样的大麻烦啊 况且她适才给他检查过了,他身上共有多处划伤与撞伤,两处深可见骨的刀伤,分别位于右上腹与左小腿肚。 伤口处有简单处理过的痕迹,应当是苏老爹给他上了金疮药。 饶是如此,他也失血过多,脉象与气息皆十分虚弱,加上从他腹部的伤口与淤痕来看,不排除内脏出血的情况。 简言之,他的伤势比实际看上去的严重许多。 若在前世,她有十足的把握治愈他,可如今、、、 …… 吃过饭后,卫廷歇下了。 苏小小也累得够呛,主要是这副身体太胖了,能吃能睡就是不能干活儿。 苏小小洗完碗筷,回屋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床上。 约莫是想着那个男人的伤,迷迷糊糊间,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基地的药房。 这是一间位于科研大楼顶层的医学药房,还在建设阶段,尚未投入使用,有资格进入的人不多。 苏小小是其中一个。 她抓起桌上的急救包,在货架上挑选了一些应急的药品装进去。 选着选着,她就醒了。 苏小小自己都笑了,她是有多敬业,连做梦都在想着给那个男人治伤。 下一秒,她笑不出来了。 她赫然看见自己手里多了一个急救包、、、 …… “大丫!我回来啦!” 门外传来苏承爽朗愉悦的声音,苏小小唰的将急救包塞回了被窝。 稳住,不慌。 苏小小微笑,从容淡定地出了屋子。 苏承与苏二狗打劫完乡亲们回来了,顺带着去了一趟镇上,买了苏大丫爱吃的点心。 三个小豆丁被迫营业了一整天,回来的路上累得睡着了,苏二狗一手一个,苏老爹抱了一个。 苏小小先前晕太快,没看清几个小家伙的容貌,眼下仔细一瞧,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惊叹。 圆圆的小脸儿,五官精致、粉雕玉琢,睫毛浓长,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孩子,尤其睡着后安静乖巧的样子,看得人心头柔软。 想不到那个男人居然能生出如此玉雪可爱的孩子。 苏小小戳了戳三个小家伙的脸蛋。 唔。 真软。 三个小家伙依次睁开眼,似乎是被苏小小戳醒了。 “噫爹,他们醒了!”苏二狗快哭了,“可算醒了,累死我了!” 抱着走了几里地,他胳膊快断了! 苏小小古怪地看了三胞胎一眼。 是错觉么 为何感觉他们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不会是一路上装睡,拿苏老爹与苏二狗当了代步工具人叭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两、三岁的宝宝不会那么腹黑的! 第四章 减肥 三个小豆丁特别乖地蹦下地,眼神萌萌哒,一看就是没有心机的孩子。 “你们叫什么名字”苏小小问。 三个小豆丁唰的绕到苏二狗身后,害羞地藏起小脑袋,像极了三株小小含羞草。 这副害羞的小样子,可把苏小小的心萌坏了。 “他们哭吗”苏小小问。 苏二狗道:“不哭,乖着呢!” 苏小小看向苏二狗身后,三个小豆丁正在偷瞄她,被她抓个正着,立马把小脑袋缩了回去。 “就是不爱说话。”苏二狗说。 苏承把去镇上买的东西一一从篓子里拿出来放在桌上。 三个小豆丁呲溜呲溜地走过来,踮起小脚尖,扒拉住他的篓子,伸长小脖子往里看。 “找这个呢”苏承拿起桌上的一个竹叶包打开,里面是三串在路上啃了一半的糖葫芦。 糖葫芦老贵了,苏承只对女儿大方,对别人都抠抠搜搜的,他原本不想买,谁料他一转头的功夫,三个小豆丁直接咬上去了—— 苏承肉痛了一路。 三个小豆丁抓着糖葫芦,去屋子里找他们爹。 谁知他们刚进屋没多久,便举着糖葫芦大惊失色地跑了出来。 ——卫廷摔得太惨,连亲儿子都不认识他了。 苏承与苏二狗进屋一瞧,也是齐齐傻了眼。 绑回来的帅女婿(姐夫)呢 一日不见的功夫,怎么就成猪头了! 苏小小双手抱怀,靠在门框上,不咸不淡地说道:“这就是你们说的比何童生好看一百倍的男人” 苏承清了清嗓子:“闺女,你相信爹,他真好看的。” 苏二狗脑回路清奇:“姐,你揍他了” 苏小小:“……” “他自己摔的!” 她没事揍他干嘛,你可真是我亲弟! 既然是摔的,那等痊愈了就没事了,苏承放下心来,让二狗子去哄三个吓得激灵灵发抖的小豆丁,他自己则是拉着女儿来到堂屋。 指着桌上的一盒点心道:“爹给你买了你爱吃的桂花糕,锦记的!” 锦记的点心可不便宜,这小小一盒就得一两银子,而粮食才三、五文钱一斤。 “咱们家的银子不是花光了吗” 如果她记的没错,苏老爹把自己的棺材本儿都搭进去给何童生下聘了。 苏承笑道:“份子钱!” 苏小小喃喃道:“什么份子钱那么多” 她自然不知苏承是打劫了三份份子钱。 盒子里一共六块桂花糕,一看就没有苏承与苏二狗的份。 “还没吃饭吧”她问。 苏承这才想起来自己出去一整天了:“你饿坏了吧,爹去做饭!” “不用,我做了。”苏小小转身去了灶屋,把红薯汤与韭菜盒子端了出来,对在门口陪几个小豆丁疯玩的苏二狗道,“二狗,吃饭了!” “诶!来了!” 苏二狗将三个小豆丁领进屋,坐下吃饭。 他看着桌上卖相极好的韭菜盒子与红薯汤,惊讶道:“爹,你做的” 苏承道:“你姐做的。” 苏二狗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不是吧我姐她……” 话未说完,苏小小把一盒子桂花糕打开:“这个你们也吃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减肥,就不吃这些甜食了。” 说罢,仿佛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她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屋。 苏二狗许久才回过神来,怔怔问道:“爹,姐她……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苏承一巴掌拍上儿子的脑门:“你脑子才坏掉了!” 苏二狗摸着被拍麻的脑袋,嘀咕道:“那这是怎么回事嘛” 女儿今日的反应实属反常,不过苏承并未往深处想,只觉得女儿是被何童生悔婚,刺激太大,这才有了性情上的转变。 苏二狗怀疑地夹了一个韭菜盒子:“姐做的东西能吃吗” 下一秒,他被啪啪打脸了。 他姐做的东西太太太、太好吃啦! …… 苏家一共四间屋,两间东屋、两间西屋,南面的东屋最大、采光最好,给苏小小做了婚房。 卫廷在另一间东屋养伤。 苏承与苏二狗分别住在两间西屋,三个小豆丁歇在苏二狗的屋。 入夜后,一家人进入梦乡。 苏小小悄悄地起了。 她从被子里拿出急救包,打开后清点了一下,是她装进去的医疗药品,一样不差。 怎么会这样 急救包也一起穿过来了 她实在想不通,这到底是科学还是神学 “不管了,先救人要紧。” 苏小小拿上急救包与油灯去了卫廷的屋。 她关上房门,将灯芯调到最亮,光线仍是不够,她又把另外几屋的油灯也拿了过来。 如她所料,卫廷的伤势恶化了,情况十分危急。 苏小小不再耽搁,解开他的衣衫。 尽管已经看过一次,可再看仍是忍不住感慨——这个男人的身材太极品了。 腹肌块块分明,线条流畅,手臂与胸肌饱满紧实,但又并不夸张,就连那些斑驳交错的伤痕都仿佛散发着战损的力量。 苏小小用生理盐水为他清洗了伤口,腹部与小腿的刀伤需要缝合。 这时,床铺上的卫廷微微睁开了肿胀的眼眸。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苏小小小声问他。 卫廷的意识一片模糊。 苏小小接着道:“我要给你缝合伤口了,你别乱动。” 也不知他听懂了没有,左不过他如今的状态也动不了了。 苏小小给他进行了局部麻醉,缝合完伤口,缠上纱布,整个过程她能感觉到卫廷一直努力让自己保持意识。 她拿了两粒消炎药让卫廷吃下。 至此,卫廷再也撑不住,闭上眼昏睡了过去。 他是睡了,苏小小还有的忙。 苏小小把他身上其余大大小小的伤一并上了药,又再三仔细把了脉,观察了他受伤的位置,排除了内脏大出血的可能,是比较轻微的血肿。 这种情况只要不恶化,可以药物治疗。 …… 翌日,苏小小努力起了个大早。 她昨晚说要减肥的话是真的,并且已经在心里把减肥计划制定好了。 第一步是戒掉好吃懒做的习惯,让自己动起来。 以她而今的体重不宜在地面上剧烈运动,会伤到膝盖,可以先从简单的家务开始。 她去灶屋升了火。 昨晚做了红薯汤,今天她改做红薯饼。 先和玉米面,将红薯切丁,红薯本身自带甜味,玉米面中撒入适量食盐即可。 红薯裹上拌了葱花的玉米面浆,往油锅里一炸,半个村子都飘香了。 她也蒸了几个。 她和卫廷吃蒸的。 第五章 教训 苏小小把红薯饼放入大锅的蒸笼后,端上一盆脏衣裳去了村后的河边。 这是一条活水,流经好几个村落,平日里大家洗衣淘米都来这里。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可来洗衣裳的人已经很多了。 众人看着苏胖丫端着木盆出现在这里,一个个全当见了鬼! 这个懒女人居然有早起干活的一天是她们眼花了,还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不对,苏胖丫一定是来讹钱的! 众人的眼底露出一片惊恐之色,不等苏小小靠近,一窝蜂地端起盆桶跑了! 苏小小无奈地耸了耸肩,在河边找了个地方蹲下。 古代没有工业污染,水源干净,清澈见底,连呼吸的空气都令人心旷神怡。 苏小小将衣裳拿出来,铺在大块的石头上,抹上皂角揉搓干净,再用木棒将衣裳里的皂角打出来,打一遍用清水清洗一遍,如此反复。 一盆衣裳洗完,苏小小发了一身的汗。 苏小小端上木盆往回走,恰巧碰上刘山家的长媳小吴氏端着一盆衣裳朝河边走来。 小吴氏也看见了她,吓得一个哆嗦,盆里的木棒掉了,好巧不巧掉在苏小小的脚边。 小吴氏吓坏了呀,想捡又不敢捡。 苏小小腾出一只手,弯腰拾起木棒递。 小吴氏赶忙闭上眼! 哐啷。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小吴氏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看了看盆里的木棒,不可置信地回头,苏胖丫已经抱着衣裳一言不发地走远了。 “就、就这么……走了” …… 苏家,三个小豆丁醒了。 苏二狗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苏承也一样,至于卫廷,他是重病患者,依旧昏迷着。 没人给三个小豆丁穿衣裳,他们光着脚丫子下了地。 他们在家里转了一圈,大人一个也摇不醒。 此时,隔壁传来小孩子喳喳哇哇的叫声,三人好奇地走了出去。 隔壁住的恰是刘山一家。 长媳小吴氏去洗衣裳了,这会儿大喊大叫的是二儿媳何氏的儿子牛蛋。 牛蛋今年七岁,是刘家唯一的孙子。 “娘!给我穿衣裳!” “好好好,你等会儿,先让你爹把药喝了。” 牛蛋爹前几日去鱼塘挖偶闪了腰,大夫给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草药。 三个小豆丁踮起脚尖,趴在窗台上,呆呆地看着这一家子。 牛蛋早看见三个小豆丁了,知道他们是苏家新来的小拖油瓶,心里很是瞧不起。 他嫌弃地吐了吐舌头:“略!打死你们!” “下来!”何氏拍了拍儿子的屁股,将儿子摁在床上坐好,拿了衣裳给他一件件地穿上。 “娘,我想吃糖水蛋!”牛蛋说。 “好!给你做!”何氏说。 家里闺女多,只她肚子里出了个带把儿的,全家上下宠着,别说一个糖水蛋了,两个也是吃得起的。 牛蛋端着他娘做的糖水蛋,隔着窗台,一边吃一边馋三个小豆丁。 苏小小端着木盆到家时,看到的就是三胞胎眼巴巴地看着牛蛋吃东西的一幕。 三人光着脚丫子,衣衫单薄。 苏小小眉头一皱,放下木盆走过去。 牛蛋一见苏胖丫,立马嚣张不起来了,转身就跑。 苏小小把三小只带回家,给他们穿了衣裳和鞋子。 三人比想象中的瘦。 看卫廷与他们的衣着不像是吃不起饭的,怎么瘦成这样 “肚子饿不饿”她问。 三个小豆丁点头。 “我去给你们拿吃的。”苏小小进了灶屋。 三个小豆丁呲溜溜地跟了进来,直勾勾地盯着篮子里的鸡蛋。 “想吃这个”苏小小问。 三人点头。 苏小小打了三个糖水蛋,一人一个。 灶屋刚升过火,比堂屋暖和,苏小小搬来小板凳,让三人坐在灶屋吃。 她则去了一趟卫廷的屋,把卫廷叫醒:“该吃药了。” 卫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苏小小将他扶起来,喂他吃了消炎药与去血肿的药。 卫廷暂时不大想进食,又睡了过去。 这一幕被趴在门口偷瞄的三个小豆丁瞧了个正着。 他们想起今早在隔壁家看到的女人。 女人给牛蛋爹喂药,给牛蛋穿衣裳,给牛蛋做糖水蛋。 牛蛋叫她娘。 …… 苏小小去把苏二狗叫了起来,让他在家里看孩子和病人,她得去一趟镇上。 苏承昨天虽是去了镇上,不过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大懂精打细算过日子,打劫了份子钱第一件事不是想到给家里买米买面,而是给闺女买点心。 点心就花了大半份子钱,只剩下不到两百文。 临近年关,物价上涨,两百文一家三口吃都够呛,更别说家里多了四张嘴。 得想法子挣钱啊。 正寻思着,斜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厉呵。 “苏胖丫!” 唔 姓何的 何童生本名何坚,何家六个儿子,他排行老三。 昨日悔婚后,二狗说他逃到了镇上,没想到自己今日就在集市口碰上他。 他身边站着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应当是他的同窗。 何童生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无比厌恶地说道:“苏胖丫你够了!你不要阴魂不散!” 苏小小皱眉:“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的” 何童生冷声反问:“难道不是” “也是。”苏小小点头,淡淡伸出手。 何童生避如蛇蝎往后一退:“你做什么” 苏小小笑道:“彩礼啊,你不会只悔婚,不退彩礼吧” “你!” “你什么你我警告你,别和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上青楼找小倌儿还得摸上两把才给银子呢,我一没和你拜堂,二没和你洞房,你可别想赖一个铜板的账!” 何童生气抖冷! 这个胖女人……竟把他比作青楼的小倌儿! 可恶至极! 偏偏,那些银子他已经花掉一部分了! 苏小小淡道:“你要是不还,那就只能衙门见了。” 何童生咬牙道:“为这种事闹上衙门,你就不怕丢脸” 苏小小问道:“脸是什么,能当饭吃再说了,丢脸的难道不是你吗彩礼是你收的,亲事是你答应的。” 何童生涨红了脸:“我那是被媒婆骗了——” 苏小小冷冷地看着他:“但你也悔婚了!悔婚了就该退钱!这不是你霸占彩礼不还的借口!” “枉你读了那么多年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一个乡下媒婆也能把你骗了,脑子但凡没进二两水,都上不了这个当!” “我看你别念书了!回家种地吧!脑子里的水,兴许能浇个二亩地呢!” 第六章 彩礼 何童生气了个倒仰!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村里最聪明骄傲的那个,何曾被人这般压着羞辱过 这还是那个只会提刀砍人的苏家胖子吗 几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两个同窗与四周的百姓也纷纷围了过来,苏小小的话针针见血,条理清晰,就算事先不知情,这会儿也明白了前因后果。 敢情是这书生被媒婆骗了,然后大婚当日他悔了婚,现在不退人家彩礼了。 “姑娘,他欠你多少彩礼银子啊” “二十两!” 四周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娶个媳妇儿才二两银子呢,虽说上门女婿贵了些,可也不会超过六两,念在他是读书人、长得又俊俏的份儿上,顶天了给到十两,不能再多了。 不过—— 众人的目光落在苏小小肥胖的身躯上,大概明白为何开出如此高价了。 这副尊容在乡下……确实没人要啊。 “苏胖丫!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德行!”何童生暴跳如雷地说。 苏小小淡定地说道:“我什么德行,耽误你欠我家彩礼了吗” 众人忍不住暗暗点头,这个胖姑娘逻辑很优秀啊,一直没被那个书生牵着鼻子走。 她就事论事,有理有据,反观那位书生,俨然被激得乱了阵脚,居然当街辱骂起一个小丫头了。 二人的智商与格局,高下立见。 此刻,就连两位同窗也忍不住对何童生皱了皱眉。 四周异样的目光越来越多。 何童生气急败坏道:“说、说、说不定是你们伙同媒婆,一起骗我上门的!对!一定是这样!” 苏小小点头:“既如此,我们公堂见。” 说罢,她转身往衙门走去。 如果何童生以为她是在威胁他。 那么,他猜对了。 家里还有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她怎么可能在没弄清对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让衙门的人注意到苏家 但从方才的谈话来看,何童生并不知道她已经有相公了。 否则以他的嘴脸,怎么也得骂她两句寡廉鲜耻。 何童生是读书人,若是因为此事令自己染上污点,那么他极有可能失去考取功名的机会。 “站住!” 何童生威胁道,“你们苏家在村里横行霸道,做了多少混账事,真进了衙门你出得来吗” 苏小小理都没理他。 打心理战,一个蠢书生还不够给她塞牙缝的。 果不其然,在走到转角处时,何童生咬牙,硬着头皮追了上来。 “苏胖丫!” 苏小小莞尔:“决定还钱了” 人还是那个人,然而不知为何,这一笑,竟让何童生恍惚了一下,生出了一种苏胖丫风情万种的错觉。 他转过脸,用施舍的语气说道:“银子我可以退你一半,这件事就此作罢。” “你东西掉了。”苏小小看向他脚边。 “什么”他低头去找。 “脸。” 何童生:“……” “官差大哥。”苏小小迈步走向在对面酒铺打酒巡逻的捕快。 何童生眉心一跳:“十、十五两!十五两总可以了吧!” 苏小小仿佛没听见,继续朝捕快走去。 “十八两!” 苏小小来到了捕快身边。 “有事”捕快问。 “我给!” 何童生跺脚! 苏小小微微一笑:“我想问官差大哥,锦记怎么走。” …… 苏小小带上从何童生身上搜刮到了五两银子,剩下十五两让他打了欠条,三日内还清。 紧接着苏小小去了一趟成衣铺。 买衣裳并不在原先的计划之内,毕竟二百文不多。 眼下有银子了,她就想着给卫廷和三个小豆丁换几身乡下的衣裳。 “给相公和孩子买的”老板娘很是热情。 苏小小笑了笑。 从成衣铺出来,手里的银子还剩下四两。 她又去了粮铺,买了二十斤玉米面、十斤白面与十斤大米。 等去买肉时,人家已经快收摊了。 “腊肉怎么卖”她问。 小贩道:“五十文一斤,都是好肉!” “这么贵。” “我这儿是最便宜的了!你上别家问,至少六十文!” “新鲜的肉呢”苏小小接着问。 小贩道:“关门的生意了,你要的话,十文一斤给你。” 古代盐贵,腊肉的成本高,价钱自然也高。 苏小小决定买新鲜的肋排与五花肉,回去自己做。 小贩见她一口气买了几十斤,笑着问道:“姑娘,这儿还有一副猪下水,你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好了,反正我也要收摊了。” 猪下水在前世是好东西,在古代却没那么抢手,主要是大家不会做。 当然了,也没夸张到扔了也没人买的地步,毕竟贫苦老百姓一年上头吃不上几顿肉,猪下水好歹是一点荤腥。 “谢了。” 要做腊肉,就少不得盐巴与香料。 等苏小小采买完,差不多下午了。 这么多东西,苏小小自己是搬不回去的。 也是她运气好,竟然在集市门口碰上了赶车牛车的老李头。 老李头刚卖完两只老母鸡,给孙子和怀着身孕的儿媳买了二斤红糖,另外帮村里的乡亲捎带了一些年货。 “李大爷。”苏小小冲他打了招呼。 老李头拉了牛车就跑! 苏小小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大爷,我要回村,劳烦你稍我一程。” 以往的苏胖丫可没这么客气,都是一口一个老李头儿的叫,也不会打什么招呼,直接一屁股坐上去。 若是运气好,苏胖丫会不给车钱。 若是运气不好,苏胖丫还要从老李头身上讹走一点钱。 老李头暗骂自己倒霉,昨天刚被被讹了份子钱,今日又碰上了! 他可不会因为苏胖丫对自己客气两句,就觉得苏胖丫要高抬贵手了。 老李头快哭了,可他又有什么办法 惹这个小恶霸不高兴了,苏家还有俩拳头更硬的恶霸呢! 老李头哭丧着脸,让苏小小连人带货上了牛车。 回村的路走了一半时,牛车让人拦下了。 是镇上的三个泼皮无赖,为首之人叫刀哥,比苏承小几岁,前不久刚从衙门放出来。 他转了转手里的刀子,看了苏小小一眼,意外一笑:“哟这不是苏哥闺女吗这么巧。” 老李头的脸色变了。 完了,一伙儿的,他这一牛车的东西要保不住了! 除非苏胖丫帮他—— 但苏胖丫不可能帮他的! 不可能的、、、 第七章 胖丫 苏小小微笑:“刀叔,这么巧。” 记忆中,原主就是这么称呼他的。 他本名张刀,多年前曾与苏承一起走过镖,后来二人都放弃了镖局的行当,一个在镇上当了混混,一个在村里当了恶霸。 头几年二人还有些来往,后面渐渐疏远了。 约莫是那声刀叔叫得张刀心里很舒坦,他笑了笑,问道:“你爹最近可好” 苏小小道:“老样子,我瞧刀叔倒是越发精神了。” 客套话嘛,她能讲一箩筐,就不知他有没有耐心往下听了。 张刀当然没这个闲工夫,他是来干正事的,又不是来和一个不熟悉的大胖丫头话家常的。 他单刀直入地说:“小侄女儿,我和你爹认识,你又叫我一声叔,今日你就算了。” 说着,他不怀好意的目光转向老李头,“老头儿,兄弟几个最近手头有点紧,借点银子花花” 老李头的内心是拒绝的。 牛车上可不仅有他家的东西,还有乡亲们的,若是被抢走了,他赔不起的! 家里儿媳快生了,老婆子让他把家里最后两只老母鸡卖了,他身上揣的是给儿媳生孩子的钱呀! 这可怎么办 “弟兄们,上!” “好嘞,刀哥!” “刀叔。” 苏小小淡定地开了口:“牛车上有我的东西。” “哦”张刀打了个手势,二人停下搬运的动作。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苏小小:“哪些是小侄女儿的东西” 苏小小微微一笑:“都是。” 张刀眉头一皱,脸上的神色冷了下来。 老李头惊诧地看向苏小小。 他当然不会认为苏胖丫是在保护他,只觉得苏胖丫胆子真大,竟敢和镇上的混混抢东西。 张刀来到苏小小面前。 苏小小坐着,他站着。 他直勾勾地盯着苏小小:“你确定,车上的东西都是你的” “刀叔若是不信,可以问他。”苏小小云淡风轻,仿佛没感受到他眼神与语气里的威胁。 张刀冷笑:“小侄女儿倒是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苏小小微笑:“长大了嘛。” 好一个处事不惊的丫头! 张刀看向一旁的老李头。 老李头垂着脑袋没吭声。 反正都是被抢,是被苏胖丫抢,还是被这几个男人抢,对他来说都一样。 苏小小开口道:“刀叔说了不难为我,不会食言吧” 张刀捏了捏拳头,一把揪住老李头的领子:“身上的银子交出来!” 老李头去摸自己的钱袋,却只摸出几个稀稀拉拉的铜板 他的钱呢! 苏小小惋惜道:“看来刀叔今天运气不好。” 张刀的左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哼!” 他火冒三丈地放开了老李头! 苏小小含笑说道:“刀叔,慢走。” 又对老李头淡道,“还不快点回村,想让我爹等多久” “我……” 老李头心疼自己的二百个铜板啊! 他的血汗钱啊! 让哪个手脚不干净的顺走了! 苏小小直接上手夺过鞭子,将牛车赶走了! 张刀一脸冰冷地望着牛车与自己擦肩而过。 忽然,他闻到了一股高粱的酒香。 苏承不饮酒! 他大喝一声:“给我站住!” 糟糕!露馅儿了! 张刀从来不是什么善茬,他给苏承几分面子也不是真出于顾念往日情谊,而是二人井水不犯河水。 可这丫头竟然诓他!拿他当傻子耍! 这就由不得他不给这丫头一点教训了! “大哥,那小娘们儿……” “给点儿教训,让她磕几个响头,东西留下。” 这个他们会呀! 简直十分熟练了好么! 两个壮汉大步流星地朝苏小小抓去。 牛车不是马车,能够一下子将速度跑起来,因此当发现露馅儿的一霎,苏小小便心知肚明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她望着地上的影子,抄起刚买的大猪蹄子,一蹄髈朝后闷了过去! 快、准、狠!直中面门! 壮汉重重地朝后摔倒,脑子嗡嗡的,两眼冒金星! 不过这一招只能放倒一个,另一人抓住了苏小小的袖子。 苏小小二话不说给了他一脚! 二百斤胖子的一脚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受得住的。 对方的肋骨当场断了一根,倒地吐出一口血来。 这两个尚算容易对付的,张刀则不然了。 他是实打实的习武之人,进过衙门杀过人,以苏小小如今的小胖身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第一招就把苏小小从牛车水抡下来了。 亏得她脂肪厚,没砸伤。 但是—— 张刀第二招又来了,苏小小原本可以躲过的,但她身后就是老李头,这一刀子若是砍中风烛残年的老李头,老李头的命就没了。 苏小小一咬牙,抬起小胖胳膊挡了挡。 挡是挡住了,可手背也被划伤了。 “这是逼我出绝招啊……” 苏小小银牙一咬,朝张刀身后大喊一声:“爹!你来了!” 张刀回头。 发现自己被耍,再扭头来抓苏小小时,却不见了苏小小的踪影。 死胖子人呢!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踏得地面仿佛都在颤抖。 张刀心里咯噔一下。 他抬起头。 “我——来——啦!” 力拔山兮……气盖世! 苏小小一脚踏上牛车,借力一跃,一屁股朝张刀坐了下来! “窝、草!” 张刀被坐晕了,癞蛤蟆一般趴在地上,口吐舌头,直翻白眼…… 苏小小累死了,呈大字摊在地上直喘气。 这副身体太胖了,太胖太胖了…… 换她前世……空手干翻八个……也没这么喘的…… 她要减肥!饿死! …… 回去的路上,苏小小全程高冷,宛若一尊煞神。 老李头只当她是和人打了一架,心情不好。 他把牛车赶到苏家门口,等着苏小小把车上的东西全部拿走。 哪知苏小小只拿走了自己的东西,随后便冷冷地将门关上了! 他原地呆住! 苏、苏胖丫拼死和那几人打了一架,不是为了抢这些东西 他怔怔地坐回牛车上。 脚底似乎踩到什么,他低头一瞧,可不正是他丢失的钱袋 不对呀,方才他找过了,明明不在牛车上的—— 他看向苏家紧闭的房门,眼神变得复杂。 …… 苏小小回家后,一头扎进自己房中。 她受伤了。 前世的自己刀伤枪伤都受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她忽略了这副身体的痛觉神经异常发达,从与前世的对比来看,至少怕痛十倍! 这会儿没了旁人,她终于绷不住了。 她看着受伤的手背,哇的一声哭出来:“好疼呀——” 第八章 穿帮 老李头回到家时,天差不多黑了。 钱氏坐在门槛上给孙子喂饭,不时焦急地朝外瞄上两眼。 “你爷爷咋还不回” 钱氏嘀咕。 一大早就去了,难道是老母鸡卖不掉么 “爷爷!” 五岁的孙子指着夜色中疲倦的老李头说。 钱氏忙把孙子带进屋,让儿媳喂,自己则迈着小碎步去接老李头。 “咋回来这么晚鸡卖了吗”她朝车上看。 “卖了。”老李头说。 “给乡亲们的东西呢”她又问。 “都买了,送过去了。”老李头回答。 钱氏古怪地看着他:“我瞅你不对劲,咋了” 想到一路上发生的事,老李头心里五味杂陈:“我今儿……和胖丫一起回来的。” 钱氏倒抽一口凉气:“那个死丫头又找你讹钱了!” “没有,她没讹我。” “她又白坐你的车!” “也没。”老李头打开钱袋,他数过了,里头的铜板不仅一个没少,还多了十个,“她给车钱了。” 钱氏张了张嘴。 老李头又道:“她还把镇上的混混赶跑了。” 钱氏哑巴了。 …… 苏家。 苏小小的眼泪哗啦啦的。 不是她要哭,是这副身体的本能。 这副身体不仅痛觉神经异于常人,就连泪腺也分外发达,压根儿控制不住的那种。 前世在部队,她各项成绩都很优异,体能、射击、格斗,几乎没有不拿第一的。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足够努力,眼下看来,她努力是真,可她强大的身体素质与基因是天生的。 等这副身体哭够了,苏小小拿出碘伏给自己消了毒,随后去了灶屋。 苏承与苏二狗在灶屋里升了火,烧了热水,给三个小豆丁洗头洗澡。 门关得严实,因此没听到外头的动静。 苏小小推门而入时,苏承正在一脸严肃地教育三个小豆丁。 “从今儿起,你叫苏大虎!你叫苏二虎!你叫苏小虎!” 三个小豆丁顶着湿漉漉的小丸子头,光溜溜地坐在木盆里,仰头望着苏承,三脸懵圈。 苏二狗蹲在灶台后,往灶膛里添柴火,顺便烤几个红薯。 风夹在着光线而来,苏承一冷,扭头惊喜道:“大丫!你回来啦!” 看见闺女,就好开心有木有 三个小豆丁也朝苏小小看来,呆呆萌萌的,分外可爱。 “姐!”苏二狗喊了人。 苏小小的目光扫过狼藉不堪的灶屋。 很好,一日不见,又成大型车祸现场了…… 你们几个以后不准给我进灶屋! “爹,二狗。” 家庭成员之间是要打招呼的。 三个小豆丁嘛…… 她关上门,摸了摸三人的头。 屋子里再次暖和起来。 苏承用脚勾了个小板凳过来,给自家闺女坐。 苏小小坐下:“爹,你刚刚在给他们取名字” 苏承道:“对啊,苏大虎,苏二虎,苏小虎,怎么样,爹取的名字好听叭!” 想到自己和苏二狗的名字,苏小小基本不对苏承的取名水平做任何指望了。 苏小小问道:“你不觉得听起来和我跟二狗像是一辈儿的” 苏承道:“有吗” 算了,爱怎么叫怎么叫吧,反正只是几个小名。 想到什么,苏小小又问:“你怎么知道他们谁是老大,谁是老二,谁是老三” 苏承把他们的头发放下来,指着三人的脑袋,无比自信地说道:“一个旋,两个旋,三个旋,老大,老二,老三!” 苏小小:“……” 苏老爹继续给三个小豆丁洗澡,苏小小去了一趟卫廷的屋,给卫廷换药。 伤口还行,她缝合得很漂亮,就是他仍有点低烧,身体十分虚弱。 处理完两处重伤,苏小小又给他身上其余的小伤也涂上了消炎止痛的药膏。 “呃,真累呀。” 苏小小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干了一早上的活儿,买了一上午的东西,又打了一路的架,体力透支很严重啊。 “咝——” 卫廷倒抽了一口凉气。 苏小小唔了一声:“你醒了” 卫廷缓缓睁开眸子,眼底掠过一丝警惕。 苏小小鼻子一哼:“防着谁呢,你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卫廷捏紧拳头,闭了闭眼。 苏小小看着凳子上的碗筷,这是她临走前端进来的两个清蒸红薯饼,只剩下半个了。 “你白天醒过了”她问道。 卫廷何止醒过 还和她家人深入交流过。 他已经知道了三个孩子也在这里,昨日他问孩子在哪儿,这个女人竟然撒谎说不知道! 害他白担心那么久! “我爹知道吗”苏小小问。 卫廷给了她一个看傻子似的眼神。 苏小小轻咳一声:“看来是来过,那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卫廷眼神凉飕飕:“他说有人偷袭我,是他赶走了对方,救了我和孩子,让我以身相许,做你们苏家的上门女婿。” “咳咳咳!”苏小小呛到了,“那你是怎么想的” 卫廷讥讽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背后偷袭我的人就是你爹吗” 他是没看见,可他晕过去前听见对方的声音了。 “想让我娶贼为妻、认贼作父,做梦!” 啊这…… 就很尴尬了。 苏小小暴躁抓头。 卫廷冷冷一哼。 忽然,苏小小冲他伸出小胖手。 “做什么”他警惕地问。 苏小小扬起小双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虽然我爹绑了你,但我也治了你,扯平了!既然你不打算以身相许,那咱们之间的账就得好好算个明白!” “伙食费、住宿费、医疗费、看护费,一日二十两!一月算你五百两!托儿费一百两,三个孩子就是三百两!现结,概不赊账!” 嘎吱—— 门被推开了。 苏承走了进来:“大丫,几个孩子洗好了……噫女婿醒了” 苏小小:女什么婿啊已经穿帮了好么 卫廷望向苏承,冰冷的唇角微微一勾:“爹,我饿了。” 苏小小:“……!!!” 第九章 暖心 卫廷你节操呢! 说好的绝不娶贼为妻,绝不认贼作父! 怎么一转眼你就变卦了! 苏小小无语至极。 苏承对这声爹的接受度极高,很是从容地应了一声:“饿了啊,行,我去做吃的。” “不是……”苏小小想叫住他,苏承却已经转身出去了。 苏承去灶屋后,卫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又恢复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苏小小的小胖脸一黑:“你故意的!” 卫廷冷淡淡睨了她一眼:“不然呢你真以为我会心甘情愿做你相公” 苏小小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你不愿意做,我还不乐意要呢!我马上把你送到衙门去!看你怎么横!” 卫廷从容道:“全村都知道我和你成亲了,我进衙门,你就不怕会连累了你们自己” 搞什么啊连成亲这种事也和他说了吗 苏小小气鼓鼓道:“我怕什么怕!你出去打听一下!我苏大丫的胆子是不是吓大的!” 卫廷倨傲而不失优雅地抬了抬眼:“是吗那方才躲在屋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包是谁” 苏小小:“……” 苏小小正色道:“不是我!我没有!” 卫廷冷笑:“对,不是你,小狗哭的。” 苏小小想咬死他! 等等,这家伙听见她哭了,是不是说明他早就醒了 方才自己又是给他换药,又是给他量体温,他全程装死呢是叭! 很好,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社死是吧 来呀,一起呀! 前一秒还像一只炸毛小河豚的苏小小,突然露出了乖巧迷人的笑容:“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贪图你的美色” 卫廷讥讽一笑:“难道不是” “呵呵。”苏小小去自己屋拿了一面小铜镜过来,唰的放到他面前。 卫廷不明白她此举何意,但仍下意识地朝铜镜里看了一眼。 而后,他虎躯一震! 看着某人一副被雷劈中的神色,苏小小的心情畅快了。 留下支票……呃不,药,她神清气爽地出了屋子,还忍不住做了个提裤子的动作! …… 苏小小去了灶屋,表示晚饭由自己来做。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苏老爹和苏二狗祸祸她好不容易收拾的灶屋了。 二人对此没意见,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赞同。 原本,他俩是心疼闺女(姐姐)的,可自从吃了苏小小做的饭后,再来吃苏承做的就难以下咽了。 尤其中午苏小小不在,一家人被迫又吃了一顿苏承的手艺…… 那滋味,简直了。 苏小小做了一锅红烧肉,一钵豆花肥肠,一个大碗的水蒸蛋,三份小碗的水蒸蛋,又抄了一盘大白菜,凉拌了一点萝卜丝。 望着满满一大桌菜,苏二狗瞠目结舌:“咱、咱家是要过年了吗” 不对,过年也没吃这么好的。 三个小豆丁快等不及了,围着桌子口水横流。 饭是在灶屋吃的。 一是暖和,二也是灶屋用的是小矮桌,三个小豆丁坐在凳子上够得着。 卫廷的饮食需得清淡,苏小小单独给他熬了一点白菜瘦肉粥,又让二狗子盛了一碗蒸蛋给他。 等二狗子回来,一家人才正式开动。 可当苏承与苏二狗看到那一大钵豆花肥肠时,又不敢动筷了。 他们在亲戚家吃过一次,那叫一个难吃啊。 “怎么不吃”苏小小古怪地看向二人。 三个小豆丁不能吃,因为太辣了,可这俩人口味很重的呀。 苏二狗硬着头皮夹了一筷子,犹豫了一下,嗖的放进苏承的碗里:“爹,你先吃!” 苏承嘴角一抽,将肥肠夹起来,放到苏二狗碗中:“你吃你吃!” “姐吃!”苏二狗又夹给苏小小。 苏小小说道:“我减肥,不能吃这个。” 顿了顿,她一脸惊讶地看向苏承,“爹,你不会是不敢吃吧” 苏承支支吾吾道:“怎、怎、怎么会” 苏小小嘤嘤嘤:“那你就是不疼我了。” 苏承浑身一抖! “哈哈!” 苏小小被苏承的反应逗笑,前俯后仰。 苏二狗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姐,他姐怕不是有大病了,真的,摔坏脑子的那种。 苏小小心满意足地继续吃饭。 这一家子真好玩。 前世的自己生长在一个十分严肃的家庭,妈妈是商业女强人,爸爸是科研教授,他们一个有开不完的会,一个有做不完的研究。 家里冷冷清清的,永远只能看见秘书与保姆。 她也一度以为自己是个严肃严谨的人。 原来,她也有恶趣味的呀。 苏承与苏二狗最后自然是吃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最后一块肥肠谁也不让谁。 苏小小无情夹走。 “你不是减肥吗” 二人幽怨地看着她。 苏小小摊手:“我减了一天了,奖励自己一下嘛,明天再减。” 顺带着,把剩下的半盘红烧肉也干了。 苏承:“……” 苏二狗:“……” …… 吃过晚饭,苏小小将剩下的肉与猪下水清理干净,抹上盐巴,晾在后院的架子上。 对于自己哪儿来的钱买这么多东西,苏小小没有隐瞒,说了让何童生退还彩礼的事。 “还剩十五两,他打了欠条,三日内归还。” 苏二狗一边帮她晒肉,一边冷哼道:“算他识相!他要是敢赖账,我非得上他家抽死他丫的!” 苏小小洗了手,把从镇上买回来的衣裳抱了出来。 她自己不懂针黹,买的全是成衣,得试试,若是不合适明日再拿去镇上或改或换。 “爹,你在吗”苏小小叩门。 “在。”苏承说。 苏小小推门而入,苏承正坐在小马扎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笨拙地缝补着苏二狗的一件棉衣。 原主的娘去得早,苏承又当爹又当妈,家里衣裳破了坏了,也是他给补的。 虽然补得很丑,总让村里人笑话。 “咋啦,大丫”苏承问。 苏小小看着苏承粗糙的手指上扎出来的好几个针眼,说道:“二狗长大了,这件棉衣小了,不用补了,我给他买了新的。” “啊……好。”苏承很惊讶。 这是苏大丫第一次给苏二狗买衣裳。 以往她上街,都是给自己买吃的或胭脂水粉。 苏承以为她就是来说这件事的,把二狗的衣裳放一边,拿起了自己的旧棉衣。 他的棉衣是最破的。 “你的也不用补了。”苏小小说。 苏承一怔。 苏小小道:“不是很贵的那种,以后有钱了,给你买更好的。” 苏承看着女儿递过来的崭新棉衣,眼眶一下子红了。 第十章 叫娘 苏小小:一件衣裳而已,不至于吧…… 苏承鼻尖一酸,喉头哽咽:“这是你第一次给爹做衣裳……” “买的……” “都一样。” 可是我觉得很不一样。 苏小小看着苏老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作天作地的杏花村一霸,收到女儿送的棉衣竟然是这种反应,你这让我没法儿往下接呀! 苏承老心甚慰,眼底泪花闪动:“成亲了就是不一样,闺女长大了。你放心,我会对女婿好的。” 不是,这又干卫廷什么事 她买的衣裳! 那家伙连根手指头也没动! 你对他好什么揍他才对! “大丫,时辰不早了,你去歇息吧。”苏承对苏小小说。 “哦。”苏小小道,“那你也早点睡。” 苏承点头。 苏小小转身走了出去。 房门带上的一霎,里头传来哇的一声! ——赫然是苏老爹在屋内抱着女儿送的棉衣……莽汉哭泣! 苏小小的小胖身躯一抖! 这副身体的易哭体质……该不会就是遗传了苏老爹吧 乡亲们知道你是这样的苏恶霸吗 苏小小又去了后院找苏二狗。 苏二狗在后院冲凉水澡,这是苏承教他的,说冬天洗凉水澡能提高身体素质。 苏二狗从八岁起便再没洗过热水澡,身体果然棒棒的! ——苏小小严重怀疑苏承只是懒得给苏二狗烧洗澡水而已。 “二狗。” “姐” 苏二狗刚自己头上淋了一盆凉水,就发现苏小小过来了。 寒风凛冽,他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湿漉漉的裤衩子。 苏小小看着都冷。 “我给你买了棉衣,放你屋里了,一会儿洗完澡你试一下,不合身的话告诉我,我拿去镇上改。” “好嘞!” 苏二狗爽快应下,继续端起木盆冲澡。 他见苏小小没走,仍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由地问道:“姐,你还有事” 苏小小谨慎地打量他道:“你,想哭吗” “嗯”苏二狗一愣,摇头,“不想啊,我为啥要哭” 苏小小摆摆手:“那没事了,你赶紧洗了进去,别着凉。” 看来全家只有苏二狗不是易哭体质,憨憨有憨憨的好啊。 苏小小去了苏二狗的屋。 三个小豆丁正盘腿坐在床上玩木块。 是原主与苏二狗幼年时玩过的,今日苏承废了老大的劲儿从箱子里翻出来,有些类似于七巧板,只是没那么规范。 几个孩子不哭不闹的,没人看着也能自己玩,比隔壁的牛蛋好带多了。 苏小小抱着衣裳走过去。 三小只抬头看着她,眼神萌萌的,有点小害羞。 苏小小的姨母心都要溢出来了。 虽然有个不靠谱的爹,但三个小豆丁是真可爱呀! 比她前世买过的橱窗娃娃都可爱! 苏小小将一叠崭新的衣裳放在床头,拿了三套小的给三人换上。 她早上给他们穿过衣裳,差不多知道他们的尺寸,买的棉衣全都挺合身。 “站起来我看看。”她说。 三人乖乖地站起来,在床上蹦来蹦去。 裤子大小也正合适,不踩脚,也不会往下掉。 “好了,今天就玩到这里,该睡觉了。” 苏小小把床上的玩具收了,被子铺好,给三人脱了衣裳,一个个塞进被窝。 她不知道三个小豆丁怕不怕黑,她小时候是怕的。 她在桌上留了一盏油灯,检查了一下几人的被角。 就在她要转身出去的一霎,三人中不知是谁,忽然叫了一声娘。 苏小小一个趔趄差点栽了! “谁叫的” 她错愕地看向被窝里的三小只。 三人无辜地看着她。 她严肃地纠正道:“不可以乱叫,知道吗我不是你们娘。” 三小只依旧只是这么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算了,他们还小,听说小孩子刚学说话时都是乱叫的。 前世就有不少学龄前的小朋友会把陌生女孩子叫成妈妈。 他们应该也是这样的。 苏小小最后才去卫廷的屋。 她对卫廷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将衣裳往他身上一扔。 卫廷都快睡着了,一下子又给惊醒了。 “你——” “哼!” 苏小小傲娇地扭过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 翌日,苏小小依旧努力起了个大早。 她揭掉手背上的敷料。 这种敷料与皮肤的质地接近,不凑近了看是看不出来的,因此家里没人发现她受伤。 “科研大楼的新药果然好用啊,那么长的口子,一晚上就愈合了。” “看样子,再过两天就能恢复如初,并且不会留下疤痕。” 这真是意外之喜。 她换了一片新敷料,去灶屋做早饭。 令她意外的是,除了卫廷那个病号,其余人也全起了,且全都换上了苏小小买的新棉衣。 小孩子醒得早不奇怪,可苏老爹与苏二狗不是不到日上三竿不睁眼的么 昨儿她把苏二狗捞起来,费了老大力了! “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转转!” 苏承说。 “爹说的对!” 苏二狗说。 三小只也点头点头。 苏小小道:“还没吃早饭呢。” “回来再吃!” 说罢,苏承就带着苏二狗与三个小豆丁,雄赳赳地出门了。 碰到的第一个乡亲是去地里挖萝卜的周婶子。 周婶子拽紧了篮子叫道:“我没钱了!” 苏承嚣张地走上前,拍了拍自己的袖子:“新衣裳。” 周婶子一脸的莫名其妙。 苏承:“我闺女买的。” 苏二狗:“我姐买的。” 三小只:娘买的。 周婶子:“……” …… 镇上的一间医馆中,大夫给张刀处理完最后一处伤势。 苏小小那一下造成的伤害可不轻,他的肋骨足足断了三根! 要不是他是常年习武的身体,这会儿只怕已经是个废人! “大哥!” 另外两个小弟也晕了一个,瘸了一个。 说话的是后者。 张刀眼底闪过凶光:“苏承,你养的好闺女!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十一章 找茬 苏小小照例去卫廷的屋子打了卡。 低烧退了,但肝脏的血肿未消,仍是一个虚弱的病号。 “自己吃药。” 苏小小用碗装了两粒消炎药与三颗去血肿的胶囊递给他。 她知道他醒着。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他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药。 苏小小呵呵一笑:“哟,当了我家女婿不够,还想打听我家祖传秘方啊” “谁想打听了”卫廷冷冷撇过脸。 苏小小给卫廷治伤一事,苏老爹与苏二狗并不知情,他俩以为卫廷是靠着自己随身携带的那瓶金疮药扛过来的。 而卫廷则以为父子二人知道苏小小在为他医治。 他虽疑惑一个乡下女子为何精通岐黄之术,可他还没与这家子土匪交心到能聊天的地步。 因此,苏小小的小马甲算是捂住了。 不过就算掉马了苏小小也不怕,就苏老爹与苏二狗对她的盲目疼爱,忽悠起来并不费事儿。 反倒是卫廷比较棘手。 等找个机会,她非得从他身上也诈出一点秘密来。 …… 家里有肉了,今日的早饭,苏小小做了几斤蒸饺,熬了一锅青菜排骨粥,顺带着烤了几个红薯。 昨晚苏二狗烤过,几个小豆丁貌似挺爱吃。 既然难得一家子都起了,苏小小打算等他们回来一起吃早饭。 可左等右等不见人影。 你们是溜达出村子了么 “算了,先去捡点柴火。” 苏小小端了一碗青菜排骨粥给卫廷后,带上麻绳去了后山的林子。 好巧不巧的是,她又碰见了隔壁邻居小吴氏。 小吴氏也是来捡柴火的,可她不小心摔了一跤,柴火散了一地不说,自己的脚还被卡住了。 那是一棵断在林子里的大树,成年男子想要搬动尚且不易,更别提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吴氏。 小吴氏又急又疼,眼泪都出来了。 偏生她又性子胆小,不敢大声呼救。 苏小小不知她被卡了多久,但她瘦弱而无助的样子着实挺可怜的。 苏小小走了过去。 见到她,小吴氏像只受惊的兔子,整个人一阵哆嗦。 苏小小啥也没说,只是绕到大树的一端。 扎马步,用尽全力将树端抱了起来。 这就是胖子的力量! 换成九十斤的小美眉,是绝对抱不动这颗大树的! 小吴氏赶紧把叫脚挪了出来。 砰! 大树重重地砸回了地上。 “累死我了!” 她没吃早饭呢! 苏小小喘着气,来到小吴氏面前,蹲下身给她检查了一下右脚。 “只是一点淤青,没大碍,能走吗” 小吴氏怯懦地点了点头,弯身去拾地上的柴火。 看着她一瘸一拐的样子,苏小小叹了口气,帮着她把柴火捆上,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跟上!” 小吴氏怔怔地看着抢了她柴火的苏小恶霸,不敢违抗对方的话。 苏小小把柴火放在她家门口就走了。 另一边,苏二狗带着三个小豆丁神采飞扬地回来了! “姐!我们回来了!” 苏小小也刚到家:“噫怎么只有你们四个爹呢” 苏二狗一眼看见了她脚边的柴火,眉头一皱:“姐,你去捡柴火了这种活儿我来就行!你别上山!” “我要减肥。”苏小小说,“你还没说爹去哪儿了。” 苏二狗道:“哦,爹被人叫去镇上了。” …… 医馆。 “苏哥,这边儿请。” 一个年轻小伙子将苏承带上二楼的茶室,“刀哥在里头等您呢。” 苏承四下看了看,嘀咕道:“怎么来这种地方喝茶了” 年轻小伙子笑笑,没有说话。 苏承进了屋。 屋子很暗,一股浓烈的跌打酒与金疮药气味扑鼻而来。 他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张刀坐在红木椅上,昏暗的光线恰如其分地挡住了他面上的虚弱与苍白。 他笑了笑,开口道:“苏哥真是大忙人啊,这么多年也不来看看小弟我。” 苏承哈哈一笑,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正要在张刀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张刀身后的一个打手却唰的将椅子往后拉了拉。 苏承微微眯了眯眼。 张刀威严地说道:“没规没矩的!还不给苏哥看座!” “是!”打手将椅子推回了原处。 下马威,道上的老把戏了。 苏承从容不惊地坐下,笑着问张刀:“老弟今日找我何事” 张刀淡笑着说道:“苏哥说这话就生分了,难道没事,我们兄弟俩就不能叙叙旧吗” “你他娘的是叙旧的……” 苏承糙话未说完,张刀打断他的话:“五爷前几日派人来找我了,问我可愿意跟着他去府城。” 五爷,连县太爷也不敢轻易招惹的狠角色。 苏承一改骂娘之态,笑容满面地说:“老弟得五爷关照,前途无量啊。” “这个人,就是五爷派来的。”张刀指的是身后的打手。 “难怪我瞧着不一般。”苏承笑道,“老弟是来与我道别的吗走,我请你去春风楼喝几杯!” 张刀忽然咧嘴一笑:“喝酒就不必了,苏哥真有心为我践行,不如送份薄礼给我。” 苏承爽快道:“你想要什么但凡哥有的,一定给你弄来!” 张刀笑道:“你有,就在你家里呢。” 苏承眉头一皱:“我家里” 张刀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的宝贝闺女,苏大丫。” …… 苏小小收拾完碗筷,从灶屋后门出去。 隔壁的灶屋后,小吴氏正蹲在地上摘苞米,这是给二房的牛蛋做的,他今早忽然说想吃青椒炒苞米。 “你怎么总是在干活儿” 苏小小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小吴氏又是吓得一个激灵。 唉,胆子好小。 恶趣味都没处施展。 哪怕在最近两次照面中,苏小小向小吴氏展示了自己的善意,可约莫是从前恶名太坏,小吴氏仍十分害怕她的靠近。 苏小小拿起一个玉米棒子,在手心拍了拍:“吴氏,帮个忙。” 小吴氏深吸一口气,终于来了,苏胖丫要讹她了…… …… 医馆。 张刀说完那句话后,苏承的脸色以看得见的速度冷了下来。 第十二章 暴揍 “张刀,你什么意思” 苏承对他的称呼也变了。 张刀笑容一收:“什么什么意思你宝贝闺女回去没和你说吗得罪了我张刀,是这么容易善了的吗我今日不把场子找回来,以后我张刀没法儿在道上混!” 苏承皱眉看着他:“你的伤,大丫弄的” 他早看出张刀受伤了,只是他又不是真的关心张刀,张刀自己不提,他也就懒得多此一问。 张刀冷哼道:“少他娘的给老子装蒜!不想把人交出来那也成。” 他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一刀扎在了二人之间的桌上。 “留下一只手!” 苏承的目光落在那把冷冰冰的匕首上:“我留了,你就会放过大丫” 张刀看着,眯眼一笑:“那得看我心情,我心情好了,兴许一高兴,就不和那个死胖子计较了。” 苏承缓缓地抓起了桌上的匕首。 张刀忍不住嘲讽地笑了:“苏哥啊苏哥,为了一个又胖又蠢、根本嫁不出去的女儿,搭上自己的一只手,值得吗想当年一起走南闯北的时候,谁不称苏哥是走镖的一把好手” 回应他的是苏承低沉而危险的声音:“你说,谁是死胖子” 张刀一愣。 下一秒,苏承手中的匕首直逼他面门而来—— 他做梦也没料到苏承会突然暴走朝自己发难! 要知道,他的十几号弟兄就在后院儿守着,来的路上苏承不可能没瞧见—— 他就不怕伤了自己,他也走不出去—— 他受了伤,这一招是避不过的,不够他身后有个厉害的打手,眼疾手快地扣住了苏承的右手腕。 可苏承这一招本就是虚招,或者说是故意喂给他二人的招。 他的左手早已不动声色地抄起了一旁的白瓷花瓶,对准张刀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当场给张刀开了瓢! 后面的人想拦都没拦住! 苏承回乡下种田多年,几乎让人忘了他当年走镖时是个怎样不要命的角色 打手绕上前来,试图一拳将苏承打倒在地,谁料竟被苏承一脚踹中胸口,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苏承揪住张刀的领子,一拳砸下去! “死胖子,嗯” “又胖又蠢,嗯” “你是不是忘了老子当年是怎么把你从那群山匪手里弄回来的” 是啊! 他怎么忘了,他们遭遇山匪,镖被劫了,他也被抓了。 是苏承单枪匹马,拼死把他和镖带出来的! 代价自然是惨重的,苏承的右手几乎废了。只能回乡下种田,也不无这一缘故。 苏承用来教训他的手,正是那只废掉的右手。 诚然力气是小了许多,可教训一个本就受了重伤的张刀足够了。 苏承将张刀摁在地上摩擦,雪花般的拳头落下。 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张刀,老子不惹你,你真当老子怕了你!” “欺负到老子女儿头上!你他娘的是活腻了!” 张刀被揍到怀疑人生。 而在后院把守的打手自然早听到了动静,只不过,他们以为挨揍的是苏承。 他们越听越不对劲,终于一窝蜂地冲了进来。 此时的张刀早已鼻青脸肿、奄奄一息。 众人大惊失色,张牙舞爪地朝苏承扑了过去。 单打独斗,或一挑二、三,苏承不在话下,可要说同时与十几条汉子车轮战,还是有些为难苏承的。 就在屋内的局势一面倒之际,屋门忽然被一只小胖腿暴力踹开! 苏小小与苏二狗握着木棍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 “放开我爹!” 苏二狗暴跳入内! 正所谓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这些混混自然是横的,而苏家人为了保护彼此,全是不要命的。 一番殴斗下来,十几个小混混竟然全被干翻了,再没一个有胆子冲过来。 苏家三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苏承将手中的棍子扔到张刀脚边,气喘吁吁地说道:“张刀,你给老子记好了,老子能揍你一次,就能揍你第二次!再敢把主意打到老子闺女头上,老子剁了你!” 三人出了医馆。 这一架打得狼狈,苏承的右手麻了,脚也崴了,苏二狗的脸上挨了一拳,流了一点鼻血。 唯一没受伤的是苏小小。 倒不是她身手最好,她这么胖,其实是不太灵活的,是家里的两个男子汉替她承担了全部火力。 “你们怎么来了”苏承问。 “二狗说你被张刀的手下叫去镇上,我就猜到出事了。”苏小小说。 苏承道:“下次别来了,我能应付。” 苏小小顿了顿:“你就不问问我,是怎么得罪张刀了” 苏承不假思索道:“有什么可问的你再怎么也不会惹他头上,摆明是他欺负你。吃亏没” 这个与想象中截然不同的回答令苏小小愣了下。 “没有。”她说。 手背那点小伤不值一提,她哭是体质问题,伤势本身并不严重。 “爸爸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外面闯祸!” “要听话,做个乖孩子,别让爸爸妈妈操心。” “一个巴掌拍不响,为什么他们不针对别人,只针对你,你先找找自己的问题。” 苏小小小时候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这些语重心长的鸡汤,哪怕不是自己的错,他们也从来不会听她解释。 一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就将她所受的排挤与欺凌轻描淡写地揭过。 苏小小看向苏老爹:“你不怪我回来后没告诉你把张刀打伤的事要是我说了,你今天就不会毫无防备地去见他。” 苏承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你没吃亏就好。我不去见他,他总有一日也会找上门来,都一样!再说了,你是十六岁,不是六十岁!干嘛考虑那么多” 二十六,她在心里补了句。 其实她可以做得很周全,为何没提前说,她也不知道。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态,她形容不上来。 正思索着,苏承再度开了口:“对了,你们两个都来了,谁看着孩子啊” 女婿病了,看不住三个小家伙的。 当然不能指望卫廷,那家伙自己都下不了床。 苏小小说道:“我找了人。” 第十三章 治手 从镇上到村子并不远,六七里地的样子,苏承崴了脚,尽管他说可以走,苏小小仍是去雇了一辆牛车。 是隔壁村的,老李头今日不在。 一家三口坐在牛车上,苏小小忽然问:“五爷是谁” 方才与那伙人群殴时,听到有人口中喊——“姓苏的,你这么做就不怕得罪五爷吗刀哥可是五爷的人!” “对啊,五爷是谁”苏二狗也很好奇。 苏承一脸若无其事地说道:“道上混的,在府城有些小势力。早年打过交道。”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苏小小说。 苏承道:“你别听张刀瞎吹,他搭不上五爷的!” “万一要是搭上了呢”苏二狗问。 苏承哼道:“搭上就搭上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他被揍成那副德行,怎么也得躺床上养好几个月的伤!等他去告状,黄花菜都凉了!” 苏二狗弱弱道:“那要是不凉呢” 苏承一巴掌拍上他的大脑门儿:“你哪边儿的!” 苏二狗委屈。 赶牛车的人将苏家三口送到杏花村附近,临走前,苏小小交代了他一句:“劳烦你转告何童生的家人,我不管是他来,还是他家里人来,总之,三日期限一到,不见银子便见血!” 那人吓得浑身发抖地走掉了。 苏二狗对苏小小竖起大拇指,他姐,有气场! “不过,姐,他好像不是何童生那个村子的,是东边杨柳村的。” 苏小小:“……” …… 一行三人进村时,三个小豆丁像三只嗷嗷待哺的小雏鸟,朝后扑棱着小胳膊,巴巴儿朝村道上张望。 看见他们,三小只呼哧呼哧跑过去。 “大虎小虎二虎!” 苏二狗眼睛一亮,把三小只截了胡——肩上扛一个,怀里抱两个。 黑了脸的三小只:“……” 小吴氏胆怯地走到苏小小面前,小声说:“他、他们要来这里等……” 村口风大,挺冷的。 她很怕苏胖丫怪罪她没照顾好孩子。 “今天多谢了。”苏小小并没觉得小吴氏有哪里做得不妥,“他们没闹腾你吧” 小吴氏迟疑了一下:“没闹腾我。” 就是弄哭了半个村的孩子…… 苏小小莞尔一笑:“我就知道,他们很乖的。” 小吴氏硬着头皮:“……嗯,你儿子很好带。” 不是我儿子……算了,解释不明白的,等卫廷康复了,自会带几个小家伙离开的。 “这些点心你拿回去。” 苏小小从镇上买了几盒点心,自然,不是锦记的。 小吴氏不要。 “收下!” 苏小小凶道。 小吴氏战战兢兢地收下了:“没、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苏小小望着她落荒而逃的小背影,心道,瞧把人吓的。 “也是个可怜的。”一旁的苏承叹了口气,难得没抠搜。 小吴氏嫁的是刘山的长子刘平,刘平的娘生他时难产去了,后来刘山又娶了个续弦大吴氏。 虽同姓吴,不过小吴氏与大吴氏并没有任何亲戚关系。 大吴氏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出嫁了,儿子是牛蛋的爹。 大吴氏只疼自己亲儿子这一房,加上小吴氏的肚子里只生出两个闺女,连带着刘山这个亲爹也更偏向老二了。 刘平与小吴氏,一个在镇上做苦力,一个在家当牛做马。 …… 到家后,苏小小去照例给卫廷送了药。 不知是不是被自己的尊容打击到了,卫廷比起前两日自闭了许多,一句话也没和苏小小说。 他emo,她就开心了! 苏小小笑着去灶屋做了晚饭——煎荷包蛋、葱油手擀面外加一碗大白菜烧五花肉。 嗯……这么吃下去,会不会不等腊肉腌好,就提前吃完了呀 白日里与人干了一架,三人体力消耗巨大,食量杠杠滴。 三小只也吃的不少,像三只吭哧吭哧的小松鼠。 她特地多煮了一锅饭,想着若是吃不完,明早就做锅巴饭。 没多会儿,大锅见了底。 一家子……全是干饭人呐…… 夜里,苏小小端着一盆热水去了苏承屋。 苏承正躺在床上嘶嘶地抽凉气。 许久没和人这么干过架,他骨头都快散了,尤其是右手与右脚踝,一个麻痹不已,一个钻心的疼痛。 “爹,我进来了。” 苏承一秒结束抽气,端直地坐起身。 “还没睡呢”他正色问。 “等下再睡。”她端着热水来到床前。 “干嘛”苏老爹吸了吸鼻子,一股中药味儿,“你买药了” 她当然没买药,这些是上次从基地药房装进急救包的中药,有消炎镇痛、活血化瘀的功效。 卫廷暂时用不着。 ……用得着也先给苏老爹用!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昨天去镇上顺便买了点儿……伤药,你把脚放进来泡一下。” 苏承摆摆手:“给女婿就成了,我这儿用不着。” “你老想着他做什么”苏小小凶巴巴地说道,“让你放进来就放进来!” 苏老爹乖乖地把脚放进了木盆里。 他的脚踝只是单纯的扭伤,养几日便可痊愈,麻烦的实则是他的右手。 原主的记忆中,苏老爹的右手是有旧伤的,到了阴冷潮湿的天便会发作,轻则疼痛,重则麻痹失去知觉。 村里曾来了个江湖游医,给苏老爹开了几服药,吃过之后有几年没发作了。 今日是与张刀干架,才再次损伤。 这次若是不能治愈,苏老爹的右手就只能彻底废掉了。 见女儿一直捧着自己的右手发呆,苏承清了清嗓子,抽回手道:“没事儿,不疼!” 苏小小正色道:“我会想办法医治你的手,再那之后,这只手不许再使劲儿!” 苏承只当女儿是要去镇上请大夫为他治手,不赞同地说道:“说了没事,花那些个银子做什么” 他的手他自己清楚,没用的,就连当初那个医术高明的游医,也只是让他的右手不再疼痛而已,却并没恢复原先的力气。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好起来了。 …… 从苏老爹屋子出来,苏小小又去了一趟苏二狗的屋。 苏二狗去茅厕了,三个小豆丁正站在桌边,踮起脚尖往桌上瞅着什么。 “是想吃点心吗”苏小小走过去问。 三小只抬起圆乎乎的小脑袋,眨巴着眸子点点头。 “想吃的话,要说。”苏小小拿起一盒桂花糕,蹲下身看着三人。 三人不吭声。 苏小小:“说了就能有哦。” 依旧无人吭声。 苏小小想了想,把桂花糕拿开,从自己屋拿了几个糖葫芦过来。 三人的眸子瞬间看直了。 果然,糖葫芦的魅力比桂花糕大呀。 苏小小循循善诱:“糖、葫、芦。” 她寻思着是不是太长太难了,简化了一下,“糖。” 三人:“娘。” 苏小小:“” 第十四章 身世 “是糖。” 苏小小纠正。 “娘。” 三小只执着不改。 苏小小头都大了。 上次只是一个小豆丁叫,这次三个全喊上了。 虽然……小孩子能开口是好事,可她完全兴奋不起来呀。 这真的是一个巨美丽的误会,她不是他们娘! 面对三个无从纠正的小家伙,苏小小无奈叹气。 “好了,吃吧。”她将糖葫芦递到他们手中,“只能吃一个,不然待会儿会睡不着的,剩下的明天再吃,知道吗” 说罢,她揉了揉三人的小脑袋,转身去了灶屋。 三个小豆丁抓着糖葫芦,巴巴儿地望着她,小身影有些有些落寞。 苏小小等到灶屋的水烧开,苏二狗还没从茅厕出来。 “二狗——” “诶——” 没掉茅坑啊,那没事了。 苏小小拎了一桶热水回自己屋,今天和人干了群架,她身上全脏了,急需要洗个热水澡。 她正要脱衣裳来着,卫廷房中传来短促的咳嗽声。 她心下一惊,顾不上洗澡了,立即去了隔壁。 卫廷只是自己拿杯子喝水呛到了,见到有人过来,他赶忙将杯子放回凳子上,转过身,甩了个凉凉的背影给苏小小。 苏小小看看这个别扭的男人,又看看凳子上泼了一半的茶杯,冷冷地嗤了一声。 “我劝你不要乱动,尤其起来或翻身时别着急过猛,否则又引起内脏出血,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卫廷不理她。 既然他没事,苏小小也不打算多待了。 可转身的一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下步子问他道:“你儿子……多大” 卫廷依旧背对着她:“两岁半。” 苏小小暗暗点头,和她猜的差不多。 她又道:“他们谁是老大、谁是老二、谁是老三” 卫廷想了想,说道:“头上有一个发旋的,是老大,两个发旋的,是老二,三个发旋是老三。” 还真让苏老爹蒙对了呀 苏小小惊讶极了。 “那……他们叫什么”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卫廷的语气里有了几分警惕。 苏小小撇嘴儿:“不说就算了!以后我就大虎、二虎、小虎的叫!” 卫廷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苏小小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道:“那什么,你在外面养伤没什么,可几个孩子这么久不回去,你家那位不担心吗” “什么”卫廷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苏小小道:“他们的娘!” 卫廷沉默。 半晌后,他低声道:“她去世了。” 苏小小:“……”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妻子……” “她不是我妻子。” “嗯” 搞什么啊 人家给你生了三个儿子,到头来连个名分也没有! 渣男! 苏小小气冲冲地走掉了! “她是我……”卫廷说到一半,察觉到不对劲,扭头一瞧,苏小小已经出去了。 他皱了皱眉。 苏小小又去一趟苏二狗的屋。 三个小家伙自己把自己摆到床上睡着了,没盖被子,手里抓着苏小小给他们的糖葫芦,一颗也没吃。 明明想吃的啊,干嘛不吃呢 是因为难过吗 她的话,伤到他们幼小的心灵了吗 苏小小拉过被子给他们盖上。 “姐!” 苏小小一个激灵,回头瞪他道:“你吓我一跳!小点儿声!他们睡了!” “哦!”苏二狗挠挠头,迈步进了屋,小声道,“姐,你方才叫我干啥” “你坐下。”苏小小指了指一旁的凳子。 苏二狗乖乖坐下。 苏小小检查了他的伤势,去卫廷屋拿了一瓶金疮药过来,细细涂抹在苏二狗的患处。 他迎面挨了一拳,鼻青脸肿的,肩上也有一处抓伤。 “疼你就说。”她道。 苏二狗憨笑:“嘿嘿,不疼!姐!” “嗯”苏小小继续给他擦药。 苏二狗若有所思道:“我觉得……你摔坏脑子后,对我和爹比从前好了。” 苏小小不动声色地问道:“是吗” 苏二狗认真点头:“是啊!你从前不会给我买衣裳,也不会给我擦药……爹说的对,女人有相公了就是不一样!姐,我以后会对姐夫好的!” 怎么又扯到卫廷头上了! 那家伙在家里白吃白喝白住不说,还总蹭她的功劳是怎么一回事! “不睡他一回我真亏!” “姐,你说啥”苏二狗没听清。 苏小小双手抱怀,傲娇道:“就他那副猪头脸,我很容易进入贤者时间。” 苏二狗:我姐又犯病了……说的我一个字也整不明白。 …… 夜里,苏小小洗完热水澡,裹着被子躺进了被窝。 她没那么快睡着,脑子里开始想一些事情。 首先是家里的处境。 上次的五两银子花得差不多,全部家底只剩下何童生欠下的十五两。 听着似乎不赖,可一家人全都这么能吃……除了卫廷那个病号,因此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用不了多久便会坐吃山空。 “看来,得想法子挣钱。” 不说奔小康,至少脱贫啊。 另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是苏老爹的手伤。 这种陈年旧伤最难治。 基地药房是军方最大的药房之一,里面有不少新研发的特效药。 可惜上次她只装了一些治疗卫廷的急救药品。 要是能再进去一次就好了。 苏小小抱着急救包闭上眼。 第十五章 风波 然而这一晚,她没梦见基地药房,直接一觉睡到了天亮。 苏小小有点儿失望。 “穿越者的福利只有一次吗” 早知道,她就多拿点药了。 既然药房指望不上,只能去镇上的医馆看看了。 她穿戴整齐出了屋子。 约莫是昨天打架太累,今日比前两日起晚了些,这是相对她的作息而言,家里其余人仍在床上做美梦。 她去后院洗漱,顺带着拿盆里的水照了照。 来这里好几日了,她还没仔细端详过自己这张脸呢。 胖是胖了点儿,肉唧唧的,可五官不算差,眉浓且眉形极佳,杏眼又圆又大,鼻子小巧高挺,嘴唇红润,唇珠饱满,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 以她前世阅美无数的经验来看,若是能瘦下来,妥妥的小美人呀! 苏小小去灶屋蒸了一笼白面馒头,熬了一锅红薯粥,煮了十个鸡蛋。 她在饮食上略微控制了些,并没做得太严格,譬如红烧肉她也吃一点,不会全部戒掉。 减肥是一件循序渐进的事,不能盲目饿肚子或突然吃得太干净,否则最终一定会导致暴食。 她目前基数大,随便动一动,让自己忙起来,不要成天想着吃,体重就能慢慢往下掉了。 忙活完早饭,苏小小去叫醒苏二狗。 刚进屋,就瞧见被窝里的三小团扭来又扭去。 这是醒了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苏小小心里有些愧疚,没娘的孩子已经够可怜了,爹还那么不靠谱。 不就是叫她一声娘吗 何必那么较真 他们想叫,就让他们叫呗。 她又没少块肉。 做完心理建设的苏小小轻轻拉开了三个小家伙的棉被。 三人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呆呆萌萌地看着她。 苏小小噗嗤一声笑了。 三人赶忙抬起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脸脸。 害羞害羞! 苏小小哈哈大笑,居然没把苏二狗吵醒,苏二狗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横流。 原本是打算叫醒苏二狗的,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我要去镇上,你们想和我一起吗” …… 两刻钟后,苏小小带着三个雄赳赳的小豆丁出了门。 苏小小自己可以徒步走去镇上,三个孩子却够呛,所幸老李头的牛车就在村口,且看样子,应当是要出发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她带着孩子走过去。 牛车上围了几个要去镇上的村民,一见她要坐牛车,全都一哄而散,只有小吴氏没走。 家里的盐巴与针线用完了,婆婆让她去镇上买点回来。 她还是怕苏胖丫的。 “不走吗” 已经坐上牛车的苏小小问。 小吴氏怔了怔,硬着头皮上了牛车。 苏小小与三个孩子坐一边,小吴氏坐她对面,一起的还有一堆老李头帮乡亲们捎去铺子卖掉的米粮。 小吴氏几番欲语还休。 她想说,昨天的点心很好吃,她的两个闺女长这么大,头一回吃到镇上的点心。 牛车刚出村口,王赖子上来了。 他看见苏胖丫,狠狠地愣了下。 “是胖丫呀带儿子去镇上呢” 他笑嘻嘻地打招呼。 苏家三口是村里的恶霸,这个王赖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少干,人还特别色。 苏小小懒得理他。 他是不敢招惹苏胖丫的,他看了眼怯怯弱弱的小吴氏,嘴角一勾,在她身边坐下。 “大妹子,去镇上呢”他挨着小吴氏说。 小吴氏不适地往一旁挪了挪。 王赖子继续挨着她坐:“买啥一会儿我帮你拿。” 他的腿已经贴到小吴氏的腿了。 偏偏不管小吴氏怎么挪,他都厚颜无耻地贴上来,一只臭手装作不经意地伸向小吴氏的背后。 小吴氏浑身一僵。 王赖子邪笑。 下一秒,苏小小唰的站起身来,一脚将他踹下了牛车! 老李头不知发生了何事,忙将牛车停了下来。 “咋啦”他回头问。 王赖子摔掉了一颗门牙,他吐出一口血水,恶狠狠地说道:“苏胖丫!你踹老子干嘛!” 小吴氏红着眼眶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一只脚踩上凳子,嚣张地说道:“看你不顺眼,踹就踹咯,怎么,不服气呀” “你——” 王赖子看了眼一旁的小吴氏,苏胖丫是在替小吴氏出头吗 不可能,苏胖丫才没这么好心! 可自己也没惹她呀! 王赖子死活想不通,又不能真指望苏胖丫给自己一个说法,骂骂咧咧地走掉了。 老李头啥也没说,继续坐回去赶牛车。 苏小小没问小吴氏怎么样了,也没开口安慰她,仿佛方才她什么不该看的都没看见,的的确确只是看王赖子不顺眼。 牛车在集市口停下。 苏小小将三个小家伙抱下牛车。 小吴氏紧跟着也下了车。 她鼓足勇气,小声对苏小小道:“多、多谢。” …… 苏小小昨日去医馆踩过点,记得路。 她带着三小只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三胞胎本就罕见,更别说是长得如此雨雪可爱的。 三人昨日是上村里显摆,便以为今日是来镇上显摆。 他们挺起小胸脯,迈着六亲不认的小步伐,走得可拉风了! 路人们快要笑死了! “大家都在笑什么” 苏小小嘀咕,正要扭头看看三个小豆丁。 恰在此刻,一辆马车横冲直闯地疾驰而来。 “闪开!快闪开!” 车夫惊慌大叫。 他试图让马车停下,奈何马儿彻底失控,根本就拉不住。 “你们三个——” 苏小小想叮嘱三个小豆丁赶紧往边上去,一回头,就见三小只早已躲在了一个掩体……呃不,壮汉身后。 就……危机意识挺强的。 街上一片混乱,苏小小刚抓起一个倒在自己脚边的小丫头,一个小贩的推车冲了过来,只差一点,就碾上了那个小丫头。 失控的马车要冲进人群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锦衣少年自二楼破窗而出,毫不犹豫地朝那匹马撞了过去! 第十六章 行医 没错,就是撞。 以一己之力,成功将疯马撞倒。 一人一马重重地摔在大街上!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苏小小瞅准时机,一脚踹上面前的推车! 推车嗖的飞了出去,撞上因惯性被横甩出去的车厢。 车厢刹车般地停在了一对来不及跑开的老俩口面前。 老俩口看着近在咫尺的马车,吓得腿都软了。 马儿被撞倒后挣扎了几下,少年拿出一方蒙汗药帕子,捂住它的口鼻,将它迷晕了过去。 少年似乎也受了伤,神情十分痛苦。 苏小小走过去,问他道:“你没事吧” 少年捂住自己的左臂:“没……” 话未说完,身后的铺子里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小公子!小公子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 这间铺子正是镇上最贵的点心铺子——锦记。 出事的是一个五岁的小男娃,穿着宝蓝色锦衣。 方才他正在吃糖炒栗子,哪知遇上少年撞马,马儿就倒在他的窗台下。 巨大的动静吓得他身子一抖,被栗子噎住了。 他的脸色迅速发青,渐渐开始呼不过气。 伺候的丫鬟吓坏了,可她又不是大夫,除了失声大叫无计可施。 苏小小抓住少年脱臼的胳膊,啪的一声给他复了位,随后也不管少年如何惊讶,快步冲进了锦记。 “你哭啥!快找大夫呀!医馆就在前边儿!赶紧把孩子抱过去!” 说话的是锦记的掌柜。 丫鬟早已慌得六神无主,哪里还抱得动一个五岁的孩子 一名好心的年轻男子伸出援手,自她怀中抱过了小男娃。 苏小小眸光一凛冽,拦住他的去路:“把孩子给我。” 年轻男子古怪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胖村姑:“你谁呀” 苏小小看着渐渐失去意识的小男娃,正色道:“把孩子给我,他快不行了!” 这孩子明显缺氧了! 一般来说,缺氧超过一分钟,呼吸会停止,超过三分钟,会发生脑水肿,超过六分钟,就会对身体的器官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甚至窒息而亡! 年轻男子皱眉道:“小丫头你别添乱!我得送这孩子去医馆!” 有客人看不过眼了:“哪儿来的村姑捣什么乱” 两位上了年纪的大爷摇摇头。 “唉,老张家的就是这么噎没的,没法儿救的!” “是啊,去了医馆也没辙。” 苏小小倒是没质疑大夫们的医术,对年轻男子道:“医馆太远了,你来不及的!我能治他!” 开什么玩笑一个小胖村姑居然说自己能治如此凶险的噎食之症 没人相信苏小小的话,也没人敢把孩子给她。 掌柜此时跳了出来:“哪来的臭婆娘!还不给我让开!你想害死这孩子吗” 他可不管这病能不能治,总之,不能在他的铺子里出事! 道理是说不通了,时间紧迫,苏小小只能来硬的。 “得罪了!” 她给了年轻男人一脚,男人痛得手一松,苏小小双臂接住孩子。 “抢孩子了抢孩子了!”掌柜大叫! 众人见那孩子生死攸关之际,竟然跑来个捣乱的胖村姑,皆是气愤不已。 “臭丫头!你再不放开那孩子,我们对你不客气了!”一个壮汉指着苏小小的鼻子说。 “姑娘!这孩子快没命了,你别添乱啊!” “你要什么,有话好好说,别挟持一个性命垂危的孩子啊!” “让她治!” 众人七嘴八舌间,一道清冷的少年声音蓦的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皆是一怔。 人群几乎是自发地让出一条道来。 那是一个衣着华贵的美少年,眉目如玉,身形颀长,气宇轩扬,腰间坠着一块价值连城的羊脂环佩。 他的肩胛与衣摆略有些脏污狼狈,然而一身高贵出尘的气质不弱半分。 大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他来到苏小小面前,一字一顿地说:“你治。” 苏小小点点头:“给我一把椅子。” 少年一鞭子打出去,唰的卷了一把椅子过来。 竟是个习武之人! 很快,有人认出了他便是方才在大街上勇猛撞马的少年,这下,众人是越发不敢轻举妄动了。 苏小小赶紧坐下,让孩子趴在自己的左手臂上,头朝下,用手掌托住他的下巴。 而后,她开始拍打他后心的位置。 一下,两下,三下! 拍到第五下时,孩子猛地吐出了一颗栗子! 孩子得了呼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围观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孩子的哭声唤醒了丫鬟的神志,她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呜呜……小公子你吓死奴婢了……” 客人与路人们围了过来。 一个大婶儿道:“快别哭了,给孩子喝口水吧。” 一旁的商贾递了茶水过来:“再别让孩子吃栗子了。” 一位大爷捋了捋胡子:“方才多亏那位姑娘了……赶紧好好谢谢人家……不然你家公子就救不回来了,我活到这个岁数,真是头一回……噫那姑娘人呢” 苏小小出了锦记。 方才急着救人,不知道三个孩子咋样了。 她穿过街道,原本站着三小只的地方却空无一人。 她眉心一跳! “大虎!二虎!小虎!” 她焦灼不已之际,三小只自一家首饰铺子里呲溜呲溜地跑了出来。 “夫人,您的孩子……”店内的伙计提醒。 挑选首饰的妇人回头一瞧:“不是我的孩子,别瞎说。” 伙计一惊。 刚刚三个小家伙跟在这位夫人身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他还当他们是一起的。 苏小小看见三个小家伙,心里的大石落了地。 三小只扑过来抱住她。 她蹲下身,挨个摸了摸三人的脑袋,欣慰地说道:“知道去铺子里等,真聪明。” 年关了,大街上人牙子多,稍不留神便可能被盯上,铺子里就安全多了,尤其卖贵重首饰的高档铺子,人牙子一般混不进去。 被表扬了,三小只害羞地红了小脸。 第十七章 当娘 “肚子饿不饿”苏小小问。 今早三个小家伙得知要出门太兴奋,在家根本没好好吃东西,只想着赶紧出来玩。 三人点点头。 苏小小记得附近有一家卖饺子与汤圆的摊子,夫妻俩的营生,做了好些年了,味道一直不错,并且与医馆是同一个方向。 苏小小带着三小只找到了那家摊子。 这个时辰过了早饭的点,已经没什么客人了,老板不在,老板娘站在摊子后包饺子,另有一个七岁的小丫头在旁边帮忙摘菜。 她最先看见客人,拉了拉老板娘的衣裳:“娘,有客人来了。” 老板娘认得苏小小,毕竟这么胖的客人不多了,来一次就能记住好久。 “姑娘,今天还是两碗米酒汤圆、一碗辣汤饺子吗” 她和颜悦色地说。 原主食量大,一次能吃三碗,还两碗都是甜的,不胖她胖谁呀 苏小小为了减肥大计,决定忍住嘴馋的冲动,问三小只道:“你们是想吃饺子,还是想吃汤圆” 三人不说话。 老板娘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胖姑娘的身边跟了三个小团子。 小团子可可爱爱的,脸蛋红扑扑的,像是三个从年画上走下来的福娃娃。 老板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孩子,忍不住问道:“姑娘,他们是……” 苏小小看看依偎在老板娘身边的小丫头,又看了看眼神羡慕的三小只,正色道:“我儿子。” 三小只一愣。 老板娘也愣了愣。 苏小小太年轻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三个孩子的娘,不过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姑娘家嫁人早也是有的。 老板娘笑道:“三个儿子,真有福气。” 苏小小微笑。 苏小小又问了三人一次:“饺子,汤圆,吃哪个” 三小只:“娘。” 就知道会这样。 苏小小轻咳一声,含糊地应了一声:“嗯,吃啥” 三小只眼睛亮亮的。 苏小小撇过脸,小声嘀咕:“别这么看我,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做娘……不一定做得好的……” “吃。” 一个小豆丁指着饺子说。 苏小小很惊讶,这么快就说第二个字了 前额上没有发旋,是大虎。 另外两个前额都有发旋,扎着白色发带的是二虎,扎着蓝色发带的是小虎。 二虎、小虎要了汤圆。 四人围着小桌坐下,热气腾腾的饺子与汤圆端了上来。 “娘,吃。”三人说。 苏小小说道:“你们吃,我不饿,当心烫。” 三人对着碗,小口小口地呼呼。 苏小小忽然看着三人道:“你们……会说自己的名字吗” 她想知道他们的本名。 三人歪着小脑袋想了想,齐齐点头。 苏小小眸子一亮:“那你们叫什么呀” 三人的小手摁住自己的小胸脯。 “大虎。” “二虎。” “小斧(虎)。” 苏小小:“……” -- 三小只吃饱喝足后,苏小小带着他们去了镇上的医馆。 昨日干架是从后门出入的,避开了医馆的伙计,是以大家并不认识她。 要稳住苏老爹的伤势,针灸与药材缺一不可。 “我想要一副银针,另外。”她顿了顿,一口气报了十斤味药材。 掌柜给她算了账,一共五两。 第一次采买后,她手里的银子只剩二两了。 “能便宜点吗”苏小小问。 掌柜淡淡笑了笑:“姑娘想给多少” 苏小小道:“我手里只有二两银子,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拿我的药与你们换,填补差价。” 掌柜气笑了。 一个村姑好大的口气! 她拿她的药来换。 什么药乡下的土方子烂草药吗 她把荣恩堂当成了什么地方! “荣恩堂是镇上最大的医馆,什么好药没有会稀罕一个村姑的东西你又能拿得出什么东西!” 苏小小道:“我的药很好。” 掌柜嘲讽道:“我看你就是来骗药的,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赶紧走!不然我报官了!” 二楼的厢房中,锦衣少年坐在椅子上,一名医馆的大夫正在为他检查左臂。 “脱臼的地方接得很好,不会留下后遗症。” 锦衣少年抬了抬手,大夫识趣地退了出去。 站在窗边的护卫突然开口:“少爷,你看!是方才的那个姑娘!” 少年扭头望了望:“是她。” 就是身边多了三个孩子。 护卫一边比划,一边古怪地问道:“少爷,她刚刚真的就那么一下……就把你的胳膊接回去了吗” 少爷撞马时,他在对面的人群里,没看太清楚。 锦衣少年嗯了一声。 护卫道:“我瞧她的衣着打扮,分明是个村姑啊,她怎么会这个莫非她也懂医术少爷少爷!咱们把她也请去为表少爷医治吧!” 少年沉默。 接脱臼的胳膊,救噎食窒息的孩子,她应当是懂医术的。 但……医治表哥。 “表哥身份特殊,来历不明之人最好不要贸然接近表哥,还是等医馆的董大夫吧。” 董大夫行医多年,医术高明,是医治表哥的最佳人选。 -- 却说苏小小从医馆出来后,打算去别处看看,刚走没几步,被一个年纪五旬的男子拦住了去路。 对方的衣着打扮乍一看与寻常百姓无异,只是腰间挂着一个药葫芦。 是个郎中。 郎中笑容满面地冲苏小小拱了拱手,道明来意。 苏小小哦了一声:“原来那会儿你也在锦记啊……你现在是想问我,到底用什么法子救了那孩子的” 郎中讪讪一笑:“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苏小小摆摆手:“嗳,太客气了,什么赐教不赐教的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便是了。” “当真”郎中不敢相信对方竟如此轻易地答应了,这与他预想的不一样啊! “你是郎中吧”苏小小自篓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微微一笑,“正好,我这儿有瓶金疮药,你想不想要,便宜卖给你啊。” 郎中看了眼她拿出来的小瓷瓶,悻悻地问道:“不买你的药,你还会教我噎食的抢救之法吗” “会呀。”苏小小不假思索地说,“不过你好意思白嫖么” 郎中:“……” 郎中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多少钱一瓶” 苏小小伸出手:“念在是同行的份儿上,卖你五两银子好了!” 郎中大吃一惊:“五两!你怎么不去抢!” 苏小小两眼望天,无奈摊手:“那就让别的医馆白嫖好啦。” 郎中再次:“……” 第十八章 亲亲 一刻钟后,苏小小的手里多了三两银子。 这可不是被郎中还价还了二两,他倒是想还价来着,某个黑星俺儿的小胖子不允许。 他身上只带了三两银子。 苏小小说可以随他回家去取,他小声道:“我娘知道了,会揍我的。” 苏小小:“……” 最终,在双方的一再协商下,他用一副全新的银针与一些治疗伤势的药材抵掉差价。 只不过苏小小所需的其中两味药材他手上暂时没有,让苏小小三日后去他家的药铺取货。 “二两银子就能搞定的东西,荣恩堂竟然要我五两!真黑!” 郎中:“……” 你好意思说别人黑吗 -- 今早出门的时候,苏小小做好了用手头全部银子给苏老爹买药的准备,不曾想不仅一个子儿没花,还挣了三两。 如此一来,她手里就有五两银子了。 苏小小揣上银子去了一趟集市,买了红豆、绿豆、红糖、糯米粉,各十斤;白芝麻与黑芝麻,各两斤。 家里人太能干饭了,上次买回去的肉明显是不够吃的,她于是又去了集市的那家肉摊,要了十斤排骨与五斤五花肉、五斤里脊肉。 “再给我几斤肥肉。” 肥肉可以炼猪油,另外,炼完的猪油渣酥酥脆脆的,油滋滋的,也十分好吃。 “姑娘,你买这么多肉,吃得完吗” 屠户好奇地问了句。 “家里人多,吃得完。”苏小小说,也不全是立马吃掉的,譬如排骨可以拿来做腊肉。 乡下人可不兴顿顿吃肉,一个月能吃上两回都实属难得了,这胖姑娘看着普普通通的,没想到出手还挺大方。 也是,不吃那么多肉,也长不了这么胖。 他可不是歧视胖子,恰恰相反,他觉得胖是福。 年轻屠户心理活动丰富,不忘用竹叶把排骨与肉串了起来,递给苏小小。 “排骨二十文一斤,肉十三文一斤,肥肉八文一斤,一共四百二十文,收你四百文,另外,再送你一点猪皮。” 说是猪皮,其实也是带了肉的,足足一斤半。 “还有两个腰子,姑娘要不要要的话也送给你。” “好啊。” 拿回去给卫廷补腰。 小本经营,没那么大的利润空间,屠户已经收得很便宜了,作为回报,苏小小从篓子里拿出一碗自己做的卤菜放在了摊子上。 屠户转过身看到多出来的一碗卤大肠,忙道:“姑娘!你的大肠!” 苏小小潇洒地甩甩头:“不,是你的大肠。” 屠户:“……” -- 苏小小带着小豆丁继续在集市溜达。 “咦居然有梅干菜。” 那是一个卖干货的小摊,其余干货几乎销售一空,唯独一篓子蔫巴巴的梅干菜似乎无人问津。 “这个怎么卖”苏小小问。 买菜的老婆子不耐地睨了她一眼,道:“五十文,全给你!” “好。”苏小小爽快买下。 老婆子:“……” 有点儿后悔没喊价。 苏小小又去了买了点香料,今日份采购完毕。 她去了集市口,发现老李头还在,牛车上的东西卖完了,小吴氏坐在上头。 她笑着走过去:“李大爷,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不会是特地在这里等我吧” 老李头呛了一下,严肃地道:“我、我就想多拉两个人,不能白跑一趟。” 小吴氏没说话。 方才隔壁村有三个人要坐牛车,被老李头拒绝了的。 苏小小把孩子抱上牛车:“我给你四个人的车钱!” 她一个顶两个,三个小家伙算一个,采买的货物算一个。 老李头含糊应了声,下车时,却只收了她一份车钱。 -- 回到家,苏小小发现家里人都出去了。 她进卫廷的屋问道:“我爹和我弟呢” 卫廷背对着她,淡淡说道:“刚出去了。” “说去干嘛了吗” “没有。” “哦。”苏小小转身去灶屋做饭。 卫廷叫住她:“我的药呢怎么只剩一瓶了还有一瓶去哪儿了” “卖了。”苏小小说。 卫廷眉头一皱:“你……谁让你卖我的药了” 那是很珍贵的伤药!有钱也买不到的! 苏小小呵呵道:“拜托你弄清楚自己的状况,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还差点儿用空我的急救包,卖你一瓶金疮药怎么了” 卫廷冷冷地忍住了。 苏小小若有所思道:“话说回来,你身上除了两瓶药,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你出门都不带银子的吗” 卫廷不理她。 苏小小眯了眯眼:“你肯定有银子对不对你把银子藏哪儿了” 卫廷冷声道:“你们不是早搜过我的身了,我要是藏了银子,你们会搜不到么” 苏小小摸下巴:“那就是藏在别的地方了” 卫廷依旧背对着她:“少套我的话!” 呵呵,警惕性真高。 苏小小倒也不恼,望着他宽阔的肩膀与充满力量的脊背,霸气地说道:“你的吃穿用度与药钱,我可都给你一笔笔记着呢,将来你若是还不上,就用肉偿!” 卫廷:“……” 一直到入夜,苏老爹与苏二狗也没回来,苏小小只得先给三小只与卫廷那个大病号把晚饭做了。 吃过饭,她给三小只洗了澡。 等她倒了水回到自己屋时,三个小家伙也在,一人抱着一个小枕头。 苏小小试探地问道:“这是……做什么” “和娘睡。”大虎说。 二虎指了指隔壁:“牛蛋,和娘睡。” 小虎则是直接上手抱住了苏小小的腿,扬起可爱的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小斧,和,娘睡。” 提出要求、列举真实案例、使出卖萌大计—— 你们这是一场有组织、有分工的蹭睡行动啊! 苏小小严肃抱怀。 三小只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黑。”大虎指着苏二狗的屋说。 “怕。”二虎接着说。 “嗯啊!”小虎认真点头。 苏小小:“……” “仅此一次。”她正色说,“明天你们还是回西屋睡。” 三小只乖乖点头。 苏小小铺了被子,给三小只脱了衣裳,把三小只抱上床。 “怎么不睡了”她看向躺在被窝里的三小只。 三小只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 ——要一个亲亲才能睡。 第十九章 懂事 “不许得寸进尺!” 苏小小黑着脸,给三小只拉了拉被子。 蹭亲亲计划宣告失败。 三小只遗憾地闭上眼,乖乖地不再说话。 小孩子玩得欢也睡得快,不多时床铺上便传来了几人均匀的小呼噜声。 苏小小托腮看着睡得香甜的三小只,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娘陪伴是什么滋味呢,就莫名其妙给别人当了临时的娘。 有的人淋过雨,就想为别人撑伞。 但也有人会遗传父母凉薄的基因。 …… 一直夜深了,父子二人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灰头土脸地回来。 到家后,苏老爹一头扎进自己屋,晚饭都没吃。 苏小小盛了一碗肉汤泡饭递给苏二狗:“你们今天上哪儿了爹怎么了” 苏承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闺女闺女的叫,今晚明显很反常。 苏二狗接过汤泡饭喝了一口,低声道:“程叔没了,五天前没的,爹今日才得到消息,赶过去人都下葬了。” “程叔是谁”苏小小问。 苏二狗叹道:“爹的一个兄弟,从前跟着爹走过几趟镖,他腿脚不大利索,后来就没干了,这些年一直在镇上给人做短工,日子挺艰难的。爹当年风光的时候,不少人来巴结爹,爹不干了,就只剩程叔还愿意与爹来往。你不记得了吧你小时候有一回生了大病,没钱去医馆,是程叔把家里的老牛卖了,你才有钱治病的。” 那是苏大丫七岁时的事,苏二狗五岁,她病得太重,烧迷糊了,是以只有苏二狗记得一家人的绝望,以及程叔雪中送炭带来的新生。 同样是一起走过镖的,张刀就是头白眼狼,程叔却是个重情重义的。 难怪苏老爹那么难过。 苏二狗其实也很难过:“这几年程家为了给程叔治病,借了不少外债。程叔一走,留下孤儿寡母和一个年迈的老娘,别说还债了,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 屋内没有掌灯,苏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忽然,门被敲响:“爹,是我,你睡了吗我进来了。” 说着,不给苏老爹拒绝的机会,苏小小端着一碗汤泡饭来到苏承面前。 她没点灯,堂屋有昏黄的烛光照进来,不太亮,苏承的颓然得以掩藏。 苏承不想在女儿面前太狼狈,语气如常地说:“爹不饿。” 苏小小递给他一张纸条:“拿着。” 苏承问道:“什么” “借条。”苏小小说。 苏承没明白。 苏小小拉过他的手,把借条放在了他的掌心:“何童生还欠十五两,等他还了银子,拿去给程家吧。” 苏承蓦然抬头,惊愕不已地望着自己的大胖闺女。 苏小小松开他的手,在他身边的凳子上坐下:“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四两。” “够、够了……”苏承的喉头被哽住。 “我们家三口人都可以做事,银子挣挣总会有的。”苏小小不大会安慰人,也不知这么说能不能让苏老爹心里好受一点。 “我以后不买那些胭脂水粉了,也不吃锦记的点心了,开销不大的。我记得咱家有地吧,等卫廷痊愈了,让他去种地,咱家的粮食就有了,又能省一笔。” “你看,还挺够用的吧” 她精打细算地说。 苏承的喉头胀痛到说不出话来。 为好兄弟的辞世,也为女儿的懂事。 苏小小趁热打铁:“爹,咱们以后都做正经营生,不讹乡亲们的钱了好不好” -- 翌日,苏小小使出了全部的意志力,将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抠出来。 昨晚她说的容易,事实上哪儿有那么乐观 一下子没了十五两,简直是让这个一贫如洗的家雪上加霜。 家里是有三个人做事不假,但也有七张嘴等着吃饭呢,还个个都是饭桶……除了重伤的卫廷。 这家伙痊愈了指不定也是个饭桶,毕竟三小只辣么能吃,他们亲爹的饭量应当也不差吧。 “还好昨天买了食材,本就打算今天去做生意的,倒也不用那么慌。” 苏小小拉开碗柜,抱出一个装着面团的大钵钵。 古代没有酵母,都是用老面或酒曲发酵的,她用的是老面。 老面发酵的时长因活性与气温而异,一般来说,老面活性越好,环境温度越高,便越容易发酵。 夏天一般是两个时辰,冬天则需四个时辰。 她一般在临睡前将面团揉好,第二日早上醒来,就发酵得差不多了。 等着醒面团的功夫,苏小小分别将红豆与绿豆煮进两口锅里,又把梅干菜泡开,卤五花肉拿了出来。 她想做酥皮饼,因此还需要一层油酥。 油酥的做法并不难,新鲜蛋黄液里加入猪油与白面粉,醒好后擀出来的就是油酥了。 一层面皮裹一层油酥,这样做出来的酥皮口感才更油润松软。 她一共做了三种馅料:红豆、绿豆、梅干菜。 最后馅料用完了,还剩一点面皮,她突发奇想,做了几个肥肠酥饼与红糖酥饼。 “姐……你又做啥好吃的了” 苏二狗被尿憋醒,上了趟茅房,就被香味儿勾引来了厨房。 他还没睡醒,但并不影响他吃东西,他随手拿了一个饼,张口就咬下去—— 苏小小:“烫!” “嗷呜——”苏二狗的嘴里被烫出了一个泡。 这下瞌睡是醒了,舌头也肿了。 不过并不影响他吃他姐做的饼。 “姐,你做的饼比锦记的桂花糕还好吃!” 他吃的是红糖味儿的,糖完全化掉了,甜丝丝的,混着一点猪油的酥香,好吃到上天啊。 苏小小每种口味都让他试吃了一个。 “吃饱了吗” “唔,差不多。” “那就收拾一下,准备干活了。” 苏二狗一愣:“干什么活” …… 一刻钟后,姐弟二人背着篓子去了镇上。 “姐,咱们上哪儿卖集市吗”苏二狗问。 一般人第一次出门做生意,可能会有点儿放不开。 苏二狗天赋异禀,脸皮厚得能当鞋底,放不开不存在的! “不去集市。”苏小小说。 苏二狗好奇地问道:“那去哪儿” 第二十章 生意 “锦记。” “不是吧,姐你要把饼子卖到锦记去啊” 如果是昨天之前,她或许会这么尝试,但经历了荣恩堂的事后,她明白自己一个小村姑,根本入不了这些店铺的眼。 “咱们去锦记的对面。” 苏二狗直接傻眼:“姐,锦记就是卖点心的!多少铺子开它对面全倒闭了!咱们去和它抢生意,抢得过吗” 苏小小风轻云淡地说道:“抢生意你多虑了,就这么两篮子饼,卖不了几个人。不过,你有这个志向是好的,也许将来某一天,我们真能和锦记抢生意也说不定呢。” 苏二狗嘀咕:“姐你怎么比我还爱做白日梦” 苏小小莞尔一笑:“好了,卖不卖得动,一会儿就知道了。” 古代是没有城管的,他们只要不挡住店铺的门口,一般是可以摆一些小摊的,当然,若是影响到了店铺的经营,也会遭到店家的驱赶。 锦记对面的首饰铺子开门晚,这个时辰正适合摆摊。 锦记的第一锅桂花糕快出炉了,门口排了老长的队。 苏二狗越看越觉得今天可能一个也卖不出去。 苏小小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把饼子拿了出来。 他们没有摊车,出发前苏小小做了个挂在脖子上的竹筛托盘。 金黄的酥饼被整整齐齐地摆在托盘上,若换作别的小贩,兴许不会引起多大的关注。 可苏小小是个二百斤的胖子呀! 谁走过去不多看她两眼 就连那些排队等锦记点心的人也忍不住频频看她。 “姐,我来端饼子吧。”苏二狗说。 “不必,你有别的任务。”苏小小拿起一个酥饼递给苏二狗,“吃。” 苏二狗:“咱们不是要卖的吗” 苏小小道:“你不懂,这叫吃播。” 苏二狗:“……” 苏二狗已经习惯他姐摔坏脑子后的各种不正常,既然他姐让他吃,他吃就是了。 他吃到第三个饼子时,终于有个小姑娘被馋得不行了,拉着她娘的手说:“娘,我想吃那个。” 母女二人走上前来。 妇人问道:“你这饼子咋卖” 苏小小道:“十文钱一个,有三种口味,白芝麻是红豆馅儿,黑芝麻是梅干菜肉馅儿,双芝麻是绿豆馅儿。” 妇人皱眉道:“肉包子才两文钱一个,你一块巴掌大的小饼就卖十文钱,太贵了!” 苏小小耐心解释道:“糖放的多,很甜的,梅干菜里有肉,馅料很足。” 古代糖贵呀,成本摆在那里,她这已是良心价了。 “不如您先尝尝,好吃再买。” “啊……” 妇人愣了愣。 苏小小用干净的纱布包住手,现场切了三个饼,每种口味都让妇人与她孩子试吃了一小块。 “娘!好吃好吃好吃!” 妇人难得没反驳。 本以为一个村姑卖的点心,味道好不到哪儿去,谁料竟如此美味。 并且她方才留意了小胖村姑切饼时的动作,非常干净。 “一样来两个吧。”妇人说。 苏小小拿出干净竹叶包饼子:“开张的生意,我多送您一个,您看要哪个口味的” “你最喜欢吃哪个”妇人问女儿。 小姑娘直爽道:“都喜欢呀!” “来个梅干菜的吧。”妇人说。 “好嘞。”苏小小把包好的饼子递给妇人。 妇人掏出钱袋。 苏小小道:“二狗,收钱。” 看着钱袋里突然多出来的六十文钱,苏二狗难以置信。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挣这么多了 比他和爹挨家挨户讹钱还快呢! 母女二人的反应被众人看在眼里,有人质疑是托儿,也有人真心好奇。 忽然,锦记门口的队伍里有个年轻书生大叫了一声:“哎呀!是她!” 排他前面的同伴扭过头问:“谁呀” “我昨天叫你和我一起来锦记,你不来,结果错过了吧!”书生指着苏小小道,“她,就是我和你说的,救了那个噎食孩子的胖村姑!” “啊,没错!是她!” 说这话的是刚买完第一盒点心的老大爷。 苏小小出手救那孩子时,他也在场。 书生笑道:“我去买她的饼子!” 同伴急了:“喂!再有两个就到我们了!排了小半个时辰了!” 书生不管,头也不回地去了街对面。 “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我们见过” “好叭,昨日我在楼上,你在大堂,又忙着救人,估摸着是没见到我的。” 苏小小听懂了,是锦记的客人。 书生拍着手中的折扇,道:“你的饼子看起来很普通嘛,这种酥饼,锦记也有的。” 苏小小认真道:“可是我的比较好吃。” “哈!”书生笑出声来,不是嘲笑,是单纯觉得这个小胖村姑自信得有些可爱。 “难吃我也买了,谁让我敬你个女中豪杰呢!给我来十个!” 苏小小包了十个给他。 书生纳闷道:“你怎么不送我一个方才的客人只买六个你都送了。” 苏小小道:“那是开张的生意,如果你明天第一个来,就算只买一个,我也送你一个。” 书生哪里是贪她一个饼子他就没指望有多好吃,只是调侃一下而已。 明天他才不会来呢! 想到什么,他又问道:“你这饼子有名字吗锦记的是叫酥饼。” 苏小小想了想,说道:“老婆饼。” 书生:“” …… 点心卖得比想象中的顺利,不到半个时辰,一百个饼子全卖完了。 如果是去集市,是卖不了这么快的。 毕竟她定价高,去集市的百姓未必舍得掏十个铜板买一块小小的点心。 当然了,锦记的客人不缺银子,倘若她仅仅是价钱比锦记便宜,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来买。 另外她自带救人的光环,也给了客人不少信任感。 最后就是一个小小的噱头——酥饼名字。 老婆饼,多新奇。 受限于烹饪的工具,她做的老婆饼与前世的老婆饼,口感上还是很不一样的。 只不过,对于没吃过各种防腐剂与添加剂的古人来说,这种酥饼的味道已是十分美妙。 收摊时,苏二狗贱贱一笑:“姐,你猜咱们今天卖了多少个铜板” 第二十一章 舅舅 “七百八十文。” 苏小小说。 苏二狗惊诧:“姐,收钱的明明是我,你怎么会知道啊” 苏小小道:“试吃了十二个,送了一个,你吃了三个,压坏了六个,剩下七十八个,一个十文。” 苏二狗对她姐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姐,你不是摔坏脑子了,是把坏掉的脑子摔好了吧” 苏小小对憨憨弟弟无语至极。 “姐,咱们明儿还来卖饼子吗” “来。” “还是来锦记” “嗯。” 继续蹭锦记的流量。 “好嘞!” 苏二狗很高兴。 卖饼比讹钱容易多了,还能一个劲儿地吃,管饱的那种。 “姐,我最喜欢梅干菜的!” 油润油润的,咸中带点甜口,好吃到他想咬舌头。 “你舌头好了吗”苏小小问。 苏二狗吐着舌头略略了几下,不痛。 他说道:“好了。” 苏小小道:“回去给你做梅菜扣肉吃。” 苏二狗道:“梅菜扣肉是什么” 苏小小微微一笑:“吃了你就知道了,走吧,去集市买点食材。” 生意太好了,她打算明天多做一点,如此,食材就撑不了几天了。 “姑娘!” 她刚到集市口便被人叫住了。 她抬眸一瞧,赫然是那个卖肉的年轻屠户。 屠户一路小跑过来,满头大汗地说:“你可算是来了,不然我正寻思着上哪儿去找你呢。” “找我”苏小小一脸愕然地看着他。 屠户难为情地笑了笑:“是这样的,你……昨天做的卤大肠……还有吗” 老实说,一开始他没打算吃的,可扔了怪可惜的,就硬着头皮尝了尝。 “比比比、比俺娘做的好吃。”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你是来问我卤大肠怎么做的,还是想找我买一碗卤大肠” “啊……” 屠户成功被问住。 他自然……是来请教烹饪方法的,可被小村姑这么一说,他又觉得不买一碗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了。 “买、买……怎么卖卤大肠怎么卖” 瞅瞅,说话都结巴了。 苏小小莞尔一笑:“不贵,二十文一斤。” 屠户怀疑自己听错了。 二、二十文一斤 一整副猪大肠二十斤,卖十个铜板都卖不出去,她是怎么敢喊这个价的 物以稀为贵,整个集市只有她一家做得出这个卤味,再者,糖和盐巴贵,她还真没乱喊价。 苏小小接着道:“你买的话,只收你十文钱。” 屠户呆呆地说道:“便、便宜这么多” 小村姑不会是看上自己了吧 苏小小微笑道:“那么,明天见。” “啊,明、明天见。” 年轻屠户转过身,脸红了。 苏小小路过卖干货的小摊时,又遇见了上次的老妇。 老妇张嘴就道:“梅干菜六十文!” 上次卖五十文亏了! 苏小小哦了一声:“今天我不要梅干菜。” 老妇:“……” -- 今日采买的食材不算多,又有苏二狗全程当工具人,他们没坐牛车,徒步回了村子。 苏老爹不在家,应当是去处理程叔的身后事了。 三小只在刘山家,有小吴氏看着。 “你去把大虎他们接回来。”苏小小对苏二狗说。 “好嘞!” 苏二狗放下沉甸甸的背篓,迈步走出堂屋,没一会儿他惊慌失措地折了回来。 “姐!姐!姐!来人了!” 苏小小正在后院打水洗手,闻言淡淡抬了抬眸:“来谁了你这么慌” 苏二狗一言难尽地说道:“是舅舅和舅母!” 二狗口中的舅舅、舅舅是他们亲娘陈氏的娘家人,舅舅是陈氏的亲哥哥,名唤陈丰,妻子是黄氏。 陈家是东头杨柳村的。 苏小小搜刮了一番原主的记忆,就不难理解为何陈家人上门,苏二狗会是这副反应。 苏老爹是荒年流落到杨柳村的乞儿,给里正家做放牛娃,吃百家饭长大。 而陈家有些家底,自然不会找个放牛娃当女婿。 陈家为陈氏在镇上说了一门亲事。 对方房中有人,且大婚前便对陈氏不规矩,陈氏于是不肯嫁他,陈家人为了丰厚的彩礼,硬逼着陈氏去嫁。 后来,是少年苏承跑去镇上把那人狠狠揍了一顿,这门亲事才黄了。 再后来,就是陈氏要嫁给少年苏承。 苏家人不同意,扬言陈氏敢嫁,就与陈家断绝关系! 本以为这样可以唬住陈氏,不曾想陈氏义无反顾地拉着少年苏承离开了杨柳村,在杏花村落了户。 苏老爹走镖风光的那几年,两家人恢复了往来的。 后来,苏承因为走了一趟远镖,回村时陈氏已不幸病逝,他连妻子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自那之后,他再也不走镖了。 陈家人将陈氏的死算在了苏承头上,让苏承赔了一大笔银子不说,两家关系也再次破裂。 偶尔碰上,陈家人对苏家三口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因着妻子的缘故,苏承对陈家人格外容忍,苏大丫与苏二狗也不太敢与陈家人叫板。 苏小小消化完脑子里的记忆,陈丰与黄氏也进门了。 “哟,这不是大丫吗” 黄氏一眼见到了从后门走进堂屋的苏小小。 苏二狗躲在他姐身后。 苏小小对他道:“二狗,叫舅舅、舅母。” 苏二狗不情不愿地探出头:“舅舅,舅母。” 陈丰一脸严肃。 黄氏喜笑颜开地走上前,打量着姐弟二人道:“才多久不见,二狗都这么高了!大丫也这么……” “胖了。”苏小小替她把话说完。 黄氏讪讪一笑,拉着苏小小的手在椅子上坐下。 陈丰早一屁股坐下了。 他皱眉看着突然变得不再邋遢的苏家,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走错地方了。 上一次苏家如此干净,还是妹妹在世的时候。 黄氏其实也发现了,不过她自动忽略了,她今日来是有正事的。 苏小小说道:“二狗,去灶屋烧点水,给舅舅、舅母泡茶。” “诶。”苏二狗如释重负地逃离了堂屋。 黄氏亲昵地拉着苏小小的手笑道:“你爹呢他不在家吗” 苏小小看着她的手,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爹出去了,不知道今天回不回,舅舅、舅母来的不巧了。” 黄氏的笑容僵了一下:“……你爹反正也不会反对的,舅母和你说也一样。” 苏小小淡淡一笑:“舅母想和我说什么” 黄氏一脸愤慨道:“何童生的事,我和你舅舅听说了,那童生真不是个东西!竟敢如此羞辱你!” 苏小小哦了一声:“所以舅母是来替我出头的” 黄氏的笑容又是一僵:“出、出、出头是肯定的,改明儿让你舅舅上门,把那姓何的揍一顿!” 苏小小点点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揍” 黄氏:“……” 第二十二章 相公 “你就直接告诉她,你是来说亲的!” 一旁的陈丰开了口,再这么聊下去,天黑了也讲不到正题。 “给我说亲”苏小小满脸惊讶。 黄氏灿灿笑道:“是呀,大丫,你看你年纪不小了,又被姓何的悔了婚,日后怕是很难再找到婆家。唉,可谁让你骨子里也流着咱们陈家的血呢我和你舅舅总不能让你一辈子孤苦伶仃地过下去。” 苏小小问道:“那么,舅母是打算给我说哪户人家” 黄氏道:“自然是我们陈家呀!嫁给你表哥,亲上加亲!” 她共有三个陈家表兄,大表哥、二表哥、小表弟,分别是十九、十七、八岁,皆未说亲。 苏小小若有所思:“大表哥十九,的确是到说亲的年纪了。” 黄氏立马道:“是你二表哥!” 二表哥可不是舅母的亲儿子,是她舅舅陈丰在外头带回来的私生子。 当年为这事儿,黄氏没少闹腾,只是终究闹不过一大家子,才勉强把孩子留下了。 苏小小一副嫌弃的样子撇了撇嘴儿:“原来是给那个私生子说亲,我还当是让我嫁给大表哥呢!” “你大表哥可是秀才!”黄氏脱口而出。 苏小小无辜地问道:“舅母的意思是……我高攀不上大表哥呗!” 黄氏:“……” 一个臭名昭著的胖丫头当然配不上她儿子了,可你不要说出来呀! 黄氏讪讪一笑:“你大表哥是个书呆子,不懂疼人,你二表哥与你年纪相仿,他与我提过几次了,很是中意你。再说了,你爹不是想招个上门女婿吗谁家让长子去给人入赘的” 苏小小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入赘。” 黄氏笑容满面:“你放心,咱们一家亲戚,我们绝不会拿了彩礼银子又做出悔婚的事!” 重点来了。 苏小小似笑非笑地问道:“舅母想要多少彩礼银子” 黄氏语重心长地说道:“虽说你成过一次亲,是个二嫁的妇人,可陈家不会嫌弃你的,舅母更不会乱要彩礼银子的,你爹给何家多少,到时候也给陈家多少就是了。” 听听,这是什么施舍的大语气 活像是自己当了活菩萨,吃了多少亏似的。 黄氏真以为自己听不出她打的如意算盘么 既能摆脱一个碍眼的私生子,又能顺道捞二十两彩礼银子,简直就是一桩一举两得的美事。 可黄氏早不上门,晚不上门,为何偏偏这时才上门 苏小小记起那日与苏二狗坐了杨柳村的牛车,还扬言让何童生把银子还回来的事了。 想必是那车夫回村后与陈家人说起了这一茬儿,陈家人见有利可图,于是赶紧找上门了。 黄氏继续说道:“你被何童生当众悔婚,十里八乡怕没人敢娶你了,更别说给你们家做上门女婿,也就是你舅舅顾念和你娘的兄妹之情,才同意了你和二表哥的这桩亲事。你外祖父原是不答应的,我和你舅舅劝了整整两宿。” 两宿,时间对上了。 苏小小懒得再与她虚与委蛇,一针见血地说道:“何童生好歹是个童生,二表哥凭什么也要二十两彩礼” 不是她瞧不起陈家二郎,而是黄氏既然要卖儿子,总得允许人沽个价不是 黄氏的脸子有些挂不住了:“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那是你二表哥!” 苏小小淡淡一笑:“我还是你亲外甥女儿呢,二十两彩礼银子,除非让大表哥来,否则免谈!” “你……” 黄氏气坏了。 一个又丑又胖的蠢丫头,竟敢肖想她的秀才儿子!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呸! 苏小小道:“舅母舍不得吗二狗,送客。” “诶!” 躲在后院儿偷听的苏二狗二话不说跑了出来,走到一半又折回他姐身旁,小声道:“姐,咋送” 苏小小:“……” 女人翻起脸来总是格外快,尤其黄氏本就瞧不上苏家,见苏胖丫是来诊的,她也懒得再装好脾气! 她站起身来,指着苏小小的鼻子道:“我让二郎娶你是可怜你!又胖又蠢!好吃懒做!名声又差!大婚当日新郎撇下你就跑了!几个村的乡亲全在看你笑话!你真以为自己还有人吗!” 陈丰皱眉。 苏小小看向一旁的陈丰:“舅舅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陈丰的眉头皱得更紧:“大丫,你舅母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事实。你们家要是拿不出那么多彩礼,少些也可。” 黄氏几乎是下意识地尖叫道:“不许少!少了大郎的亲事怎么办!” 苏小小笑了:“原来,舅母已经在为大表哥说亲了呀。舅舅、舅母是打算卖了私生子,用挣来的彩礼银子给大儿子娶媳妇儿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可惜了,这个冤大头,我苏大丫不做!” 苏家动静太大,引来了不少乡亲们在门口观望。 隔壁刘山家的二儿媳何氏来得最早,听得最全。 “陈家来给儿子说亲的。” 她担当起场外讲解,“要二十两彩礼呢。” “上门做女婿。” “是。” “不是秀才儿子,是老二!外头的姘头生的!对!右眼有点儿瘸的那个!” 陈家那些破事儿,十里八乡早传遍了。 按说,苏胖丫的行情差成这样,嫁个瘸眼的私生子也算破锅配烂灶,彼此合适。 可陈家竟然狮子大开口找要二十两彩礼银子,属实有些不要脸了。 孙二瓜嚷道:“胖丫!我儿子给你做上门女婿!你给二两就够!” 何氏瞪他道:“去去去!你哪儿来的儿子!” 众人哄笑。 黄氏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能不知道一个私生子值不了二十两银子 只不过苏家三口一贯对陈家有求必应,这丫头崩管在外如何蛮横,到了她面前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上了。 今儿像换了个人似的,油盐不进! 也怪她原先不知他们手里竟攒了二十两!知道的话,早来把银子拿走了! 围观的乡亲越来越多,她也不好再撒泼,强忍着挤出一副笑:“大丫啊,舅母是为了你好,你只有嫁给你二表哥,以后才会有好日子过。” 苏小小道:“舅母,我有相公了。” 黄氏呵呵道:“我不信!有本事你叫他出来!” 第二十三章 护妻 “苏胖丫没骗你,她真的成亲了,我们全给了份子钱的!” “是啊!给了三份儿呢!” “人家还带着仨拖油瓶呢!” “就是一直没见过,胖丫,不会是你相公丑得没法儿见人吧” “哈哈哈……” 乡亲们再次哄笑。 苏小小算是明白了,这伙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帮黄氏也不偏袒她。 可她还真不能把卫廷叫出来,不是嫌他丑得不能见人,而是卫廷绝不会帮她应付黄氏与乡亲。 “出了什么事” 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自后方传来。 是卫廷的声音。 苏小小第一反应是,这家伙能下床了 第二反应是,完了,要是卫廷不配合,说他不是她相公,她就无法收场了。 这很像卫廷能做出来的事。 她捏紧拳头,迅速在脑海里思索着应对之计,浑然没察觉到黄氏与乡亲们的反应。 卫廷来到她身侧,轻声问道:“家里怎么这么吵” 习惯了卫廷的冷嘲热讽,冷不丁他说话语气如此温柔,还不夹枪带棒的,苏小小不由地懵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一旁的卫廷。 这下她更懵了。 卫廷的脸消了肿,露出了原原本本的容貌,面如冠玉,浓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一双深邃如泊的眼睛,此时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他黑曜石一般的瞳仁里,映着她呆呆愣愣的小胖脸。 他躺着的时候就很显长,站起来却好像更高,身姿挺拔,如松如竹,粗布麻衣也挡不住一身清贵之气。 苏老爹没骗她啊……这真的是个比何童生好看一百倍的男人! 苏小小看呆了。 这是一个足以令所有女人脸红心跳的男人,适才笑话他丑得见不得人的,这会子恨不能把自己舌头要了。 卫廷微微一笑,拿出手中的棉衣披在苏小小的身上:“穿堂风大,当心着凉。” 苏小小不是花痴,可这副身体是,不然当初也不至于看见何童生就走不动路了。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卫廷为何突然变得这么温柔体贴了 卫廷的目光扫过黄氏与被惊得站起身的陈丰,转头问苏二狗:“二狗,他们是——” 苏二狗答道:“舅舅、舅母!” 卫廷客气地说道:“原来是舅舅和舅母,快请坐。” 陈丰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是——” 苏二狗上前一步道:“我姐夫!” 好奇怪的感觉啊,明明他很怕舅舅、舅母的,可姐夫一出来,他顿时感觉自己有底气了! 陈丰从进门到现在,第一次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黄氏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比天上下了刀子更令人震惊。 卫廷问道:“舅舅、舅母今日上门所为何事” 苏小小:呵,你在屋里没听见吗 “我……”黄氏张了张嘴,哑巴了。 方才还口口声声骂这丫头没人要,转头就冒出个如此俊俏的相公,这可把她的脸打的。 “相公。”确定某人不是来拆自己台的,苏小小的恶趣味上来了。 她眨巴着不见半滴眼泪的眸子,委屈巴巴地说,“舅舅、舅母是来拆散我们两个的。” 黄氏一惊:“我几时来拆散你们了” 苏小小继续小脸委屈:“舅母方才不是还在给我说亲吗说天底下除了二表哥,没有别的男人会真心对我好,我又胖又蠢没人要。” 卫廷含笑看着她:“谁说的你一点儿也不胖。” 苏小小用比小鹿斑比更无辜的眼神看着他:“那我蠢吗” 卫廷深吸一口气,笑容不变:“不蠢,很聪明。” 苏小小握住他修长如玉的手,哽咽问道:“相公你会不要我吗” 你适可而止! 卫廷微笑:“我是你相公,当然不会不要你。” 苏小小扑进他怀里嘤嘤嘤:“相公你最好了!” 苏二狗浑身一抖,我姐的作劲儿又上来了—— 被强行塞了把狗粮的乡亲们:……麻蛋!饱了! 陈家两口子的打脸打得啪啪的,想到自己大言不惭地讲了那么多,结果苏家早有了上门女婿,只觉无地自容,一刻也没法儿再待下去。 苏小小抽出帕子,夹子音哭泣:“相公,舅母说大表哥是秀才,我配不上大表哥,改天你也去考个秀才回来!光耀我们苏家的门楣!” “人已经走了。” 卫廷一秒变回冰山男。 呃…… 这么快。 没演够呢。 苏小小意犹未尽地推着他的胸膛,借力让自己从他怀中起来,顺带摸了把他的胸肌。 卫廷:“……” “全走啦噫二狗呢” “去灶屋倒水了。” 卫廷回了自己屋。 苏小小迈着小胖腿儿跟上。 卫廷冷着脸在床边坐下:“你又来做什么” 苏小小的一双小胖手背在背后,挑眉说道:“当然是给你检查伤势啦……相公!” 卫廷冷声道:“别乱叫。” 还是温柔起来的卫廷可爱,虽然是装的。 苏小小拍了拍手:“好啦,不逗你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卫廷警惕地看着那双朝自己伸过来的小胖手,沉声道:“我自己来。” 苏小小直起身子,比了个手势:“你来。” 卫廷解了半天解不开。 他尴尬地放下手,撇过脸。 苏小小好笑地走上前上前解了他衣衫,拆开腹部与左小腿的纱布。 她上次从基地药房拿的全是最新研发的特效药,不得不说,药效是真的好,伤口已结痂,没有丝毫红肿。 只不过,他伤得肉可见骨,还是要多卧床修养才是。 “小腿肿了。” 他平日里偶尔也会下床,但都有苏二狗扶着,并且他是用的右腿的力。 刚刚为了给她撑场面,他愣是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来的。 苏小小没了逗弄他的心思,正色道:“我给你上点药,疼你就说。” 卫廷淡道:“这点小伤,不至于。” 是啊,他身上的旧伤痕老多了,不知道是与人拼过多少命。 处理完卫廷的伤势,苏小小去了后院。 三小只呲溜呲溜地走进来,萌萌哒地看着他。 “满意了”卫廷懒得理三个小崽子。 三小只伸出小拳拳。 爹爹辛苦了,给爹爹捶腿。 卫廷还算满意地哼了一声:“只此一次,下次我可不会再帮她了……咝——捶到伤口了!!!” 第二十四章 腹黑 三小只认(敷)认(衍)真(潦)真(草)地伺候完自家爹爹,小脑袋瓜一甩,跑去灶屋找苏小小了。 都不带留恋的! 卫廷嘴角一抽。 小崽子…… 苏小小这会儿正在灶屋的后门外与小吴氏说话。 今日苏承要去办程家的事,是以苏小小又将三小只托付给了小吴氏。 作为回报,她拿了一点吃食给小吴氏。 小吴氏不要:“你早上给的饼子还没吃完呢。” “好吃吗”苏小小问。 “好、好吃的。”小吴氏说。 这不是客套话,是实心的。 有一次弟妹病了,她陪着婆婆去隔壁村吃席,听说请了个镇上的厨子,那是她吃过的味道最好的饭菜。 可她觉得,苏胖丫做的饼子不比那个厨子做的差。 苏小小递给她一个盖着的碗:“这几个压碎了,不好卖,不嫌弃的话,你拿回去给孩子吃。” 小吴氏还想继续拒绝,被苏小小一瞪,乖乖把碗接过来了。 她回到自家灶屋后才把碗打开。 说是碎掉的饼子,其实只是有十分轻微的裂纹而已,集市上这种饼子照旧卖的。 并且碗里不仅有三个饼子,下面还垫着一大块肥瘦相宜的卤肉。 家里一个月也吃不上两顿肉,基本上紧着公爹、二弟与牛蛋,婆婆和二弟妹何氏偶尔能分到一筷子,她和女儿却是半年没尝过肉味儿了。 不对,今早苏胖丫给的饼子有肉馅儿的。 她一天竟然吃上了两顿肉! …… 对于小吴氏给苏家看孩子的事儿,刘山家人没说什么,苏家人霸道,会压榨人带孩子不足为奇。 小吴氏不带,难道让何氏与大吴氏去带 左不过小吴氏带了孩子,该干的活儿一样也没落下。 灶屋。 三个小豆丁围着灶台,踮起脚尖巴巴儿地朝锅里望。 奈何人还没灶台高,望了个寂寞。 “娘。”小虎望着苏小小的砧板说,“小斧(虎),吃。” 苏小小促狭地拿起一片切好的大葱喂给他。 小虎张嘴咬了一口,被辣得眉头紧皱、直吐舌头。 苏小小笑得不行。 有了小虎以身试葱,大虎、二虎没再对砧板上的东西感兴趣,他们转头看向小桌上篮子里卖剩的酥饼。 他们今早吃过酥饼了,好吃。 但现在,他们不想吃这个,因为就在刚刚,三个酥饼全被小虎舔过了。 “姐!我饿了,有吃的没”苏二狗走进灶屋。 大虎抓起小桌上的篮子,递给苏二狗:“舅舅,吃。” “你们不吃吗”苏二狗问。 大虎、二虎摇头,小虎仍在难吃地吐舌头。 “哦,那我吃啦!”苏二狗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抓了个酥饼往嘴里塞。 “咦味道怎么怪怪的……” -- 苏老爹去处理程家的事了,估摸着晚上才回。 苏小小做了个葱爆腰花,炸了一碗小酥肉,抄了两个青菜,又蒸了几盅鸡蛋羹。 她之前蒸一大碗,三小只不爱吃,他们喜欢用小盅盅装起来,一人一份。 苏二狗与卫廷也有份。 “二狗,端菜了。” “来嘞!” 苏二狗麻溜儿地进了灶屋,把炒好的菜端出去,又给一家子盛了饭。 苏小小去了卫廷屋。 “是给你端进来,还是你出去和我们一起吃”她问道。 卫廷望了望在堂屋里跑来跑去的三个小崽子,说道:“我出去吃。” 苏小小来到床边。 “做什么” “扶你啊,你自己能走吗别又把左腿走坏了!浪费的可是我的药!” 卫廷皱了皱眉,大概是想让苏二狗过来,可犹豫一瞬,还是把手递给了苏小小。 苏小小将他扶去堂屋坐下。 “姐夫!你伤势好多了吧”苏二狗问。 这声姐夫,卫廷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道:“好多了。” 卫廷坐苏小小对面,苏小小左边是三小只,右边是苏二狗。 三小只坐下去太矮了,苏小小将椅子反过来靠着桌上,让三小只站在椅子上吃。 苏二狗拿起碗筷,凑到苏小小耳边小声说:“姐,姐夫是挺好看的吧我和爹没骗你吧是不是比何童生好看一百遍早说了你会喜欢!” 卫廷不紧不慢地吃着菜。 苏小小睨了卫廷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声儿来:“你声音还能再大点儿吗吃饭!” “哦。”苏二狗埋头干饭。 三小只也认认真真干饭,就是他们太小了,吃得满桌满身都是。 这下,换卫廷去看苏小小了。 苏小小眼底没有丝毫不耐与厌烦。 卫廷心下稍安,他夹了一块放在他面前的肉,吃着吃着顿住了。 “这是什么菜” 他问苏小小。 苏小小看了一眼,说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卫廷想了想,说道:“倒也没有,就是……味道有点儿奇怪。” “是猪腰。”苏小小说。 “咳!咳咳咳!”卫廷呛到了,转头避开饭桌剧烈地呛咳起来。 咳完了才一脸震惊地看向苏小小,“你再说一次,这是什么” “猪腰啊!”苏小小微微一笑,“我用黄酒去了腥味儿!吃起来是不是又嫩又爽口!” 卫廷忽然觉得碗里的菜不香了。 苏小小把菜盘往他面前推了推:“特地为你买的,以形补形,多吃点儿!” 卫廷拿筷子的手捏得咯咯作响:“我、腰、很、好!” 苏小小扫了三小只一眼,点点头,若有所思。 卫廷:“……” 他不是那个意思! -- 入夜后,苏老爹可算是回来了,他奔走了一整日,先是从何家要回了欠条上的十五两银子,再是领着老程的遗孤,上门挨个还上了程家欠下的债。 最后剩下七两,程家说什么也不要,他偷偷塞进了程家的衣柜里。 了却了一桩心事,终于能合眼了,当苏小小把晚饭端进他屋时,他已经呼呼睡着了。 苏小小回了自己屋。 她一边在脑海里记着账,一边盘算接下来的生意该怎么做。 上辈子没为钱财发过愁,如今恨不能一个铜板掰成两个来用。 三小只今晚又来蹭睡,被苏小小狼心似铁地拒绝。 三小只去和苏二狗睡。 没睡多久,西屋传来了苏二狗的尖叫:“啊啊啊!尿了!尿了!” 第二十五章 闷晕 三小只一人尿了一张大地图,整张床都成了他们的锦绣河川。 苏小小过去时,三小只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姐!这可怎么睡呀”苏二狗委屈。 苏二狗的床是不能睡了,卫廷那边是小床,睡不下第二个人。 苏小小无奈叹气:“二狗去爹那边睡,大虎二虎小虎,来我屋里睡。” 苏小小给三小只换了干爽的衣裳,三人抱着心爱的小枕头,呲溜呲溜爬上了苏小小的床。 看着再一次蹭睡成功的三小只,苏小小严肃地说道:“真的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三小只点头点头。 “闭上眼,睡觉!”苏小小凶巴巴地说。 三小只乖乖闭上眸子,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 三小只的睡相不敢恭维,苏小小一觉醒来时,身边一个娃都木有了。 她在床上一阵翻找,不出意外,里侧横着一个,床脚趴着一个,角落里两脚怼墙朝天的还有一个。 三人睡得呼呼的,有些呆萌可爱。 苏小小把三人塞进被窝摆好,挨个戳了戳他们白白嫩嫩的小脸蛋,自动脑补噗叽噗叽的音效。 一下子把自己逗乐了。 三个小橱窗娃娃,好玩。 苏小小穿戴整齐,抱着换洗衣物去了后院。 昨夜下了一场小雪,地上薄薄一层,踩上去有轻微的咯吱声。 苏小小前世生长在南方,极少有机会见到雪,上大学时报考了一个北方的城市,一待就是八年。 大概她强大的适应能力,就是那八年培养出来的。 苏小小先去灶屋把火升了,锅里的热水烧上,又将碗柜里发好的面团与泡好的豆子拿出来。 等待烧水与醒面团的功夫,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后院的草棚下洗衣裳。 卫廷的烧退了,不再浑浑噩噩的,自然就醒得早了。 他一瘸一拐地去后院洗漱,却一眼瞧见了坐在寒风里闷头洗衣的苏小小。 昨夜的动静他也听见了,三个小崽子居然尿床了。 不用说也知道她洗的是被小崽子尿湿的床单。 她没有一丝怨言。 为何 当然是为了减肥了。 家里的衣裳一直是苏二狗洗的,苏小小如今能做的运动不多,只能把家务抢来做了。 苏小小一边洗,一边哼小曲儿。 她前世五音不全,这个身体却有一副被天使亲吻过的嗓子,加上胖嘛,肺活量也大,飙高音不带喘的。 不过大清早她还是稍微控制了一下实力。 卫廷看着她乐在其中的样子,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她。 “噫你起来了” 卫廷微微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适才竟然对着一个小胖丫头出了神。 他定了定神,淡淡说道:“你那么吵,谁睡得着” 苏小小黑了黑小胖脸:“我天天那么吵!也没见你睡不着!” 卫廷念在她大清早给孩子洗衣裳的份儿上,不想和她计较,一瘸一拐地从她身边走过去,打算自己打水洗脸。 奈何他高估了自己的行动能力,一脚踩空。 眼看着他要栽进冰冷刺骨的水缸里,苏小小赶忙拉了他一把—— 她一会儿还得做饼子呢,水不能弄脏了! 她的力道可能有点儿大了,直接拽过了头,导致卫廷整个人朝她扑了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卫廷压倒在了雪地里。 出于医者救死扶伤的本能,她用手牢牢摁住了伤患的头。 有松软的积雪垫着,苏小小没摔疼,就是眩晕了一会儿才恢复。 “卫廷,你可以起来了。” 卫廷没动。 “喂,虽然我很胖,但你也很重的。” 卫廷仍旧没动。 苏小小皱了皱眉,艰难地抬起脑袋,定睛一瞧。 呃……卫廷好像被她闷晕了。 忘了自己是个波涛汹涌的小胖纸了。 苏小小自己是搬不动卫廷的,只得去苏老爹的屋,把苏二狗叫了起来。 “姐,是要去卖饼了吗”苏二狗的瞌睡一秒清醒。 叫醒一个睡懒觉的弟弟,原来只要让他去卖饼。 “还没。”苏小小轻咳一声,“你姐夫在后院摔倒了,去抬一下。” 摔倒了不是扶一把吗为毛是抬 到那儿苏二狗就明白了,他姐夫这是摔晕了呀! “咋摔的呀没事儿吧”他是真担心卫廷。 “没事,睡会儿就好了。”苏小小总不能告诉他卫廷是被自己的豪华海景房闷晕的。 “抬进去吧,别把你姐夫冻坏了。” “好嘞!” 二人合力将卫廷抬回了小东屋。 -- 苏小小到底担心他闷出……咳,摔出毛病,为他检查了身上的伤势,又把了脉,确定并无大碍才出了屋子。 这么一通耽搁下来,她与苏二狗比昨日晚了一个时辰到镇上。 锦记的点心早已卖了好几锅。 苏二狗指了指锦记:“姐,没人排队了,大家都买完走了。” 不仅锦记门口的客人没那么多了,就连他们身后的铺子也开张了,这意味着他们不能再摆在人家正门口。 她想了想,直接去了锦记旁边的小巷口。 苏二狗看着稀稀拉拉的行人,苦大仇深地问道:“姐,咱们今天不会卖不出去吧……” 今天的形式的确对他们不大有利。 “小丫头!你终于来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街对面传来。 姐弟俩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是昨日从锦记过来的年轻书生,他穿着淡蓝色书院院服,手执一柄折扇,眉清目秀,意气风发。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用折扇拍了拍左手掌心,笑呵呵地说道:“让我蹲着你了吧我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说好了,我买一个你就送的!” “嗯。”苏小小点头,“你要哪个口味的” 书生哼道:“你不就三种口味一样来一个!” “今天有四种。”苏小小说,“多了一种板栗的。” 板栗是今早小吴氏拿过来的,煮好了,壳都给她剥了,她索性试着做了十个板栗馅儿的。 书生一秒高冷:“我怎么知道好不好吃” 苏小小切了一小块给他。 他淡定地尝了一口:“马马虎虎。” 苏小小:“哦。” 书生:“我全要了。” 姐弟二人:“……” 第二十六章 挣钱 十个板栗饼,还没来得及见见这繁华的市面,就被书生揣进了自己书兜儿。 苏小小言而有信,送他一个。 问题又来了,他到底该选哪个口味呢 梅干菜不错,油润不腻,酥而不柴,咸中带着一丝甜口,吃得尤为满足。 可红豆馅儿与绿豆馅儿也不差啊。 纠结来纠结去,书生又掏了二十个铜板,凑齐了三种口味。 苏小小把包好的饼子递给他:“昨天见你好像不是很想吃我的饼吗” 书生哼唧道:“我我我、我今天想了不行吗” 苏小小微微一笑:“行。” 小胖丫头笑起来还挺可爱。 书生清了清嗓子,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道:“那,你明天还来吗还会迟到吗还会换地方吗” 被灵魂三连问的苏小小:“……” 因着诸多不可控的因素,摆摊的随意性很大,苏小小无法保证他。 书生建议道:“诶,要不,你上我们书院门口卖吧我们书院也有很多人大老远来锦记买点心。” 他这话看似普通,实则给了苏小小极高的评价,只差没说她的老婆饼是锦记点心的高端平替。 在古代,能进书院的固然有寒门学子,但也不乏大户人家的孩子。 这倒是为苏小小提供了一条思路。 苏小小想了想,问道:“可是,书院门口让摆摊吗” 书生忙不迭道:“让的让的!” 一旁的苏二狗古怪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书院你家开的” 书生:“是啊!” 苏二狗:“……” 书生名叫沈川,字清河,还真是梧桐书院院长的亲儿子。 杏花镇不大,仅此一家书院,并不在镇子的中心,但也不算太远,从这儿徒步过去约莫三四里。 沈川叹息一声道:“我让锦记去摆摊,可惜人家瞧不上。” 锦记瞧不上正常,毕竟不差客源。 苏小小说道:“我考虑一下。” 从锦记去书院不远,可若是算上从村子到镇上的路程,就足足十里地了。 路程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边的主要客源是学生,如果不能赶在上午上课前卖光老婆饼,大概率就得等到学生中午放学。 如此一来,时间成本就高了。 沈川想再多劝上两句,又一位客人过来了。 是个心宽体胖的大娘。 大娘挎着篮子,一屁股将沈川挤到一边,笑呵呵地对苏小小道:“丫头你在这儿啊!我路过好几趟了,还当你今儿不来卖饼子了!” 苏小小客气地说道:“今天有些耽搁了,您要什么口味还是和昨天一样,两个梅干菜,一个红豆吗” 大娘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道:“丫头,你记性这么好呀!” 苏小小莞尔:“您给人的感觉很亲切,很难让人不记住。” 出来做生意的,谁不会说两句中听的话可这般夸赞大娘的,她是头一个。 大娘心花怒放:“梅干菜我要,红豆馅儿的也要,另外,还有别的馅儿吗” “有绿豆的和板栗的。”苏小小说。 “一样来两个!”大娘说。 转眼又卖了八个。 虽错过了早上的高峰期,但也还是很快卖光了,且因为有回头客的加持,试吃的老婆饼比昨天少了一半。 另外,她及时纠正了昨日的装饼方式,今天一个也没压坏。 “姐姐姐!咱们今天卖了九百文!” 苏二狗兴奋地说。 依旧是一百个饼子,试吃六个,送了一个,苏二狗现场吃播三个。 “这就是小一两啊!” 他和爹讹多少次才能讹这么多啊! “去集市。”苏小小说。 “好嘞!”苏二狗收好钱袋,拿过苏小小的竹筛托盘与背篓,“姐,我来拿!” “我减肥!” “唔,好叭。” 苏二狗转头把自己的背篓也给了她。 苏小小:“……” 二人去了集市。 屠户正在给人剁猪大骨,甫一瞧见朝自己走来的苏小小,紧张得手一抖,差点儿把自己的大拇指给剁了! “一共五十文。” 他对买猪大骨的大爷说。 大爷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付完钱,拿着猪大骨走了。 屠户讪讪一笑:“你、你真来了啊” 苏小小从背篓里拿出一碗卤肥肠:“给。” 屠户忙去拿铜板。 苏小小道:“不必了,这一碗是送给你的。” 屠户震惊:“什么送给我” 苏小小笑了笑:“你觉得好吃的话,以后我在你这里卖怎么样” “啊” 屠户又是一惊。 苏小小认真道:“我来这儿看了几天了,集市里没有卖卤菜的,我们分账,租你的摊位,每日收入分你一成。或者我直接按最低价供货给你,卖多少钱,你随意。” 屠户的笑容逐渐僵硬。 小胖村姑不是看上他了……是看上他家的摊位了…… -- 另一边,沈川带着一大包新买的老婆饼回了书院。 “爹!我回来了!” 他先去他爹的院子请安。 结果他爹不在屋里。 他正要离开,后排的一间厢房里传来一道怒不可遏的少年声音。 “你们荣恩堂是怎么给人治病的!已经两日了!我表哥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原先一日还能醒个三两回,从昨日午时到现在,我表哥一次也没醒过!这就是你们荣恩堂说的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吗!我表哥快把你们治死了!” “公子请息怒,容董大夫再为令兄把把脉。” “还把什么脉!根本就是庸医!” 哐啷! 少年似乎砸坏了一个花瓶。 沈川低低地哇了一声。 忽然,有人在他身后沉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沈川身子一抖,转过来看向自家老爹:“爹!你吓死我了!” 沈院长严厉地看向儿子:“谁让你在这儿偷听的” 沈川辩解道:“我没有偷听,我是来给爹送点心的,你不是说昨天的老婆饼很好吃吗我又去买了。” 沈院长表情严肃没说话。 沈川好奇道:“爹,那两个突然住进咱们家的客人究竟是谁呀大的好像快不行了,小的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沈院长冷声道:“不该你问的,别多问。” 沈川撇嘴儿,小声嘟哝道:“其实我认识一位大夫,她医术挺不错的。” 沈院长瞥了儿子一眼,警告道:“你别胡来,里头那位不是谁都有资格医治的,出了岔子,要砍头的!” 沈川僵住。 第二十七章 旺妻(二更) 苏小小在集市买了点豆豉与茴香,原本也想买点辣酱,想了想,可以回家自己做。 路过老妇的干活摊子时,老妇黑着脸叫住她:“今天也不买梅干菜吗” 苏小小摊手道:“上次买了一箩筐,能吃好久呢。” 老妇磨牙,第一千次后悔自己为毛卖的那么便宜。 可除了她,也没旁人买了。 老妇咬牙:“便宜卖给你!” 苏小小又只花了五十文,买了一大箩筐梅干菜。 到家时,午饭的时辰早过了,三小只饿得嗷嗷儿的,苏老爹做了饭,可是太难吃啦。 三小只将头扎进米缸,也不吃苏老爹做的黑暗料理。 苏老爹自己也没吃下去。 苏小小去灶屋做饭,苏二狗给她打下手。 出来时,苏小小看见苏老爹坐在后院儿捯饬着一根木头。 苏小小走过去,看着他的手道:“你的手受伤了,不是让你别再用右手了吗” 苏老爹笑道:“又不费什么力,我心里有数的,悠着呢!” “你做的是什么”苏小小问。 苏老爹叹息道:“这两日我忙外头的事,疏忽了家里,你辛苦了。你舅舅、舅母上门的事女婿也和我说了,让你受委屈了。我给女婿做了个拐杖,他日后行动起来也方便。” 等等。 前面听着似乎是那么一回事,怎么突然就从她受委屈,变成要给卫廷做拐杖了 思维这么跳跃的吗 “爹!姐!饭菜摆好了!可以吃了!” 苏二狗叫唤。 “走了走了,去吃饭。”苏老爹把做了一半的拐杖放到一旁,带着小胖脸黑透的闺女进了堂屋。 卫廷已经被苏二狗扶出来坐下了。 对于某人躺着也能沾到她的光的这种事,苏小小内心是拒绝的。 可想到今早把他闷晕的事,她又默默忍下了。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对面的卫廷,卫廷慢条斯理地端起碗筷,神色不见丝毫异样。 就好像,什么尴尬的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很好,大家一起选择性失忆。 “咦,闺女,这是什么菜”苏老爹望着桌上一旁没见过的菜式问,像是五花肉,但又和平日里的做法不大一样。 “梅菜扣肉。”苏小小说,“用三线肉做的。” 原本昨天就打算做这道菜的,苏老爹一直没回来,苏小小便放到了今天做了。 正巧今天买了豆豉。 “不辣吧”苏老爹问。 “不辣。”苏小小说。 一听不辣,苏老爹先给三小只各夹了一片。 三人用筷子戳,戳得不得劲儿直接上小手,卫廷看得直皱眉头。 苏老爹对女婿道:“小孩子学吃饭是这样的,你得让他们自己来。” 卫廷想到来苏家之前,三个小崽子的确一直是由别人喂饭,来这儿后,虽吃得狼狈,却全是自己动手。 而且,胃口大了许多。 梅菜扣肉做得很细嫩,肥而不腻,一抿即化,梅干菜的味道很好地炖了进去,而浸润了肉汁与豆豉的梅干菜也别有一番油润的风味。 三小只吃得小嘴儿油乎乎的。 卫廷一贯不喜太油腻的东西,却也忍不住吃了好几块。 一家人吃得饱饱。 苏二狗带着三小只摊在椅子上晒肚皮。 苏老爹感慨道:“闺女,你有没有发现自打女婿来了咱家,咱家的日子好了许多从前一月不见两次荤腥,最近顿顿都能吃上肉。” 那是卫廷的功劳吗 是她的!她穿越来了好伐! 苏小小气成小胖河豚,冷冷地瞥了某人一眼。 ……睡一回不够,起码两回才回本! 卫廷看了眼快要气炸的苏小小,勾唇一笑,对苏承道:“爹说的对,我旺妻。” 苏小小唰的撕了竹叶! 三回! -- 下午,苏承继续给卫廷做拐杖,苏二狗带娃。 苏小小则去了一趟自家田地。 她在苏老爹面前说的是,等卫廷痊愈了让卫廷去种地,那只是说说而已。 卫廷痊愈了之后会走。 眼下正值腊月,来这儿这么久,她差不多弄明白了这里的气候。 杏花镇位于大周中部,稍稍偏北一点点,四季分明,冬季会下雪,没北部那般严寒,没有火炕。 “唔,有些类似于前世长江中下游的气候,这种气候适合种植什么农作物呢”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前世她过早自立,get了厨艺技能,然而对于种地她真是两眼一抹黑。 “等等,先别管会不会种,我好像连自家地在哪儿都忘了。” 苏小小呆呆地站在田埂前怀疑人生,像极了一只迷路的小胖企鹅。 “大、大丫” 身后传来惊疑不定的声音。 苏小小回头,是老李头与他的妻子钱氏。 二人一个扛着锄头,一个挎着篮子,应当是来地里劳作的。 “李大爷,钱大娘。”苏小小打了招呼。 老李头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小小抓抓头:“我想上我家地里看看,忘记在哪儿。” 老李头被她这副憨憨样子逗乐了:“我带你过去。” 钱氏似乎想阻止,可老李头已经领着苏小小往前去了,她也只能认命跟上。 “这就是你家的地了。” 老李头指着一块杂草丛生的田地说。 苏家的二亩地荒了多年,早不成样子了,按理说把地糟践成这样,是要被村里收回去的。 只是谁敢收苏家三霸的地呢 “大丫,你是想种地吗”老李头问。 苏小小点头:“我想种些菜,这样以后就不必去镇上买菜了。” 老李头道:“你想吃什么菜,上我家地里摘。” 钱氏瞪了自家男人一眼! 苏胖丫那么能吃,让她去摘,地里的叶子都被薅秃咯! “地也要种的。”苏小小说。 老李头道:“地荒成这样,得重新弄弄才能种,何况就算现在种下,也得长几个月才有收成。” 苏小小顿了顿:“那我就先上您家地里摘菜,顺便看看有哪些菜我也可以种。” 老李头道:“你想种什么,我把种子和苗给你,不会种的话,让你钱大娘教你。” 钱氏撇过脸,她才不教苏胖丫种地! 第二十八章 蹭睡 老李头家的菜地里种了不少蔬菜,苏小小摘了一点白萝卜、大白菜与蒜苗。 “这是……”苏小小望着一片绿油油的蔬菜问。 “芫荽。”老李头说,“味儿有点儿大,许多人吃不惯。” 这不就是前世的香菜吗 香菜可是好东西,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微量元素与多种矿物质,能发表透诊、消食下气,很适合冬天吃。 苏小小又摘了一点香菜,把老李头的篮子装得满满的。 她出门是来看地的,啥也没带。 一旁的钱氏见苏胖丫薅了那么多菜,肉痛得脸都绿了。 老李头对苏小小道:“你种菜不卖,只自己家里几口人吃,其实用不了那么多地,半亩足以,剩下的一亩半可以用来种点粮食。” 苏小小将老李头的话听了进去。 有多的地她自然不会荒着,不过比起粮食,她更想种甘蔗。 甘蔗可以熬糖,她做饼子的成本能降下来许多,利润空间会更大。 至于说卖糖,她暂时没那个打算。 古代的糖与盐皆为稀罕之物,其背后有庞大的权贵产业链,一旦她以低价扰乱糖市,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在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她不会那么做。 “李大爷,钱大娘,我先回去了。” “去吧。”老李头说。 钱氏偷偷翻了个白眼。 苏小小好笑地挎着篮子离开了菜地。 心宽体胖,她还真不生气。 到家后,苏小小把蔬菜拿出来,篮子给老李头俩口子还了回去。 篮子沉甸甸的,上头盖了一块干净的棉布。 她走后,钱氏揭开一看,赫然是六个饼子与两块大肉! 钱氏倒抽一口凉气! - 苏承把拐杖做好了,喊了卫廷过来,让他在后院试拐杖。 该说不说,苏老爹对这个女婿是真不错。 就不知道他离开的那天,苏老爹会不会吐血。 苏二狗溜了一圈娃,整会儿上村口打水去了。 三小只不乖乖睡午觉,呲溜溜地爬下床,去了隔壁。 他们来到二房小屋的窗子外。 牛蛋今天没吃糖水蛋,他爷爷刘山昨儿上后村吃席去了,给他带了半碗花生米和一块饴糖。 他吃一颗花生米,舔一口饴糖。 “知道这是什么吗” 他馋三小只。 “花生米!”又举起舔了一半的糖块,“饴糖!” “不给你们吃!馋死你们!略略略!” 三小只眨眨眼,呲溜溜地走掉了。 “哼!”牛蛋鼻子一哼,继续舔饴糖。 忽然,三小只又回来了。 每个人手里多了一串亮晶晶的糖葫芦。 看到糖葫芦,牛蛋眼睛都直了! 三小只开始舔糖葫芦,舔了一会儿不过瘾,直接开始用小牙牙啃。 牛蛋顿时觉得手里的饴糖不香了! 三小只吃够了糖葫芦,又回家拿了一碗炸芝麻球与炸油酥,对着牛蛋一口一个。 “呜哇——” 牛蛋被馋哭了! -- 苏小小坐在灶屋后磨刀,隔壁的灶屋里传来大吴氏的厉呵。 “你自己吃不够,三天两头往娘家拿东西!有你这么给人做媳妇儿的吗肚子里生不出个带把儿的!全是赔钱货!” “吃吃吃!一天到晚只想着吃!” 前面是骂小吴氏的,后一句约莫是在骂小吴氏的两个闺女。 两个闺女被骂哭了。 “哭哭哭!号丧呢!”大吴氏不耐烦地抡起巴掌,在两个孙女儿的身上狠狠地抽了几下。 小吴氏用身子去挡,也挨了好几下。 “呜哇——” 前屋的牛蛋也哭了,真正号丧级别的。 大吴氏脸色一变:“牛蛋,咋啦” 大吴氏顾不上教训小吴氏母女,赶忙去了前屋哄宝贝孙子。 苏小小继续磨刀。 约莫小半刻钟后,小吴氏拉开灶屋后门,打算出来透透气。 她一眼瞥见了坐雪地里磨刀的苏小小。 不知是不是担心适才的动静让苏小小听去,她有些尴尬。 苏小小的边上放了几斤排骨与一些刚从地里摘回来的蔬菜。 小吴氏默默走上前,蹲下来帮苏小小摘菜。 苏小小没问小吴氏发生了什么事,也没拒绝小吴氏的帮忙,只是在小吴氏摘完菜,又帮她洗好排骨后,她进屋拿了二十个铜板个小吴氏。 小吴氏一愣。 “比起吃食,你好像更需要这个。” 小吴氏眼眶热了。 她娘病了,她想拿几个鸡蛋回去探望她娘,被婆婆大吴氏发现了,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这么多年她都是这样过来的,早已麻木了,然而不知为何,在苏小小递给她铜板的一霎,她心底涌上了一股难言的委屈。 她低声道:“我没有三天两头往娘家拿东西。” 苏小小点点头:“我知道。” 小吴氏的泪珠子吧嗒一声落了下来。 积攒了多年的委屈,在苏小小的信任里发酵,直至彻底爆发。 -- 昨晚三小只尿得太猛,湿了两床褥子,加上又下雪没太阳,褥子没干透。 今晚,苏二狗依旧只能去和苏老爹睡。 三小只如愿以偿地获得了第三次蹭睡福利。 三小只雄赳赳地挥别自家爹爹,抱着小枕头去了苏小小的屋。 苏小小打算歇息了,苏二狗在门口问:“姐,睡了没” “没,进来吧。”苏小小说。 苏二狗是来问明天的生意的:“姐,咱们去锦记摆摊,还是去书院啊” 苏小小认真思索道:“去锦记。” 苏二狗:“啊。” 苏小小含笑看着他:“你想去书院” 苏二狗道:“书院学生多嘛,一定能比在锦记门口卖的多!” 苏小小笑了笑:“这可不一定。” 锦记附近全是优质客源,卖得起价钱,也节省时间。 苏二狗又道:“那咱们是放弃书院的生意了吗” 苏小小道:“不会,只是销售的模式要变一变。” 多亏了她前世的总裁妈妈,她脑子里还是有一些商业理念的。 苏小小对苏二狗道:“不早了,去睡吧。” 苏二狗点点头:“嗯,那你明天记得叫我。” 苏小小好笑道:“会的。” 她怎么感觉憨憨弟弟卖饼比讹钱还积极 苏二狗人都出去了,又探进来一颗脑袋:“姐,你以后可以做一种饼,叫二狗饼!” 苏小小:“……” 第二十九章 粘人(二更) 睡觉时苏小小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算上今晚,三小只一共和她睡了三晚。 第一晚挨着她睡的是大虎,第二晚是二虎,今晚变成了小虎。 三个娃,居然还懂轮岗制。 大虎二虎已经睡着了,小虎仍努力睁大一双眼,小脑袋左动右动。 苏小小问他道:“怎么了” 小虎道:“小斧(虎),不睡。” 他最小,好不容易才轮到他和娘睡,他不要睡,要醒着。 苏小小就道:“干嘛不睡” 小虎不答了。 苏小小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 她熄了灯,在小虎身边躺下,严肃地说道:“闭上眼!” 小虎乖乖闭上眼,可依旧不睡。 “娘。” 小虎叫她。 苏小小假装睡着。 小虎叫了三声后不叫了,若是以为他终于要睡觉了那就大错特错了。 三小只的被子里鼓起一个小包。 很快,那个小包噗叽噗叽地朝苏小小这边移了过来。 ——小虎钻进了她的被窝。 和娘睡! 不告诉大虎、二虎! 很巧,大虎、二虎也是这么干的。 -- 苏小小起床第一件事又是找孩子,床头一个,床尾一个,角落里团着一个。 把三人摆好后,苏小小去苏老爹屋里将苏二狗叫了起来。 今日要做的东西有点儿多,她一人忙不过来。 苏二狗上了个茅房来灶屋时,小吴氏竟然也在。 他一脸错愕。 小吴氏慌忙解释:“我、我没事儿干,过来搭把手。” 苏二狗看向他姐,他姐没反对。 “哦。”他也就接受了。 小吴氏一开始有些紧张局促,可苏二狗只埋头干活儿,压根儿不搭理她,她渐渐放宽了心。 苏二狗主要干粗活儿,小吴氏帮着洗菜、切菜、和面。 她做事干净麻利,苏小小只用交代一遍,她就能记住。 有小吴氏与苏二狗打下手……主要是小吴氏,明明比昨天多一倍的工作量,愣是用相同的时间完成了。 苏小小很满意。 “我娘醒了,我得过去了。” 小吴氏时刻留意着自家的动静。 苏小小道:“好,你先去,等我从镇上回来再与你谈工钱。” 小吴氏摇头:“你已经给过了。” 二十个铜板呢。 她丈夫刘平在镇上给人做苦力,一天累死累活也挣不了这么多,运气好的十个、五个铜板,很多时候只管两顿饭。 “我明早再过来。” 她转身从灶屋后门出去,想到什么又折回来,“不、不收工钱的!” 苏小小扑哧一声笑了:“好。” “孩子我也会帮你带的。” 她又偷摸折回来第二次。 苏小小快被她鬼鬼祟祟的样子笑死了。 临出发前,苏小小去了一趟卫廷屋,他的伤口愈合得不错,今晚就能给他拆线了。 随后,她又给苏老爹留了一句口信。 原本想留纸条的,却悲催地发现一家三口全是文盲。 “我写简体字,苏老爹也不认识。” 嘀咕完,她对卫廷道:“等我爹醒了,你告诉他,去和钱大娘学种菜。” -- 苏小小先与苏二狗去了集市。 年轻屠户刚出摊。 他被渣了,心情很差,但生活总要继续的。 苏小小来到摊子前,含笑问他:“考虑好了吗是与我分账,还是找我供货” 屠户看着这个渣了自己的小胖村姑,很是悲伤地撇过脸:“分账。” 这样亏了算她的,挣了自己也有份。 苏小小微笑:“好。” 屠户皱眉看着她:“你一点儿也不惊讶,你知道我会选分账” 苏小小摊手:“因为分账不必承担风险嘛,挣了你有份,亏了算我的。” “但我要三七。”屠户说。 “二八!另外,你的肉便宜一半卖给我!” “一半太多了吧!” “你就当是批发价好了,我供的货卖得出价钱,你算算,能挣回来的!” 屠户最终同意了。 苏小小莞尔一笑:“那么,先试卖一天,合作愉快。” -- 留下两个大坛子后,苏小小又与苏二狗去锦记。 尽管只卖了两日,可苏小小的老婆饼已在锦记内部传开了。 “哎呀,不是我说啊,你们锦记的点心能不能换些花样啊卖那么贵,还总是那几样,人家一小村姑做出来的饼子都比你们的酥饼好吃!名字也新颖,叫……老婆饼!” 吐槽的是一位锦记的老顾客。 孙掌柜听了这话,不以为意:“他们去买,不过是因为那丫头在锦记出手救过一个孩子,哪里是她的饼子好吃” 他们锦记的大师傅可是从京城退下来的,早年进宫当过御厨! 会输给一个小村姑 “哟哟哟,老婆饼来了!” 老顾客二话不说地出了锦记,“丫头!给我留几个!” “老婆饼,嗤,俗气!”孙掌柜冷冷去了后厨。 几个厨子正聚在一块儿尝饼,他们每天卖出去的饼子都必须自己品尝,味道过关才售卖,不然宁可扔了,也绝不卖给客人。 他们最近在尝试改良自家酥饼。 “好香。”孙掌柜走上前,看着桌上的饼子道,“是新做的吗似乎与之前的配方不一样。” 厨子们没说话。 孙掌柜尝了一口,眸子一亮:“香软甜糯,比之前做的好吃多了!你们谁做的” 厨子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鼓起勇气道:“是从外头买来的……就是那个小村姑的老婆饼。” 孙掌柜:“……” -- 锦记附近的巷口,苏小小卖完托盘里的最后一个老婆饼,准备收摊了。 “姑娘,给我来两个红豆馅儿的,一个梅干菜的!” 一个年轻的妇人走过来说。 苏小小客气道:“抱歉,今天的卖完了。” 妇人指着苏二狗的篓子道:“这里头不是还有吗” 苏小小道:“这些不卖。” 苏二狗凑到自家亲姐的耳边,小声问道:“姐,剩这么多,干嘛不卖”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半个时辰后,二人站在了梧桐书院的门口。 这会儿学生们已经开始上课了,外头没几个人。 守门的小厮拦住他们,问道:“干什么的” 苏小小道:“我找沈川。” 第三十章 药房 “你们谁呀”小厮问。 “是沈川让我们过来的。”苏小小说。 小厮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一个胖村姑,一个穷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与沈公子搭上关系的样子。 “是啊。”苏二狗道,“他还说这家书院是他家开的!” 梧桐书院是沈家开的,沈家独子叫沈川,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小厮仍不相信二人。 “姐。”苏二狗道,“那个叫沈川的不会是个骗咱们的吧他让咱们来这儿摆摊,结果来了连他人都见不着。” “你们这儿能摆摊吗”他问小厮。 “不能。”小厮一口回绝。 苏二狗对苏小小道:“姐,你瞧!” 苏小小沉吟片刻:“等见了沈川问问他怎么回事。” “还见他啊”苏二狗撇嘴儿嘀咕,“咱也见不了,大门儿都进不去呢!” 苏小小转过身:“那就走小门” 苏二狗一怔:“啥” 半刻钟后,二人来到了梧桐书院的后门。 这儿可比前门冷清多了,守门的是个老态龙钟的大爷。 大爷端着农民揣坐在椅子上,看样子快睡着了。 大冬天的,吹着冷风能睡着也是一种本事。 苏二狗小声道:“姐,要是这个人也不让咱们进去咋办” “先试试。” 苏小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后门也不能进去,那她就在书院等学生放学。 “大爷,我找沈川。”苏小小对老大爷说。 老大爷掀开一只眼皮,懒懒地睨了她一眼,又把眸子闭上了。 这是几个意思 “我能进去吗” 老大爷继续闭目养神。 “您不说话,我可进去了啊。” 苏小小顿了顿,对苏二狗道,“你去前门那边等着,万一沈川从那里出来,你和他说一声我进去找他了。” 苏二狗道:“好嘞,姐!” 苏小小进了书院。 梧桐书院很大,她其实也不知沈川在哪儿。 一个穿着白色院服的学生与她擦肩而过。 她叫住对方:“这位公子,请问你看见沈川了吗” 对方古怪地看了看她,不知是在纳闷世上竟有如此胖乎乎的姑娘,还是约莫在这胖姑娘怎么会来找沈川。 苏小小微笑:“他找我买了点东西,我来送货的。” “原来如此。”对方点了点头,朝东南方指去,“他应该去上课了,你要是送东西的话,送去那个院子吧。” “多谢。” 苏小小道了谢,迈步朝对方所指的庭院走去。 一路上,她不忘欣赏沿途的风景。 原来这就是古代的书院,没影视剧里的那版精致光鲜、条件优越,就是普普通通的屋舍。 不时有夫子讲学的声音与书生们郎朗的读书声传来,苏小小听着听着,不知不觉抵达了那座庭院。 一个下人正在扫雪,见来了个胖村姑,不由地顿住。 苏小小道:“我找沈川。” 下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将她带进了院子。 他示意苏小小在厢房等着,自己又出去做事了。 苏小小把背篓搁在桌上,坐椅子等了一会儿,寻思着还是去问问下人,沈川何时过来。 她出屋子时,天空又飘起了雪,大片大片,鹅毛般无声落下。 “咦刚刚那个人呢怎么不见了” 苏小小只得继续回厢房等着。 路过二进院的月亮门时,后排的一间屋里传来男子猛烈的咳嗽声。 “沈川,是你吗” 她问。 咳嗽声越发严重,伴随着干呕,几乎要把肺管子咳出来的那种。 苏小小眉头一皱,快步去了那间屋子。 不是沈川。 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正半趴在床沿上,呛咳得浑身冒汗、血液上涌,整张脸红透。 苏小小快步来到床前,将他扶坐起来,双腿垂于床下。 男子的体温偏高,苏小小掌心能感觉到一片发烫的热意,这可比卫廷那会儿高热多了。 苏小小没带急救包出来,只能用手去量他的额温。 “怕不是烧到四十度了。”苏小小解开他衣衫的扣子,俯身去听他的心口,“深吸一口气,我让你吐你再吐。” 男人的意识反应很差,根本听不懂苏小小说了什么。 苏小小蹙眉,又给他把了脉。 苏小小结合他的呼吸音、症状与脉象,初步诊断是急性肺炎。 在风寒都能要人命的古代,肺炎绝对算得上是大病了,他感染应当有几日了,没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导致病情加剧。 再这么下去,难保不引起胸膜炎等并发症,严重的还可能危及性命。 可是,她手里没有医治肺炎的药。 正寻思着,她忽然感觉眼前一晃。 她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看见了基地的药房—— 她正站在内科区,眼前的药柜里是一整排的抗生素与病毒唑,赫然是治疗急性肺炎的。 苏小小开始拿药。 这一次她没看见空的急救包,不过她带了小背篓。 “对了,还有苏老爹的药!” 她麻溜儿地往外科区走去,却没来得及仔细筛选,眼前又是一晃,她出了药房。 她低头看着自己匆忙中抓住的一瓶壮骨颗粒,确定自己方才真的进去了。 她又检查了自己的小背篓。 药都在。 所以,她是拿得到那些药的。 可是为什么上次进不去是有什么特殊的触发条件吗 还有,她没拿完就出来了,难道有时间限制 苏小小一时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他拿出体温计给他量了体温。 看吧,就说烧到四十度了吧。 苏小小给他肌注了一剂退烧针,又给他做了抗生素的皮试。 皮试反应良好,她赶忙喂他把药吃了。 第三十一章 医治(二更) 药有点多,他又吃吃吐吐的,弄得十分狼狈。 下人进屋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不是方才在院子里的那个下人,而是男子的贴身长随。 长随神色一变,大喝一声走上前:“你干什么!放开我家公子!” 消炎药与抗病毒的药已经吃完了,苏小小正打算给他喂止咳糖浆。 在长随冲过来之前,她把最后一勺塞进了他嘴里。 而后,她闪身一避。 长随扑了个空。 没了苏小小的支撑,男子歪倒在了床铺上。 长随的脸色又是一变,顾不上去抓苏小小,转头将男子扶着躺好。 “公子!公子!” 退烧药起了疗效,男子的身上开始出汗,浑身一片黏腻。 长随更慌乱了,好端端的,怎么出汗出成了这样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公子你别吓我啊!公子——公子——” “出什么事了” 沈院长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刚下课,一进院子便听见长平的哀嚎。 长平正扑在男子的身上嚎啕大哭,闻言他扭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望向沈院长:“院长……我家公子被人害了……” 沈院长亦是勃然变色:“你家公子……被谁害了” 长平抬手朝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苏小小一指:“就是她!” “我没有。”苏小小认真地说。 长平哭诉:“我都看见了!你别想否认!我家公子方才还好好儿的……是你……你给我家公子下了毒!” 沈院长这才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小胖丫头,瞧衣着打扮像是哪个村里的姑娘。 他们书院虽不是衙门重地,却又不会随随便便放人入内,更别说这丫头是进了他的院子。 若真因他的疏忽导致公子出事,那他可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他冷声问。 苏小小摊手:“就这么进来的。” “不可能!”沈院长一口驳回,“你不是书院的学生,也不是书院的下人,守门的小厮不可能放你进来。” 苏小小道:“我是从后门进来的。” 沈院长不假思索道:“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个老头儿脾气比谁都臭,会无缘无故放个小村姑进书院 沈院长厉声道:“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否则我只能把你送去衙门了!” 长平哽咽怒吼:“你害了我家公子!你好狠的心!我家公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加害我家公子!说!谁派你来的!” 苏小小无奈叹气:“我没害你家公子,我方才是在救他,他咳得快要喘不过气了,高热严重,不及时医治的话会很危险。不信你摸摸看,你家公子是不是退热了” 长平顺手摸了一把自家公子的额头。 当真没那么烫了。 不对,人死了尸体也会凉的。 这个小胖子就是害了他家公子! “你别狡辩了!来人吶!把他绑起来!” “别绑!别绑!别绑!” 沈川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挡在苏小小的身前,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们听我说,自己人……自己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苏小小歪头看了他一眼:“哦,沈川” 沈川回头,讪讪一笑:“苏姑娘。” 沈院长眉头紧锁:“沈川!你在干什么!” 沈川解释道:“爹!她是我让人放进来的!我和邱伯还有院子里的下人打过招呼了!” 苏小小点头,难怪方才进来得如此顺利。 长平不可置信地哽咽道:“沈公子,我家公子与你无冤无仇……” 苏小小:来了来了,这个长随嘴里的话能不能变一变的 沈川笃定地说道:“我不会害你家公子的,苏姑娘也不会,她方才说是在救你家公子,你们相信她!她懂医术的!” 他说着,目光毫不闪躲地望进自家父亲的眼睛,“爹,记得我和你提过的,在锦记救了噎食孩子的姑娘吗就是她!” 沈院长听了儿子的解释,脸色更冷沉了:“所以你就找了一个乡下的姑娘来为公子医治你可还记得我的警告简直胡闹!” “我……”沈川欲言又止。 他可没请苏姑娘来给人治病,他还没机会与苏姑娘提起这一茬儿呢。 但眼下解释这个似乎有点儿…… 沈院长沉声道:“沈川!还不快给我让开!” 门外的小厮已就位,随时准备扑上来抓住那个小胖村姑。 沈川急了:“爹,你能不能信我一次……” 沈院长双手负在背后,正色道:“我最后说一遍!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绑去衙门!” 沈川郁闷一哼:“还说我不是你捡来的,有这么对自己亲儿子的吗” 沈院长气得嘴角直抽。 沈川的目光不经意地朝门口一瞥:“景公子!你来啦!” 门外的小厮赶忙俯身行礼。 沈院长也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苏姑娘,得罪了!” 沈川唰的抓住苏小小的手腕,带着她朝门外冲去。 “逆子!” 沈院长气坏了。 沈川拉着苏小小是拔腿就跑,只是谁也没料到,他刚跑出屋子,又惶惶然地退了回来。 在他面前,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护卫,与一个佩着九节鞭的锦衣少年。 少年眼神冰冷,气场强大。 明明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有着仿佛金戈铁马的凛然杀气。 就好似,他杀过人,饮过血。 沈川在看见对方的一霎,就彻底放弃抵抗了。 他满脑子只飘过一个念头。 完了,完犊子了。 他这张乌鸦嘴,真把景公子说来了。 看来今日他与苏姑娘……注定难逃一劫了。 第三十二章 精明 沈院长见到门口的锦衣少年,也着实吃了一惊。 混小子不干人事,这下真遇上了景公子。 景公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看着年轻,做起事来毫不留情。 好在这小子没真的逃出去,希望景公子能够看在自己的份儿上,饶恕臭小子一回! “景公子——你回来得正好——公子他与人无冤无仇,偏偏有人要害公子啊——” 长平又开始号丧了。 锦衣少年的目光迅速扫过现场,在昏迷不醒的表哥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头望向出现在房中的陌生人。 “还不给我撒手!” 沈院长低声呵斥。 沈川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已经忘了自己还拽着苏小小的胖手腕。 倒是苏小小淡定地把他的手拿开。 沈院长忙道:“景公子,你听我解释,犬子他并非有意——” 话未说完,被长平哭喊着打断:“她给公子下药,快把公子药死了……是你儿子放她进来的……还说不是有意……” “这……”沈院长头皮一阵发麻。 误会大了,该怎么保全儿子啊 恰在此刻,荣恩堂的掌柜带着另一名姓杨的大夫满头大汗地跟了过来。 他俩原是与锦衣少年一道的,可锦衣少年突然加快了步子,他俩追不上,这才落后了几步。 不过,方才那个下人说什么 有人给贵人下药 荣恩堂的掌柜跨过门槛,一眼认出了屋子里的小胖村姑。 “是你!” “曹掌柜,你认识她”沈院长问。 曹掌柜看向沈院长:“她是个小骗子,上次到荣恩堂行骗,被我及时发现,轰出去了!沈院长,她怎么会在这儿啊方才说的……给贵人下药的……不会就是她吧” 沈院长的表情给了曹掌柜答案。 曹掌柜大拳一握,指着苏小小的鼻子道:“我知道了!难怪贵人的病总是毫无起色,敢情一直是你在暗中捣鬼!” 沈院长听了这话不乐意了。 董大夫为公子治病是前几日的事,曹掌柜此话岂不是在说这丫头来了好几次了他们书院有这么疏忽防范吗 又或者,是他儿子天天放这丫头过来陷害公子的吗 沈川呵呵道:“姓曹的,你别含血喷人!你们自己医术不精,怪到苏姑娘头上作甚苏姑娘今日才刚来!” 这一波,沈院长站自己儿子。 锦衣少年动了动步子。 他没开口,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竟然就威慑住了所有人。 屋子里瞬间鸦雀无声。 沈川壮胆瞧了他一眼,就见他朝着自己走来,沈川呼吸一滞,心提到了嗓子眼。 少年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紧张到无法呼吸。 “你怎么会在这里”锦衣少年问。 “我我我……”沈川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回答。 “我来找人。”苏小小说。 沈川一怔,这才发现锦衣少年是在与他身边的苏姑娘说话。 “你给我表哥吃了什么”锦衣少年继续开口。 “药。”苏小小回答。 “你懂医术” “略懂一二。” “我表哥是得了何症” “肺疾。” “你可能治” “能。” “几成把握” “若患者无隐疾,把握极大。” “好,你来治。” 众人大惊! 苏小小接着道:“我治病时不希望有人从旁打扰。” 尤其那个叫长平的,太聒噪了。 锦衣少年:“可。” “不许围观。” “可。” “诊金很贵。” “亦可。” 曹掌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景公子!你不要让人骗了!她是个骗子呀!” 沈川呵呵道:“你才是骗子呢!收了景公子那么多诊金,结果把人治得半死不活!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骗子!” “你!”曹掌柜被噎得面红脖子粗。 他转身望向锦衣少年,“景公子,杨大夫可是我从府城请过来的名医,你确定要让一个乡下的小丫头代替他给贵人治病吗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这丫头将贵人治坏了,我们荣恩堂是不会给她善后的!届时再来找我们荣恩堂也晚了!” 锦衣少年面无表情道:“白泽,送客。” “是!” 被叫做白泽的护卫冷冷地看向曹掌柜二人,“请。” “哼!”曹掌柜甩甩袖子,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沈院长张了张嘴:“景公子,此事非同小可,还望三思而后行。” 锦衣少年没接他的话,而是道:“表哥如今的状况,恐怕还要多叨扰沈院长几日。” 沈院长明白他心意已决,拱手道:“荣幸之至。” 出了屋子,沈院长皱眉看向沈川,“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景公子好像认识那个村姑。” 沈川想了想:“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景公子那日也在锦记!他应当是见过苏姑娘的!” 那天的情景说起来有些惋惜,他其实并未亲眼见证苏小小救人的过程,他去对面找人了,只看到一个胖村姑从锦记出来,不多会儿景公子也出来了。 大家都在议论,说那个锦衣少年撞倒了疯马,胖村姑救了噎食的孩子。 屋内,锦衣少年对长平道:“你下去吧。” 长平不敢忤逆锦衣少年,乖乖地退下了。 锦衣少年看向苏小小:“苏姑娘” 他听见沈川这般称呼她了。 苏小小嗯了一声,偏头看向他:“景公子” 她也听见别人如此称呼他了。 “景弈。”他说。 “苏大丫。”她道。 有些事是阴差阳错,想避开却又仿佛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犹豫不决的事情,老天爷给他做了决定。 “上次的诊金我会一并结算给你。”说的是她为他接上脱臼的胳膊一事。 苏小小没拒绝。 虽然她没放在心上,可对这些大人物来说,人情是最难还的,不如给一笔诊金,银货两讫。 “我表哥的病,就拜托你了。” “我会尽力的。” 苏小小与景弈约定了明日再来,她背着篓子离开后,景弈叫来白泽。 “查一下她的身份。” “是。” 第三十三章 翁婿(二更) 苏小小去外院找到沈川,把患者需要服用的药物交给他,并仔细叮嘱了用量与用法。 “旁人我信不过,只能拜托你了。另外,我这是祖传秘方,你记得替我保密。” “放心吧,我会的。” 沈川收好奇奇怪怪的药。 “作为回报,这些饼子送给你。”苏小小从背篓里拿出了用竹叶包好的五十个老婆饼。 “这、这么多”沈川惊呆,“我吃不完呀!” 苏小小微笑:“吃不完可以送给你的同窗尝尝鲜,与同窗打好关系也是很有必要的嘛。” 其实,本来就是要送给书院的学生品尝的,可眼下大好卖人情的机会,何不顺水推舟呢 她前世一直看不惯妈妈太过圆滑的商人做派,可当她从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变成食不果腹的乡下小村姑,才明白做一个不需要曲意逢迎的人……是需要资格的。 苏小小道:“书院太远了,我以后可能不会来书院摆摊。” “啊……”沈川失望。 苏小小笑了笑:“不过,若是有人想吃,可以提前预定,只要达到了十个,我免费给你们送来。” “另外,咱们也算是朋友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但凡书院预定的,我只收九文钱一个。” 哇,不必出门就有饼子送来,还能便宜一文钱,想想真的好划算啊! 沈川一口应下:“我这就去和他们说!” “别忘了老婆饼!”苏小小提醒。 “哦,对对对!”沈川笑嘻嘻地折回来,抱起一大堆饼子,脚底生风地去了。 苏小小去了书院的正门。 看见她从里头出来,原先拦着她的小厮目瞪口呆。 “姐!” 苏二狗小跑着走过来,“见到沈川了吗” 苏小小点头:“见到了,饼子也给他了。” “那我们可以回去了。”苏二狗说。 苏小小摇摇头:“不急,先去个地方。” 与郎中约定的三日之期已到,她得上郎中家里取订好的银针与药材。 “你知道春柳巷吗”她问苏二狗。 “知道,距离集市不远,从这儿到春柳巷大概……三四里地”苏二狗对数字不敏感,七八里是他自己乱估量的。 事实上,他们走了六里地不止。 苏小小迈着肥胖的小身躯,大汗淋漓。 今天的运动是做足了…… 春柳巷是一条老巷,青石板地面有不少开裂,裂缝里长了绿苔藓。 二人小心翼翼地走着,终于来到一家挂着符姓木牌的门口。 “敲门。”苏小小说。 “诶!” 苏二狗乐得被自家胖亲姐使唤,抬手叩了叩门。 “有人在吗” 他吆喝。 半晌,门被人从里头缓缓拉开了。 “谁呀” 一道苍老的声音不耐烦地问。 “咦” 苏小小眨眨眼,惊讶地看向她。 她也看见了苏小小,眉心就是一跳:“今天没有梅干菜啦!” 没错,这个为他们开门的婆婆便是在集市卖干活的老妇人。 苏小小不由地感慨,镇子真小啊……一日之内遇上两个“熟人”。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家的”老妇皱眉问道。 苏小小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门牌,是姓符的人家没错。 “请问,符郎中在吗”她问道。 老妇没好气地哼道:“你找我儿子干嘛” “娘!是有人来瞧病了吗” 符郎中拿着一个药杵快步过来,他方才在后院捣药。 “符郎中。”苏小小与他打了招呼。 “是苏姑娘啊。”符郎中的眼神闪了闪,对自家亲娘道,“娘,外头风大,您先进屋歇着,我来接待就好。” 老妇人指了指苏小小,对儿子道:“她找你治病,你得收她双倍诊金!” 符郎中:“……” 苏小小:“……” 老妇人进屋后,符郎中将苏小小领到一边:“我娘不知道我花钱找你买金疮药的事,你别说漏嘴了。银针和药材我备好了,你稍等片刻,我马上拿给你。” -- 等药的功夫,苏小小参观了一下符家的药柜,里头的药未必十分名贵,但没有一个次品,由此可见,符郎中对药材的把控十分严格。 绝不会以次充好。 ……老婆婆卖给她的梅干菜,质量也颇为出色。 “苏姑娘,让你久等了。” 符郎中将一个包袱递到苏小小手中,“你检查一下。” 苏小小清点了药材,一味也没少。 她顿了顿,忽然开口道:“我这里有几个治疗疑难杂症的方子,你可要学” 符郎中的眸子亮晶晶的,想到了什么,他一脸严肃:“还要买金疮药吗” 苏小小笑了:“不必,直接送给你。” 符郎中:我怎么感觉你没好事啊…… -- 杏花村,老李头家的菜地里,钱氏正在教人种地。 教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家恶霸苏承。 钱氏表示,她绝不是拿人手短。 她在心里发过誓的,绝不教苏胖丫种地。 来的是苏承,不是苏胖丫,可以教。 咳,绝不是她拿人手短。 “这个是大葱,这个是小香葱,这个是韭菜,你平日里吃的蒜苗就是从大葱里掐出来的。蒜苗的叶子是扁的,大葱是圆的。” 苏承望着一片绿油油,一脸懵逼。 搞啥,不都是绿的吗 “你摘点小香葱给我。”钱氏说。 苏承果断薅了一把韭菜。 钱氏:“……” 田埂上看热闹的乡亲们快笑岔气了。 苏承是村里的大恶霸,往日耀武扬威的,几时出过这种洋相 苏承郁闷得半死,偏生还不能发作——大胖闺女让他来学,那他就得好好学。 当然,他不是独自来丢人现眼的,他还拉了个垫背的。 “女婿,你来!”他对坐在田埂上的卫廷说。 卫廷用拐杖指了指自己的伤腿:“爹,我腿脚不便。” 苏承想了想,难得没给女婿留面子:“你其实就是不会吧” 卫廷:“……” 叫爹的代价有点儿大。 围观的乡亲们越来越多,一部分是来看翁婿俩出洋相的,另一部分是纯欣赏卫廷颜值的。 这般俊俏的小郎君,十里八乡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老苏家的菜地里,也有人注意到了卫廷。 “娘,那个人是谁” 苏锦娘问。 方氏望了一眼,对女儿道:“小苏家的上门女婿!” 苏锦娘垂下眸子,低声道:“他长得……真好看。” 第三十四章 满足 “姐,那个郎中在屋里和你说了啥” 回去的路上,苏二狗问苏小小。 苏小小喘气儿道:“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觉得咱们有必要找一辆牛车。” 今天走的路太多了,她的小胖腿儿已经迈不动了。 苏二狗忙道:“姐你在这儿等我,我去集市雇辆牛车来!” 只能这样了,她的小胖身躯真的经不起摧残了。 苏二狗去了集市,今日老李头没来镇上,是别村的牛车。 然后苏二狗成功把方才的话题忘了。 二人回到村子已是下午。 村口,有几个乡亲正围着古井打水,看到苏胖丫与苏二狗从村外回来,没前几日大惊小怪了。 这家子好像突然就转了性子,尤其苏胖丫,乡亲们又是碰到她去山上捡柴,又是撞见她去河边洗衣裳,还成日早出晚归的,据说是去镇上做生意了。 “我上次看见她坐老李头的牛车,给老李头车钱了!”吴家婶子说。 “我也看见了!”孙家媳妇儿说。 吴家婶子又道:“哎,你们说……咋回事儿啊苏胖丫怎么忽然间变了个人似的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瞎咧咧!你见过鬼上身上成这样的” 说话的是周氏,三十出头的妇人,有些显老,看上去像是四十。 吴家婶子:“那她怎么——” 周氏哼道:“还能怎么招了个好夫婿呗!我要是有个那样的俏郎君,我也不好吃懒做了!” 乡亲们一阵哄笑。 笑归笑,可苏胖丫的郎君是真俊俏,让人看一眼呐,心都能酥了。 孙家媳妇儿道:“苏胖丫的命咋这好” 周氏道:“命好有什么用一朵鲜花插在牛粪儿上!可惜那小郎君了。” 众人深深赞同。 “我不允许你们这么说我相公。” 苏胖丫阴恻恻的小声音突然自众人身后响起,她仰天长叹。 “要是我相公是牛粪,那你们男人是啥粪坑吗” 所有人:“……” 成功怼哑了乡亲们的苏小小心情大好地走了。 苏锦娘挎着一个篮子走了过来。 她与大婶大娘们打了招呼,见几人一副吃了糠咽菜的难看样子,不由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氏望着苏胖丫远去的小胖背影,冷冷地翻了个白眼:“苏胖丫!” “大丫怎么了”苏锦娘问。 老苏家是有涵养的人家,苏锦娘从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喊绰号苏胖丫,都是叫大丫的。 周氏骂骂咧咧道:“听不懂人话呗,明明是牛粪,还当自己是朵花儿!也不知又使了多少银子,才买来这么个上门女婿!她也不看看自己配得上吗” 孙家媳妇儿打趣她:“她配不上,你闺女配得上” 乡亲们又哄笑了。 周氏在村里的名声也是不大好的,她最喜爱搬弄是非,只是女人也喜欢听是非,一边嫌弃周氏,一边又总与周氏说话。 她啐道:“呸呸呸!我闺女才多大” 吴家婶子笑道:“十四了,可以说亲了,就怕人小郎君瞧不上你闺女!” 周氏呵呵道:“瞧不上我的,就瞧得上你家的照我说呀,咱也别争了,放眼十里八乡,也只有锦娘才与那小郎君配得上!” 苏锦娘脸一红:“周婶子,您别说笑了,他是大丫的相公,传出去不好听。” 吴家婶子逮着了机会回嘴:“是啊,你自个儿脸皮厚,口没遮拦,别连累了锦娘!锦娘正在说亲呢!对叭,锦娘” “……嗯。”苏锦娘含糊应了声。 -- 中午,三个小豆丁又吃了一顿苏老爹的黑暗料理,见到苏小小归来,一个个扑进她怀里,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咦爷爷呢”她问。 “种地。”大虎说。 “爹爹,也种地。”二虎补充。 “嗯啊!”小虎没的补充。 苏小小与苏二狗没吃午饭。 “二狗,你去灶屋把火生上,我先回屋换身衣裳。” 她浑身汗湿透了。 “好嘞!” 苏二狗麻溜儿地去灶屋生火。 苏小小拉开衣柜开始翻找衣裳,找来找去,发现没几套可以穿的,不是太素就是太花,要不就勒得慌。 好不容易翻了套尺寸合适的,刚一换上,与家门口路过的苏锦娘撞衫了。 她错愕地看着苏锦娘,苏锦娘也恰巧在看她。 苏小小的脑子里自动飘过一句话——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二人谁也没说话。 苏锦娘神情冷淡地走了。 苏二狗抓着一个烤红薯来到堂屋:“姐,小吴氏送了烤红薯过来,你要不要先垫垫肚子” 他说完,见苏小小望着门口,他也望了一眼。 “哦,是苏锦娘啊。” 苏小小纳闷:“我怎么和她穿一样的衣裳” 苏二狗的神色一言难尽:“姐你忘了,你的衣裳全是照着苏锦娘的做的” “呃……是吗” 这段记忆,她没继承啊。 苏二狗哼唧道:“苏锦娘穿红色,你也穿红色,苏锦娘穿绿色,你也买绿色,就连苏锦娘走路的姿势,你都恨不能暗中模仿一百次!” 苏小小扶额:这是妥妥的东施效颦啊! 难怪方才苏锦娘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 苏二狗弱弱地说道:“姐,你以后别再学她了。” “我不会了。”苏小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头。 只是也没别的衣裳穿了,这一身……先将就吧。 苏小小啃了半个红薯,去灶屋做吃的。 她将红薯切片,裹上放了葱花的咸面糊糊,丢进油锅炸至金黄,红薯的甜味与面糊的咸味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外酥里嫩,葱香油润。 面糊糊有多的,她又炸了一盘小酥肉。 三小只守在灶台旁。 苏小小一边炸,他们一边吃,小手与小嘴儿忙得油乎乎的。 对小孩子来说,这大概就是一天之中最满足的时刻。 第三十五章 种地 临近吃晚饭的时辰,地里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钱氏的大孙女与小孙子来叫她回去吃饭。 “马上了。”钱氏对两个孙儿说,又从地上拿起两个被苏承嚯嚯过的水萝卜,掐了皮递给姐弟俩。 二人一边啃萝卜,一边在地里玩耍。 二人不约而同地被坐在田埂上的卫廷吸引。 一是,没见过卫廷;二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小孩子的目光直白又坦诚,想多看两眼就明明白白地看了。 卫廷也不介意,大大方方任由两个小孩子打量。 小女孩儿叫秋妮,快七岁了,比较害羞乖巧;小男孩儿叫栓子,三岁,正是作天作地的年纪。 小栓子抱着卫廷的拐杖玩了起来,并趁大人不注意,拖了拐杖就跑! “你个小化生子!”钱氏脸色大变,抡起拳头朝孙子小跑过去。 小栓子拖着拐杖跑了几垄地后,一下子钻进了老苏家的菜地。 方氏帮忙把小栓子抓住,故意凶道:“你皮得很咯!再跑,把你抓去卖了!” 小栓子挣扎着从她手里跳下来,拐杖也不要了,害怕地朝钱氏跑:“奶!方奶奶要卖我!” 方氏真是好气又好笑,对气喘吁吁的钱氏喊道:“别跑了,给你送过来!” 又对女儿道,“锦娘,把拐杖送过去。” 苏锦娘拾起地上的拐杖,望了望不远处的李家菜地,方氏的意思是给钱氏送去,毕竟是钱氏的孙子捣的乱,当由她负责追回。 可也不知怎的,苏锦娘一眼看见的是田埂上的小郎君。 小郎君穿着普通村民的衣裳,是毫不起眼的料子,然而他坐在那里,身姿挺拔,双腿修长,散发着一股安静而又特别的气场。 他五官精致、侧颜完美,苏锦娘不曾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 就不知道为何要用拐杖。 “愣着干啥去呀!”方氏催促。 苏锦娘默默拿着拐杖去了老李家的菜地,却不是交到钱氏手中,而是直接还给了卫廷。 “多谢。” 卫廷道了谢。 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凉薄与疏离。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他身上的气息。 他身上没有乡下泥腿子的汗臭味,只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是受伤了吗 苏锦娘不动声色地睨了一眼他的腿。 “锦娘啊!”钱氏教训完小孙子,笑呵呵地开了口,“在说亲了吧我瞅提亲的人快把你们老苏家的门槛踏破了!” 这是大实话,苏锦娘是十里八乡最漂亮、名声最好的姑娘,没有哪个男人不想把她娶回家的。 苏锦娘莫名的有些局促:“还、还没呢。” 钱氏就道:“大丫与你同岁,都成亲了!” 苏胖丫与苏锦娘同姓又同岁,一个是小苏家的,一个是老苏家的,少不得被人拿来做比较。 只不过,从小到大,苏胖丫就没赢过。 村里的小伙伴也只愿意与苏锦娘玩,苏胖丫向来只有羡慕嫉妒的份儿上。 后来苏胖丫就开始模仿苏锦娘,可惜又胖又丑,学得四不像。 钱氏拉过苏锦娘的手,小声道:“你放心,苏胖丫那样的都能找个俊郎君,你的只会更好!” 苏锦娘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田埂上玉树临风的男人,没有说话。 …… 夕阳西下,苏承结束了今日份的种地学习。 看着被苏承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菜地,钱氏气得那叫一个吹胡子瞪眼! 苏承轻咳一声:“我明日再来。” 钱氏汗毛一炸! 还来! -- 翁婿二人回了家。 苏大丫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边啃烤玉米棒子,一边欣赏三个小豆丁戳蚂蚁窝。 苏二狗去担水了。 “闺女!我回来啦!” 苏承一见到大胖闺女,被绿叶子折磨了一下午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爹。”苏小小打了招呼。 “爷爷!”三小只也特别乖地叫了人。 “诶!”苏承笑容满面地走过去,在三人面前蹲下,“玩啥呢” “蚂蚁。”大虎说。 “大丫!”苏承扭头看向苏小小,“扶女婿一把!” 苏小小不咸不淡地扫了某人一眼:“他有手有脚,干嘛扶他” “大丫!”苏承严肃脸。 在对待女婿的问题上,苏承总是格外有原则。 苏小小不情不愿地走向卫廷,撇了撇小嘴儿,伸出两根胖手指,虚虚一捏。 卫廷瞧她这副嫌弃的小样儿,唇角一勾,整个人往她的手臂压了过来。 苏小小猝不及防,差点儿被他压倒! “卫廷!”她厉声道。 卫廷深吸一口气,一脸惆怅地望向苏承:“爹,大丫凶我。” 苏小小:“……” 苏承沉下脸来:“大丫,不能欺负女婿!” 苏小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学会告黑状了是吧 苏小小莞尔一笑:“你尽管压,压坏了算我的,只是别再像上次那样被闷晕了就好。” 说罢,她不忘挺起自己的小胸脯。 来呀,互相伤害呀! 卫廷成功想起了自己在某人怀里闷晕的经历,神色顿时一僵。 “呵!”苏小小扬起胜利的小脑袋,十分贴心地将面红耳赤的卫廷扶进了屋。 …… 晚饭是椒香小酥肉、卤猪肝、爆汁炸蛋冒肥肠、清炒大白菜与凉拌萝卜丝。 荤素搭配,补铁补血,营养丰富。 不管卫廷与苏小小掐得多么厉害,却也不得不承认,苏小小的厨艺是一绝。 许多他从前压根儿不碰的菜,有时候吃着吃着,居然会停不下来。 苏二狗干完最后一口饭:“姐,咱们明天吃什么” 苏小小想了想:“猪脑花” 卫廷:“!!!” 夜里。 苏小小过来给卫廷拆线。 伤口愈合得非常漂亮,只有浅浅的一条线。 卫廷原先也缝合过的,可没她缝合得这么完美。 当然了,他是男人,身上留不留疤的,他不在乎。 他只是单纯疑惑,一个乡下的丫头何来如此精湛的医术 苏小小:“那个……” “屋顶有人!” 卫廷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手打出一道掌风,灭了桌上的蜡烛。 屋子里陷入黑暗。 苏小小蹲在地上,以一个极为诡异的姿势趴在他双腿间。 第三十六章 合作 苏小小觉得,这姿势怪不对劲的。 左右都是他的大长腿,往前…… 不能往前。 她想后仰,卫廷以为她是稳不住身形要摔倒,好心地拉住了她。 苏小小:“……” 苏小小只能原地蹲着了。 卫廷的注意力主要用来警惕屋顶上的不速之客,一时间没察觉到二人的尴尬姿势。 他第一反应,对方是冲着他与孩子来的。 孩子此刻正在后院与苏二狗疯玩,满院子都是一大三小的笑声。 他做好了今晚要杀人的准备,令他意外的是,屋顶上的不速之客并没有任何出手的迹象。 他也没从对方的气息里感受到什么恶意。 对方只是在屋顶上停留了片刻,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要说对方是孤身一人,忌惮他所以不出手,这种可能性不大。 孩子就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对方若真去抓孩子,他根本来不及施救。 所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人是谁 是冲着他来的吗 苏小小的小胖jio蹲麻了。 她实在难受,抓着卫廷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 恰在此刻,卫廷低头问她:“会不会是冲着你——” 来字尚未出口,他的唇角碰上了苏小小的额头。 “你亲我” 苏小小睁大眸子。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你撞上来的,分明是你占我便宜。” 苏小小挺直腰杆儿,叉着小胖腰:“我腿麻了我站起来也不行啊,谁让你突然低头的” 卫廷死不承认是自己的锅:“就是你占我便宜,你轻薄我。” 苏小小一口小银牙咬得咯咯作响。 “我轻薄你是吧” 她气笑了。 卫廷冷冷一哼。 苏小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眯了眯眼,忽然俯下身来,将他壁咚在床头,在他脸上飞速亲了一口! “这才是轻薄!” 她威武霸气地说! 卫廷僵住。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不对劲。 苏小小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凉飕飕的,她眨了眨眼,缓缓回过头。 只见苏老爹、苏二狗、小吴氏以及三个小豆丁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 苏小小:“……” …… 这一波是解释不清楚了。 苏小小不动声色地直起身,装模作样地理了理卫廷的衣襟:“都说了你伤还没好,让你悠着点儿。” 卫廷:“……” 所有人:“……” 该悠着的难道不是你吗 苏小小轻咳一声,在众人一言难尽的注视下,雄赳赳地回了屋! 关上房门,她一头栽倒在床铺上,拿枕头蒙住头! 啊啊啊!丢死人了! 这一晚,三小只又抱着枕头来了东屋。 “二狗,你褥子不是晒干了吗”苏小小问堂屋里的苏二狗。 苏二狗幽怨地说道:“他们又在爹的床上尿了!” “你们是不是故意的”苏小小严肃地问。 三小只萌萌哒摇头。 苏小小将信将疑地把三小只挨个拎进了被窝。 -- 翌日天不亮,小吴氏照旧过来给苏小小帮忙。 她搂起袖子洗梅干菜时,苏小小眼尖儿地发现了她手臂上的伤痕。 “你婆婆打的” 苏小小这次不打算当作没看见。 小吴氏搓了一把梅干菜,有些犹豫,但仍是说了:“就……昨天早上的事。” 大吴氏骂小吴氏拿鸡蛋回娘家,拿小吴氏的两个闺女撒气,小吴氏替闺女挡了几下。 记忆中,这不是小吴氏第一次挨打,只不过,小吴氏从不在外抱怨,苏小小是因为住隔壁,总能听到打骂的动静。 苏小小没着急问她日后可有别的打算,而是道:“你以后能天天过来吗” 小吴氏点头。 两家住隔壁,她又不出远门,天天过来不成问题。 苏小小把面团拿出来:“工钱我按月结给你。” 吴氏忙道:“不要工钱的!” 苏小小好小地说道:“哪有雇人干活儿不给工钱的我又不是周扒皮。” “周……什么皮”小吴氏没听明白。 苏小小道:“你每天早上过来帮我做吃的,这很辛苦,日后若是生意做大了,会更辛苦。另外,三个孩子也得时不时拜托你照看。你自己原本就有两个孩子,因此也不是一份轻松的活计。” 小吴氏说道:“没事的,梅子也能帮我看一看。” 梅子是小吴氏的大闺女,今年八岁,很是乖巧懂事。 三个小豆丁在村儿里满处跑,就是梅子一直跟着的。 “而且……大虎他们……还挺好带的。” 这不是瞎话,三个孩子的危机意识很强,从不往危险的地方去,也不会离开小吴氏或梅子的视线。 不哭闹,不尿裤子,饿了渴了都会说,想方便了也会说。 虽然时常整哭村里的孩子,却从不欺负梅子和她妹妹。 “不论大虎他们好不好带,工钱不能少你的。”苏小小对小吴氏道,“暂时一天二十个铜板,日后效益提升了,再给你加工钱。” 小吴氏惊呆了。 “二、二十个铜板” 一天 一月下来就是半两多了呀! 她、她比刘平还挣的多了! 不止工钱,苏大丫每日做的饼子与卤菜也给她留一份,若是去镇上买,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不用这么多……” “你要是觉得我给的多,就好好做事。” …… 因为要去集市,苏小小今日出门更早了些,到那儿时罗大壮刚出摊,还没将肉挂好。 “这么早啊。”罗大壮说。 “昨天卖得怎么样”苏小小问。 “给。”全卖光了。 十斤卤大肉,二十斤卤肋排,分别三十文一斤与四十文一斤。 他听到她的定价时以为她疯了,这就是个小镇啊,她当是府城吗 结果真给卖完了。 “试吃了一斤卤肉。”他说。 表示自己绝不是故意克扣铜板。 总共卖了一两银子七十文,罗大壮提两成,到苏小小手里的是八百五十文。 肉的成本是三百文,人工与卤料等各项成本满打满算不超过五十文。 这么一看,净利润有半两银子呢。 “看来合作很愉快嘛。” 她微笑,收回了昨天的坛子,又将三个新的坛子放在他的摊位上。 第三十七章 配方 “你称一下,十斤肥肠,十斤大肉,七斤猪头肉,十斤卤猪肘。” 自从被渣确凿后,罗大壮冷静了许多,他把卤肉一一过了秤,比苏小小说的略冒一点。 苏二狗拍着胸脯道:“我们是绝不会缺斤少两的!” “你们打算卖什么价”罗大壮问。 “大肉三十文,其余的全部四十文一斤。” 罗大壮吃惊:“不是吧猪下水你也卖这么贵” 苏小小道:“物以稀为贵,我的配方与味道,值这个价!” “好吧,卖不出去你别怪我。” 这么贵的猪下水,有人买才怪了。 锦记。 孙掌柜今日也早早地来了,此刻正与几位厨师在隔间里试吃新出炉的点心。 “怎么样”孙掌柜问。 几个厨师面面相觑,摇头。 味道不对。 “太甜了。”一个姓李的厨子说。 他是锦记的资深厨子了,干了有十来年,按说厨艺是不赖的。 “怎么又甜了呢”孙掌柜皱眉,“方才那锅淡了,这锅又甜了,就……就整不对了是吧” 李厨子道:“能尝出她是用了哪些食材,可就是做不出老婆饼的味道来。” 一旁的王厨子道:“火候和食材的配比也很重要,有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咱们锦记的点心不也一直被人争相效仿,但是也做不出咱们这样的口感吗” 余下众人纷纷点头。 孙掌柜没好气地说道:“现在问题是,有人做出来了!还做得比锦记好吃!你们是没听见客人们怎么评价的吗” “她应当不是模仿咱们的酥饼做的……” 一个新来的厨子弱弱地说。 “怎么就不是了!”孙掌柜瞪了他一眼。 新厨子不敢吭声了。 “她一定是把咱们的配方改良了。”另一个姓刘的厨子说。 孙掌柜冷声道:“她会改良,你们就不会了吗几个大男人,还干不过一个小村姑,传出去,咱们锦记的脸往那儿搁” 锦记到底是老字号,要说老婆饼的影响太大影响不至于,毕竟小胖村姑一天只卖那么些个。 可要说完全没影响也不是,他不止一次听见客人议论他们的酥饼不如老婆饼好吃了。 这是奇耻大辱! “要不……咱们把她撵走”刘厨子提议。 “你当我不想撵吗”孙掌柜翻了个白眼道。 “她救过咱们锦记的客人,现在出去把她撵了,你让客人怎么想何况她又没摆在锦记正门口,没挡道也没影响客人,找啥由头去撵” 孙掌柜此人奸诈是奸诈了些,到底是有点儿生意头脑的,知道铺子形象的重要性,决不能干砸了自己口碑的事儿。 “你们继续琢磨配方,我再想想。” -- 锦记的门口像往常那样排着长龙,但很快,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苏小小的老婆饼一摆出来,不少在锦记排队的客人,集体挪到了她的面前。 于是她这里,也排起了一个小小的长龙。 与锦记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可对于一个胆敢在锦记门口卖点心的小贩来说,已是难得一见的旷世奇观。 “姑娘!今天还有栗子的吗昨儿没吃着!” 队伍中的一个青年探出脑袋问。 “有的。”苏小小笑着说。 小吴氏回了一趟娘家,把苏小小给的铜板塞给了她娘,她娘知道她在婆家日子不好过,说什么也不肯要,只是拗不过小吴氏,就让小吴氏把家里的板栗带回来了。 “我也想吃板栗的!”一个小男童说。 “买,奶给你买!”一个大娘宠溺地说,说罢,想到什么,又问苏小小,“不会到我们就卖完了吧” 苏小小和颜悦色地道:“今天做了四十个板栗的。” 红豆二十、绿豆二十、梅干菜二十。 依旧是一百个。 祖孙二人如愿以偿地买到了板栗馅儿的。 板栗馅儿的酥饼是很考验厨艺的,别看它原本自带甜味,可不放糖也不行,放多了又容易盖住自身的味道,使其吃起来与别的甜口馅儿差别不大。 苏小小把握得恰到好处,完美保留了板栗的香气与甜软,吃起来粉粉的、糯糯的,带着一丝酥皮的油润,甜而不腻。 “奶,好吃!”小男童说。 其余客人也对板栗馅儿的老婆饼赞不绝口。 一百个又很快卖完了。 苏二狗嘟哝道:“姐,我……” 他还没吃播几个呢! 苏小小笑得不行:“给你带了。” 今天还有别的任务,中午赶不回去做饭,她给自己和二狗带了吃的,也给苏老爹他们留了。 苏二狗开始在他姐的背篓里扒拉。 这种感觉……有点幸福是怎么回事 从前一直是苏二狗让着姐姐,让人忘了他也是个需要人疼的孩子。 苏二狗成功找出了一碗老婆饼。 “姐,你也吃。” “我减肥,你吃吧。” “哦。” 苏二狗把饼子塞进了嘴里。 收拾完东西,苏小小打算离开了。 就在此时,孙掌柜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卖完了啊” 苏小小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卖完了。” 孙掌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们……总在锦记附近卖东西,是不是有点儿抢生意啊” 苏小小道:“要是我们两个乡下人也能抢走你们锦记的生意,那你们锦记的生意未免也太好抢了。” 这就打脸了不是 孙掌柜咳嗽了几声:“我看你一小姑娘,年纪轻轻,带着弟弟谋生不容易,再往后天气越发冷了,你们下大雪也出摊不成这样,不如你把饼子卖给锦记。” “哦”苏小小似是有点意外地看着他。 孙掌柜扬起下巴道:“你卖十文钱一个,可我瞧你那饼子也就值个三两文,锦记出五文,每日二百个!” 苏小小拉着苏二狗,头也不回地走了。 孙掌柜:“……” 他是被个丫头无视了! 他气得跺脚。 “六文!六文总行了吧” “七、七文!不能再多了!” “哎——你总不能卖十文吧” 人越走越远。 孙掌柜把心一横! “要不你开个价!卖配方也成!” 第三十八章 生意 苏小小没理他。 姐弟二人去了书院。 这一次,二人依旧走的后门。 守门的也依旧那个老大爷。 不过今日,他并未轻松放行,而是瞅了眼苏二狗手里啃了一半的饼子,慢悠悠地说:“给我一个。” 苏二狗:“……” -- 苏二狗不知他姐是来给人治病的,还当他们是来做书院生意的。 “不过姐,咱们的饼子卖完了呀!就……就剩碗里这些了。” 还被他吃了一半了,刚刚又给了老爷爷俩。 说好一个的,老头儿拿了俩! 不讲武德! “今天不卖,我们先找沈川拿预定的清单,再照着清单做好了明天送过来。”苏小小解释得很详细,不因苏二狗不懂便有所敷衍。 “原来如此!”苏二狗恍然大悟。 “这样的话,咱们就不用等在这里卖了,姐!你怎么想到的” 苏小小唔了一声:“就这么想到的,可能……我聪明” 苏二狗:“……” 二人去了沈院长的庭院,下人早已得令对这个小胖村姑放行。 “他是……”下人看向苏二狗。 “我弟弟。”苏小小说。 “啊,请进。”下人客气地将二人请去了一间雅致的厢房。 沈家不算有钱勋贵,可毕竟开着书院,在镇上也算大户人家。 里头一桌一椅,一案一书,皆十分讲究。 寻常乡下人第一次来这里,多少有点儿不自在。 苏小小打算让弟弟放宽心,不必拘束,一转头,就瞧见苏二狗已经大喇喇地摊在椅子上睡着了。 苏小小:“……” 苏小小去了那位病人的厢房,就在隔壁。 景弈也在。 他刚给表哥擦了汗。 有汗,说明身上的高热在退。 “你来了。”他说,“我表哥的高热反反复复,为什么会这样” 苏小小说道:“反复高热三五天都是正常的,他昨晚和今早可进食了” 景弈点头:“吃了一点白粥。” 这么看还是有好转的,至少能吃进去东西了。 荣恩堂的大夫治了几日不见起色,她一来就—— 景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想起昨夜白泽的禀报:“是杏花村的小丫头,姓苏,家里有爹、一个弟弟,和三个孩子,三个孩子管她爹叫爷爷,管她弟弟叫舅舅,应当就是她儿子。” 三个孩子,她才多大! “她相公——” “在房里没出来。” 左不过是个乡下汉子,白泽就没继续守着了。 “你师承何处”景弈问。 苏小小叹气:“我师父很低调,一般不让我说,不过若是你执意想知道,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告诉你。我师父姓符,住在春柳巷。” 白泽的确说,她昨日离开书院后去了春柳巷的一户符姓郎中家里。 符。 会是当年的符太医吗 不对,符太医早已去世多年,年纪也与那位郎中对不上。 “怎么你不信”苏小小问。 景弈淡道:“没有,只是觉得鲜少有大夫愿意收女弟子。” 苏小小摊手:“那还不是因为我天赋异禀、根骨奇佳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根骨奇佳……景弈看着她的小胖身子,嘴角抽了抽。 苏小小道:“我要开始为患者治疗了,劳驾在屋外等候” 景弈转身出了屋子,为她合上房门。 苏小小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对了,以后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不必让人鬼鬼祟祟地去爬我家的屋顶。” 景弈大拳一握。 以白泽的轻功……居然被一个小村姑发现了 苏小小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很好,昨晚果然是他干的。 苏小小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当着他的面,唰的插上了门栓! 景弈:“……” 苏小小从小背篓里拿出急救包,方才苏二狗翻到这个了,不过他没打开包袱。 她拿出听诊器,听了对方的心跳与呼吸音,改善不算太大。 “看来吃药的效果太慢了。” 苏小小决定为他输液。 她给他系压脉管时,他醒了。 他迷茫儿又错愕地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轻声道:“我是景公子请来的大夫,我在为你医治,可能有点疼痛,你稍微忍耐一下。” 对方点点头,乖乖的没动。 大夫最喜欢听话的患者了。 “你放心,我会很轻的。” 然后,她扎漏针了…… 这副身体没有前世的肌肉记忆,小胖手指按照脑子里的力道扎下去,果断扎过头。 苏小小悻悻地看着他:“那个,我可能得再扎一次。” 对方虚弱而温柔地笑了笑,示意苏小小自己没事。 苏小小第三针总算扎对了。 …… 景弈一直默默守在廊下。 长平被勒令不许靠近,远远地站在院子里,一边幽怨地看看景弈,一边担忧地瞅瞅紧闭的房门。 景公子也真是的,公子是何等身份,竟让个小村姑为公子医治 真治出毛病来,看景公子回京了如何交代! 患者的精神状态不佳,输液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中途苏小小出来过两次,主要是看苏二狗有没有着凉。 景弈让下人端了炭盆进屋。 苏小小最后一次出来是一个时辰之后。 沈川下课回来了,他一眼瞧见廊下的苏小小。 “咦,苏姑娘,你来啦!”他笑着打了招呼。 见到一旁的少年,他笑容敛了敛,拱手道:“景公子。” 景弈淡淡颔首。 沈川看看苏小小,又看看景弈,明显有话单独与苏小小说。 景弈面无表情地进了表哥的屋子。 沈川再次笑容满面,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她:“苏姑娘,昨天大家尝了你的饼子后,都说好吃!一共二十三人预定,具体定多少全写在清单上了!本来应该更多的,我怕你做不过来!” 苏小小道:“让你费心了。” 沈川考虑得很周到,如果数量太多,以她目前的人手的确有些忙不过来。 沈川道:“我自己也得了方便嘛!再也不用大老远去锦记排队了!话说回来,你只卖老婆饼吗有没有别的点心” “有的。”苏小小说。 沈川拍了拍手中的折扇:“太好了,老婆饼好吃是好吃,可如果一直一直吃,我也担心他们会吃腻。” 是你自己想吃叭! 苏小小发现这个书院的少公子,根本就是个吃货嘛。 “对了,患者那边,有一种药不用吃了,其余的你继续帮忙喂一下。” -- 交代完沈川后,苏小小叫醒睡得口水横流的苏二狗,一道出了书院。 谁曾想,居然在书院门口遇见一个熟人。 第三十九章 翁婿 苏小小第一眼没认出来,只隐约觉得眼熟,她没往心里去,带着迷迷糊糊还在醒瞌睡的苏二狗与对方擦肩而过。 对方大概是没料到自己会被姐弟二人如此忽视,他皱了下眉,说道:“苏大丫!苏二狗!” 咦 能叫出他俩的名字,真认识 苏小小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你谁呀” 苏二狗揉了揉眼,定睛一瞧,身子僵住:“大表哥” 苏老爹是孤儿,没有姊妹,能被叫做大表哥的只有陈家的那位秀才了。 叫什么来着 浩哥儿远哥儿 不怪苏小小记不清了,实在是原主与这位大表哥没多少交集,即使偶尔碰上了,大表哥也几乎不和原主说话的。 陈浩远一脸不悦地看着二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苏二狗张了张嘴,不待他开口,陈浩远的目光落回了苏小小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嫌弃与不善。 “你来找我的”他问道。 这人在说啥 苏小小满脸茫然地看向一旁的苏二狗,表示自己听不懂这位大表哥唱的是哪一出。 “我和他很熟吗”她小声问。 苏二狗用手挡住嘴,压低音量道:“你从前喜欢过大表哥,你忘了你还给他送过荷包,大表哥没要。” “我喜欢的不是何童生吗” “何童生是后来的。” 苏小小:“……” 姐弟俩窃窃私语,陈浩远眉头皱得更紧。 苏小小暗暗拽紧小胖拳头。 ——原主到底看上过多少个啊还有这记忆零零散散的,真是有些不方便啊。 陈浩远冷淡地说道:“你与何童生的事,我听说了。” 他话中有话,苏小小古怪地看了他半晌才总算明白他含沙射影了什么。 他以为她是嫁不了何童生,所以又来招惹他。 等等,陈丰与黄氏回村后没告诉他自己有了卫廷这样的俏郎君吗 纵然陈浩远是秀才,又生得眉清目秀,但与卫廷比还是太不够看了好么 苏小小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包袱,心下了然。 陈浩远住书院,一旬才放一天假,他今天放假,还不知陈丰两口子上苏家作妖的事。 苏小小呵呵道:“谁说我是来找你的” 古代的读书人都这么清高吗何童生是,陈浩远也是,一个个鼻孔恨不能朝到天上去! 陈浩远清高地说道:“你最好不是!还有,书院不是你们这种人该来的地方,好生在乡下种你们的地,没事别出来丢人现眼!” “我们哪种人了”苏二狗不乐意了。 自打苏小小与陈家撕破脸后,他对陈家似乎也没原先那么忌惮了。 “哪种人你们自己心里清楚。”陈浩远掸了掸一尘不染的衣袖。 那意思很明显——两个地里刨食的泥腿子、没个正行的恶霸,仔细脏了读书人的圣地! “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陈浩远甩袖离开了。 苏二狗望着他的背影,挠头嘀咕:“姐,我怎么突然有点儿想揍他” 苏小小:“那你去揍” 苏二狗怂哒哒:“……我不敢。” 上次舅舅、舅母来家里的事儿,隔日他与爹说了,爹听完后一句话也没讲,只是默默回了屋。 他把不准爹对陈家人的态度。 “走了。”苏小小道。 “姐,你不生气啊”苏二狗快步跟上。 苏小小风轻云淡地说道:“有什么好生气的他说我们是哪种人,我们就是哪种人吗你现在还小,以后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人,个个计较,你计较不过来。除非他动了你的蛋糕,否则不要自我内耗。” 什么糕什么号 苏二狗挠头:“姐,你是要做新点心了吗是不是二狗饼” 苏小小:“……” 苏小小不理他了,苏二狗却自己把原先的话题接上了:“姐,你一开始看上何童生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因为何童生也是读书人,你心里……其实还是惦记着大表哥的。” 苏小小道:“我现在不惦记了,所以他怎么看我,我一点儿也不在乎。” 她只惦记银子,多多多多的银子! 苏二狗认真点头:“也是,你现在有姐夫了!姐夫可比他俩好看多了!” 被陈浩远那样贴标签儿也内心毫无波的澜苏小小,仅仅是听到卫廷的名字便黑着脸拽紧了小拳拳! 怎么又是那家伙 好气哦! -- 卫廷今日又被苏老爹拉着去和钱氏学种地了。 他的伤口拆线了,不过依旧不用太过用力,主力仍是苏老爹。 看着又一次被霍霍得不成样子的菜地,钱氏气得是拽紧拳头、浑身发抖! 苏老爹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是你让我摘的嘛……” 钱氏咬牙:“你那是摘吗是拔!” 连根拔起的那种! 苏老爹嘀咕道:“你说可以拔的……” “大葱是可以拔!谁让你把蒜苗也拔了!” 钱氏气得心口疼! 苍天呐,大地啊,让这家伙来讹她吧!别找她学种地了! 讹钱只讹几个铜板,学种地要祸祸她半亩田呀! “你来!” 钱氏气急败坏地对卫廷说。 卫廷叹一口气,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 今日围观的乡亲比昨日更多,甚至连隔壁村的都来了。 来看苏恶霸种地,也来看苏恶霸家的小郎君。 “钱大娘,您先喝口水。”卫廷借花献佛,把钱氏自个儿篮子里的一碗水端给她。 钱氏接过碗喝了一口,心气儿顺了些。 她指着地上的几样绿植,问卫廷道:“这些都是什么,还认得吗” “大葱、蒜苗、韭菜、小葱、萝卜菜、芫荽。”卫廷从左到右,一一报出名来。 “嗯。”钱氏很满意。 她瞪了苏承一眼,道:“还是年轻人脑子灵光,一教就会!不像某些人,一百遍了还分不清大葱和蒜苗!” 苏恶霸又出洋相啦! 乡亲们真的要笑笑笑笑死了! 苏承眼珠子滴溜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唰唰唰地将几样菜调换了位置。 他挑眉看向卫廷:“现在,还认识吗” 卫廷:“……” 本是好翁婿,相歼何太急 第四十章 亲密 另一边的镇上,苏小小想了想与景弈的谈话,不放心,又去了一趟春柳巷。 符大娘见到她,鼻孔恨不能怼到天上去:“你怎么又来啦!” 苏小小撇嘴儿:“反正不是找你买梅干菜。” 符大娘:“……”好气哦! 符郎中出来了:“娘——” 符大娘气呼呼地说道:“让你收她双倍诊金,你收了吗” 符郎中讪讪道:“收……收……了……” 她做徒弟。 名义上的徒弟。 后面这句他就不敢说了。 “哼!”符大娘以为自己敲诈苏小小成功,很是得意地进屋了! “姐,我想去茅房。”苏二狗尿急。 “茅房在那边。”符郎中给指了路。 苏二狗去茅房后,苏小小问了锦衣少年的事。 符郎中道:“是有人来过,一个带着剑的年轻人。” 白泽,景弈的护卫。 苏小小沉吟片刻,问道:“他是不是向你打听我了” 符郎中道:“没错。他问我,你是我什么人我说你是我徒弟,又问他是谁,他就走了。” 她就猜到景弈会调查她,幸亏自己提前做了准备,不然这一身医术怕是解释不明白。 接下来她以为符郎中会问她究竟怎么一回事,她到底是谁、师承何处、为何会有人在调查她。 哪知符郎中似乎毫不关心,只是郑重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娘,符家的医术传男不传女,若知我收了个女徒弟……就算只是挂名的,她也一定会气到跳脚的。”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唔,忽然有点想告诉她了呢。” 符郎中:“……” -- 姐弟与翁婿差不多时辰到家的。 大家都结束了一日的劳作,辛勤并快乐着。 ——钱氏不快乐。 她快被折磨死了。 苏承笑容满面:“闺女!我回来啦!女婿也回来了!” 回到家,又是相亲相爱的好翁婿啦! 三小只跟着梅子、牛蛋去村里玩了,苏二狗去喊他们回家吃饭。 苏小小进灶屋将苏老爹的中药煨上,等药的功夫又把从药房里拿到的壮骨颗粒拿去了苏老爹的屋。 “这是啥”苏老爹问。 苏小小道:“壮骨药。” “长、长这样。”苏老爹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药,“花了不少银子吧” “碰上一个好郎中,便宜卖给我了。”苏小小说着,将一个钱袋递给他,“最近几日做生意挣了点,这些你先拿着。” 苏老爹拒绝:“我不要,你拿去花!” 苏小小轻声道:“我手里有,二狗那边也给了。虽然不是很多,但只要我们努力做生意,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苏老爹的喉头又一次胀痛了。 他握住女儿的手,用极大的意志力忍住落泪的冲动,哽咽地说:“你放心……爹也会好好学种地的……” 李家。 正端碗吃饭的钱氏莫名打了个哆嗦—— -- 苏小小暂时没给苏老爹针灸,还不到时候。 她回屋拿出了沈川交给她的清单,打算看看究竟定了多少个,也好决定今晚究竟发多少面团。 可当她手里的白纸黑字时,表情一下子僵硬了。 她不识字! 确切的说,是不认识这个朝代的文字! 并且,古文字是竖着写的,从上到下,从右到左,没有标点符号,猜都不好猜! 草率了! 早知道该让沈川念念的! 苏小胖子暴躁抓头! 就在她内心无比抓狂之际,一转头,瞥见了坐在门口优哉游哉晒夕阳的卫廷。 苏小小眸子一亮,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卫廷,你识字吗” 卫廷坐在椅子上,闻言淡淡抬眸。 夕阳的余晖落进他深邃如泊的眸中,折射出琉璃般夺目的波光。 苏小小咽了咽口水。 完了,这副身体的花痴毛病又犯了。 她忙撇过脸,高冷地说:“问你话呢。” 卫廷看着她的后脑勺,不咸不淡地说道:“认识。” “当真”苏小小转过脸来,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那你帮我念念上面的字!” “你不识字”卫廷很意外。 懂医术的人多少是识一点字的,除了一些只懂几个土方子的赤脚郎中,但很显然,她的医术比赤脚郎中厉害多了。 “乡下人不识字有什么可奇怪的嘛你念不念”苏小小抖了抖手里的清单。 卫廷似笑非笑地问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苏小小银牙一咬。 卫廷靠上椅背,拿腔拿调地说道:“看来你也不是很想让我念,那算了。” 苏小小气鼓鼓地瞪着他,深呼吸,微微一笑:“相公,你去地里干了一整天的活儿,辛苦了。口渴不渴肚子饿不饿我帮你倒杯水喝呀!” 她麻溜儿地倒了杯茶来。 “略凉。”卫廷说。 “等着!”苏小小进屋换了杯热水。 “寡淡。”卫廷又说。 “好嘞!”苏小小又端去加了点儿茶叶。 家里日子苦,喝的茶叶是陈茶,粗糙,口感也涩。 卫廷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喝了。 “相公,你累不累我帮你捏捏肩啊!” 苏小小绕到他身后,伸出一双肉乎乎的小胖手,开始为他按摩肩颈。 卫廷十分享受某人卖力讨好的小样子。 只不过—— 某人的手起先的确十分规矩,可按着按着,就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去了。 卫廷浑身一紧:“拿来!” 苏小小冷笑:小样,治不了你了! 卫廷的腰上有块痒痒肉,她早发现了。 卫廷指着清单上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她。 苏小小听得认真,不自觉在他背后缓缓俯下身,想记住他念的那些字。 少女温热的呼吸不经意地落在他耳畔,卫廷的声音顿了顿。 “怎么不念了”苏小小说。 卫廷继续念。 寒风很冷,他很热。 - 苏锦娘打不远处路过时,看到的就是二人在夕阳下暧昧而亲密的一幕。 “念完了。” 卫廷冷冰冰地说。 苏小小趴在椅子上,歪头,笑嘻嘻地看着他完美的侧颜:“相公你真厉害!” 卫廷神色镇定,语气嫌弃:“用你说。” “不说就不说!”反正也念完了! 苏小小唰的抓过清单,起身往屋里去。 卫廷正色道:“茶水凉了。” 苏小小气场全开,头也不回:“自己倒!” 卫廷:“……!!” 第四十一章 杀人 三小只玩疯了,不和苏二狗回来,苏二狗开启了捉小孩模式,三小只跑得飕飕的! 苏二狗只有两只手,刚抓了大虎、二虎,小虎溜了。 把小虎捉回来,大虎跑了。 等将大虎夹在胳膊下时,二虎又吐着舌头,略略略地逃走了。 苏二狗手忙脚乱。 刚在田埂上欣赏完翁婿出洋相的乡亲们,又有幸目睹了苏家最小的恶霸被三个小豆丁整得团团转。 “哎哟喂……哈哈哈……” 乡亲们肚子都笑疼了。 总跟在亲爹后面作威作福的苏二狗,几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 好憨呐! 哈哈哈哈哈! 苏小小并不知苏二狗与三小只鸡飞狗跳的闹剧,卫廷给她念完清单后不知突然发什么脾气,冷着脸回屋了。 “惯的你。”苏小小撇嘴哼了哼,去灶屋把菜拿出来洗了。 柴不多,她决定去后山拾点柴火。 早上天色暗,她一般走大路,这会儿光线充足,她所幸走灶屋后面的小路,打老苏家后面绕上山。 苏锦娘已经回家了,正坐在后院摘菜,灶屋里传来娘亲方氏、二婶杨氏与周氏的谈话声。 周氏就住老苏家隔壁,有事没事便过来坐坐。 “方姐啊,锦娘打算说哪户人家定下了吗” 是周氏的声音。 方氏道:“还没呢。” 周氏纳闷道:“咋还没定下锦娘可都十六了!” 在乡下,姑娘家十五及笄,不少十四、五就嫁了出去,十六岁仍未定下的可不多。 二婶杨氏道:“不急,锦娘又不是嫁不出去。” “再好的姑娘,留成老姑娘也难嫁了!”周氏道,“你们别是挑花了眼,把锦娘给耽搁了。” 方氏笑了笑。 周氏八卦道:“求亲的不少吧我可天天见媒婆往你们家里钻,都有谁呀老罗家的大柱子!一定有他!” 大柱子,里正的侄儿,是个踏实勤快的小伙子,要不是周氏闺女年纪还小,她都想让大柱子给自己做女婿。 “有没有镇上的杨柳村卖酒的那家,他闺女就嫁去镇上了!她比起锦娘差远了,都能嫁去镇上,锦娘啊——” 周氏话未说完,被方氏冷声打断:“她那副做派,我家锦娘可做不来!我家锦娘向来规矩,才不会去勾引有婚约的男人!” 人家员外郎的儿子原是有未婚妻的,是被卖酒家的丫头给搅黄了。 方氏道:“镇上来求亲的也有,可锦娘他爷爷想挑个读书人做女婿。” 周氏笑道:“也是,锦娘就该嫁个念书的!不像苏胖丫,找了个俊俏郎君又如何大字不识一个,正跟着老李家的学种地呢!” 苏锦娘想起卫廷给苏小小念信的一幕,那个男人……分明是识字的。 -- 周氏八卦了一会儿就走了,苏锦娘把摘好的菜洗了端进灶屋。 “是不是下雪了锦娘,把门儿关上。”正在炒菜的方氏对苏锦娘说。 苏锦娘默默去关灶屋的后门,与路过的苏小小碰了个正着。 苏锦娘的目光落在她一身花花绿绿的大棉袄上,冷淡地把门关上了。 苏小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得,忘记买新衣裳了。 天空飘起了小雪,苏小小没走太远,拾了一捆柴火便赶紧回了。 苏二狗终于将三小只捉回来了,他成功累成了一只二哈。 三小只精力旺盛,呲溜呲溜去灶屋找娘。 “娘,大虎饿。” “二虎也饿。” “小斧、小斧最饿!” 小虎撩起自己的衣裳,拍拍自己干(圆)瘪(滚)瘪(滚)的小肚皮。 苏小小轻轻戳了戳他西瓜般的小肚皮:“哎呀,真是饿坏了呢!” 小虎点头:“嗯啊!” 苏小小扑哧一声笑了。 大虎、二虎也要戳肚皮,苏小小哭笑不得,挨个戳了下,没有厚此薄彼。 苏小小今晚做了个玉米龙骨汤底的火锅,锅底是不辣的,蘸料放了辣。 她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就在此时,大门外响起了一阵重重的拍门声。 “苏胖丫!你给我出来!” “干啥干啥嚷啥!” 苏承冷着脸抽掉门栓,门外的风雪扑面而来,灌了苏承一脖子。 苏承忙拉了拉领子。 站在门口的万氏见门开了,扬起拳头就扑了上来。 苏承侧身一让,她扑了个空。 “娘!” 万氏的媳妇儿大惊失色,看了眼恶霸苏承,见苏承没有对她动手的意思,壮胆进屋将摔在地上的万氏扶了起来。 “娘,你没事吧”她担忧地问。 万氏大声道:“苏胖丫呢你让她出来!让她出来!” 苏承蹙眉问道:“你找我闺女干嘛” “爹。” 苏小小从灶屋出来了。 万氏见到她,如同发了疯的野兽,一把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儿媳,抡起地上的椅子便朝苏小小砸了过去! 苏承在万氏身后,去夺椅子已经来不及了。 苏小小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她身后就是三个小家伙,她不能躲。 她手里端着火锅,因此也没法儿用手去接去挡。 眼看着椅子就要砸中她,小东屋的房门突然之间开了,卫廷闪身而出,一掌霹下。 苏小小:“椅子要钱的!” 卫廷一咬牙,改为用手稳稳地抓住了椅子。 苏小小长松一口气:“还好还好,椅子很贵的。” 卫廷:“……” “姓万的!你怎么回事儿啊!”苏承一个箭步迈上来,挡在万氏的面前,恶狠狠地说道,“你他娘的疯了吧!敢对老子闺女下黑手!别以为你是女人老子就不打你!” “娘!娘!” 万氏的儿媳慌忙将婆婆拉到一边。 动静太大,乡亲们又来看热闹了。 “咋了啊这是” “不知道啊。” “屋里的是谁” “王赖子的娘和他婆娘。” 万氏见乡亲们都来了,跑出去往地上一歪,捶胸顿足地哭喊了起来:“儿啊——我苦命的儿啊——天杀的苏家——还我儿子命啊——” 王赖子的婆娘也伤心地哭了起来。 何氏道:“什么还你儿子命万婶儿,你把话给大家伙儿讲明白。” 万氏哭道:“苏胖丫杀了我儿子——” 第四十二章 凶手 什么 苏胖丫杀了王赖子 众人听到此消息,皆是无比震惊。 苏家尽管横行霸道,可到底不曾闹出人命,这怎么就—— 苏承走出屋来:“姓万的!你别血口喷人啊!我闺女几时杀了你儿子” 万氏指着屋内的苏小小:“我没胡说!就是你闺女杀的!” 苏小小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你说是我杀的,可有证据” 万氏的情绪分外激动:“我儿子与人无冤无仇,只与你交过恶!不是你杀的会是谁” 苏承不耐道:“我闺女几时与你儿子交恶了” 万氏指着苏小小,悲愤地说道:“前段日子她把我儿子从牛车上踹下来了!” 苏小小点头:“唔,是有这么一回事,那又怎么了仅凭这个就断定我是凶手,会不会太牵强了” 万氏激动得大口大口地喘气:“你亲口说……你看我儿子不顺眼!” 苏小小道:“我是说过这话。” 万氏对众人哭道:“乡亲们听听!她承认了!她看我儿子不顺眼,连牛车也不让我儿子坐!” “我不让你儿子坐牛车是因为——”苏小小话到一半,顿住。 “因为什么你说呀!说不出来了吧!你看我儿子不顺眼,于是你就杀了他!你好狠的心呐!” 万氏哭得声嘶力竭。 众人看向苏胖丫的眼神变了,从前没闹出人命,不代表如今也不会吧 更何况,全村就他们家最恶霸,不是苏胖丫杀的,难道会是别人 “连杀人这种事也干的出来,真不是东西啊!” “咱们村怎么出了这种祸害” “可怜王赖子咯。” 王赖子品行不端,是有点儿臭毛病,可到底是活生生一条人命,自己丢的倒也罢了,被人杀掉就有些过分了。 没人愿意与杀人犯同住一个村子。 这时,又有乡亲说道:“小苏家的本就不是咱们村的!是隔壁杨柳村的!出了这档子事,依我看,咱们除了要报官,还得把他们一家子赶回杨柳村去!” 要是能摆脱这几个恶霸,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里正与老李头一块儿赶到的。 二人听了一耳朵,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老李头劝道:“大家稍安勿躁,大丫不是那种人!她不会杀人的!” “老李头!你咋帮着苏大丫说话是不是她给你好处了” “没给他好处,他咋会让自己婆娘教小苏家的人种地呢” “是啊,这几日老李家与小苏家的人走得真近呢!” “老李头,她给你啥好处了王赖子可是一条人命!你可别包庇了杀人犯!” 老李头听着这些肺管子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几人道:“我不知道什么杀人犯,不杀人犯的!我只知道……那日若不是大丫,你们几个的年货早被镇上的混子抢走了!” 老李头将苏小小恶斗张刀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苏承道:“没错!苏家因为这事儿得罪了张刀,我们还去医馆和张刀干了一架呢!我的手都伤到了!” 众人面面相看。 那日的年货可不少,若果真如此,他们可就欠了苏胖丫大人情了。 万氏咬牙道:“你们和她一伙儿的!自然帮着她说话!除了你们几个,还有谁见过镇上那伙人!还不是凭你们一张嘴说!” 众人:好像也有点道理。 万氏接着道:“苏胖丫是什么德行,她自己不讹乡亲们的钱就不错了,会帮乡亲们吗老李头,你自己得了好处!就拉全村人下水!” 老李头急坏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谎话,让我……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此重誓一出,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其实,老李头的为人他们是清楚的,不然也不会放心让老李头为他们采办年货。 是事出突然,又与苏胖丫有关,他们才生出了几分怀疑。 可老李头发下如此毒誓,再没人质疑他的话是假的了。 万氏气冲冲地说道:“就、就算她真的帮你们抢回过东西又怎样她与我儿子有仇是真的!老李头!那日你也在!就是你的牛车!你亲口告诉大家,她是不是把我儿子踹下去了” “这……”老李头无法否认。 “万婶。” 小吴氏自乡亲们身后挤了进来,她捏紧袖子,面色苍白地说,“那日我也在。大丫把你儿子踹下牛车,是因为——” 苏小小冷声打断她的话:“姓吴的!我苏大丫不过是喊你看了几天孩子,怎么你这就迫不及待要报复我了” “大丫!”小吴氏眼眶发红地看向苏小小,她明白,苏大丫是故意的,苏大丫阻止她讲出真相,是担心她名节有损,日后会招人指指点点。 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苏大丫被人污蔑成杀人犯。 她不相信苏大丫是那种人。 苏小小直接走到万氏的面前,顶着凛冽的风雪,居高临下地看着万氏:“你儿子的德行你心里有数,多少人恨不能打死他,你自己不也常常对他破口大骂,说早知生个儿子如此不成器,当初不如把他淹死在河里——” 万氏呵斥道:“我是他娘!我怎么可能去杀自己儿子” 苏小小摊手:“那谁知道” “你——”万氏气了个倒仰! 苏小小看着万氏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凶手,那我问你,你儿子什么时候死的谁发现的凶器是什么谁又亲眼看见我杀他了” 万氏道:“他……他是刚下雪那会儿被七娘发现的……就在我家后门口……尸体还是热乎儿的!” 苏小小一直在观察万氏的表情,万氏没撒谎。 里正开了口:“苏大丫,刚下雪那会儿你在哪儿” 苏小小道:“我在去后山捡柴火的路上。” 里正问道:“可有人替你作证” 苏小小的目光越过一众人等,落在最外头的苏锦娘身上。 “娘,我们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苏锦娘扶住方氏的胳膊,对方氏说。 “慢着!”苏小小开口,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苏锦娘,“里正,我想,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第四十三章 真相 “谁”里正问。 苏小小正色道:“我有一次去后山捡柴火,听到王赖子说,老苏家的姑娘长得真水灵,要是能摸两下,这辈子都挣到了!我怀疑,王赖子是去招惹苏锦娘,被苏锦娘错手杀死了!”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 苏锦娘柳眉一蹙。 方氏转过身来:“苏胖丫!你别往我闺女身上泼脏水!王赖子不敢招惹我闺女!我闺女也没杀王赖子!锦娘她从地里回来就没出去过,一直在家干活儿!我们全家都能作证!” 苏小小双手抱怀,好整以暇地说道:“你们是一家人,自然帮她作证咯。” 很好,方才他们用来反驳苏胖丫的话,被苏胖丫原封不动地用在苏锦娘身上了。 他们是不相信苏锦娘会杀人的,可万氏竟然没跳出来反驳,难道……其中真有内情 万氏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儿子的确垂涎过苏锦娘—— 周氏哼道:“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杀得了王赖子你以为谁都像你,是个一身蛮力的大胖子!” 苏承凶道:“说谁大胖子呢,信不信老子抽你!” 周氏往后缩了缩。 苏小小道:“那她就是有帮凶!” 苏锦娘捏紧手指开了口:“你们别吵了!王赖子出事的时辰,我在家里的灶屋帮忙,我娘说下雪了,让我去关灶屋的后门。苏大丫,你不是看见了吗” 方氏忙道:“是是是!我是让锦娘去关门了!” 苏小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那个人是你啊,下雪没看清,我还以为是你姐姐玉娘呢。” 王氏道:“玉娘在婆家!快生了,身子重,根本回不来!” 这事儿乡亲们都知道。 苏锦娘对里正道:“有苏大丫为我作证,我的嫌疑洗清了吧” “这是自然。”里正点点头,“如此说来,你二人当时都在你家附近,凶手既不是你,也不是苏大丫。” 万氏再次嗷的一声嚎了出来:“那我儿子是被谁杀死的” “这个问题……”苏小小眸光一扫,落在万氏的儿媳春芽的身上,“不如问问你儿媳” 春芽身子一抖。 苏小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春芽,是你告诉你婆婆,我与王赖子有仇的吧我方才一个人去后山捡柴,也被你看见了吧” 万氏道:“苏胖丫!你想说什么!” 苏小小道:“万婶儿,你儿子的死与你儿媳脱不了干系!她是故意挑了个没人能替我作证的时辰污蔑我的!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苏锦娘去关灶屋后门时看见我了。” “大丫说的没错!”苏承永远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家胖闺女,“姓万的,尸体是你儿媳发现的,发现时还是热乎的,说不定就是她刚把你儿子杀死呢!” 万氏猛地看向春芽! 春芽整张脸惨白一片,她慌忙摆手:“娘……不是的……不是我……我没杀大财……我发誓……我没有……” 王赖子,名王大财。 她嘴上说没杀,可她这副冷汗直冒的样子分明是心虚了。 苏小小深深看了她一眼:“就算你没杀,也该知道凶手是谁。” 万氏死死掐住春芽的胳膊:“说!凶手是谁!你说呀!你快说呀——” 春芽被掐得眼泪直冒:“我不能说……” “你快说呀!到底是谁杀了我儿子——” “是啊,春芽,你就说了吧别替别人背锅呀。” “春芽,甭犯傻了,说吧,死的是你男人,这可是血海深仇。” “你怕不是和凶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吧要不怎么那人把你男人杀了,你还替对方守口如瓶呢” 乡亲们从最初的好言归却,渐渐开始有了恶意揣测。 不怪他们如此,实在是春芽的举动太不正常了。 万氏的心里也开始怀疑起来,她在春芽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把:“说!是哪个野男人!” 春芽泪如雨下,可就是不肯说出凶手是谁。 苏小小眺望远处:“别打了,凶手来了。” 凶手 众人齐齐顺着苏小小示意的方向望去。 只见苏家小恶霸正撵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冒着风雪朝这边走来。 二人身后跟着三个小小恶霸。 男人走得慢,苏二狗尽显恶霸本性,一脚踹上他屁股:“没吃饭呢,走啊你!” 三个小小恶霸拿起舅舅做的小皮鞭! 大虎凶道:“快走!” 二虎也凶道:“再不走!抽你!” 小虎怒挥小皮鞭:“秋(抽)你!” 待走得近了,众人才认出那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王赖子”何氏惊叫出声。 刘婶子:“啊——诈尸啦——” 众人哗啦一下散开! 刘婶子一蹦三尺,跳到了苏承身后。 谁料苏承也闪到了自家胖闺女身后。 躲了个寂寞的刘婶子:“……” 苏小小:“爹,你怕鬼啊” 苏承:“没有,爹是担心你怕。你放心,爹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苏小小:“……” 苏二狗叹道:“你们躲啥呀王赖子就没死!” 万氏怔怔地来到儿子面前,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热的……热乎的……有气儿……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刚刚明明断气了……” 苏二狗哼道:“憋的!” 万氏抓住他手腕:“脉……脉也摸不到。” 苏二狗随手将一个小铁球扔到地上:“把这玩意儿夹在腋下,就能让人暂时失去脉搏。雕虫小技!” 里正严肃地问道:“王大财,你为什么这么做” 王赖子闷不吭声。 里正正色道:“大家都散了!王大财,万氏,春芽,你们来我家一趟!” 这是要单独审他们一家子了。 众人才没这么容易散呢,又赶去了里正家看热闹。 苏承也去了,他是去揍那鳖孙的!尽管鳖孙已经让苏二狗揍过一顿了。 苏二狗笑嘻嘻地来到苏小小面前:“姐,我刚刚帅不帅” 苏小小:“谁教你的” 苏二狗:“……姐夫。” 卫廷很早就不在堂屋了,她以为他是对她的事漠不关心回屋歇息了,没想到—— 苏小小:“他怎么知道王赖子没死” 苏二狗:“不知道,是去了才发现的!姐夫说,要去案发现场和尸体身上找线索!” 卫廷那家伙,比她想象中的聪明缜密许多。 苏小小四下看了看,问道:“他人呢” 第四十四章 瘦了 苏二狗往后指了指:“后边儿呢,姐夫走得慢,怕你出事儿,让我先带着王赖子过来了。” 卫廷的伤势并未彻底痊愈,依旧需要卧床静养,偶尔下地活动,也只能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几步。 去王赖子家时,走得有些急,腿一下子就肿了。 回家的路上,雪越下越大。 苏小小找到他时,他坐在老槐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拐杖斜斜地靠在一旁。 平日里这块石头是不少乡亲们聊天八卦的地方,苏小小从不觉得它有什么特别的,然而今晚被他一坐,恍惚间像是多出了某种意境。 他宽肩窄腰、身姿挺拔、双腿修长,乌黑如墨的发髻被风雪吹得有些凌乱,自他俊美如玉的脸颊拂过,画面绝美。 “真是的,长这么妖孽。” 苏小小嘀咕着,走上前去。 “你坐这儿干嘛” 卫廷淡道:“看风景” 苏小小:“……” 苏小小在他身边坐下。 卫廷古怪地睨了她一眼:“干嘛” 苏小小望向漆黑如墨的夜色:“看风景啊。” “你不冷”卫廷问。 苏小小摊手:“我胖嘛,脂肪厚,不怕冷。你这么问我,是不是你自己冷啊” 卫廷哼了一声没答话。 苏小小摸了摸他的手。 卫廷眉头一皱:“做什么” 苏小小说道:“手冻成这样了,还不回去走了!再坐下去,成冰棍儿了!” 她一边起身,一边去拿卫廷的拐杖,意外地发现拐杖断了。 “你……”她错愕了一瞬,继而看向他的腿,“你摔跤了” “没有。”卫廷面无表情地说。 苏小小蹲下身,撩起他左边的裤腿儿,看着鲜血淋漓的膝盖,说道:“还说没摔!” 他的左小腿伤口极深,虽是表面的缝合线,可要彻底恢复仍是需要一段日子的。 这下好了,小腿肚没痊愈不说,膝盖又给磕秃噜皮了。 “别坐着了,回去上药。”苏小小站起来,一只手收好坏掉的拐杖,另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见卫廷不动,她晃了晃自己的小胖手,“伤条腿而已,你不会是指望我背你吧我可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哪里背得动你一个大男人” 卫廷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卫廷到底还是扶住了她的手,二人顶着漫天的风雪,一步一步往家走。 走了几步,苏小小道:“好嘛,我收回方才的话,我是个二百斤的胖子,压不坏,你别不敢使力。” 过分压迫自己的伤腿,会令伤势恶化的。 卫廷犹豫片刻,稍稍往她身上靠了些。 苏小小想到今晚的事,轻咳一声,傲娇地说道:“其实你今天不帮我,我也能脱身的,我给自己找到不在场证明了。” 卫廷呵了一声:“谁说我帮你了我帮的是二狗,你别自作多情。” 苏小小道:“呵呵,谁自作多情了二狗是我弟弟,需要你帮” 卫廷淡淡说道:“他叫我姐夫。” 苏小小道:“叫你姐夫,你就是他姐夫了那我叫你相公,你是我相公吗” 卫廷就道:“那要看你怎么叫了。” 苏小小停下脚步,深深地看着他,莞尔一笑:“相公” 卫廷:“……真难听。” 一盆冷水泼下,苏小小的脸瞬间黑了。 二人继续往前走,路过老苏家时,碰见出来倒水的苏锦娘。 苏锦娘望着风雪中搀扶前行的二人,忽然开口叫住了苏小小。 “苏大丫!” 她放下木盆,快步来到二人面前。 苏小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有事” 印象中自己和这位村花没什么交情,村花瞧不上她,她瞧上的小伙伴也全都去巴结村花。 苏锦娘的神色有些紧张,她刻意不去看卫廷,而是盯着苏小小道:“你方才为什么要污蔑我我与王赖子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你是在故意毁我名节吗我怎么得罪你了” 村花的火气有点儿大呀。 苏小小微微一笑道:“我不那么说,你会愿意站出来替我做不在场证明吗” 苏锦娘呼吸一滞,余光瞟了瞟卫廷:“我……我当然会。” 苏小小冷笑:“苏锦娘你当我瞎吗里正刚问谁能替我证明清白,你就拉着你娘走了,这又怎么说” 苏锦娘矢口否认:“我没有拉着我娘走!” 苏小小无语望天:“嘴长在你身上,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咯。” 苏锦娘满脸失望:“苏大丫,从小到大你一直嫉妒我,处处和我作对,我不和你计较,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用这种手段来报复我!” 苏小小纳闷地看着她:“不是,苏锦娘,你今儿是怎么回事” 苏锦娘垂下眸子:“算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我言尽于此,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继续做傻事!” 说罢,她转过身,不带任何留恋地走了。 一阵冷风吹过,带来她身上淡淡的胭脂香气。 约莫走了三步,她又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苏小小一番。 “还有,以后不要再学我穿衣裳。” 说完,这回是真的走了。 苏锦娘有病吧! 当着卫廷的面揭她的短 “莫名其妙!” 苏小小拍了拍身上的雪,一抬眼,见卫廷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她理直气壮地说道:“看什么看不就几身衣裳她穿得我穿不得” “你好像瘦了。”卫廷说。 苏小小一怔:“嗯” 卫廷指了指她的袖口:“之前这里是紧的,你给我换药时,还勒出了红印子。” 苏小小眨眨眼:“你对我观察这么仔细啊” 卫廷讥讽道:“我是警惕你藏暗器!” 女人被夸了瘦了心情是绝对能飞的,卫廷怼她两句她也不在乎了。 苏小小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的确感觉衣裳没那么撑了。卫廷,我真的瘦了!” 她抬眸看着他,眸子亮晶晶的,眼底闪过发自内心的喜悦笑意。 卫廷移开视线,淡道:“比从前瘦了一点而已,也还是——” 苏小小超凶地说道:“把最后两个字给我憋回去!” 第四十五章 主谋 “你方才干嘛去了” 老苏家,方氏刚从自个儿屋出来,碰上苏锦娘在关大门。 苏锦娘指了指手中的木盆:“倒水。” “你抹香粉了”方氏闻到了女儿身上的胭脂香气。 苏锦娘低垂着眉眼道:“没有,冻耳朵了,我擦了点雪花膏。” 方氏嗯了声,又道:“我方才似乎听见你和在谁说话。” 苏锦娘道:“碰到苏大丫了,说了几句。” 方氏不悦道:“你和她说什么她今晚还诬陷你呢。” 苏锦娘没说话。 方氏寻思道:“到底是嫁了人吗我瞧这苏胖丫和从前不大一样了,脑子都变灵光了,你看她今晚和万氏说的那些话,半点儿也不笨嘴拙舌的……听说她还去镇上做了生意。” 苏锦娘低声道:“她能做什么生意,娘你别听风就是雨。” 方氏就道:“真的,有人看见她早上和二狗子一道去镇上,中午又大包小包地回来,你说她要不是挣了钱,哪儿来的银子买那些米粮和肉而且最近他们也没上村里讹钱了。” 苏锦娘把木盆靠在墙边:“不是还有何家退还的彩礼吗那些银子够他们挥霍一阵子了,等挥霍完了,又会像从前那样四处讹钱的。” 方氏觉得女儿的话不无道理,叹了口气:“哎呀,造孽啊,咱们村儿怎的摊上这一家子祸害” -- 苏家,三小只正站在廊下,巴巴儿朝王赖子家的方向张望。 苏二狗怎么哄都哄不进去。 天又黑,雪又大。 苏小小与卫廷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三尊眼神焦急的小雪人。 卫廷的铁石心肠忽然就划过一抹柔软。 几个小崽子,总算没白养。 他正要举步走向他们,就瞧见三人哒哒哒地奔过来,齐刷刷扑向了苏小小。 大虎、二虎一人拉住她的一只手,小虎步子慢了一步,想拉衣服又拉不住,所幸手脚并用抱住苏小小的腿,做了个小虎牌腿部小挂件。 卫廷嘴角一抽。 这帮小崽子…… 苏老爹没回来,苏小小先让三个孩子把晚饭吃了。 她去小东屋给卫廷处理伤口。 对于她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伤药,卫廷已见怪不怪。 她只要一开始行医,就仿佛变了个人,没了平日里的小脾气与不正经,整个人认真又严谨。 苏小小直起身子,摘了手套,叮嘱道:“不需要缝针,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的左小腿又肿了,不需要我提醒你多注意休息吧” “嗯。”卫廷不咸不淡地应下。 半晌,见她不走,问道,“还有事” 苏小小一边收拾碘伏与棉签,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就,那个苏锦娘,她是我们村的村花……虽然比我就差了那么亿点点。不过我还是有必要友情提示你,你如今是我名义上的相公,你不要给我戴绿帽,心里想想也不行,否则我会很没面子的。” 卫廷看着面前这只故作骄傲的小胖孔雀,唇角一勾:“嗯,她是比你长得好看。” 苏小小一枕头拍过去! 渣男! 某人气急败坏的小样子,着实让卫廷心情舒畅。 好看什么 他压根儿就没看。 堂屋。 吃完饭的三小只呲溜溜地滑下椅子,无辜地看向守着他们的苏二狗。 “舅舅,想爷爷。”大虎说。 苏二狗道:“我爹一会儿就回来了。” “爷爷。” “要爷爷。” “爷爷。” 苏二狗:“这么大的雪,你们也去不了了啊,我姐不会让你们出去的。” “爷爷。”三小只委屈得快哭了。 苏二狗缴械投降:“好好好,我去叫,我去叫他回来行了吧” 苏二狗出去后,三小只立马抱着小枕头来到苏小小的屋。 苏小小正在整理急救包。 “娘,大虎困。” “二虎也困。” “小斧……小斧……最困!” 饿也是你最饿,困也是你最困。 苏小小好笑地说道:“困了就去睡吧。” 大虎指着苏承的屋:“爷爷,不在。” 二虎指着二狗子的屋:“舅舅,也不在。” “好黑呀!”小虎害怕的表情夸张极了。 都出去了,也不知啥时候回来。 苏小小扶额叹气,拉开被子:“行了,都上来吧。” 三小只呲溜呲溜爬上床,乖乖地往被窝里一躺,心满意足地睡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父子二人满身风雪地回来了。 苏小小忙上前给二人拍雪:“问出来了吗王赖子怎么说” “门儿关上。”苏老爹交代苏二狗。 “诶。”苏二狗用几斤冻僵的手指把门栓插上。 苏老爹来到火盆边,一边烤火,一边把王赖子的事儿说了。 “是张刀干的。” 原来,这一切均是张刀的主意。 张刀被苏家三霸收拾了一顿后,一直怀恨在心,只是又没胆子上门挑衅,偶然一次在赌坊遇见了来赌钱的王赖子。 王赖子手里能有几个钱啊三两下就输没了。 张刀借了他一点银子,作为回报,他帮张刀半点儿事。 王赖子起先也不敢得罪苏家恶霸,可一来是他欠了张刀的钱,张刀威胁他,不听话就留下一只手。 二来,张刀告诉他,府城的五爷会罩着他俩,就算被识破了,苏家人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按计划,王赖子装死把事情闹大,逼村里的乡亲将苏胖丫送去府衙。 张刀在衙门有认识的弟兄,届时苏小小可就惨了。 就算王赖子几日后再奇迹般地醒来,苏小小也早在狱中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不得不说,这一招是真阴损呐! 要不是苏小小与卫廷及时机智化解,后果不堪设想! 苏老爹与苏二狗将王赖子痛揍了一顿,只剩半口气吊着,死活听天由命吧,干出这种缺德时,也不配好好活着了! 至于说张刀—— 苏二狗咬牙道:“我明天就去宰了他!” “等什么明天”苏承怒气冲冲地抄了家伙,带上苏二狗,冒着风雪连夜赶去镇上。 敢如此算计他女儿,他今儿就算与张刀一命抵一命,也得把那个王八羔子宰了! “姓张的,你给老子出来!” 苏承一脚踹烂了张刀的大门。 庭院里空空荡荡。 “操!让他跑了!” 第四十六章 诊金 接下来的日子,苏承每日都会抄着家伙去张刀家蹲守。 张刀不知是不是吓破了胆,始终没敢回到镇上。 苏小小生意兴隆,老婆饼在街上卖出了一点小名气,每天一百个饼子已经不够卖了,苏小小没加量,而是新增了两种点心——栗子糕与蛋黄酥。 每次一出摊,不到一个时辰便能全部卖光。 孙掌柜又来找过她几次,无外乎想买她的配方,苏小小没答应。 书院的订单也越来越多,卤菜生意也一样。 她定价真不便宜,可还真就卖了出去,并且因为卤菜生意太好,连带着屠户自己的猪肉生意也兴隆了不少。 “这是今天的。”罗大壮把两串铜板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点了钱,交给苏二狗收好。 罗大壮道:“最后几天生意了,集市很快就要关了,来年正月十五之后才能开张。” 古代过年的气氛比前世浓厚许多,基本上到了腊月中旬便陆陆续续开始有店铺与摊位关闭,最晚也不会超过小年。 “等做完这几天的生意,我就正月十六再过来。”她对罗大壮说。 罗大壮本想说,我正月十六不一定开张,可对上小胖丫头期盼的小眼神,他又把话咽下了。 “……行吧。”罗大壮仿佛是随手拿起一条五花肉,“集市上没几个客人了,这个多半也卖不出去了,你拿回去吧。” 虽说这可是上等的梅花肉,眼下连中午都不到,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苏小小看破不说破,收下五花肉,递给他一包点心。 不是作为梅花肉的回礼,是她一早就准备了的。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很是玄妙,有人合作是因为利益,也有人是因为彼此相合的秉性。 “我先走了。”苏小小向他道别。 罗大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决定叫住她:“那个……我要是没选择与你分账,你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供货价” “嗯。”苏小小认真想了想,“每斤应该会比现在的卖价少个五文钱吧。” “这就是你说的最低供货价才少五文” 小丫头的大部分卤菜卖到了四十文一斤,二八分账,他能得八文。 最便宜的大肉也是三十文一斤,他得六文,怎么也不止五文钱。 罗大壮直庆幸:“还好选了分账!” 苏小小微笑:“是啊,你很聪明。” 不,不是罗大壮聪明。 是苏小小给了他一个善意的谎言。 真正的供货价只有卖价的一半,苏小小之所以没这么告诉他,是因为告诉了也无济于事,只会徒增他的懊悔。 毕竟,短期内她是不可能改变合作方氏的。 让人后悔或许能滋生一时的爽感,但于合作无益。 他若带了不该带的情绪,久而久之,分歧与矛盾将在所难免。 他是见如今生意好,想要一颗不会后悔的定心丸,她就给他这颗定心丸。 - 苏小小收了账,最后才去书院。 一段日子的接触下来,苏小小已经从男子口中得知了他姓项,她称呼他一声项公子。 “肺部的啰音没了,恢复得不错。”苏小小将听诊器从耳朵上拿下来,“不用再打针了,该吃药就行。” 输液这事儿瞒不住,毕竟他不可能次次昏迷。 他倒是也问起过苏小小此为何种医术,苏小小只道是师门祖传的,不便多言。 天下之大,总有高人隐士。 不论他信不信,反正她这么说。 好在自那之后,他没再质疑她的医术。 项公子温润一笑:“这一次真是多亏苏姑娘了,若非苏姑娘医术高明,我怕是要凶多吉少。” 苏小小客气道:“不会的,吉人自有天相。” 项公子道:“苏姑娘明日还过来吗” 苏小小道:“明日我就不来了,我给你开个方子,三日后我再来给你复查。” 他不必再吃西药,改用中药平喘止咳、修复血气、温养固本,反而疗效更好。 “这样啊……”项公子遗憾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三日后……我不知还在不在杏花镇。” “你要走了吗”苏小小问。 项公子沉默。 苏小小想了想,点头:“也是,我听你的口音,就不像本地人士。” 项公子道:“实不相瞒,我是京城的。” 门口的景弈眉头一皱,不大赞同表哥透露自己的来历。 苏小小微微睁大了杏眼:“京城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京城是什么样的” 项公子浅浅笑了笑:“大,繁华,商铺很多,街道很宽,有新鲜有趣的人和事,也有不见天日的脏与污。” 苏小小若有所思道:“听起来像是个复杂的地方。” 项公子温润地看着身边的小胖丫头:“苏姑娘有兴趣去京城吗” 景弈英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表哥什么意思难道是想带她回京 苏小小摇摇头:“暂时没有。” 她尚在解决温饱阶段,哪儿有银子和资本去皇城浪 “京城一定很远吧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宜舟车劳顿,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彻底痊愈了再赶路。” 这是大实话,他的底子比寻常人羸弱,何况成人肺炎不是小病。 项公子笑了笑:“既然苏姑娘这么说了,那我多留些时日也无妨。” 门外的景奕神色复杂。 “这样最好不过了。”苏小小递给他一张方子,“照这个方子,去春柳巷的符郎中家抓药。他家的药材质量好,性价比高,童叟无欺。” “好。”项公子展开上面的字迹一瞧,“苏姑娘……这方子是你亲手写的吗” 苏小小严肃道:“当然是我写的!怎么你以为我不会写字啊” 项公子笑了:“不是,是苏姑娘写得一手好字,项某一时很惊叹。” 苏小小暗暗撇嘴儿,那家伙也就这点儿本事拿得出手了。 项公子道:“长平,去拿诊金来。” “是。”长平应下。 他不喜欢苏小小,一边走一边拿眼瞪苏小小。 苏小小完全没在意一个小长随。 苏小小看着项公子道:“你倒是挺好说话,不像你那个冰块脸弟弟,和我……我认识的一个人臭脾气一模一样,总是冷着一张脸,像被人欠了钱。” 景弈的脸黑成炭。 第四十七章 试探 苏小小不知景弈就在门口。 项公子看了眼门板的方向,低低笑出声来:“是,景弈是有些臭脾气,回头我替你教训他。” 苏小小忙摆小胖手:“不用不用,他毕竟是你表弟,别为了我这个外人弄得你们兄弟不开心。他对我是冷淡了点儿,对你挺好的。” …… 苏小小离开后,景奕走了进来。 “表哥,你真不打算回京了” 项公子没说话,只是递给景奕一封密函。 景奕拆开看过后,神色变得凝重:“竟然……” 项公子道:“派出去的人全部失手了,任务完成之前,我们不能回。而养病……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不会引起京城那边的怀疑。” 景奕欲言又止。 项公子问道:“怎么了” 景奕直言道:“你对她透露的有点多。” 项公子笑道:“你是指我告诉她我来自京城的事如果她是有意接近我的,当我说出我是京城人时,她的神色不会那么自然。” 景奕恍然大悟:“原来表哥是在试探她。” 项公子轻轻摩挲着苏小小留下的药方:“她的医术太可疑了,当年姑姑也是不幸染上肺疾,其治疗的过程比我艰辛漫长许多,也更凶险。不过照目前看来,是我多心了。她不是任何一方势力派来接近我的,她就是个得了高人指点的小丫头。” “是小妇人,她成亲了。”景奕纠正。 项公子颇有些意外地蹙了蹙眉:“她也不大呀,就成亲了” 景奕:呵呵,何止成亲了娃都生了,三个! -- 苏小小拿到诊金后去前面的厢房找到了沈川。 沈川照旧将明日预定点心的清单给她,苏小小接过清单,顺手给了他三两银子。 “这是做什么”沈川问。 “佣金。”苏小小说。 “啊”沈川没听明白,“什么金” 苏小小道:“就是不能让白你帮忙的意思,你就当是酬金好了。你又是帮我预定点心,又是帮我照顾项公子吃药,我一直没来得及好好谢你。” 沈川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你说这个就见外了,我是那种为了银子的人吗再说了,我爹巴不得我多去公子面前露脸呢,我还得多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这次你治好了公子的病,我爹也挺感激你的,他只是嘴上不说!” 苏小小沉吟:“那个公子……” 沈川四下看了看,小声道:“来头不小,你也发现了吧可惜不论我怎么问,我爹就是不肯泄露他的身份!” 好奇害死猫,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苏小小微笑:“收下吧,不然我以后可不敢再找你帮忙了。” 沈川见苏小小如此坚持,只得收下。 别看他是院长儿子,但其实他爹管得严,他一月只有五百文零花钱,算上他娘偷偷塞给他的,也不到一两。 挣钱的感觉……似乎挺不赖! 二人一道去叫醒厢房里的苏二狗。 ——苏二狗俨然将书院当成一个补觉的好地方儿了,摊在椅子上,睡得嘎嘎儿香。 苏小小把憨憨弟弟拍醒。 苏二狗擦了把口水,迷迷糊糊道:“姐,清单弄好啦” 苏小小道:“可以回去了。沈公子,告辞。” “告辞。”沈川忽然想到什么,叫住苏小小,“对了,苏姑娘,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陈浩远的学生听老头儿说,有一回你们在书院门口说了许久的话。” 他口中的老头儿是书院后门,每回都要找苏二狗打劫一个饼子的老大爷。 苏小小问道:“有事” 沈川说道:“书院有几个举荐去府城念书的名额,我父亲正考虑从陈浩远与另一名学生中选一个。” …… 苏小小带着睡眼惺忪的苏二狗出了书院。 陈浩远刚从对面的书斋买了墨锭出来,一眼瞧见书院门口的姐弟二人。 他眉头狠狠一皱,眼底略过一丝厌恶。 同窗顺着他的目光望了望:“哎,那不是卖点心的姐弟俩吗最近书院不少人预定了他们的点心,我也吃过一回,味道不比锦记的差,还比锦记卖的便宜!陈兄,你也想买点心啊” “没有。”陈浩远淡淡地说。 他已经知道苏小小来书院卖点心的事儿了。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很低贱的,陈浩远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满身铜臭味儿的小贩子。 何况,就那对姐弟,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比锦记的好吃 也不知是谁瞎传的 陈浩远告诫道:“你以后别乱买吃的!当心吃坏肚子!” 同窗道:“不会啊,他们卖的点心好吃不上火,特别饱肚子!” 陈浩远淡道:“一看你就没吃过好东西!” 恰巧此时,沈院长也从书斋下来了。 他适才在二楼,学生们一般上不去。 “院长!”同窗先发现沈院长,即刻转身行了一礼。 陈浩远忙敛起心神,也转身恭敬行礼:“院长。” “你们杵在人家门口干什么”沈院长问。 “我们……刚刚在看那对卖点心的姐弟。”同窗回答,总不能说他们在背后议论人家。 沈院长望了眼渐渐走远的苏小小与苏二狗,又问道:“认识” 同窗摇头:“不算认识,只是吃过他们卖的老婆饼。” 沈院长的目光落在陈浩远的脸上。 陈浩远定了定神,正色道:“我也不认识!” -- 沈院长回到庭院,先去探望了大病初愈的项公子,得知他还需在书院多修养一段日子,沈院长表示这是自己的荣幸。 他立刻吩咐下人去准备年货,自家人过年,与公子留下来过年,必定是有所不同的。 “爹!” 沈院长刚出书房,碰上了笑容满面的沈川。 沈院长看着某人脚上的泥土与积雪,冷声道:“你又上哪儿去了” 沈川道:“没有,我这不是念书念累了,四处转了转吗明年秋闱,我心里有数的!” 沈院长就想不明白了,读书人不该是本本分分、心无旁骛的吗怎么他儿子就跟个猴儿似的,成天往外窜 要不是儿子学问没掺假,他早把他绑起来抽个十回八回了。 沈川神秘一笑:“爹,告诉你个消息!” 沈院长烦死他这副不正经的样子了,一点儿也没遗传自己。 沈院长古板道:“说。” 沈川笑道:“书院甲班的陈浩远,是苏姑娘的大表哥!你要不要考虑推荐他去府城啊” 沈院长眉头一皱:“你说,他是苏姑娘表哥” 第四十八章 刁难 苏小小与苏二狗去往集市附近的粮食铺子。 路上,苏二狗兴奋地问他姐:“姐,咱们还卖几天” “最多三天。”苏小小说。 年关将至,镇上的客人越来越少,他们的生意看着没受影响,主要回头客多,大家又想着办年货,而一旦过了小年,便几乎没人出来采买了。 “才三天啊。”苏二狗失望。 苏小小好笑地看着他:“这么喜欢卖饼啊” “嗯。”苏二狗点头。 苏小小道:“又冷又冻的,还被人指手画脚,你不觉得累和烦吗到了夏天,又晒又热,可能中暑,你不觉得在家里躺着更好吗” 苏二狗拨浪鼓似的摇头:“可是在家里躺着,会饿肚子啊。” 苏小小心生感慨,抬手摸了摸他后脑勺:“以后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了。” 随着新品的推出,他们所需的食材种类也越来越多,昨日她在铺子里定了二十斤糯米粉、三十斤白糖、五十斤面粉与一百个鸭蛋。 蛋黄酥用到的咸蛋黄是她自己腌制的,她不知道京城有没有卖咸鸭蛋的,反正镇上没有。 蛋黄酥一出,立刻成了大家伙儿的新宠。 只不过,蛋黄酥由于成本太高,价钱也卖到了二十五文钱一个,学生预定是二十三文。 这个价钱依旧比锦记的点心便宜,因此卖的也很不错。 二人来到粮食铺子,意外地遇到了大舅母黄氏。 自打上回在笑苏家碰了一鼻子灰后,黄氏便将苏胖丫记恨上了,她一直琢磨着要怎么找回场子,可巧,这死胖子就送上门了! “哟,我道是谁呢,这不是那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吗” 听到黄氏阴阳怪气的话,苏小小一个没忍住笑了。 “你笑什么”黄氏沉着脸道。 苏小小笑道:“我笑舅母不会说话就别说,省得丢了秀才儿子的脸。” 黄氏气了个倒仰:“你——” 苏小小不客气地说道:“我什么我舅母一没生我,二没养我,怎么我就成了养不熟的白眼狼真要说白眼狼,吸着过世小姑的血汗银子,苛待过世小姑的一双孩子……的舅母你,不是更像吗” 黄氏早领教过这丫头的伶牙俐齿了,可再领教一次,依旧叫人气炸肺管子啊! 她指着苏小小的鼻子:“你你你……死丫头你别太嚣张!你表哥马上就要去府城念书了!等他考上举人老爷,有你们好看的!” 考上秀才就能不用跪县太爷了,考上举人老爷只会更风光! 想到这里,黄氏的心气儿总算顺了些。 她挺直腰杆儿道:“死丫头,你等着瞧!你表哥中举了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们从镇上撵出去!” 从镇上撵出去,好大的口气! 不过,举人老爷在这个朝代的确十分稀罕厉害,有其是在这种偏僻小镇,那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出来一个,说声化鲤为龙也不为过。 陈浩远不会真能中举吧 苏小小沉思的样子落入黄氏的眼中,无疑是成了一种心虚与害怕。 黄氏得意极了! 让你得罪我,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丫头!现在后悔也晚了!就算你跪着求我,我也不可能答应你和二郎的亲事了!” 谁要做你儿媳! 是卫廷不帅了吗还是卫廷的腰不好啦 不过,黄氏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陈浩远中举后,小苏家的日子必不会好过。 黄氏对铺子老板道:“你呀,别做她生意,日后我儿子做了举人老爷,还来你家买!” 说罢,她得意洋洋地走了。 苏二狗哼道:“还没考上呢,倒先使唤上了。老板,给!” 他把钱袋递给老板。 哪知老板没接。 “怎么了”苏二狗问。 老板眼神一闪,支支吾吾道:“你、你们把钱拿回去吧。” “怎么会没有”苏小小问。 老板道:“今早!” 苏小小道:“我是昨天预定的,你应该先卖给我。” “我……”老板被苏小小的眼神看得一阵发慌,他转身去整理粮食袋子,“姑娘,你去别处买吧,我这儿没了!” 苏二狗生气道:“喂!做生意要讲诚信!说好的面粉你又不卖了,你让我们拿什么做饼子啊你该不会真信了她的话她儿子只是个秀才,八字没一撇——谁知道能不能中啊” 老板为难道:“我也是没办法,姑娘你去别处买吧!” “你——” “算了,二狗,我们走。” 苏小小带着苏二狗出了铺子。 苏二狗幽怨道:“姐,你为啥拦着我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就能被个婆娘给唬住了呢” “不是黄氏。”苏小小说。 对于苏小小称呼上的转变,苏二狗适应极快,并且感觉极度舒适。 苏二狗疑惑道:“不是她,那是咋回事老板为何出尔反尔,不卖给我们了” 苏小小心里有个猜测,她想了想,道:“走吧,去别的铺子问问。” 集市上原先就有不少摆摊卖面粉的,都是各村的乡亲,是快过年了,他们不出摊了,苏小小才来铺子里买。 苏小小记得这附近还有两家。 可是,当他们上门采买时,无一例外都说卖完了。 “那一袋不是白面吗”苏二狗指着柜台前的一袋面粉问。 这家的老板讪讪笑道:“那个……是别人预定的,钱都给了。” “那这个呢”苏二狗又在米缸后发现了一袋白面,“你藏着干啥” 老板笑容僵硬:“我、我自己家里吃的,快过年了嘛。” 二人从第三家铺子出来。 苏二狗终于忍不住了:“姐,到底怎么回事啊以往过年,面粉也没这么难买啊。” 是啊,又不是灾年荒年,粮食价钱稳定,不该出现物资紧缺的情况,何况大米麦子没断货,独独面粉没了。 着实蹊跷。 苏二狗道:“我想起来了,西头也有一家卖米面的,就是有些远。姐,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买!” 他说着,扛上背篓就要走。 苏小小摇摇头:“不必了,没人会卖给我们的。” 苏二狗一愣:“为啥” 苏小小目视前方,淡道:“生意太好,碍着某些人的眼了。” 第四十九章 买卖 苏二狗气坏了:“咱们做咱们的生意碍着谁的眼了” “哟,苏姑娘,苏小兄弟,这么巧” 前方的街道上,孙掌柜优哉游哉地下了马车,笑呵呵地朝二人走来。 他看了眼寒风中穿着麻布棉衣、两手空空的姐弟,眼底笑意更浓:“你们也是来买东西的吗好像没买到的样子,是不是快过年了,铺子里都没货啦” “干你什么事”苏二狗没好气地反问。 孙掌柜笑道:“苏小兄弟火气别这么大嘛,都是生意人,和气生财!” 苏二狗不悦道:“谁要和你生财” 孙掌柜又看向一旁的苏小小。 比起气急败坏的弟弟,这个小胖村姑俨然淡定许多,看到他也不怎么惊讶,就仿佛料到他会随时出现在这里似的。 “苏姑娘,你们想买什么买不到的话,告诉我!我很乐意为你们提供帮助的!” 孙掌柜冠冕堂皇地说。 苏小小冷静道:“你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儿太无耻了” “啊!是你!是你搞的鬼!你不让铺子卖面粉给我们的!”一旁的苏二狗这会子总算反应过来了。 孙掌柜的笑容淡了几分,倒也没再否认。 本来嘛,旗鼓相当的对手才值得一再小心试探,而对付两只蝼蚁,根本不需要任何小心翼翼。 从前他是爱惜锦记的名声,加上小胖村姑又处在救人的风头上,他才想着去买她的配方。 谁料她竟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给拒绝了。 孙掌柜看得出来,苏二狗虽是男丁,可真正做主的是这个小胖村姑。 他看向苏小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有些人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苏姑娘,你觉得呢” 苏小小直言道:“说吧,你想怎么样” 孙掌柜双手负在身后,不无得意地说:“我锦记在杏花镇开了二十一年,不知熬走了多少同行,这年头的生意,说好做也好做,说不好做也不好做,端看怎么做、是谁来做。譬如苏姑娘你,有本事,有手艺,可惜只是个村姑,大街上随便来个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捏死你。你信不信只要我孙某一句话,自此方圆百里之内,再无一人敢将面粉卖给你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了面粉,你们拿什么做饼” 苏二狗气闷道:“喂!你这个人也太恶毒了!我们卖我们的饼,碍着你们锦记什么你们的客人还是那么多!生意也还是那么好!没见你们少赚啊!” 这话说的对,也不对。 对的是苏小小产量有限,锦记的销售额短期内的确没受到太大影响。 不对的是,锦记的口碑正在不断下降。 客人们吃过了苏小小卖的点心,再吃锦记的就会觉得根本值不了这个价。 “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配方。”苏小小一针见血。 孙掌柜被戳破了心思,脸子有一瞬的挂不住:“唉,这话让我怎么接呢我孙某一心想与苏姑娘结个善缘,奈何苏姑娘一直不给孙某机会。如今东家那边也听说了一点儿风声,孙某不好向东家交代呀。” 苏小小道:“你们锦记内部的事,我没兴趣,如果你只是为了配方——” 苏小小言及此处,话音一顿。 孙掌柜露出了逐渐得逞的笑意。 “那么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孙掌柜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丫头说什么 让他失望 事情闹到这份儿上了,她仍是不打算妥协吗 他狐疑地看向苏小小:“你的意思是——” 苏二狗大声道:“我姐的意思就是,配方我们不卖!” 孙掌柜摇了摇头:“丫头,你太年轻了,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下场,你怕是没体会过。你别以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你客气,你就真当我没脾气!” 孙掌柜的脾气,早在第一次上锦记救孩子时,苏小小便已经领教过了。 此人非善茬,眼里只有生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笑也是他,阴也是他。 锦记这些年的生意长虹,他功不可没。 论才能他是有的,论品行,欠了点儿人性。 苏二狗吊儿郎当地往前走了几步,挡在苏小小的面前,对孙掌柜道:“你吓唬谁呢再凶我姐,揍你了啊!” “苏小兄弟——” “叫谁小兄弟呢小兄弟是你叫的吗我姐说了不卖!你问一百次,那也还是不卖!” 孙掌柜的笑容再次冷了下来:“苏姑娘,你确定要与锦记作对吗” 苏小小淡淡一笑:“原来在孙掌柜眼里,我一个小小的村姑,竟有资格与堂堂锦记作对,孙掌柜是在抬举我,还是在自降锦记的身份” 孙掌柜的神色僵了一下。 没错,一个乡下来的小贩而已,按理说是入不了锦记的眼的。 就好比一头猛虎,怎么可能去在乎一只地上的蝼蚁呢 可他偏偏是在意了,不仅在意,还如鲠在喉。 苏小小看向他:“你自己方才也说了,和气生财,可我不过是不同意将配方卖给你们,你便对我们百般刁难。难道在你们锦记,做生意讲的不是你情我愿,而是强买强卖吗” 孙掌柜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丫头伶牙俐齿的,自己居然说不过她。 不过,自己今日并非是来和她讲道理的! 孙掌柜沉声道:“丫头,我最后问你一次,配方你卖还是不卖” 苏小小不卑不亢地说道:“不卖,你问我一百次,我也还是不卖。” 孙掌柜的眼神冷了下来:“看来你是打算一条死路走到底了!” 苏二狗多年干架的危机本能令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想干什么”他大喝道。 孙掌柜冷冷一哼,打了个手势,被马车挡住的巷子里立刻窜出来七八个大汉,个个儿凶神恶煞,一副要把人揍到泥堆里去的样子。 “姓孙的,想干架呀” 这个他会呀! 苏二狗捋了捋袖子:“姐!我来!许久没打架,我正手痒呢!” 苏二狗一秒化身苏家小恶霸。 对方人多,真刀实枪地干,苏二狗很难占到便宜,是以,苏二狗打算先抓姓孙的。 可对方似乎料到他会这么做,一窝蜂儿地冲他扑了过来。 第五十章 谈判 可对方似乎料到他会这么做,一窝蜂儿地冲他扑了过来。 没有任何招式可言,就是拿身子当沙袋,前仆后继往苏二狗的身上压。 苏二狗被压在地上无法动弹。 他气得咬牙:“放开我!有本事和我光明正大打一架!” 苏二狗的战力没那么弱,只不过,那是建立在双方都正儿八经交手的情况下,这伙人耍无赖,根本不给苏二狗出手的机会。 他的侧脸被压在冷冰冰的雪地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不甘地挣扎。 可越挣扎,就被身上的人形沙袋压得越紧。 这年头不算乱世,但也不是夜不闭户的太平盛世,没点手段与黑路子,锦记怎么可能在镇上做到一家独大 苏小小的心底有一团怒焰在燃烧,面上却并未有丝毫表露。 她很平静 平静到让人感觉冷血。 不知怎的,明明掌控着局面的孙掌柜,看着这样的小村姑,心里莫名打了个突。 “苏姑娘……” 他开口。 苏小小冷静地说道:“放了我弟弟,配方我卖给你。” 苏二狗大惊:“姐!” 孙掌柜灿灿一笑:“早这么说不就没事儿了” 他笑容一收,冷脸看向压住苏二狗的几名大汉,“怎么对苏小兄弟的让你们动手了吗” “哎哟!误会!”为首的大汉第一个起身,扒拉开自己弟兄,“起开起开!都起开!” 几个人形沙袋自苏二狗身上起来,为首的大汉笑呵呵地冲苏二狗伸出手:“小兄弟,没事儿吧方才是误会,哥向你赔不是了啊。” 苏二狗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没理会他递过来的手,而是自己爬了起来,走到苏小小身边。 “姐,你别卖!” 孙掌柜笑道:“哎呀,天寒地冻的,苏姑娘,咱们马车上说话” 苏小小拒绝:“不必了,我太胖,怕你的马车装不下。” 孙掌柜:“……” 孙掌柜心知对方是在恼怒自己欺负了她弟弟,可他也是没辙不是吗 这丫头早点儿乖乖听话,谁也不必遭受皮肉之苦了不是 孙掌柜道:“苏姑娘——” 苏小小道:“废话少说,配方我可以卖给你,但价钱必须让我满意,否则你休想拿到配方!” 孙掌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连称呼都变了:“丫头,你认为你如今还有资格与我讲条件吗” 苏小小正色道:“孙掌柜,这不是条件,是我的底线!我宁可从此不再做点心生意,也绝不会贱价把我的独门配方卖出去!如果你觉得你能去买到更好的,当我没说。” “十两。”孙掌柜道。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买哪个配方” 孙掌柜伸出手指:“三个!” 老婆饼,栗子糕,蛋黄酥,他都要! 苏小小道:“十两,我十天就挣回来了,你这价开得太厚颜无耻了吧。” “十五两!不能再多了!”孙掌柜道,“苏姑娘,别怪我没提醒你,有生意做总比没生意做的强,不要意气用事,为了一口气,就做出自毁前程的事。” 苏小小没有被他的话威胁到,神色依旧保持着镇定:“你以为断了我的面粉,我就没辙了吗只要我能收购到麦子,我自己就能做出面粉来!还是你觉得……你们锦记已经只手遮天到连全镇的麦子都能掌控了” 掌控麦子……怎么可能 他们锦记进货的食材是面粉,又不是麦子,至多是能拿捏住面粉供应商,手伸不了那么长。 孙掌柜冷哼道:“丫头,你说的轻巧,真以为做起来那么容易吗” 苏小小不疾不徐地说道:“所以我才在这里和你讲条件。你若是把我逼急了,我宁可苦一点、累一点,甚至少卖一点,也绝不将配方拱手相让!” 这小胖村姑! 孙掌柜捏紧了拳头:“你开个价!” “二十两!”苏小小说。 孙掌柜眯了眯眼。 “一个配方。”苏小小接着道。 孙掌柜脸色一沉! 一个配方二十,三个配方岂不是要六十 他们当初从府城买的配方也没有过如此天价! 孙掌柜怒声道:“二十五两,三个方子!丫头!你别太高看自己了!你做得出面粉又如何,我多的是法子让你的生意做不下去!” “五十两!” “三十!” 苏小小冷声道:“四十五,少一个铜板,我不干!” 孙掌柜的脸色沉了沉。 一旁的大汉们见状不妙,一个个摩拳擦掌,将姐弟二人合围了起来。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再嚣张,就得吃拳头了。 可苏小小没有丝毫退让,咬死了四十五两。 这比孙掌柜的预期高出了至少二十五两。 本来嘛,他带这么多人,其实就想明抢的,给二十两权当是封口费。 可这对姐弟的骨头是真硬啊。 孙掌柜威胁:“丫头,你别不知好歹。” 苏小小淡道:“那就打一架吧,但是配方,你们永远也别想拿到了!” 为首的大汉摩拳擦掌走过来:“孙爷,这里交给兄弟几个,我保证给你把配方拿到!” 孙掌柜抬了抬手,制止他,对苏小小道,“四十五两就四十五两,成交!” …… 一刻钟后,姐弟二人离开了。 孙掌柜坐上马车,看着手里由苏小小口述、而他亲自落笔的单子,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为首的大汉站在外头,挑开帘子:“孙爷,到手了” 孙掌柜掸了掸手中的三纸配方,不无得意地笑道:“可算到手了,真不容易啊。” 大汉笑道:“瞧您这话说的,一个乡下丫头罢了,吓唬她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从前是孙爷您大人有大量,不与她动真格儿。今儿带上咱兄弟几个,那小胖丫头吓得都不敢动了!” 这话表面是在夸孙掌柜,实际是在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还贴得不怎么高明。 孙掌柜老油条了,能听不出这个 他今儿心情好,懒得计较。 大汉迟疑地问道:“孙爷,这配方……不会是假的吧” 孙掌柜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她敢给我假方子,我立马断了她的面粉!” 大汉嘿嘿一笑:“您说的有道理,我把这一茬儿给忘了。” “那丫头是万万没胆子拿假配方糊弄我的……”孙掌柜收好方子。 然而不知是不是被手下人打岔的缘故,他突然也觉得怪怪的。 第五十一章 三宝 回去的路上,苏二狗一言不发,沉默得让人忘了他是个曾经跟着苏老爹作天作地的小恶霸。 到村子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卫廷与苏老爹在地里,三个孩子去村里玩了,梅子和牛蛋也去了。 因为卖配方的事,苏小小带在身上的吃食,苏二狗一口没吃。 他一头扎进自己房里。 苏小小想了想,决定去给他做他最爱的梅菜扣肉。 五花肉和豆豉是现成的,红烧一下,再把梅干菜泡发了摆盘放进蒸屉,很快就做好了。 苏小小切了葱花撒手,本打算叫苏二狗来吃,想了想,直接把梅菜扣肉端去了他的屋。 苏二狗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床上。 穿越这么久,这个憨憨弟弟一直是无忧无虑的,苏小小第一次见他如此伤心。 苏小小敲了敲门板:“二狗,吃饭了。” 苏二狗往里侧了侧身子,抬袖在脸上抹了一把。 苏小小走上前,古怪地看着他的后脑勺:“你这是……哭了” “我没有。” 苏二狗哽咽地说。 还真是哭了。 替她挨棍子的时候没哭,被人摁在地上摩擦的时候没哭,洗冷水澡、饿得两眼发黑的时候也没哭,可仅仅是把几个配方卖掉。 这孩子哭了。 苏小小做生意是为了生活,因此,究竟是卖点心还是卖配方,于她而言,区别不大。 苏二狗不一样,他是真喜欢卖饼的。 当配方被人夺走,那感觉就像是有人割走了自己的心头肉。 他倔强地撇过脸仰起头,不让姐姐看见自己哭鼻子的样子。 苏小小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你是不是怪我把方子卖了” 苏二狗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没有,是我没用!我要是没被他们抓住,你也不会把配方交出来!” 苏小小叹了口气:“这个……我该怎么和你解释呢抓不抓你,配方我都会卖掉的。不希望你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是其一,其二,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苏二狗哭道:“你胡说!你明明就不想卖的!” 苏小小轻声道:“真的啊,没骗你。我之前不松口,是在等机会提价,我若是轻易卖了,锦记的人会认为他们买亏了,以后若再找我合作,就会往死里压价。可倘若我是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脱手,不论喊什么价,都显得像是我的底价。人嘛,没有不爱占便宜的,你就把它当作是一种营销和谈判的手段。” “只是我没料到他们出手那么快……还疼吗”苏小小抬手去摸苏二狗的脸颊。 苏二狗抹泪:“我心里疼。” 苏小小:“……” 苏小小道:“我方才说的那些,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配方没了——啊——”苏二狗嚎啕大哭。 苏小小:你这是听了个寂寞啊…… “以后都没饼子卖了——呜啊——” 苏二狗难过极了,感觉人生都没有奔头了—— 苏小小耐心道:“可以卖啊,锦记卖锦记的,我们卖我们的,不冲突。何况就算拿了方子,他们也不会比我们做得好吃,反而说不定会给这几样点心带来知名度。再说了,市场那么大,分不完的,别忘了我们还有书院的生意。” “可是很快就会吃光的——咱们家又要穷了——” 苏二狗哭得好不伤心。 “不会的。”苏小小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不是喜欢吃梅菜扣肉吗我做了一大盘,全是你的。” “我吃不——”苏二狗吸了吸鼻子,泪汪汪地看向自家亲姐,“姐你说你做了啥” 苏小小笑了,把一大盘梅菜扣肉与一双筷子递到他手里:“趁热吃,凉了就腻了。” “姐你也吃。” “我不吃,你吃吧。”她要减肥。 “哦。” 苏二狗抹掉眼泪,一抽一抽地吃了起来。 -- 哄弟弟的一小会儿功夫,苏小小发了一身汗。 “哄人是个体力活儿啊。” 话说回来,到底谁是孩子 比三个小豆丁还难哄。 苏小小打算回屋换身衣裳,一扭头,就见三个小豆丁不知何时扒在了门口,正探出三颗圆乎乎的小脑袋,一个劲儿朝里望。 很好,二狗你形象没了,从此你就是哭包舅舅了。 苏二狗哭了那么久,体力消耗巨大,此刻埋头干肉,并未察觉到偷听墙角的三小只。 苏小小将三小只带去了堂屋,梅子没走远,一直在门口看着他们,见到苏小小,才害羞地回去了。 三小只也不知是去哪里玩了,弄得满头大汗的。 苏小小拿了干爽的巾子过来,一一给三人擦拭。 “饿不饿”她问。 换作以往,三人就该齐齐点头了。 这回却没有,三人直勾勾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疑惑。 三人没说话,哒哒哒地跑回了苏二狗的屋。 苏小小只当他们是去找苏二狗了,没多想,回屋换了身清爽的衣裳。 刚拉开房门要去灶屋时,就见三个小豆丁抱着各自的小包袱,在门口排排站。 “给娘。”大虎说。 “二虎,也给娘。”二虎说。 “还有小斧(虎)。”小虎也将自己的小包袱塞给苏小小。 苏小小一脸茫然:“你们是想把行李放在我这边吗” 她第一次见三小只时,三人怀里就各抱着一个这样的小包袱。 他们被安排住在苏二狗的屋,因此包袱也放苏二狗那边。 三人拉着苏小小进屋,示意她打开包袱。 苏小小将三个小包袱放在桌上:“是想换衣裳吗” 她一边问,一边随手打开了第一个包袱。 是小虎的。 小虎踮起脚尖,在包袱里一阵扒拉,薅出了一件小棉背心。 苏小小以为他是要穿这一件,正要拿过来给他换上,就见他的一只小手在小棉背心里一阵抠啊抠。 抠出了几粒小碎银子了。 他唰的扔了小棉背心,又逮住一条小棉裤开始抠。 ——又抠出了几粒小碎银子。 小虎一共抠出了十几粒小碎银,苏小小眼珠子都瞪圆了。 “娘,娘!”二虎也要打开小包袱。 苏小小怔怔地给他打开。 他倒是没像小虎那样,在衣裳夹缝里抠抠。 而是直接解开小衣兜,从里头摸出了两片金叶子。 苏小小:“” 大虎的更流弊了。 他的虎头帽是两层的,拿掉里层后,他抖出了五张白花花的银票! 随后,他把小鞋鞋一脱,威武霸气地从鞋垫下抠出了一块泛着黑光的令牌! 苏小小:“……!” 苏小小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半晌没能合上。 破案了,破案了。 苏老爹没在卫廷身上搜到一个铜板,原来是在你们几个小家伙的手里吗 不对,这些零零散散的小钱钱与面值不一的银票不像是卫廷给的,更像是他们平日里自己……囤的。 为何用到了囤这个字眼,苏小小其实也不大明白,就是一种直觉。 超乎常人的危机意识,有时候会让人感觉他们不是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孩子。 无忧无虑在隔壁牛蛋身上体现得格外明显,而一直看人脸色过日子的梅子就显得懂事许多。 为验证自己的猜测,她问道:“这些钱,是你们爹爹的吗” 三人摇头。 “你们爹爹知道吗” 三人再次摇头。 看来是自己囤的没跑了。 你们是三只小松鼠吗专囤钱钱的那种 听起来好笑,可苏小小却觉得心酸。 三个小家伙经历了什么,才会有那样的危机意识,以及囤小钱钱的习惯 他们是不是方才听见苏二狗的话,以为家里没钱了,担心她饿肚子,所以把自己辛辛苦苦囤的小钱钱全部拿出来送给她的 苏小小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狠狠地揉了一把。 她看着想要把全部家当给她的三小只,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当然不能要他们的小钱钱。 别说她暂时还有的花,就算没有,也不可以贪几个孩子的。 她把桌上的小钱钱轻轻地推回去,摸摸三人的小脑袋瓜,轻声说:“大虎,二虎,小虎,你们把自己的小钱钱拿回去。” “给娘。”大虎说。 小虎认真摆手:“娘,不饿肚肚。” 二虎拍拍小肚皮:“二虎,少吃。” 他们少吃一点,不让娘亲饿肚子。 第五十二章 信物 苏小小不是一个太感性的人,可也不知是不是这副身体体质特殊,她的眼眶突然有点儿热。 她抱了抱三个小家伙,语气轻柔地说:“我不会饿肚子的,我有钱。” 三人不信。 苏小小无法,只得拿出了自己卖配方的钱,以及从项公子那儿挣来的诊金——好叭,诊金的小马甲先在你们三个面前掉了。 三人认认真真地数银元宝。 确定娘亲的钱钱又大又多,娘亲不缺钱钱花,他们才勉强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小小看着三人一副操碎心的小样子,好笑地说道:“你们把钱收好,哪天我没钱花了,再来找你们要。” 三人一想,觉得可行,暂时把小钱钱收回去了。 不过那块丑不拉几的黑牌牌,被大虎一脸嫌弃地遗忘了。 三人回了苏二狗的屋,把二狗舅舅撵出去,吭哧吭哧藏小包袱! …… 下午,天空又飘起了雪。 卫廷与苏承从地里归来,三小只在睡下了,也不知是午觉还是晚觉。 二人披着一身的风雪进屋。 伴随着身体的逐渐恢复,卫廷的气色也好了许多,越发显得器宇轩昂、俊美不凡。 苏承的颜值实则也不差,要不是凶名在外,还不知多少人想给她和二狗子当后娘呢。 “爹,不是让你别带上他吗他腿摔了,要少用力。” 就是上回去抓王赖子摔的,膝盖摔破了,小腿也险些伤势复发。 苏老爹眼神一闪,摸了摸高挺的鼻梁:“女婿自己要去的!不信你问!” 苏小小转向卫廷:“卫廷。” “哎呀!肚子好饿呀!灶屋是不是有吃哒!”苏老爹果断溜了。 堂屋里只剩下苏小小与卫廷。 不知怎的,气氛忽然就……奇怪了一下下。 卫廷的气场与他的恢复情况成正比,强大的存在感越来越令人难以忽视。 他背着光,棱角分明的眉眼微微笼在暗处,一双冷静犀利的眸子却又犹如等待出鞘的利刃,充满了冷锐的锋芒。 他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也看向了他:“干嘛” 他用苏承做的新拐杖指了指苏小小身后:“你挡着我进屋了。” “哦。” 苏小小转身,进了他的屋。 卫廷:“……” 卫廷寻思着她是来给他换药的,没说什么,也跟着进了屋。 他刚坐下,苏小小拿出一块令牌递到他面前:“是不是你的东西” 看见令牌的一霎,卫廷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你在哪里找到的!” 苏小小将令牌拿了回来,放在掌心轻轻拍了拍:“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 卫廷深深看了她一眼,神色忽然放松下来。 这是他身上最重要的信物之一,原以为落在了那伙人手中,谁曾想是在她手里。 “他们三个给你的” 他明明记得那伙人把他的包袱抢走了,如果令牌还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三个小崽子藏下了。 “没有啊,我,自己捡的!” “呵!” 就是小崽子给的! 小崽子拿了他的令牌不给他,反而给一个半路认识的丫头,过分了啊! 卫廷淡淡说道:“自己捡的,有本事自己认啊。” 苏小小骄傲甩头:“你别欺负我不识字,我这段日子学了不少字的!” 卫廷唇角一勾:“哦,你是指清单上的那些名字那才几个字” 苏小小黑了脸。 这些天她借着找卫廷念清单的名义,学了不少字,他居然说……才几个字 瞧不起谁! 似是看出了她的小炸毛,卫廷似笑非笑,挑眉瞅了眼她手中的令牌:“你认呐。” 她认……个锤子啊! 认识的话,她还会来问他! 苏小小深呼吸,微笑道:“不说就算了,大不了明日一早,我去问沈川!” 说罢,她收了令牌,转身就走! 卫廷早从苏二狗口中听说过沈川,一个小书院的院长之子,乳臭未干的毛小子。 卫廷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想死,你就尽管去问。” 苏小小步子一顿,侧目狐疑地看着他:“你少吓唬我。” 卫廷冷冷一笑:“敢拿你们全家的命去赌,我不拦你。” 苏小小的小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我总有一天会弄明白的!在那之前,这东西,就由我保管了!” “随你。”卫廷浑不在意地靠上床头,把伤腿挪上去,开始闭目养神。 苏小小想揍他。 算了,不论怎么说,至少有个把柄在自己手里了,他越是表现得不在意,就越证明这个东西对他很重要。 苏小小出去后,卫廷缓缓睁开眸子,眼底冰冷一片。 他一定要机会,把信物拿回来! -- 苏小小去灶屋啃了根玉米棒子,开始给家里做晚饭。 自打卫廷说她瘦了(一点点)之后,她减肥的信心大增,已多日不碰精碳水,多以粗粮做主食。 今晚她打算蒸一锅红薯糙米饭。 红薯丁切到一半,三个小豆丁打灶屋后门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挨个扑进她怀里,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怎么了”她问。 不待三人开口,隔壁传来了大吴氏的厉呵:“吃!就知道吃!” “呜啊——” 是小梅子的哭声。 大吴氏又在打大房的孩子了。 “奶!别打妹妹!” 梅子在劝架,可惜非但没能阻止大吴氏,反而换来了大吴氏对她的一顿毒打。 “吃饴糖,吴奶奶,打!”大虎比划着说。 事件的起因是小梅子吃了一块牛蛋的饴糖,大吴氏发现后就打了她。 但这其实只是孩子看到的表象,真正的原因是刘平从镇上回来过年了,没带回多少工钱,大吴氏心中不满,借题发挥,把火气撒在了年仅三岁的小梅子身上。 这会儿家里的男人出去了,小吴氏在前院收衣裳,听到两个女儿的哭声,赶忙放下手头的活儿去了灶屋。 这一次的小吴氏没像以往那般忍气吞声,而是与自家婆婆据理力争了起来。 “娘!小梅子不过是吃了半块饴糖,您犯得着下这么重的手吗” “哎哟,你男人回来了,有人给你撑腰了,你就敢顶撞你婆婆是吧你知道饴糖多贵吗!一个赔钱货也敢偷吃!” “妹妹没有偷吃!是牛蛋扔地上不要的!” 啪! “让你顶嘴了!” 大吴氏扇了梅子一巴掌。 第五十三章 分家 “担心梅子姐姐”苏小小问三小只。 三小只诚实点头。 八岁的大梅子像半个懂事的家长,会和小吴氏一起照顾三小只。 这毕竟是刘家的家事,除非刘平这一房自己硬气起来,否则,苏小小能出手帮他们一次、两次,却帮不了他们一辈子。 “一个两个都是没用的!挣不了几个钱,还尽给家里添赔钱货!我看晚饭也别做了!全喝西北风去好了!” 大吴氏的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小吴氏的心上。 没错,她生不出儿子,所以她就活该抬不起头做人,活该给人当牛做马,活该连累两个女儿一起挨打挨骂! 她很想回娘家,可就连娘家人也劝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忍就过了。 可最近,她越来越忍不下去了…… 小吴氏突如其来的压抑与沉默,令大吴氏的心里涌上一股怪异。 “你哑巴了!”大吴氏大喝。 “娘。”小吴氏搂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儿,低声开口,“你要实在看我们不顺眼,我们分出去过。” 大吴氏脸色一变,指着她鼻子道:“你个小蹄子,你说啥” 小吴氏鼓足勇气,含泪而又倔强地看向自家婆婆:“我说,分家。” 大吴氏破口大骂:“我和你爹还在呢,你就敢提分家,你是想咒死我们吗!狼心狗肺的东西!” 父母在,不分家,这是乡下的规矩。 何况真分家了,刘平的工钱就拿不到了,家里的活儿也没人干了! 大吴氏抓起擀面杖就朝小吴氏狠狠地打了过来! “娘——”大梅子惊叫。 忽然,一只小胖手抓住了大吴氏的擀面杖。 大吴氏回头一瞧:“苏胖丫” 她咬牙动了动胳膊。 苏小小轻松抓劳擀面杖:“怎么还想对我动手” 大吴氏当然不敢对苏胖丫动手! 苏小小冷冷地夺下她手里的擀面杖,一脸戾气与不耐。 大吴氏面对凶神恶煞的苏胖丫,连个屁都不敢放! 什么叫欺软怕硬,这就是了。 苏小小用擀面杖敲了瞧门板,对小吴氏不咸不淡地说道:“哎,姓吴的,让你洗个衣裳,洗一半你给我跑了” 小吴氏低着头,没说话。 “她不洗,你去洗!”苏小小凶悍地指了指大吴氏。 大吴氏才不去呢! 苏胖丫怎么回事有段日子没作恶了,咋又变和从前一个德行了 “还不赶紧去!” 大吴氏呵斥小吴氏。 小吴氏闷闷地从灶屋后门去了苏家,两个孩子也跟着。 大吴氏想把两个小的留下,苏胖丫一记冰冷的目光打过来,她不吭声了。 家里男人在,或许能镇住一二,她自己是不敢与苏胖丫横的。 苏小小走了。 大吴氏偷偷摸摸地朝那边张望。 苏小小随手将擀面杖丢了回来,不偏不倚砸中大吴氏的脑袋。 “哎哟——” 大吴氏的额头当即被砸出了一个大包! -- 苏家。 梅子姐妹坐在灶屋的小板凳上,二人已经没哭了。 三小只大大方方地拿出了自己的小点心招待二人,梅子没吃,小梅子特别满足依偎在姐姐怀里吃了起来。 小吴氏坐在灶台后,帮忙往灶膛里添柴。 苏小小继续切红薯。 “真的决定分家了” 苏小小问。 三小只与小梅子埋头吃点心,大梅子朝自家娘亲看了一眼。 小吴氏冷静地点了点头:“嗯,决定了。” 若在以往,她不敢的,离开了刘家,她与刘平不仅要被村里人戳脊梁骨,也将面临无处可去的境地。 小吴氏问道:“分家了,你还会要我来你家干活儿吗” 苏小小不假思索道:“要啊。” 这么优秀的员工,一个顶仨,干嘛不要 小吴氏好像有点儿明白自己分家的底气从何而来了。 若不是苏大丫,她可能一辈子都不敢提与刘家分家的。 苏小小道:“刘平不介意的话,也可以来我这里试两天。” 小吴氏眸子一亮:“你是说……你要雇刘平来干活儿” “得看他行不行。”苏小小没把话说死。 小吴氏忙道:“行的行的!他很能吃苦的!” 若是二人都能有活儿干,那养活两个孩子便不成问题了! 苏小小嗯了一声,想到什么,又问道:“分家的事,你与刘平提过吗” 小吴氏道:“提过,他没反对。” 继子在继母手下讨生活,其中的艰辛与憋屈不言而喻。 苏小小的记忆中,刘平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勤快、能吃苦,就是脑子有点儿轴。 不过,他从未嫌弃过小吴氏生不出儿子,他很疼两个女儿,小俩口感情不错。 “就是……”小吴氏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苏小小问。 小吴氏咬了咬唇,低声道:“我们真与刘家分家的话,会闹得不中听,来你家干活儿,可能会连累你们也……” 苏小小耸了耸自己的小圆肩:“哦,你说名声啊我们小苏家有那个吗” 小吴氏:“……” -- 小吴氏在小苏家待到公公与丈夫回来,公公虽也偏心二房,可他与刘平在,大吴氏多少收敛些,不会往死里打她和孩子。 小吴氏的事儿,苏小小没瞒着家里,毕竟她日后可能会光明正大地雇佣他们两口子干活儿,总得与家人通个气。 听完苏小小的话,苏老爹约莫是想到了自己和妻子与陈家一刀两断的过往,沉默良久才叹道:“分家了也好。” …… 受卖配方影响,苏二狗的情绪不太高,晚饭都比平日里少吃了一碗。 见他这么可怜,三个小豆丁叹气,抱着枕头爬上床,决定今晚舍身陪睡,哄一哄二狗舅舅。 一家子陆续歇下,苏小小没睡。 她去了灶屋,先把碗筷收拾了,又把明日所需的食材一一备齐。 随后她把下午发的面团拿出来,因一直搁在灶台附近,温度比外面高,这会儿已经发酵好。 另外,锅里的后腿肉也煮好了,她捞出来放在砧板上,抽出碗柜里的擀面杖。 当卫廷拄着拐杖走进灶屋时,看见的就是某个小胖丫头一脸认真擀肉的一幕。 第五十四章 独处 见过擀面的,见过擀饺子皮的,见人擀肉……当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噫你没睡呀” 苏小小不经意地抬头,瞧见了愣在门口的卫廷。 卫廷不着痕迹地敛了敛神色,拄着拐杖走进来:“肚子有点饿。” 苏小小哦了一声,不疑有他:“你来的正好,帮我添点柴。” 本以为按这家伙的性格,一定会不屑一顾地拒绝她,不曾料,他默默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坐下了。 他将拐杖放在一边,自身后拿过干柴,一根一根往里投放。 苏小小意外地挑了挑眉:“今天晚上这么听话。” 卫廷问道:“有吃的吗” 苏小小继续擀肉:“有,不过你要等会儿,我还没做好。” 卫廷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苏小小将煮好瘦肉一片片擀平,随后一点点撕成肉碎。 卫廷古怪地看着她。 她不仅拥有他闻所未闻的医术,也时常捣鼓出一些他从未吃过的菜肴与点心。 这八成又是新花样了,就不知是个什么味道的。 平日里他只是吃,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她做。 她做吃食的样子也很认真,但又与行医时的严肃不大相同。 “你很喜欢做吃的” “因为很解压嘛。” 这是什么话 是的了,这个女人的嘴里还时常蹦出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苏小小把撕好的肉碎放入锅中加入盐、糖与少许酱油翻炒,炒至蓬松的状态盛出来。 “你尝尝看。” 她把盘子递到卫廷面前。 “筷子。”卫廷说。 “讲究!”苏小小撇嘴儿,转身自碗柜里抽了一副干净的筷子递给他。 卫廷夹起一小撮肉碎,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 “味道如何”苏小小问他。 他细细咀嚼,咸中带甜,沙沙的,不算油润,但也不柴,说不上来具体什么口感,但味道十分新颖独特。 他忍不住又尝了一口,竟是越嚼越香。 “这是什么”他问道。 “肉松!”苏小小笑着说,“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还行。”卫廷淡道。 早料到这家伙会泼她冷水,苏小小根本就习惯了,哼了一声,把一大盘肉松端回来。 卫廷伸出去的筷子扑了个空。 苏小小抱着盘子,冲某人挑眉道:“你说句很好吃,我就都给你!” 卫廷面无表情道:“幼稚!” “哼!”苏小小傲娇地甩甩头,放下肉松,把一碗板栗馅儿端了出来。 这碗板栗是小吴氏方才在这里避难时做的,真是捣得又绵密又细腻。 最重要的是,小吴氏干活儿足够干净,十分符合她轻微洁癖的标准。 苏小小太稀罕这个员工了。 苏小小煎了个板栗肉松饼,继续让卫廷品尝。 “怎么样”她问。 “好像有点太咸了,吃不出板栗的味道了。”卫廷说。 “那我少放点肉松。”她又重新做了一个。 “太甜。”卫廷说。 “糖放多了。”她减了糖与板栗的分量,将第三个饼子递到卫廷面前,“这回的呢” 卫廷仔细尝过后说道:“馅料刚刚好,皮子有些硬。” 苏小小想了想:“火候太大……你少放点儿柴火。” 接下来,她又做了蛋黄肉松馅儿、蜜枣肉松馅儿、红豆与绿豆肉松馅儿。 卫廷吃得撑死了。 这个女人有完没完了究竟要做到什么时候去 “哪个最好吃”苏小小顶着满是面粉的小花猫脸问他。 卫廷的形象老实说比她强不到哪儿去,脸被灶灰熏得黑扑扑的,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差不多。”他说。 苏小小又道:“你觉得,二狗会最喜欢哪一个” 卫廷惊讶:“你给二狗做的” 捣鼓了大半个晚上,竟是为了苏二狗 许是夜深人静,人的内心防线在狭窄的空间里有所降低,苏小小将卖配方的事儿与卫廷说了。 “我妈妈……我娘,在我很小时候的时候,把属于我的礼物送给了她的客商。她为了做生意,就拿我的东西去讨好对方,我当时,很难过。” 卫廷道:“配方是你的,你是拿自己的东西去卖。” 苏小小道:“一样。” 她不知道卖配方给苏二狗的打击这么大,在她看来,几个配方而已,她脑子里多的是,卖了旧的还能有新的。 大概当年,她妈妈也和她今日的想法一样——不过是个小礼物,大不了日后挣钱了再给她买一个,甚至能买更好的。 “你做这么多点心,就是为了哄二狗开心” 苏小小点头,在他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喃喃说:“……真的会难过许久的。” 灶膛的火光映入她惆怅的眼底,让她看上去有些孤独。 卫廷扭头看着她。 这一刻,忽然觉得她是一个小可怜。 嗯……胖嘟嘟的小可怜。 苏小小继续做,她要做出一种独一无二的口味,卫廷舍命陪君子。 两个人轮流试吃,撑得半死。 后半夜时,她总算折腾完了,坐在卫廷身边歇息。 小胖身躯的困意说来就来,她脑袋一歪,靠在卫廷肩头睡着了。 卫廷皱眉,抬起修长如玉的指尖,将她的脑袋戳过去。 她的脑袋一晃,又靠了过来。 卫廷再戳,她再靠。 如此反复几次,她脑袋没挪开,他肩膀被磕疼了。 卫廷长嘘一口气,冷冷地说道:“喂,苏大丫,醒醒。” 苏小小睡得不要不要的。 “苏大丫。” “天亮了,做生意了。” 不论卫廷如何叫她,回应卫廷的都只有她均匀的小呼吸。 可算是等到现在了。 卫廷神色冷漠地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的苏小小,抬手解下她腰间的荷包。 他并未在荷包里找到那块令牌。 “奇怪,放哪儿了” 他又找了她的袖兜,也没有。 难道是揣进怀里了 卫廷的目光瞟向她的微微起伏的胸口,蹙眉移开视线,脑子里浮现起曾被闷晕的精力,到底有些挂不住脸子。 可找令牌要紧。 他暗暗咬牙,将手探进了她的棉衣。 苏小小忽然睁开了眼,愣愣地看看卫廷,又看向那只伸进自己衣内的手:“你摸我” 卫廷睫羽一颤,看着她明显没睡醒的样子,镇定地说道:“没有,你只是在做梦。” 睡懵了的苏小小迷迷糊糊哦了一声:“做梦啊……” 那她要摸回去。 苏小小唰的扯了他的裤腰带! 卫廷:“!!!” 第五十五章 挖坑 这个女人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算在梦里也不能随随便便扯男人裤腰带吧 她以为自己做的是什么梦! 若是苏小小在清醒状态下得,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回怼他:不是你先动手的么 可惜这副身体太弱了,苏小小熬了大半个通宵,此时的状态与梦游差不多了太多。 卫廷捉住了她的一双小胖手,咬牙低喝:“苏大丫!” 苏小小盯着他,视线往下:“哇!” 她唰的挣开卫廷的手,小魔爪爪探下去—— 卫廷脸一白,一记手刀霹晕了她! -- 苏小小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大亮,她望着窗户纸透进来的天光,脑子有点儿嗡嗡的。 这种感觉,就和前一宿喝断片了一样,怪怪的。 “我……不是在灶屋做饼吗怎么睡到自己床上来了” 她抓抓小脑袋,属实没想明白。 “啊啊啊!不许抢我的饼!” 是苏二狗的声音。 苏小小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该去出摊了!糟糕!点心还没做!” 她忙掀开被子下地,衣裳齐齐整整的,难道真是昨晚自己太累,回屋倒床就睡了 三小只在灶屋与苏二狗抢饼,别看他们小,可他们有六只小魔爪呀,苏二狗顾此失彼,抢都抢不赢。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是我姐给我做的!姐夫说了!” “多大的人呢,跟小孩子抢!” 苏老爹敲了儿子一记爆栗,把盘子端给三个小豆丁。 卫廷坐在后院擦拐杖,一身冰冷骇人的气场。 知道的说他擦的是拐杖,不知道的,还当他在擦弓擦箭呢。 苏小小来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卫廷。” “做什么” 苏小小若有所思:“我看见你,忽然想起昨晚做的一个梦。” 卫廷擦拐杖的手一顿,语气冷淡地说:“我对你的梦没兴趣。” 苏小小绕到他面前蹲下,抬眸看着他:“可我梦见你了,你对我动手动脚的。” 卫廷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对你动手动脚,可能吗” 苏小小道:“我也觉得不大可能。” 别说卫廷怼她没兴趣,就算有,以他的性子八成也干不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 都怪这副身体的体质太差了,瞌睡上来就和醉了酒似的,完全招架不住。 真是无比怀念自己前世的身体啊。 苏小小回忆了一下仍觉得不对劲:“可是……还挺细节的。” 担心他听不懂,她补充道,“我扯你裤子了。” 她拿小眼神瞄了瞄他,“你说为什么做个梦也能那么清……” 卫廷冷声打断她:“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苏小小认真地想了想:“唔,也是,我看过。” 卫廷:“……!!” 苏小小若有所思:“到底摸着没有啊……”梦断的太不是时候。 卫廷快要气炸了。 平白熬了一宿不说,还闹出那么多岔子,最最关键的是,他最后也没在她身上和房里找到自己的令牌。 这丫头,究竟把令牌藏哪儿 …… 吃早饭时,苏小小发现卫廷的腿瘸得更厉害了。 她看向苏老爹,严肃地说道:“爹,我早说了他腿伤未愈,不能下地,看把他瘸的。” 卫廷冷冷地扫了苏小小一眼,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面饼! 苏老爹望着女婿的腿,一脸茫然:“不是啊,昨儿回来都好好儿的,咋过了一夜,腿瘸成了这样你半夜去扛猪了” “阿嚏!”苏小小转身打了个喷嚏。 -- 苏小小起得晚,出摊也比平时晚,老李头用牛车送了姐弟二人一程。 苏小小掏腰包给车钱,老李头没要。 最近小苏家可没少往他们家送东西,钱氏的篮子从地里回来就没空过,有自家种的菜,也有小苏家送的饼子与肉。 虽说菜地让苏承霍霍了不少,可那些菜拉到集市也能卖,至多是卖相不佳,便宜几个铜板罢了。 苏小小给他的可不是这些菜钱能买到的。 最近家里油水足,儿媳的怀相与气色都好多了,稳婆说,这一胎一准又是个大胖小子! “下次,下次再给!” 老李头把铜板塞回苏小小手里,拉着牛车走了。 苏小小笑了笑:“那就多谢李大爷了。” 二人照旧去罗大壮的摊子供了货,收了昨日的坛子与菜钱,随后才往锦记的方向走去。 苏二狗开口道:“姐,早上的饼子真的是给我做的吧” 苏小小道:“是啊,喜欢吗” 苏二狗神采奕奕地说道:“喜欢!比之前的点心都好吃!那它们叫什么饼” 苏小小就道:“二狗饼啊。” 苏二狗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家亲姐:“真、真真真的是二狗饼” “嗯。”苏小小含笑点头。 苏二狗心潮澎湃:“那、那我们可以卖二狗饼吗” “只要你愿意,当然可以。”苏小小停下步子,郑重地看着他,“另外,配方我不会卖出去。” 苏二狗的心情被彻底治愈。 他今年只有十三,说起来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会为简单的事情难过,也会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回报而开怀。 他走在大街上,笑得像个小傻子。 -- 锦记。 厨房的师傅们按照孙掌柜带回来的配方,做出了苏小小的三样点心。 众人挨个试吃。 “好吃!” “确实比咱们做的好。” “原来咱们是把油酥的法子弄错了,按她的配方来做,更油润细腻。就是——” “就是什么”孙掌柜问。 “差点儿意思。”一个厨子说。 大师傅没吭声。 在他看来,不是差点儿意思,是差许多意思。 “难道方子真的有问题”孙掌柜忐忑地问,四十五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他若是买到假方子,责任就大了! “方子没错。”大师傅说,以他的经验,自然看得出对方没在方子上做手脚。 是面团发酵时间与火候上的不均匀导致的口感差异。 做任何事都是需要天赋的,有些人天生味觉敏锐,能尝出一般人尝不出来的味道。 他便是如此,因此他做起这一行来得心应手。 但显然,那丫头的天赋不比他差。 栗子糕与老婆饼做出来,与那丫头卖的口感差异不算太大,多做多练,应当能弥补。 真正让他皱眉的实则是最后一道点心——蛋黄酥。 蛋黄酥与小村姑卖的完全不一样。 “这也是火候的问题”孙掌柜问。 秦大师傅道:“不是火候,是食材。” 孙掌柜道:“咱们用的可是镇上最新鲜、最上等的食材!” 锦记的缺点是贵,然而在食材上绝不马虎。 “是不是蛋黄啊”一个厨子说,“配方上写的咸蛋黄,咱们放了盐,可口感依旧不大对。” 苏小小卖的点心里的蛋黄,口感沙沙的,流油咸香,他们的蛋黄无滋无味,寡淡干柴。 大师傅沉吟片刻,说道:“我在京城吃过一种咸蛋,里面的蛋黄就是这个口感。” 孙掌柜惊吓不已:“你的意思是……咱们得上京城去买” 第五十六章 求她 “镇上有卖的吗”一个厨子问。 “没有。”大师傅说。 “府城呢”孙掌柜问。 大师傅摇摇头:“府城也没有,这种咸蛋都是给京里的达官贵人吃的,一般的小州郡没得卖。” “不对呀。”孙掌柜纳闷道,“这玩意儿只京城有卖的,那丫头难不成是从京城进的货” -- 今日出摊晚,熟客们等急了。 “你是不是飘了人家锦记都卖了两锅了!” 沈川闷闷地说。 苏小小问道:“噫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路过。”沈川说。 “哦。”苏小小把五个蛋黄酥包好递给面前的大娘,“您的点心,一百文。” 蛋黄酥成本高,比老婆饼与栗子糕贵十文。 “给,清单。”沈川随手把揣了一路的单子递给她。 苏小小惊讶:“你专程来给我送清单的呀其实不必,我们做完这里的生意,会自己去书院拿的。” 沈川没好气地说道:“说了我路过,顺手给你带来而已!” 苏小小问道:“你今天火气有点儿大,又和院长大人闹别扭了” 沈川被说中心事,叹息道:“他非得让我开春后上府城念书,我不想去!” 这属于沈家的家事,苏小小不便置喙。 “给你。”苏小小包了一份点心的全家福给他,“送你的,不收钱。” “干嘛”沈川问。 “安慰你。”苏小小认真地说。 沈川:“……” 沈川轻咳一声:“我一个大男人,需要你一个小丫头安慰给!” 他抛给苏小小一粒小碎银,“不必找了,爷今儿高兴!” 他要败他老爹的财! 狠狠败! 败完财的沈大公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苏小小把银子交给苏二狗收好:“看懂了吗” 苏二狗怔怔摇头。 没懂,没明白,为啥她姐不要钱,沈公子反而给了更多的钱 苏小小拍拍他肩膀:“慢慢学。” 街上的人流量明显比前段日子少了许多,加上他们来得太晚,不少客人等了半晌等不着,以为他们今日不出摊了。 “姐,今天卖的有点儿慢。”苏二狗说。 “没事,做生意,有起伏很正常。”苏小小的心态很好,大概真是胖子心宽,半点儿不着急。 她手头的银子,不算做点心与卤菜生意挣的,卖配方挣了四十五两,项公子给的诊金三十两,短期内不必再担心饿肚子。 不过,生意总是要慢慢做大的,如果她想扩大生产规模,就得投入更多的本钱。 另外,家里的房子也旧了。 这房子还是陈氏与苏老爹成亲那会儿建的,十几年过去,墙也裂了,屋顶也毛了,漏风又漏雨。 她打算开春后将建房的事也提上日程。 这么一算,挣到的因银子没捂热便又得花出去了。 正思量着,孙掌柜背着手,优哉游哉地打锦记走了过来。 “哟,苏姑娘,又来摆摊呢。” 他来到二人面前,瞅了眼苏小小托盘里的点心,笑道:“今儿生意不太好呀。” 苏二狗对这个强买他们配方的孙掌柜没好脸色:“你又来干嘛我警告你,没有配方卖给你了!以后都不会卖了!” “我不是来买配方的,我是来找你们退钱的!” “退什么钱啊方子你都拿走了,你不会是想讹我们吧!” 讹人的套路,苏二狗可太懂了。 孙掌柜自宽袖中摸出一纸配方,在苏小小面前掸了掸,说道:“你们卖假配方给我!便是闹到衙门,也是你们不占理!” 苏小小道:“我亲口说,你亲手写,除非是你自己写错了,否则配方绝不会有问题。” 孙掌柜道:“可我按照你方子上做出来的点心,和你们卖的味道不一样!” 苏小小一脸疑惑:“是吗” 孙掌柜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个伙计端着一盘蛋黄酥小跑过来。 “你自己尝!” 孙掌柜说。 苏小小掰开蛋黄酥:“不用尝了,确实和我做出来的不一样。” 孙掌柜冷声道:“你承认了!” 苏小小就道:“可我也是严格按照配方做的,不是配方的问题,是你们的食材买错了,怪不得我!” 孙掌柜暗暗咬牙,这丫头真是不容易吓唬啊…… 寻常人被他那般质问,早慌得六神无主了,偏这丫头冷静得不像话。 她真是个十几岁的小村姑吗 苏小小正色道:“孙掌柜,大家打开门做生意,你若真虚心求教,我可以卖个人情告诉你,你若是想讹我诈我,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卖你配方不是怕了你,我在你锦记门口摆摊,确实也抢了你一点生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太过火,我只当是结个善缘。可你再欺负我们姐弟试试!” 生意上的谈判,一是脸皮要厚,二是气场要足。 有没有不重要,让人相信你有就够了。 这是孙掌柜干了几十年才练就出来的经验,哪知竟被一个小丫头轻松拿捏。 该说不说,孙掌柜这会儿倒真有点儿对苏小小刮目相看。 当然,是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那种。 孙掌柜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行,只要你肯说出你的食材是哪里买的,我就信你。” 苏小小挑眉:“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苏二狗:怎么听着像是我姐夫说的话 孙掌柜:“……” 孙掌柜夸张地笑道:“请问苏姑娘,你们的咸蛋黄是哪儿买的” 别告诉他是京城,这丫头若是有京城的货源,还担心他断掉本镇的面粉吗! 苏小小风轻云淡道:“哦,你说那个啊,我自己做的。” 孙掌柜狠狠一怔:“自、自、自己做、的” 苏小小摊手:“对呀,你们不会做吗也不是很难呀。” 孙掌柜一口老血差点儿吐出来。 什么叫也不是很难呀,镇上的厨子听了你这话,全都要跑来打死你好么! 苏小小一脸慷慨地说道:“看在咱们合作过的份儿上,你若是想要咸蛋的配方,我可以便宜卖给你。” 他们锦记是卖点心的,又不是卖食材的,谁特么要个咸蛋的配方了! 照这么说,他们的面粉是不是也得自个儿磨、香油也得自个儿炸、八角自个儿种、花椒自个儿晒 回头白糖与官盐的方子也一道买来,齐活儿了。 得,那样离死也不远了。 总之,锦记是不会自己去制作食材的。 孙掌柜不情不愿地说道:“我不要配方,不过,你手头若是有多的咸蛋,可以卖给我。” 苏小小叹气:“唉,咸蛋的做法虽然不难,可是很麻烦的。我就做了那么些个,自己都不够用呢,哪儿有多的卖给你们” 孙掌柜咬牙:“价钱好商量!” 第五十七章 抢救 鱼儿……上钩了! 孙掌柜真以为买走她的配方就万事大吉了 那不过是另一桩生意的开始,要知道,小村姑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 孙掌柜看不看得穿,苏小小不在意,毕竟看穿了也拿她没辙。 他需要蛋黄酥的食材,而全镇只有她做得出来,除非他放弃这道点心,否则就必须从她这里采买。 他在这道配方上已经花了十五银子的成本,真放弃,他舍得吗对东家那边又交代得过去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优秀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氏出现。 从孙掌柜盯上她配方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今日的局面。 诚然,孙掌柜还有另外一个选择——去更远的地方进货。 但如果他能,又何必找到她这里来 可见,去别处进货的成本远远高于孙掌柜能利用到食材上的预算。 最终,苏小小答应以八文一个咸蛋黄的价钱供货给锦记,这可比卖配方挣钱多了。 第一批订单在开春后,孙掌柜提出先试吃,满意了才付款。 苏小小明白,孙掌柜是想趁着过年四处打听一下,看有没有别的供货渠道。 -- 点心是在午时卖完的。 接下来的两天,街上几乎没什么客人了,铺子也关了大半。 卖完最后一个饼,苏小小拍了拍手:“收摊!今年的生意做完了!” 苏二狗意犹未尽:“这么快呀。” “不快了,都下午了。”以往出摊,不到半个时辰能全部卖完,从没超过中午的。 苏小小接着道:“明天就是小年,你看街上都没人了,集市也快关了,咱们抓紧再去买点东西。” “姐,你想买啥”苏二狗问。 “我想买点花生,再看看年货还差点儿什么。”苏小小说。 苏二狗欢喜道:“我喜欢吃花生!” 花生的确不错,可以炒花生米,可以做花生酥,还可以打花生酱。 花生酱可是减肥的好营养,既能补充身体所需的优质脂肪,又能增强饱腹感,空口一勺下去,能腻得半天吃不下东西。 然而不巧的是,当他们到集市时,卖花生的已经收摊了。 今年都不会再出摊了。 苏二狗望着空了大半的集市:“姐,买不到花生了。” 苏小小惋惜叹气,忽然间,她脑海里灵光一闪:“买不到……可以去那里买呀!” 苏二狗挠挠头:“姐,你说的是哪儿啊” 两刻钟后,二人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了春柳巷。 符家的大门紧闭。 苏小小的手揣在暖呼呼的袖子里,懒得拿出来,于是使唤弟弟:“二狗,敲门。” “哦。”苏二狗咚咚咚地拍响木门,“有人在吗符郎中!是我们!” 没有反应。 “不在家吗出诊去了”苏二狗嘀咕。 苏小小道:“符大娘没出摊,符郎中不在,她应当在,继续敲。” 苏二狗继续敲门:“符大娘!是我们!你在家吗能不能听见呀” 约莫是他们动静太大,吵到了隔壁的邻居,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拉开自家远门走了出来。 她望着姐弟二人皱眉道:“别敲了别敲了!符郎中出诊了!不在!” 苏小小客气地问道:“我们找符大娘,请问她在吗” 妇人不咸不淡地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那个老太婆从不与人来往,谁知道她行踪” 她说完就进屋了。 不对劲。 苏小小蹙眉。 她早上去找罗大壮结账时就没看见符大娘,下午过去她也不在,她一整日没出摊,不在家里会是去了哪里 “二狗,翻进去!” 苏二头错愕:“啊姐,这、这不太好吧咱们不是不讹钱了吗”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和讹钱什么关系” 苏二狗的表情更一言难尽了:“难道你想偷钱” 苏小小无语扶额:“我是让你进去看看符大娘在不在。” “哦哦哦。”苏二狗悻悻地抓了抓脑袋。 姐弟俩同款动作,只不过苏小小一般只有暴躁的时候才抓头。 苏二狗道:“那我进去了。” 苏小小叮嘱:“当心点儿!” “好嘞!” 苏二狗两脚一蹬,双手攀住墙头,轻松翻进院子。 没一会儿,苏二狗将破旧的大门哗啦一下拉开:“姐!符大娘出事了!” 苏二狗是在后院的空地上发现符大娘的,她躺在雪地里,身下有挣扎过的痕迹,一旁有散落的簸箕与梅干菜。 “什么味道啊”苏二狗吸了吸鼻子。 “灶屋!”苏小小说。 苏二狗忙去灶屋一瞧:“天啦!锅都烧穿了!” 苏小小蹲下身来。 看样子,符大娘是打算把洗好的梅干菜端去灶屋做饭,奈何冰天雪地的,她脚底打滑摔了一跤。 她试着自己爬起来,许是年纪大了,又许是摔得太重,她没能成功。 符郎中不在,她与街坊的关系又不太和睦…… 最终,她就这样晕倒在了雪地里。 “姐!符大娘还有气吧你让一下,我把她搬进屋!” “先别动她,我检查一下。” 要排除身体是否存在外伤或骨折。 苏小小开始为她诊察。 额头与双手掌心轻微擦伤,无明显出血痕迹,但她的左腿骨折了。 “伤得不轻啊。”苏小小叹气,“二狗,去灶屋找几块干柴,要又扁又长的那种,没有你就劈几块。” “好!” 苏二狗应下。 苏老爹是练家子,受伤是常事,一些小伤自己就处理了。 他常年跟着他爹,多少也见识了一点儿,明白他姐要的是哪种板子。 他不多时便劈了好几块过来。 “姐,你看够不够” 苏小小瞅了眼,道:“够了,你去那间库房,我记得左手边的架子上挂着干净的布条。” 苏二狗道:“姐,你连这都记得!” 苏小小正色道:“快点!她冻坏了,再不进屋就危险了!” “诶!” 苏二狗去取了布条来。 苏小小给符大娘的腿做了简易制动处理:“一会儿抬的时候当心点。” 冻僵的人容易发生二次骨折。 苏二狗一道搬了一块旧门板过来。 姐弟二人小心翼翼地用门板把人抬回了符大娘的床上。 符大娘的情况很糟糕。 骨折虽不至于要她的命,然而她失温严重,若不能及时恢复体温,她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第五十八章 拿药 抢救失温患者的第一步是脱离低温环境与冰冻物体。 苏小小迅速为她脱去冰冷的衣物:“二狗!去灶屋生个火盆来!要快!再烧几桶热水来!” 苏二狗:“锅……” 苏小小:“去找街坊借,客气点儿了!” “成。” 苏二狗转身走了出去。 凛冽的风雪仿佛顷刻间压了下来,毫不留情地扑了苏二狗满脸。 苏二狗嘴没合上,猛吸了一口雪,呛得不行。 “咳咳咳!” “tuituitui!” 他嫌弃地吐掉嘴里的雪,叩响了隔壁的大门。 开门的是方才与他们说过话的妇人。 妇人刚刚在洒扫,手里还拿着一个挂着雪的扫帚。 “又怎么了”妇人问。 大概是不喜欢符大娘,得知姐弟二人是来找符大娘之后,对他俩也没啥好脸色了。 苏二狗谨记他姐的叮嘱,很是客气地说:“夫人,请问您家里有多的锅吗我想向您借口锅。” 苏二狗做恶霸时凶头悍脑的,乖起来其实是个挺顺眼的小伙子,加上语气又温顺,就……挺招人喜欢。 妇人轻咳一声,不冷不热地说:“借锅干嘛” 苏二狗如实道:“隔壁符大娘晕倒了,家里的锅烧穿了,我想借口锅给她烧点热水。” “晕倒了”妇人惊愕不已,“她身子骨不是挺硬朗的吗” 苏二狗挠挠头:“可能是下雪太滑了,不小心摔倒的,然后又冻晕了。” 妇人皱了皱眉,转进进屋拿了一口大锅给苏二狗,随后深深地看了苏二狗一眼,仿佛是在疑惑那个脾气贼臭的老太婆,居然也会有人帮她。 没被她骂够么 老实说,若不是看在符郎中的份儿上,谁会乐意搭理那个老太婆 “你们是她什么人”妇人问。 “我们是来找她买花生的。”苏二狗说。 妇人没再多言。 苏二狗把锅拿去灶屋,迅速烧上热水。 而屋内,苏小小将老婆婆身上被积雪打湿的衣裳脱了,腿上的夹板也重新上了一遍。 整个过程苏小小已经很小心了,可她仍能感觉到符大娘的呼吸越来越不对劲。 她给符大娘把了脉,掀开眼皮子看了眼底:“该不会是……” 苏小小心底有了一个猜测。 她取出小背篓里的急救包。 今天原是要去给项公子复诊的,所以出门前她带上了急救包。 急救包里有听诊器与血压计。 符大娘的左臂有轻微擦伤,她将血压计的气袖绑在符大娘的右臂上,将听诊器的听筒塞进去,一边打气加压,一边观察血压计的数据。 不出意料,符大娘的血压很高。 苏小小不了解符大娘的病史,暂时不确定这是由于冻伤引起的一次性血压升高,还是她的血压原本就高。 不论哪一种,都必须立刻给患者降压。 正好借此机会,试试药房能不能进去。 苏小小闭上眼。 睁开眸子时发现自己仍在原地。 “不是吧,都要出人命了,能不能行了” 高血压加冻伤休克是很危险的!比项公子那回危险多了! 苏小小尝试多次无果,就在她打算放弃时,眼前一晃,她进药房了。 就站在心内科区的药柜前。 苏小小都迷了。 “你是2g网反应这么迟钝。” 吐槽归吐槽,苏小小没忘记拿药,降压药、利尿剂、氯化钾…… “还有苏老爹的药!” 难得进来一趟,怎么也得—— 念头刚闪过,眼前一晃。 她出来了。 苏小小的脸黑透了。 上回好歹薅了一瓶壮骨颗粒,这回直接连壮骨颗粒都没了。 “防得真紧。” 苏小小撇嘴儿。 她其实也没彻底弄明白究竟怎么一回事,毕竟才进去三次而已,想摸清其中规律恐怕还得再多试几次。 “先给符大娘治病吧。” 灶屋,二狗子把火盆升起来了,热水也烧好了。 苏小小用水囊装了几个热水袋给符大娘暖身子,符大娘终于恢复了一丝知觉。 她僵硬而吃力地睁开眼,看见了在屋里忙前忙后的苏小小。 “是……你……” 冻坏了,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苏小小打了招呼:“是我呀,符大娘。” 符大娘无法动弹,可苏小小从她转动的眼珠里,不难推断她是朝自己翻了个白眼。 还能翻白眼,看来死不了。 苏小小把她微微扶起来,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背后,又端过一杯水与一杯盖药片:“既然醒了,就把药吃了。” 符大娘继续顽强不屈地、动作迟钝地翻白眼! 苏小小直接把药塞进了她嘴里,又舀了几勺温水喂给她。 她的情况单吃降压药不够,利尿剂、氯化钾都得跟上。 符大娘被灌了一肚子奇奇怪怪的药,白眼翻得飕飕的。 苏小小道:“现在能说话了吧不能说的话,点头眨眼也行。我需要了解你的病史,以便后续能对你进行更准确的治疗。” 符大娘:我自己儿子就是郎中,用得了你治 再说了,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懂什么医术得了吧! 苏小小道:“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经常眩晕头晕,有时候还会胸闷气短、四肢发麻” 符大娘一怔,不屑一顾的表情僵住。 “看来是了。”苏小小点头,继续道,“以上症状是不是多在上午与傍晚发作” 符大娘的表情更惊讶了。 “看来又是。”苏小小明白自己再次猜对。 符大娘的情况在临床上被称为勺型血压,若不加以控制,容易引发心血管疾病,如心绞痛等,严重的甚至可能造成脑梗与心梗。 她这次摔倒可能也是血压高升的眩晕所致,幸亏她和二狗来买花生,否则天寒地冻的,不病死也冻死了。 “你说你,隔壁又不是没住人,摔倒了不会叫两声吗宁可冻晕也不喊救命,什么倔脾气!” 苏小小是很惜命的,尤其死过一次后,越发能体会生命的可贵。 世上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呢 “你想过符郎中的感受没有他出了一趟诊回来,发现自己亲娘没了,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你让他怎么面对今后的人生只要一想到是自己出诊间接导致了你出事,他能原谅自己吗他还能继续救死扶伤吗还能拿稳手中的银针吗” 第五十九章 善举 不知是被苏小小的话戳到了,还是被苏小小身上所迸发出来的气场震住了,符大娘难得没回怼苏小小几句。 当苏小小把两片白色药丸并一勺温水递到她嘴边时,她配合地服下了。 “这才像话嘛。” 苏小小满意地放下杯子。 刚刚她言语激动了些,不仅仅是出于对患者不惜命的怒其不争,也是想到了走一趟镖回来就与陈氏天人两隔的苏老爹,他至今没走出当年的阴影。 还有就是自己,她再也无法活着回到二十一世纪了。 在那个世界,她是一个死人了。 苏小小不是会一直沉湎于负面情绪的人,她调节能力很强。 她迅速言归正传:“你不问问我给你吃了什么” 符大娘的身子回暖,话也利索了,就是态度依旧不冷不热的。 符大娘冷声道:“能是什么真以为自己的土方子能医人” 乡下土方子她见多了,吃死人的不在少数。 苏小小没与她争执。 事实胜于雄辩,血压高,人的身体必定不好受,一会儿药效发挥,她舒坦了,就明白她的“土方子”有多对症与神奇了。 苏小小又道:“你没和符郎中提过自己的病情吧是不是觉得头痛、眩晕是小事四肢发麻是自己坐太久了还是你自己讳疾忌医啊” 符大娘不耐道:“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苏小小道:“我关心你才会话多。” 符大娘没好气地说道:“谁要你关心了你的关心很值钱吗” 瞧瞧这古怪脾气,卫廷、景弈和你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俩是性格冰冷,符大娘是真的肝火超旺,外加特别毒舌,难怪左邻右舍都让她骂怕了。 可要说她是个恶人,苏小小又并不赞同。 与符家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原以为符郎中的药材质量佳、不掺假是符郎中自己医德高深,可若是仔细留意一下,就会发现符大娘卖东西也是一等一的实在。 她的干货是集市上最好的,称也是最足的,缺斤少两不存在,反而一般都会搭上一两。 符郎中给人看诊不少,挣下的银子不多,其中不乏贫苦百姓给不起诊金的缘故。 而脾气又臭又硬、骂遍左邻右舍的符大娘,对此却从未多说什么。 苏小小哼道:“不和你吵了,我去做饭。” 符大娘呵斥道:“你还想在我家做饭!” 苏小小叉腰:“我忙了那么久,又冷又饿的,吃顿饭怎么了有本事你打我呀!” 符大娘看着自己上了夹板的腿,气得皱纹都仿佛在发抖。 苏小小露出胜利微笑,拍了拍手,说道:“好啦,别生气啦,躺着睡会儿,能让药效发挥得更快。” 药效 呵! 一个卖卤菜与点心的小丫头,真以为随便弄个土方子,就能治疗她多年的眩晕症了 她至多相信这丫头不是存心下毒害自己,可要说有疗效,她是打死也不信的! -- 苏小小去灶屋熬了一锅紫菜蛋花粳米粥,紫菜补钾利尿,能辅助降压,粳米滋阴补肾、明目活血,也有利于缓解符大娘如今的症状。 另外,她摊了几个梅干菜饼子,她和苏二狗吃。 人是铁,饭是钢,她不会和符大娘客气的。 她把锅洗干净了给隔壁还过去的时候,捎上了一篮子干货。 “这些是符大娘的心意,还请您收下。”苏小小微笑着说。 妇人看着满满一篮子又大又漂亮的干菇,想到晚上能给丈夫和儿子坐一锅小鸡炖蘑菇,到底是没舍得拒绝。 “有什么事儿叫一声,符郎中出诊,一去三五日不回也是有的,那些偏远的村子,又没钱挣,路又难走,没人愿意去,也就符郎中不嫌山高路远,乐意当这个冤大头!” 苏小小叹气:“唉,还不是符大娘让去的符大娘说,宁可自己苦点儿,也不能让穷苦百姓看不起病。” 妇人想起嘴毒的老太婆确实没刁难过穷病人,哪怕一条街的人都让她骂过,可对付不起药钱的患者,她既没拒诊,也没把人扫地出门。 思及此处,妇人不吭声了。 苏小小含笑道:“总之,我先替符大娘谢谢您了。” 这之后,苏小小回到符家,又装了一篮子干活,给另一户街坊送了过去。 “符大娘说,左右是晒多了,天气这么潮,不吃该坏掉了,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拿去炖汤,很滋补的。” …… 傍晚时分,苏小小扛着一麻袋花生,吭哧吭哧地走了。 符大娘坐在床上怒瞪大喝:“臭丫头!你又拿了什么东西!” 苏小小理直气壮:“药钱和诊金!” 符大娘:“……!!” 被骗了,一个乡下土方子,换了她老大一袋花生,亏死了,亏惨了! 夜里,符家发生了两件不可思议的事。 第一件事,符大娘的症状减轻了——她心慌气短的症状没了,头也不痛了,眩晕症得到了极大程度的缓解,四肢也没再发麻。 第二件事,从不与她来往的街坊邻居突然上门了! 一个给她端了一碗热乎乎的小鸡炖蘑菇过来,扶她去了一趟茅厕。 另一个帮她把火盆添上了,留了一盅银耳汤与几个梅菜窝窝头。 还都说明早再来看她! 符大娘简直感觉见了鬼! -- 苏二狗心眼儿不多,只当他姐给符大娘上了两块板子,这个练家子多少都会点儿,不稀奇。 至于说喂药之类的,他没瞧见。 二人回村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苏老爹有点儿着急,虽说张刀不在镇上了,也没旁人对付得了姐弟俩,可孩子不回来,他这里心里总归是忐忑的。 他第十七次去村口张望时,总算是见到了大胖闺女的影子。 “大丫!” 他长松一口气,心情豁然开朗,“怎么回来这么晚” 苏二狗将在符大娘家发生的事儿说了:“……姐找她讹了一麻袋花生!” 苏承冲大胖闺女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闺女!” 苏小小:“……” …… 三小只一整日没见到娘,集体蔫哒哒的。 好不容易等回苏小小,三人没立刻扑过去,而是钻进了苏二狗的屋。 三人面对墙壁,甩了苏小小三个委屈巴巴的小背影。 第六十章 进展 “这是……”苏小小站在门口,瞅瞅三小只,又看向苏承。 苏承叹道:“等你一天了,晚饭也不肯吃。” 那是因为你做的太难吃了叭…… 苏小小没料到会回来这么晚,只在灶屋留了中饭,晚上这顿就得苏承贡献黑暗料理。 苏小小想到自己小时候,每次也是这样眼巴巴地在楼下等黎女士。 黎女士,她前世的妈妈。 可她总是等不到,即使等到了,黎女士也在家里待不上十分钟,就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她抬起小脑袋,看着黎女士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 她也曾赌气地将自己关在房里,等着黎女士来哄自己,然而当她打开门再出去时,黎女士早已出了门,家里只剩她和照顾她的保姆阿姨。 苏小小来到三小只身后,用胖乎乎的食指挨个戳了戳三人的小肩膀。 “大虎,二虎,小虎,我回来啦。” 三人没动。 苏小小笑了笑:“怎么啦是不是我回来太晚了” 三人不吭声。 苏小小把三人挨个扳过来。 小身子是转过来了,小脑袋却齐齐倔强地往一旁扭着,小表情别提有多委屈。 当年的黎女士如果也推开那扇她根本就没上锁的房门,看到的应该也是这样的自己吧 “是不是生娘的气啦和娘说说,好不好” 尽管默认了他们叫娘,可是自称娘,仍是有些不习惯啊。 大虎闷闷地说:“好难过。” “二虎也难过。”二虎委屈地说。 小虎捂住心口,特别痛心地说:“小斧……最难过!” 啊,你们居然会说难过了,这么小的孩子,打哪儿学的词 苏小小道:“今天是我不对,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她越说,三人越委屈,眼眶都红红的了。 还是不一样的呢。 她前世不会哭,再难过也没有眼泪。 苏小小弯下身,在三人的小脸颊上,挨个亲了一口。 “不生气了好不好明天带你们去镇上玩。” 在得到亲亲的一霎,三人的小脸就唰的一下红了,就算再努力去维持高冷委屈,也绷不住啦。 三人害羞得一阵乱撞,东倒西歪摔了一地,又捂住害羞的小脸爬起来。 要去找牛蛋炫耀! 望着三人哒哒哒跑出去的小背影,苏小小笑出了声。 而另一边的屋里,卫廷看着画风越来越歪的三个小崽子,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 晚饭大家都没吃饱,主要是苏承的手艺太难吃。 苏小小用腊肉煮了一锅面疙瘩汤,切了些青菜碎,一家人吃得停不下来,三小只连盘子都舔干净了。 苏二狗去洗碗,苏小小开始做花生酱。 家里没磨子,老李头家有。 苏小小打算自己去借,苏承心疼闺女,不舍得她大晚上去搬磨子,只得硬着头皮亲自上门。 最近一段日子,苏承总是去镇上堵张刀,就没怎么来学种地了,钱氏清闲了一阵,正乐呵呢,一开门又看见苏恶霸了。 “没地种了!” 她唰的摔上门! 碰了一鼻子灰的苏承:“……” 苏承任命地敲敲门:“我来借磨子,用完了就给你还过来。” 门后,没反应。 这是不肯借 苏承悻悻地摸了摸鼻梁,早知道,他好好种地了。 忽然,门开了! 一个磨子被扔了出来! 砰!门又关上了! 苏承:“……” 老李头家有两个大小两种磨子,大磨子让别人先一步借走了,给苏承的是小磨子,不算太重,苏承用左手也能搬动。 可苏承就是欠抽地……用了用右手。 咦 右手……不疼了。 上回与张刀打了一架,他的手伤便再度复发,稍稍用力就手抖,夜里会钻心地疼痛。 他不在意,左不过对他而言,疼着疼着也就习惯了。 可是……是从哪天起……他不疼了呢 难道是闺女给他吃的那瓶药 苏承带着满腹疑惑与从老李头家借来的小磨子回了家。 苏小小正与、苏二狗、卫廷坐在后院剥花生,卫廷是被她奴役来的。 “闺女,你过来!” 苏承放下磨子,对苏小小说。 “哦,来了。”苏小小起身,瞪了卫廷一眼,“好好剥,不许偷懒!” 卫廷:“呵。” 一双上阵杀敌的手,结果就用来剥花生。 “爹,怎么了”苏小小来到苏承屋。 苏承晃了晃自己的右手,欣喜地说:“你瞧!” “瞧……什么”苏小小一脸茫然。 苏承惊喜道:“爹的手腕,不疼了!” “嗯”苏小小一惊,赶忙捧起苏承的右手腕,在各处轻轻按了按,“真不疼了这里呢” “不疼!” “这儿” “也不疼!” 苏小小挨个按了一遍,除了列缺与太渊两处穴道按起来有一丝麻麻与刺痛的感觉,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她还正式给苏老爹治疗,只是吃了一瓶壮骨颗粒而已。 难道说……基地研发的壮骨颗粒并不仅仅有补钙壮骨的功效还能修复神经损伤 这绝对是一个大惊喜、大发现! 苏小小正色道:“爹,我试试你手腕的力道,你别硬撑着,疼了或者不舒服了就喊我停下。” 苏承应道:“好!” 苏小小轻轻摁住苏老爹的手腕,一点点加大力道。 “疼了一定要说啊!” “我会的。” 闺女懂心疼人了,老心甚慰啊。 苏小小第四次加大力道时,苏老爹的眉头微微皱了下。 “疼了吗”苏小小忙停下动作。 “有点儿麻。”苏老爹说。 “那就先到这儿。”苏小小收回了手。 这个测试的结果比想象中的强了太多,本以为苏老爹的受伤必须经过一系列复杂的治疗才能看见一点改善。 可一瓶壮骨颗粒就让她看见了希望。 他受损的神经组织在慢慢恢复,若说从前她有五分把握让他康复,如今则是有了八分! 药房这么小气是有道理的呀,恐怕她拿的那些常规处方药,加起来也比不上一瓶黑科技壮骨颗粒珍贵。 薅羊毛了,妥妥的薅羊毛! “嘿嘿。” 苏小小感觉自己捡了大便宜。 苏承看着傻笑的胖闺女,没忍住身子一抖:“大丫,你别吓爹啊。” 别他的手好转了,大胖闺女给乐成傻子了…… 苏小小看着苏老爹,充满希冀地说:“爹,你的手,真的一定一定会痊愈的!” 八分把握,剩下的两分,她用尽全力去搏! 第六十一章 温馨 苏小小去灶屋做花生酱,苏老爹也自(被)愿(迫)加入了剥花生壳的队伍。 “姐,剥完一盆了。”苏二狗把一盆花生仁搁在灶台上,“还要剥吗” “要的。”苏小小说,顿了顿,又道,“外面太冷了,进来剥吧。” “好嘞!”苏二狗去外头将一麻袋花生提了进来,顺带着将姐夫和亲爹也薅了进来。 翁婿二人属于被摁头剥花生的行列,消极怠工,时常需要苏二狗监工提醒。 卫廷到底年轻,手速快,当苏老爹才剥了十几颗花生时,他已经有满满一大碗了。 苏老爹趁人不备,唰的将二人的碗调换了! 苏小小一转身,杏眼圆瞪:“卫廷!你怎么才剥这么几个” 苏老爹摆摆手:“哎呀,别怪女婿,是爹剥得太快啦。” 卫廷:……真的,还能要点脸吗 翁婿的小船说翻就翻! 苏小小将花生仁倒进烧热的大锅里翻炒,小火,不放油,十分考验翻炒的速度。 三个小家伙从隔壁炫耀完回来了,围在灶台旁看苏小小炒花生。 一家子就这么聚在了被火光与油灯照亮的灶屋里,屋外寒风呼啸,每个人却都觉得这是一个暖冬。 花生皮颜色变深,花生仁微微发黄差不多就能出锅了,放入筛子里抖一抖去皮,没去掉的用手搓。 苏小小将石磨洗净擦干,分了一半出来让卫廷磨,另一半她放进了蒜臼子。 苏二狗不懂就问:“姐,这是要干啥呀” 苏小小耐心对自家弟弟说道:“也是做花生酱,我就想试一下,是磨出来的香,还是捯出来的香。” 苏二狗积极性高涨,苏老爹与卫廷又想消极怠工。 苏老爹装模作样地说道:“哎呀,我手疼。” 苏小小:“可以用左手磨。小磨子而已,不费什么力。” 卫廷伸出自己绑着纱布的大长腿:“我的腿……” 苏小小:“捯花生不用腿!” 翁婿二人继续被摁头干活儿。 石磨花生酱,先是用磨子磨两遍,掺凉水搅拌一下,再放进磨子磨上几遍,磨得次数越多,出来的酱越细腻。 苏小小让苏老爹磨一半带颗粒的——大人吃,和一半幼滑的——三小只吃。 这个幼滑是相对的,并不是前世那种完全顺滑的质地,还是带了少量颗粒的。 苏小小继续炒花生,扛起生产主管大旗。 苏二狗剥花生壳与花生粒外皮,顺带监工苏老爹与卫廷,堪称车间主任。 三小只是质检部的,负责尝苏小小炒出来的花生、苏老爹磨出来的花生酱以及卫廷捯出来的花生泥。 一家子分工明确。 一麻袋花生眨眼间只剩下一小半。 浓郁的花生香气弥漫了整间灶屋,暖融融的,酥香酥香的,连隔壁的刘家人都闻到了。 何氏躺在被窝里,被香味馋到直流口水:“小苏家又做啥了” “谁知道!”牛蛋的爹翻了个身,背对何氏,也不争气地流下口水来。 小苏家也不知的转了运似的,突然就吃上肉了,天天吃肉,顿顿吃肉!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一些炼过油的猪油渣,毕竟从前苏胖丫就爱吃这个,直到有一次他撞见苏二狗嘴里叼着一根腊肠,一边啃一边晾晒一院子的腊肉! 那一刻,他才确定苏家是真吃上肉了! 不是猪油渣,也不是苏胖丫一个人的独食,是全家都能吃足油水的那种! 何氏实在馋得不行了,拍了拍自家男人的肩膀:“娃他爹,咱家不是买了几斤肉吗,明儿你去和娘说,咱们做一顿饺子” 刘安不耐道:“肉是过年吃的!你不怕被娘骂,就自己找娘说去!” 何氏赌气地躺平,嘀咕道:“我哪儿敢说” 老实讲,刘安自己也想吃肉了,可最近大房闹分家,爹娘心情差,他不敢去开这个口。 何氏又笑道:“让牛蛋去说娘疼牛蛋,一定会给做的!” 躺在二人中间的牛蛋早已呼呼睡着,根本不知爹娘打起了他的主意。 刘安有些心动,犹豫了一下又拒绝了:“算了,娘给牛蛋做,做不了几个,牛蛋自己都吃不够。” 这倒也不假。 并非大吴氏不疼亲儿子只疼孙子,实在是家里只有这条件。 “诶。”刘安忽然想到了小吴氏,“大嫂不是常给小苏家看孩子干活儿吗你让她找苏胖丫要点儿。” 何氏问道:“苏胖丫会给吗” 苏胖丫这个小恶霸,一贯只有她讹人的份儿,让她吐出东西来,比登天还难。 虽说老李头作证,她帮着老李头抢回了乡亲们的年货,可谁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刘安可是瞧见苏家给老李头好处了,指不定老李头就是让小苏家给收买了! 因此听了何氏的质疑,刘安也没把握了。 他烦躁地说道:“还不是怪你当日苏胖丫被污蔑杀人,你咋不去替她说几句话老李头就说了!苏胖丫往老李头家拿了不少东西!我全看见了!” 何氏哼道:“那晚你也在!你咋没说!” 刘安噎了噎,他说不过何氏的一张嘴,正要发火吼上一嗓子,主屋,他娘倒先开嗓了。 “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让不让人睡了!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了赶去投胎吗!” 也不知是在骂刘安、何氏,还是在骂隔壁的苏胖丫一家。 灶屋,一家子忙得火热,压根儿没听见什么乱七八糟的叫唤。 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往心里去,只会当大吴氏自己在发癫。 石磨花生酱水分多,顺滑细腻;石杵捯出来的花生酱更偏向于花生泥,浓稠绵密。 两种口感都不错,三小只更喜欢石磨的,水呼呼,比较不噎人。 苏小小更中意石杵捯出来的。 石磨是将花生磨散,气味儿是散开的;捯花生则是如同夯土一样,一遍遍将其捣碎、压严,千锤百炼,花生的油脂与香气好似被压进了食材的每个分子里。 一口下去,成倍的油脂与香气在唇齿间爆开。 这是真正无糖无盐,也无增稠剂与氢化植物油的纯天然花生酱啊,太香了! 苏小小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指着卫廷手里抱着的蒜舀子道:“石磨的够了,后面都做这种。” 卫廷看了看剩下的半麻袋花生,眉头一皱:“你就是想让我一直一直给你捯花生吧!” 第六十二章 香闺 苏小小俯下身来,嚣张地与坐在小板凳上的某人平视:“是呀!你才发现” 卫廷深吸一口气,故技重施:“爹,大丫欺负我。” 苏小小一秒说道:“爹,他不捯的话,剩下的拿去石磨也行,爹你来磨!” 苏承果断断婿求生:“女婿,其实我也觉得捯出来的花生更香,你多捯一点儿!” 卫廷:“……” 卫廷算是发现了,一旦涉及到干活儿,这个便宜岳父就靠不住。 三小只开始揉眼睛。 “孩子困了。”苏老爹对苏小小说。 苏小小放下颠勺,看向三人道:“是不是要睡觉了” 三人摇头。 大虎道:“不想睡。” 二虎打了个呵欠:“要玩。” 还玩这都半夜了! 苏小小又看向小虎:“你呢” 小虎没说话,只是蔫哒哒地朝苏小小伸出了小胳膊。 苏小小把小家伙抱了起来。 小虎在她怀里秒睡。 紧接着大虎二虎也撑不住了,走路摇摇晃晃的,苏老爹与苏二狗一人一个,把昏昏欲睡的小豆丁抱回屋。 “要玩。”二虎说。 睡着了。 大虎比较顽强,一直坚挺到进堂屋。 他给苏二狗指完苏小小的屋子,表示自己要睡那里,然后才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灶屋,苏小小与卫廷继续进行她的花生酱大业。 做到一半,苏小小突发奇想,拿出碗柜里炒好的芝麻,加进了卫廷的蒜舀子里。 卫廷皱了皱眉。 苏小小笑道:“芝麻用石磨磨出来的更香,不过你力气大,捯出来的应该也不差!这叫……芝麻花生酱!” 卫廷睨了她一眼,根本不想说话。 苏小小又道:“啊,对了,可以做一碗单独的芝麻酱!” 卫廷把石杵往蒜舀子一搁:“你有完没完了!” 苏小小微笑:“没、完!” 好不容易发现他有这手艺,当然得物尽其用了。 不吹不黑,卫廷不愧是习武之人,对力道的掌控炉火纯青,要碾多细就有多细,捯出来的芝麻酱竟真与石磨的没差。 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苏小小一边炒花生米,一边哼小曲。 卫廷看着她乐在其中的小样子,实在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好享受的。 卫廷的身体素质太强大,带着伤也比苏小小能熬多了。 最后,还是苏小小自己扛不住了,决定剩下的明天再做。 明天是去镇上给项公子复诊的日子,入睡前,苏小小把所需的药品装进急救包,顺便检查了一下隐形夹层里的令牌。 这个夹层可隐蔽了,不了解急救包的人是翻不出来的。 堂屋,卫廷笼罩在黑暗中,打门缝里瞧见了这一切。 难怪他找不着,原来是被她藏在了那个奇怪的小包袱里。 苏小小将急救包放在床头,闭上眼睡了过去。 卫廷一直等到屋内传来她均匀的呼吸,才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来到床前 苏小小翻了个身,一只小胖胳膊搭在了急救包上。 卫廷眉心一蹙,探出修长如玉的手,一边拉开被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托起她肉乎乎的小胖胳膊。 苏小小刚洗过澡,身子又软又热乎,乍一碰到他冰凉的指尖,直接一个激灵给冰醒了! 高大的身影近在咫尺,暗夜中温热的呼吸被无限放大,更不提她胳膊上传来的冰凉触感。 有人! 她心底警铃大作! 卫廷是懂武功的,奈何苏小小突然苏醒,被当场抓包让他心虚,他下意识地怔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而已。 反正夜色这么黑,她应当是没看清,回头问起来只说她又做梦了。 哪知他刚一动,苏小小低声开口:“卫廷” 卫廷身子一僵。 “真的是你”苏小小再度开口,这一次,是肯定的语气。 卫廷错愕。 伸手不见五指,他又没吭声,这丫头是怎么认出他的 卫廷开始了今晚的第二次故技重施:“你做梦了……” 苏小小不假思索地凶道:“你才做梦!我清醒得很!” 苏小小今晚的确很清醒,明日要复诊,有了曾经睡过头的前车之鉴,她今晚没让自己困到那一步。 另外,卫廷的手太冰了,很醒神的好不好 “等等。”苏小小扣住了卫廷的手腕,这让本要起身的卫廷,又一次朝她覆了下去。 为了不碰到她,他尽量用手肘撑住身子。 苏小小可不是苏锦娘那样的瘦美人,她是个波涛汹涌的小胖纸。 卫廷闭了闭眼,将身子往上提了提,却依旧不可避免地碰到一片弹软。 苏小小可不知他这会儿在经历什么,她想起了一件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上次我没做梦是不是” “你做梦了。”卫廷义正词严地说。 苏小小道:“你都没问我是哪一次做的什么梦” 卫廷:“……” 今天起床前是不是该翻翻黄历 苏小小一脸的痛心疾首:“好哇!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我哪种人你别误会!”卫廷有口难辩。 苏小小呵呵道:“我误会你都被我抓现行了!还敢狡辩!” “不是你想的那样!”卫廷头疼。 苏小小的小眼神凉飕飕的:“那是哪样你被抓包两次了!还有!我看你压得很实在呀!” 那还不是因为你—— 卫廷往下看了看,迅速移开目光,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他涨红了脸道:“你放开我让我起来!” 苏小小死死抓住他手腕:“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放了你就不认账了!你不把话说清楚不许走!” 事到如今,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卫廷也只能坦诚相告了。 “我在找令牌!谁让你拿了我的东西不还给我我只能自己来取了!” 苏小小正色道:“不问自取视为盗!” 卫廷咬牙:“那是我自己的东西!” 呃……好像也是。 苏小小眨眨眼:“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你的令牌抵给我了!” 卫廷淡道:“我没答应抵给你。” 苏小小凶悍霸气地说道:“总……总要递一样的!你和令牌,哪个抵给我,自己选!” 卫廷:“我。” 苏小小:“……!” 第六十三章 小年(一更) 不是,话题是怎么进行到这一步的 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啊! 卫廷不该是抵死不认,或者被迫承认把令牌给她吗 那样的话,他今晚就是来偷她的东西的! 不对,初衷也不是要他承认偷不偷啊,吵个架……怎么吵的这么歪楼了 没发挥好! 可惜,卫廷不给她逆风翻盘的机会了。 “我抵给你,令牌可以还给我了吧。” 夜色模糊了他的轮廓,也模糊了他语气里的冷漠,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这一方寂静的天地里,莫名听得人心头酥软。 苏小小明白,这副身体的花痴病又犯了。 关键时刻掉链子,说的就是她了! 卫廷一心想要拿回令牌,苏小小偏又不肯把令牌交出来,二人陷入了胶着的对峙状态。 “卫廷。” 苏小小忽然开口。 “说。” 卫廷冷淡回应。 苏小小唔了一声,认真回忆:“上次我不是做梦的话,那我到底是摸到没有呀” 卫廷:“……” 卫廷最终也没能拿回令牌,因为小虎尿了。 苏小小警觉得及时,小虎在被窝里乱动时她便赶忙将小家伙捞了出来,一把塞进卫廷怀里。 卫廷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压根儿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胸口便滚过一阵儿子的爱心热浪…… 尿完的小虎即使在睡梦中也感觉很舒服,享受地扬起小下巴,熟睡的小样子神气到不行。 卫廷是黑着脸出去的。 “哈哈!” 苏小小笑翻在了床上。 -- 天不亮,苏小小从软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 不知是胖子不怕冷,还是因为多了三个小小暖水袋,她睡得挺暖和。 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把门都给堵住了。 后院的石板上结了厚厚的冰,这让小孩子踩上去不得了。 苏小小又是扫雪,又是铲冰,折腾出了一身汗,总算将后院的隐患清除干净了。 今年的生意做到昨天就结束了,今日不必出摊,可她依旧得去一趟镇上。 一是不确定符郎中回来了没有,她得去看看符大娘,二是项公子也该复诊了。 她煮了两个荷包蛋,沥干后抹上一层薄薄的花生酱,又烫了几片白菜叶子,再配上一根玉米棒子——对她如今的体重而言,这就是一份营养又丰盛的减脂早餐了。 她给家里人蒸了大肉包子热在锅里,又把熟睡的三小只抱去了苏二狗那边,随后才背上篓子出了门。 路上积雪厚重,十分难走。 这样的天气,除非是有要事,否则一般不会出门。 可苏小小竟然在村口碰见了舅母黄氏,以及大表哥陈浩远。 黄氏今日的打扮可不简单,穿着崭新的棉袄子,戴上了一支十分罕见的银簪子。 虽说一看就是镀银的,可在乡下已算是顶顶郑重的行头了。 再看陈浩远,他放假了,褪下了书院的蓝色院服,换上了一身体面的灰白长衫。 在周国,衣着是有讲究的,不能逾越了自己身份,譬如平头百姓多是一身短打,且只能着布衣,要不怎么说布衣百姓呢 长衫是读书人或富贵之家的身份象征。 陈浩远属于前者。 人靠衣装,这一点放在男女身上都适用。 陈浩远的俊俏一半来自于自身的眉清目秀,另一半就是端庄得体的长衫与院服。 穿粗布麻衣也压不住倾城之色的男人,苏小小只见过卫廷。 黄氏的手里提着一个用棉布捂得严严实实的篮子,看上去有些沉甸甸的,黄氏提溜得颇有些吃力。 而一旁的陈浩远两手空空。 陈浩远是读书人,一家子都宠着他,不让他干半点活儿。。 苏小小觉得男孩子就该像二狗这样,养得皮实一点儿,不能太娇惯了。 黄氏与陈浩远的架势一看就不是来找小苏家的,至于具体找谁,苏小小没兴趣。 她面无表情地走了。 黄氏见这死丫头见了自己连声招呼也不打,气得讥讽出声:“过个小年把自己过成瞎子哑巴了连舅母都不会叫了是吧” 这个舅母,如今很嚣张啊。 苏小小睨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忘了今天是小年了,她得早去早回,不能再让三个小家伙等到委屈了。 黄氏又被无视了,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气得她直跳脚,挡住苏小小的去路:“死丫头!和你说话没听见吗!” 苏小小淡道:“我懒得理你,你看不出来吗就这么上赶着自讨没趣!怎么上次丢脸没丢够,还想继续” 有些人是永远不知好歹的,一大早非得找骂! 真当自己怕了她!哪里来的优越感! 黄氏想到了上小苏家卖儿子没卖成,反遭一顿嘲笑的事,涨得脸红脖子粗。 这个死丫头,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陈浩远皱了皱眉头:“大丫,我娘是你长辈,你怎么能对长辈出言不逊” 苏小小淡淡一笑:“秀才表哥,你娘一口一个死丫头,又是骂我瞎,又是骂我哑,你连个屁也没放!轮到我说上几句,就成了对长辈出言不逊哦,你娘是长辈,她骂我、羞我、辱我,我就该受着,哪天她拿把刀来架在我脖子上,我是不是也得乖乖让她砍呐!” 陈浩远直接被噎到梗住。 这时,方氏与苏锦娘过来井边打水。 “是秀姑和陈秀才啊,大丫也在呢。” 方氏打了招呼。 苏小小看了几人一眼,猜到是黄氏为何而来了。 ——八成是来向苏锦娘提亲的。 苏小小猜的不错,黄氏今日的确是为儿子的亲事而来。 黄氏可不想在未来亲家面前落了颜面,她拉了儿子一把,阴阳怪气地说道:“算了,皓哥儿,你是要去府城念书的人了,别和你表妹计较!你表妹大字不识一个,大道理讲穿了她也不明白!” 方氏闻到了其中的火药味,她劝道:“大早上的,有话好好说。” 黄氏道:“我倒是也想好好说呀,又不是谁都像你家锦娘,通情达理,贤惠聪明!有些人呐,只管好吃懒做,啥也不会,连锦娘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黄氏说完,一转头,发现苏胖丫早已走远,适才自己的那番话也不知苏胖丫听见没听见。 苏胖丫骂她时,她一字不落地听下来了,那叫一个戳肺管子了! 凭啥轮到她骂苏胖丫时,苏胖丫就走了 她是白骂了! 黄氏心口堵得不行! 方氏继续做和事佬:“我看大丫不是那种人,大丫最近懂事多了。” 黄氏呵呵道:“她有锦娘一半懂事,我都不操这个心了……好歹是小姑子的亲骨肉,我原想着,等皓哥儿去府城念书了,对她也照应一二——” “陈秀才真要去府城念书了”黄氏第二次提起这一茬了,方氏想不留意都不行。 黄氏道:“那可不只有能考上举人的,才有资格举荐去府城的!” 陈浩远没说什么,好像也默认了自己能够考上举人。 方氏对二人的态度瞬间有了一个质的转变。 原本,以苏锦娘的容貌与名声,不愁嫁不到好人家,可再好的人家也没出过一个举人老爷的。 这门亲事,看来八成是要定下了。 方氏笑道:“天气冷,去家里说话吧。” 至此,黄氏的心里总算是舒坦了。 死丫头不将她放在眼里,自以为嫁了个俊俏相公了不起,呵,还不是个地里刨食的有她儿子厉害吗 她儿子可是未来的举人老爷! 苏小小并不知黄氏丰富的内心戏,今日的行程有些紧,加上道路难走,她想早点儿回来就得尽快赶去镇上。 她可没功夫一直一直听黄氏发癫。 今天过小年,街上的铺子关得差不多了,但门上都贴上了喜气洋洋的春联与福字。 在古代,纸很贵,找文人写的春联就更贵了,因此在村里很难看到有谁家贴对联。 苏小小的记忆中,陈氏尚在人世时倒是贴过一两回,她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了。 苏小小忽然就想买两副对联回去,可惜没的卖了。 -- 苏小小到春柳巷时,符家的院门是虚掩着的,雪地里有几串进进出出的、尺码不大的脚印。 苏小小当即断定,符郎中昨夜依旧没有回来。 “符大娘,我来了。” 苏小小推开院门,去了符大娘的屋。 符大娘正坐在床上吃药,甫一听见苏小小的声音,她面上闪过一阵尴尬慌乱,赶忙将药盒子往一旁的凳子上一搁,扭头望向床内侧。 可忽然又觉着搁在外头不妥,将药盒子藏进了被窝。 苏小小跨过门槛时,她已将头扭向了里侧,十分任性地甩了苏小小一个六亲不认的侧脸。 苏小小好笑地来到床边:“符大娘,今天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符大娘没好气地说。 苏小小笑道:“哟,中气很足啊,看来药效发挥得不错,不难受了吧脸色红润了些,昨晚是不是睡得很好” 符大娘哼道:“好什么好!没见我腿折了吗!” 苏小小就道:“我给你用止疼药了呀。” 止疼药是卫廷没用完的,卫廷那厮就不怕疼,苏小小于是将止疼药省下了。 “哼!”符大娘嘴硬道,“你的药,没效果!” “没效果呀那我留给你的药去哪儿啦”苏小小看着空空如也的凳子问。 符大娘道:“扔了!” 苏小小抿唇憋笑。 “笑什么笑!”符大娘瞪道。 苏小小掳嘴儿,示意符大娘瞅瞅自己的被窝。 符大娘低头一瞧,赫然是被子没盖好,露出了几片药。 “哈哈!” 该笑就笑呀,苏小小可不会放过让小老太太社死的机会。 符大娘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老实说,她一开始的确是不信苏小小给的药能有奇效的。 一是苏小小只是个乡下丫头,不可能懂医术。 二是那些奇奇怪怪的药丸,她从不曾见过,她丈夫行医,儿子也行医,她就算不是大夫,多少也耳濡目染比旁人多点见识,可她就没见过像苏小小那种的治疗手段。 可到了夜里,她心慌心悸的感觉消失了,头疼也减轻了,摇晃脑袋,居然没像往常那样眩晕。 至于说腿上的疼痛,也没太明显。 等她一觉醒来天亮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睡了个好觉。 她已经不记得上次睡整觉是什么时候了。 “人上了年纪,难免有些毛病,不是突然病入膏肓,而是一点一点、日积月累地加重,这是是生老病死的规律,你医不好的。” 她丈夫行医多年,治人无数,到头来还不是病死了 丈夫最初的症状和自己一样,他换过无数的药方,一开始确实有所疗效,可没多久,疗效就弱了,到最后,什么方子都不顶用了…… 苏小小拿出听诊器与血压计给她量血压:“你刚有好转,别这么悲观嘛,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符大娘的病情需要长期控制,但只要控制得当,一样可以长寿健康。 前世她楼上的老奶奶,也是高血压患者,八十多了,天天含饴弄孙呢。 符大娘亲眼目睹了丈夫的病逝,她在一次次失望中摧垮了意志,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所以,哪怕有了些许好转,她也不会相信自己能够彻底痊愈。 患者的心态,苏小小理解,她也不着急通过嘴皮子说服她,日子长了自会见分晓的。 苏小小笑道:“早饭吃过了吧左邻右舍送来的是不是很好吃呀” 符大娘:“你吵死了!” …… 从符大娘家出来,苏小小的背篓里多了一袋芝麻。 复诊,也是要收诊金的嘛! 紧接着,苏小小又去了梧桐书院。 项公子的配合长度就高多了,乖乖让苏小小检查。 “恢复得很好。”苏小,“草药继续吃。饮食上也要清淡,别过年就放纵的胡吃海喝,另外,千万不能饮酒!” 项公子温润一笑:“好。” 一旁的长平翻了个白眼,你当自己是谁呀,这么和我家公子说话 苏小小指着长平,告状道:“他在翻我白眼!” 项公子认真说道:“那我把他眼珠子挖下来,给苏姑娘赔罪。” 长平直接吓到劈叉! 呃…… 你是病美人啊,这么凶残的吗 苏小小怔怔道:“……倒也不必。” 项公子看着小胖丫头呆呆愣愣的小样子,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题外话------ 上架第一天,求订阅,求月票么么哒 第六十四章 嚣张(二更) 项公子情况稳定,苏小小就不多待了。 临走前,她从小背篓里拿了两盒点心送给他。 “这是——”项公子不明所以地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微笑:“今天是小年,我自己做了些点心,希望你不要嫌弃。” 长平瞥了苏小小一眼,这回他是不敢再翻白眼了。 项公子从善如流地收下:“苏姑娘有心了,多谢。” 其实苏小小哪里记得小年的事是上次他给的诊金和药钱太多了,她略回一点小心意而已。 真得多谢黄氏提醒了她今天是小年。 尽管不是什么值钱物件,可像他这种非富即贵的身份,压根儿不稀罕那些贵重物品,指不定自己拿全部家当买的宝贝,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反倒是亲手做的点心显得更有诚意。 “为什么有两盒”项公子随口问。 “一盒是你的,一盒是景弈的。”苏小。 “景弈。”项公子笑了笑,“你叫他名字倒是叫得顺口。” 苏小小摊手:“他小嘛,不叫名字叫什么” 项公子问道:“难道我很老” 啊 不是,你计较这个做什么 你只说你姓项,又没说你是项谁谁! “重华。”他说。 “嗯”苏小小一怔。 “我的字。”他温润一笑。 古人有姓有名还有字,譬如沈川,字清河。 在这个架空的朝代,字和名似乎并没有太严苛的界限,同辈之间叫名叫字都正常,不存在不尊重一说。 读书人礼节大,多以姓或字称呼,比如同窗可能会叫沈川一声沈公子,或是称呼一声清河兄,当然,叫沈川也没错啦。 他的意思是她以后可以叫他项重华 还是……重华 苏小小眨眨眼,严肃而正经:“哦。” …… 苏小小离开没多久,景弈满身风雪地进来了。 项公子在写字。 景弈来到他身边,问道:“表哥,你今天也是在试探她吗” “没有。”项公子继续写。 景弈又道:“那你为何把自己的字告诉她” 项公子瞥了眼在门外扫雪的长平,长平一个哆嗦,往一旁躲了躲。 “长本事了,学会找景弈告状了。”项公子淡淡笑了笑,“她又不是毒蛇猛兽,用不着这么防着她。” 景弈蹙眉道:“那也不必如此信任她。” 项公子把桌上的一盒点心推到他手边:“给。” “什么”景弈问。 “小年的礼物。”项公子说。 景弈古怪问道:“小年不是昨天就过完了吗” “京城腊月二十三过小年,青州一带是今天。”项公子说完,补了一句,“苏姑娘亲手做的。” 景弈对苏小小本人没任何成见,他只是不希望表哥太信任一个外人而已。 他尝了一口。 “味道如何”项公子问。 景弈如实说:“好吃,不比御厨做的差。” 项公子笑道:“难得啊,我记得你不爱吃甜食。” 景弈想了想,说道:“是他们做的不好吃。” 项公子笑了一声,写完最后一笔,将毛笔搁在笔托上,对景弈道:“把这副对联给苏姑娘送过去。” “为什么” “回礼。” 景弈倒抽一口凉气:“你要让自己的墨宝流落民间” 若是让宫里那一位知道,非得大发雷霆不可! -- 苏小小从项公子的厢房出来后,去前院的书房看沈川在不在。 她走了一路没见到一家书斋开着门,她寻思着沈川手里或许有红纸,她找沈川买几张。 奈何她来得不巧,沈院长带着沈川回岳丈家过小年去了。 苏小小遗憾地离开书院。 老头儿叫住了她。 “今天没饼子!”苏小小严肃地说。 老头儿扬了扬手指:“一个饼,一张红纸。” 苏小小:“……” 半刻钟后,苏小小抱着十张红纸雄赳赳地出了后门。 洒扫的小厮低声问道:“少爷不是让你……直接把纸送给苏姑娘的吗” 老头儿啃了一口蛋黄酥:“昂。” 那又怎样 饼子真香! -- 上午又下了场雪,所幸只下了一小会儿便停了,没太影响苏小小的脚程。 苏小小到村子时正值中午,这个时辰乡亲们多在自个儿家里,然而大半个村的人聚在了老苏家,将老苏家围的水泄不通。 “姐!你回来啦!” 在村口打水的苏二狗瞧见了自家亲姐,硬要跟着他打水、实则是来村口等候苏小小的三个小豆丁,呲溜呲溜地朝苏小小扑了过来! 苏小小弯下身子,让三个小家伙撞了满怀。 她摸了摸三小只的脑袋:“大虎,二虎,小虎。” 相处了一阵子,而今哪怕不数发旋,她也能分清谁是谁了。 被叫对了名字的三小只开心极了,争相拿发顶蹭她手心:“娘。” 苏小小已经逐渐习惯此称呼,不再强行纠正。 她挼完三人的小脑袋,又摸了摸三人的小手:“冷不冷” 三人摇头:“不冷。” 等娘亲,一点儿都不冷! 苏二狗的水打好了,一家子开始往回走。 “老苏家出什么事了吗”苏小小问。 苏二狗哼道:“大表哥给老苏家写对福字和联儿呢,里正和老苏家的亲戚也有,还说,若是一会儿有多的,就白送给乡亲们。大家都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抢到一副对联儿,实在抢不到,抢个福字也成。” 镇上的对联是很贵的,除了红纸的成本,也需付给写对联的人一点辛苦钱,俗称笔墨银子。 黄氏与陈浩远这一出可谓是大手笔,给老苏家挣足了颜面。 方氏与杨氏出来贴对联儿了,脸上喜气洋洋的,乡亲们将她俩围着,夸个不停。 这时,吴家婶子抱着哭闹不已的小孙子打小苏家挤了出来。 大人稀罕春联儿,孩子又不要,没办法,吴家婶子只得先走了。 她看见姐弟二人,忙道:“胖丫!二狗!陈秀才在写对联儿呢,快去要一副!他是你们表哥!一定会给你们的!” 苏二狗翻白眼,谁要那家伙写的对联! 吴家婶子朝老苏家嚷道:“陈秀才!胖丫二狗来找你要对联了!” 此话一出,乡亲们瞬间朝姐弟二人望了过来。 “不是说写完老张家的就到我们了吗” “是啊,怎么又来了个要对联的!有完美完了” “抢不着的!人家可是陈秀才的表亲!” 苏小小道:“大家误会了,我们不是来要对联的,路过而已。” 黄氏可找到机会显摆了,她得意又讥讽地笑了笑:“想要就直说,亲戚一场的份儿上,一副对联我们陈家还是给得起的!” 苏小小淡道:“说了我不要。” 吴家婶子劝道:“胖丫,别使性子了,你舅母都说送你了,干啥不要” 苏小小霸气地说道:“瞧不上!” 苏胖丫说啥 她……瞧不上 陈秀才写的对联,她居然瞧不上! 苏胖丫的话成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只不过,大家并不认为这是她的实心话,相反,只觉得她在讲气话! 陈浩远是谁呀,是比何童生更厉害的秀才,十里八乡也难找出第二个! 再来说这对联儿,在除农忙时节外一天只舍得吃两顿饭的乡下,那可是和大肉一样的稀罕物了! 谁过年不想讨一副贴贴 “唉,早听说两家关系不好,上回还闹得那么难看。”一个乡亲道。 说的是黄氏与丈夫陈丰上小苏家给私生子与苏胖丫说亲的事,苏胖丫与新婚的俏郎君可是当众给陈丰两口子打脸打得啪啪的。 “换做是我,也没脸来讨对联。” “秀才娘不与她计较,宽容大度送她对联,她还不要” “都说了是没脸要。” 有几个乡亲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上次在小苏家的门口,这几人却不是这副嘴脸,而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为了得到陈秀才写的对联,大家几乎是一面倒向了黄氏。 黄氏被那句“宽容大度”讨好得极为舒服,最后三两副对联儿反正是要送出去的,若能博个好名声,顺带踩这丫头一脸,她没道理不同意。 她装模作样地叹道:“大家别说了,我那小姑子去得早,没个娘在身边照看,难免不懂事了些,我这个做舅母的难不成还能真与个孩子计较” 这话就只差没明说苏胖丫有娘生没娘养了。 黄氏自以为道理讲得很好,一脸大度地说道:“算了胖丫,不为难你了,你叫我一声舅母,这对联我就送你了。” “啊,真送啊那咱们怎么办” “是啊,等一天了!” “真是对不住了,胖丫毕竟是皓哥儿他表妹……不看……” 黄氏话才说到一半,一转头,苏胖丫人没了! 这这这、这死丫头,又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走了! “死丫头!你给我站住!” 黄氏气到发抖! 苏小小牵着三小只,不紧不慢地说道:“二狗,告诉她,陈浩远写的对联,倒贴钱我都不要。” 苏二狗回头,大声道:“我姐说了!陈浩远写的对联!倒贴钱我们都不要!” 黄氏食指一伸,叉腰怒骂:“你个死丫头!你就嘴硬吧!” 嘴硬 苏小小气笑了。 陈浩远为人如何暂且不提,就他那字—— 方才方氏与杨氏贴出来的对联儿,她看得可清楚了,与卫廷的比差远了! 毫不夸张地说,拿他的字与卫廷的比,简直是越级碰瓷! “二狗,回去我们自己写对联。” 苏二狗再次回头大声道:“我姐说了!回去我们自己写对联!” 苏小小:这一句不用转告…… 黄氏笑了:“好啊!你们去写啊!写得出来我把头砍下来给你们!” 当她第一天认识苏胖丫吗一家三口,就没一个识字的! 正反不拿倒都不错了!还写对联这是把牛吹上天了! 她倒要看看,姓苏的一家子怎么收场!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第六十五章 绿茶(三更) “铁蛋!” 黄氏叫来老苏家一个亲戚的孩子,递给他一张红纸,“来,给小苏家拿过去,就说,是我这个做舅母的送给他们的。他们不是要自己写对联吗万一没纸,可就写不出来了,到时候别怪我这个做舅母的连张纸都给不起!” 你这是给不给得起一张纸的问题吗 你是真毒啊! 明知苏胖丫根本写不出对联儿,只是逞嘴上威风,却偏要给她送一张纸过去 这下,她连说一句“我是想写啊,可是我没纸”的台阶都没了。 乡亲们心里啧啧,面上却不好说什么,他们还等着讨陈秀才的对联儿呢! “大妹子,听我一句劝,算了。”方氏说。 黄氏笑道:“我真没别的意思,她写不出来,拿去剪个窗花也是好的,不是吗” 话说到这份儿上,方氏不便再劝,只能由着铁蛋将红纸送去了小苏家。 不料没一会儿,十岁的铁蛋抱着红纸回来了:“胖丫说不要,她自己有。” 方才她说自己写对联儿,乡亲们就不信,这会儿她又说有红纸,乡亲们就更不信了。 黄氏道:“唉,算了算了,我毕竟是做舅母的,和个小丫头置气作甚皓哥儿,你写副对联,给大丫送过去。” 送对联是假,去看苏胖丫的笑话是真,黄氏这回是要苏胖丫杠到底了! 一直沉默的苏锦娘忽然开口了:“大丫不会写字,可她有相公的。” 黄氏讥讽道:“你说那个跟着李家学种地的那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他识字的。”苏锦娘顿了顿,解释道,“我见过他给大丫念信。” 黄氏不屑地说道:“谁知是不是瞎念他真识字,还能去学种地” 住老苏家隔壁的周氏附和:“是啊,他有那本事,咋能给苏胖丫做上门女婿” 这回的确叫乡亲们无法反驳。 尽管他们承认卫廷长得俊俏,但也仅限于容貌,他的能耐必定是比不上陈秀才的。 苏锦娘蹙了蹙眉,默默去了自己屋。 - 小苏家。 三小只去找苏老爹,他们要拉臭臭。 苏二狗把桶里的水倒入水缸后继续去村口打水。 苏小小则叩响了卫廷的房门。 “进来。”卫廷说。 苏小小笑容满面地入内。 卫廷在床头擦拭匕首。 匕首是苏老爹把他绑回来时从他身上搜刮来的,后面又还给他了。 苏小小看着那闪着冷光的刀刃,几乎是本能地感觉到一股杀气。 这匕首,很锋利啊! 俩人从一开始就是你不信我、我也怀疑你的状态,因此卫廷也懒得在她面前装无害。 卫廷继续擦拭匕首:“你来做什么” 苏小小道:“你放心,不是找你捯花生。” 今天过小年,放你休一天! 她来到床边,把左手的热茶递到卫廷面前:“渴不渴呀” 见卫廷没说话,又把右手的一盘子蛋黄酥端给他,“饿不饿呀肩酸不酸腰痛不痛” 听着这熟悉的台词,卫廷简直没问她是不是又有事相求,而是一针见血地说道:“怎么又想用完就扔” “你还学会总结经验了……” 苏小小闷声嘀咕。 她微微一笑,放下点心与热茶,拍了拍他肩膀,哥俩儿好似的的道:“瞧你,说的什么话嘛” 卫廷淡道:“人话。” 苏小小:“……” 苏小小笑道:“不扔不扔!这次保证不扔!像你这么俊俏的相公,我吃都没吃到嘴里,哪里舍得扔嘛!” 听听听听,这像是一个姑娘家说的话吗 卫廷着实让她无耻又大胆露骨的言辞噎得倒抽一口凉气,咬牙道:“你脑子里成天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小小严肃道:“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卫廷:“……” 苏小小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找卫廷写对联。 苏小小笑着道:“这不快过年了嘛,贴两副对联多喜庆!” 卫廷高冷道:“我现在不想写,明天再写。” 苏小小忙道:“就今天就今天!” 卫廷问道:“为什么非得今天” 苏小小眼珠子滴溜一转:“因为……今天是小年” 卫廷呵呵道:“我看你是和人打了赌吧” 苏小小眨眨眼:“呃……你知道啦” 能不知道吗就苏二狗那大嗓门儿,隔壁村也听见了。 狠话已经让苏二狗放出去了,苏小小如今是骑虎难下,若是弄不来一副对联,她会很没面子的。 “你写不写” “不写。”卫廷拒绝。 苏小小危险地眯了眯眼:“当真不写” 卫廷淡淡道:“说不写就不写。” 苏小小叉腰:“你很想看我出糗是吧别忘了,你是我相公!我丢脸,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卫廷风轻云淡道:“我不在乎。” 苏小小:“……” 苏小小咬牙切齿之际,灶屋后门儿被人敲响了。 苏小小以为是小吴氏过来了,气呼呼地瞪了卫廷一眼,转身去开门。 哪知来的却是苏锦娘。 苏锦娘穿着崭新的嫩粉色碎花棉衣,白色绣花夹袄,老实说,她穿的不是那种正宗的粉色,十分挑人肤色。 底子稍稍差一点,便极有可能显得又黑又土。 偏偏苏锦娘的颜值扛住了。 十里八乡一枝花,不是白叫的。 “来我家干嘛”苏小小淡淡地问。 她可不认为自己与苏锦娘私底下能有任何交集,苏锦娘突然上门,摆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苏锦娘往院子与堂屋的方向瞅了一眼:“你家里……就你一个人” “你找谁”苏小小逻辑清晰,不和她多费口舌。 苏锦娘的柳眉蹙了蹙,不知是不喜苏小小的态度,还是另有别的缘故。 “给你。”苏锦娘揭开篮子上的布,将一卷红纸递给了苏小小。 苏小小展开一瞧,竟然是一副对联。 苏小小古怪地看着她:“苏锦娘,你几个意思” 苏锦娘道:“苏大丫,我是来帮你的,你犯不着对我如此大的敌意!” 她声音有些大。 苏小小挑眉:“你,苏锦娘,帮我” 小时候遭人排挤,苏锦娘可从来没拉着村里的小伙伴和她一起玩呀,突然变得这么好心了 苏锦娘正色道:“你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撞你舅母,她很快就会过来看你笑话了。这副对联你拿着用,比不上陈秀才的,好歹也是我从镇上买的,应付你舅母够了!” 村花的举动真的很奇怪呀,上回骂她,这次又来帮她。 苏锦娘接着道:“你去和你相公说一声,让他说是他写的,应该能糊弄过去。” 苏小小双手抱怀:“苏锦娘,我舅母可是你未来婆婆,你不向着她,反而偷偷过来帮我” 苏锦娘蹙眉道:“我的亲事还没定下,不一定会嫁进陈家。” 苏小小挑眉:“哦,你家里也是这个意思吗” “你操心你自己吧!你舅母快过来了!要不要丢这个人,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苏锦娘也不管苏小小想不想收下那副对联,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看似走得很快,实则一直留意着小苏家的动静。 她听见苏胖丫将后门合上,脑海里闪过那个男人的脸,心跳得扑通扑通的。 他……应该听见了吧 他知道自己过来帮忙了吧 他,会感激自己吗 苏小小将对联拿去了卫廷屋。 卫廷依然在擦匕首。 苏小小道:“已经擦得放光了,不用擦了!” 卫廷道:“我喜欢。” 苏小小撇嘴儿,把对联往他面前的桌上一扔。 “什么”卫廷问。 苏小小就道:“对联,苏锦娘给的!真奇怪,明明和我关系不好,上次还当着你的面揭我的短,今天却跑来帮我!” “你没问她为什么。”老实讲,卫廷没多兴趣。 苏小小摊手:“问了啊!我说我舅母是你未来婆婆,你不该帮她吗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她未必会嫁给陈秀才!苏锦娘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对了,她还叮嘱我,一定得和你对好口风,说对联是你写的!她想的挺周到,我们一家三口不识字,也只有你这个外来女婿可以撒这个谎。” 卫廷道:“刚写的对联,墨迹是湿的,就眼下这个天气,半日都干不了。” 苏小小一脸的若有所思:“你这么说也对哦,那苏锦娘给了也白给嘛!我还是会被戳穿的!我当她多聪明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卫廷看着某个小胖丫头:“就你这脑子,是怎么做生意的笨死得了!” 苏小小唰的站起身,炸毛道:“你说谁笨呢!反正你也不写!我拿不出来也是被人嘲笑!戳穿又怎样!无所谓了!” 嘭! 她摔门出去了! “拿来!” 卫廷沉声说。 “喝水自己倒!吃的自己拿!” “纸。” “嗯相公你说啥”苏小小一秒切换萝莉音,推开一条门缝,将自己的小脑袋伸进来,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这变脸的速度也是没谁了。 卫廷嘴角抽了抽,冷声道:“写不写对联了” “嘻嘻,相公最好了!”苏小小笑着去堂屋取了红纸过来。 笔墨是从前给项公子开药方时就买过的,一直放在卫廷的屋。 “磨墨。”卫廷面无表情地说。 “好嘞!”苏小小微笑应下。 她拿出砚台与墨块,一边磨墨,一边语重心长地说:“我觉得吧,苏锦娘可能也不是故意想让我被人戳穿,她应该只是帮人心切,没有考虑那么多,我们还是得好好感激她,尤其相公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对她印象不好。” 卫廷神色复杂地睨了她一眼,这丫头,根本心里什么都明白的吧 苏小小果断摇头嘤嘤嘤:“人家什么也不明白,人家只是一个无辜的小可怜呢!” “……” 茶里茶气的苏小小被卫廷轰了出来—— ------题外话------ 今天更了一万字 前面还有两更,大家别忘了看哟 打滚卖萌,求订阅,求月票! 第六十六章 打脸(一更) 黄氏说到做到,当真带着一副刚写好的对联上门了。 诚如卫廷所言,天寒地冻,墨迹干得慢,黄氏可不想把自己弄一身,是让铁蛋与另一个孩子双手捧着的。 过来时墨迹仍是湿润的。 陈浩远写的上联是“飞雪迎新春”,下联是“爆竹迎新到”,横批:“瑞雪丰年”。 与黄氏一道上小苏家的,除了两个捧对联的孩子,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乡亲。 黄氏是来一雪前耻的,巴不得人越多越好! 老苏家隔壁的周氏也跟着一块儿来凑热闹了。 周氏唯恐天下不乱,黄氏没开口,她倒是先叫嚷上了:“苏胖丫!快出来呀!你舅母给你送对联来了!” 乡亲们将小苏家的门口团团围住,这阵仗,不知情的还当苏胖丫又办一次喜事了呢。 苏小小抓着一根啃了一半的玉米棒子慢悠悠地走出来,目光扫了众人一眼,落在周氏颧骨极高的脸上,说道:“我舅母给我送对联,你兴奋个什么劲儿是给你送的吗还是你想等着我不要,然后自己捡个漏哇” “你——”周氏的那点儿小心思被戳中,登时有些下不来台。 村儿里最爱搬弄是非的人就是周氏,要不是苏小小一家三霸,周氏惹不起,指不定将苏小小编排成啥样了。 当然,她也不是没编排,只是不敢太过火。 苏小小对此人印象极差,才不会给她留情面。 周氏的头炮就哑了火,实在是不中用。 所幸黄氏也没指望周氏能帮着自己啥,她是有备而来,一个人捏死这丫头就够了! 她看向苏小小,唉声叹气地说道:“大丫啊,舅母知道你适才说的全是气话,你哪儿会写什么对联呢你会写的话,早拿出来贴上了。” 苏小小暗暗摇头。 你们这些人呐,茶艺差,话术痕迹重,与黎女士一比啊,全是渣渣。 ——黎女士,她前世的母亲。 那是真正在商界捭阖纵横的人物,苏小小就算只耳濡目染一小指甲盖儿的本事,也够把这群人吊打了。 “我要是拿出来了呢”苏小小也不与黄氏废话了,直接切入正题,“舅母适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黄氏讥笑道:“呵,当然算数!你们写得出来!我就把头砍下来!” 她还不了解小苏家吗 除了认识银票,别的啥字儿也分不清!写对联下辈子吧! “行。”苏小小点头,对担水回来的苏二狗道,“拿砍刀。” “好嘞!” 苏二狗把水桶放下,麻溜儿地拿了一把杀猪刀过来,“姐,砍刀找不着了,杀猪刀可以吗” 众人被吓了一跳! 黄氏脸一白:“苏大丫!你想杀人!” 苏小小道:“没啊,是舅母自己要把头砍下来,我怕你没刀子,替你准备好而已。” 黄氏冷声道:“苏大丫!现在说对联的事儿!扯什么犊子!” “二狗。”苏小小道,“去你姐夫屋里拿对联。” 我姐夫屋里有对联了 苏二狗一脸懵逼地去,一脸懵逼地出,两条手臂上各挂了一半对联。 众人狠狠一惊,不是吧小苏家真把对联给写出来了 “不可能!”黄氏打死也不信小苏家的人能写出对联来,还写得……她不识字,可她能数数。 这一副对联上的字,明显比她儿子写的对联的字多。 黄氏尖声道:“你……你是在镇上买的吧没错!一定是这样!今早我就碰见你往镇上去了!你是去买对联的吧!” 苏小小的小胖指尖轻轻拍了拍对联:“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墨迹都没干呢!” 乡亲们上前围观。 “不许碰啊!”苏二狗凶道。 众人伸出去的手指赶忙又缩了回来。 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墨迹是湿润的,散发着浓郁的墨香,一看就是刚写的。 并且,因为隔得近了,他们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小苏家的对联纸……似乎比陈秀才的对联纸颜色更正啊! 也更厚! 还……不毛、不掉色! 居然不掉色! 里正家的小儿子忍不住摸了一把,真、不掉色! 陈浩远用的是最普通的红纸,用托槽上色的那种,染料质量还不好,因此买回来,掉色十分严重,铁蛋与另一个拿对联的孩子,一双手与袖子全红了。 另外,陈浩远的红纸纹路粗,质地薄,一比下去,浸透了纸张不说,墨迹也有轻微的晕染。 苏小小从书院拿回来的红纸可是沈院长从花重金从府城订购的,底纸是宣纸,用的是最上等的染料工艺,并且额外加厚了一层,自然又顺滑又不浸透、不掉色,颜色也更朱红纯正。 沈院长是为项公子买的,他自己可舍不得用。 沈川十分败家地拿了十张让老头儿送给苏小小! 就算是傻子,也看出小苏家的对联纸比陈秀才的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乡亲们想的是——听说苏胖丫带着苏二狗在镇上做生意,莫非真挣到银子了 而黄氏的内心戏却是——不!这不是真的!苏胖丫这种粗鄙丫头,哪里配用比他儿子的更好的纸 黄氏的脸青一阵红一阵,心里堵得快要炸了:“你、你……谁知道你们写了什么玩意儿乱画一通就能说是对联儿了吗那我买几张纸,鬼画符,是不是也能充数啊” 苏小小莞尔:“舅母不识字没关系,我念给你听呀。” “上联:五湖四海皆春色!下联:万水千山尽得辉!横批——万象更新!” 她最近学了一些字,这副对联恰巧在她的知识范围内,卫廷但凡再学多一个生字,她就认不全了。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见了鬼了吧! 苏胖丫念对联了 她、苏胖丫、识字了! 这特么还是那个成天讹钱、好吃懒做的小肥恶霸吗 天呐,地呀! 是母猪上树了吗 还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 娘呃,我要回家! 众人一个个惊掉下巴!半晌没有一个乡亲说话! 苏小小就喜欢这种你不信我、我就闪瞎你们一众人眼的效果! 她扬起下巴,小胖手背在身后,不无炫耀地说道:“我相公教的!” 好叭,其实是偷学的,卫廷才没这么好心教她! 黄氏不信! 这死丫头的运气怎么可能这么好 招了个天仙般的上门女婿,竟然还是读书人! 不对不对,会写字不代表是读书人,有些人不过是早年识过几个字,到头来照旧地里刨食。 她可是听老苏家的人提过,苏承与新入赘的上门女婿时常去找钱氏种地。 他真有写对联这本事,随便给人抄书不比种地更挣银子 黄氏当下断定,对联上的字不是正儿八经的字,就算是,也和乡下那些只念过几年书的泥腿子一样,七拼八凑,谁知道究竟写了个啥! 至于苏胖丫,一定也不是现场认字,是提前记好的! 说黄氏偏执也好,见不得别人好过也罢,总之她觉得这里头必定有玄机! 她对铁蛋道:“去,把浩哥儿叫来!让他认认,那副对联上头究竟写了个啥!” 铁蛋听话地去了。 苏小小闻言,直接笑出了声。 黄氏指着苏小小道:“死丫头你笑什么!” 苏小小挑眉道:“我笑你蠢啊。” 黄氏让人找人来想拆穿她写假对联的事,可陈浩远过来看见卫廷的字,当真不会被比到自闭么 “你要不要把里正也一起叫来呀”苏小小状似挑衅地说。 乡亲们不识字,还不是陈浩远怎么说,大家伙儿怎么信。 她记得里正是识字的,为人也还算公正。 黄氏哼道:“叫来就叫来!谁怕谁!你指望里正袒护你!不可能!” 哦,黄氏是这么个脑回路啊,以为她叫里正来,是打算让里正袒护本村人 乡亲们也被黄氏带偏了,起先觉得苏胖丫有恃无恐的样子,这对联上的字八成不是瞎写的,可被黄氏这么一吆喝,又觉得苏胖丫是指着里正卖小苏家一个人情。 里正会答应吗 这出戏真是越来越勾人心窝子了。 里正住老李头家隔壁,二人又是一道过来的,不同于万氏与王赖子婆娘上门闹腾那次,老李头是文盲,今日没他插嘴的份儿。 他只是很担心大丫。 小苏家的改变他瞧在眼里,实在不希望他们再被人恶意中伤了。 “郭里正。” 陈浩远也过来了,冲他打了招呼。 里正客气点头:“陈秀才。” “娘,出什么事了”陈浩远问黄氏。 门口,苏二狗已经拿浆糊把对红底黑字的联贴在了自家墙上,横幅也贴得妥妥的! 黄氏摇手一指:“你给看看,那副对联上写了啥!” 陈浩远顺势望去。 不看不打紧,一看,整个人都定住了。 黄氏见儿子如此反应,不由催促道:“浩哥儿,咋啦说话呀是不是乱写的,狗屁不通” 乡亲们的注意力齐刷刷落在了陈浩远的身上。 老实说,他们的确不识字,可也不知怎的,小苏家对联儿就是比陈秀才的对联儿看着顺眼。 陈浩远死死盯着那副对联,一点点捏紧了手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是谁写的”里正问。 第六十七章 气晕(二更) “我姐夫写的!”苏二狗挺直腰杆儿说! “写了啥”黄氏继续问儿子。 陈浩远早已被对联上的书法惊愕得无以言表,喉咙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自诩书法出众,也时常受到夫子们的赞扬,可若是拿他的字与对联上的字相比,用一句相形见绌也不为过! 里正豪气万丈地念了出来:“五湖四海皆春色!万水千山尽得辉!万象更新!写得好,写得好啊!” 众人面面相看。 里正和苏胖丫念的一模一样!里正还夸这副对联写得好! 适才陈秀才写对联时,里正虽也夸了好,但态度没这么激烈! “里正,这对联是真的”一个乡亲问。 “对联还要假的”里正一脸莫名其妙。 孙家媳妇儿就道:“刚刚陈秀才的娘说,小苏家的对联是鬼画符,瞎写的,狗屁不通。” 里正正色道:“这副对联要是狗屁不通!那没人的对联不是狗屁不通了!” 没人,人是谁,必定是陈秀才了。 如此说来,在里正心里,这副对联比陈秀才的对联更精妙呀! “字好,意境也好,纸……好。”好得不得了,好到里正都词穷了。 “儿子!”黄氏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陈浩远的身上。 儿子是秀才,学问最高,讲的话最有分量,只要儿子说小苏家的对联不对,那就是不对! 陈浩远不愿承认自己的字,竟然不如一个乡下泥腿子写的,奈何他额头的冷汗出卖了他。 苏小小是不会放过这个打脸陈秀才的机会的,谁让他总是自命清高,仿佛天底下只有他最厉害,别人都是池塘里的癞蛤蟆! “哎呀,大表哥,你怎么不说话啦是不是我相公的对联写得太好,让你自惭形秽呀” 自惭形秽是个啥,乡亲们没听明白,陈秀才却是惊愕地抬起头来。 这一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苏大丫不一样了! 从前的苏大丫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着急了就动手,实在要骂,也是一些毫无学问的话! 莫非……全是那个传闻中的表妹夫教的 不是个泥腿子吗 “姐!他指定没姐夫写得好!”苏二狗妥妥的小迷弟。 姐弟俩一唱一和的,弄得黄氏与陈秀才尴尬极了。 黄氏道:“你们一个村的,当然帮着自己村的人说话了!” 这是在指责里正的评论有失公允,故意偏袒小苏家。 乡亲们听了这话不乐意了。 要说黄氏也是蠢,原本今日大家伙儿为了讨到陈秀才亲手写的对联,一个个铆足劲儿地巴结黄氏。 就连平日里纯看热闹的乡亲们也几乎全在帮她看苏胖丫的笑话。 若说里正是偏颇,他们这难道不是 他们明明已经够偏向黄氏了,却被黄氏一竿子打死,说他们只护着本村人 他们承认,陈家的对联是香,可他们是来讨吉利的,不是来讨嫌的! 真特么拿自己当盘菜了! 黄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惜为时已晚。 乡亲们不再站在她这边了。 看着黄氏自己把自己的人心作死,苏小小在心里大呼一声活该! 里正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他的品鉴能力有限,他说卫廷的对联写得好,信服力不大。 黄氏也是这么想的。 这里就她儿子一个秀才,只要没她儿子不承认,小苏家的对联就啥也不是! “咦你们快看!那边有马车过来了!” 一个乡亲指着村口的方向说。 在杏花村看见一辆马车,约莫是等于前世的山沟沟里来了一辆夏利,那是相当的稀奇。 是来找里正的 马车没往里正家去,而是径直停在了小苏家的门口。 “里正,找你的吧”孙家媳妇儿说。 里正摇摇头,他不认识这辆马车,也不曾见过赶车的人。 在场所有人只有陈浩远认出来了,这是沈院长家里的马车,车夫是书院的一个小厮。 能与书院搭上关系的,只有自己了。 莫非……是来找自己的 那么马车里的人是谁 院长吗 不,不会,院长不会亲自来这里。 可万一呢 院长重视自己到了要亲自登门的地步 啪! 车帘子被一柄折扇挑开,一个身着天青色长衫的年轻公子跳下车来。 他身材颀长,生得眉目俊朗,眉宇间自带一股年轻人的意气与英气,也不乏读书人的书香之气。 但并不让人感觉清高。 他穿着名贵的衣料,腰束玉带,挂了一块质地清润的和田玉佩。 这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黄氏小声问道:“浩哥儿,他是谁呀” 陈浩远蹙眉道:“沈院长的儿子。” “什么你们院长的儿子!是来找你的吧,浩哥儿” 院长的儿子亲自登门拜访,还从杨柳村找到了杏花村,这是多大的颜面啊 脸子找回来!找回来了! 黄氏拉着陈浩远满脸笑容地走上前,激动万分地说:“沈公子!你是来找儿子的吧!我儿子在这儿呢!” “咦你也在这儿呢。”沈川意外地看了陈浩远一眼。 这句话让黄氏与陈浩远的心里咯噔一下。 听沈川的口气,不是来找她儿子(他)的 “我找苏姑娘!”沈川问道,“这儿是苏姑娘的家吗” 沈川被乡亲们围得水泄不通,并没有瞧见人群后方优哉游哉啃玉米棒子的苏小小。 而乡亲们听了这话,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苏小小。 毕竟,提起苏胖丫,那就是苏恶霸。 而被称之为苏姑娘的,只有老苏家的苏锦娘啊! 恰在此刻,方氏带着苏锦娘往这边走来了。 周氏忙朝二人招手:“锦娘!有个公子找你!你是谁来着” 她问沈川。 “哦,我是梧桐书院的,我叫沈川。”沈川很客气,没因对方是乡下村妇便有所轻视鄙夷。 “和陈秀才一个书院的!” “长得真俊俏啊!” “方才我好像听见陈秀才说,他是院长的儿子。” “院长的儿子来找锦娘做什么该不会也是来找锦娘提亲的吧” 苏锦娘与方氏来到人群中,听见了乡亲们的议论。 方氏的神色就是一怔。 苏锦娘也分外错愕地看向了对方。 沈川的容貌气度没得挑,虽不如卫廷那般逆天,可比起陈浩远高了不止一个量级。 况且,他是院长的儿子啊!这是何等尊贵的身份! 如果他真是来向苏家提亲的—— 方氏与苏锦娘的心扑腾扑腾跳了起来。 沈川说道:“你们弄错了,我找的人不是她,是苏大丫!” 什么 苏大丫 “让让,让让。” 苏小小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堵在门口的乡亲们。 众人呆呆愣愣地让出一条道来。 沈川终于瞧见了她了,眸子一亮,上前道:“苏姑娘!真的是你家呀!看来我没找错!不过,你们家是在办什么喜事吗怎么这么多人” “唉。”苏小小叹了口气,“喜事没有,就是贴了一副对联儿,沈川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副对联写得怎么样!” 直呼名讳!他俩认识还挺熟! 这这这、这真是他们认识的苏大丫吗! 乡亲们一个个全傻眼了,惊得不要不要的。 陈浩远心底的震惊不比众人少。 不知则无畏,可他是了解的。 他在书院念书五年,也没直接能叫沈公子一声沈川! 倒不是尊卑,而是彼此的关系没亲近到那个份儿上! 沈川认认真真欣赏完,难掩赞赏地说道:“你家的对联是请哪位高人写的字很有风骨!寓意也好!” “比起这一副呢”苏小小指向铁蛋手里的对联。 沈川不知是陈浩远的,瞅了瞅,直言道:“这有的比吗这副比起你墙上贴的差远了!” 听见了吗 梧桐书院的少公子亲口说的,陈秀才的对联不如小苏家的! 这下没人再冤枉里正了吧! 里正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就说嘛,小苏家的对联写得更好!他的眼光是没错的! 黄氏急了:“沈公子,你怎么能帮着外人说话呢日后你与我儿子同去府城念书,用你们读书人的话讲,那就是……老乡加同窗!彼此间要相互照应的呀!” 沈川古怪地看了黄氏一眼:“咦你们不知道吗这次去府城的名单里,没有陈浩远啊!” 黄氏想也不想地说道:“怎么会没我儿子!不可能的!” 沈川说道:“我骗你们做什么名单几日前就下来了,去府城的学生早接到通知,去办府城路引了。” 陈浩远一直没接到任何消息,他以为要等开春才会贴出名单……真相竟然是这样吗 “为、为什么”他不能接受。 沈川叹道:“我也很纳闷啊,我明明和我爹说了,你是苏姑娘表哥的。” 众人看向母子俩的眼神完全变了。 黄氏吹嘘了一早上,陈浩远要去府城考举人了,这下要咋收场 陈浩远的脸上火辣辣的,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陈秀才,你也莫灰心丧气,去不去府城念书,不是最关键的,只要你用心学,总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里正不计前嫌宽慰陈浩远,然而落在陈浩远的耳朵里却形同奚落。 他不发一言,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而一旁的黄氏似是终于承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两眼一黑,晕倒了—— ------题外话------ 六千字。 谢谢大家的订阅和月票,鞠躬。 第六十八章 威风!(一更) 陈浩远看向旁若无人与沈川交谈的苏小小,心底突然闪过一个猜测。 “苏大丫!是不是……是不是你在背后动了什么手脚!” 苏小小啃玉米棒子的动作一顿,一脸懵圈地看着他。 姓陈的魔怔了吧 自己拿不到名额,怪她动了手脚 她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做几个饼呢! 沈川也没料到陈浩远会如此污蔑自己表妹,他落选干苏姑娘何事啊他怎么做表哥的 苏小小古怪地道:“陈浩远,你没事儿吧自己选不上,赖我” 陈浩远憎恶道:“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落选” 苏小小淡道:“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你们书院的人!” 陈浩远咬牙:“你真是卑鄙!” 他话音刚落,照顾完三个小豆丁拉臭臭的苏老爹铁青着脸走了出来。 他大步流星地来到陈浩远的面前,二话不说,先甩手给了陈浩远一个大耳刮子! 啪! 苏承这一巴掌并未手下留情,直接将陈浩远扇趴在了地上! 所有人震惊不已,乃至于现场顿时静得鸦雀无声。 苏承与陈家的那些事儿,乡亲们心里不可能清楚,别看苏承坏,对陈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予取予求。 他动手打陈家的秀才,真是大年初一吃饺子——头一回呀! “浩哥儿!”晕倒在地上的黄氏一下子跳了起来。 众人嘴角一抽,敢情是装晕啊 黄氏尴尬到无法收场,这才决定装晕混过去,可眼下儿子被打了,她也顾不上继续装了。 她赶忙将儿子扶坐起来。 看着儿子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破了皮,她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苏承呵斥道:“姓苏的!你疯了!你打我儿子做什么!” 苏承冷冷地开口:“我忍你们一家很久了,你们从前来闹过多少事,要过多少银子,你们心里有数!我不和你们计较,是念在素娘的份儿上!陈家好歹生了素娘一场,我替她还为人子女的债!可这么多年,多少生恩养恩也还完了!你们别想再欺负到我和素娘的孩子头上!从今往后!我们苏家,与你们陈家再无瓜葛!” “这一巴掌只是个小小的教训,下次再敢来我家闹事,就不止挨个巴掌这么简单了!” 苏承的态度扯掉了苏、陈两家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黄氏为何敢三番五次上门闹事,就是因为作为一家之主的苏承不曾与陈家翻脸,苏胖丫再闹腾,那也不过是个丫头片子。 黄氏没有真正将苏胖丫放在眼里。 在黄氏看来,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苏承的态度。 而苏承这辈子都不可能与陈家撕破脸的! 黄氏从一开始就错了,苏承是容忍陈家不假,可在苏承心里,闺女是最重要的,从前陈家只是为难他,没为难过他闺女。 如今陈家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到他闺女头上,他忍得下这口气才怪了! 苏小小在心里给苏老爹竖了根大拇指,帅呀! 就该与陈家划清界限! 别再让这一家子吸已故陈氏的血! 苏二狗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下了,他兴奋地问苏小小:“姐,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揍他们了” 他自以为声音很小,黄氏却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黄氏身躯一抖。 有完没完了 大的揍完小的来 “你你你……你们苏家人等着!我儿子是秀才!见了县太爷都不必下跪的!你们打了我儿子,这件事不会算了!” 黄氏虚张声势地发完狠话,扶起失魂落魄的陈秀才,在乡亲们的哄堂大笑之下灰溜溜地走了。 “行了行了,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苏老爹不耐对乡亲们摆摆手。 苏二狗指了指墙壁上的对联,道:“爹,咱家贴对联了,姐夫写的!” 苏老爹一秒扬起下巴,对众乡亲道:“哦,那随便看吧!看多久都行!” 长脸的事,多多益善嘛! “还有多的对联没有”苏老爹问苏二狗。 “有的,爹。”苏二狗说,“姐夫写了好几副呢。” 苏承双手背在身后,十分大方地说:“全拿出来!要是有乡亲们看上的……” 众人眸子一亮! 苏承:“就给人多看两眼。” 所有人:“……” -- 沈川今日来找苏小小是为两件事,第一件事是送东西,第二件事……还是送东西。 沈川又从马车上抱下来一个大包袱:“我刚从外公家回来,我爹让我带给你的,我外公家的土特产!” “沈院长”苏小小疑惑。 沈川笑道:“他没亲口说,可当我提出要给你送一点过来时,他没反对。以我对我爹的了解啊,这就是默许了!” 见苏小小仍是疑惑不已,他解释道:“我之前不是和你提过吗你救了项公子,算是解了我爹的燃眉之急,又给我制造了不少接近项公子的机会,我爹心里都记着呢!” 苏小小:“哦。” 沈川递给她一个锦盒:“另外,我出书院的时候碰到景公子要来送对联给你,我就顺便给他捎过来了。是项公子的墨宝,连我爹也眼馋呢,你可得仔细收藏!” “好。”苏小小接了过来。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一副对联也用个如此精致的锦盒来装。 苏小小心道:你早点来就好了,那样我也不必卖力地巴结卫廷那家伙了…… 沈川看着墙壁上的对联,若有所思道:“不过我瞧你家的对联也写得挺不错的,与项公子的不相上下!” 这个评价非常难得了,毕竟项公子的书法是沈院长都曾亲口赞赏过的。 苏小小对书法并不精通,差距太大的她看得出来,伯仲之间的就难以分辨了。 “谁写的呀”沈川好奇地问。 “哦,一个人。”苏小小淡淡地说。 景弈调查过她,沈川却没有,她自己也不曾提过,因此沈川不知她乌龙成亲的事,一直以苏姑娘相称。 小东屋内,正在写对联的卫廷冷冷一哼。 呵,这就是说好的用完不扔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卫廷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围着桌子乱涂鸦的三个小崽子,唇角一勾,不疾不徐地喊道:“娘子,小虎尿了!” 小虎:“” 沈川:“!!!” 苏小小捏紧小胖拳头,咬牙切齿! 卫、廷! 第六十九章 吃醋(二更) 当苏小小黑着脸进卫廷屋时,小虎正埋头找尿尿。 “小斧(虎),没尿。” 他摆摆一双小手,认真地对苏小。 “我知道。”苏小小摸摸他小脑袋,对他和大虎二虎道,“你们去帮二狗舅舅贴对联。” 三人放下糊了一桌的纸笔,呲溜呲溜地去了。 对联写完了,卫廷这会儿正在写福字。 苏小小一巴掌拍上桌子,凶巴巴地说道:“卫廷你几个意思!” 卫廷继续优哉游哉地落笔:“小情郎走了” 苏小小微微眯了眯眼:“怎么你吃醋了” 卫廷冷笑:“呵,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凡事都得讲个公平。不许我在村里招蜂引蝶,你也别想在外头沾花惹草。” 苏小小再次捏紧了小胖拳头。 理智分析,尽管她对沈川并无非分之想,目前也没有谈情说爱的打算,人家沈川显然也没这方面的意思。 可万一,她是说万一,她和沈川之间真有做生意之外的发展,沈川其实不失为一个优质对象的。 这下好了,苗头没长出来,种子先让卫廷刨了! 苏小小恶霸本色尽显:“你当心我哪天嫁不出去,真赖上你!” 卫廷云淡风轻:“你赖不着。” …… 下午,家里的花生与芝麻磨完了。 苏二狗去老李头家还磨子,苏小小让他顺带着捎了一副对联、四个福字、与一大张可以剪窗花的红纸过去。 “里正家与刘婶子家的也别忘了。” 里正是村官儿,关系得打好了。 而刘婶子家的地与李家的紧挨着,苏老爹跟着钱氏学种地时,一不小心就祸祸到人家地里去了。 陈浩远在老苏家写对联时,刘婶子与钱氏没去热闹,本以为自己只有羡慕别人的份儿上,不曾想自家也有了! 还比别人多了福字与剪窗花的红纸! 一对比呀,陈家的手笔完全不够看了! 钱氏与刘婶子不会剪窗花,上门来找苏小小,苏小小帮着剪了,又精致又喜庆! “看不出来,胖丫还有这本事!”刘婶子的婆婆由衷感慨。 “她本事大着呢!”过来窜门的孙家媳妇儿说,“去镇上卖饼子,挣了不少钱!听刘安婆娘,顿顿吃肉,馋死他们了!” 谁能想到曾经靠着讹钱过日子的小苏家,能正儿八经地去镇上做生意 这要不是中邪呀,就是撞了大运。 刘婶子婆婆想了想,说道:“招了个好女婿啊。” 孙家媳妇儿嘀咕:“卫小郎君生得俊俏又识字,为啥入赘给小苏家了是不是有啥大毛病” 刘婶子瞪了她一眼:“你咋和周氏一个德行!见不得人好过是吧” 孙家媳妇儿道:“我也就随口一说,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你爱上哪儿说上哪儿说,别在我家就成!”刘婶子直接把人轰走了! 若在以往,婆婆是要说上刘婶子几句的,可看着桌上的对联与红纸,婆婆沉默了。 这一日,村里有关小苏家的议论就没停过,有好有坏,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惊叹与质疑。 而老苏家则是少有的沉寂。 陈浩远出了名额的岔子,母子二人又在村里闹得颜面尽失,苏老太爷有些后悔今早应下了这桩亲事。 苏锦娘把自己关在屋里。 家里人只当她是为自己的亲事烦扰,只有苏锦娘自己知道,她今日又何尝不是丢尽了脸 从小到大,她没有一件事输给苏胖丫。 可就在今日,当着所有乡亲的面,她输了! 当所有人都以为书院少爷是来找她、而她自己也如此认为时,对方叫了苏胖丫的名字! 那一瞬间,她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苏锦娘也不想想,诸如此类的“笑话”,曾经的苏胖丫不知经历了多少。 她骄傲惯了,一旦被自己比成一坨烂泥的苏胖丫扶上了墙,心态便失衡了。 她也不明白,为何苏胖丫能嫁卫小郎君那样优秀的男人 又为何苏胖丫会认识书院的少公子 似乎一夜之间,苏胖丫就变得走运起来了…… 苏锦娘将一切归功于苏小小的运气,殊不知苏小小私底下付出了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 大雪一连下了三日。 苏小小每日顶着凛冽的飞雪,一步步艰难地往返于村子与春柳巷。 胖子只是不怕冷,不是不怕累呀,苏小小好几次瘫坐雪地里,大口大口喘气。 符大娘从最初的骂骂咧咧,到最后也吭不出声了。 她是生生看着小胖丫头的脸蛋与耳朵冻红冻伤的,就为了她这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老太婆。 除夕前一日,符郎中终于结束出诊归来。 得知了家里发生的事,他险些给苏小小跪下! 苏小小摆摆手:“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我收了诊金的!” 好大一袋花生呢! ……外加一盆芝麻!老香老香了! 多少诊金也换不来苏姑娘对他娘的救治与照顾,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中午,大雪停了一个时辰,等苏小小走到半路上,又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 苏小小的脸冻得生疼、背上冒着汗。 临近村子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这里离官道很近,偶尔会有路过的客商,苏小小没太在意,继续走自己的。 可她今日的运气着实不咋滴,被积雪掩盖的一块大石头绊倒了。 她肉乎乎的小胖身躯扑倒在雪地中,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祸不单行的是,背篓里的东西散了一地,她伸手去捡,一不留神,左手的食指与中指被摔断的篾片划出了两道长长的口子。 鲜血唰的流了下来! 十指连心,身体的痛觉神经瞬间苏醒,成倍的痛感袭来,她整个人倒抽一口凉气! 不能哭、不能哭…… 忍住! 一道高大的身影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她走来。 他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弯身拾起她落了一地的物品。 “笨死了!” 他说。 苏小小疼得脑子嗡嗡的,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发觉有人靠近。 她抬起头,正对上了那双冰冷得毫无温度的眼睛。 她小嘴儿一瘪,哇的哭出声来:“卫廷……好疼——” 第七十章 宝贝(三更) 这副身体的易痛易哭本能上来了,想不满足都不行。 苏小小哭得哇哇的:“呜哇……疼死我啦……卫廷——” 等等。 卫廷 卫廷! 苏小小的身子一僵,哭声戛然而止。 她睁大一双哭得通红的眼,死死憋住身体的好哭本能。 她才不要在这家伙面前丢脸! 卫廷淡道:“想哭就哭出来,没人笑你。” “真的”她泪汪汪地问,声音哽咽。 卫廷俯身与她平视,唇角一勾,促狭地说道:“假的。” 苏小小:“……” 她现在打死这家伙行不行! 抓了某个小哭包的现行,卫廷一脸的扬眉吐气。 苏小小挪了挪坐在雪地里的屁股,背过小胖身子,甩了个他一个愤怒的后脑勺! 看着与他赌气的小胖孔雀,卫廷差点儿笑出声。 不过,当他看见地上的血迹,顿时笑不出来了。 这丫头受伤了 他还以为她是在雪地里摔了一跤,摔得一地狼藉,又冷又委屈,这才气哭了。 他拄着拐杖来到苏小小面前:“给我看看。” “不给你看!”苏小小紧紧地捂住自己的伤口,又转了个身继续背对他。 她刚哭过,声音哑哑的,带着几分哽咽,明明是在赌气,可就是让卫廷听出了一丝委屈。 或者有一种委屈,叫卫廷认为你委屈。 卫廷叹了口气,把拐杖放到一边,单膝跪在雪地中,对她道:“我错了,行了吧” 一个大男人,何至于与个小胖丫头计较 苏小小转过身来,冷冷地问他道:“那你说,你错哪儿了” 卫廷:“……” 卫廷认真想了想:“错在……不该笑你” 苏小小瞬间炸毛:“所以你刚刚真的笑话我了!” 卫廷下意识地矢口否认:“我没笑你——” 苏小小二次炸毛:“那你就是认错时撒谎了!” 卫廷:“……”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送命题! 卫廷深吸一口气,拉过她的手腕,把她的右手拿开,看着她受伤的左手食指与中指,问道:“带伤药了吗” “哼!”苏小小傲娇地撇过脸,小眼神淡定扫过一旁的小背篓。 卫廷看了她一眼,抓过背篓,找到她的急救包,拉开拉链……他不知这是何等设计,但他见过她是这么开的。 他开始翻找。 苏小小扬起小下巴:“别想趁机找令牌,不在的!” 卫廷没说话,拿出棉签与生理盐水,他自然叫不出这两样东西的名字,可她给他处理了许多次伤口。 他看也看会了。 他给她清理了伤口,涂上金疮药。 苏小小疼得泪汪汪的,却死忍住不对某人哭出来。 “你这人很奇怪。”卫廷说。 “我哪里奇怪”苏小小没好气地问。 “你似乎比普通人怕疼。”卫廷直击要害。 苏小小这下是当真惊到了。 卫廷的观察如此仔细的吗连这个也发现了 卫廷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通过这段日子的观察,苏大丫不是一个娇气的人,甚至,在不少事情上,她比军营的将士更能吃苦隐忍。 苏小小纠正道:“我不是怕疼!是不耐疼!” 卫廷问道:“有区别吗” 苏小小正色道:“当然有了!不耐疼,是我的痛觉神经发达,痛感被无限放大!是天生的!不是我心理上害怕!” 好叭,也有一丢丢本能的趋避与害怕,但她终有一日会克服的! 又出现了卫廷没听过的词。 此时的卫廷并不能完全理解二者的区别,说来说去,不还是怕疼 直到若干年后,她带着满身的伤痕杀上战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她说,卫廷,我真疼啊。 可她没有退缩,没有倒下,她用了不输世间男儿的意志,拼上十倍、百倍的坚韧,踏过尸山血海来到他身边。 那一刻,卫廷才真真正正明白了她今时今日的话。 卫廷给苏小小包扎了伤口。 “你包得真丑!”苏小小看着自己手上的两个“大粽子”说。 卫廷冷声道:“有人给你包扎就不错了,你还嫌弃” 苏小小哼道:“我自己就能包扎!” 卫廷问呵呵道:“你方才怎么不说” 苏小小挑眉道:“让你干活儿,我很快乐!” 卫廷:“……” 就在此时,两个黑衣侍卫策马打二人身边一驰而过,马蹄溅起飞雪,差一点儿便落了二人一身。 已经走远的其中一人,不知想到什么,回头望了一眼。 “怎么了”同伴问。 “那个人……有些眼熟的样子。” 同伴回头望去,风雪很大,他只能依稀看见两道身影——一个小胖村姑,一个身着布衣的男人。 “你看错了吧这种穷乡僻壤,能有什么熟人” 黑衣侍卫想了想:“大概真是我看错了。” 那位大人应当在京城才对,怎么会来到青州的一个偏远小村子,与一个小村姑待在一起还举止亲密。 别忘了,那是赫赫有名的大杀神,没有哪个女人能近他的身。 京城的贵女不能,皇族公主也不能,更别提一个乡下小胖妞了。 同伴劝道:“赶紧走吧,别叫小侯爷久等了!” “你怎么了”苏小小看着原本已经起身、却又突然蹲下来给她检查伤手的卫廷,“是看你自己包得有多丑吗” “没什么。”卫廷抓起一旁的小背篓,拄着拐杖站起身来,“回去了。能不能走” “我伤的是手,又不是脚。何况我若是走不动,你难不成还能背我呀”苏小小睨了一眼他的伤腿。 那意思很明显,你背得动吗 卫廷看懂了她的小眼神,也回敬了她一道上下打量的目光:“背不动,好像不是我的问题吧” 苏小小:“……!!” 麻蛋! 真想打死他! 二人迎着漫天风雪往家走。 苏小小问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碰见你你来接我呀” 卫廷:“是啊。” 苏小小冷笑:“又撒谎!我从前都是走村道,今日是雪下得太大了,村道雪太多,我怕走到沟里,才绕远路走了官道!” 卫廷不说话。 苏小小接着道:“你出事的地点就在附近,你是不是……在这儿埋了什么宝贝呀” 卫廷不假思索道:“没有。” 苏小小眯了眯眼。 ------题外话------ 可以再求一波月票吗 第七十一章 挖宝(一更) 到家放好东西后,苏小小带上一把短柄铁锹,悄咪咪地出了门! 埋没埋宝贝,挖一挖就知道了! 苏小小来到当初苏老爹与苏二狗偷袭卫廷的地点,曾经的打斗痕迹早没了,破烂的车厢也早让附近的村民霹回去当柴火烧了。 苏小小望着一地冰雪,思索着,如果她是卫廷,危急时刻……会将身上的财物藏在哪里 “南北两头是官道,东面有片小林子,西面跨过一条沟渠就是一片庄稼地,总不能埋在庄稼地里……随便犁一犁地,或是挖几颗菜,财物就暴露了。” “林子有约莫三十步的距离,大虎他们在马车上,他不可能走太远……” “沟渠!” 冬季沟渠不通水,最适合藏东西了! 当然,这是苏小小的初步猜测,究竟对不对还得通过实践来验证。 “验证猜想的时候到了!” 苏小小来到沟渠边上,先随意择了个点,捋起袖子开挖。 有一说一,卫廷包扎得丑是丑了点,但却非常厚实,抓起铁锹来一点也不痛! 苏小小的小胖身子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挖呀挖! 她一边挖,不时回头瞅瞅卫廷有木有追上来逮她。 像极了一只鬼鬼祟祟的小胖松鼠! “没有啊。” 她皱眉。 继续挖! 挖到第三个坑时,她忽觉一阵可怕的杀气袭来。 “什么人!” 身后传来一道男子的厉呵。 不是卫廷的声音。 稳住,不慌。 苏小小蹲在地上,淡定地扭过头。 咦 这不是方才在官道上策马飞奔的两个黑衣男吗 苏小小假装没印象,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对方也惊讶了一把。 这不是刚刚的那个小胖村姑吗 她怎么会在这儿 苏小小先发制人,严肃道:“我问你们话呢!你们瞧着面生,不像附近村子里的人!你们是谁!”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国字脸,也就是适才注意到了卫廷的那名侍卫,打量着苏小小道:“我们是路过的,你一个姑娘家,大雪天鬼鬼祟祟的,蹲在路边做什么” “你管我!”苏小小凶巴巴地说。 有时,人越有底气,越不容易令人起疑。 她起身,掸了掸铁锹上的雪,一脸郁闷,“讨厌死了!猎物都让你们吓跑了!不挖了!” 国字脸侍卫狐疑地问道:“什么猎物是埋在雪里的” 苏小小叉腰炸毛:“我是挖地龙啊!准备拿去林子里做饵钓野鸡的!你们这么吵!野鸡都让你们吵没了!” 二人:“……” 到底谁更吵啊 同伴低声道:“她看着像是附近的村民,要不要向她打听一下” 国字脸沉思片刻,否决道:“算了,别打草惊蛇。” 苏小小拿了铁锹就走。 二人原本早已打消了对她的疑虑的,可偏偏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苏小小的贴身荷包漏了,一块黑光闪闪的令牌啪的一声落在了雪地里。 现场静了! 苏小小唰的弯下小胖腰,将令牌拾起来塞进了自己怀里! 两名侍卫的手扑了个空! 二人的眼底顷刻间浮现起一抹杀气! 国字脸冷声道:“把方才那个东西交出来!” 苏小小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东西,听不明白!” 国字脸拔了一截腰间佩剑,威胁道:“丫头!别不知好歹!交出来,否则杀了你!” 苏小小道:“光天化日之下,烧杀劫掠,你们眼里有没有王法了我警告你,我叫一声,整个村的人都能听见——” 国字脸点了她的穴。 苏小小:“……!!” 国字脸对同伴道:“你来。” 同伴道:“为什么是我来” 他俩方才可是瞧见了,小村姑把东西塞自己怀里。 他们是大男人,不大方便去摸一个女人的胸部。 “出什么事了” 就在此时,一名身着玄色镶银边斗篷的少年,神色冰冷地走了过来。 苏小小定睛一瞧。 景弈 景弈也看见了苏小小,英俊的眉头一皱。 两名黑衣侍卫冲他恭敬地行了一礼:“小侯爷!” 苏小小杏眼圆瞪。 国字脸禀报道:“小侯爷,这里有个可疑之——” 人字未说完,景弈抬手,为苏小小解开了穴道。 苏小小终于能言能动弹了,她不可思议地说道:“景弈,你是侯爷呀” 这下,换两名侍卫傻眼了。 小村姑刚刚是直呼他们小主子的名讳了吗! 小主子与她认识! 景弈皱了皱眉,虽不愿意暴露自己身份,可已经让属下说破,他也不好去撒谎说自己不是。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问苏小小。 苏小小赶忙告状:“他们两个打劫我!” “没有!” “是他!” 国字脸与同伴同时出声。 国字脸黑着脸看向同伴,你特么就这么着急出卖老子! 同伴轻咳一声:“我没动手。” 国字脸来到景弈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苏小小听不见他说了什么,但也能猜到他在向景弈提及那块令牌。 景弈抬了抬手。 国字脸后退三步。 景弈看向苏小小:“苏姑娘,还请你把方才的东西,拿出来给我看一看。” 苏小小伸手,自怀中摸出一个油纸包着的老婆饼:“喏,给!” 国字脸道:“分明不是这个!” 苏小小道:“我身上只有这个!” 国字脸皱眉:“你胡说!” 苏小小挺直腰杆儿:“不信你们来搜啊!” 景弈神色复杂:“苏姑娘,得罪了。” 真搜啊! 她好歹是项公子的救命恩人,也曾给景弈接过胳膊,然而这一切,都抵不过一块令牌。 那块令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景弈我是个女人!”苏小小严肃道。 “红鸾在吗”景弈问二人。 “在。”国字脸将食指与拇指放入口中,对着天空出了声口哨。 不多时,一名身着红衣的女子踏雪而来,凌空一跃,单膝跪在景弈面前,行礼道:“红鸾见过小侯爷!” 苏小小第一反应——真帅呀。 第二反应——完了,芭比q了,搜身躲不掉了。 令牌藏不住,卫廷……也十有八九要暴露了! “苏姑娘,这边请!”红鸾带着苏小小进了东面的小林子。 第七十二章 立功(二更) 一刻钟后,红鸾与苏小小一前一后从林子里出来了。 红鸾将搜到的东西双手呈给景弈:“请小侯爷过目。” 景弈打开帕子瞧了瞧:“饼子” “是。”红鸾说,“只搜到了这个。” 景弈冷冷地看向了一旁的两名黑衣侍卫。 二人眉心一跳! 国字脸道:“小侯爷,属下真的看到了!确实是咱们一直在找的东西!” “你呢”景弈问另一人。 另一人仔细回忆了一番,说道:“我看着也像。” 红鸾不高兴了:“你们什么意思是怀疑我搜漏了,还是怀疑我在包庇她” 红鸾是暗卫,她擅长轻功与隐匿,警觉性与细心程度也非寻常高手可比。 她可不管这两个家伙看见了什么,总之她里里外外搜过了,那个小村姑身上的确没有任何可疑之物。 景弈将饼子掰开。 就是个饼子而已,没藏任何猫腻。 国字脸很是纳闷:“我确实看见她揣进怀里了……” 红鸾淡道:“或许你看错了,就是个饼子而已。” 国字脸张了张嘴:“我——” 红鸾冷哼道:“你若是不信,自己再去搜一遍!” 红鸾不是在替苏小话,她是坚信自己的搜查手段,不可能漏过任何盲点。 景弈也相信红鸾的本事,若东西当真在苏姑娘的身上,那么红鸾绝不可能搜不到。 至于说包庇苏姑娘,更是天方夜谭。 景弈在原地等到苏小小穿好衣裳出来,亲自向她道了歉。 苏小小赌气地说道:“亏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竟一点儿也不信任我。想想不奇怪,你是小侯爷,我只是个小村姑,是我高攀了!江湖再见!” 说罢,苏小小头也不回地走了。 景弈欲言又止,看着手中的掰碎的饼子,捏了捏左手心一个没来得及送出去的锦囊,神色暗淡下来。 -- 苏小小一直一直往回走,确定自己远离了景弈等人的视线范围,她紧绷的身子才总算松懈下来。 她长呼一口气。 太惊险了,景弈的年纪,搁前世也就一个高中生而已,没想到心思如此冷静缜密。 她自然不是真和景弈赌气,可她若是不那么生气,就会显得自己很可疑。 老实说,她着实出了一身冷汗。 她本以为这一次必暴露无遗,哪知关键时刻药房出现了。 尽管只一瞬息的功夫,却也足够她把令牌放进去了。 在红鸾看来,她仅仅是捂住胸口眩晕了一下。 红鸾问她怎么了。 她对红鸾说:“我没吃早饭,去镇上出了趟诊,快饿晕了!好不容易带个饼子,还被你们当成了赃物!” 成功瞒天过海。 …… 这一关算是过了。 药房功不可没。 说起来,她一共进过四次药房。 第一次是为卫廷疗伤,第二次是为项公子医治肺疾,她顺便给苏老爹薅了一瓶壮骨颗粒,第三次是抢救符大娘。 第四次便是方才。 难道……药房的触发条件是各种紧急状况判断标准是什么 原先她以为药房或许只有在遇到紧急医疗状况时才会出现,可今天的事又该如何解释 太多太多的疑惑闪过脑海,苏小小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它明白。 不仅是因为它是一根又粗又大的金手指,也因为它是自己与那个世界仅存的联系。 也许有一天,自己能通过它回到那个世界。 前提是她的“尸体”没被火化—— 到家后,苏小小一头扎进自己屋,开始研究如何进入药房。 “前两次稀里糊涂的,像猪八戒吃人参果,没会过意就拿着药出来了,符大娘那次我是有强烈的进入意愿,可也试了好几次——”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卫廷的声音乍然响在门口。 苏小小身子一抖,黑着脸转向他:“你干嘛偷听我说话” 卫廷淡淡地叩了叩房门:“门开着。” 苏小小:“……” 苏小小不着痕迹地把小铁锹塞进床底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没去挖你的宝贝!” 卫廷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冰冷:“二狗叫你。” “姐——姐——” 苏二狗在村口狂叫他姐,整个村子都听见了,可见苏小小方才出神有多厉害了。 卫廷自然不知官道上发生的事,他看向露出一截的铁锹,似嘲似讥地说道:“看来没挖到,你很失望啊。” 苏小小瞪了他一眼:“总有一天,我会挖到的!” 苏小小去了村口,找到急得团团转的苏二狗:“怎么了” 苏二狗着急道:“大虎二虎小虎不见了!” 苏小小道:“怎么不见的,你好好说。” 苏二狗抓耳挠腮:“就是……就是到饭点了嘛,我叫他们回去吃饭,刚好柱子过来打水,我俩聊了两句,一转头,他们就没了!” 苏小小叹了口气:“知道了,我去找,你先回去吧。” 几个小家伙一定是不想被苏二狗捉回去,又搁哪儿猫起来了。 苏小小猜得没错,三小只的确是躲起来了,和舅舅躲猫猫,找到了才跟舅舅回去。 三人的安全范围已从自己家与隔壁刘山家,逐渐扩大到一整排村落。 一句话:胆子越来越大—— 三人躲在了老苏家灶屋后的一个小柴垛里。 这些是下雪前砍的木头,原是打算用来修屋子的,天气不好只得先搁置了。 大孩子钻进不去,他们三个小,一钻一个准。 三人蹲在柴垛里等了一会儿,没等来二狗舅舅,又自己跑了出去。 恰巧此时,苏锦娘推门倒水。 她一眼看见了柴垛旁的三小只。 三人穿着厚厚的棉袄,外头罩了一层蓝色小罩衣。 罩衣是苏胖丫小时候穿过的,苏老爹翻出来给三小只套上了。 这样他们玩得脏兮兮也没关系,每日换罩衣即可。 三人长得玉雪可爱,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村里就没比他们更漂亮的孩子。 镇上也没有。 至少苏锦娘从未见过。 苏锦娘知道他们是卫廷的孩子。 她倒了水,放下木盆,来到三人面前,弯下身轻轻拍了拍三人罩衣上的雪。 三人睁大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苏锦娘温柔地笑了笑,说道:“这么冷的天,不怕冻着吗要不要进来烤烤火” ------题外话------ 感谢支持。 稍后还有一更。 第七十三章 分家(三更) 三小只不想烤火,他们只想躲猫猫。 苏锦娘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三个孩子,和他们爹一样,越是近看,越是好看。 就是听说挺调皮的,总是弄哭村里的孩子。 一定是苏胖丫不会教养,如果换作她来当他们娘—— 她会把他们教得很好、很好。 “你们叫什么名字”苏锦娘轻声细语地问。 三人不说话。 苏锦娘并非真不知他们名字,她只是想逗他们开口说话,大人和小孩子之间的交流不都是这么开始的吗 见他们不吭声,苏锦娘没气馁,而是继续温柔地问道:“你们谁是大虎、谁是二虎、谁是小虎” 三人依旧不吭声。 苏锦娘想了想,转身进屋,偷偷拿了一块家里的饴糖,掰成三小块,走出来递给他们。 老苏家的条件在村里算不错的,可饴糖这般贵重的东西,自家人吃吃倒也罢了,极少有随便拿去给村里孩子吃的。 “给。”她笑着说。 她长得好看,说话又温柔,村里的孩子都很喜欢她。 加上这可是饴糖啊,没哪个小孩子不爱吃糖的。 她又往前递了递,说道:“这是饴糖,很好吃的。” 三小只当然认识饴糖了,牛蛋就用这个馋过他们。 三人没接。 苏锦娘问道:“怎么了不喜欢吃吗还是你们爹……不让你们吃啊” “大虎!二虎!小虎!” 前面传来苏小小的叫声。 三小只眼睛一亮,果断撒开脚丫子,呲溜呲溜地从老苏家与隔壁的小巷子里跑了出去。 苏锦娘跟了几步,看见三人乳燕一般扑进苏胖丫怀里,三颗小脑袋在苏胖丫身上蹭呀蹭。 “去哪儿玩了满头大汗的。”苏胖丫摸着大虎的脑袋说。 大虎抬手一指:“那边,躲!” “二虎也要。”二虎把自己的小脑袋伸过去。 “小斧!小斧!”小虎在两个哥哥的夹缝里求生存,可难可难了! 苏小小哭笑不得,把每人的小脑袋摸了一遍。 大虎转过身,指了指自己的小背背,奶声奶气地说:“还有这里。” 苏小小时常摸他们背上流汗了没。 苏小小好笑地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三个小豆丁扬起小下巴,可神气了! 苏小小道:“汗湿透了,赶紧回去换衣裳吃饭。” 三人点头点头,一蹦一跳地跟着苏小小离开。 三人撒欢的小样子,与在苏锦娘与其余乡亲面前判若两人。 “有没有在乱吃东西”苏小小问。 “没有。”三小只摇头。 苏锦娘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捏紧了手里的糖块。 苏胖丫明显是在故意针对她,不许她与卫廷的三个孩子处好关系。 苏锦娘当真误会苏小小了。 苏小小压根儿不知苏锦娘给三个小家伙拿糖吃的事,她之所以这么问,乃是因为前几日三小只跟着村里的大孩子吃了一种后山的野果。 村里的孩子从小吃到大,吃习惯了,没任何不适。 三个小家伙肚子疼了一晚上。 自那之后,苏小小就不再让他们吃外头的东西。 “娘。” 三小只注意到了苏小小包成粽子的手指。 苏小小哦了一声,面不改色地说道:“包着玩儿的。” 三小只萌萌哒地眨了眨眼。 一刻钟后,每个小豆丁的手上都包了两个小粽子。 三人果断去隔壁找牛蛋,炫耀娘亲给他们包的手指! 可惜牛蛋今天没心情与他们斗智斗勇,家里又吵吵上了,是为大伯与大伯母分家的事,爷爷刘山发了老大的火,奶奶骂了一早上,这会儿还在骂。 “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到头来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我知道我不是你亲娘,到底隔了一层肚皮!我也不指望你多孝敬我!可你也不能活活咒死我!” “你们两个杀千刀!这是要咒死我和你们爹呀——” 大吴氏说着就哭了起来,“我这些年给人做后娘我容易吗——我哪儿对不住你了——” 哪儿对得住才对吧 大吴氏是当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苛待刘平的了 五岁割猪草,六岁下地干活儿,大冬天的睡牛棚……病了从不请郎中,不是刘平命大,早死多少回了! 刘平去镇上给人做苦力,寒来暑往没个歇息,挣的辛苦钱全落进了大吴氏手里。 所以大吴氏是哪儿来的脸说对得住刘平的 “是不是你撺掇的!” 大吴氏见刘平不肯松口,立马将矛头对准了小吴氏。 她走过去对着小吴氏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堂屋内响起。 挨打的却不是小吴氏,而是冲过去挡在小吴氏面前的刘平。 刘平硬生生挨了一下,脸顿时肿得老高。 看着刘平脸上的巴掌印,大吴氏怔了下。 坐在椅子上的刘山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当家的,我……”大吴氏回头看看刘山,又看看一脸倔强的刘平,想说自己不是要打刘平的,可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就沉闷得让她说不出话了。 刘平再怎么也是家中长子,她做继母的,可以想方设法压榨他,却不能动手打他。 “你们两个给我跪下!”刘山对儿子儿媳说。 刘平与小吴氏闷头跪下了。 刘山正色道:“我最后问你们一次,你们当真要分家” “是!”刘平说。 “大哥!大嫂!你们别冲动啊!” 何氏放下锅铲从灶屋过来,对刘平、小吴氏道,“大过年的,闹什么分家呀赶紧给爹娘赔个不是!咱一家子和和气气的,别闹了啊!我知道,前段日子刘安受了伤,不能下地干活儿,拖累你们了!弟妹在这里给你们赔个不是!以后不会了!” 何氏的话是避重就轻。 大房的委屈哪里是这几个月才有的可她也不能说全家一直在压榨大房不是 何氏是不希望分家的,尽管刘平的工钱落不到她手里,但大吴氏一贯偏袒二房,没少把钱花在刘安与牛蛋身上。 而她沾丈夫与儿子的光,多少也能分到一点甜头。 另外,大嫂若是走了,家里那么多活儿谁干 她可不想起累成牛! 74 出手(一更) 大人们吵得太凶,牛蛋在灶屋吓到哭鼻子。 三个小豆丁是来炫耀自己的手指的,可见牛蛋哭成这样又有点不好意思炫了。 “手指。”大虎说。 就炫一下。 “娘包的。”二虎说。 大哥炫了他也要炫。 “你没有。”小虎神补刀。 牛蛋:……突然就哭不出来了有木有 三人哒哒哒地跑回自家灶屋,苏小小正在煮腊肉。 “娘,要。”大虎说。 苏小小以为三人是嘴馋锅里的腊肉了,轻声说道:“还没煮好,等会儿啊。” “不要肉肉。”大虎摇头,举起自己的粽子手指,指了指上面的布条,“要这个。” “纱布啊”苏小小问。 “嗯!”三人齐齐点头。 小孩子正是贪玩与探索的年纪,东搞搞西搞搞实属正常,苏小小没拒绝,回东屋剪了三截干净的纱布给他们。 三人开心地拿去玩了。 苏小小笑了笑,继续做饭。 “咦孩子呢” 苏老爹抱着劈好的干柴走进来,他刚刚明明听见几个小家伙的声音了。 “你手怎么了” 他看见了苏小小裹成粽子的食指。 “没什么,不小心划了一下。”苏小小道,“他们去找牛蛋了。” “真没事儿啊”他可是很了解自家胖闺女的,一点小口子能哭上半天。 “没事,卫廷包的。”包这么严实,看起来好严重的样子。 “女婿真贴心。”苏老爹道。 苏小小:哈喽,重点是不是跑偏了 “我去看看孩子。”苏老爹绕到刘家后门望了一眼,见三个小家伙正往牛蛋手上缠啥东西,牛蛋一抽一抽的,像是刚哭过鼻子的样子。 苏老爹自动脑补了一出小小恶霸欺凌大戏,满意地点点头。 三个小家伙没吃亏,他就放心了,回家继续劈柴。 刘家的争吵愈演愈烈,刘山把椅子都摔了,牛蛋又一次吓得哇哇大哭。 三小只吭哧吭哧走过去,合力将灶屋的前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牛蛋一脸呆愣:……这也行 住乡下就这点不好,但凡谁家有个风吹草动,大半个村的都会赶来看热闹。 得知竟是在闹分家,众人纷纷劝刘平别闹了。 尽管他们也清楚,大房在刘家的日子不好过,可还是那句话,父母在,不分家。 但凡分了的,那都是闹得极为难看的。 刘山自觉丢不起这个人:“想分家,除非我死了!” “哎呀,平哥儿啊,听婶一句劝,这分家的,哪个落了好的你不替自己想想,也替两个孩子想想。” “是啊,分家了,日子就不好过了。” “一锅米养不出两家人,有啥仇怨不能解的非得闹到分家这一步是,你们大房是辛苦了些,可你是长子,谁家长子不是这么过来的”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批判着这对离经叛道的小俩口。 “周婶子说的没错,长子当家,自是比次子辛苦些!” 苏小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众人古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来这儿凑啥热闹了。 苏小小双手背在身后,意态闲闲道:“照我说啊,刘平真是不识好歹,不就是多干些苦力,在外给人当牛做马,怎么就委屈上了还有小吴氏,家里里里外外一把手,洗衣煮饭洒扫劈柴全是她,身为长媳,这就是她该做的!” 众人:这话怎么听得怪怪的 不过,苏胖丫的话倒是成功提醒了所有人,或者说是戳破了他们一直没敢去撕的窗户纸。 刘平在镇上给人做苦力,为了多抢点活儿干,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 他如此卖力,刘家又是如何对待他妻儿的 小吴氏一人干全家的活儿,农忙时还得下地农耕,相较之下,何氏与大吴氏就清闲多了。 而他们的一双孩子穿得破破烂烂,长得瘦瘦巴巴,与二房的牛蛋比差远了。 大吴氏逢人就说,她如何如何心疼刘平,便是对亲儿子也没这般掏心窝子。 是啊,她是用嘴皮子去心疼了吧。 该说的话一句不少,该干的事儿一件不做,这就是大吴氏! 大家伙儿心里呀,也并非当真是非不分,只不过,与“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类似,劝人分家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他们可没这么头铁! 刘山沉声道:“苏胖丫,这是我们刘家的家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再怎么说,刘山也是爷爷辈儿的人了,面对一个苏家小恶霸,还是不那么露怯的,尤其是当着全村人的面,他怎么也得兜住一点面子。 苏小小可不管他露怯不露怯,她又不是来凭吨位吓唬人的。 她冷嘲热讽地说道:“刘爷爷,这种不孝儿子,分了也罢!” 刘山算是看出了,这丫头就是来捣乱的! 小苏家有段日子没找人讹钱了,他当他们改邪归正了,原来还是几个混球! 刘山冷声道:“刘平是我儿子,除非我死了!否则他别想从这个家里分出去!” 苏小小长吁一口气:“哎呀,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乡亲们疑惑了,苏胖丫几个意思 苏小小微笑:“你方才说,刘平是你亲儿子,除非你死了,否则他别想分家!既然如此,刘平欠的债,你替他还一下!” 乡亲们直瞪眼,这又是什么发展 刘山皱眉。 刘平也是一头雾水。 小吴氏看了苏小小一眼,她是最清楚苏胖丫为人的,虽不清楚苏胖丫想干什么,可她相信苏胖丫。 “苏胖丫你又想讹钱是不是”开口的是二房的何氏。 苏小小自宽袖中摸出一张欠条,轻轻掸了掸,展示给刘家人以及乡亲们看。 “这是刘平亲手画押的欠条,上面有他摁的手印!他一共欠了我三十两!利息十八两,一共四十八两!你们刘家赶紧还钱!” 刘平:“我啥——” 小吴氏掐了刘平一把! 刘平的话音一梗,小吴氏忙道:“不是说好了宽限些时日吗” 刘平像见了鬼似的看向小吴氏。 小吴氏的话算是变相验证了苏胖丫的“敲诈”,不对,有欠条就不能叫敲诈! 苏小小暗暗赞赏,小吴氏没让她失望,挺上道。 苏小小凶悍地说道:“可你们也答应了会提前给我一点利息呀!你们给了吗!” 小吴氏支支吾吾道:“我……我们实在拿不出来……” 苏小小指着刘山:“你俩拿不出来,找你们爹要啊!” 大吴氏的脸色顿时一变! 她才不要替大房还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山发怒了。 “敢情你们两个还没告诉家里呀。行,那我来说。” 苏小小不疾不徐地笑了笑。 “前阵子刘平在镇上给人扛麻袋,不小心撞坏了一个贵书生的玉佩,那块玉佩原本值五十两,恰巧我在附近做生意,梧桐书院的沈公子也在。沈公子出了面,人家看在他的份儿上,只让刘平赔三十两!钱是我先垫着的,六分利,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沈公子是见证人,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去梧桐书院找他求证!” 把书院的沈公子搬出来了,谁还敢不信啊 沈公子上门给苏胖丫送年礼的事儿,他们亲眼瞧见了! 苏胖丫确实与沈公子有交情! 至于说苏胖丫为何如此好心—— 呸! 六分利,这是好心吗 这是要讹死刘家呀! 还是那个苏胖丫,还是那个小恶霸! 苏小小伸出小胖手勾了勾:“怎么样还钱吧!” 刘山气到血气上涌,压抑着怒火看向跪在地上的刘平:“她说的都是真的” 苏小小挑眉道:“我说了,你们不信,可以去找沈川求证!上面有刘平摁的手印,也有沈川的!” 好叭,其实是卫廷与苏二狗的。 刘山叫来小儿子:“去把里正请来。” 苏小小半点儿不慌。 里正过来后,仔细检查了欠条:“按上头写的,确实欠了三十两的本钱,六分利,每日利息一千八百文,十天前欠下的,到今天,正巧是十八两的利。” 这与苏胖丫的说法对上了。 苏胖丫问道:“里正,刘平是刘家的人,他欠的债,刘家该帮他还上的吧” 里正蹙眉想了想:“按理是这样。” 大吴氏两眼发黑,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双手一拍大腿哭出来:“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四十八两、四十八两! 把她卖了也还不上啊! 早知如此,就答应分家了! 刘平每月挣的钱才百来个铜板,最多也不到半两银子,而一天的利就有将近二两,这得还到什么时候去 或者换句话,刘家是倾家荡产也还不起! 刘山的脸色也惨败一片,他气得浑身发抖,问刘平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没和家里说!” 刘平:“我……” 苏小小呵呵道:“幸亏我发现得及时,若是晚一步,你与本家分了家,这账就不能找刘家还了!凭你自己,哼,怕是得还到下辈子去吧!刘爷爷,我记得您老是有棺材本儿的,是时候拿出来了!” 乡亲们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 平哥儿闹分家,该不会就是不想拖累家里人吧 他想自己背债,也好过全家被他拖下水! 若真是这样,他们可就误会平哥儿小俩口了! 平哥儿这哪里是不孝,分明是大孝啊! 75 护短(二更) “苏胖丫你做梦!” 说话的是大吴氏,想动她与刘山的棺材本儿,她第一个不答应! 苏小小淡淡一笑:“不想交出棺材本儿也行,那就拿值钱的东西来抵。” 值钱的东西 田么地么 乡下务农的,没了田地就是无根的浮萍,谁敢把这两样抵出去! 就在此时,大房的小闺女哭哭啼啼地过来了。 她刚睡醒,大梅子一个没看住,她从屋里出来了。 “娘。”她张开小胳膊要娘。 小吴氏将闺女紧紧地搂在怀里。 梅子出来抱妹妹,妹妹不和她走。 大吴氏眼神一闪,对苏小小道:“把这两个丫头卖给你!” 众人齐齐傻眼,这老货,为了银子连家里的孙女儿都卖上了! 刘平大吃一惊:“娘!” 苏小小一脸嫌弃地说道:“两个丫头值什么钱要么就拿你的孙子抵债!牛蛋长得白白胖胖的,邻居一场的份儿上,抵个五两好了!” “不能卖我儿子!”何氏不假思索地尖叫。 牛蛋不仅是二房的宝贝疙瘩,也是刘山与大吴氏的心头肉,别说何氏不同意了,二老也舍不得的。 可棺材本儿、田地、牛蛋,总要拿一样出去抵债的。 确切地说,是抵利息。 就是把他们全家都卖了,也凑不齐四十八两。 何氏哭道:“爹!娘!你们让大哥他们分出去吧!又不是咱们欠下的债!凭啥让咱们来还!” 苏小小道:“嚯,你这话说的,像是他俩没给家里挣钱、没帮家里干活儿似的。” 一句话,把何氏噎死了。 刘平的工钱尽数上交大吴氏,小吴氏亲娘病了,连个鸡蛋也不许小吴氏拿回娘家。 凭啥刘平欠下的债,不能全家一起还 刘婶儿嗑着瓜子道:“平哥儿,别分家了,让你家里帮着一起还了吧!” 苏小小淡淡说道:“你们想好了,是不分家一起还,还是分家了让他们两个自己还!” “分家!”何氏说,“爹!娘!这个家不分,我和刘安就过不下去了——我们不活了——” 大吴氏的嘴巴动了一下。 她也想分家。 她看向当家的。 刘山这会儿是骑虎难下,不答应分家的话是他说出来的,可刘平欠了这么多债,不分家就得替刘平掏银子。 而他不想掏,也掏不起这个银子。 刘婶子又道:“刘叔,实在不行你就把家分了吧。” 村里两大姓——刘与吴,这两个姓氏的人最多,彼此间却没多大血缘关系,有也是出了五服的。 老李头看了苏小小一眼,叹息一声,对刘山开了口:“老刘,分家吧,你也难。” 事情进展到这里,实在是大大出乎了乡亲们的意料。 刘平是不想拖累家里才提出分家的,单是这片孝心,就没人能拿唾沫星子去淹他! 反倒是刘家有点儿里外不是人,好歹刘平是家中长子,虽说欠债不对,可他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他这些年挣的工钱都给了家里。 家里拿些出来为他还债,难道不应该 刘山神色复杂:“里正……” “你自己做决定吧。”里正说着,朝苏小小看了过来,“大丫,给里正我一个面子,不论谁还债,你都再宽限些时日。” 苏小小慢悠悠地说道:“宽限是能宽限,可利息不能少的,一天一两八!” 大吴氏的太阳穴突突一跳:“分分分……分家!” 这么多债,是要她老命啊! 刘山又看向二房两口子:“你们也同意分家” 何氏看了自家男人一眼,咬牙:“分家!” “刘安”刘山问小儿子。 刘安硬着头皮道:“既然大哥大嫂执意要分,我无话可说。” 刘山叹道:“那就请郭里正做个见证,把家分了吧。” 他对刘平、小吴氏道:“我和你们娘的棺材本儿不动,剩下的匀成两份,你们大房与二房各占一半。” 这个分法儿算是很照顾大房了,棺材本儿不动是规矩,可其余的钱是二老一份、各房再均分。 刘山等于是将自己与大吴氏那一份让了出来。 若在以往,大吴氏是不同意的,可她着急摆脱四十八两的欠债,愣是屁也没放一个。 刘山接着道:“咱家一共五亩地,东边的二亩地归你们。” 刘安张了张嘴,那可是最肥的二亩地。 何氏瞪了他一眼,让他别说话,不然搅黄了分家,谁去还债呀 刘山又道:“最好的地给了你们,屋子就不分了,你们实在没处,就把鱼塘边上的祖屋收拾下,凑活着也能住。” 这是把祖屋也分给大房了。 刘山道:“有什么不满意的,趁着里正与乡亲们在,赶紧提出来,等分完了再来提,就不管用了。” “没了,多谢爹。”刘平带着小吴氏给刘山和大吴氏磕了个头。 他们没想过能分到这么多,本以为会被扫地出门,一个铜板也带不走—— 二人做了最坏的打算。 小吴氏心中明白,今日若不是苏胖丫,他们真的会连半个铜板也分不到的。 接下来就是写凭证、搬家等事宜,苏小小是恶霸,当然不能留下帮小吴氏了,那样会崩了人设。 不过,就在她转身出去时,被里正给叫住了。 “大丫,我记得……你相公会写字,能让他帮忙写一下吗” 分家不是口头上的几句空话,田地与房屋过户,都是需要上衙门办手续的,而且具体怎么分家的,也得白纸黑字写下来,以免日后发生纠葛。 “好吧。”苏小小大方应下,“里正的面子,我们小苏家是要给的!” 里正心中甚慰! 苏小小去找卫廷说了刘家大房分家成功的事,主要是炫耀一波自己的智慧。 她坐在卫廷对面,手肘搁在桌上,两手托腮,神气地说道:“怎么样我厉害吧我就说这个法子能行!” 她指的是用假欠条促成分家的事。 卫廷呵呵道:“你也就只能吓唬吓唬这些乡下人,若真拿去衙门比对手印,是会露馅儿的。” 苏小小哼道:“我就是赌他们不会闹去衙门!” 开什么玩笑,沈川都让她搬出来了,哪个乡亲会觉得她是在撒谎 村里乡亲们的法律意识并不强,真要求证也是去找沈川求证,而沈川是一定不会戳穿她的! 卫廷拿了纸笔,开始写分家的具体事宜。 他没见过这样的女人,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似乎别人怎么骂她都没关系,说她是恶霸,她就当个小恶霸。 还当得……嘚嘚瑟瑟的。 笨吗 并不,今日这一出绝不是小聪明,她把人心算得透彻,称她一句足智多谋也不为过。 不笨吗 她身上又有一股为了身边之人飞蛾扑火的傻乎劲儿。 “写完了吗写完我拿走啦!”苏小小抓起桌上的文书,小脑袋一甩,雄赳赳地出去了! 不多时,三个小豆丁过来找爹。 他们想让爹在自己的手指上写字。 卫廷看着几人包成粽子的手指,嘴角狠狠一抽。 怎么那丫头干什么你们都要学 他当然知道三个小崽子没受伤,受伤了她会说的。 “写什么”他问。 “不叽道。”小虎说。 卫廷想了想,在纱布上写了个三人的名字——大虎、二虎、小虎。 三人小脑袋一甩,雄赳赳地出去了! 卫廷:“……” -- 衙门的人回去过年了,办手续得年后了,不过分家的文书写得明明白白,在里正的见证下,刘山与刘平画押摁了手印。 这事儿也算得上尘埃落定了。 热闹看完了,乡亲们也散了。 刘平与小吴氏没担骂名,倒是刘家人遭了不少非议。 以往闹分家,甭管是谁的错更大,几乎是一面倒向本家,分出去单过还不被戳脊梁骨的,也只有刘平与小吴氏了。 大吴氏与何氏盯着小吴氏,生怕她多带走家里的一样东西。 小吴氏抽不开身去向苏胖丫道谢,不过她小声把苏胖丫这段日子对自己的帮助与刘平说了。 刘平听完震惊不已。 今天的事,他猜到了一点苗头,可他没想到苏胖丫不是第一回出手相助了。 这也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那可是苏胖丫呀! 十里八乡令人闻风丧胆的女恶霸! 小吴氏道:“胖丫是咱们的贵人,咱们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刘平拍拍胸脯:“媳妇儿你放心吧!当牛做马,我也会报答她的!” 此时的苏小小并不知,看上去资质平庸的刘平,在未来的某一日,当真涌泉相报了她曾经的滴水之恩。 苏小小在灶屋切腊肉,三小只围在灶台前,一人抓着一片亮晶晶的腊肉,小口小口地啃着。 她嘴里哼着欢快的小曲儿,三小只配合着节奏,一边吃一边左右晃脑。 这一幕,有些温馨。 卫廷没见过三个小崽子如此开心的样子,他们从出生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是来小苏家后,才仿佛觅得了久违的安定。 苏小小一抬头,与卫廷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她正要揶揄卫廷几句,卫廷先一步开了口:“帮人分个家而已,至于这么高兴。” 苏小小鼻子一哼,继续切菜:“你懂什么我这叫帮员工解决后顾之忧!” 她的员工,她罩着! 谁想欺负,没门儿! 顿了顿,苏小小眯眼道,“你来灶屋干嘛你最近在我跟前儿晃得有些频繁啊,卫廷,你不会真看上我了吧” ------题外话------ 继续卖萌求月票! 76 团圆(一更) 卫廷冷冷一笑:“呵,想得挺美。” 苏小小切着菜,眉梢一挑:“人家长得也挺美,对吧,大虎二虎小虎” 三小只嗯嗯点头。 娘最美! 不接受反驳! “小崽子……”卫廷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们怕是要不记得自己究竟是谁儿子了。 苏小小瞅了瞅灶膛,对卫廷道:“来得正好,添点儿柴火。” 卫廷拄着拐杖走进来,往小板凳上一座,将厚麻布搭在右腿上,抓过一把枯枝架上去,两端用力往下一压。 啪! 枯枝折断了。 乡下人都是这么折枯枝的,可若是让京城的人瞧见了,怕是得惊掉下巴。 少年成名的大杀神啊,折过敌人的脊骨,扼过敌军的咽喉,踩过万千枯骨,蹚过尸山血海,一双手浸染了无数浓稠血气。 此时,却心甘情愿地坐在一间破旧的灶屋,给人当起了乡野村夫。 “剥个玉米棒子。”苏小。 卫廷去洗了手,开始剥玉米棒子。 苏小小:“还要一桶水。” 卫廷又去打了水。 不是吧,这家伙今天这么听话 苏小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讲真,他和苏老爹一天不消极怠工,她都感觉不正常。 “娘,饱了。”小虎吃不下了,举着半片瘦腊肉,眼巴巴地望着苏小小。 他把肥的部分吃了,因为肥的好啃,瘦的有点儿硬,他的小牙牙咬不动。 “呃,又要长肉了。”苏小小叹了口气,就着小虎递过来的小手吃掉了。 三人里只有大虎吃完了,二虎的也给了苏小小。 灶台上掉落的一点肉松也被苏小小吃掉了。 卫廷看着她与三个孩子相处的样子,眸光动了动,没有说话。 …… 明天就是除夕了,这是苏小小来古代过的第一个年,她很重视。 前世,黎女士与苏院士只有在年夜饭当日才会聚在一起,可惜即便如此,他们家也从来没有过年的气氛。 三人吃着保姆做的年夜饭,看着直播的春晚,守岁到十二点,再吃顿饺子或喝上一碗银耳羹,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 整个晚上,黎女士与苏院士的交流不超过十句话。 她作为家中唯一的小孩子,早几年还能叽叽喳喳,长大后就和他们一样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过年机器。 中午,苏小小煮了腊肉玉米饭,腊肉焖得很软,其咸香与玉米的清甜完美糅合在一起,加上又掺了少许糯米,吃起来糯叽叽的。 三个小豆丁喜欢极了! 一家子埋头干饭,一大锅腊肉饭眨眼见了底。 苏小小吃了个六分饱,减肥就只能吃这么点啦。 尽管她的六分饱……分量其实并不少。 她打算去煮点儿锅巴汤垫巴垫巴,揭开锅盖后,小胖身躯一震! 不是吧 全干光了 我做的是两顿的量啊! 你们是不是太能吃了! 苏小小觉得自己必须加紧挣钱,不然挣的速度极有可能会赶不上一家子吃的速度。 下午,苏小小打算做点炸货。 她把堂屋的桌子洗得干干净净,撒上面粉。 她记得前世小时候去乡下姥姥家,姥姥是用门板当桌子,一大家子聚在一块儿干活儿,干得可快了。 如今这个家里人口不多,桌子便够用了。 苏小小把发酵好的面团拿过来,切成大小均匀的团团,擀成条,搓成五厘米大小的麻花。 苏二狗看会了,依葫芦画瓢,一口气搓了十个小麻花。 苏老爹与卫廷就没这天赋了,二人搓的不是麻花,是麻将。 苏小小炸毛:“我好不容易从面团擀成面条……你们又给搓成团了!” “娘。”大虎举起自己搓的丑哒哒的小麻花。 苏小小看了一眼,说道:“孩子都比你们搓的好!” 苏小小给二人换了个技术含量低的活儿——做翻饺子。 将薄薄的面片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菱形,中间划上一刀,把菱形面片的一角从刀缝里穿过去,就是小时候姥姥给她做过的翻饺子了。 卫廷负责切与划,苏老爹负责穿。 别说,卫廷刀工是真好,干脆利落,一寸不多、一寸不少,毫厘不差。 苏小小杏眼圆瞪,俯下身欣赏着卫廷割出来的艺术品,小声嘀咕道:“你练过啊” “嗯,练过。” 卫廷修长如玉的手指拿着刀,游刃有余地划出长度与角度完全一致的口子。 “杀人的时候不仅要找准要害……角度与深度差一分,都杀不死人。” 苏小小:“……” 二人对面的苏老爹卖力地穿面片,也是对右手的一种锻炼。 他右手越来越灵活了。 八成把握变成十成了。 苏小小相信,再来一两瓶药房的黑科技壮骨颗粒,绝对能彻底治愈! 苏小小把麻花与翻饺子拿去灶屋的油锅里炸至金黄酥脆,其中一半她放了芝麻,那酥油芝麻混合出来的香气,飘了大半个村子! 另外,苏小小也炸了几斤藕丸子与绿豆丸子,包了饺子与春卷。 她叫来苏二狗,给刘平与小吴氏送了些炸货与饺子过去。 老李头家以及刘婶子家也各送了一碗。 “对了,还有这个。”苏小小拿了几张窗花与福字,交给苏二狗。 早先不给小吴氏,是因为没分家,给了也会被大吴氏与二房抢走。 如今可没麻烦了。 苏二狗动作麻溜极了,冒着冰冷的风雪,跑得飕飕的! ——不愧是洗冷水澡长大的铁娃! 回来时,苏二狗手里多了两大篮子新鲜蔬菜与一麻袋个头饱满的板栗。 -- 除夕这日,苏小小起得比做生意还早。 她要做团年饭。 别人家中午团年,早饭大多就不吃了,亦或者随便对付两口。 他们一家子可不行,必须干饭干到饱。 她给自己烙了红薯饼,配花生酱,给家里人煮了青菜鸡蛋面,配上炸好的藕丸子与绿豆丸子。 卫廷伤势的已无大碍,除了太过辛辣的不能吃,其余的不必太忌口。 然后苏小小就悲催地发现,这家伙自打不忌口后,食量也变大了。 家里的干饭人又多了一个! …… 苏小小做了红烧鲫鱼(鱼是苏二狗去河里捉的)、腊蹄髈炖莲藕(藕是苏二狗去鱼汤挖的)、野菜鸡蛋饼(野菜是苏二狗去后山挖的)。 也蒸了藕丸子、绿豆丸子与糯米珍珠丸子。 三小只最爱糯米珍珠丸子,连里头的小颗姜粒也照单全收了。 另有腊味合蒸——猪肝、香肠、排骨,并几样清炒小菜。 苏老爹真没料到有生之年能吃到如此丰盛的团年饭,要是妻子还在就好了。 她一定会很欣慰的。 “爷爷,吃排骨。”大虎夹了一块大排骨给他。 “吃肉肉。”二虎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他。 小虎的筷子没哥哥们用得好,他用自己的小勺子舀了一颗最心爱的珍珠丸子,笨拙地放进苏老爹碗里。 “猪猪丸几!”他奶声奶气地说。 苏老爹笑了,纠正道:“是珍珠丸子。” 小虎学道:“猪猪丸几。” “珍、珠、丸、子!”苏老爹无比耐心地教。 “猪、猪、丸、几!” 小虎很卖力地学! 大虎吐舌头:“小虎真笨!” 小虎认真摆小手:“小斧不笨!” 二虎也道:“笨。” 小虎道:“不笨!” 二虎是棵墙头草:“嗯,不笨。” 大虎:“就笨!” 小虎:“就不笨!” 三个小家伙吵吵上了,主力军是大虎与小虎,二虎和稀泥。 “好啦好啦,别吵啦。”苏老爹的眼泪已经被三个小家伙吵回去了。 等他把三人哄住,寻思着继续伤心地缅怀一下妻子时,发现情绪都不连贯了! “他们以前没这么吵。”卫廷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旁的苏小。 苏小小看了眼明面上不再争吵、却不断冲对方吐舌头做鬼脸的三小只,笑了笑,说道:“吵吗不觉得呀。” 要是没他们叽叽喳喳,这个年该多冷清啊。 夜里,苏小小将自己做的大红灯笼拿了出来,让卫廷挂上去。 苏二狗不知从哪儿砍了一箩筐的竹子,在门前的空地上升了一堆柴火,把竹子挨个丢进去。 竹子烧得噼里啪啦的,像放鞭炮似的。 三小只没见过爆竹,第一反应是害怕,呲溜溜地扑进苏小小怀里。 苏小小笑着道:“没事,是爆竹,很好玩儿的。” 说着,她自己也往火堆里丢了一个。 三小只见苏小小也玩,果真不害怕了。 “还要爆竹!还要爆竹!” 三人跑过去拉着苏二狗的手说。 “好嘞!”苏二狗道,“看着啊。” “哎哎哎!你扔的那叫啥!我来!”苏老爹果断抢走了苏二狗的竹子。 70 77 爬床(二更) 苏二狗有点儿不情愿:“爹!我就砍了这么些,你别给我扔完了!” “知道知道!” 苏承嘴里这么说,扔起来毫不手软,直把苏二狗肉痛得不要不要的! “大虎二虎小虎,爷爷带你们扔!来!”苏承挨个抱起来,捉住他们软乎乎的小手,抓了竹子往里扔。 啪! 噼啪! 啪啪啪! 三小只听着自己炸出来的爆竹,兴奋得哇哇大叫! “到小斧啦!到小斧啦!”小虎去摇苏老爹的大腿,强烈抗议哥哥们已经玩了两轮了! 怪只怪苏老爹分不清三个小家伙,时常抱错。 “好好好,到小虎了。”苏老爹放下大虎。 一转头,又抱成二虎了。 小虎拽紧小拳拳,朝后扑棱着小胳膊,抓狂地说道:“爷爷,我才是,小斧啦!” 卫廷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柔和,同时也有一丝复杂。 他们在这里很开心,可终有一日,他会带他们离开。 几人玩得忘乎所以,苏小小却悄咪咪地进了屋。 卫廷的屋。 她轻手轻脚地把门合上。 这原先是一间小库房,门闩早坏了,一直也没修,不过这会儿一家子全在外头放爆竹,应该不会过来。 卫廷的屋里有一杆大悬秤,从前苏老爹走镖时从镖局带回来的,原主用那杆秤称过,不然也不会知道自己有二百斤。 大悬秤需要两个人抬大秤杆,一个人掌秤砣。 这难不倒苏小小。 她找出秤杆架在两个柜子上,挂上吊篮。 这篮子质量真好啊,二百斤也兜得住。 呃……这杆秤真的不是用来称猪的么 苏小小把沉甸甸的秤砣挂好,先挂在二百斤的位置。 她减了一个月的肥,按理说是没二百斤了,可她穿着这么厚的衣裳与鞋子,怎么也得压个好几斤的秤。 值得一提的是,古代的斤两与现代不一样,并不是一斤十两,而是一斤十六两,要不怎么说半斤八两呢 至于具体的重量,历朝历代各有不同。 就拿这个架空的大周国来说,她曾用从药房带出来的量杯测过,这儿的一两是三十克,一斤就是四百八十克。 是以,严格说来,她是不到二百斤的。 “凭空减了八斤!我可真聪明!” 苏小小神气地扬起下巴,抖了抖自己的一身小肥肉,开始称重。 自己称自己可是门技术活儿,中途失败数次自不必提,万幸她算得上半个工科小能手,东搞搞、西搞搞,折腾得满头大汗后终于是把体重给称出来了。 一百八十五! 整整瘦了十五斤! 不对,还有衣裳! 压秤的时候,没有一件衣裳是无辜的! 苏小小果断扒了衣裳。 上称! 另一边,小虎困了,拉着卫廷的手四处找苏小小。 “娘,要娘。” 他奶声奶气地说。 大虎与二虎还在兴头上,与苏老爹、苏二狗放爆竹放得不可开交。 小虎先去了苏小小的屋。 “娘。” 又去了后面的灶屋。 “娘。” “没有。”他仰起头,委屈巴巴地看向卫廷,“要娘。” 苏二狗与苏老爹的屋门开着,里头漆黑一片,显然是没人。 只有卫廷的屋门紧闭,门缝底下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烛光。 卫廷对小虎道:“你娘在我屋里。” 说完卫廷自己都惊了下,什么叫……在他屋里 难不成住久了,他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娘!”小虎去推门,推不动。 他望向卫廷,“爹,开。” 这门有些旧了,门臼有点儿不灵活,小孩子推不动不代表卫廷也推不动。 苏小小刚把自己扒得只剩肚兜与裤衩,就听见小虎奶唧唧的声音。 “别别别——等会儿——” 她大叫! 奈何已经晚了。 门被卫廷推开了。 她这副样子,可不能让卫廷与小孩子看到,影响着实不大好! 情急之下,苏小小潜力激发,来了一波小胖纸的逆袭,嗖的窜到床边,拉开卫廷的被子,威武霸气地钻了进去! 轰—— 竹床塌了—— 小虎目瞪口呆。 卫廷看看地上七零八落的衣裳,再看看被苏小小压坏的床,以及躺在一片废墟之中,只裹着一床棉被,并且露出了两条白白嫩嫩小胖腿的某丫头。 “大半夜,你爬我床” 苏小小:“……我可以解释。” …… “……过程就是这样。”苏小小把自己称重的经过仔仔细细与卫廷说了。 当然,她是穿好了衣裳说的,小虎在她怀里呼呼大睡。 卫廷不说话。 苏小小道:“你别不相信呀,你看!秤还在那儿呢!” 闹出这种大乌龙,说不尴尬是假的,只是谁能想到秤个重也能翻车 “为何脱衣”卫廷问。 “准啊!”苏小小道,“你们这些瘦子,根本理解不了我们胖子的痛苦!” 对体重,她可是很严谨的! 苏小小摆摆手:“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指望一个拥有人鱼线与八块腹肌的男人去理解她减肥道路上的曲折艰辛,怎么可能 “我明白。”卫廷说。 “你真明白”苏小小睁大眸子。 “嗯。”卫廷点头。 苏小小神色一松:“那今晚……就委屈你和二狗挤一挤,明天我把床修一下,要是修不了你就多忍耐几日,等过完年了去给买一张床回来。” “闺女!女婿!爆竹放完啦!肚子好饿呀!” 苏老爹大步流星地找了过来,“咦你俩在这儿呢,小虎睡啦” 他看着闺女怀中的小豆丁,不自觉地降低了音量。 苏小小摸了摸小虎光洁的小额头:“刚睡下,大虎二虎还不困吗” 苏老爹笑道:“玩儿着呢!又去砍竹子了!” 和苏二狗去的。 “你俩坐屋里干啥”苏老爹感觉气氛怪怪的。 卫廷长叹一口气:“爹,大丫跑我屋里来,把我床弄塌了。” 苏小小道:“我……我是称重!” 称重称到床上去了苏老爹一脸愕然地看看自家大胖闺女,又看看玉树临风的女婿,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他的大胖闺女,很有她娘当年的风范啊! 想当初,他一个毛小子,大婚之夜害羞得不敢看妻子,最后还是妻子三下五除二—— 不不,必须是他,就是他! ——绝不承认自己是被推倒的那个! 苏小小一瞧他爹的神色,便知他想歪了。 “爹!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看向卫廷,凶巴巴地说道,“你和我爹解释清楚!” 卫廷叹气:“唉,让我搬去你屋里,直说就是了,何必弄坏一张床” 苏小小:“……!!” 啊啊啊!卫廷!我要杀了你! 70 78 同房 (一更) 卫廷搬进了苏小小的屋。 苏小小抱着熟睡的小虎跟在他身后,咬牙切齿的! 卫廷淡淡一笑:“那今晚,我睡外面” “哼!”苏小小不想理他。 苏小小把小虎轻轻地放进被窝,明明整个人气呼呼的,偏偏对待孩子时又有一股别样的温柔。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哪怕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可处着处着,有些东西就刻进了骨子里。 苏小小给小虎盖上棉被后,转身去收拾桌上剪了一半的窗花。 卫廷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 小虎一下子被捏醒了! 他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见到自家爹爹,眼底掠过一丝惊恐! 随后他唰的扭过头,看到苏小小在桌边忙活。 娘在,是娘的屋。 哦,那没事了。 小虎又安心地闭上眼睡了。 被儿子狠狠嫌弃了一把的卫廷,嘴角一抽:“小崽子!” 苏小小收着收着,又决定把剩下的几个剪了。 她在桌边坐下,一边剪窗花,一边得意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拿回令牌嘛!我向你保证,你拿不到的!哪怕你和我之间负距离,也休想知道令牌在哪里!” “什么富距离”卫廷问。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就是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之间,最近的距离!” 她嘴里总蹦出自己没听过的词儿,起先卫廷以为是这一带的方言,后面他渐渐发现那些稀奇古怪的话只有她一个人在说。 卫廷疑惑她的脑袋瓜子到底怎么长的,和正常人怎么就那么不一样。 对着一个听不懂的古人开车着实没意思。 苏小小转移话题:“你不睡” “你不也没睡”卫廷反问。 苏小小哼道:“我剪窗花,守岁,怎么你陪我呀” 卫廷:“呵。” 卫廷心里怎么打算的,苏小小一清二楚,想把她熬睡了找令牌,做梦吧! 令牌在药房里,她自己都拿不到呢! 不过话说回来,卫廷会做到这一步,是她始料未及的。 这家伙的底线呢 还是说为了拿回令牌,他连自己也能搭进去呀 对自己可真狠! 这样的人幸亏不是敌人! 有些人对敌人毫不心慈手软,对自己却不那么下得去手的。 当然,这也从侧面验证了那块令牌的重要性,苏小小不禁越发好奇了。 到底是个啥 怎么卫廷和景弈都如此那么想要得到它 它究竟是不是属于卫廷的东西 如果是,景弈的行为就是在抢夺卫廷的 哪天他俩对上了打起来,自己帮谁呀—— 她的思绪渐渐发散跑偏了。 卫廷就看着她一会儿纳闷,一会儿苦大仇深,表情简直比小虎的还精彩。 “剪到手了!” 他冷声说道。 “我才不会!”苏小小无缝回神,继续咔嚓咔嚓剪窗花。 她不一会儿全剪完了,先拿了几张去苏老爹的屋,与苏老爹一块儿把窗花贴上了。 “姐!” 苏二狗回来了,他没砍着竹子,倒是一手抱着一个睡着的孩子。 苏二狗的表情委屈极了:“姐,他们太能睡了!” 前一秒,大虎与二虎还在雪地里,兴致勃勃嗷嗷儿叫。 下一秒,二人就冲苏二狗伸出小胳膊。 “舅舅,抱。” 他以为两个小家伙走累了,就顺手抱了下。 哪知一到他怀里,二人便小脑袋一歪,睡着了! 他竹子也没砍成,还抱着两个小秤砣走了一路,胳膊要断了,呜呜! “不带这样的!是他们要去砍竹子的!” 今天,是憋屈的二狗子。 苏小小哈哈大笑。 苏二狗委屈地说道:“姐,你还笑!” “好好好,不笑你了。”苏小小拍拍他肩膀,“哈哈哈哈哈哈!” 苏二狗:“……” 苏老爹把孩子接了过来,小家伙睡得香甜,脸蛋红扑扑的,不知梦到了什么,小嘴儿咿咿呀呀,眉毛上扬,梦里也神气得紧呢。 苏老爹越看越喜欢。 他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是很疼三个小家伙的,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他对三个小家伙没那么抠搜了。 以前不舍得给三人买糖葫芦,如今舍得买……一串了。 三人吃一串。 给苏小小买就是她一个人吃三串! 天大地大,闺女最大! 苏老爹把孩子抱去了苏二狗的屋,顺带着把苏小小房里的小虎也抱了过去。 剩下的窗花交给苏二狗与卫廷去贴,苏小小则去灶屋煮宵夜。 瘦了这么多斤,要奖励自己一下嘛! 就……吃个花生酱蘸饺子得了。 呃不对,是饺子蘸花生酱。 苏小小做的是玉米面虾仁蒸饺,虾是从符大娘那儿顺回来的干虾仁,八到九成干,有一股淡淡的海盐风味,本地人有些吃不惯,因此卖的不大好。 苏小小却很喜欢。 她做的虾仁蒸饺皮儿薄馅儿多,蛋白质含量高,碳水含量低,十分适合减脂期食用。 也适合一家子干饭人。 “姐,没吃饱!”苏二狗说。 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属他食量最可怕。 “等着,马上了。” 苏小小把锅里的羊肉面片汤盛了出来。 三个大男人,一人一碗。 卫廷看到这碗羊肉面片汤,神色突然就怔了怔。 “姐,这是啥肉” “羊肉。” 苏小。 羊肉可难买了,要不是认识罗大壮,她压根儿买不到,就这也才买了三斤。 她把膻味处理得很干净,最大程度保留了羊肉的鲜味,另外她撒了一层淡淡的胡椒粉,辛而不辣,一口下肚,整个身子都暖和了。 苏二狗与苏老爹吃得满头大汗,停不下来。 卫廷看着自己碗里的羊肉面片汤,却久久没动筷子。 “你不吃啊”苏小小问。 卫廷动了动嘴:“你……从哪里学的这道菜” “符大娘教的!”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她脾气是臭了点儿,但是会做很多菜!我学了不少!” 苏二狗恍然大悟:“姐!难怪你厨艺变得这么好!” 真相,其实与项公子有点儿关系。 卫廷初来村里的口音与项公子的接近,既然项公子是京城人,苏小小便大胆猜测,或许卫廷也是打京城来的。 她向项公子打听了一些京城的风土人情,其中就有这道除夕必备的羊肉面片汤。 看卫廷的反应,自己猜对了。 京城人啊,怎么被人追杀到这里来的呢 卫廷喝了一口羊肉面片汤,恍惚间,竟真有一种回到府邸过年的错觉。 “姐,明天能再做羊肉汤吗”苏二狗问。 “没问题。” 剩下的一斤半羊肉,本打算用来包饺子的,可既然二狗想吃羊肉汤,那就做汤! “哎呀,吃得太痛快了!”苏老爹靠在椅背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谁再还敢说他闺女啥也不会的就这厨艺,比当年他走南闯北走镖时碰见的各地名厨厉害多了! 卫廷也有些意犹未尽。 不知是不是另一种错觉,她做的羊肉汤……让他吃出了一股家的味道。 夜半子时,守岁完毕,一家子回房歇息。 卫廷早先与苏小小分房,一是伤势太重,一个人便于养伤,第二个原因苏老爹一直没讲。 他担心女婿伤得这么重,万一是挂了…… 咳咳,好吧,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女婿活得生龙活虎嘛! 东屋内,终于“同房”的小俩口一脸淡定地坐在床沿上。 “里面外面”苏小小面无表情地问。 “随便。”卫廷面无表情地答。 “起夜的话,就睡外面,别吵到我。” “我肾很好,不用。” “那我睡外面!我起得早!” 苏小小拉开棉被,卫廷先她一步躺下,镇定地说道:“我改变主意了,我睡外面。” 苏小小撇了撇嘴儿,脱掉鞋子,站起来,从他身上垮了过去! 卫廷:“……” 苏小小裹紧棉被,呼哧呼哧卷了几下,将自己卷成一个蚕宝宝,表情严肃地说道:“一人盖一床被子,冷了不许抢我的!” 卫廷淡淡说道:“管好你自己。” 这家伙…… 苏小小冲他翻了个白眼! “过去一点。”卫廷语气冰冷地说道。 苏小小又给了他一道死亡凝视,气呼呼地往里挪了挪,一直挪到贴紧墙壁。 但很快,她皱了皱眉,又呼哧呼哧地挪了回来,比方才的距离更近,几乎挤到了卫廷。 卫廷蹙眉:“你做什么” 苏小小挑眉一笑:“我想过了,这是我的床,我爱睡哪里睡哪里!” 就挨着你,怎么啦! 有本事你打地铺呀! 同床共枕,四舍五入一下,她就算是把他睡了! 这副身体睡眠质量极高,卫廷正要开口噎她两句,就听见了她均匀而沉稳的呼吸。 “睡得那么快,你是小孩子吗……” “真睡了” “苏大丫” 苏小小猜的没错,卫廷其实就是为了令牌而来的。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腿伤没大碍了,很快就能彻底丢了拐杖,届时他就能带着孩子们离开。 可在自己离开之前,他得先拿回令牌。 屋外飘着鹅毛大雪,屋内却并不让人感觉寒冷。 “啊——” 夜半尖叫。 卫廷瞬间惊醒,睁开一双冰冷如刀的眸子。 他居然在这个女人身边睡着了 70 79 临盆 (二更) 他下意识地看向桌上的烛台,由于除夕夜的缘故,睡前他们没灭蜡烛。 令卫廷惊讶的是,他睡前蜡烛就这么长,这会儿还是这么长。 也就是说,根本没过去多大会儿功夫—— 这个女人是给他下了催眠药吗让他睡得如此之快。 尖叫声仍在继续,有些远,卫廷是习武之人,才能断断续续听到一点。 他犹豫片刻,摇了摇苏小小的肩膀:“醒醒,出事了。” 苏小小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早忘了身边躺着卫廷。 她一把将卫廷摁进自己怀里,轻轻拍他的脊背:“小虎,别闹……” 卫廷:“……” 幸亏反应快,及时闭气,没有被闷晕! 但也正因为没闷晕,切身地感受到了那一股柔软与馨香。 卫廷涨红了脸,赶忙拿开她的小胖胳膊,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老李头家……好像出事了!” “你说啥老李头家怎么了”苏小小的瞌睡醒了大半。 “有人在叫。”卫廷说,“是惨叫。” 小苏家与老李头家,一个住村尾,一个住村头,属实是卫廷的耳力太逆天,否则哪怕换作是皇城的大内高手,也未必能在睡梦中被如此遥远的声音惊醒。 苏小小听不到。 可她并不怀疑卫廷是在诓她,或者听错了。 他们之间有抄不完的架,但也有不必言说的信任。 苏小小赶忙去穿衣裳。 事态紧急,她就顾不上逞姿态,直接从卫廷身上爬了过去。 那一抹少女馨香再一次钻入卫廷的鼻尖。 卫廷眸光一动,微微转过脸。 苏小小抓过棉衣,一转头,见卫廷也掀开被子下了床。 “你干嘛”她问。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卫廷说。 “你的腿能行吗” “无碍。” 苏小小没再拒绝。 卫廷仍是不大习惯乡下的这种盘结扣,每次都要扣半天。 苏小小穿好了,他仍皱着眉头与扣子较劲儿。 “我来!” 苏小小走上前,“胳膊抬起来!” 卫廷听话地抬起胳膊。 苏小小认真麻利地把他的扣子一一扣上,又顺手抓过腰带给他系上。 二人既没拜堂,也没圆房,可这一刻,破天荒地有些像一对真正的小俩口——妻子为丈夫整理衣冠。 苏小小的注意力全在老李头家,一时半会儿没注意到二人的举止有些过于亲密。 卫廷看着全心全意为他更衣的某个小胖丫头:“你……” “走了!”苏小。 整理完毕,可以出门了! 卫廷闭了嘴。 苏小小把拐杖递给他,见他一副被人欠了钱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卫廷拄着拐杖,神色冰冷地出去了。 -- 这个时辰,村子里的乡亲早已进入梦乡,除了老苏家有些动静,似乎还没睡。 二人老远便听见了女人的惨叫声以及小孩子伤心害怕的哭声。 “是秋妮。” 卫廷说。 他时常被苏承拉去找钱氏学种地,见过钱氏与老李头的孙子孙女,孙子三岁,叫栓子;孙女七岁,叫秋妮。 这会儿哇哇大哭的就是秋妮。 那个在惨叫的女人,不出意外就是秋妮与栓子的娘小赵氏了。 里正家就在隔壁,他与自家婆娘也被惊醒了,苏小小、卫廷赶到时,他也刚从被窝里出来,棉衣只扣了一半。 “大丫,卫小郎君” 里正很意外。 从前里正与乡亲们一样,叫卫廷一声庭哥儿,后面见识了卫廷的才学,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敬意,称呼也跟着变了。 “里正。”卫廷也打了招呼。 “你们咋来了”里正问。 卫廷道:“听见李家有动静,我们就过来瞧瞧了。” 住那么远也能听见你俩啥耳朵啊! 他住隔壁也是这会儿才被吵醒的好么 卫廷去敲门,刚一抬手,门被拉开了。 开门的是老李头。 老李了乍一见到门口杵着四个人,简直吓了一跳! “哎哟!” “李大爷,是我们。”苏小。 老李头抹了把被吓出来的冷汗,问道:“大丫庭哥儿里正你们怎么来了” “嫂子出什么事了”苏小小问。 一声嫂子,足见她没与老李头生分。 老李头抹了抹发红的眼眶:“下午栓子摔了一跤,她去接栓子,自己磕了一下……一开始还好好儿的……夜里就不大对了……” 里正脸色一变。 小赵氏怕是要临盆了! 他忙道:“那还不赶紧去请稳婆!” 问题就出在这里! 稳婆……没有了! 儿媳刚开始察觉肚子不大舒服时,天才黑,老李头就去请稳婆了。 稳婆来是来了,可刚进村子……就让人截胡了! “谁呀咱们村除了栓子和秋妮的娘,有别人要生孩子吗” 他做里正的,他怎么不知道啊 “老苏家”苏小小问。 卫廷差不多也猜到了,方才他们一路走来,只有老苏家的人没睡,如果村里还有哪户人家在生孩子,只能是老苏家了。 里正想了想:“苏老爷子家没怀孕啊!” “玉娘”苏小小又问。 老李头再次点头。 玉娘是苏锦娘的姐姐,三年前嫁去外村,今年春天刚怀上,八月十五挺着肚子回了趟娘家探亲。 这件事,里正有印象。 “她回来过年了”里正皱眉,“那她也不能抢你请来的稳婆。” 老苏家的名声在村里摆着,老李头也没料到苏玉娘会这么做。 老李头道:“稳婆倒是也来看了一眼的,说栓子他娘没发作,她先去玉娘那边,说是等栓子娘发作了她再过来……” 事实却是去了就请不过来了。 稳婆是何童生村子的,挨得近,自然知晓老苏家的状况,苏玉娘可是嫁给了浅水村里正的孙子,又有个在镇上当少奶奶的小姑子。 哪里是个小小的赵氏可比的 “你杵在门口做啥!快去叫稳婆呀!” 是钱氏的声音。 “我先去了!”老李头对三人说完,冒着风雪去了小苏家。 老李头回来得很快,满脸的焦急沮丧。 “玉娘也在生,稳婆走不开……” 苏小道:“李大爷,让我瞧瞧吧。” “你”老李头错愕地看向苏小小。 尽管他明白,苏大丫长本事了,不是从前好吃懒做的小恶霸了,可给人接生……恐怕还是不行的! 卫廷道:“李大爷,你让大丫试试,大丫懂医术的。” 里正与老李头异口同声:“你……懂医术” 为了救人,行医的小马甲穿不住了。 苏小小正色道:“我在镇上结识了一位郎中,他教了我一些岐黄之术。” 里正道:“大丫,生孩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没闹着玩儿,不信你们问卫廷,我是懂医术的!对吧,相公”她望向一旁的卫廷。 卫廷到底没拆她的台,点了点头,说:“大丫的医术可与我见过的许多名医比肩。” 这家伙……是在夸她吗 开天辟地头一回呀。 苏小小挺直了腰杆儿! 里正对读书人是十分尊敬的,卫廷写得一手好字,出的一手好对联,在他心里,这就是书香门第之后。 卫廷的话,他是信的。 可小赵氏毕竟是李家媳妇儿—— “老李……”他转头望向向一旁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老李头。 老李头陷入巨大的纠结。 他这把岁数了,哪里不明白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次 他也希望自己能去相信卫廷与大丫,可屋里头躺着的是他儿媳,是他两个孙儿的亲娘。 万一出了啥岔子,两个娃就成没娘的孩子了! 苏小小理解他的纠结,换做是自己,恐怕也没法儿去相信一个作恶多年的小恶霸,居然能给人接生孩子。 偏偏这与在锦记不同,她不能来硬的。 她轻叹一声,耐心说道:“李大爷,左右你是请不到第二个稳婆了,不如让我试试。” “让大丫试试吧。”卫廷说道,“大丫是姑娘家,让她进去帮个忙,不接生,照顾一下秋妮也是好的。” 这话有如一块敲门砖,一下子让老李头心底的防线松动了。 是啊,儿子在灶屋劈柴烧水,屋里只有钱氏,她又要照顾临盆的儿媳,又要哄哭闹的孙女,早心乱如麻了! 苏小小暗暗点头,别看卫廷是习武之人,脑子却并不笨,今天的话术,她学到了! 老李头将苏小小带去了儿媳的屋。 卫廷与里正留在堂屋等候。 “会逢凶化吉的吧”里正忐忑地问。 卫廷没说话。 就算苏大丫医术高明,可生孩子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大虎他们的娘要不是为了生下他们,也不至于—— “不行!” 钱氏的声音打断了卫廷的思绪。 卫廷与里正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钱氏出了屋子,将苏小小挡在门口,对老李头说道:“让你去找稳婆!你瞧你找了啥!她就一小丫头!让她给春秀接生,你疯了吗!” 老李头讪讪。 苏小小叹气。 唉,卫廷的话你是听了个寂寞吗一对上钱大娘就满盘交了底,前面几句真的可以省略的! 这下好了,连进都进不去,要怎么给小赵氏接生啊 一段日子的相处下来,钱大娘对小苏家已经有了一点改观,可这并不代表她会把儿媳的命交到苏胖丫手里。 苏胖丫至多是个改邪归正的小恶霸,接生不可能的! 苏小小现学了卫廷的话术:“钱大娘,我不干别的,就进去看看秋妮,顺带和嫂子说几句话,嫂子这会儿可不能睡过去啊。” 钱氏的心咯噔一下,没错,女人生孩子,一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苏小小握紧小胖拳头:“你看我这么凶,往哪儿一站,她指定不瞌睡了,吓也把孩子吓出来!” 钱氏:“……”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订阅、月票、打赏。 稍后还有一更。 70 80 接生 (加更) 把孩子吓出来是不可能的,不过钱氏也看出苏胖丫是真心来帮忙的了。 自家男人说到底就是个一辈子地里刨食的庄稼汉,而她也仅仅是个没见识的村妇,出了这档子事,又哪里真的稳得住呢 早慌得六神无主了! 她真的要相信苏胖丫吗 论起对苏胖丫的信任,老李头更胜一筹,毕竟他曾亲眼见证苏胖丫为了守住他与乡亲们的年货,有多拼命地与歹人周旋。 钱氏更多是觉得这家子不似从前那般混球,隐隐有改良的趋势。 说到底,她对从前的小苏家阴影太深,内心深处无法将儿媳的命交到一个小恶霸的手上。 “别添乱了,你回去吧。” 她最终做了这样一个艰难的决定,“小勇他爹,你去灶屋烧水,让儿子去一趟镇上,看能不能从医馆请个大夫来!” 里正开口了:“大夫也不擅长接生啊!”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大夫是给人治病的,稳婆才是给人接生的! 钱氏指着苏胖丫道:“那她是稳婆吗你们怎么就敢让她进来了” “娘——娘——” 里屋传来秋妮的哭喊。 钱氏面色一变,转身掀了帘子进屋! 老李头与里正的脚也往前迈了一步,这是本能想去帮忙的反应,可他俩是男人,不能去看一个女人生孩子,只得又生生忍住。 苏小小直接进了屋! 她来到床边,看了眼冷汗涔涔、面色发白的小赵氏,上手抓住她手腕给她把了脉。 “你进来做什么!”钱氏呵斥。 苏小小道:“她多久没进食了” “什么”钱氏一时没听清。 苏小小换了个说辞:“我是问,她多久没吃东西了” 钱氏怔怔道:“有、有一会儿了,在桌子上把腰磕了下,就再没吃过东西。” 疼啊,身子难受,根本吃不下。 苏小小立刻道:“去给她熬一碗糖水!” 她说罢,从小背篓里拿出了急救包,拉开拉链,取了一副无菌手套戴上。 她行起医来,就像是变了个人,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严谨严肃的气场。 钱氏涌上喉头的“你给老娘滚出去,别添乱”,突然就卡在了嗓子眼儿! 这样的苏胖丫无疑是陌生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可又不是那种欺凌的架势。 “最好加两个荷包蛋!”苏小小补充。 钱氏愣愣地去了。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啥会听苏胖丫的话。 苏小小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秋妮道:“别担心,你娘只是饿坏了,一会儿吃点东西就能有力气了。秋妮先去帮奶奶拿鸡蛋好不好” 秋妮含着泪点头:“嗯!” 她乖乖去拿鸡蛋。 苏小小先拿干净的纱布擦了小赵氏脸颊与脖子上的汗珠。 “羊水破了吧” 她轻声问。 小赵氏虚弱地点点头。 苏小小的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胎位是正的,刚刚给你把脉,脉象也很好,你不会有事的,别自己吓自己。你这个不是难产,就算我不来,你自己也能生的。” 从临床上来讲,小赵氏的胎儿已经足月,现在生下来也不算早产。 小赵氏之所以生得艰难,一是女人生孩子就没不难的。 第二,她傍晚磕了下,夜里就发作了,她便以为自己是动胎气的缘故,这一胎或许要不保了。 紧张、心理压力过大,吃也吃不下,导致她体力耗尽,血糖过低。 苏小小轻言细语地说:“生孩子是需要力气的,你得吃,知道吗” 小赵氏更咽点头。 苏胖丫的眼神与声音太温柔,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小赵氏没念过书,肚子里没墨水,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总之她就是很想哭。 不是那种难过的哭。 这是苏胖丫呀。 她应该害怕的。 可为什么……她的心反而落回了实处 钱氏煮了一碗糖水蛋过来,喂儿媳吃下。 说来也怪呀,她不过是去煮了一碗糖水蛋的功夫,儿媳妇儿咋就没哭没喊了 好像一下子就不担心生不出来了,吃起东西也卖力,晚上她咋说她也不吃的—— 钱氏古怪地看了苏胖丫一眼。 难道……是这丫头的功劳 小赵氏吃完糖水蛋,总算是有力气生孩子了。 她的宫口开到最大后,苏小小将手放在她肚子上,感受她每一次的宫缩:“准备好了吗一会儿我让你用力,你就用力。” 小赵氏点头。 宫缩来了。 苏小小道:“吸气。很好,用力!” 一旁的钱氏看得一愣一愣的,她自己生过孩子,也见儿媳生过,就算她不大懂其中的门道,可有些东西是相通的。 稳婆似乎也是这么给女人接生的。 苏胖丫是真懂! 一段日子不作妖,苏胖丫是偷摸着去学当稳婆了吗 屋外,老李头父子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堂屋一个劲儿地打转。 “娘,春秀生了没啊”李小勇问。 钱氏呵道:“别吵吵!一边儿去!你当是包饺子呢!说生就生的!” 李小勇悻悻地闭上嘴。 里正看似不言不语、稳坐如钟,事实上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堂屋里唯一淡定的只剩卫廷了。 是卫小郎君漠不关心吗不对,真不关心也不会跟着大丫一道过来。 卫小郎君丝毫不慌,定是对大丫的医术怀有信心。 既如此,他也该多信信大丫才是。 里正想多了,卫廷只是觉得自己想多了也没用,又帮不上里头什么忙,不如安安静静地等消息,至少不去帮倒忙。 小赵氏的生产到了最后阶段。 她死死抓着苏小小的手,拼尽了一个母亲最后一丝力气。 事实证明,小赵氏起先的确是自己吓了自己,苏小小来给她接生后,其过程非常顺利。 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啼哭,所有人的心落了地。 “是个大胖小子。”苏小小将包裹好,抱到小赵氏怀中,“你真勇敢。” 小赵氏眼圈红红的。 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从来没人这般夸过她,至多是你可真会生啊,苏胖丫夸她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好像……真的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70 81 奖励(一更) 老李头在门外等急了:“老婆子你快抱出来让我看一下!春秀没事儿吧!” “我没事。”小赵氏这点儿声音,外头可听不见。 “春秀!”李小勇叫她。 小赵氏想应,属实没力气了。 “春秀啊,累坏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钱氏看着儿媳这样,老实说也是有些心疼的,“我先把孩子抱出去,你好生歇息。” “多谢娘。”小赵氏虚弱地说。 钱氏抱起刚出生的小婴儿:“是我这个做婆婆的该多谢你,又给家里添丁了!好了,别说话了,你睡会儿。” 小赵氏微微点头。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非常关键,得观察产妇的心率与血压,以及有无产后大出血的状况。 这又称第四产程。 苏小小留在房中。 见苏小小没走,钱氏这回不吭声了,她把孩子抱到门口,刚要打帘子又回过头来。 “胖丫,多谢你了。” 今儿若不是苏胖丫,春秀这一胎是无论如何也生不下来的。 说春秀是吓坏了也好,说他们全家都慌神了也罢,总之是苏胖丫来了之后,春秀的情况才出现转机的。 她不会因为苏胖丫说小赵氏自己也能顺产的话,就认为功劳不是苏胖丫的。 这次的事,她记在心里了。 苏小小摆摆手:“大恩不言谢!” 卫廷嘴角一抽,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哪儿有自己说大恩不言谢的 很快,卫廷就知道苏小小不是用错了句子,她是真顺坡上驴。 苏小小一本正经地说道:“真想感激我的话,开春后,我爹和我相公就拜托啦,钱大娘一定要教会他们种地呀!” 钱氏抱着小孙子一个趔趄差点儿栽了! …… 苏小小在屋里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此时天都快亮了。 小赵氏早已安稳地睡了过去,她的情况非常稳定。 苏小小也终于可以回去了。 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身体僵硬地走出来。 这真不是一副能熬夜的身体,她不知掐了自己多少下,腿都掐肿了…… 里正在得知母子平安后就先回去了,堂屋只剩下卫廷、老李头与李小勇。 老李头见苏小小出来,赶紧说道:“大丫,吃了饭再回去吧!你钱大娘去做了!” “就快好了!”灶屋,钱大娘大声道,生怕苏胖丫就这么走了。 累了一宿,好歹留人吃顿饭啊! 苏小小没吭声。 老李头怔怔地看着她:“大丫,大丫” 苏小小面朝下,嘭的一声栽倒了! “大丫!”老李头脸色大变! 卫廷反应快,抓起李小勇抱过来的褥子扔了过去! 苏小小摔在了软乎乎的褥子上。 老李头与李小勇齐齐松一口气! 老天爷啊,吓死了! 差一点儿苏胖丫就要脸着地了! 长这么胖,已经很惨了,若是再摔破相,就当真没法儿活了! 老李头惊恐不已:“大丫怎么了!大丫!大丫!” 卫廷杵着拐杖走过来,探了探苏小小的鼻息,对老李头与李小勇道:“无碍,她睡着了。” 老李头:“……” 李小勇:“……” 卫廷是见识过她秒睡的本事的,已经十分淡定了。 他把拐杖放到一边。 老李头忙道:“小勇,赶紧和卫小郎君一起把胖丫抬屋里去!” “好!”李小勇过来帮忙。 卫廷道:“不必了,我带她回去。” 说着,他将苏小小扶起来,转身将人背在了自己背上。 看着卫廷居然把苏胖丫给背起来了,父子二人简直惊呆了! “抱歉,弄脏你们家褥子了。”卫廷说。 老李头瞬间回神,诚惶诚恐地说道:“这话就见外了!今儿多亏了大丫!” 弄脏一床褥子算啥,把他家拆了也行啊! 卫廷背着苏小小走了。 李小勇道:“爹,我没看花眼吧卫小郎君的腿不是瘸了吗咋还能背得动胖丫” 老李头一巴掌拍上自己脑门儿:“哎呀!瞧我这脑子,紧张一宿都浆糊了!赶紧去帮忙啊!还有卫小郎君的拐杖!” 李小勇拿着拐杖追出去门去。 卫廷让他帮忙把拐杖送到家即可,人就不劳烦他了。 男女有别,李小勇倒也没坚持。 何况就算他想背,也背不动二百斤的苏胖丫呀。 卫小郎君太厉害了! 卫廷将苏小小背回了东屋。 苏小小呼呼大睡,不带醒的。 卫廷就没这般幸运了。 令牌没到手不说,好不容易快痊愈的腿再一次承重过度。 看着没心没肺的某个小胖丫头,卫廷咬牙捏紧拳头。 离开的计划……又得延后了! -- 苏小小并不知卫廷的咬牙切齿。 她今晚是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啊,比做花生酱那一晚熬得狠多了。 不过,她的辛苦并不是没有回报的。 她又进入药房了! 这一次,她来到的是药房的休息室,干净整洁的桌面上放着一瓶她从前没见过的药。 “复合维生素” 这应该是给她的。 她最近减肥,除了大量的体力劳动外,饮食上的摄入也少了,确实容易缺乏各项营养素。 苏小小狐疑地捏了捏自己的小双下巴。 “以前进来都没有这样的,难道……是给我的奖励” “奖励我给小赵氏接生了还是奖励我这段日子努力减肥了” “总不会是奖励我把卫廷睡了叭……” 睡一张床也是睡了!不接受反驳! 算了,管它是为什么呢,有就是好的! 自从见证了黑科技壮骨颗粒的功效后,苏小小可不敢再小觑这些看似普通的保健品了。 何况在严重缺乏水果的冬季,维生素确实是个好东西呀。 就不知小孩子能不能吃,能的话,她想给三小只也分一点呢—— 苏小小收好维生素,顿了顿,忽然长叹一口气:“可是只补充维生素不够呀,我每天干这么多活,消耗很大的,最近夜里总感觉小腿有点儿抽筋……也不知是不是缺钙了……我得找点儿钙片!” “钙片呀,钙片。” 她东张西望地溜达。 溜达着溜达着,来到了熟悉的药柜前。 “咦钙片呢” 她装模作样地找呀抓,突然间,她唰的抓起一瓶壮骨颗粒! 果不其然,她又被“轰”出来了—— 可是壮骨颗粒已经到手啦! 苏小小仰天大笑:“哈哈哈!” ------题外话------ 弱弱地求一波月票 70 82 母子(二更) 卫廷是被苏小小的魔性笑声惊醒的。 他第一反应是这丫头大半夜抽的什么疯 不对,天已经亮了。 第二反应是,他居然又在这丫头身边睡着了 这可不像他。 哪怕与三个小家伙一起,他也始终保持着一丝警惕,不敢让自己彻底睡过去。 他自然不是要防着三个小家伙,而是要防备别人来伤害他们。 总之,他是一个戒备心十足的人。 在一个女人身边接连两次进入深眠,实在是有点儿说不过去。 “卫廷,你真好!” 苏小小转过身来,自然而然地给了卫廷一个侧躺的熊抱! 卫廷身子一僵。 这干卫廷什么事呢纯粹是苏小小太开心了,找不到庆祝的方式,所幸拿卫廷当了个免费的人形抱枕罢了。 然后,苏小小再一次睡着了。 均匀的小呼噜声传来,卫廷眉头微皱:“苏大丫,你别得寸进尺!把你的手拿开!” “呼呼” “你听见没有!” “呼呼” 卫廷皱着眉,把她软乎乎的小胖胳膊拿开。 她又搭了上来。 他拿开。 她搭上来。 如此反复了几次,卫廷睡着了。 …… 苏小小一觉醒来,已是正午。 她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将手伸到床内侧的褥子下。 她从药房出来后,将壮骨颗粒与复合维生素塞在这里了。 在。 不是瞎做梦,是真进去了! 美好的一天,从薅药房的羊毛开始! 心情真舒畅呀! 卫廷比苏小小醒得早,堂屋里传来他和三个小豆丁说话的声音,还有苏老爹与苏二狗的。 一家子都起了。 也是,中午了,不起也该饿得睡不着了。 苏小小先是研究了一下那瓶复合维生素,是软糖质地的,不建议三岁以下服用。 也就说三小只不能吃了。 另外,瓶身注明了女士专用,苏老爹与苏二狗也没法儿吃。 看来的确是给她的。 苏小小按瓶身标注的剂量拿了两粒橙色软糖吃了。 酸酸甜甜,还挺好吃。 -- 老李头来了一趟小苏家,提着一篮子红鸡蛋,并说了苏小小为小赵氏接生的事。 听说是和镇上的郎中学的医术,苏老爹没有丝毫怀疑。 苏二狗则是一脸的恍然大悟:“是符郎中吧难怪每次去那里,我姐都和他单独说好一会儿的话,是符郎中在教我姐医术呀!” 苏老爹与有荣焉:“我闺女就是这么厉害!” 只有卫廷一言不发。 苏大丫明明是去镇上做生意之后才认识符郎中的,可在做生意前,她就已经在给他治腿了。 他几乎可以断定,她的医术并非符郎中所传授。 她为何要撒谎 甚至……为何连亲爹与亲弟弟也瞒着 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卫廷头一次认认真真地对苏小小好奇起来。 -- 苏小小一出来,三个小豆丁便啥也不要了,齐刷刷地扑进她怀里。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二狗舅舅的床上,感觉一觉白睡啦! 一定是臭爹爹干的! 把他们抱走,自己躺娘亲床上去了! 哼! 不理臭爹爹了! 坏! 苏小小安抚地摸了摸三人的小脑袋。 摸摸不够,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三人的小嘴儿瘪得不要不要的,只差没掉金豆豆了! 苏小小噗嗤一声笑了。 人与人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啊,三个小家伙委屈坏了,可为什么她觉得他们这副样子好好玩 …… 小赵氏生了个儿子的喜讯一大早便传遍了整个村子,母子平安,乡亲们都挺恭喜的。 而另一边的苏玉娘就没这么幸运了。 她截胡了小赵氏的稳婆,不像小赵氏发作后担惊受怕了那么久,按理,她该比小赵氏生得更顺利才是。 谁曾想,生是生了,一个小闺女。 孩子没大碍,她却不大妙。 生到半夜生不出来,稳婆给下了一剂催产药,不知是不是剂量下得太大了,生完之后苏玉娘便虚弱了。 紧接着苏玉娘流血不在,稳婆直接吓得跑了,可怜苏玉娘独自一人在产房疼得死去活来。 苏玉娘回娘家的事儿没惊动村里,可架不住老苏家有小婴孩的哭声与苏玉娘的惨叫声。 隔壁就住着最爱八卦的周氏,周氏一知道,全村都知道了。 里正上老苏家了解了情况,回来时碰见在家门口给栓子喂饭的钱氏。 钱氏问道:“玉娘是个啥情况” 里正倒是没什么隐瞒地说了:“……估摸着是稳婆把药下猛了。” 钱氏听到这里,不知该后怕还是该庆幸。 这稳婆下手没个轻重,若昨儿苏玉娘没将她截胡走,遭殃的岂不是自家儿媳了 里正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想的更多一点。 如果昨日苏玉娘没抢小赵氏的稳婆,苏大丫听见她生孩子的动静,应该也会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那样的话,苏玉娘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里正沉思片刻,转身去了小苏家。 苏小小在灶屋吃东西,三小只陪着她。 里正道明来意:“……大丫,你可以去看看玉娘吗” 苏小小啃着玉米棒子的动作一顿,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是没什么意见呐,不过,你确定苏玉娘愿意让我看吗” 里正从小板凳上站起来,激动地说道:“有你这句话就成,我去一趟老苏家!” 他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向苏小小,“大丫,你真的变了,你娘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感到欣慰的!” …… 里正冒着厚厚的风雪来到老苏家,可令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苏玉娘竟然拒绝了他的好意! 他终于明白苏大丫为何会问他——你确定苏玉娘愿意让我看吗 苏玉娘当真不愿意啊! “大丫竟是连这个都猜到了……聪明了好多……” 其实这并不难猜,李家与苏小小关系不差,昨儿半夜不也差点儿没让她给小赵氏接生吗 她与老苏家八竿子打不着边儿,人家会信她才是怪了。 加上苏玉娘可是嫁去了“大户人家”,心气儿高着呢,都不必提中间横着的苏锦娘—— 但有些话,苏小小心里明白,嘴上却不能说,得让里正自个儿去碰壁。 否则显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可以当恶霸,但她不给老苏家的名声当垫脚石!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 83 转变(三更) 堂屋内,里正与苏老爷子面对面坐着。 大抵是担忧孙女苏玉娘,苏老爷子的神色很是疲倦。 老苏家为何在村子里颇有声望,乃是三十年前,青州闹过一次大饥荒,多少灾民吃不上饭,饿殍遍野,甚至相传多地曾易子而食。 杏花村也遭灾了,是苏老爷子的爹去镇上典当了老苏家的祖传玉佩,高价买回粮食接济了全村乡亲,才没让大家伙儿饿死。 后来苏老爷子的爹去世,全村都戴了孝。 毫不夸张地说,若是没有苏老爷子的爹,就没他们如今这一村子的乡亲。 因着这层关系,哪怕自己是里正,哪怕与苏老爷子同辈,他也十分敬重对方。 加上岁数上,他也确实比苏老爷子小了近十岁。 他苦口婆心地说道:“大丫跟镇上的郎中学过,本事厉害着呢!昨夜栓子他娘就是大丫给接生的!母子平安!” 苏老爷子道:“我听说,卫小郎君也给里正写了一副对联,就在里正门口贴着,里正这是瞧不上陈秀才的” 里正闻言有点儿懵,咋的就扯到对联上头了不是在讲给玉娘治病的事吗 很快里正回过味来了。 陈秀才的对联是看在老苏家的面子上送过来的,他挂卫廷写的,等于是落了老苏家的颜面。 他还真没琢磨那么多,是他婆娘觉得陈秀才与黄氏在小苏家闹得太难看,晦气,不想贴陈秀才写的,与老苏家无关。 里正低声一叹:“苏大哥,你认为我是收了大丫的好处,才来帮大丫说话的吗大丫给玉娘治病,好的玉娘,又不是大丫。” 苏老爷子冷哼道:“她治了玉娘,以后十里八乡,谁有个头疼脑热不找她” 里正知道苏老爷子是个大善人,骨子里嫉恶如仇,很是不屑与苏承那一家子恶霸打上交道。 “大丫不是这种人。”里正道,“她懂事多了,又是做生意,又是和人学本事,转变真的很大,你信得过我,就让大丫过来给玉娘瞧瞧。” “我才不要那个胖子给我治病!” 里屋传来苏玉娘气喘吁吁的声音。 她疼得死去活来的,就快丢下孩子去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绝不会让苏胖丫那种人给她治病的! 里正糊涂了,她可没糊涂! 小苏家的人除了好吃懒做便是四处讹钱,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苏胖丫这是见讹不着了,又想来骗的 她苏玉娘是这么蠢的人吗! 苏胖丫给小赵氏接生,八成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小赵氏是生过两胎的人了,第三胎闭着眼自己也能生,用得着稳婆 “哎哟——” 腹部传来一阵绞痛,苏玉娘捏紧褥子,几乎昏死过去。 “别说话了!”守在床前的方氏急得眼泪直冒,“你省点儿力气不成吗!” 苏玉娘忍住剧烈的腹痛,冷汗涔涔地说道:“我……我不管……我不要苏胖丫过来……” 她底下的棉絮垫子又让血水浸透了,方氏一边抹泪,一边去自己屋给她找新的垫子。 苏锦娘低声开了口:“姐,要不……我上小苏家看看,苏胖丫若真是在骗人,我试探几句应当能试探出来。” 苏玉娘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可拉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苏锦娘脸色微微一变,低头不再吭声。 屋外,里正有些尴尬。 苏老爷子道:“你回去吧,我已经让玉娘大哥去镇上的荣恩堂请大夫了。” 里正大吃一惊:“荣恩堂镇上的医馆那儿的诊金可不便宜!” 尤其是出诊,比堂诊贵了不知多少倍! 苏老爷子道:“玉娘不差这点银子。” 里正愣了愣。 是啊,他怎么忘了,玉娘嫁的是十里八乡最富庶的村子——浅水村,相公是浅水村里正的亲孙子! 条件自然是不差的。 想到了什么,里正又道:“可大年初一,医馆没开张,就算有银子,怕是也请不到大夫啊!” 苏老爷子与有荣焉地说道:“玉娘的小姑子嫁去了镇上,夫家在镇上还算得脸,几个大夫还是认识的。” 里正不由感慨,玉娘命可真好啊。 苏老爷子把话讲到这个份儿上,里正不便再多劝了。 他虽相信苏大丫,却也不敢说苏大丫的医术比荣恩堂的大夫更高明。 老苏家的人能请来荣恩堂的大夫,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里正起身离开。 苏老爷子让苏锦娘拿了一盒玉娘带回来的茶叶给他。 里正推辞不收。 苏老爷道:“不能让你白跑一趟,你心里记着我们老苏家,我明白的,拿去吧,玉娘带回来不少,家里还有很多。” 里正心里原本还有一些疑惑,譬如玉娘为何一个人回娘家了,她相公呢 这会儿倒是有点问不出口了。 他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 小苏家。 苏大丫刚给三个小家伙换了新衣裳,又玩了三轮亲亲抱抱举高高,可算是让三小只满足了。 苏老爷在后院不知捯饬啥,用小刀又刻又刮的。 “爹,你在做什么”苏小小走了过去。 苏老爹哦了一声,说道:“给大虎他们做几个弹弓。” 苏小小在他爹身边蹲下,看着地上的木头:“他们这么小,能玩弹弓吗” 苏老爹叹气:“牛蛋今早拿了个弹弓过来,三人眼馋得不行。” 牛蛋与三小只的日常就是炫耀来炫耀去,你方唱罢我登场。 牛蛋吃的比不过,就比玩儿的。 他是七岁的大孩子了,当然比两岁半的小奶包会玩。 苏小小心道,你可真惯着他们,哪天他们和卫廷一块儿走了,看你找谁哭去。 苏老爹道:“外头冷,你进屋烤火去!” 苏小小就道:“你也进屋里做。” 苏老爹一边削木头,一边道:“屋里太暗了。” 今儿下雪,关上门,没光线,开着门,又冻着屋子里的人。 苏小小看着苏老爹那双冻得发紫的手,说道:“爹,我来做吧,我做这个比你在行。” 苏承问道:“你几时会做这个了” 苏小小面不改色道:“我和二狗小时候,爹你不是给我们做过吗我全记在脑子里了!不信一会儿我做一个给你瞧瞧!” ------题外话------ 小可爱们,月票可不可以投给小小呀 70 84 身世(一更) 她是认真的,她真会做。 苏老爹却觉着闺女是心疼他,不想他在外挨饿受冻,才把活儿给揽过去了。 他的大胖闺女,真是世上最好最好的胖丫头! 苏小小看着自家亲爹眼眶里逐渐汹涌的泪意,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老爹,你又要哭啦 你忍住啊! 别忘了你是个恶霸! “爹!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这个给你!” 苏小小赶紧从荷包里掏出了用瓷瓶换装过的壮骨颗粒! 苏老爹的泪意果真戛然而止,睁大眼,愣愣地看着苏小小递过来的瓷瓶,问道:“这是啥” 苏小道:“就是你吃过的伤药,上回就买了,一直忘了拿出来。” 苏老爹接了过来,左看右看:“哦,这回换了个瓶子啊” 这种瓷瓶的密封性更好,是符郎中给她的。 “和以前的吃法一样吗”苏老爹问。 “一样的,一天一次,一次六颗,睡前服用。”苏小,“吃完这一瓶,应该能恢复得差不多了。” 如果可以,再来最后一瓶巩固一下疗效,就更万无一失了。 听了苏小小的话,苏老爹的眼底不自觉地泛起一抹亮色。 若在一个月前,他是不信自己的手能彻底痊愈的,可自打见证了这种颗粒的药效后,他也开始对自己的伤势抱有信心了。 他很期待,自己能重新抓起二百斤大刀的那一日! 苏承小心翼翼地收下药瓶,突然心生感慨:“哎呀,过了一个年,你和二狗大了一岁,爹也老了一岁!” 苏小小一脸无语:“爹,你才三十六!很年轻的好不好” 古人成亲早,苏老爹十八岁就娶了陈氏,二十岁得了人生的第一个孩子,也就是原主。 原主一个月前刚满十六。 苏老爹长得帅,个子高,又是练家子,身板儿也不差,这要是搁前世,妥妥迷倒万千少女的帅大叔! 也就是在古代二十当爹,三十当爷,自个儿把自个儿的叫老了。 苏小小道:“爹,你没发觉自己的精气神更好了吗” 苏老爹活动了一下筋骨,若有所思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 苏小小:开什么玩笑,早睡早起身体好,孩子都知道! 苏老爹帅气地摸摸头:“闺女,你说我是不是越年轻啦” 苏小小:“眼角的皱纹儿还是有的。” 苏老爹:“……” -- 苏老爹将苏小小叫去了自个儿屋,样子有些神神秘秘的。 “爹,你干嘛”苏小小问。 苏老爹打开箱子,在里头翻找了半日。 “啊,找到了!差点儿以为弄不见了!” 他满头大汗地转过身来,手里多了个陈旧的桃木盒子。 他把盒子递到苏小小面前:“打开。” 苏小小接了过来,手一沉,她说道:“盒子看着不大,却挺沉的,质量不错啊。” 苏老爹笑着催促:“快打开!” “哦。”苏小小打开早已染上厚重岁月痕迹的桃木盒,一股尘封的桃木香气扑鼻而来,隐约带着一丝十分清冽的冷香。 奇怪又好闻。 苏小小的目光落进锦盒,只见里头躺着一块质地莹润的翡翠玉佩。 黎女士前世极爱收藏翡翠,苏小小虽不曾刻意研究,但也多少懂一些。 这块玉佩的种水很老,堪称帝王级翡翠,若是做成镯子与珠串,价值不可估量。 翡翠是要养的,苏小小时常看见黎女士给自己的翡翠们泡水。 哼,黎女士都没给她泡过澡! 她不是黎女士亲生的,翡翠才是吧! 思绪跑远了,说回翡翠。 苏老爹俨然没这心思,就那么随意地扔去压箱底了,玉佩缺水严重,都没什么光泽了。 也亏得种水够老,若是换成嫩种翡翠,只怕早出现绺裂了。 “爹,这块玉佩哪儿来的看起来很值钱的样子。” “传家宝。”苏老爹说,“以后就是你的了。” 苏小小愣了愣:“咱家……还有传家宝” 她爹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吗 孤儿是中听的说法,外头那些乡亲是叫乞儿与放牛娃的。 “现在它是了!”苏老爹说。 苏小小:“……” 苏小小问道:“爹,你花了多少银子买的” “不我买的,应该……是捡的。”苏老爹回忆说。 苏小小纳闷道:“什么叫应该啊” 苏老爹解释道:“就是我也不记得了,打记事起,我身上就有这块玉佩。它看着像是能值几个钱的样子,我就想着要是哪天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把它拿去当了!” 值几个钱 你是不是对几个有什么误解这块翡翠卖出去,能养活大几个村子了好么 她爹啥运气啊,这种宝贝也能捡到 苏小小仔细端详着玉佩的形状,对她爹道:“爹,这块玉佩看起来只有一半” “一半”苏老爹喃喃道,“我捡了块残玉” 苏小小赶忙摇头:“我的意思是,它是一块对佩,这是左边的一块,右边应当还有一块,合起来正巧拼成一个完整的形状。” 苏老爹道:“我就只捡了这个。” 苏小小端详着玉佩,问道:“爹,你还记得自己是哪里人吗” 苏老爹摇头:“不记得了。” 他是三十年前闹饥荒时,流落到杨柳村的,那会儿他才六岁,记忆模糊得差不多了。 苏小小也听说过一些当年的事,杨柳村的灾情比杏花村更严重,杏花村是有老苏家的人救济,杨柳村是真饿死了几十口人的。 苏小小问道:“当时不是快饿死了吗怎么没用它去换点吃的” 苏老爹想了想:“可能当时小吧,没想到。” 其实好几次他快过不下去了,都没卖掉这块玉佩,硬生生咬牙挺过去了。 为啥就是没卖呢 他也说不上来。 …… 苏小小收好玉佩回到东屋时,卫廷也在。 她刚想问你怎么在我屋里,话到唇边记起这家伙的床塌了,已经名正言顺地搬来与她同居了! 卫廷正坐在床边,借着窗户纸透进来的光亮,欣赏着桌上的一副对联。 欣赏是苏小小美化后的形容,但其实,这家伙的眼神更像是审视,无比挑剔的审视。 “你翻我东西!”苏小。 卫廷淡淡说道:“掉地上了,我捡起来而已。” 说着,顿了顿,又道,“谁写的” 苏小小神气地说道:“一个朋友!怎么样是不是不比你写的差” 项公子的墨宝,连沈院长也想收藏的,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呵。”卫廷不屑地嗤了一声。 “瞧不上就别看!”苏小小抓过对联,卷起来放回锦盒,收入柜子。 卫廷望着紧闭的柜门,眼神一点点冰冷了下来。 —— 三小只在家里关不住,大雪天也要往外跑,苏二狗去村里遛娃。 苏老爹则回房补觉。 苏小小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后院儿,抓起小刀,认认真真地给三小只做弹弓。 她做是会做,就是这刀吧,有点儿钝。 “给。”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握住一把匕首递了过来。 苏小小的目光顺着这只玉雕般精致的手,一路上移到他俊美无双的脸上,心道,这家伙真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啊。 棚子下,阴影处,堪称死亡打光,一不小心就成了一张菜色脸,他却硬生生扛住了。 他初来那会儿,肌肤是淡淡的小麦色。 在家养了一个月的伤,除了偶尔几次被苏老爹叫去学种地,其余基本没晒太阳,倒是养出了一丝玉润的白皙。 与女气是不沾边的,他整个人英气十足,杀气也十足。 “谢了。” 苏小小接过匕首。 她不止一次见卫廷擦这把匕首,看上去十分锋利的样子,她眼馋许久了。 今日总算摸到了。 第一感觉是沉。 苏小小一点点、十分具有仪式感地拔掉刀鞘。 卫廷淡淡提醒道:“很锋利,你当心点。” 苏小小歪头一笑:“你担心我啊” 卫廷呵呵道:“我是怕你弄脏了我的匕首!” 苏小小得意地歪了歪脑袋:“那你可以不要给我呀,我不管,你就是关心我!” 卫廷不理她了。 苏小小开始削树杈,一刀下去,她直接惊艳了。 “哇!好快的刀!” 这莫非就是传言中的削铁如泥 苏小小又试了几刀,顺手得不得了。 “卫廷,你这是什么匕首啊” “喜欢”卫廷道。 “嗯!”苏小小诚实道。 卫廷淡道:“把令牌还给我,这把匕首,送给你。” 我丢! 敢情你是打的这个主意! 苏小小就差没给他来一刀了。 本以为他是良心发现,见她给他儿子做弹弓做得吃力,于是贡献自己的匕首,以助她一臂之力。 呵,果然不能把男人想得太好! …… 却说三小只奔出家门后,开始在雪地里呼呼地跑,他们人小,跑着跑着就跑不见了。 苏二狗把三小只从厚厚的积雪里刨出来,叹道:“你说你们,人还没雪高,非要出来玩!” 三人不管,就要玩! 忽然,他们被一阵婴孩的哭声吸引。 三人齐齐循声望去。 “怎么了”苏二狗问。 大虎道:“舅舅,有人哭。” “有吗”苏二狗道,“没听见啊。” “有。”二虎说。 “嗯啊!”小虎也听见了。 苏二狗抓抓脑袋:“你们听错了吧哪儿有人哭” 三人一个抓他的左手,一个抓他的右手,一个推他的屁股墩子,把他往老苏家的方向推着走。 待到近了,苏二狗果真听见婴孩儿的啼哭了。 苏二狗直挠头:“你们三个啥耳朵呀这么老远也能听见” 里头嗷嗷大哭的是苏玉娘的孩子。 苏玉娘遭了大罪了,从夜里生完孩子到现在,腹痛不止不说,还没有奶水。 孩子饿得哇哇大哭。 苏玉娘闹心极了,偏偏让大哥去镇上找小姑子一家请大夫,请到现在也没回来。 隔壁的周氏上李家去瞅了瞅,回来对苏玉娘说,小赵氏开奶了,奶水多到不行,孩子吃不完。 这话犹如一把刀子扎进了苏玉娘的心里。 为了顺利产子,苏玉娘截胡了小赵氏的稳婆,结果,生了个闺女不说,还把自个儿弄成了这样。 这叫什么事儿 苏玉娘是拉不下这个脸去求小赵氏的。 最后还是方氏看不下去了,抱着孩子去了一趟李家。 不论小赵氏怎么看苏玉娘,孩子是无辜的,小赵氏把孩子抱过来喂了。 这段日子,苏小小隔三差五给李家送肉,老李头与钱氏没舍得吃,全给了小赵氏与两个孙儿,小赵氏的身体养得不错,奶水很是充盈。 苏玉娘的闺女吃饱喝足,总算是甜甜地睡了过去。 方氏感激不已,可一想到玉娘的作为,又有些尴尬与讪讪:“我……我一会儿再抱过来喂。” 钱氏进了屋,说道:“放这儿吧,大雪天的,没足月的孩子也不怕冻着了等玉娘开了奶,你再把孩子抱回去。” 方氏一想也唯有如此了。 “一会儿我让锦娘过来。” 小赵氏可以帮忙喂奶,可换尿布什么的,就不好麻烦人家了。 方氏走后,钱氏将煮好的糖水蛋递给儿媳:“不生气了” 小赵氏摇头:“不生气了,我还得感激玉娘把稳婆抢走了,不然遭罪的可是我了。” 钱氏轻咳一声:“这话可不许在外头说。” 小赵氏笑道:“我知道的,娘!” 钱氏是好婆婆,小赵氏是真心拿她当亲娘看的,所以心里想啥就说啥了,对着外人她不会的。 一直到傍晚,苏锦娘与苏玉娘的大哥才总算把大夫请回来了。 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大夫。 “这么年轻,靠谱儿吗”方氏小声问儿子。 苏大郎道:“卢大夫碰巧出去了,于是让我找了张大夫。” 真相是,玉娘小姑子夫家的身份压根儿没那般好使,人家卢大夫懒得出诊,于是让自己的徒弟过来了。 这徒弟还没出师,只学了个半吊子,加之玉娘是女子,他为其诊病多有不便,只把了脉便胡乱把药方给开了。 苏大郎又一刻不停地赶去镇上抓药。 大年初一荣恩堂是没开张的,所幸他去镇上找大夫时,看见有家小药铺开着门。 苏大郎去那儿抓了药。 谁也没料到的是,一碗汤药下去,苏玉娘非但没能好转,反而血流不止,胸闷不已,当场晕了过去! 方氏抱着昏死过去的女儿,尖叫出声:“玉娘——” 老苏家的人彻底慌了。 苏大郎见妹妹竟然变成这样,一把上前揪住了张大夫的衣襟,怒不可遏地说道:“你这个庸医!我打死你!” 张大夫脸一白,正色道:“我怎么就是庸医了!我可是荣恩堂的大夫!分明是你抓的药不对!” 苏大郎咬牙道:“我是按你给的方子抓的!” 张大夫梗着脖子道:“那……那就是药材不好!许多药过了期,或是以次充好!吃下去形同毒药!你是在哪里抓的药!” 苏大郎道:“一个姓符的郎中家里。” ------题外话------ 肥肥的一章哦 70 85 神医(二更) “大丫!大丫不好了!你赶紧跟我过去瞧瞧吧!” 里正赶到老苏家时,苏小小正与卫廷坐在后院给三个小豆丁做弹弓。 二人嘴上斗得厉害,干起活儿来倒是挺有默契。 不是里正这一嗓子,苏小小都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与这家伙真是小俩口似的。 “里正。”苏小小放下手中的压脉管站起身。 卫廷自然而然地把她的板凳挪开,以免她磕到,又顺手将快掉在地上的压脉管拿起来,不让她踩到。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平平无奇,无形着又透着难以言说的默契。 卫廷突然觉得不对劲。 他干嘛对这个女人这么体贴 他又将挪走的板凳放回了原处。 苏小小一脚踩下去,差点儿绊倒! “卫廷!” 苏小小炸毛! 卫廷一脸高冷:“哼。” 里正讪讪一笑,与卫廷点头打了招呼:“你们俩在忙呢” 苏小小道:“哦,闲来无事,给孩子们做点小玩意。是苏玉娘出事了吗” 能让里正在这个时辰慌慌张张找上门的,怕是没第二件事了。 里正把苏玉娘的情况说了:“打起来了!要闹出人命了!” 也不知说的是苏玉娘的命,还是那个张大夫的命。 -- 苏小小与里正赶到老苏家时,双方正为苏玉娘的症结争执不下。 “我花了五两银子请你出诊!你就这么给我妹妹治病的!” “那还不是你们延误了治疗时机!再者我已经明确告诉你了!我的方子没错!是你们抓的药不对!谁让你在小铺子抓药的!还姓符的郎中!我听都没听说过!像那些小铺子卖的全是假药!要不就是为了节约成本少以次充好!你自己上了当,反过来讹我!你们讲不讲道理了!” “好一个卖的全是假药、以次充好,难道你们荣恩堂卖的就全是真药、好药了” 伴随着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苏小小气场强大地走了进来。 老苏家的人见到她很是意外,再看看她身边的里正,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老苏家的人心中不悦,出了这等事,里正竟然还叫个外人过来看热闹。 张大夫见来的是个胖村姑,压根儿就不掩饰眼底的轻蔑了。 “你又是哪来冒出来的我们荣恩堂卖的药当然是好药了!今儿若是去荣恩堂抓药,也不会出这等岔子!” 苏老爷子皱眉道:“里正,你怎么把她带来了我不是说过,不需要小苏家的人上门吗” 老苏家是正道的光,他们小苏家就好比那邪魔外道,苏老爷子一贯是瞧不上他们一家三口的。 原主会怎么应对她不管,苏小小不受他这个气! 苏小小淡淡一笑:“要不是里正亲自登门,你们老苏家的人就算跪着去求我,我也不爱来!” 苏老爷子脸色一沉:“苏胖丫!” 苏小小道:“我是给里正面子,人命关天,不在意你孙女儿的死活,就继续和我磨!” “你又不懂医术。”苏锦娘嘀咕。 “把苏玉娘喝过的药渣端来!”苏小小道。 苏锦娘柳眉一蹙:“苏胖丫,你使唤我” “我来我来!”里正也知这么吵下去不是办法,他直接闻着药味儿去了灶屋,把还有些烫手的药罐子端了出来。 “呼呼!” 他将药罐子搁在桌上,忙用烫得发红的手指去捏自己冰冰凉凉的耳朵。 苏小小俯身闻了闻,眉头一皱。 苏锦娘冷声道:“装得还挺像。” 方氏从苏玉娘屋里出来,对苏锦娘道:“不是让你在李家照顾孩子吗怎么又回来了” 苏锦娘道:“我和钱大娘说好了,孩子她帮忙带会儿。” 苏小小把帕子捏住发烫的药罐,将药渣倒了出来。 “油灯给我。” 她说。 里正忙递过一盏油灯给她。 苏老爷子瞪了里正一眼。 里正轻咳一声。 苏小小用帕子包住手指,扒拉着桌上的药材,对张大夫说道:“苏玉娘刚生完孩子,虚不受补,你居然给她开这么猛的补药,还用上了当归!当归是活血的!你有没有点常识了!” 张大夫被她说的脸色一白! 这的确是个大补的方子,也的确是加了当归。 这个胖村姑……她真懂岐黄之术! 这家人脑子有毛病啊村里有大夫,还跑去镇上请 害他白白背上半条人命! 苏小小也不与他掰扯了:“苏玉娘人呢” 方氏早被苏小小的气场震慑了,下意识地往里指了指。 苏小小打了帘子进屋。 “苏胖丫,你不许对我姐胡来——” 苏锦娘也跟了进来。 苏小小掀开被子瞧了瞧,又捏住苏玉娘的手腕为苏玉娘把脉,顺带着用另一只手摸了苏玉娘的额温。 要说苏玉娘也是倒霉,先是截胡了一个不靠谱的稳婆,紧接着又遇上一个啥也不懂的半吊子庸医。 苏小小自荷包里取出一副崭新的银针。 这副银针本是为苏老爹准备的,然而自从有了药房的黑科技壮骨颗粒,苏小小觉得不针灸,苏老爹的手也可以痊愈。 苏锦娘冷声道:“你要对我姐做什么!我警告你苏胖丫!这可我家!你敢伤害我姐——” 聒噪! 苏小小顺手就将她摁坐在了椅子上,与此同时一记冰冷的眸光打过去:“给我老实坐着!不然打死你!” 打死你,这是苏胖丫时常挂在嘴巴的话,她可不只是随随便便说说而已,苏胖丫是真会揍人的。 苏锦娘一下子被苏小小凌厉的眼神与气场震住了。 苏小小用银针刺了苏玉娘的几处穴道。 苏锦娘是想喊的,哪知苏玉娘奇迹般地醒过来了。 苏玉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你……” “你别动。”苏小小严肃地说,“我要给你按肚子,可能有些不舒服,你忍忍。” 她初步推断,苏玉娘是宫缩乏力,无法排出子宫内的淤血才导致血流不止,至于说她腹中绞痛,乃是肠胃不适引起的。 根本就不是多大的问题,要不是这庸医乱开药,苏玉娘也不至于昏死过去。 苏小小给苏玉娘按摩促进宫缩,见效很快。 不多会儿,苏玉娘便感觉自己好多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苏胖丫。 老实说,若不是自己没力气,方才在苏胖丫碰她的一霎,她就已经把人轰出去了。 她怔怔道:“苏胖丫你……” 苏小小抽回手:“我刚刚怎么按的,你可记住了每隔一个时辰,让你家人给你按摩一次。你暂时不用吃什么药,饮食上清淡些,也能缓解你肠胃不适的症状。我列个方子,你照上面吃。” 苏玉娘惊讶得一个字也说不出话。 “你家有纸笔吗”苏小小淡淡地问。 苏玉娘瞪了妹妹一眼:“还不赶紧去拿!” 被姐姐呵斥了,苏锦娘不悦地蹙了蹙眉。 方氏也早进屋了,她与苏玉娘,也对苏胖丫露的一手震惊不已。 不过眼下不是震惊这个的时候,她对苏锦娘道:“没听见你姐的话吗去拿呀!” 苏锦娘咬了咬唇,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我听见玉娘的声音了,她醒了吧”苏大郎拉住苏锦娘。 “一会儿你自己问去!”苏锦娘沉着脸甩开哥哥的手,去堂屋的案桌上取了笔墨,回屋冷冷地往桌上一搁。 苏小小提笔写了一份食谱。 她对苏玉娘道:“你肠胃不适,饮食上要清淡,不要盲目催奶,你先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苏玉娘听了这话,神色就是一顿。 “方子是好方子,药也是好药,只是不对苏玉娘的症。”苏小着,看了气虚体弱的方氏一眼,“手给我。” “啊”方氏一怔。 苏玉娘道:“娘,胖丫是想为你把脉!” “啊,把脉,把脉好!”方氏把手递给了苏小小,讪讪笑道,“胖丫真好啊,还给我也把个脉呢。” 苏小小为方氏切完脉,点点头正色道:“你气血两亏,倒是正好可以吃。” “听见没有!我的方子是好方子——你们家的人可以吃……啊——” 屋外,张大夫话未说完,被苏大郎一拳闷在地上了。 他们与张大夫之间如何收场,苏小小就懒得过问了。 她回到床前,看向仍处在巨大错愕中的苏玉娘,伸出自己的小胖手。 苏玉娘不明所以:“什么” 苏小小勾勾手,理直气壮地说道:“诊金呐!我白给你治病的吗从我家走到你家,我这也算是出诊了!大年初一,诊金翻倍!唔,你和你娘两个人,四倍!” 苏玉娘:“……” 方氏:“……” ------题外话------ 月票快破千啦!看今天能不能破! 70 86 变美(一更) 苏玉娘当然是要砍砍价的。 苏小小最终带着五两银子的高额诊金雄赳赳地回去了。 除了苏玉娘,老苏家的人脸色皆不大好看。 要知道,他们给张大夫的也才二两。 张大夫可是荣恩堂的大夫,也是从镇上过来的,苏胖丫算啥一个村儿的小丫头,走了那几步也能叫出诊 可苏玉娘说:“我苏玉娘的命难道不值这几两银子” 苏玉娘把诊金结了,方氏的那一份也没让老苏家出。 闺女出嫁后便不再是自家人,有些账算得明明白白,这一点让人寒心又无奈,想到苏小小也成亲了,与娘家却没任何隔阂,苏玉娘打心底感到羡慕。 方氏端了一碗熬好的红糖小米粥进屋,这是按苏胖丫留的方子熬的,红糖没放太多。 苏玉娘正在看苏胖丫写的食宿,食谱上其实就几个字,还歪歪斜斜的,做法主要是苏胖丫口述的。 她严重怀疑苏胖丫只是想名正言顺扼诊金。 她嫁去浅水村,家里有读书人,她勉强跟着认了几个字,却不会写。 苏胖丫竟然会写了。 苏锦娘眉头紧皱,上回苏胖丫念对联已经很让村里人刮目相看了,要是让村里人知道她还会写字…… 苏胖丫怎么就会写字了 苏锦娘心里堵得慌。 方氏的反应倒是没太大,苏胖丫长了那么多本事,再长点儿也不奇怪了。 真正让她觉得奇怪的是,一般生完孩子不该多喝红糖水吗苏胖丫却说,糖吃多了并不好。 “只放了一勺糖,你看淡不淡。”方氏舀了一勺喂苏玉娘。 苏玉娘吃了一口,味道还行:“我自己来吧。” “真不加点儿糖”方氏问。 “胖丫不是说了只放一勺糖吗”苏玉娘闷头把一碗红糖小米粥喝了,按苏胖丫要求的火候与剂量熬煮的,没那么齁甜,很适合她如今的胃口。 方氏回忆起方才的事,仍有些不可置信:“你说胖丫是咋了变了那么多。” “不是说她嫁了个好相公吗”苏玉娘把空碗递给她娘,拿帕子擦了擦嘴。 才嫁去“大户人家”几日,规矩便已与从前待字闺中时不大一样了。 苏玉娘道:“人家相公会教,她乐意学,世上哪儿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苏锦娘嘀咕道:“姐,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苏玉娘瞪她道:“我刚刚还差点儿死了!” 苏锦娘噎了噎。 苏玉娘一开始瞧不上苏胖丫,死活不让苏胖丫来为自己治病,是因为苏胖丫恶贯满盈名声差,她小时候还和苏胖丫打过架,她输了毋庸置疑。 她是领教过苏胖丫的恶的。 可方才,她也切身体会到了苏胖丫的善。 那个丫头,当真转了性子,也当真有了本事。 她苏玉娘拿得起放得下! 她和苏胖丫结下的梁子过去了,从今往后,她不会再对苏胖丫抱有成见。 至于说苏二狗与苏老爹,她暂时保留原先的看法,就是俩恶霸! 苏玉娘不冷不热地看向自家妹妹:“让你去看孩子,你怎么老待在家里” 方氏叹气:“算了,一会儿我去,锦娘在家照顾你。” 说罢,方氏端着空碗出去了。 苏锦娘默不作声地在床边坐下。 “姐。” “有话就说。” 苏玉娘累得很,想睡了。 苏锦娘低声道:“你能不能……和爷爷说一声,别让我嫁给陈秀才” 苏玉娘道:“怎么秀才还配不上你” 苏锦娘抱怨道:“你是不知道,小年那天,陈家人在村里……闹得有多难看。” 苏玉娘冷声道:“难看这门亲事也应下了!” 苏锦娘咬了咬唇瓣:“我不想嫁那么远,就在……咱们村子挺好的,还能多回来孝敬爷奶和爹娘。” 苏玉娘毫不客气地说道:“苏锦娘,你心里想什么,我全都明白,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帮你!” 苏锦娘委屈:“你是我姐姐,你为什么不帮我” 苏玉娘睨了她一眼:“我怕遭雷劈!” 苏锦娘捏紧了手指。 堂屋,里正打算离开了,他将苏胖丫上上下下夸赞了一番,苏老爷子全程一言不发。 就算苏玉娘看不见她爷爷的脸色,也猜得出她爷爷心里仍是不待见小苏家的。 老人家有些观念根深蒂固,可以理解。 然而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隐隐觉得,爷爷对小苏家似乎有一股莫名的排斥。 -- 却说苏小小挣到今年的第一笔诊金后,哼着小曲儿优哉游哉地回了家。 一家人全坐在堂屋等她,三小只也乖乖哒! 苏小小把挣来的元宝放桌上一放。 三小只:“哇!” 好大的小钱钱! 苏承睁大眸子:“闺女,你是讹了个大的呀” “没有!”苏小小严肃脸,“是诊金!老苏家给的!说好的咱家不讹钱了!我怎么可能还去讹嘛” 苏二狗问道:“姐,你怎么给苏玉娘治的” 苏小小道:“针灸,理疗,食疗。” 卫廷:“说人话。” 苏小小摊手:“就是用银针扎了几下,肚子上按几下,再叮嘱她多吃点容易克化的食物。” 苏承、苏二狗、卫廷:“……” 这样就要了五两银子,你确定不是讹吗 这时,小虎走了过来,捂住小屁股,一脸委屈地对苏小:“娘,屁屁痛痛。” 苏小小把他抱到腿上:“今天拉臭臭了吗” 小虎摇头。 苏小小轻轻掰开他的小嘴儿,看了看他的牙龈。 嗯,上火了。 苏小小就道:“你是不是又偷吃花生酱了” 三个小家伙里,小虎最贪吃。 小虎萌萌哒地眨了眨眼,呲溜溜地从苏小小腿上滑下来:“屁屁,不痛了。” 不痛才怪了。 苏小小去灶屋煮了一碗鱼腥草茶给小虎降火。 鱼腥草又叫折耳根,是沈川小年那日送来的,把它的叶子摘了便是她前世吃过的折耳根。 她凉拌过两回,可惜家里人都不大吃得惯。 小虎也喝不惯,嫌弃地直吐舌头。 他黑葡萄似的的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抬起小手往外一指。 “娘,爷爷叫我。” 说罢,他放下手里的小碗,吭哧吭哧地溜了! 苏小小好气又好笑,把小虎没喝完的鱼腥草茶一口闷了。 -- 苏小小回房时,卫廷已经在屋里了,刚脱去棉衣,看样子准备就寝。 他身上并没有太夸张的腱子肉,可一身紧实的肌理,充满力量的腰身,无一不彰显着他的极品身材。 苏小小的眼神在他身上流连了一番,小小满足了一下这副身体的花痴本能,随后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她打来一盆清水,把苏老爹给自己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卫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被苏小小捕捉到了。 苏小小显摆道:“我们家的传家宝!” 卫廷仰头望了望贫瘠的屋子,那模样仿佛在说:就你们家这条件,还能有传家宝 苏小小把水盆端了过去:“哼,给你长长见识!喏!” 卫廷只扫了一眼,便认出这是一块真翡翠。 “这是对玉。”他说。 苏小小道:“厉害呀,挺识货!” 卫廷不咸不淡地说道:“对玉又不罕见。” 罕见的是做对玉的料子,这丫头口中的传家宝,倒真是一块上等的翡翠。 “劫来的”卫廷道。 苏小小理直气壮地说道:“都说了是传家宝了!祖传的!” 这种翡翠在市面上极其罕见,若真是祖传的,那得是多显赫的人家 卫廷自是不信她的话,不过,他也没太将一块翡翠放在心上。 他更多的是惦记自己的令牌。 他将东屋里里外外找遍了,就是不见令牌的踪影。 这丫头,究竟是把令牌藏哪儿了 “卫廷!你动我肚兜了!”苏小小准备去洗澡了,拉开衣柜就发现了端倪。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我没有。” 苏小小抓起肚兜,扭头凶巴巴地瞪向他:“我肚兜的花是朝南的!现在朝北了!” “你记错了。”卫廷的睫羽微微一颤,在被窝里躺平,无比正经地说,“我就是没有。” 苏小小眯了眯眼,大步流星走过来,探出手在他的胸肌上摸了一把! 卫廷大吃一惊:“你摸我” “我没有!” 苏小小坏坏一笑,以牙还牙地说道,“就、是、没、有!” …… 不知不觉,春节就在在苏二狗与三小只的鸡飞狗跳、苏小小与卫廷的斗智斗勇中过去了大半。 苏小小的生意是年后开张,但不能真等到年过完了再做事,许多东西提前就得准备妥当。 初十这日,小吴氏带着刘平上门了。 是苏小小叫他俩过来的,是要商议开工的事,原本苏小小有些担心年没过完便让人做事,会引人反感。 殊不知小俩口高兴极了。 自打分家后,他们比从前轻松了,同时,也闲多了。 闲得发慌的滋味可不好受,一听要开工,二人别提多积极了。 苏小小把人请进堂屋,拿了点心招待他俩。 刘平第一次上小苏家,尽管听小吴氏讲过不少小苏家改头换面的话,可彼时的印象太深刻,他仍是有些局促。 “刘大哥,喝茶。”苏小小倒了杯热茶给他。 “诶诶诶,不忙,不忙!”他起身双手去接。 苏小小笑了笑:“刘大哥不必见外,以后要常来的。” “啊,是是。”刘平讪讪坐下,紧张得喝了一口茶,烫得灵魂都出窍了! “大丫。”小吴氏一瞬不瞬地看着苏小小,“你是不是瘦了” 苏小小眨眨眼:“你看出来了” 小吴氏点头,端详着苏小小道:“你的脸……好像小了一圈。” 不是好像,是就是! 上回称重的乌龙过后,苏小小又找机会称了一次的,除去衣裳,一百八! 足足瘦了二十斤呢! 只不过,她基数太大,加上前期掉的多是水分,外表的变化并不算太大,卫廷是第一个发现她瘦了的,小吴氏是第二个。 “你气色也更好了,脸……”说到这里,小吴氏竟然壮胆伸手,在苏小小的脸上捏了捏。 这可把一旁的刘平吓得不轻! 媳妇儿! 咱别犯傻呀! 你捏的可是苏家小恶霸! 她一个大耳刮子呼过来,咱俩都得趴下! 小吴氏喃喃道:“好像也细腻多了。” 不是小吴氏从前捏过有对比,而是原先苏小小的皮肤是肉眼可见的粗糙,肤色还不均匀。 苏小小照镜子觉着自己是个小胖美人,那是由于古代都是铜镜,要么就是照水缸,那哪儿能看出肤色呀 肤质细腻了,她每天洗脸时倒是感觉出来了。 规范饮食,少糖少油,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善皮肤状态的,可细滑成这样就不全是减肥能做到的了。 难道……是药房的复合维生素发挥了隐藏功效 70 87 出名(二更) 那之后她尝试过几次进入药房,均以失败告终,她严重怀疑是因为自己使诈薅了壮骨颗粒,让药房气抖冷了。 卫庭令牌还在里头呢。 上次过后,她就意识到令牌可能是个烫手山芋,谁拿谁倒霉,可惜她这会儿取不出来了—— 刘平如今是拿苏胖丫当了自家大恩人的,得知今日要过来,他特地去后山的水塘里捕了几条野生鲫鱼。 大的一斤多,小的也有半斤。 大冬天的能捕到这么肥美的鲫鱼,不得不说刘平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鱼。”三小只蹲在后院看水盆里的鱼,梅子姐妹也在。 苏二狗逗他们:“小鱼可不可爱” “可爱。”小梅子说。 大虎吸溜了一下口水:“红烧。” 二虎:“油炸。” 小虎:“炖汤汤。” 小梅子:三个弟弟好可怕! 大人们继续在堂屋谈事。 “没见叔和卫小郎君。”刘平说道。 既然上门了,怎么也得和二人打声招呼,他是憨了点,可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苏小小道:“哦,我爹和卫廷去地里摘菜了。” 刘平暗暗感慨,这一家子变化真大呀,连恶霸头子苏老爹都下地摘菜了。 苏小小接着道:“今天叫你们过来是商议干活儿的事。” 刘平忙道:“梅子她娘和我说过了,我啥活儿都能干!真的!” 苏小小乐了:“好,那我先和你说一下我们目前具体有那几项生意,小吴姐应当和你提过卤肉生意与点心生意了。” 刘平道:“啊,提过,说你做的特别好吃,我也尝了……确实好吃!” 小苏家过年那会儿给他们送了炸的丸子与小食,另外也有腊、卤肉与点心。 他绝不是为了奉承苏胖丫才这么说的,他是当真觉得特别好吃! 看得出刘平头一回上恶霸家的门,还是有些紧张的。 这个不急,日后相处多了,总能慢慢适应的。 苏小小道:“开过年后,卤肉与点心的生意会继续做,另外,还增加了一项咸蛋的生意。” “咸、咸蛋” 小吴氏小声道:“就给你吃的那个鸭蛋!你说蛋黄很好吃!” “啊啊啊!那个啊!”刘平无比钦佩地看向苏胖丫,“大丫,你还能把鸭蛋做成那样,你太能耐了!” 谁说刘平憨的这夸起人来不是挺实在 苏小小笑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能耐,只是在不同的方面罢了。目前我们的生意处在刚起步的阶段,人手不太够,做的事情就比较杂,也比较多。不过刘大哥你放心,工钱上我绝不会亏待你们。” 刘平郑重道:“大丫,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你帮了我们这么多,要不是你,我俩别说分家了,怕是骂都被村里人骂死了。你一句话,我刘平把脑袋涂在地上都行!” 苏小小问道:“你说的是肝脑涂地” 刘平愣了愣:“啊,当徒弟也行!” 苏小小笑翻了。 刘平咋也这么好玩儿 关于几个人的分工,苏小小心里已经有了清晰明确的计划,小吴氏仍是负责从前的工作,不同的是,她与刘家分了家,不必再躲躲藏藏的,工时可以拉长。 当然了,是在合理的时间范围内,她不会压榨员工的。 工时拉长后,产量就能跟上,不论卤肉生意也好,点心生意也罢,甚至给锦记供货,都会比从前轻松很多。 而刘平的主要任务是产品运输。 如果做得好,日后她可以创办属于自己的物流。 一个小镇的生意可满足不了她,她的目标是整个青州、甚至整个大周! 嗯……吹牛皮为时过早,先解决眼下的难题。 “以后要运送的货物有很多,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代步的工具。”苏小道。 “你是指牛车”刘平问。 苏小小摇头:“牛车太慢了。” 还没送两趟货,天黑了。 刘平在外给人做苦力,见过的车辆不少,他寻思道:“快一点儿的就是驴车与骡车,再不就是马车,马车就太贵了。” 苏小小暂时也没考虑马车。 她手里算上挣来的诊金,虽有了一笔看上去还算可观的银子,可马的价钱她是大致了解过的,一匹中等的西南马能卖到七十两到八十两不等。 单是一匹马就能掏空她腰包了,更别说还有板车呢。 “板车我会做。”刘平挠挠头,“我从前给人当过几年木工。” 苏小小眼睛一亮,她捡到宝了不是 刘平又道:“今儿初十,码头开市早,那儿有个马市,我去打听一下” 苏小小惊讶:“咱们镇还有码头” 刘平道:“是隔壁镇的,隶属官府驿站,与咱们镇相邻,顺着官道走,不算远,脚程快的话,半个多时辰就能到了。” 官府的驿站,难怪开市早了。 严格说来,驿站是不关门的,除夕夜也有官兵值守,为的就是以防万一各地出现紧急军情与险情。 苏小小道:“我和你一起去。” 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古代的马市看看。 “娘!” 三小只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这段日子,苏小小一直在家里,三小只习惯了她的陪伴,越发黏她黏得不行,简直一刻也离不开。 “大虎要去。” “二虎也去。” “还有小斧。” 面对三个动不动就撒娇卖萌的小家伙,苏小小白瞎了前世修炼出来的一副铁石心肠。 “要走很远很远的路。”她试图吓退他们。 小虎伸出小手,认真说道:“不怕,可以九(走),小斧会九(走)。” 苏小小噗嗤笑了,好好好,你九,你自己九! 小吴氏提醒丈夫:“去找李大爷借一下牛车。” 刘平看了苏小小一眼,应道:“诶,好!我这就去!” 老李头一听是苏小小要去镇上,二话不说把自家牛车拉了出来。 刘平要给钱,老李头瞪了他一眼:“干啥呀你大丫用我的牛车,用你给什么钱!” 刘平讪讪一笑,把牛车拉走了。 “姐!我也去!”苏二狗道。 苏小小小胖手一挥:“行,都上牛车吧!” 小吴氏就不去镇上了,她留下来腌咸蛋。 一家子雄赳赳地出了门。 苏小小步行,她要减肥。 村里人看着刘平赶着老李头的牛车,与小苏家的人出门,并没有觉得太惊讶。 刘平欠了苏胖丫的债,导致两口子卖身为奴的事儿,早在村里传遍了。 与此一道传开的,还有除夕夜那晚,苏胖丫为小赵氏接生的事。 苏小小是不去村里串门与八卦的,不然她就会知道自己究竟造成了多大的轰动。 突然转了性子就罢了,还改邪归正做上生意了。 做生意就算了,小小年纪竟然还在村里当上稳婆了! “什么稳婆呀胖丫可不止会接生!玉娘的事儿你们听说了吗她生完后差点儿去见了阎王!是苏胖丫把人鬼门关拉回来的!” “真的假的你别是在说笑吧!” “不信你们自个儿上老苏家问!” 真有人上门问了,老苏家的人是不大想记苏胖丫的功劳的,苏玉娘实在,实打实承认了就是苏胖把自己治好的。 一时间,苏胖丫在村子里名声大噪! 70 88 买马(一更) 这回可不是恶名。 乡亲们很好奇,苏胖丫是得了什么高人指点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开窍 听说她大婚当日摔了一跤—— 村里的大娘大婶儿们:他们要不要回去也把自己孩子摔一摔呀…… 苏小小不知乡亲们的想法,她坦荡地接受了一波乡亲们的注目礼。 主要也是习惯了,原主从小胖到大,得到的异样眼神太多了,她不会在乎,也不会去细细分辨。 倘若她今日细细瞧了,就会发现大家看她的眼神与以往是不一样的。 不仅仅是因为少了几分恶意,也是不自觉地被她焕然一新的样子所吸引。 人还是那个人,胖也还是很胖,然而不知为何,乡亲们就是觉得苏胖丫看上去顺眼多了。 好像……变白了,雪地里反射的雪光与头顶炫目的日光打在她糯叽叽的脸蛋上,皮肤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一样。 另外,几个眼尖儿的婶子发现她的脸蛋有点儿不同了,从前就是个大圆饼子,如今下颌缘处有了一点线条,是可可爱爱的小圆脸了! “胖丫……变好看了。” 正在老苏家门口晾衣裳的方氏说。 苏锦娘一边摊开衣裳,一边低声道:“胖死了,哪里就好看了” 屋内的苏玉娘优哉游哉地接过话:“你可别说,她就是胖,五官真不差,她瘦下来,比你标致多了!” 苏锦娘气得将衣裳重重挂在了晾衣绳上! 雪早几日就没下了,今日天气晴好,风不大,坐在牛车上暖洋洋的,三小只享受地眯起眼,神气得不得了! 刘平看着他们开开心心的小样子,就知道他们在小苏家过得极好。 同样是给人做后娘,大吴氏蛇蝎心肠,总被人当作恶霸的苏胖丫却胜似他们的亲娘。 想到这里,刘平不自觉地流露了羡慕的眼神。 而苏小小恰巧扭头看了过来,不经意就对上了刘平的眼神。 刘平心里咯噔一下。 苏小小眯眼:我怎么感觉你想给我做儿子 …… 一个时辰后,三大三小抵达了刘平口中的马市。 说是马市,其实就是码头边上搭建的几个旧棚子,里头关着一些等待贩卖的牲口。 才初十,马市来来往往的人就不少了。 大胖村姑加小团子三胞胎的回头率百分之百,行人纷纷朝他们望了过来。 苏小小对牛车上的三小只道:“看紧舅舅,别让舅舅走丢了知道吗” 三小只认真点头,唰的抓住了苏二狗的袖子,他们一定会看劳舅舅的! 刘平对苏小小道:“那个最大的棚子里是官府的驿马,除了驿马不卖,别的可以随意挑选。” 六人在马市里溜达了一圈,老实说,除了官府的驿马膘肥体壮,其余的马儿不是老马就是病马,价钱还贵到离谱。 “五十两这是一匹老马呀!”刘平不可置信地看着卖马的贩子,“你别欺负我不懂行情啊,我在这儿干过两年,这种老马,一般只卖个二三十两的。” 贩子慢悠悠地说道:“小道消息:西南要打仗了,马儿紧缺,这马老是老了点儿,能拉货,你嫌贵,改天军营就拖走了,想买也买不着了!真想要,四十五两,不能再少了!” 苏小小摇摇头,带着刘平走了。 她不管小道消息准不准确,她都不打算花全部的家当买一匹用不了几年的老马。 斜对面的一个老贩子冲苏小小嚷道:“姑娘!你是拉货还是出行啊拉货的话看看骡子吧!我这儿全是上等的马骡,吃得少,力气大,四到十岁的都有!” 刘平道:“胡说!马骡吃很多的!驴骡食量才小!” 骡子是马与驴的后代,母马生的叫马骡,更接近于马,母驴生的叫驴骡,更接近于驴。 驴骡的有优点食量小、耐力强、寿命长,可以使役到二十岁左右。 马骡则是力气大、奔跑速度快,而且比较聪明,缺点就是脾气暴躁、不易驯服,寿命也比驴骡短,差不多十五岁就会丧失役使能力。 “一般大家还是愿意买马骡的,能干活儿,比马儿的力气还大,又不像马儿那么难养,吃的虽比驴骡多,但比马儿少。” 刘平接着道,“年轻又健壮的马骡,价钱一般在五到十两,最贵不超过十五两,驴骡的话大概三到八两。各地行情不一样,咱们这儿就是这个价了。有些地方骡子不值钱。” 苏小小觉得雇刘平是雇对了,刘平弥补了她的知识盲区,不然让她自己来挑,一准是两眼瞎。 “刘平!” 一个三十出头、个子不高但十分健硕的男人健步如飞地朝二人走了过来。 刘平定睛一瞧:“海哥!” 他对苏小小道:“我以前在他手下干过活儿,他算是这儿的一个工头。” 苏小小哦了一声。 海哥来到二人面前,笑着拍了拍刘平肩膀:“两年不见了,你小子去哪儿了这位是——” “我东家。”刘平介绍苏小小。 一听眼前这个村姑打扮的年轻小丫头,居然是刘平的东家,海哥显而易见地惊讶了一把。 “我姓苏。”苏小。 三小只在牛车上坐不住,拉着苏二狗去转悠了,这会儿四人不在身边。 对方笑道:“原来是苏姑娘,失敬失敬,我姓黄,苏姑娘叫我一声海子就好。” 苏小小微微笑了笑:“不介意的话,我也叫你一声海哥” 黄海笑道:“好,好!” 他又看向刘平,“我刚接了个大活儿,正想四处打听你的消息,想找你回来做事,倒是我来晚了。” 刘平干活卖力,任劳任怨,就没那个工头不喜欢他的。 刘平憨憨地笑了笑。 黄海不为难他,温和地说道:“我方才见你们似乎在选牲口是自己用吗拉货还是拉人” “主要是拉货。”苏小。 黄海四下看了看,说道:“好货在里头,你们跟我来!” 他转身带路。 刘平凑过来,小声道:“海哥人挺靠谱的,要不咱去瞧瞧” 苏小小:“好。” 二人跟着黄海去了最边上的一个棚子,卖主正是方才的老贩子。 黄海道:“杨伯,自己人。” 老贩子瞅了二人一眼:“马骡还是驴骡” “马骡。”苏小。 老贩子离开了一会儿,等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匹膘肥体壮的骡子。 “上等马骡,二十两,不二价!” 这是一匹四岁的马骡,不论年龄还是身体素质都没得挑。 黄海笑道:“杨伯,二十两太贵了!说了是自己人!” 老贩子哼道:“不是你带来的人,低于二十五两我不卖!” 黄海想了想,对苏小小与刘平道:“最近西南一带不太平,各处都在传要打仗了,牲口的价钱往上涨了不少。以往一匹上等的骡子,也就卖个十两八两,最贵不过十五两。要不你们等几日,我瞧着西南是打不起来的,风头过去了,兴许牲口的价钱就降下来了。” 那谁能保证风头多久才能过去 苏小小是等着用,耽搁一天,就少做一天生意。 苏小小看向老贩子道:“五两。” 黄海一噎! 姑娘你是真敢砍啊! 人家是砍个零头,你是砍得只剩零头哇! 老贩子气得吹胡子瞪眼,险些抓起扫帚把苏小小赶出去! “你带的什么人!是不是诚心买牲口的!”老贩子对着劈头盖脸黄海一通骂。 黄海能怎么着啊他活了三十几年,也是头一回见此等奇葩呀。 老贩子气鼓鼓地道:“二十三两!少一个子儿……不卖!” 苏小小伸出一只小胖手:“五两。” 老贩子:“……!!” 我刀呢! 黄海望向一旁的刘平,你找的啥东家呀确定不后悔么投靠我还来得及—— 刘平的额头也是一个劲儿地冒冷汗呀。 不愧是杏花村小恶霸,这价砍的—— 他就怕,苏胖丫砍价不成,直接上板砖拍人家—— 老贩子浑身发抖:“二、二十两!” 苏小小:“五两。” 老贩子横臂一指:“五两只能买头驴!” 苏小小摊手道:“五两在我们乡下都能买头牛了,你啥驴啊仙驴啊还卖五两!” 老贩子捂住老心口,姓黄的,你下次再把这种客人带过来,老子特么的就和你绝交! 黄海清了清嗓子,讪讪地笑道:“要不这样,杨伯,你卖我个面子,这骡子,就十……” 话未说完,苏小小的小胖手一翻:“十两!” 老贩子怒急攻心:“十五两!” 黄海:我准备砍到十八两来着、、、 老贩子说完就后悔了,他刚刚说了啥十、十五两他是让这胖丫头气糊涂了吧 苏小小嘿嘿一笑,准备掏腰包了。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三小只吭哧吭哧地跑了过来,抓住她的袖子:“娘。” 黄海与老贩子傻眼了。 这小丫头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三小只把她拉去了另一个棚子,是官家的马棚。 三人指了指里头一只新出生的孱弱小马驹。 那是一头早产的小马驹,两天出生的,母马受了重伤,生完没多久就咽气了。 小马驹没有吃的,已经饿了两天了,连站都站不稳了。 再这么下去,用了不了几日,它就会活活饿死。 没有母马的小马是活不下去的,因此驿站的官兵没怎么费心思照顾它。 三人看着失去娘亲的小马,眼底充满了深深的同情。 “想要那匹小马”苏小小问。 三人点头点头。 苏小小摸摸他们的小脑袋,他们才两岁半,懵懵懂懂的年纪,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对一匹小孤马产生如今强烈的同情。 三小只一眨不眨地看着无人照顾的小马驹。 刘平小声道:“不、不用这么惯着孩子的,回头买两颗糖哄哄就行了。” “真的想带它回家吗”苏小小再向三人确定了一次。 三人认真点头。 驿站的官马是不卖的,哪怕只是一头小马驹,不过此马驹情况特殊,母马已死,又没有别的产后母马可以哺育它。 黄海出面与官兵交涉:“你留着,它也是死了,你们就当它死了行不行” 官兵道:“不行的,不合规矩。” 黄海道:“它死了就合规矩了你们官府的人办事咋就这么轴呢” 最后,还是黄海找到曾经欠过他一份人情的老驿丞,让人通融了一把,按退役老马的价钱卖给了苏小小。 他帮忙是帮忙了,可他捂住眼没眼看呐。 四十两,买了一个刚出生的小马驹,压根儿就养不活的。 这根本是把钱打了水漂嘛! 苏小小让苏二狗找驿站要了些干草铺上牛车,把孱弱的小马驹抱上去。 由于买了小马驹,她身上只剩下五两银子了。 她默默来到老贩子的马棚:“那个,驴,你还卖吗” 老贩子:“……” “五两!” 苏小小掏空荷包:“我只有三两了。” 一刻钟后。 一行六人带着一只病歪歪的小马驹,以及一头瘦骨嶙峋的毛驴,离开了马市。 刘平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们买个牲口能买成这样。 完全偏离了最初的计划! 刘平一边赶着牛车,一边讪讪地自我安慰道:“驴……驴子好啊,吃得少,耐力强,能拉磨、能拉货,性情还温顺……” 话音刚落,就见身边那头性情温顺的毛驴,唰的尥起蹶子,无比暴躁地踢翻了马市入口的牌子! 刘平:“……” 70 89 炫耀(二更) 一行六人回了村。 村口围了一大波乡亲,这阵仗直把刘平吓了一跳,以为村里是出了啥大事。 他正要跳下牛车,找个乡亲问问,乡亲们一窝蜂地围了过来。 苏二狗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 嗯啥情况打架吗 吴家婶子问道:“胖丫,听说你去镇上买马了,你买的马呢” 苏小小:噫我啥时候说了 她转头看向苏二狗。 苏二狗拨浪鼓似的摇头,摇得腮帮子都在颤抖! 她看向三小只。 三小只也摇头摇头! 牛蛋赖床了,他们去炫耀没得逞! 她又唰的看向刘平! 刘平虎躯一震:“没有没有,我去找老李头借牛车只说要去镇上一趟,没说是干啥的!” 这时,苏老爹背着双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过来。 “让让,让让,都让让。” 他拿腔拿调地说。 乡亲们哗啦啦地让出一条道来。 苏老爹见到牛车旁的苏小小,瞬间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来。 一天没见大胖闺女了,真是分外想念呀! 他挑眉道:“闺女!你买的马呢给乡亲们长长见识!” 苏小小:“……” 事情得从苏老爹与卫廷摘完菜回到家说起,苏小小带着弟弟与三小只出去了,小吴氏在后院儿腌咸蛋。 苏老爹问了闺女的去向,小吴氏的原话是:“大丫想买牲口,和刘平去了隔壁镇的马市,二狗和孩子们也去了。” 苏老爹听到的是:闺女……想买……马。 其余字眼被他选择性过滤了! 如此重要的喜事,自然要拿出来显摆显摆了! ——所以家里的几个孩子爱显摆不是没有缘由的,根源找到了。 苏小小这会儿不知该说些啥好了。 “哎呀!这是谁家的驴呀不会是你的吧胖丫你不是去买马了吗你是不是让人忽悠了” 说话的是周氏。 “胖丫不会连马和驴都分不清吧” “说不准呐……胖丫从前……” “咳咳!” 苏老爹重重地清了清嗓子,众人这才想起他们面对的是苏家三霸,最近苏家三霸不常出来讹钱了,让他们渐渐放松了些许警惕。 乡亲们不再叽歪,眼神却依旧是充满了惊疑的。 苏老爹快步来到苏小小身边,压低音量问道:“闺女,你不会真把驴子当了马儿了吧” 苏小小坦荡地说道:“没有啊,我知道那是驴。” 苏老爹一怔:“你不去买马了吗咋买头驴回来了” “马啊有啊。”苏小。 苏老爹眼底光彩重聚! 他冲乡亲们得意地扬起下巴:“听见了没我闺女说了!她买了马了!” 说着,又看向苏小小,“闺女,马呢” 苏小小道:“这儿呢。” 苏老爹问道:“哪儿啊” 乡亲们也伸长了脖子,一个劲儿往牛车后张望。 苏小小看了看萌萌哒的三小只,探出手,轻轻揭开了被他们团团围住的大棉被。 棉被下,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马驹,眼神好似都无法聚焦了。 苏老爹整个人傻掉了! 果然验证了一句话:装逼遭雷劈啊! 周氏乐了:“这是刚出生的马崽子吧哎哟胖丫,你咋买了个这玩儿回来了养不活的!” 吴家婶子也摇头叹气:“是啊,瞅着就快不行了。” 孙家媳妇儿道:“胖丫,搞了半天,你还是给人当了冤大头啊!这少说得十几两银子吧!” 苏二狗开口道:“什么十几两啊!瞧不起谁呢!我姐花了四十两!” “四十两……买了个养不活的小马崽子”周氏简直要笑岔气了。 又是做生意,又是给人接生治病,乡亲们全在说,苏胖丫长本事了,可照今日这一出来看,分明还是那个啥也不懂的蠢丫头! 乡亲们的想法与周氏的差不多,也觉得苏胖丫的银子花的一文不值。 早上还扬眉吐气的小苏家,又一次沦为了村里的笑柄。 小吴氏默不作声地走过来,暗暗掐了刘平一把,低声道:“你怎么帮大丫选马的咋选了个马崽子” 刘平心里直呼冤枉,他劝过的,大丫执意要买,他也没辙不是吗 毕竟他又打不过大丫。 苏小小对周氏道:“周婶子放心,我保证把它养得肥肥壮壮的!” 别人养不活一个小马崽,不代表她也不能! 若是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她怎么可能掏银子把它买下来 “行了行了,散了,都散了!”苏老爹驱散了乡亲们。 乡亲们走是走了,却没一个相信苏小小能将马崽子养活的。 -- 周氏回去后,第一件事便是上老苏家把苏胖丫的蠢笨行径八卦给了方氏母女。 几个女人坐在苏玉娘房中。 苏玉娘在喂孩子。 她按苏胖丫的食谱调理几日后,元气恢复不少,奶水也有了,只是不太多。 白天会抱去老李头家请小赵氏帮忙喂几次,晚上她自己喂。 苏锦娘道:“这个天气,马崽子是养不活的,可惜那四十两银子了。” 嘴里说着可惜,语气却分明是幸灾乐祸。 “她才做了一个月的生意,就挣了四十两……”方氏的关注点不在那匹马上。 苏玉娘难得没替苏胖丫说话,因为就连她都认为,苏胖丫做了一笔亏本的买卖。 成年马价钱昂贵,动辄七八十两银子,这还只是普通的品种,好的骏马千金难求。 四十两买匹马回来看似便宜,可那毕竟是个养不活的小马崽。 周氏难掩嘲讽与落井下石:“说是要买来拉货的!我看她怕是把本钱也一并赔进去了!姑娘家就该在家待着!谁像她成天抛头露面,还学男人做生意!这下好了,全赔了!” 苏玉娘皱了皱眉。 “娘。”她说道,“我有点不舒服,想睡了。” 方氏道:“啊,行,那我们先出去了。” -- 刘平赶着牛车,将苏小小一行人送到了小苏家。 老李头与里正也过来了。 他俩没在村口瞧热闹,主要是为了顾及苏小小颜面,可这会儿没了旁人,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 “大丫,你咋买了个马崽子”里正问道。 三小只扬起小脑袋,巴巴儿地看向苏小小。 ------题外话------ 小马驹:新人驾到,求个月票~ 70 90 齐心(一更) 是他们想把小马带回家的,可是一路上,大家都对小马指指点点。 他们感觉自己仿佛做错事情了。 “娘。” 三人不安的小眼神,令人心疼。 苏小小安抚地摸了摸三人的小脑袋:“乖,小马很好,娘很喜欢。” 顿了顿,苏小小觉得这么说可能不够,又补了一句。 “像喜欢你们一样喜欢小马。” 三人赶忙拨浪鼓似的摇头! 要最喜欢大虎二虎小虎! 苏小小看懂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好好好,最喜欢大虎二虎小虎。” 她说着,把三人挨个儿抱了下来,“去找爹爹,爷爷和舅舅会把小马抱进去的。” 三人乖乖地去了。 苏小小对里正客气地说道:“喜欢,就买了。” 里正又不傻,叹了口气道:“是几个孩子喜欢吧唉,你这也太惯着了。” 他和刘平的想法差不多,亲生的也没这般惯着的,孩子若是哭闹、不依不饶,打几下就是了,哪儿有真宠到这份儿上的 观念不同,苏小小没与里正辩解。 何况三小只不是一味索取的孩子,就算她今天不买,他们也绝不会哭闹。 但他们幼小的心灵,可能永远都有一道无法填补的遗憾。 银子没了可以再赚,缺失是幼年是无法重来的。 她希望她可以守护他们心底至纯至净的那一抹良善。 老李头揭开棉被,在小马驹的身上一阵摸索检查。 他是村里唯一养了牛的,虽说没养过马,可到底比常人多了些经验。 他皱眉道:“是早产的马崽子吧” “什么”里正大吃一惊,一个没断奶的马崽子就罢了,竟然还是早产的难怪看着这么虚弱、这么小! “这、这还有的活吗”他问老李头。 老李头摇摇头:“马崽子出生的头俩月是要吃奶的,再不济也得吃上一个月,没有奶水的马崽子养不大,一口奶也没吃过的,就更不行了。” “哎哟,天爷!”里正想到这是大丫花了四十两银子买来的,他都替大丫肉痛上了。 “能找别的马喂它吗”他问老李头。 老李头叹道:“那也得找得着。” 大冬天少有马儿产崽,这个马驹子要不是早产,也该是到下月开春才出生的。 何况这里是乡下,根本没有谁家养了马。 里正心底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同情地看了眼大丫,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 苏小小心中明白,里正与老李头不是来奚落她的,是真心替她着想。 她认真地说道:“里正,李大爷,你们放心吧,我养得活的。” 具体怎么养,她就没说了。 二人自然是不信的,可说的越多,只会让她越难过,二人明面上宽慰了几句,便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苏老爹的心在滴血。 可女儿买的小马,哭着也要养下去。 他委屈巴巴地去收拾猪圈,家里没养猪,猪圈是当柴房用的,以后就给小马睡。 估摸着也睡不了几日。 他要不……还是先去后头林子里挖个坑 苏二狗不懂养马,不知小马崽子是养不活的,反正他姐怎么说,他就怎么信! 卫廷杵着拐杖走了出来,他看了眼被苏二狗抱去猪圈……如今该叫马厩了……的小马,又看向昂首阔步走进屋的苏小小。 正要开口。 苏小小伸出小胖手,比了个停的手势:“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给我咽回去!” 卫廷嗤了声,冷冷地去灶屋了。 行,她不让他说的,别后悔。 别看苏老爹平日里种地和做流水线消极怠工,收拾起马厩却来毫不含糊。 没办法,这种脏活儿,他可不舍得让女儿动手。 收拾完,他出了一身汗。 天底下所有父母疼孩子的心大抵是相通的,苏小小可以为了三小只买马,苏老爹也能为了女儿毫无怨言地折腾。 哪怕几天后他就得亲手把这匹马给埋了。 好不容易将马厩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卫廷走了过来,说道:“爹,刚出生的小马驹怕冷,这里是敞开的,风雪大,会冻坏的。” 苏老爹神情痛苦:“你不早说” 苏二狗抱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小马驹道:“爹,不养在后院,养在哪儿啊” 家里的四间屋字,就只有卫廷原先的那间空着。 卫廷又道:“还需要准备一些草,以新鲜麦草最佳,没有麦草的话,枯草也可。” 苏老爹把家里的枯草全搬来也不够,又去老李头家借了些。 “刘平,你懂木工活儿,正巧,你帮我一下竹床……” 苏小小来到小东屋的门口,话才说到一半,嗓子眼儿卡住了。 “姐,让一下!” 苏二狗搬着竹床的残骸打屋子里走出来,扔到后院,抡起斧子,咔的一声劈了! “嘿,能烧个好几天哩!” 苏二狗很满意。 苏小小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对刘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必麻烦你了。” …… 小马崽的住处有了着落,接下来是如何喂养它。 虽然猜到米汤不太行,苏小小仍是熬了一碗试试。 果然,小马崽完全没兴趣。 那就只能弄点奶给它喝了。 家里的三个大男人正在给小马崽整理枯草,苏小小眨眨眼,悄咪咪地回了小东屋。 她得想法子进一趟药房。 令人意外的是,她这回进入得异常顺利! 呃……有点儿受宠若惊呢。 苏小小不敢耽搁,药房的触发机制太奇怪了,她怕自己手脚慢一点,就啥也拿不着了。 她先抓起桌上的令牌,这个是无论如何也得带出去的。 随后她来到了新生儿科的专区。 值得一提的是,路过骨科专区时,她老老实实地没去薅壮骨颗粒。 她在第二个排找到了奶粉专柜。 苏小小选了三罐基地研发的羊初乳奶粉,拿了一个十字嘴的奶瓶。 她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试探着又拿了一个。 见自己没被踢出去,她唰唰又拿了俩! 等她出了药房,回到小东屋时,怀里多了三大罐奶粉与四个可可爱爱的小奶瓶! 她开开心心去冲奶粉,一摸荷包。 麻蛋! 令牌被药房扣下了! 果然,薅羊毛是要付出代价的! -- 夜里,苏玉娘十岁的弟弟上门找苏小小:“我大姐不舒服了,让你过去给她瞧瞧。” 苏小小去了。 苏玉娘舒服得很,气色红润,脉象也没任何异常。 苏小小收回手:“不是挺好的吗” 苏玉娘没接话,而是问道:“你怎么想的,银子多的没处花吗” 苏小小笑了笑:“是啊,这得多谢你贡献的五两诊金呢。” 苏玉娘瞪了她一眼:“你的马,我找人给你卖出去,四十两是卖不了,看十两二十两能不能脱手。” 苏小小没料到苏玉娘会与她说这个。 同是苏家的女儿,苏玉娘倒是比苏锦娘实心眼儿多了。 苏小小笑道:“不是说养不活吗谁会买” 苏玉娘给身边的孩子掖了掖被角:“总有些人傻钱多,还自以为是的。” 苏小小:……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自己的马,自己养。” 想到什么,她又说道:“苏玉娘,小时候我和你干过架是不是” 苏玉娘睨了睨她:“怎么还想干一架” 苏小小摆摆手:“你坐月子我就不欺负你了!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打赢!行了,从前的事一笔勾销!” 说着,她冲苏玉娘伸出手。 这是……握手言和 苏玉娘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苏小小的小胖手上。 苏小小皱眉:“干嘛” 苏玉娘睫羽一颤:“你干嘛” “今天的诊金呐!”苏小小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给你把脉啦!” 苏玉娘:“!!!” 70 91 心动(二更) 全村都在等着看苏胖丫的笑话。 然而一天过去了,小马崽没死。 两天过去了,小马崽没死。 三天过去了,小马崽站起来了! 消息是从牛蛋嘴里传出来的,作为三小只的小损友,牛蛋在又一次被欺负哭之后,得到了一次喂小马崽的机会。 “它吃着吃着就站起来啦!” 有乡亲不信牛蛋的话,亲自跑去小苏家瞧。 结果就发现,小马崽何止是能站呐已经能走来走去了好么! 尽管走得颤颤巍巍的,可看上去比前几日精神多了! 至少不再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里正惊叹:“胖丫还真……给养活了啊。” 苏胖丫又一次用实力打了某些乡亲们的脸,四处幸灾乐祸嚼舌根子的周氏也不敢吭气了。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苏小小的生意明天要正式开张了。 但因买马和驴花掉了全部积蓄,苏小小眼下是穷得连食材都买不起了。 家里做饼子的食材统共还能撑上两天—— 苏小小暴躁抓头! 嗐,买啥马 “大丫,在吗” 门外传来苏老爹的声音。 苏小小合上账册,恢复了淡定神色:“在的,爹你进来吧。” 苏老爹进屋,没多余的话,把一个崭新的钱袋给了她。 “爹,你这是做什么”苏小小问道。 “我也没处花,拿去吧。”苏老爹说道。 里头的银子加起来一共有五两,是苏小小给苏老爹的。 苏老爹抠搜得很,一个子儿也没花出去。 不对,花了十个铜板,给三小只买了一串糖葫芦。 苏小小捏着手里的钱袋,只觉一股暖意直达心底,让她鼻尖都有些酸酸的:“爹……” 苏老爹摆摆手:“行了,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苏小小望着苏老爹的背影,认真说道:“爹,我会挣很多很多银子回来的!把你的五两,变成五百两!五千两!” 苏老爹好笑。 还五千两呢,不败光就算不错了。 不过谁让这是自个儿的亲闺女呢败家也得宠着呀! 夜里,苏玉娘的小弟又来了一趟。 他鬼鬼祟祟递给苏小小一个荷包,四下看了看,低声道:“我大姐说了,这不是诊金,是借你的,你要还的!” 苏小小打开荷包,竟然是两个五两银子的元宝。 苏玉娘真是个小富婆! …… 翌日,苏小小起了个大早自不必提,小吴氏与刘平也天不亮就过来了。 小吴氏今日主要负责分离咸鸭蛋的蛋黄与蛋清。 腌制过后的咸蛋清依旧是流动的液体状,而蛋黄则已凝固,因此分离起来并不费事。 只需将蛋壳敲出一个小孔将蛋清倒出来即可。 为了提高效率,苏小小做了个简易的架子,均匀地打上格子,每次只需将蛋壳敲出一个小孔,倒置在每个格子上,就能让蛋清顺利地流下来,滴入下方的罐子里。 过滤出来的咸蛋清自然也不能浪费了,可以用来腌肉、炒菜、熬粥等。 锦记那边要的是生咸蛋黄,倒是给苏小小省了一道工序。 苏小小也做了装咸蛋黄的格子,底部铺上竹叶。 这些格子是苏小小设计的,刘平做出来的,一分一厘恰到好处。 不得不说,刘平的手艺是真巧。 “姐,今天不做点心生意吗”苏二狗一边用勺子分拣蛋黄,一边问。 苏小小道:“今天不做。” “哦。”苏二狗咂咂嘴,略有点儿失望。 苏小小笑了:“骗你的,今天是不做卤肉生意,点心生意会开张的,赶紧去把板栗拿来!” 苏二狗眸子一亮:“好嘞!” 一大早还是挺忙的。 苏小小捯着绿豆沙,说道:“二狗,糖没了,去舀点给我。”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端起灶台上的空糖碗,打开碗柜边上的糖罐子,舀了一大碗放回灶台上。 苏小小忙得没功夫抬头:“还有水,往锅里添一瓢半。” 那只玉雕般精致的手又舀起水瓢,轻轻往大铁锅里添了两下。 “还……” 她第三个吩咐未说完,那只手又拉开碗柜,将里面醒好的面团拿了出来。 苏小小这下察觉到不对劲了。 苏二狗干活儿没这么从容不迫的,倒也不是毛手毛脚,但也确实是嗖嗖嗖的! 苏小小眨了眨眼,捣绿豆沙的动作慢了下来,轻咳一声,道:“还要喝水,我口渴。” 那只手顿了下,倒了一碗温水给她。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没手。” 那只手顿了两下、三下,最终还是端着水喂到了苏小小嘴巴。 苏小小抿唇一笑,低头,美滋滋地嘬了一小口:“真甜!” 还要喝! “姐夫,你来啦!咦你在给我姐喂水呀!” 某人手一抖,一下子灌了苏小小一大口! 苏小小呛到不说,还被泼了满脸。 她炸毛了。 “苏、二、狗!” …… 苏小小黑着脸去换衣裳了。 苏二狗对卫廷道:“我姐干嘛要生气呀是你没拿稳泼了她,对吧” 然后卫廷瞥了他一眼,也一言不发地走掉了。 …… 天快亮时,点心与咸蛋黄全部装上了驴车。 毛驴是五天前买的,后头装货的小板车是刘平抓紧赶工做的,苏二狗也出了不少力。 临出发前,苏小小在灶屋与刘平、小吴氏说了二人的工钱。 原先她给小吴氏的是二十文一天,如今工作量加大,工时变长,苏小小提到了一月两千文,也就是二两银子。 刘平的月钱也是二两。 原先给二十个铜板,小吴氏都觉得多了,而今竟然涨到了二两—— 刘平也惊呆了哇。 媳妇儿和他说过,大丫不会亏待他们,可他也没想过能拿这么多! 他在镇上累死累活,啃米糠馊水馒头,一月最多也只挣过一两。 跟着大丫虽然也有不少活儿,可他渴了有喝的,饿了有吃的,累了能歇歇,大丫不仅不会骂他,也不会扣他工钱。 他正色道:“大丫,你给半两就够了!给多了我心里过意不去!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不能要这么多!” 苏小小笑了:“能者多劳,刘大哥不必过意不去。” 雇佣刘平,等于雇了一个快递小哥,外加一个木工,二两银子的工钱并不算高。 她还没说奖金呢。 她微微笑道:“刘大哥,你和小吴姐好好儿干,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刘平自然是信的! 相处了一段日子,他算是看出来了,大丫是女子,可她的本事与胸襟,是连好些爷们儿也比不上的! 苏小小道:“我们先去集市。” 第一天,苏小小要带刘平认个路,与罗大壮以及沈川打个照面,以后集市与书院那边,就交给刘平去跑,她与苏二狗专心去锦记门口摆摊。 -- 苏小小一行三人出发后,卫廷也拄着拐杖出了门。 这会儿天色早,村里人不多,没谁注意到他。 他尽量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朝官道的方向走了过去。 …… 罗大壮早早地在集市等着了。 他爹娘是希望他多在家歇息几日,等人多了再出来出摊。 可谁让他答应了那个小村姑 过年时,媒婆上门给说了几个姑娘,他不大满意,脑子里总闪过小村姑的脸。 他来一个时辰了,不见小村姑的踪影。 小村姑大概是忘了今日与他的约定了,亏得他给小村姑留了上等的梅花肉。 “大壮!” 苏小小来到摊位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发什么呆呢有客人找你买肉!” 罗大壮回神,目光扫过苏小小与等了半晌的大娘,“您是要二斤排骨对叭我这就……哎呀!你谁呀!” 他突然意识到刚刚一眼扫过去的小丫头不对劲呀,和原先不一样了! 他再一次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微微一笑:“大壮” 罗大壮感觉自己看见了仙女。 一个月不见,苏小小的变化很大,尽管整体没瘦太多,可脸型的线条出来了,就显得五官集中立体。 她皮肤从粗糙的小黄皮,变成了光滑细腻的少女肌,这是肉眼可见的变白、变美。 罗大壮捂住心口:呼,心跳好快! “卖不卖肉了不卖我走了!”大娘等得不耐烦了。 “卖的,卖的,二斤是吧”苏小小抄起案板上的斩骨刀,咔咔剁了二斤排骨,用粽叶娴熟地一串,递给大娘。 “开张的生意,算您三十文!” 大娘还算满意地付了钱,提溜着排骨离开了。 罗大壮的心口怦怦直跳! 她刚刚剁排骨的样子,充满了屠户小娘子的架势! 苏二狗道:“姐,我今天晚上想吃排骨!” “好,来五斤。”苏小小低头去掏腰包。 “不收钱,送你!”罗大壮豪横地说完,开始抄刀剁排骨。 苏二狗又道:“姐夫也喜欢吃!” 罗大壮:“一百文!” “……” 70 92 火爆(一更) 苏小小将刘平介绍给了罗大壮,日后就由刘平来送货取货,结算仍是一日一次,是罗大壮要求的。 罗大壮是个保守型的生意人,苏小小对此表示理解,也并不觉得麻烦。 苏小小一共买了十斤排骨、十斤梅花肉、两个大猪蹄子与两副猪下水。 苏小小把钱袋给刘平,让他结了账,又送了罗大壮一包还冒着热气的点心。 再次被渣后的罗大壮面无表情地递给苏小小一副猪脑。 从此各不相欠! 从集市离开后,苏小小又领着刘平去了锦记。 刘平在镇上干活儿多年,路是熟的,主要是认人。 刘平是第一次来锦记,确切地说是第一次进锦记,从前倒是路过了多少回,可惜不敢、也进不来。 “锦记真大呀。” 刘平望着雕梁画栋的大堂,深深地觉得自己跟着大丫长见识了。 锦记多了几个生面孔。 苏小小没见到孙掌柜,来与他们接头的是一个姓何的男子,约莫三十出头。 苏小小听到一旁的小二叫他何掌柜。 “你们是……”何掌柜皱眉看着一身村姑打扮的苏小小与鞋子上还打着补丁的刘平。 “是苏姑娘吧”一个后厨的伙计快步走了过来,冲苏小小笑了笑,对何掌柜道,“他们是来送货的,之前孙掌柜定下的生意。” 何掌柜的眉心再次一蹙,上上下下打量了苏小小一番,没有与苏小小接洽的意思,一脸傲慢地走掉了。 伙计和颜悦色地说道:“苏姑娘,货带来了吗” 苏小小道:“带来了,在外面。” 伙计道:“劳烦送去厨房一趟。” 苏小小点头:“好。” 何掌柜回到了柜台后,不知与身边的小二交代了什么,小二走过来,对苏小小呵斥道:“你们走后门!别冲撞了大堂的客人!” 这话里话外的嫌弃与瞧不起,傻子也听出来了。 伙计尴尬地笑了笑:“苏姑娘,咱们……走后门” 苏小小:“好。” 见苏小小没往心里去,伙计暗松一口气。 “你们孙掌柜去哪儿了”苏小小问。 伙计张了张嘴:“他……另谋高就去了,苏姑娘请放心,原先定好的生意不会变,该是多少还是多少。” “哦。”苏小小没再往下追问。 刘平将一百个咸蛋黄搬去了后厨,四块装蛋黄的格子板留下,明天他拿新的过来,再把旧的带回去。 厨子们头一回见到这种装蛋黄的格子,纷纷感到无比新奇。 这种格子装鸡蛋也可,不会倒,不易碎,拿取方便。 “小伙子,哪儿买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厨子问。 刘平道:“我家东家教我做的。” 厨子又道:“你东家是——” 刘平指了指一板又一板的咸蛋黄,笑道:“就是给你们供货的苏姑娘呀!” 众人恍然大悟,同时也很震惊。 他们原以为那丫头只是厨艺好,不曾想竟是如此心灵手巧,这格子的设计……绝了! 他们若是也有这样的格子,每天能少摔破多少个鸡蛋呀! “能给我们也做几个吗不白做的!” “这……我要问问东家。” 刘平出来,将厨子想要鸡蛋格子的事儿与苏小了。 苏小小想了想,说道:“让他们自己找木匠做吧,反正格子给他们留下了,木匠看了应该都能做出来。” 不是她不想挣这个钱,是不划算。 镇上的木工活儿不贵,他们卖不出价钱,又耗时耗力。 古代也没申请专利一说。 刘平道:“行,我去和他们说一声!” 另一边,苏二狗一边看着驴车,一边将点心摆出来。 如今他们有个小板车了,不必再像之前那样将托盘挂在脖子上兜售。 用他姐的话说,他们如今也是有摊车的人了! 尽管摊车只是一个拉货的小板车而已—— 苏二狗热情高涨,咧嘴,露出了新年的第一抹商业微笑! “卖——饼子咯——” “快看快看!老婆饼出摊了!” 正在锦记排队的客人,被苏二狗一声吆喝,唰唰唰地过来了十多个! 这些全是老顾客,吃过姐弟俩卖的饼子,比锦记的好吃多了,就是每日卖的不多,他们若是来晚了,大有可能抢不到。 “锦记也有老婆饼了。”一个仍选择排队的客人说,“那些乡下人卖的东西,也不知干净不干净,吃病了怎么办” 一个年轻公子道:“是啊,你吃锦记的点心,能活二百岁哦!” 那位客人想骂一句这小子怎么说话的,见对方是个读书人,又把嘴巴闭上了。 沈川哼了一声,啪的打开折扇,不再排锦记的队,大摇大摆地去了排正宗老婆饼的队了。 “给我来五个红豆馅儿的!” “我要两个绿豆的!两个红豆的!” “有蛋黄酥吗” “栗子糕!栗子糕!栗子糕!” “今天有没有板栗馅儿的老婆饼呀给我留几个!别一会儿卖完了!” 姐弟二人出摊只卖一百个,熟客都知道饼子要抢,不然就没了! 苏小道:“大家不用挤,今天多做了一百个,都能买到的。” “我要两个梅干菜的!”一个年轻的妇人说。 “抱歉,今天没做梅干菜的,有新品,尝尝吗”苏小小切了一小块肉松饼递给她。 妇人接过,先给孩子吃了一口,剩下的才自己吃了。 母女二人喜欢得不行。 小丫头道:“娘亲,我不要梅干菜的了,我要这个!” “给我也尝尝!”一边的大娘说。 “好。”苏小小给她与前边的几位客人都切了一点。 大家尝过后,一如既往地惊艳。 果然啊,这对姐弟卖的点心就没让人失望过! 大娘问道:“和你们之前卖的饼子不一样,这个也是老婆饼吗什么馅儿的呀” 苏小小笑而不语,看向一旁的苏二狗。 苏二狗挺直自己的小腰杆儿,自豪满满地说道:“这是,二狗饼!” 二狗饼 是他们理解的那个二狗吗 怎么会取这么奇怪的名字啊 太土了叭! 不过味道是真绝呀! 咸咸甜甜的,有别于梅干菜油润细腻的口感,它吃起来沙沙的,绵密松软,越嚼越香! 它的饼皮也更软,给人一种温柔丰盈的感觉,让人咬它的力道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天啦,怎么会有人把饼子做得这么好吃 “给我来十个!”一个年轻男子说。 “我也要十个!”他身后的大婶儿说。 “十五个!” “二十!” 等等,你们还没问价呢! 过了个年,都变得这壕了吗 肉松饼的定价比老婆饼高一些,一是工序更复杂,二是成本也摆在那儿。 蜜枣肉松饼十五文一个,咸蛋黄肉松饼二十五文一个。 这个价钱绝对算不上亲民了,刘平一开始听到简直吓一跳,他估摸着最多能卖出去一半。 可他不过是去后厨传了个话,过来时整个人傻眼了! 你们是不是排错地方了锦记在旁边呀! 苏二狗收铜板收到手软,不断有人把铜板朝他递过来,递不到他手上的就直接塞进他怀里。 “哎呀呀!别抢别抢!排好队呀!” “不许摸我!” “嗷呜!谁掐我屁股!” 苏二狗兵荒马乱! 苏小小有条不紊地给客人包好点心,动作行云流水,记忆力惊人,一个差错也没有。 “大爷,您的三个栗子糕。” “小兄弟,你的五个二狗饼。” “……对,一人限购五个。” “好的,马上给您包好,一共一百二十文。” 刘平目瞪口呆,媳妇儿和他提过,大丫的生意很好,每天做的饼子都能卖完。 可卖一天是卖完,卖一个时辰也是卖完,这排队排的,快比锦记门口都要长了! 不知道的,还当这儿才是锦记开的摊。 “大家别跑错了——锦记在这儿!点心马上就要出锅了!外头卖的不是锦记的点心!锦记不卖路边摊!” 是锦记一个新来的伙计。 估摸着是哪位何掌柜的亲信,出来瞧见自家排队的客人被抢了不少,以为是对方冒名顶替,故而吆喝了这么一嗓子。 一位挎着篮子的大婶儿叉腰怼了回去:“老娘买的就是路边摊!” 众人哈哈哈地笑了! 是啊,他们买的不就是姐弟俩的路边摊吗 哪里来的二傻子 还跑错 你跑错我们都不会跑错! 那边锦记的点心也出炉了,然而苏小小与苏二狗这边的客人,一个也没被抢过去。 不仅如此,苏小小明显感觉这次的客人里有不少是大户人家的管事或下人。 这说明她的客源又往上提了一个档次。 她即将杀入新的市场,这绝对是开年最大的惊喜! 一直到二百个饼子卖完,才有客人又回到锦记那边排队。 这种情况,早一个月都是见不着的。 苏小小与苏二狗刚出摊那会儿,客人们是买不上锦记的点心,才来买姐弟俩的解解馋。 刘平惊得不要不要的。 他方才真没眼花吧在镇上混迹了好几年,真没见过能和锦记抢生意抢成这样的,还只是个路边摊! “给我几个饼子,什么口味都行。” “抱歉,卖完了,明天再来吧。” “旁边不是还有三个吗” “那是给我弟弟吃的。” 现场吃播三个,是苏二狗的标配。 今天生意太好了,还没来得及吃。 苏小小记着呢,不会把他的那一份快乐卖出去。 等等,这个声音—— 70 93 兵符(二更) 苏小小抬起眸子:“沈川” 沈川道:“你如今可是大忙人了!生意越做越大,苟富贵,勿相忘啊!” “托你的福。”苏小小微微笑了笑,想到什么,她闻到,“年前你不是说要去府城念书吗何时动身” 沈川叹气:“明天。” 苏小小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问道:“你好像不太想去。” 沈川无奈地摇扇子:“念书在哪儿不是念呢我爹教的也不差。” 苏小小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沈院长大概是希望你出门历练一番,长长见识。” 沈川折扇一收:“你说的挺有道理的。这么一想的话,我倒也不是那么排斥去府城了!何况府城也不远,快马加鞭一日可到,我旬休就能回来。” 苏小小在村里总听人说府城多远多远,走起来十天半个月,原来坐马车只用一天。 这大概就是天之骄子与普通人的资源差别。 沈川拍了拍折扇:“没吃到你做的点心,真是太遗憾啦!” 他其实能排到的,可犹豫一番后,又让给身后的客人了,让了好几次呢。 他希望她生意越做越好,希望她的点心能被更多的客人吃到。 不过这会儿他又后悔了。 早知道……他就少让一个客人了。 “给。”苏小小变戏法儿似的从篓子里拿出一包点心。 “你不是卖完了吗”沈川问。 苏小道:“卖是卖完了,但这个是非卖品,是我送给朋友的礼物。” 这个小丫头,总是能给人惊喜呢。 沈川开心地接过点心,又朝苏小小看了好几眼。 方才苏小小被人围着,他看不太真切,这会儿距离近了,他才发现苏姑娘好像和年前不一样了。 变……变好看了。 罪过罪过,他一个读书人,怎能在心里评论一个姑娘家的容貌 很失礼的! 沈川今日主要是来和苏小小道别的,本来是打算上她家的,可一想到她已成亲,又担心自己频繁上门会惹出诸多误会。 话说她怎么就成亲了呢 “和你说话,差点忘了,项公子让我问问你,他的药吃完了,还需要接着吃吗你有空的话,可否去书院为他复诊一次” 苏小小点头:“好,我一会儿过去。” 沈川还要去给别的同窗,先告辞了。 刘平把驴子牵过来,与姐弟二人一块儿收摊。 忽然间,锦记的一个伙计沉着脸地走了过来。 他冷冷地说道:“你们以后不许在这里卖点心了!” “为什么”苏小小问。 他鼻孔朝天地往脚下指了指:“这儿是锦记的底盘!锦记说了算!” 苏二狗道:“我们又没在锦记门口卖!” 伙计威胁道:“边儿上也不行!否则锦记见一次、撵一次!” 苏二狗将没吃完的饼子放回纸包里,捋起袖子,恶霸本色尽显:“你撵谁呢有种再说一次!” “二狗,回来。”苏小小叫住苏二狗。 苏二狗咬牙,狠狠瞪了锦记的伙计一眼,回到苏小小身边。 伙计见二人不与自己动手,权当二人是怕了,他冷笑一声,甩袖道:“你们好自为之!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苏二狗郁闷道:“姐!为什么不让我揍他!就算他们和上次一样再来七八个,我也不会打输了!” 他和姐夫学了几招的! 苏小小道:“犯不着。” 刘平劝道:“是啊,他只是个跑腿儿的,你把他揍了也无济于事。” 苏二狗气呼呼地说道:“那我就去揍了孙掌柜!” 苏小小摇摇头:“不是孙掌柜干的,孙掌柜走了,新来的掌柜姓何,方才那个伙计应当是他带过来的,面孔生得很。” 苏二狗嘀咕道:“锦记搞什么嘛怎么突然就换掌柜了新来的这个,简直比孙掌柜还过分!” 孙掌柜好歹没撵过他们,也不是说孙掌柜就很良善,逼着他们卖配方时,孙掌柜也是使了些不光彩的手段的。 只不过,这个新来的何掌柜比孙掌柜更嚣张、更无所顾忌,更不将街上的小贩放在眼里。 救噎食孩子的事儿早被人淡忘了,而今已鲜少有人提起,就算锦记真把她这个“大英雄”给撵了,也遭不赖太多的谩骂。 都说商场如战场,竞争关系本就是你死我活,更何况新官上任三把火,何掌柜可不会按着孙掌柜的规矩来。 他要立下自己的规矩。 刘平暗暗叹了口气,方才他还在惊叹大丫的生意做得真好,谁料转头就惹上锦记这个大麻烦。 若是不能在锦记附近摆摊,好不容易积攒的客源就会流失掉了吧。 大丫一定难过坏了吧 刘平朝苏小小看了过来,然而令他错愕的是,苏小小的神色很平静。 苏小小确实不算太震惊,从她决定在锦记附近摆摊的那一天起,就考虑过这一日的到来。 想不引起锦记的注意,只有把生意做得很差,而一旦他们的生意红火了,势必会引起锦记的驱赶。 孙掌柜从前不撵人,除了她救人的风头还在之外,另外两个个原因是她卖的不多,抢走的优质客源也不多。 今天好几个大户人家光临了她和二狗的小摊位,锦记的老主顾在流失。 哪怕是孙掌柜在这儿,也不一定能坐得住。 从一个方面来说,是他们的生意当真火了,火到了连锦记都眼红的程度。 用黎女士的话来说,这不是坏事,是一块宝贵的磨刀石。 扛过去了,就能扶摇直上! 扛不过去,就只能躺回地上,继续做一坨烂泥! 黎女士出身农村家庭,初中没毕业便去社会上打拼。 姥姥曾与她讲过不少黎女士的坎坷历程,说黎女士睡过大马路、吃过馊馒头、当过保洁、卖过盒饭、被同行威胁、被竞争对手泼狗血…… 还被人捅进过医院…… 她看着珠光宝气,比豪门贵妇更优雅的黎女士,只觉得姥姥是在编故事,为的就是让她多心疼黎女士一点。 可她是小孩子,她为什么要心疼大人 黎女士都不心疼她! 而今看来,姥姥可能没夸大其词呀。 老百姓白手起家,所要经手的坎坷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但她并不害怕,甚至骨子里还隐隐涌现了一丝期待。 不就是一个锦记吗 想把她踩趴下 做梦去吧! “姐,咱们明天还来摆摊吗” “摆!为什么不摆” 锦记有本事凭实力来抢生意,别想几句话就吓走她。 她这一次妥协了,换个地方把生意做大,她敢打赌,锦记依旧不会放过她。 所以,何必退让! 刘平心道,不愧是恶霸出身呐,胆子比爷们儿的还大,真与锦记杠上了。 他是个老实人,素来不惹事,可大丫是他们家的恩人。 明日锦记的拳头若是砸下来了,他、他会挡在大丫面前的! …… 梧桐书院。 项公子闲来无事,披着一身狐裘,在窗前作画。 景奕默默地坐在一边。 少年人,安静时也给人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项公子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他右手,淡淡笑道:“锦囊还没送出去呢” 景奕把玩着锦囊的手一顿:“表哥说什么” 项公子道:“行了,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明明年前就想送的,和表哥说说,是你没送出去,还是人家不要还给你了” “她没有不要!”景奕道,说完,意识到自己这话太快,又道,“谁说我要送人了” 项公子笑道:“想送就送吧,咱们的景小侯爷几时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你俩关系不是挺亲近的吗怎么一个礼物还送不出去了你得罪她了” 景奕嘴硬道:“听不懂表哥在说什么。” “你若真送不出去,我帮你送。” “我自己的礼物,凭什么让表哥送” “承认了不是” 景奕欲言又止,半晌后说道:“只是一个回礼而已。” “送出去的才是回礼。”项公子指了指自己心口,“搁在这儿的是心思。” “表哥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景奕果断调转矛头,“听说我要多一位表嫂了。” 这是红鸾他们三人从京城带回来的消息,圣旨已经下来了。 他明白表哥不想娶。 勋贵联姻,各取所需。 表哥得到兵权,那一位也正式授命定国公,得到所有世家的认可。 这大概就是这桩婚事的意义。 见表哥不说话,景奕又有点儿后悔自己提到了这个话题。 “有兵符的下落了吗”项公子不想谈论亲事。 景奕道:“没有。” 项公子道:“我的‘病’总有痊愈的一天,不能一直待在青州,最好在离开之前将兵符拿到手。” 景奕张了张嘴,问道:“表哥,兵符真有那么重要吗” 项公子继续作画:“没有兵符,动不了卫家。” 景奕道:“卫家满门战死,唯一幼子支撑门楣,何惧之” “幼子”项公子笑了,“说的像是你比他大似的。少年才子,十七岁的新科状元,六元及第,十八岁弃文从武,十九岁斩胡烈王头颅……上得了沙场,入得了朝堂。景奕,你可别小瞧了他。” 70 94 春心(一更) “公子,苏姑娘来了。” 长平在门外禀报。 自打苏小小告了他的黑状后,他再不敢当着公子的面轻慢苏小小,因此听说苏小小来了,第一时间过来告知自家公子。 景弈微微一愕,看向表哥:“你让她来的” 项公子笑道:“我不把她找来,你的礼物岂不是要一辈子送不出去” 景弈皱了皱英俊的小眉头。 项公子叹息一声:“可惜人家有相公了。” 景弈道:“一份谢礼而已,表哥是不是想多了” “好,我想多了。”项公子对景弈笑了笑,转头对长平淡道,“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苏姑娘请进来” 长平赶忙转身出了院子。 刘平也跟着二人进来了,以后书院这边的生意会由他来接头。 刘平这一日的心情和荡秋千似的——生意火爆,开心!被锦记威胁,失落!书院也有生意震惊! 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书院可比锦记神圣多了,里头全是读书人,不是有钱就能进来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见读书人有多受人尊敬。 “苏姑娘,请。”长平说。 苏小小跟着长平去了项公子的厢房,刘平与苏二狗留在待客的小书房。 苏二狗约莫是来这儿补觉补成了习惯,一进屋便开始犯困。 他摸了摸荷包。 咦他的二狗饼呢 哦,记起来了,最后一个饼子被后门的大爷打劫了。 苏二狗咂咂嘴,往椅子上咸鱼躺,睡了! 刘平有些局促不安,他端坐了片刻,怪不自在,忍不住起身走了走。 一会儿瞧瞧这个花瓶,一会儿瞅瞅那幅字画。 不敢置信呐,他有生之年竟然能走进书院! “你是刘大哥吧” 一个小厮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 “啊,我是!”刘平如同被抓包了似的,立马绷紧了身子。 小厮端着一杯茶入内:“刘大哥喝茶。” 刘平忙道:“啊,不、不必这么客气。” 小厮和颜悦色地说道:“是刘大哥不要与我客气才是。我家公子说了,苏姑娘带过来的人,一定要好生招待的,院长也是这个意思。” 刘平刚坐下,听了这话直接惊到站起:“院、院长” 小厮笑道:“对啊,这是院长的庭院,他这会儿正在给学生上课。” 刘平的腿一下子就软了! 娘呃! 他进院长的住处了! 小厮客客气气地说道:“苏姑娘方才与我说了,日后是由刘大哥你过来送货,我家公子马上要去府城念书,生意上的事,你找我就是了,我叫周兴。” “诶!”刘平道,“周小哥儿。” 周兴笑道:“刘大哥快别这么客气,让我家公子听见了,得罚我了。刘大哥你先坐会儿,我去统计清单。” 周兴去了。 刘平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大丫与沈公子有交情的事儿,可听说是一会儿,切身感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一个地里刨食的,就算人家是小厮,那也是院长大人的亲信,凭啥对他客气 还不是看了大丫的面子 大丫厉害哇! 跟对人了! …… “脉象和缓有力,不浮不沉,节律整齐,你恢复得不错,不用再吃药了。” 苏小小抽回手说。 项公子坐在椅子上,含笑放下优雅精致的袖口,对苏小小道:“是苏姑娘医术高明。苏姑娘这个年想来是过得极好。” “嗯”苏小小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 项公子温润一笑:“气色不错。” 夸我变美了就直说嘛! 苏小小四下看了看:“咦怎么不见景弈” 项公子余光扫了眼门口的方向,忍俊不禁道:“是啊,在我这儿赖了一上午,一听说你过来——” “表哥!”景弈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瞥了眼坐在项公子身边的苏小小,“苏姑娘。” “唔,景弈你长高了!”苏小小眼尖地发现了他的变化。 景弈眸光一动。 “你从前,只到这里。”苏小小指着门框上的一个小花纹说,“现在冒了点儿。” 项公子笑道:“苏姑娘对景弈真是观察入微。” 明明苏小小是成了亲的,按理该称呼一声苏小娘子,但苏小小一直以姑娘家的身份在外行走,他们也就没有改口。 苏小小道:“我有个弟弟嘛,也是长个子的年纪。” 景弈黑着脸出去了。 “诶怎么走了”苏小小撇嘴儿,“脾气真臭。” 项公子好笑地叹了口气:“唉,看来又送不出去了。” “什么”苏小小没听懂。 “没。”项公子笑道,“苏姑娘留下吃顿便饭吧,我这儿正巧来了些京城的食材。” 苏小小婉拒道:“不了,家里还有事儿,我得早点儿回去。” 三个小豆丁等不到她,又该委屈巴巴地蹲墙角了。 项公子见此,不再执意挽留,让长平拿了诊金给她。 苏小小道:“你上次给的挺多的,这回其实不用给了。” 长平:有本事你把手松开再说啊! 苏小小死死地抓着银子:“哎呀,真是的,太见外了,我都说了不要。” 把银子扯都扯不过来的长平:“……” …… 从书院出来,苏小小又去了一趟春柳巷。 符郎中又出诊了。 不过这回是在镇上,夜里就能回来。 苏小小是来送降压药的,算算日子,符大娘的药该吃完了。 “有没有好好吃药”苏小小例行公事地问。 “没吃!”符大娘没好气地答道。 一量血压,正常。 没吃才怪了,怕是一顿也没落下吧。 苏小小直勾勾地看着她,促狭一笑:“符大娘,你胖了,最近胃口很不错吧” 符大娘矢口否认道:“瞎说!我胃口差死了!啥也吃不下!就是你那药给弄的!还有,我腿断了,疼得死去活来的,哪儿有心情吃东西!” “符婶儿,我给你送补汤过来了!是用你给的虫草花炖的,老香了!” 隔壁的妇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补汤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这轻车熟路的架势,一看就不是头一次了。 她看见苏小小,先是一怔,随即她目光落在床头柜空空如也的盘子上,浑身一震! “符婶儿,三个大饼子啊,我就炖了个汤的功夫,你该不会全吃了吧” 符大娘的脸涨红得不要不要的! “我才没有!是她吃了!” 她果断甩锅苏小小。 下一秒,她打了饱嗝。 …… 看符大娘社死简直是人生一大乐趣,苏小小丝毫没吝啬自己的笑声。 符大娘的脸黑透了! 邻居将符大娘照顾得很细致周到,苏小小没什么不放心的,留下降压药后便带着苏二狗与刘平回村了。 苏小小接过缰绳,对刘平道:“今天的几个地方差不多就是日后常去的,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刘平发自内心地钦佩道,“大丫,我发现你……真的不容易。” 乡亲们私底下议论,大丫怎么就挣到银子了甚至有人问,是不是去偷了抢了 他们若是去看看大丫一天究竟走了多少路、跑了多少地方、干了多少事、又承担了多少风险,大概就讲不出恶意中伤的话了。 …… 苏小小进了屋,苏二狗去喂驴。 小吴氏回家给两个孩子做饭去了,苏老爹带着三小只在灶屋后的小林子里挖笋,小马驹趴在小东屋暖和的干草上睡觉。 不见卫廷。 咦 那家伙去哪儿了 官道东面的林子里,卫廷站在白雪皑皑的大树下,神色冰冷。 “大人!” 一名黑衣人单膝跪地,拱手行了一礼,“属下来迟,请大人恕罪!” 卫廷瞥了眼一旁的树丛,淡道:“记号都毁了” 黑衣人道:“属下找来的路上,已全部毁掉!” 苏小小以为卫廷上次来官道另有目的,她算是猜对了一半,他的确是有事,却不是挖宝,而是留记号。 “大人,小公子们可安好” “嗯。” 岂止是安好简直好得不得了,乐不思蜀!忘了自己姓谁名谁! 卫廷的眼神凉了凉。 黑衣人感受到了卫廷的情绪波动,不由地纳闷,小公子们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如果不好,为啥要嗯 如果好,这又是个苦大仇深的幽怨表情 黑衣人言归正传:“大人,既然您和小公子平安无事,咱们是不是可以启程回京了” 卫廷道:“还不能,要先拿回兵符。” 黑衣人眸子一亮:“大人拿到兵符了” 原本是拿到了,如今又弄丢了—— 卫廷蹙眉道:“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有主张。” “是!”黑衣人接着道,“大人,景小侯爷离京了,我怀疑他也来了青州,也在打探兵符的消息。” 卫廷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冲黑衣人比了个手势。 “你去办件事。” 大人终于有任务交给他了吗 黑衣人激动到无以复加,抱拳道:“大人请吩咐!属下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卫廷:“砍一捆柴来。” 黑衣人:“” …… 卫廷扛着柴火从林子里出来,已临近晌午。 这会儿乡亲们正关着门在家里吃饭,外头人不多。 卫廷是特地挑的这个时辰。 然而就在他路过村口时,好巧不巧地碰到了来井边打水的苏锦娘。 95 打脸(二更) 苏锦娘穿着崭新的衣裳,光鲜俏丽。 她看见卫廷,脸色微微一红:“卫小郎君。” 卫廷没理她。 她再次鼓足勇气,看向卫廷肩上的一捆干柴,细声细气地说道:“卫小郎君,你去砍柴了吗你的腿行动不便,小苏家的人怎么能让你干这种活儿你放下吧,我让我大哥帮你送过去。” “不必。”卫廷冷冰拒绝。 苏锦娘忙道:“你不用不好意思,大家一个村子的,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 “卫大哥!” 李小勇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望着卫廷,喜色一笑。 “真是你呢!方才我在家里瞧着就挺像!大雪天的,你咋去砍柴了下次你要柴火和我说一声!” 两家走动多了,李小勇对卫廷的称呼也从卫小郎君变成了卫大哥。 “给我吧!”李小勇伸手把卫廷肩上的柴火抓了下来。 卫廷客气道:“有劳。” 二人一起往小苏家的方向去了。 李小勇也没搭理苏锦娘,苏玉娘干出了截胡稳婆的事儿,他心里甭提多生气了。 老苏家对全村有恩,他不能记老苏家的仇,可他不搭理总行了吧 苏锦娘看着二人头也不回的背影,仿佛感觉自己被人扇了一耳光—— …… 家里,三小只挖完笋回来了,确切地说是看见苏小小,果断撇下苏老爹不挖了。 苏小小给三个人类幼崽与一个小马崽泡了羊奶。 三人坐在小东屋的矮板凳上,双手抓着奶瓶的手柄,咕叽咕叽喝奶。 小马崽也在喝奶,是苏小小喂的。 四个幼崽对着吹奶瓶,一个比一个神气。 卫廷对苏小小总是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能说见怪不怪,但也确实不那么怪了。 他曾问过苏小小这些又是什么怪东西,哪里来的 苏小小只回了他三句话:“羊奶做的!符郎中给的!对身体好!” 卫廷对第二句话表示怀疑。 夜里,一家子坐在堂屋吃饭。 苏二狗眉头皱得死死的。 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啥想法几乎全写在脸上。 卫廷问道:“二狗,是出什么事了吗” 苏二狗扒拉了一口大米饭,将被锦记威胁的事儿说了。 苏承一巴掌拍上桌面:“真是岂有此理!” 来了个新掌柜了不起啊威胁到他闺女头上!反了天了! “明早我和你们一起去!我看谁敢动我闺女!” 翌日凌晨,苏老爹睡得雷打不醒—— 昨儿买了新鲜的食材,梅干菜老婆饼有着落了,此外卤肉也安排上了。 苏小小今日比昨天多做了一百个六十个饼子,一共三百六,其中六十个是梧桐书院的。 至于说咸蛋黄,苏小小就没让小吴氏处理装车了。 是锦记先破坏合作关系的。 锦记是不是以为只有它能欺负别人 从现在起,她也要对锦记实施制裁! 虽然可能并没有任何鸟用—— 毕竟锦记的点心多,少卖一样蛋黄酥根本不痛不痒的。 但这不是造不造成多少损失的问题,是她的态度与立场! …… 一行三人赶车驴车去了镇上。 以往的路线是集市、锦记、书院,如今有了刘平,他们便先来了锦记附近出摊。 刘平将他们送到了才赶车去集市和梧桐书院送货。 苏小小在锦记旁边的巷口,拿出自己设计的折叠桌,大大方方地将点心摆了出来。 她如今不担心锦记断她面粉了,一是她昨天拿苏老爹与苏玉娘的“赞助”,去集市屯了足够支撑一个月的面粉。 二是沈川告诉她,府城并不远,快马加鞭一日可到。 锦记的手还伸不到府城。 这些就是她与锦记打擂台的底气。 锦记的小二见姐弟俩又来摆摊了,赶忙去楼上的账房禀报了何掌柜。 何掌柜眉头一皱。 “你昨天怎么和他们说的” 小二道:“我就说,不许他们在咱们附近摆摊,否则见一次,撵一次!” 何掌柜道:“那他们怎么还来了” 小二着急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打听过了,当初孙掌柜找他们买配方,他们起先不同意,后面孙掌柜来了硬的,他俩立马怂了!一口气卖了三个方子呢!” 有些真相传着传着就变味儿了,当初苏小小可不是怕,是在给孙掌柜挖坑,三个方子也孙掌柜自己看上的。 孙掌柜是要面子的,他不能承认自己斗不过一个小丫头,从他嘴里说出去的事实就已经有点儿失真了,再让人那么一传,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何掌柜一行人却并不清楚个中真相。 在他们看来,两个乡下人,其中一个还是女娃娃,指定是没胆子与锦记为敌的,一威胁一个准! 何掌柜冷声道:“你下去!把他们撵走!” 小二凶狠地捋起袖子:“好!小的这就去!” 这会儿天色已亮,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姐弟俩新一天的生意也开张了。 有回头客也有不少新客,看来他们的口碑做出去了。 “您的五个二狗饼,蜜枣味儿的。”苏小小包好递给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是个四十出头的婶子,老熟客了,儿子在镇上的一间私塾念书。 “您儿子的腿没事了吧”苏小小问。 婶子笑道:“说到这个,我真得好生谢谢你,你的法子很管用,介绍的那家海菜也好吃,我儿子吃了半个月,再也没腿软过了!” 苏小小其实没见过对方儿子,是听婶子的描述,觉得他四肢麻木、突然失去力气,可能并不算得了什么大病,而是缺乏某种微量元素。 于是提议她多吃一些土豆与海菜。 苏小小道道:“桂圆也可以多吃一点,还有芹菜。” “好!我记下了!”婶子收下点心,付了七十五个文钱,“姑娘,你看着清减了不少,是不是出摊太早,累到了” 昨天也有几个老熟客说她比之前瘦了,看来减肥的效果比想象中的明显。 “别太累着自个儿了。”婶子想了想,又说道,“不过瘦下来一点,人是好看些了。” 苏小小微笑。 小二过来撵苏小小时,苏小小的饼子已经卖出去几十个了,排队的人比锦记门口还多。 小二真气不打一处来,怒喝一声道:“走走走!谁许你们在这儿摆摊了!” 客人们纷纷朝他看了过来。 苏小小不疾不徐地开口:“谁许我摆的自然是青天大老爷、是皇天后土、是大周律法!” 小二眉心直跳:“你这丫头胡乱说些什么!” 苏小小不卑不亢道:“我说错了吗我一没烧杀劫虐,二没杀人放火,三没占任何一间铺子的门道,我凭自己的双手辛辛苦苦挣点血汗钱,凭什么就不能摆摊了!” 小二怒指:“这里是锦记的地盘!” 苏小小呵呵道:“我离锦记至少有一丈远,你们锦记是把这条巷子也买下了吗!还是说整条街都是你们锦记的!” “哎呀,你们锦记怎么回事大街上那么多摆摊的,也没见你们撵,人家卖个点心你们就来撵了!还是你们就逮着老实人欺负啊” “你们锦记的点心又贵又难吃,不许别人做好吃又便宜的撵人,谁给你们锦记的胆子哦” “是啊!赶紧走吧!耽误我们买点心!” “走走走走走!” 一个老汉直接拨了小二一把。 小二碰了一鼻子灰,气呼呼地回去复命。 “何掌柜,咱们要不直接去把他们的摊子砸了!” 何掌柜推开窗子,冷冷地看向楼下生意兴隆的小摊,他认出了几个锦记的老主顾。 一个是赵员外家的小厮,一个是陈举人家的厨娘。 现在去砸摊子,并非明智之举。 …… 三百个饼子,不到半个时辰,一售而空,连苏二狗的那一份吃播都让人买走了。 没办法,小孩子哭得嗷嗷儿的,苏二狗心一软,就给卖了。 “姐,咱们现在去哪儿” “回村。” “啊” “啊什么啊集市与书院的货,刘平去送了。” 她是让刘平送完就直接回村的,不必过来接他们,但照他们卖点心的速度来看,他们怕是要比刘平更早回去。 “嘿!忘了刘平哥了。”苏二狗挠了挠头。 姐弟二人收了摊,背上各自的背篓,徒步往回走。 这点路程对他俩来说不算什么,尤其甩掉二十斤肥肉后,苏小小感觉自己的身子都轻盈了不少。 二人出了镇子,临近上村道时,一伙五大三粗的汉子凶神恶煞地追了上来。 “前面的人,给老子站住!” 70 96 暴揍(一更) 苏二狗回头望了望,问苏小小道:“姐,他们是在和咱们说话吗” 这里除了他们,似乎就没别人了。 苏小小淡定地嗯了一声:“应该是吧。” 该来的还是来了,锦记吓唬他们不成,又不敢真的当街暴力撵走,于是开始耍阴招了。 从孙掌柜到何掌柜,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但很显然,这个新来的何掌柜比孙掌柜更嚣张霸道、更无所顾忌。 “他娘的!老子让你们站住没听见吗是聋了还是傻了!” 对方见姐弟二人不理他们,语气越发不善了。 苏小小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从这里到村子的距离,至少还有三里地,跑是跑不过的,毕竟,她就算减掉了二十斤,也仍是一百八的大体重。 跑不跑得过暂且不提,跑完自己的一双膝盖怕是要废了。 那就只能硬上了。 苏小小停下了脚步,转身望向他们。 苏二狗见苏小小停下,也跟着一起转过身去。 他是从小打架打到大的,害怕不存在的! 苏小小的目光自对面一扫而过,出乎意料的,竟然发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有几个是上回跟着孙掌柜一起出来行动,将苏二狗摁在地上摩擦的,为首的汉子不在。 这次领头的是一个刀疤男,适才对着姐弟二人放狠话的是他身边的三角眼小弟。 “姐,好像是上次那几个。”苏二狗也认出来了,“但又不全是。” 这也不奇怪,在道上混的,也不全是拧成一股绳了,有些人跟着跟着就散了。 “丫头。”刀疤男开口了,“你们胆子很大呀。” 苏小小呵呵道:“一般一般,也就比你们这些怂蛋玩意儿大一点。” 怂、怂蛋玩意儿 所有的小混混们大吃一惊,这像是个丫头片子能说出来的话吗你特么真不是个爷们儿吗 苏二狗冲自家亲姐竖起大拇指:“姐!骂得好!” 刀疤男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他身旁的三角眼小弟厉声呵斥道:“骂谁怂蛋玩意儿呢!信不信老子抽死你!” 苏二狗小腰一叉:“来呀!有本事你来抽呀!小爷我等着呢!不来是孙子!” “你!”三角眼气坏了。 刀疤男抬手,制止了他冲过去的动作,对苏小:“丫头,小小年纪,四处树敌可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心里有数吧” 三角眼道:“大哥,和他们废话这么多干什么!让我去教训他们!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刀疤男接着道:“你们只要答应从今往后不再去镇上做生意,再给哥儿几个磕几个响头,我或许可以考虑下手轻一点。” 苏小小道:“废话少说,要上就上,打嘴炮仗,我可不奉陪!” 苏二狗大声道:“对呀!要打就打!娘们儿唧唧的,是不是男人了!” “你他娘的骂谁不是男人呢!”三角眼彻底被激怒,也不等自家大哥发话,抡起拳头便朝苏二狗扑了过去。 别看苏二狗年纪小,反应速度却不慢。 他等着对方靠近了,一猫身,躲过对方的拳头,同时自己也出了拳,狠狠打中对方的腹部! 三角眼被打得后退好几步! “小子!”他捂住闷痛的肚子,震惊又愤怒地望向苏二狗,“臭小子!你找死!” 刀疤男也看出苏二狗不是省油的灯了:“你们也上。” 与苏二狗交过手的几个混混一窝蜂地涌上去,打算故技重施,像上次一样,用身体当沙包将苏二狗死死地压在地上。 苏小小早有防备,抬起小胖腿,一脚将冲在最前面的小混混踹飞了! 随后,她又乱起小胖拳头,一拳一个,走你! 她可不是苏二狗那样的清瘦小少年,她的小胖拳是很有力量的。 “窝草!” 一个小混混的牙被崩飞了! “呕——” 另一个小混混的胆汁都被揍出来了—— “姐!打得好!” 苏二狗一边与人交手,一边不忘夸赞自家亲姐,可以说是迷弟本弟了。 姐弟二人打了小混混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这仅仅是第一波小混混,刀疤男与另外五个汉子还没出手呢。 苏小小能明显感觉到他们的呼吸与其余小混混的不一样。 他们是真正的练家子! “大哥——”三角眼被苏二狗骑在地上,一拳一拳,揍得面目全非。 刀疤男终于动了,他比了个手势,身后五人齐齐闪身而上! 苏小小眸光一凛! 好快的速度! 这不是普通的混混,是正儿八经大户人家的护院了吧! 若说孙掌柜只是带几个小混混撑场面吓唬她与苏二狗,那么这个姓何的就是当真想狠狠教训他们姐弟俩! 几人其实也看出来了,苏小小比苏二狗能打,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领神会地朝苏小小围了过去。 “离我姐远一点儿!不许碰我姐!” 苏二狗见状大怒,最后给了三角眼一拳头,起身就朝几人扑去。 然而他尚未近身,便被其中一个混混抓住了胳膊。 对方将他的手反剪在身后,整个人压倒在地上,一只膝盖抵住他的后腰。 这个姿势掣肘了苏二狗的全部力量,让他再也无力反抗。 苏小小眸光一暗:“二狗!” 五个人里,一个去制服苏二狗,另外四个将她团团围住。 刀疤男来到苏二狗身边,一只脚踩上苏二狗的右手腕:“丫头,束手就擒,不然我踩断他的手!” 他的脚开始用力,苏二狗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去你大爷的!”苏小小不受威胁!她果断抓过身后的背篓,一篓子朝前面的人套了下去! 刀疤男猛地抬脚。 苏小小发挥了难以想象的速度,像一个小炮筒,朝着刀疤男嗖地撞了过去。 刀疤男被无情撞飞,苏小小自己也摔得够呛,脑子都嗡了! 一个小混混抓起地上的棍子,朝着苏小小的后脑勺狠狠地闷了下去! 苏二狗勃然变色:“姐——”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擀面杖凌空飞来,咻的打中了小混混的后膝。 小混混啊的一声,跪在地上,手里的棍子掉了下来。 是苏承! 他抓着一把杀猪刀,凶神恶煞! “欺负我苏承的闺女!你们全都不要命了!” ------题外话------ 咱就是说,快月底了,月票不能浪费,投给小小吧 70 97 吊打(二更) 刀疤男眉头一皱。 哪里来的男人 方才他扔的是擀面杖吗隔得那么远,竟也能如此精准! 练家子 他手里拿着的是杀猪刀吗这他娘的是个啥兵器 苏老爹的到来,让苏二狗嗷嗷儿直叫:“爹爹爹!你来啦!” 苏承从儿子身边走过去了。 压在苏二狗身上的小混混:哈喽 苏承把摔在地上的大胖闺女扶了起来,画风秒变,宠溺地问道:“闺女,你没事吧” 众人目瞪口呆:你抡刀砍人的架势呢! 苏小小镇定地说道:“没事。” 苏老爹威武霸气地说道:“你在边儿上歇着,让爹来对付这群杂碎!” “爹,这个给我。”苏小小指了指他腰间挂着的弹弓说。 这是小虎的弹弓,三个孩子去拉臭臭,小虎一边拉一边玩弹弓,不专心拉臭臭,苏老爹就给没收了。 出门时带出来了,自己都没察觉。 “行,你拿着玩儿。”苏老爹把弹弓给了苏小小。 苏老爹先是将苏二狗解救了出来,苏二狗就没有去边儿上坐着玩弹弓的待遇啦。 苏老爹道:“你打一个半,剩下的交给我。” 苏二狗愣愣道:“爹,咋叫一个半” 苏老爹指着地上半跪着的小混混:“那个被我伤了膝盖,行动不便,只能算半个!” 苏二狗:“哦。” 父子俩二打五。 苏承没有正儿八经地与人拜师习武,全是自个儿琢磨的,招式很杂,胜在实用。 苏二狗继承了亲爹的打法,没有任何花架子,却拳拳到肉。 一个小混混从后面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苏二狗,苏二狗往后一脚踩上他脚背,抓住他手腕,一个过肩摔把人扔到了地上! 苏老爹直呼漂亮:“你刚刚那招是啥” 苏二狗道:“姐夫教的,我也不知道叫啥!” 嗯,女婿真能干! 回去给女婿加鸡腿! “嗷呜——”苏老爹的屁股上挨了一脚。 苏小小扶额:别分心啊爹!你们在和人干架! 原先被苏小小揍趴下的那几人又恢复了丝丝体力,开始来当搅屎棍了。 他们打不过,可他们也能缠着父子俩,让他们发挥不出最大的实力。 苏小小掂了掂手中的弹弓,自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儿,咻的弹射了出去! 打针手生,这个都不会手生。 学医是后天的努力,可她的身体素质以及射击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仿佛镌刻在了她的脑电波里。 她一打一个准,不论多刁钻的角度,无一虚发! 几个小混混刚起来便被打到腿麻,这下是真不敢再逞能了。 见自己带过来的人渐渐落了下风,刀疤男也加入了打斗的行列。 能让那么多小弟信服,刀疤男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让苏承感到了棘手。 并且他也注意到了从旁偷袭的苏小小,十分狡猾将自己的站位锁定在苏承与苏二狗之间,不给苏小小拿弹弓打他的机会。 一番交手下来,苏二狗与苏老爹都吃了几个拳头,刀疤男吃的更多。 就在此时,刀疤男注意到了苏老爹的破绽! 他,用的是左手! 且他一直在避免右手受力! 他不是左撇子!是右手受了伤! 刀疤男心中狂喜,再强大的对手,一旦有了破绽,也就与寻常人无异了! 刀疤男使了个虚招,单手一绕,绞住了苏承持着杀猪刀的左手。 他的右手猛地朝苏承的脾脏打出一拳! 苏承的右手受了伤,必定是接不住这一招的,一旦人的脾脏破裂,那么等待他的只有失血过多而死! 然而就在这一刻,异变突生! 苏承的右手紧握成拳,硬生生地对上了他的铁拳! 咔! 咔咔咔! 刀疤男听见了骨裂的声音! 不止一处! 得逞了! 他把这个男人的手彻底废掉—— 等等,不对。 这个男人又乱起了右拳,朝着他的面门疾驰而来! 怎么可能 他的手不是已经—— 一直到鼻血狂喷地倒在地上,面部的疼痛混合着左手的剧痛,一阵阵朝他袭来,刀疤男才意识到骨裂的自己的手! 怎么会—— 他的观察不会出错的! 这个男人的右手就是受伤了! 习惯不会骗人!那不是伪装出来的! 可为何自己的拳头,让对方的伤手硬生生接下了还把自己打到骨裂了—— “呔!” 苏二狗蹦过来,一擀面杖闷晕了刀疤男! 余下几个见大势已去,装死的装死,逃命的逃命。 苏承没去追,也没让苏二狗去追,一是跑的全是小喽啰,大的已经让他干到了,更重要的是闺女还在这儿呢,保护闺女最要紧! “爹。” 苏小小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尘土,快步走过来,看着他的右手道,“你的手没事吧” 刚刚那一拳,她也惊到了。 能把刀疤男的手打折,可见苏老爹是下了狠手。 她很担心苏老爹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的手,又旧伤复发。 苏老爹活动了一下手腕:“好像没事。” “真的吗让我看看。”苏小小轻轻抓过他的手腕,反复在穴道上一一按压,“疼不疼” “不疼!”苏老爹说。 “麻麻的感觉呢”苏小小问。 苏老爹仔细感受了一下,摇头:“也没有!” 从手腕到指节,再到指尖,苏小小检查得非常仔细。 苏老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闺女,我的手……好像真的好了。” 刚刚打出那一拳是求生的本能,也是无奈之举,打出去后他其实就做好了再度废掉的准备。 他还想着,白浪费了闺女买的药,一定花了不少银子—— 苏小小拉住他的手:“爹!我们赶紧回去!” 她迫不及待想要测试一下苏老爹的握力与腕力了! 苏老爹道:“哎哎哎,可是这些人——” 苏小小拉着自家爹爹快步往前走:“别管他们了!” 比起几个找茬的小混混,当然是苏老爹的康复最要紧! 她很期待自己测出一个满意的结果来! “等等!”苏老爹严肃抬手。 “干嘛”苏小小一头雾水。 苏老爹走到每个人身边,把他们身上的银子搜刮了,一个铜板也没剩下,一看就是老江湖了! 苏老爹满意地挑挑眉:“好了,可以走啦!” 苏小小道:“二狗,跟上。” 苏二狗抓起地上的背篓:“好嘞!” 苏老爹扭头提醒:“擀面杖别忘啦!” 旧的洗洗还能用,去买个新的要五文钱呢!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 98 痊愈(三更) 一行人离开后不久,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一个黑衣人也鬼魅一般地离开了。 “大人。” 小苏家的后院。 黑衣人单膝跪地,向卫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三小只坐在卫廷边上给小马崽梳毛毛。 小马崽很乖。 他们更乖。 他们是娘亲最喜欢的乖宝宝。 三小只对黑衣人的到来并没有太大反应,像是习以为常,也像是并不感兴趣。 倒是黑衣人错愕地看了眼三小只,一时间没太敢认。 记忆中的三个小公子瘦瘦小小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时刻担惊受怕,眼神里都是惊惧。 如今他们更像是普通的小孩子了,养得白白嫩嫩的,无忧又无虑。 “让你办的事如何了”卫廷淡淡地问。 黑衣人低声道:“属下……没出手。” 卫廷眉头一皱:“为何” 黑衣人委屈道:“并非属下不愿意,而是……而是属下没机会。” 那一家子是些什么怪胎呀,明明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咋一个比一个能打 他台词都想好了:“路过不平,拔刀相助!尔等无需言谢!江湖再见!” 再甩一个潇洒的、吊炸天的背影! 那是英雄的巅峰啊! 可是——那一家子完全不给他一展拳脚的机会呀! 卫廷对此倒也没太意外:“你退下吧。” “大人!” “他们回来了。” 黑衣人嗖的闪没影了! 若是牛蛋在这儿,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三小只很是淡定,继续给小马崽梳毛毛。 …… 苏小小到家后,先是享受了一番三小只的萌娃一条龙服务套餐——亲亲抱抱举高高。 她亲、她抱、她举高高! 好叭,到底是谁服务谁 随后,她就开始为苏老爹测试右手的握力与腕力了。 她手头并没有专业的精密仪器,不过古人也有古人的办法,苏老爹从前练手的时候是用黏土、木块、石头与秤砣来练的。 受伤前,他的握力挺惊人的,能轻而易举地捏碎一块石头。 受伤后,他连一个鸡蛋也捏不碎了。 苏小小找来黏土,他不费吹灰之力。 苏小小又找了一个嫩竹筒,他用了些力道,成功将其捏爆! 老竹子就有点儿吃力了,可不论如何用力,他也不会感觉到任何不适。 苏小小又让他试了试抓秤砣。 秤砣只有二十斤,三小只把自己挂在秤砣上,一只二十五斤,苏老爹能抓起两只。 算上秤砣的重量,这就是七十斤了! 对一个手废了多年的患者而言,这简直是重生再造的惊喜! 刚刚那个拳头铁定不止七十斤,当然了,打拳与抓握本就有所不同,另外,方才也是危机之下的潜能爆发,不代表平时的状态。 但苏承有信心! 距离抓起二百斤大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药房的药是真心好用啊……” 苏小小打定了主意,不论如何,也要为苏老爹弄到第三瓶壮骨颗粒! 说不定能突破二百斤呢,说不定苏老爹就成绝世高手了呢。 好叭,她想多了。 不过痊愈之后,再来一瓶药巩固疗效也是很有必要的。 苏老爹的伤势似乎冲淡了锦记事件带来的霉头,一家子又开开心心的,该干嘛干嘛去了。 苏小小去灶屋做饭。 卫廷拄着拐杖走了进来:“你,不想说点儿什么” 苏小小从碗柜里拿出砧板:“什么” 卫廷道:“得罪了镇上最大的点心铺子,今天没遭遇点什么” 苏小小哦了一声:“你说那个啊,他们是派人来围堵我们了,可我们打赢了啊。” 卫廷淡淡说道:“打赢了一次而已,难保他们不会来第二次、第三次,你就不担心他们会有后手吗” 苏小小抓过一个洗好的红薯,开始切丁:“我担心的话,他们就会善罢甘休了吗不会,对吧所以你看啊,担忧是一天,无忧无虑是一天,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为什么不选择痛痛快快的呢我们应该想的是办法,不是天啦我好害怕。担惊受怕是世上最内耗、最无用的情绪。再说了,不是还有句话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我这么聪明,怎么会怕了一个小小的锦记” 她若是连锦记都搞不定,日后也别想做什么大生意了,回家躺平吧! 卫廷难得没有怼她一句口气不小。 苏小小眨眨眼,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卫廷:“我的话是不是很有哲理很让你触动让你对我刮目相看,觉得与我相见恨晚” 卫廷:“……” -- 锦记这事儿没完。 苏小小是辰时末收摊的,何掌柜派出去的打手是在一刻钟后追上去的。 何掌柜很有信心。 里面有几个是他花了大价钱从府城请来的高手,是专程给府城有地位的人家做护院的,原先是用来撑场面的,没想到拿去对方一对乡下来的姐弟了。 真是杀鸡用牛刀。 然而一直等到傍晚,锦记几乎要打烊了,也不见那些人回来复命。 他叫来心腹小二:“人呢” 小二道:“可能在路上了吧” 何掌柜冷声道:“你不是说他们住的不远吗” 小二嘀咕道:“我打听的是不远,兴许是打听到的消息有误。” 正说话间,三角眼一身狼狈地上楼了。 见他这副被人揍得亲爹也不认识的样子,何掌柜与小二的眉心齐齐一跳。 “你咋弄成了这样”小二问。 三角眼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何掌柜一脸狐疑:“三个乡下来的泥腿子而已,当真不是你在诓骗我” 三角眼对天发誓:“我若有半句虚言,让我从此生儿子没屁眼!” 何掌柜气坏了。 几个本地的混混输了就输了,可里头有他从府城带来的高手啊,居然没打过三个乡巴佬 一个小子、一个胖子、一个……提着杀猪刀的庄稼汉。 怎么想都让人不敢置信! 何掌柜的心情糟透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锦记摊上大事儿了! 他们的蛋黄没了!做不出蛋黄酥了! 何掌柜不耐道:“做不出就做不出!不是还有别的点心吗!又不是少一样点心,锦记的生意就没了!” 账房先生提醒道:“可是,咱们不是承接了戚员外家的生意吗戚员外的母亲七十大寿,点心是交给咱们锦记来做的,其中就有老婆饼与蛋黄酥,是戚员外点名要的。” 何掌柜皱眉:“什么时候接下的” 账房先生道:“是孙掌柜在的时候。” 戚员外是杏花镇的地位最尊崇的老爷,自己富甲一方,儿子又在府城为官,县太爷在他面前都不敢轻易放肆。 可想而知,若是弄砸了戚家的寿宴,锦记的下场就惨了。 ------题外话------ 更完啦,有月票的小可爱们,记得投哟~ 70 99 吃醋(一更) 何掌柜做生意这么多年,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永远不要高估了人的良善。 别以为那些权贵老爷善名远扬,就真以为他们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有时反而越是这种人,越是不容许底下的人出错。 况且,这不是普通的点心,是戚员外点名了要的,指不定是他的母亲喜欢吃,寿宴上少了它还得了 何掌柜问道:“寿宴还剩多少日” 账房先生道:“三日。” 何掌柜的脸色一沉:“怎么不早说” 早说的话,他就不暂时忍一忍那对姐弟了! 账房先生心道,这是年前就吩咐下去的事儿,后厨记着呢,到日子就会做,又不劳您费什么心! 只是哪里料到您新掌柜第一天上任,便把供货的姐弟俩给得罪了呢 孙掌柜在这儿的这些年,手段光不光彩暂且不提,经营是妥妥当当的,锦记上下也管理得井井有条。 出了这等茬子,纯粹是何掌柜的锅。 何掌柜头疼地问道:“还剩多少咸蛋黄” 账房先生硬着头皮说道:“一个也不剩了。” 何掌柜冷声道:“不是才供了货吗” 账房先生无奈地说道:“供了一百个,早做完了!厨子们试吃了两个,其余的昨天也全部卖光了。今儿还有客人来问,怎么蛋黄酥就没了呢” 何掌柜气得一拳头砸在了桌上! …… 苏小小并不知自己的一个自认为并没有任何鸟用的制裁措施,竟好巧不巧地摁住了锦记的喉咙。 她正在清点小背篓里的东西。 她拍拍自己的脑门儿:“昨天从符大娘那儿拿回来的红枣和银耳,忘了给苏玉娘送过去了!” “爹!二狗!大虎二虎小虎!我出去一趟!” 堂屋里,唯一没被点名的卫廷,脸色有点儿臭。 老苏家今日格外有些热闹,浅水村的郑家人上门了,来的是苏玉娘的相公郑元博,与她的大姑子郑兰秀。 苏玉娘在娘家生孩子过年,村里多少是传了些闲话的,只因是老苏家,乡亲们惦记曾经的恩情,明面上没讲得太过分,可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得而知了。 老苏家的门是开着的,苏小小径自走了进去。 堂屋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木有,倒是苏玉娘的屋子里不断有谈话声传来。 “……玉娘啊,你孩子也生了,年也过完了,该回去了。” 苏小小对这声音有点儿印象,应当是来自苏玉娘的大姑子郑兰秀。 “你一段日子不在家,可把兴哥儿惦记坏了,是吧,兴哥儿” “啊,是、是啊!玉娘,你快和我回去吧!” “想让我和你回去,你先让那个贱人滚出去!” 贱人 嗯 她似乎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 苏小小继续竖起耳朵。 到手的八卦,不听白不听! 郑兰秀语重心长地开口道:“玉娘啊,你听大姑子一句实话,兴哥儿心里没别人,当初是见她可怜才收留了她。谁曾想,她竟是对兴哥儿……兴哥儿也是一时糊涂,事后后悔极了。兴哥儿是想把人送走的,可她肚子里又怀上了……家中二老不同意,这才暂时把人留下。” “不过你放心,兴哥儿对你才是真心的,你是兴哥儿明媒正娶的妻子,谁也越不过去你的!将来等孩子生下来了,就记你名下,立马把她送走!” 苏玉娘情绪激动地说道:“现在就让她走!还有,我不要她的孩子!让他们娘俩全部给我滚!” 这之后,郑兰秀又耐着性子劝了几句,苏玉娘一个字儿也不听,就一句话:让那个女人带着肚子里的孽种滚出郑家! 郑兰秀终于被逼急了,原形毕露,尖酸刻薄地说道:“你自己生不出儿子,就不许别人生了你是想断了我们郑家的香火吗!成亲三年才怀上,我当你能生个什么呢还不是个——” 后面的话她没来得及说,苏小小便听见了一声她的惨叫。 下一秒,郑兰秀捂住额头上的大包狼狈不堪地跑了出来。 “苏酝酿!你就在娘家待着吧!我看你能待到什么时候!兴哥儿!我们走!” 郑兰秀抓着弟弟的手,一边走一边痛骂,“当初怎么娶了这么个不讲理的泼妇进门!” 二人与苏小小擦肩而过。 兴哥儿耷拉着脑袋,一副窝囊废的样子,郑兰秀瞥了苏小小一眼,她在气头上,没搭理任何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兰秀!” 方氏追了出来。 “不许追!” 苏玉娘生气地说。 “你呀!”方氏恨铁不成钢瞪了女儿一眼,一转身,见到了堂屋里的苏小小。 方氏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可她望着坐上牛车的郑兰秀,又顾不上苏小小,迈着小碎步追了出去。 苏小小进屋时,苏玉娘正捂着脸压抑痛哭。 听到有人进来,苏玉娘立马深吸一口气,放开手,做出一副不曾哭过的样子。 她抬眸看了一眼,见来的是苏小小,震惊之余似乎又有些别的情绪。 “你来做什么”她抹掉眼泪,语气冷漠地问。 苏小小想了想,歪头:“看你笑话” 苏玉娘狠狠瞪了苏小小一眼。 苏小小摊手:“我说我不是,你也不信呐。” 她走上前,将一个小篮子递到她手上。 “干嘛”苏玉娘语气如常,声音却依旧是更咽的。 “干红枣和干银耳,补血益气,另外。”苏小小瞥了她一眼,“治疗便秘,好几日没上茅厕了吧” 苏玉娘一噎。 产后容易便秘,是最常见的产后病之一,而银耳富含大量膳食纤维,能促进肠道蠕动。 “要是吃了银耳还不行,就试试这种梅子。”苏小小递给她一罐子甘梅。 这种梅子与她前世吃过的西梅类似,功效口感都差不多,堪称人间喷射机,但又并不是西梅,而是一种大周的特产。 唔……符大娘那儿的好东西真不少! 苏小小的指尖点了点罐子:“友情提示,不要相信自己的任何一个屁。” 苏玉娘:“……” 苏小小摆摆手:“我走啦,还要去给春秀姐送。” 苏玉娘看了看她:“为什么先给我送” 苏小小道:“你家近呀!我家住村尾,李家住村头,你们老苏家在中间,我不先顺道给你送来,难不成拎着一篮子干货兜一圈再过来不嫌累得慌!” 苏玉娘道又:“你不是减肥吗” 苏小小服了她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稀罕你苏玉娘,在我心里,你苏玉娘比春秀姐重要,行了吧” 苏玉娘冷笑一声道:“我以为你是不想还我银子了。” 苏小小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呃……可以不还吗” 70 100 断货(二更) 不还是不可能的。 苏玉娘淡淡一笑:“你要是讨好我,我可以考虑不收你的利息。” 以这小胖子的骄傲,怎么可能拉下脸来 苏小小一秒变脸,无比狗腿地说道:“哎呀,玉娘,你口渴不渴肚子饿不饿生活过得好不好有困难和我说。” 苏玉娘:“……” 从老苏家出来,苏小小上了一趟老李头家,把红枣与银耳给了钱氏,告诉钱氏怎么熬制。 “少放糖,一定得少放!” 她叮嘱。 不是为了减肥,是为了健康,糖吃多了真的不好。 “知道了。”钱氏如今是不怀疑苏胖丫的医术了,苏胖丫说啥,她就听啥。 钱氏给苏小小拿了一篮子新鲜蔬菜。 苏小小没有客气,开开心心地提着蔬菜回家了。 到家后,发现堂屋里多了一对母子。 是王赖子家的左邻。 妇人罗氏,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孩子生得多,日子过得也苦,看上去像有三十了。 她怀里搂着一个六岁的小男童。 母子二人的眼眶都红红的,身子也战战兢兢的,看得出来他们很害怕,可又不得不住忍住这股子害怕。 “闺女,你回来啦”苏承道,“狗蛋被鱼刺卡住了,家里给喝了醋,也吞了饭,还是疼。” 苏胖丫懂医术的事儿在村子里传了有一阵儿了,可乡亲们忌惮她曾经的恶名,并不敢真上门找她瞧病。 除了苏玉娘,这对母子是头一例。 苏小小朝母子二人走过去:“让我瞧瞧。” 母子二人的身子瑟缩了一下。 苏小小:不是,我有那么可怕吗 明明那么害怕,仍是上门来找她,可见狗蛋的情况有点儿严重。 “把孩子给我。”苏小小对罗氏说。 “让你给呀!”苏承道。 罗氏身子一抖,就快哭了。 她后悔了,她是为啥要带着儿子上恶霸家来—— 她不瞧病了行吗—— 苏小小把狗蛋带进了自己屋,狗蛋吓得哭都不敢哭。 “别害怕。”苏小。 她打开急救包,取出一次性的压舌板与镊子,“张嘴,让我看看。” 狗蛋不敢。 苏小小对外喊道:“大虎二虎小虎!” 三小只呲溜溜地跑了进来:“娘!” 苏小小对三人说:“张嘴,让娘检查一下。” 三人仰头,往后扑棱着自己的小胳膊,乖乖张嘴:“啊——” 苏小小给三人检查了一下,拿了三颗自己做的小蜜枣递给三小只:“好了,今天的小牙牙很健康,去玩吧。” 三人得了小蜜枣与娘亲的表扬,开心得不得了,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你看,不疼吧”苏小小对狗蛋说,“我就检查一下,啥也不做。” 狗蛋的眼神往苏小小的桌上瞟了瞟,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张嘴。” “很好,啊一声。” “啊——” 唰! 苏小小的镊子快如闪电,狗蛋压根儿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鱼刺取出来了。 苏小小拿了一颗蜜饯递给他:“表现不错,很勇敢。” 狗蛋抓着蜜饯兴奋地跑了出去。 罗氏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上上下下地看他:“你没事吧” “娘!我不疼了!”狗蛋举起手中的蜜饯,“胖丫姐姐给的。” 罗氏震惊了。 真、真是苏胖丫给的 苏胖丫居然会给孩子糖了 人的关注点总是千奇百怪,苏胖丫治好了自己儿子,这才是该让罗氏惊讶的,可罗氏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儿子抓着蜜饯朝她跑来时的高兴。 小孩子的情绪是藏不住的。 诚然,小孩子也是很容易哄的。 问题是苏胖丫凭啥去哄狗蛋呢苏胖丫是能多收一点诊金,还是能多讹几个铜板呐 讹……讹铜板 苏胖丫该不会一个蜜饯卖她十几文吧! 苏胖丫从前就干过这事儿,乡亲们吃了老大亏了! “我我……”罗氏身上只有三个铜板。 “还有事”苏小小古怪地问。 “啊”罗氏一怔。 苏小小道:“没事的话我要去干活儿了。” 这是不收她的钱! 苏老爹走了过来,对罗氏威武霸气地伸出手指:“两个铜板!” 罗氏:“……” -- 刘平送完货,驴不停蹄地赶回了村。 “大丫!你和二狗没事吧!” 他猜到锦记今日八成是要找姐弟俩麻烦,寻思着送了货、拿了卤肉钱与预定的清单就去找他俩,哪知姐弟俩已经卖完回村了。 “我没事,刘大哥。”苏小小从后院出来。 “真没事儿”刘平表示怀疑。 苏小小笑道:“真没事儿。” 刘平看了她,又去看了苏二狗,苏二狗的手腕有轻微擦伤,但并无大碍。 “……我一拳一个!”二狗子无比实(夸)事(大)求(其)是(词)地讲了自己如何干翻一窝小混混的壮举,刘平听得是心惊肉跳。 “干活儿去!”苏小小严肃道。 “好嘞姐!”苏二狗乖乖去劈柴了。 刘平心道,幸亏这一家子是恶霸出身呐,否则哪里干得过那么多小混混 …… 翌日,苏小小照例带着苏二狗去老地方儿摆摊。 昨儿来撵过他们的那个小二再次走了过来。 苏二狗拳头痒痒,若不是那么多客人在场,他就当街把这小子揍成猪了! “喂,你们——” “边儿去!不知道排队的吗!” 小二刚要开口,就被一个大娘挤到一边儿去了。 “哪里来的人啊没见大家伙儿都在排队要吃点心,后边儿排去!” “就是!” 客人将现场挤得水泄不通,小二连近身找苏小小搭话的机会也没捞着。 在不知遭了多少白眼后,苏小小今日出摊的二百个饼子又卖完了。 姐弟俩开始收摊。 小二终于逮住了与苏小小开口的机会,他倒也懒得与他们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已经两天没给锦记供货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在接二连三地找了他们麻烦后,竟然还能堂而皇之地质问他们不供货。 长城若是用锦记的脸皮来做,孟姜女怕是哭不倒的。 苏小小道:“为什么不供货,你们锦记的心里没点数吗”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 101 手段(三更) 小二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怎么知道你们怎么回事啊当初说好的,每日供货不超过一百个蛋黄,最少也是三十个蛋黄,这才过了几天,你们就反悔了” 苏小小道:“你们锦记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闻所未闻!我几时答应了每日给你们供货有证据吗” “你——” 孙掌柜当初与苏小小谈合作是留了个心眼的。 双方是竞争关系,他担心苏小小会把差的咸蛋黄供货给锦记,上等的咸蛋黄留着自己用,于是他决定先试一段日子,确定两种食材没差,再与苏小小签订正式的采买文书。 因此这会儿锦记还真拿不出要求苏小小供货、否则就赔偿巨额违约金的合同来。 小二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走了。 “何掌柜,不成,他们不答应恢复供货。” 他在二楼的厢房,将与苏小小的对话老老实实地说了,没添油加醋,主要是犯不着,苏小小的原话就够把人气得原地升天了。 大后天便是戚员外家的寿宴,最迟明晚必须拿到食材—— 何掌柜的表情阴晴不定起来。 小二试探地说道:“要不来硬的” 何掌柜给了他一个白眼。 如果来硬的管用,昨日就奏效了,今早也看不见那闹心的姐弟俩了。 小二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讲错话了,他们派出去的人伤的伤、肿的肿,没一个不哭爹喊娘的,硬的是行不通的。 他讪讪道:“要不咱们去别处买” 何掌柜看大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别处你是指京城” 从这儿去京城,十天半个月也到不了,等买到咸蛋黄,黄花菜都凉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咋办呀”小二是彻底没辙了,跟着掌柜的混了这么久,属实第一次碰上如此令人头疼的人物。 “找她买!”何掌柜说。 “买……咸蛋黄”小二不太确定地问。 何掌柜不耐烦地反问道:“谁会单独要咸蛋黄猜也猜出不对劲了!” 小二睁大眸子:“买整颗咸蛋呀那可老贵了吧” 何掌柜用杯盖拨了拨茶碗里的茶叶:“贵不贵不打紧,有些生意赔了就赔了,最重要的是,戚家的寿宴一定得万无一失!” 小二苦大仇深地说道:“那也得她同意卖呀——” 何掌柜淡道:“别让她知道是我们买的就行。” …… 楼下,苏小小与苏二狗收完摊了,二人背上背篓,苏二狗抓了个二狗饼,大快朵颐地吃。 “姐,你真不来一口很好吃的!你做的二狗饼越来越好吃了!” 苏小小握紧拳头:“你吃吧,我要继续减肥!” 肉松饼的热量很高的,而且放了糖,很容易打开人的食欲,吃了就刹不住了。 “回去吧。”她说道。 “嗯!”苏二狗啃着饼子,含糊点头。 “姑娘!姑娘!请留步!” 一个带着白玉头钗的妇人冲苏小小招手,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 她四十出头,面容和善,衣着简单,料子不差。 “请问,有什么事吗”苏小小客气地问道。 妇人笑了笑,说道:“我当我来晚了呢,幸亏你们还没走。你们家卖的饼子比锦记的好吃,价钱也便宜。” “今天的饼子卖完了。”苏小。 妇人笑道:“我不是来买饼子的,我想找你买咸蛋。你们家的蛋黄酥我尝过,用的是上等的咸蛋黄,比我在京城吃的咸蛋黄也不差了。” “您去过京城”苏小小问道。 妇人苦涩一笑:“早些年虽夫君进京赶考,待过一段日子,可惜他最终落榜了。我儿子比他出息,不到二十,已经考上了秀才,今年乡试,他马上要去府城念书了,我给买点咸蛋让他带去。不知道你们卖不卖咸蛋” “您要多少” 原先为了给锦记供货,家里屯了不少咸蛋。 真有人买,她也能卖。 “我能问问价钱吗”妇人道。 苏小小想了想,说道:“一个算您十八文,买五十个,可以十七文卖给您。” 妇人啊了一声,道:“你们蛋黄酥才卖二十文一个呢。” 苏小小解释道:“蛋黄酥只用了蛋黄,您买的是整颗咸蛋,咸蛋的成本可全在蛋清里了。” 蛋清咸呐,古代盐贵呀! “啊这……”妇人一脸纠结,“你便宜卖给我,我日后给你介绍生意。” “您要多少”苏小小问。 “我原先只想要几十个,可你这价钱……”妇人犹豫了一番,叹气道,“我要是买一百个,能再便宜点吗” 苏小小道:“十六文,不能再少了。” 妇人一咬牙:“行吧!啥时候能拿到货” 苏小小道:“最晚后天早上。” 妇人叮嘱道:“那咱们可说好了,姑娘你不许反悔的!我儿子恰巧是后天的马车,过了后天,他人就走了!” 苏小小点头:“行。” -- 锦记。 妇人去向何掌柜复命:“何掌柜,已经办妥了,十六文一个,一共一百个,她答应后天早上把咸蛋黄带来。” 何掌柜问道:“确定不会出岔子” 妇人道:“我定金也付了。这丫头的人品,我瞧着还行,不会食言的。” 小二不以为意地说道:“哼,人品还行就不会给咱们锦记断供了!” 妇人不吭声,不做评价。 何掌柜给小二使了个颜色,小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妇人。 妇人双手接过:“多谢何掌柜。” 妇人离开后,小二满面笑容地说道:“掌柜的,还是你厉害啊!知道去找戏班子的人来假扮客人!那丫头被蒙在鼓里,怕是还在沾沾自喜呢!等后天我们拿到货,再去好生收拾那丫头!” 届时不必再顾忌什么,那丫头的好日子到头了! …… 接下来的两天,苏小小出摊出得异常顺利。 锦记就像是妥协认命了似的,任由苏小小与苏二狗的生意再好,也没再来找姐弟俩的麻烦。 这一日,姐弟俩卖完点心。 妇人按照约定的时间过来取了货,一共一百个,全是完好的。 妇人点了货,结了账,难言笑意地说道:“姑娘,真是多谢你了!”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热情,无以为报,唯有爆更! 下个月爆更,有月票的小可爱记得投给我哟 70 102 转机(四更) “还想跑哥儿几个看你今日往哪里跑!” 一个小胡同里,几个打手围住了一个形容狼狈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原是想逃的,可大腹便便的他如何是几个年轻壮汉的对手不多时便被堵进了死胡同。 几人拳脚相加,中年男子蜷缩着身子,用双手死死抱住头。 “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没钱了……” “没钱你借什么债” “不是我借的,你们找错人了……” “找错人上面摁了你的手印!你当哥儿几个眼瞎!” 又是一轮拳打脚踢。 苏小小与苏二狗路过巷子时,下意识地朝里望了一眼。 苏二狗咦了一声:“姐,那人的声音听着有点儿耳熟……不会是符郎中吧” 中年人,又耳熟的,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符郎中。 一个打手瞧见了姐弟俩,大声训斥道:“看什么看!再看连你们一起揍了!” “你大爷的!”苏小恶霸被激怒了,恰巧他吃完了最后一口饼子,将竹叶揉成一团,毫不客气地朝那人砸了过去! 那人被砸了一脸。 疼倒是不疼,可打脸呀有木有! 双方就这么干起来了。 打架,苏家恶霸没怕过。 这三个也就是赌坊的小打手,不成气候,苏小小压根儿没出手呢,苏二狗一人solo,slay了全场。 三人骂骂咧咧地跑了! 苏二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等他把蜷缩在地上的人扶起来时,终于明白不对劲来自何处了。 他嫌弃地撇了撇嘴儿:“噫,怎么是你” 孙掌柜也错愕地张大了嘴巴:“苏、苏小兄弟苏姑娘” 他万万没料到,救了自己的人竟是自己曾经的对手——苏小小与苏二狗。 想当初,他多风光啊,都不拿睁眼瞧姐弟俩的,可如今,他四处躲债、昔日风光不在,怎一个惨字了得 苏二狗问道:“姓孙的,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孙掌柜脱力地扶着墙壁,靠墙坐下,唉声叹气道:“唉,快别提了。” 苏小小双手抱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提一提呗,好歹我们救了你,你让我们笑话你一下你呗。” 孙掌柜:……这么插刀真的好么 不过东躲西藏了多日,他确实也憋了一肚子的话,不吐不快。 他靠上身后冰冷的墙壁,仰头望向灰色无边的苍穹:“锦记换了新东家,你们发现了吧” 苏二狗道:“嗯啊,就那个姓何的,比你还不要脸!” 孙掌柜:你骂谁呢 孙掌柜自己给自己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我这些年为了锦记,风里来、雨里去,没一日不劳心劳力的,锦记能做大,我孙权敢说,我居功至伟!” “噗——”苏小小笑了。 这货,居然叫孙权 刘备想跳出来打死你! 孙掌柜受伤地看向苏小小:“你还笑” 苏小小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落井下石,我当然笑。” 孙掌柜:……这特么到底是一对什么姐弟 总之,孙掌柜的遭遇概括起来,就是为锦记奉献了半辈子,把锦记当成自己的孩子,哪曾想到头来他被锦记卸磨杀驴。 “那个姓何的,是东家的亲戚。”他说道。 苏小小恍然大悟:“难怪这么嚣张。” 孙掌柜算是把自己的老底儿给揭了,里子面子全坦坦荡荡地呈现在姐弟俩面前了。 反正也没啥面子了,丢人就丢人吧。 苏小小问道:“你被人追债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孙掌柜的脸色更难看了。 刚刚才哪儿到哪儿,这才是真正让男人颜面无存的时刻。 苏小小看着他便秘一般痛苦的神色,瞎猜道:“不会是你的小妾和别人跑了,还把你的私房钱卷走了,又借了一屁股债让你来当冤大头吧!” 苏二狗叉腰大笑:“哈哈!姐!世上哪儿有这么蠢、这么倒霉的男人啊” 孙掌柜不说话了。 苏二狗收了笑:“啊,真有啊……” 苏小小同情地拍了拍孙掌柜的肩膀。 下一秒,姐弟俩哈哈哈哈哈哈哈笑不活了。 …… 姐弟俩笑完,孙掌柜都麻了。 可他能说啥 还不都是自己作的 苏小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呼,这得减了二两。” 传闻中的笑出腹肌! 孙掌柜道:“你生意做得越发大了,我那天路过锦记,看见你摊子前排队的人,比锦记门口的还多。” 苏小小神气道:“是啊,羡慕吧” 孙掌柜叹了口气:“是我小瞧你了,丫头,你非池中物。” 苏小小大言不惭地说道:“小瞧我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不过以后这种大实话,多说几句也没什么的。” 孙掌柜真是头一次见脸皮这么厚的。 “还给锦记供货呢”他问。 “没了。”苏小,“姓何的不做人,想撵我们走,还派人在路上围堵我们。” 苏二狗秀了秀自己的小肱二头肌:“结果被我们狠狠揍了!” “你这丫头,是个骨头硬的。”孙掌柜想到了什么,忽然痛快地笑了,“那锦记可完了。” 苏小小叹道:“完什么完啊一个蛋黄酥而已,不卖了生意也还是很好的。” 孙掌柜笑道:“你不知道吧明日便是戚员外家的寿宴,当初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知跑了多少关系,才把点心送进了戚家。戚老夫人尝过之后,看上了老婆饼与蛋黄酥,尤其是蛋黄酥,戚老夫人说,少了什么也不能少了这道点心。现在你不给锦记供货了,他们的蛋黄酥做不出来,弄砸了戚家的寿宴,那可是会栽大跟头的!” 听了这话,苏小小非但没幸灾乐祸,反倒是少有的沉默了。 “戚家的寿宴要多少个蛋黄酥”她问道。 孙掌柜道:“一百个。” 苏小小眉头一皱:“是她!” “怎么了”孙掌柜被苏小小突如其来的反应弄懵了。 苏小小道:“这两天太风平浪静了,锦记没找我们的茬儿,有个妇人找我买了一百个咸鸭蛋。” 这几句看似毫无联系,可孙掌柜是何等人精 当即听出了端倪! 他脸色大变:“是姓何的派来的!他买走了你的食材!” “啊那个妇人不是给自己儿子买的是给姓何的跑腿的”苏二狗气死啦!姓何的太可恶啦! 苏小小眉头紧皱,但很快,她的眉头舒展开来。 她勾唇一笑:“你是年前谈下的生意吧” ------题外话------ 这一章不求月票,纯纯的感谢章。 新文看到了很多老读者,大家都在,这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也有不少新面孔加入追更大部队,真的很感恩。 103 上门(一更) 孙掌柜道:“是啊。” 苏小小笑了:“年前,我还没给锦记供货,你是拿着从我这儿买走的蛋黄酥给戚老夫人品尝的吧” “咳咳!”孙掌柜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这不是没有原材料吗” 孙掌柜是有经商的头脑与天赋的,最重要的是这厮的胆子够大,没到手的生意也敢先卖出去。 孙掌柜这一手,算是帮了她大忙。 “丫头,你在想什么”孙掌柜问。 苏小小道:“我在想,我的蛋黄酥不是那么容易模仿的,如果戚老夫人发现这次的味道与之前吃过的不一样,你说她老人家会不会不高兴” “咝——” 孙掌柜倒抽一看凉气。 他适才没想到这一茬儿,没错,哪怕是得了苏小小的配方,可做出来的点心也仍是有细微口感上的差别。 老婆饼如是,栗子糕亦如是。 至于说蛋黄酥……咸蛋黄今年才到货,而他已经不是锦记的掌柜了,没尝过那边到底做得怎么样。 孙掌柜道:“可万一戚老夫人尝不出来呢口感上是有点儿差别,可差别不大,况且,就算你自己做,也不能保证每一锅的口感都一模一样吧!我听人说,锦记的大厨过年也没歇息,专心在家苦修火候,就算为了掌握你的那几道配方。” “你说的都有可能。”苏小小不是妄自菲薄之辈,但也不会盲目自信,“你还进得去戚家吗” 孙掌柜叹气:“戚家是与锦记做生意,又不是与我孙权,估计是难咯。” “十两。” “唉,我是真没辙。” “二十两。” “我都说了……” “三十两。” “哎你这丫头——” 苏小小道:“二狗,去把方才那伙人叫过来,说孙掌柜给他们了!” 孙掌柜一个激灵:“我突然想起来,戚家的丁嬷嬷是我老乡!” …… 天蒙蒙亮,何掌柜在小妾的伺候下起了个大早。 今儿是戚老夫人的寿辰,也是锦记与戚家的第一笔合作,戚家在府城也是说得上话的,只要这笔生意做成了,他们锦记何愁在府城打不开局面呐 为表达对此单生意的重视,何掌柜决定亲自去给戚家送货。 他下了楼,来到后厨。 “点心做好了吗”他问道。 小二从后厨出来,笑呵呵地道:“您就放心吧!我盯了一晚上!保证不会出任何岔子!” 点心是五更天开始做的,盯一晚上,牛吹到天上去了! 何掌柜懒得掰扯这些小事,让人把点心装进食盒,拿上他的马车。 他自己也坐了上去,同去的还有小二以及锦记的一个老伙计。 一行人抵达戚家。 别看锦记是镇上最大的点心铺子,可与戚家这样的富贵人家一比,简直有些不够看。 何掌柜没有走正门的资格,他的马车停在了后门外。 出来接待他们的是戚家的一个小管事。 “上回不是你。”小管事皱眉道。 何掌柜客气说道:“我是锦记的新掌柜,我姓何。” “那边那边儿!灯笼别挂错了!”小管事冲一边的小厮吆喝,言罢,又看向何掌柜,“你说啥行了,进来吧!” 一个小小的管事竟然不将自己这个大掌柜放在眼里,何掌柜内心是不忿的。 然而他也明白,戚家是杏花镇最位高权重的家族之一,他们锦记得罪不起! “小的说过了,不必您亲自来。”小二也替自家主子抱不平,本以为掌柜亲自上门,多少能受到一点儿礼遇。 谁料啊,戚家的下人狗眼看人低,对他们爱理不理的! 何掌柜淡道:“小喽啰而已。” 等他得了戚老夫人的垂青,这等没眼力劲儿的下人还不是一句话就能打发的事儿 那边,一个花容月貌的小丫鬟打着灯笼过来了。 “青儿姑娘,这么早啊” 对何掌柜等人爱答不理的小管事,遇上这个丫鬟,竟露出了讨好谄媚的笑。 丫鬟道:“老夫人起了,锦记的点心是不是到了老夫人说先拿去给她尝尝。” 小管事笑道:“这种事儿青儿姑娘吩咐一声就好,何苦自己走一趟青儿姑娘先去,我来送!” 丫鬟道:“可别挑咋咋呼呼的人,仔细吵了老夫人清净。” “啊,是,是!”小管事笑着转过身,脸上的表情一冷,对何掌柜道,“点心。” 何掌柜对小二与老伙计使了个眼色,二人将一个又一个的食盒拎进来,交给小管事。 小管事又叫来几个机灵的虾仁,跟着丫鬟一道,将点心给戚老夫人端了过去。 小二望着对方袅袅娉婷的背影,咽了咽口水,小声道:“掌柜的,戚家不愧是大户人家呀,连个丫鬟也比月红楼的姑娘标致多了……” 月红楼,杏花镇的烟花之地。 何掌柜恨不能一脚踹了他,拿戚家的丫鬟与青楼女子作比较,是嫌自己命长么 何掌柜在后厨外的院子里等着,不是等结账,而是等戚老夫人的反馈。 他有信心,戚老夫人一定会喜欢的!指不定还会要见见他! 他万万没料到的是,没等来戚夫人的召见,倒是等来了青儿姑娘的一通怒骂。 “你们送的什么点心啊和上次的根本不一样!老夫人生气了!说好的锦记的点心,谁让你们换地方买了!” 小管事一头雾水,转头看向何掌柜。 何掌柜道:“青儿姑娘,我们就是锦记的。” 青儿气愤道:“那你们是换厨子了” 何掌柜忙道:“没啊!今儿的点心全是是咱们锦记的大厨做的!没假手于人!” 平日里卖的点心,是大厨指点一二,别的厨子分担着做,戚家的寿宴事关重大,全是大厨亲力亲为。 青儿冷声道:“那味道怎么不一样了” 何掌柜皱了皱眉,厨子是没变的,难道是那丫头给他们供了劣质的咸蛋 这时,一个小厮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张管事!锦记的人来了!送是来送寿宴点心的!” 何掌柜的眸子里略过一丝错愕:“我们才是锦记的!怎么会又来了个锦记” 小厮看了看何掌柜,对自家管事道:“那人姓孙,是上回来过的。” 70 104 成功(二更) 青儿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冒名顶替的!难怪那么难吃!” 何掌柜大呼冤枉:“不是啊,我们才是真正的锦记!” 张管事对小厮道:“把人叫进来。” 叫进来也好,何掌柜也想瞧瞧谁那么大胆敢冒充锦记! 很快,人被小厮带进来了。 当看清对方一行三人的一霎,何掌柜的眼珠子险些掉下来了! “是你们!” 来者不是孙掌柜、苏小小与苏二狗,又是谁 奇怪,这三人怎么搅和在一块儿了 孙掌柜对戚家的张管事拱了拱手,和颜悦色地说道:“张管事,别来无恙。” 之前一直是孙掌柜与戚家交涉生意,张管事见过他,对他有印象。 至于说他身边的胖丫头与穷小子,就是生面孔了。 何掌柜冰冷的目光扫过孙掌柜与姐弟俩,他下意识地觉得孙掌柜年纪更大,资历更深,这件事一定是孙掌柜主意。 他怒道:“姓孙的!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孙掌柜笑容满面道:“我自然是来给戚家送货的!” “你早已不是锦记的掌柜!哪里轮得到你来送货!”何掌柜一边说着,一边望向张管事,“此人早已被撵出锦记,如今我才是锦记的掌柜!” 孙掌柜一针见血道:“那,你们做出上次的点心了吗” 何掌柜噎住。 孙掌柜心道,不是吧真让这丫头猜中了锦记没做出她的味道呀 苏小小猜归猜,可既然是猜,就有猜错的可能,饶是苏小小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 这一刻,她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只要锦记没做出一模一样的味道,那她就还有机会! “点心在哪里”青儿问。 她可不管什么老掌柜、新掌柜,她只要上次的蛋黄酥,否则惹了老夫人不痛快,戚员外怪罪下来,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苏小小与苏二狗将四个大食盒递给她。 青儿对张管事道:“劳烦叫几个人送到老夫人院子来!” 张管事笑道:“好的,青儿姑娘!” 戚家的下人带着点心离开后,苏小小几人并未着急离开。 何掌柜也在。 他冷冷地瞪了三人一眼,不屑地说道:“姓孙的,你居然堕落到与两个乡巴佬为伍的地步吗锦记好歹养了二十多年,你就是如此回报锦记的!你对得起锦记吗!” 他娘的!到底谁对不对谁! 何掌柜接着道:“还有,别以为这样就能抢走锦记的生意!同样的配方,锦记用了最上等的面粉,请了最厉害的厨子!要是锦记的味道都不能让戚老夫人满意,你们就更别痴心妄想了!” 话音刚落,张管事迈着小碎步奔过来了。 瞧神色,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何掌柜幸灾乐祸地笑了:“瞧我说什么来着你们压根儿没戏——” 张管事来到苏小小三人面前,说道:“我家老夫人有请。” 他说的是请。 何掌柜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张管事没理他,客客气气地对苏小小三人道:“请随我来。” 三人跟着张管事去了戚老夫人的院子。 何掌柜不信邪,厚着脸皮跟上去一探究竟。 戚老夫人今年七十高龄,在古代这算高寿了,她的身子骨也算硬朗,平日里在吃穿上没多大嗜好,只上次尝过了孙掌柜送来的点心,对其味道难忘不已。 戚员外是大孝子,这点不掺假,当即定下了这桩买卖。 多少银子他不在乎,要的就是戚老夫人高兴。 戚老夫人坐在官帽椅上,神色透着一丝大宅老太太的威严。 她看向三人问道:“点心是谁做的” 苏小道:“是我。” 何掌柜往桌上瞄了一眼,不瞄不知道,一瞄吓一跳! 只见左边的一个食盒里,摆着一个又一个粉粉嫩嫩的桃子,桃子白里透红,底下坐着淡绿的桃叶,只是看着,便仿佛能让人闻到了桃子香气。 右边的一个食盒里,则是一朵又一朵黄橙橙的金盏菊,其花瓣瓣瓣分明,花蕊处点缀着隆起的棕色花心。 太栩栩如生了。 若非是装在食盒里,怕是没人不觉得这些是真的桃子,与真的金盏菊。 不怪何掌柜的反应这么大,就连常年只吃府城点心的戚老夫人也着实惊了一把呢。 她从未见过有人将点心做得如此别致,她还尝都没尝,便先让张管事把人叫过来了。 她问道:“丫头,你和我说说,这些都是什么” 苏小小微笑着说道:“咸蛋寿桃酥,奶香栗子糕,福寿饼。” 何掌柜伸长了脖子,看向被挡住的第三个食盒。 里头装的就是福寿饼了。 福寿饼看上去比较像正常的饼子,可若仔细一瞧,便会发现大有乾坤。 福寿饼的内馅儿与老婆饼一样,只是并不是酥皮的,有些类似于月饼的表皮。 戚老夫人上了年纪,这种表皮的口感更加香糯绵软,更适合她的牙口。 此外,苏小小还用模具在饼子上压了“寿”字与松枝的雕花,美轮美奂,可谓是将前两样点心的精华一起拿捏了。 戚老夫人温声道:“青儿,把点心端过来我尝尝。” “是,老夫人。”青儿拿了银托盘,每样点心取了一块儿,与鎏金小银勺一并递给了老夫人。 戚老夫人一样尝了一点,味道比上次的蛋黄酥与老婆饼更加惊艳。 戚老夫人看向苏小小,眼底多了一分满意:“丫头,你这些点心有什么说法吗” 苏小小笑了笑,说道:“菊水人皆寿,桃源境是仙!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好一个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众人再看看桌上的金盏菊栗子糕、咸蛋黄寿桃酥,以及松枝雕花寿饼,这一刻,竟是全都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真是小瞧这个胖村姑了,点心做得好看又好吃倒也罢了,居然还藏了这等玲珑心思! 他们今日算是屁股上剌小刀——开了眼了! 何掌柜怔怔的,惊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小小淡淡睨了他一眼。 和我抢生意,卷死你!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 105 出名(三更) 咳,严格说来,这算是她抢锦记的生意。 可谁让锦记不给她活路 锦记做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 戚老夫人是否买苏小小的账,瞧那表情就知道了。 戚老夫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在苏小小的脸上,这一次,少了一丝深宅老太太的威严,多了一分老者的柔和。 “丫头,你上前来。”她冲苏小小招招手。 苏小小从容地走了过去。 既不过分急切,也无半分怯懦,她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没学过古代的社交礼仪。 但有些东西古今是相通的,那就是一个人的气场与自信。 戚老夫人温和地看向她:“是个有福气的丫头,告诉我,你叫什么” 苏小道:“苏大丫。” 戚老夫人笑道:“你是哪里人” “杏花村的。”她如实回答。 这种信息没必要撒谎,人家动动手指,能把她祖上十八代给查出来。 何掌柜心里闷哼一声,不过是个乡下的泥腿子!做的东西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戚老夫人可是正儿八经的府城人,当初下嫁戚家,可是轰动了大半个镇子呢! 戚老夫人会瞧得上她才怪了! 孙掌柜适时道:“老夫人,您是不知道啊,苏姑娘的点心很有名的,梧桐书院的院长都对苏姑娘的手艺赞不绝口,还要求苏姑娘每日给书院的学生供货。” 戚老夫人惊讶:“竟是连沈院长也喜欢。” 孙掌柜笑道:“那是自然!我可不敢欺瞒老夫人!” 孙掌柜不愧是老生意人了,话术拿捏得妥妥的,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彩的,还脸不红心不跳。 他哪里知道沈院长对苏小小是什么态度,总之往上吹就对了! 生意怎么来的三分靠实力,七分吹牛逼! 何掌柜可真是要气死了,这不要脸的孙犊子! 沈院长在杏花镇亦是颇有名望之人,不掺水的两榜进士,志不在朝堂,一心授书,桃李满天下。 戚老夫人看向苏小小的眼神里又多了一分肯定。 其实,就算孙掌柜不吹这个牛,戚老夫人也不会因为苏小小是乡下来的,便觉得她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她到了这个岁数的老太太,有钱有势有地位,有自己的判断,根本不必活在别人眼中。 她认为好,那就是好。 不说这些点心,单凭那两句诗,也足够她对苏小小另眼相待。 当然,孙掌柜吹了沈院长的牛后,她对苏小小的印象就越发深刻了。 “丫头,你的点心有名字吗” 苏小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戚老夫人问的应当不是单个点心的名称。 她想了想,抬眸,望进戚老夫人慈祥的眼中,认真说道:“苏记。” …… 戚老夫人七十大寿,全镇有头有脸的人物全来了,县太爷也亲自上门祝寿。 这些只是杏花镇的人,府城的客人也来了不少,一部分是娘家人,一部分是嫡孙在府城官场的人脉。 苏小小做的点心在寿宴上横空出世。 这些老爷夫人可全是见过世面的。 就拿县太爷来说,他虽不是两榜进士,可到底也是正儿八经的乡试举人出身,曾入京赶考三次。 他从未见过如此别致的点心。 他看了看一旁比他官职更高的府城官员,大家眼底的惊讶不比他的少。 “菊水人皆寿,桃源境是仙!这是祝咱们老夫人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青儿照搬苏小小的话,有模有样地向前来问询的夫人千金们介绍。 “是锦记的点心吗” 锦记是镇上最大的点心铺子,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它。 青儿哼了一声:“才不是呢!是苏记!” “苏记新铺子吗没听说过呀” “是不是府城的铺子呀” “我就住府城,我们府城没有一家叫苏记的点心,就算有,可能也不大有名,我没吃过。” “那是哪里来的不会是省城吧” “我哥哥在省城念书,省城才没这么好吃的点心呢!” “总不会是京城的吧京城那么远,戚家是把京城的名厨请到家里来做的吗” …… 寿宴开始之后,苏小小就从戚家出来了,对于宴会上引起的轰动一无所知。 戚家将锦记的点心退了,给出去的银子也索要了回来,转头买了苏小小的。 一百个咸蛋黄寿桃酥、五十个金盏菊栗子糕、五十个寿饼,一共是二十两,戚老夫人高兴,又打赏了苏小小十两。 “姐!咱们今天挣了三十两!三十两!” 苏二狗兴奋到原地飞起! 卖点心的快乐果真是讹钱比不了的! 苏小小也挺开心。 前世视金钱如粪土,可来这儿后她是真穷,三十两对如今的她而言,绝对算得上一笔小巨款了。 她得好好规划一下,怎么使用这笔银子。 比起打了胜仗的姐弟俩,一旁的何掌柜就犹如一只斗败的公鸡,颓废又生气! “小人得志!” 他咬牙瞪了姐弟俩一眼,冷着脸迈向锦记的马车。 苏小小漫不经心地动了动脚,一颗小石子儿唰的飞到了何掌柜脚下。 何掌柜脚底一滑,一头栽在了车辕上! “哎哟——” 他的额头磕出了一个大包。 苏小小淡淡一笑:“走路要长眼呐,何掌柜。” 何掌柜七窍生烟地坐上马车离开了! 苏小小打算去一趟集市,采买一些豆子与鸭蛋。 不过要等刘平过来,没驴车的话,他们很难把那么多食材弄回村。 等刘平的功夫,孙掌柜也从戚家出来了。 再次面对苏小小,孙掌柜的心情是有些复杂的,也有那么一丝尴尬。 从前是敌对的关系,谁能料到他们有朝一日能合作一把。 他顿了顿,说道:“戚家的生意,我就当是还昨天的人情了。我孙权是势利,手段也是有那么点儿不光彩,但我不是不识好歹之人——我和戚家的管事说过了,日后若再有这样的生意,他们会找你的。” 苏小小挑眉看了他一眼:“你不给自己拉点儿生意” 就算不是锦记的掌柜了,可好歹本事还在,真想东山再起,不是没可能。 孙掌柜无奈叹道:“我说了,还你人情。你的生意,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抢。” 70 106 发财(一更) 苏小小:“哦。” 孙掌柜又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 他昨日让赌坊的人揍了一顿,身上还受着伤,为了不给戚家留下不好的印象,从而影响苏小小的生意,他是强撑着身体各处疼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望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苏小小忽然开口:“哎,你欠了多少债” …… 苏小小与苏二狗回到村子时,已是傍晚。 三小只早在村口巴巴儿地等着了,齐刷刷地朝后扑棱着一双小胳膊,一个劲儿地往村道上瞄。 终于见到了熟悉的小胖身影,三人再也等不及了,哒哒哒地朝苏小小扑了过去。 因考虑到今日可能会晚归,苏小小昨夜便提前与他们打过了招呼。 三人倒是没哭,只是无比思念娘亲的气息。 苏小小蹲在地上,三人挤进她怀中,一个劲儿地呼吸着她身上令他们感到心安的气息。 “娘,大虎好想你呀。” “二虎也想。” “小斧最想!” 约莫是与村里的小伙伴交流得多了,三个小家伙说话比从前利索了些,偶尔能一口气蹦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对于他们的每一步成长与变化,苏小小都会打心底感到惊喜。 这真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 就是个子没咋长,还是三个小萝卜蹲。 “看,娘给你们带了什么”苏小小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三串亮晶晶又红彤彤的东西。 小虎张开双手:“哇!糖福(葫)芦!” 尽管打过招呼了,可他们该难过还是会难过的,苏小小没养过孩子,但有些东西是相通的。 三小只开心地接过糖葫芦。 “娘吃。”三人将糖葫芦递给她。 苏小小摆摆小胖手:“娘要减肥,就不吃了,你们给二狗舅舅吃。” 三人开始猜拳拳。 ——自然又是和村里的孩子学的。 苏小小不明白他们为啥突然要来猜拳。 小虎输了。 小虎叹一口气,认命地将糖葫芦往苏二狗面前一递,小脸严肃:“一颗!” 苏二狗:“……” -- 卫廷也在。 他就坐在村口大树下的一颗石头上。 穿着粗布麻衣,一头墨发用只值一个铜板的木簪子挽着简单的发髻。 明明是一身穷酸的乡土打扮,偏就让他穿出了一身隐士仙人的飘逸出尘。 他静静地望着愿望,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被一股淡淡的悲伤与惆怅笼罩。 “卫廷!” 苏小小叫他。 卫廷敛起思绪,空远的眼神一变,恢复了往日的不近人情与冰冷。 他扭头朝苏小小那边望了过去。 夕阳的余晖照在她与几个孩子的身上,画面像是被定格了一样。 村子里袅袅炊烟升起,她带着满身的人间烟火气,朝着早已堕入无间地狱的他走来。 “卫廷,你也来等我啦”她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冲他莞尔一笑,“是不是等很久啦” 卫廷淡淡移开视线,望向与苏二狗打闹的三小只:“是大虎他们要来。” “哦。”苏小小挑眉,一脸的不信。 “回去了。”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拄着拐杖朝小苏家的方向走去。 苏小小亦步亦趋地跟上。 三小只与苏二狗疯疯赶赶地跑去了前头,满村子都是他们咯咯的笑声。 苏小小老成地叹了口气:“小孩子精力真旺盛!一天下来,我要瘫了,二狗还能上房揭瓦!” “你不也是小孩子” “说我小孩子,你多大了” “比你大。” “我当然知道你比我大,孩子都三个了嘛!” 卫廷没说话。 既然提到了年龄,苏小小便顺嘴问了句:“卫廷,你生辰是几号” 卫廷淡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小小云淡风轻地说道:“问问呗,我生辰是腊月初一,我爹和二狗是正月二十九,也就是这个月底,快到了。你的呢” 卫廷依旧是不答。 苏小小撇嘴儿:“都说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到你这儿倒是反过来了。好叭,我不问你的了,大虎他们的告诉我总可以了吧” 卫廷道:“六月初一。” 苏小小一怔:“六一” 儿童节 不对,儿童节是阳历,三小只的生辰是农历。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家。 苏小小耸耸肩:“原先觉得这条路挺长的,现在没一会儿就走完了。” 卫廷似有所感,眸光动了动,但并未开口。 苏老爹跟着钱大娘种了一下午的地,累到自闭,这会儿正在屋里补觉。 苏小小没吵醒他,轻轻地把他房门带上了。 随后她回了自个儿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解下腰间的钱袋,将里头几个稀稀拉拉的铜板倒了出来。 今日挣了三十两,之前项重华给的诊金二十两,以及这几日的点心与卤肉挣的十两,加起来一共六十两。 可是就只剩这么几个铜板了。 还说可以还苏玉娘的银子了呢—— 全花掉了! 呜呜!好肉痛! 嘎吱—— 门开了。 苏小小一秒坐直身子,变回了那只高高在上的小胖孔雀。 卫廷神色淡淡地走了过来,瞥了眼桌上的铜板与她手里拽着的一张欠条。 欠条是孙掌柜打下的。 今日吃门前,苏小小雄赳赳地对卫廷说,自己去挣大钱了,结果就挣回来一张欠条。 为避免被冷嘲热讽的下场,她不动声色地收好欠条:“我把银子存钱庄了!老大一笔了!” 本以为卫廷会说,呵,是吗凭据呢 哪知卫廷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直接将一个钱袋放到了她的桌上。 苏小小眨眨眼:“什么” “捡的。” 卫廷道。 答非所问。 苏小小打开钱袋:“哇!” 两个白花花的银元宝!两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 发财了!发财了! 苏小小的眼睛直冒绿光:“卫廷,这是你给我的家用吗” 卫廷淡道:“都说了是捡的。” 裤衩子都被搜刮了一遍的黑衣人:您能再编得靠谱点儿吗 “嘿!” 又有启动资金了! 苏小小开开心心地收好钱袋,“卫廷,你还挺有钱的嘛!” 自打上次在官道上碰见了景弈与他手下,她便再也没去过那边了。 没想到卫廷自己去把宝贝挖出来了! 她哪里知道,卫廷不是挖的,是讹的。 ------题外话------ 双倍月票最后一天,投给三只小脑斧好不好呀 70 107 有钱(二更) 被讹的一霎,黑衣人简直惊呆了,您这段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还学会讹钱了 苏小小两手托腮看着他:“卫廷,你对我越来越上心啦” 卫廷淡淡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你的肥都减到脸上去了” 我去! 这是拐着弯儿骂她脸皮厚! 这家伙从前到底是干啥的这么能怼新科状元吗舌战群儒的那种 算了,看在银子的份儿上,原谅你了! …… 苏小小去了一趟老苏家,给苏玉娘还钱。 苏玉娘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人家坐月子是坐做坐红润,她坐了个寂寞。 想想也不奇怪,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三天两头回娘家是会让人诟病的。 更别说她又是在娘家生孩子,又是在娘家坐月子。 随着她待的时日见长,村里的闲话也越来越多,尤其上回郑家人来过一次,与她发生了争吵,让隔壁的周氏给听见了。 周氏妥妥一长舌妇,当晚就给宣扬出去了。 村里人敬重老苏家不假,可也架不住思想的守旧与那颗八卦的心呐。 除此之外,苏玉娘与娘家人的矛盾也在滋长。 老苏家的人希望她顺坡下驴、适可而止,既然兴哥儿诚心悔过,就别再拿乔,好生回去跟兴哥儿过日子。 那个女人左不过是个妾,兴不起多大的浪,郑家人多,多个孩子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又不真费她什么心。 她爱养不养,当没看见就成。 苏玉娘咽不下这口气,死活不肯回去。 苏老太太与家中长嫂的脸色不大好看了。 方氏心疼女儿,倒是没嫌弃什么,可她骨子里也不认同女儿的做法,她也劝女儿别伤了夫妻情分,日子总是要过的,莫把自家男人推远了。 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真正站在苏玉娘的立场,去理解苏玉娘。 村里人怎么看她,苏玉娘其实是不在乎的。 她在乎的是自己家人。 可是,对家人而言,她已经是个外人了。 “我有时候真羡慕你。”苏玉娘坐在床上,情绪惆怅地说。 苏小小挑眉道:“我也挺羡慕我自己。” 苏玉娘咬牙道:“别打断我情绪!” 苏小小撇嘴儿:“……真凶。” 苏玉娘深吸一口气,自个儿把断掉的情绪接上,继续道:“我羡慕你可以在家招婿。” 一般来说,只有家里生不出儿子的才会让女儿招个上门女婿,以继承家中的香火。 可小苏家有苏二狗,这种情况下招婿,作为一家之主的苏承是要承担很大压力的。 可苏承宁可自己被人戳脊梁骨,也绝不把女儿嫁去别人家受苦。 “你有个好爹。”苏玉娘说。 “我爹当然很好啦!”苏小小也觉得苏老爹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父亲,虽然做事有点不着调啦,可对她的疼爱是不掺水的。 苏玉娘的爹与方氏差不多,没啥大主见,家里全是苏老爷子做主。 “可能是你爷爷太强势了。” 有时候,一个强势的父亲会养出缺乏主见的孩子。 “或许吧。”苏玉娘不怎么关心了,“要是我也在家里招婿,多好。” 苏小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别说,你的性子还挺适合招婿的。” 苏玉娘有主见、有头脑,性格偏强势,勇敢,拿得起放得下,眼光也不错,能捣腾。 苏玉娘听了太多反对的声音,乍一听到不同的,不由地微微诧异了一把。 苏小小嘟嘴儿道:“别这么看着我,是我,我也接受不了了的。两个人在一起,就该对彼此一心一意,要不怎么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苏玉娘的内心大为触动,“要是有朝一日,卫小郎君也背叛你,你会怎么做” 苏小小摆摆手:“他不会的啦!”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夫妻呀! 何来背叛一说 有朝一日,天各一方,白首不相见。 这就是她和卫廷的结局。 苏小小自始至终没劝过一句让苏玉娘回婆家的话,留下银子后便离开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郑家人便上门了。 来的依旧是郑兰秀,只是没了兴哥儿,她是与自家男人冯拐子一起来的。 冯拐子微微有些跛脚,因此得了这么个绰号。 冯拐子是看着苏小小从老苏家出来的,他直勾勾地盯着苏小小,一直到人走远了,还恋恋不舍的。 “你瞅啥!”郑兰秀掐了自家男人一把! “哎哟——”冯拐子吃痛,心里骂了声臭娘们儿,脸上却笑呵呵地说道,“我能瞅啥这不是在想老苏家来了客人,咱们上门会不会不方便吗” 郑兰秀没好气地说道:“哼!是我们不方便,还是住在娘家的女儿不方便!” 这话是讲给苏玉娘听的了。 冯拐子满脑子都是方才看到的小胖身影,眼神一闪问道:“奇怪,刚刚那个胖子是谁呀原先没见过……” 郑兰秀不耐烦地说道:“怎么没见过小苏家的苏胖丫!” “啊!是她”冯拐子惊讶极了。 因着与老苏家的亲戚关系,他陪着郑兰秀来过好几次杏花村,自然是见过苏胖丫的。 可原先的苏胖丫又胖又丑,皮肤粗糙,一身横肉,刚刚的小丫头明显没有印象中的胖,皮肤水灵灵的,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郑兰秀就是个瘦子,上了年纪那种干瘪枯瘦,摸在手里没二两肉,他夜里都提不起兴致。 刚刚那小胖丫头可真是太诱人了。 很快,他又看见了苏锦娘。 苏锦娘穿着嫩紫色的小棉袄,干活的缘故,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纤细的凝脂皓腕。 还是锦娘最美—— “是锦娘吧一段日子不见,长大了呢!”冯拐子笑呵呵地打了招呼。 苏锦娘柳眉微蹙。 她很不喜欢郑兰秀的男人,他总是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感到反胃。 …… 郑兰秀是来劝苏玉娘回去的,苏玉娘不走,她就住下!一直住到苏玉娘肯跟她走为止! 因着她住下了,冯拐子也一并住进了老苏家。 夜里,苏玉娘在自己屋吃过晚饭,抱着女儿喂了奶,而后准备歇息了。 她刚把女儿放下,手一摸,摸到了一块凉凉的东西。 她拿起来一瞧,竟是一块质地莹润的玉佩。 她在郑家是见过好东西的,认得出这是翡翠,具体种水老不老她就不懂了。 只是直觉告诉她,这块玉佩挺值钱的。 这显然不是她的玉佩,也不是家里人的,家中有哪些首饰,她一清二楚。 要不苏小小怎么认为,她很适合当家呢。 苏玉娘想了想,嘀咕道:“难道是苏胖丫的” 苏胖丫适才来给她还钱,没准是掏银子时把玉佩掉出来了。 “真好看……” 她眼馋归眼馋,可她苏玉娘不贪别人的东西。 “小弟!” 她对着门外唤道。 “来了!大姐,你叫我” 十岁的苏三郎打了帘子入内。 他年纪还小,没变声,就是个孩子。 已经成家的苏大郎与十七岁的苏二郎已不大方便进苏玉娘的屋了。 苏玉娘把玉佩递给他:“你把这个拿去小苏家,问问苏胖丫是不是她的” “好。”苏三郎拿过玉佩。 这个家里,也就小弟最向着她了,一是苏三郎小,心思单纯,二是方氏生完苏三郎后病了几年,苏三郎是苏玉娘带大的。 苏三郎对苏玉娘的感情很深厚。 苏三郎是乐意上小苏家的,不仅因为他听大姐的话,也因为每次去,苏胖丫都会给他好吃的,还允许他看小马。 苏三郎刚出家门,被苏锦娘叫住了。 “小弟,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苏三郎心虚地转过身来,把手背在身后:“去隔壁……找周二壮。” 苏锦娘看向他僵硬的胳膊:“你手里藏了什么” 苏三郎忙道:“没什么!” 苏锦娘来到他面前:“给我看看!不然我告诉爷爷了!” 苏三郎最怕苏老爷子了,只得硬着头皮将玉佩拿了出来:“……苏胖丫的东西掉咱家了,我给还回去。” 苏锦娘冷声道:“那你干嘛对我撒谎” 苏三郎不吭声了。 苏锦娘道:“给我,我替你送。” 苏三郎小声道:“不行的。” 苏锦娘沉了沉脸:“那我告诉爷爷了……” “出什么事了” 苏老爷子自个儿在堂屋听到了姐弟俩的动静,沉着脸走到门口。 苏三郎害怕地低下头。 苏锦娘摊开手心,大大方方地说道:“方才苏胖丫来给姐姐看病,把玉佩落在姐姐屋里了!爷爷,我给她送过去!” 苏老爷子的目光落在那块质地莹润的翡翠玉佩上,脸色一下子变了! ------题外话------ 大虎:倒计时啦 二虎:投月票啦 小虎:过期期啦 108 温馨(一更) “爷爷,我可以给苏胖丫送过去吗” 苏锦娘问。 光线昏暗的缘故,她没注意到了苏老爷子变了脸色。 “给我看看。”苏老爷子说。 苏锦娘走回自家门口,将玉佩递给了苏老爷子。 玉佩是值钱的东西,谨慎些也是应该的,万一是苏玉娘拿自己的首饰贴补苏胖丫呢 苏锦娘觉得爷爷是为了防着姐姐吃里扒外,并未怀疑其它。 苏老爷子将玉佩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指尖不断在玉佩的纹路上摩挲。 苏锦娘越发觉得自己猜对了:“爷爷这块玉佩是姐姐的吗是不是她送给苏胖丫的” 姐姐真过分!有这么好的东西也不留给她!居然送给一个外人! “什么玉佩是我的” 苏玉娘的声音出现在了堂屋内。 苏老爷子与两个孙儿齐齐望向她。 “大姐!”苏三郎飞快地奔到了她身边,惭愧地低下头,“被二姐发现了。” “你怎么出来了”苏老爷子问。 “在屋子里闷久了,出来走走。”苏玉娘说罢,见苏老爷子正要开口,她又道,“大丫说了,可以出来走动走动,不吹外面的冷风就好。” 苏锦娘哼道:“我就没听说过坐月子还能出来走的!” 苏玉娘没与她争辩,而是看向苏老爷子以及他手中的玉佩:“是大丫的东西,落在我房里了,我让小弟给她还过去。” 苏老爷子捏了捏玉佩,不动声色地往苏三郎面前一递。 苏三郎看向苏玉娘。 苏玉娘对小弟道:“拿了给人家还回去,咱们不贪别人的东西。” 她说着,似有所指地看了苏锦娘一眼。 苏锦娘的脸微微涨红了。 “爷爷,我先进去了。”她闷头进了屋。 苏老爷子也冷冷地回了自己房中。 苏玉娘回头望着祖父逐渐消失的背影,眉头微微一皱。 为什么她觉得祖父的脸色也不大对 …… 苏三郎将玉佩亲手交到了苏小小手中。 苏小小近日没事就给它泡泡水,别说,真给养回来不少,质地更晶莹剔透了。 “原来是落在你姐姐那里了,吓我一跳,我还当是回村的路上了呢!” 这是她身上最值钱的宝贝了,失而复得,真让人欢喜。 她去屋里拿了一个蛋黄酥递给苏三郎。 苏三郎不是完全不知事的小孩子,他心里大致能明白两家的关系不大和睦,只有大姐与苏胖丫来往密切。 是以,他不会让家里知道他吃了小苏家的东西,除了大姐。 他一般都是吃完了再走。 “我能去看看小马吗” 他问道。 “可以啊。”苏小小点头。 苏三郎喜不自胜地去了小东屋。 他看小马的次数不比牛蛋少,可惜他是偷摸着看的,不能四处和小伙伴炫耀,憋死他了。 …… 苏小小把玉佩收好,转身去灶屋做饭。 为了庆祝生意大捷,她特地做了几道硬菜,一锅冰糖肘子、一钵红烧排骨,以及一盘卫廷叫不出名字的……菜肴 “这是什么” 卫廷问。 像豆腐,又不是豆腐,嫩嫩的,滑滑的,入口即化,辣油与辣子的香气充分融合了进去,吃着有一股说不出的……鲜。 苏小小莞尔一笑:“冒脑花!” “咳!” 卫廷呛到了! - 吃过饭,苏老爹去后院练习腕力。 其实也算一种变相的复健,苏小小给他做了简易的器械,并规定了强度与时间的上限。 每日半个时辰,循序渐进。 卫廷在苏二狗的屋,教苏二狗与三小只认字。 三小只是打酱油的,一边涂鸦,一边摇头晃脑啦啦啦。 主要学生是苏二狗。 别看苏二狗平日里贪玩,跟卫廷学起东西来却很认真,妥妥的小迷弟行为,当然,也是卫廷教得好。 苏小小提了个一篮子针线过来,装模作样地往苏二狗旁边一坐。 “我缝几件衣裳,那什么,亮几盏油灯怪费钱的,家里条件也不宽裕,我就凑活着用用这边的油灯好了。你们讲你们的,我不偷听!” 若不是刚给了她那么多银子,卫廷可真要信了那句“家里条件也不宽裕”。 卫廷没说什么,继续给苏二狗讲课。 三小只可太喜欢苏小小过来了,争相把自己的小涂鸦给她看。 “娘,小斧写的。” 小虎显摆自己的……圈圈叉叉圈圈叉。 苏小小道:“挺好,小虎真聪明!” 大虎二虎也要表扬。 苏小小一边应付三小只,一边竖起耳朵蹭课。 不吹不黑,卫廷讲的是真好。 随便一个字,他都能讲出一段典故。 苏二狗这种不爱念书,只爱招猫逗狗、上房揭瓦的小恶霸,竟然也觉得学习似乎不是那么讨厌了。 苏二狗说道:“姐夫,你比夫子讲得好。” 卫廷问道:“你上过学” 苏二狗道:“苏玉娘婆家的浅水村有私塾,小时候我去那里念过几日,夫子嫌我笨,又捣蛋,就不让我去了。” 他自己也不想去,他讨厌那个夫子。 姐夫不一样,姐夫从来不骂他笨,记错了也不骂。 “这些是今天学的生字,你临摹一遍。” 卫廷递给苏二狗一张字帖与一沓白纸。 字帖上的字又大又方正,苏小小不必凑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主要上面还标注了笔顺。 苏二狗郁闷抓头,认字他可以,写字他真心不爱呀。 而且,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张啊 他这要写到什么时候 卫廷淡淡站起身:“写完了明天给我,我先去歇息了。” 苏二狗苦大仇深地抓起毛笔:“知道了,姐夫。” 卫廷一走,苏小小便将桌上的字帖拿了一小摞过来。 “我帮你写几张!” “可是姐,你会写吗” 苏小小提起卫廷用过的毛笔,面不改色地说道:“嗨,照着描谁不会呀” 苏二狗觉得他姐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他又多把字帖分了一些过去:“姐,那你帮我多写几张!” 苏小小大方应下:“成!” 苏二狗偷懒爬到床上去睡了。 姐弟俩感情好,没那么生分。 苏小小搬来个小矮桌,往床上一坐:“过去点儿!” “哦。”苏二狗卷着棉被,扭呀扭的往里挪。 三小只见状,瞬间扔掉手里的玩具,吭哧吭哧往床上爬。 苏小小盘腿练字。 三小只在她身后翻跟头,玩到不亦乐乎! 70 109 同床(二更) 他们滚几圈,就会拿小脑袋在苏小小身上蹭一蹭,很轻,不会打搅她写字。 苏小小有些想笑。 她莫名感觉自己像一个充电桩,三小只蹭蹭就能续航。 苏小小练完最后一个字,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苏二狗早睡得鼾是鼾屁是屁了,三小只也耗空了电量,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苏小小揉了揉略有些发酸的手腕,看着自己桌上厚厚一沓成果,成就感满满。 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收好桌子,将三小只一一塞进被子。 做完这些,她回了东屋。 本以为这个时辰了,卫廷早就歇下了,哪知她刚一进屋,就见卫廷坐在屋里擦匕首。 苏小小口水一流。 啊,真垂涎这把匕首啊! 严重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 目的就是用匕首引诱她交出令牌来换! 可惜了呀,她这会儿根本拿不到令牌,只能干瞪眼馋着。 苏小小咽了咽口水,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大半夜不睡觉,在房里磨刀,怎么想谋财害命啊” 卫廷淡淡说道:“你也知道大半夜了,缝个衣裳用那么久吗” 苏小小眼珠滴溜溜一转:“我……就爱缝那么久!” 卫廷:“呵。” 苏小小小脑袋一甩:“反正不是去练字了!” 卫廷:“……” 熄灯后,二人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尽管同房多日,但其实二人并未越雷池半步,一人一被窝。 苏小小眨了眨眼,问道:“卫廷,你刚刚为什么要说‘缝个衣裳用那么久吗’,你是不是觉得我去太久了,留你一个人在房里,你睡不着呀” 卫廷淡道:“没有。” 苏小小:“哦。” 苏小小又道:“那你为什么要等我来了才睡” 卫廷道:“谁等你了少自作多情。” “哼。”苏小小弱弱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他。 想了想,又翻转过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完美的侧颜。 美男在侧,不能吃,看看也是好的! 没多会儿,苏小小的眼皮子开始打架,打着打着就再也睁不开了。 夜深人静。 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卫廷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变得安定。 脑子里不停翻涌的仇恨与杂念渐渐淡去,他闭上眼,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 苏小小要做生意,起得比较早,哪知小吴氏与刘平更早。 苏小小给二人开了门:“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小吴氏说。 二人进了屋。 苏小小对刘平道:“刘大哥,你不用来这么早的。” 刘平主要负责木工与运输,点心做完之后,他再过来都可以。 刘平憨厚老实地笑了笑:“我过来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劈柴、担水、烧火,我都能干的!” 苏小小道:“这些活儿,二狗可以做。” 刘平道:“让二狗多睡会儿嘛!” 苏小小把小俩口的时间岔开是有原因的,不仅是分工上的不同,另外也是替大小梅子考虑。 “两个孩子还小,这又不像是分家之前,那么多大人看着。” 他们如今住的地方在鱼塘边儿上,僻静得很,没个左邻右舍,真来个毛贼强盗,两个孩子就危险了。 刘平觉得应该不至于,村子里挺安全的呀,而且他出来时锁了门的,旁人也进不去。 苏小小道:“刘大哥,你还是回去吧,天亮了再过来。” 小吴氏道:“听大丫的话。” “诶……行!” 刘平挠挠头回去了。 事实证明,幸亏他回了。 因为他刚到家门口,就发现门锁被人撬开了。 乡下用的铜锁,并不是很复杂,稍微有两下子的,拧巴拧巴就开了。 刘平眉心一跳,赶忙进了屋。 “梅子!” “呜——” 屋内传来梅子压抑的喊叫声。 刘平一脚踹开姐妹俩的房门,梅子正被一个人压在床上捂住嘴,刘平二话不说冲过去,抓了那人的领子狠狠抻在地上! “梅子你没事吧” 他冲过去扶住瑟瑟发抖的女儿。 梅子害怕大哭:“爹——有贼——” 梅子睡到一半,感觉家里进了人,她喊了一声爹,那人没应,她察觉到不对劲,想喊救命,可刚叫了两声,便被那人死死地捂住了。 那人也是慌了,嘴和鼻子一起捂。 若是刘平来晚一会儿,梅子只怕已经被活活捂死了。 那人爬起来往外逃。 刘平如何能让他得逞奔上去就是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 刘平将对方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这人刘平认识,是村里的张小石,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谁曾想会做出这种事。 刘平把人揍到出气多、进气少,一直到里正闻声赶来才作罢。 他这会儿甭提多庆幸自己被大丫给撵回来了,否则大梅子可真要出事了。 小梅子是没醒,万一张小石对大梅子行凶的过程中,她醒了呢是不是要一并被张小石给捂死 刘平一阵阵地后怕,又狠狠地给了张小石一脚! 这件事确实太恶劣了,里正没包庇,天亮后便去报了官。 张小石被官差带走。 经此一事后,刘平与小吴氏的上工时间彻底错开了。 小吴氏先来做事,天亮后,她回去看孩子,刘平再来上工。 若是孩子醒得早,就和刘平一起过来。 上午,小吴氏和孩子都在小苏家,要做咸鸭蛋与一些加工类的活儿,她差不多干到中午结束。 刘平时间上灵活一点,随叫随到,可能晚上也得去采买,或者偶尔下午会有一些木工活儿。 …… 苏小小依旧在锦记附近的巷子里摆摊,不过,不是最初那个寒酸的小摊了。 她有了自己的小摊车,也有了卫廷亲手书写的幡布招牌——苏记。 寿宴上的口碑为苏记带来了极大的热度,如今他们压根儿不必蹭锦记的流量了,反倒是锦记因为卖了与他们同款的老婆饼与栗子糕,成为了苏记的“高替”。 所谓高替,就是吃不着苏记的,才花冤枉钱去买锦记的解馋。 没了苏小小供的蛋黄,锦记的蛋黄酥是做不出来了,除非他们从京城进货,可那样一来,成本就打不住了。 并且因为戚老夫人的嫌弃,他们损失了好几个高端客户!想再接高门的订单,接不着了! 与锦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迅速崛起的苏记。 苏记的点心火爆到了何种程度呢 只要苏记一出摊,锦记门口空无一人! 谁也没想到,锦记火了三十年,打败它的居然是一个乡下来的路边摊! 路边摊有啥好吃的 抱歉,戚老夫人也吃呢!沈院长也吃呢! 就你高贵就你不吃 爱吃不吃,我们吃! “哎呀呀!前面的兄台手下留情!我排了半天啦!给我留两个呀!” “你才排半天!我排三天了!一次没买着!” “姑娘,你们下回多做点儿吧,不够吃啊!” “是啊!有生意你们别不做啊!给谁省钱呢!” 何掌柜坐在楼上的厢房里,这些话他是听一次,吐血一次! 70 110 惊艳(一更) 只是他也无计可施,谁让苏记成了戚家的香饽饽呢 戚老夫人说了,下回的席面,还找苏记! 有戚家罩着,镇上怕是没人再敢打压苏记的生意了! 楼下,苏小小哭笑不得。 不是她不愿意多做,事实上已经做得很多了,从前一天一百个,如今一天三百多个,可就算这样也还是不够卖的。 至于说扩大点心的生产规模,她暂时没这个考虑。 戚老夫人的寿宴,给了她另一层灵感。 当然了,具体是否能实施,得看寿宴后续的发酵。 要挤入一个新的市场,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必须要有耐心,实力与运气,缺一不可。 “姐,卖完啦!” 苏二狗说。 有些开心,也有些意犹未尽。 卖得太快啦,还没过瘾呢! “收摊。”苏小小道。 “好嘞!”苏二狗乖乖地收起折叠桌。 另一边,苏老爹扛着大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他笑道:“闺女!这么快就卖完啦” 苏小小道:“爹,你明天不必一起过来了,你在家多睡会儿。” 苏老爹大手一挥:“那不行!万一爹不在,一些不长眼的又自以为是地耍幺蛾子怎么办” 苏小小把托盘装回篓子里:“不会的,他们没那个胆子了。” 苏老爹将女儿的大篓子捞过来扛在自己肩上:“那可说不准!爹得多保护你一阵子!” 苏小小看了他一眼,一针见血地说道:“爹,你其实就是不想学种地吧。” 苏承:“咳咳!” 瞎说什么大实话! “哎呀我去看看张刀那兔崽子回来了没有,我要砍死他!” 苏承脚底抹油地溜了! 楼上的何掌柜却是眉心一跳一跳的。 砍人 真的假的 这一家子,有个正常的么 不过苏小的没错,何掌柜如今确实不敢轻易动苏小小了。 一是这一家子太能打了,寻常练家子奈何不了他们,除非他花更大的价钱,去府城请更厉害的高手,可那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到的。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他是横的,这一家子个个儿都是不要命的! 二是,他才堵了他们一回,那丫头就联合姓孙的抢了一笔锦记的大生意,他总感觉再堵下去,搞不好会有更大的损失。 他得缓一缓,从长计议! -- 苏小小与苏二狗先回了村。 村口的井边,不少乡亲们过来打水。 他们看见了姐弟俩。 苏二狗肉眼可见的长高了,原先比苏小小矮了半个脑袋,如今快到苏小小眉毛了。 苏小小的变化也很大,上次称重是半个多月前,瘦了二十斤。 苏小小觉得这段日子应该又瘦了八、九斤,裤腰带明显松了一截,乡亲们也能看出来她的脸小了一圈。 并且皮肤是真水嫩啊。 乡亲们看着她,眼珠子都快挪不开了。 “大丫!和二狗做完啦今儿生意怎么样” 是刘婶子。 苏小小客气说道:“托您的福,还不错。” “胖丫姐!”狗蛋与她打了招呼。 “嗓子还疼吗”苏小小问他。 狗蛋摇头:“不疼了!” 狗蛋是上回去找她取了鱼刺的小家伙,从前他也怕苏胖丫,如今他不怕了,逢人就夸苏胖丫好。 有些人叫胖丫并没恶意,苏小小也习惯这个称呼了。 妇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有没有发现,胖丫变好看了” “你才发现呀” “是瘦了吗” “脸上白白嫩嫩的,从前又黑又黄,还长痘。” “你当是小姑娘呢,人家成亲了!听说只要男人厉害,女人就那什么——被滋润的!” 这群婶子,说着说着就开黄腔去了。 苏小小果断拉着苏二狗走了。 “胖丫那张脸,快比锦娘的还好看了。” 孙家媳妇儿刚说完,苏锦娘提着水桶走了过来。 有人扯了扯孙家媳妇儿的袖子。 孙家媳妇儿一瞧,赶忙闭了嘴。 希望刚刚那句话没被苏锦娘听见,不然就尴尬了。 苏锦娘一如往常地与众人打了招呼,有说有笑的。 应该是没听见的……孙家媳妇儿放下心来。 苏锦娘打完水往回走,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 苏玉娘不肯回婆家,郑兰秀与冯拐子当真在老苏家住着不走了。 苏锦娘提着一桶水走到家门口时,瞧见冯拐子正痴痴地望着某处,一副口水快要流下来的样子。 苏锦娘顺着他的目光瞧了瞧,看见了逐渐远去的苏胖丫与苏二狗。 苏胖丫进了屋,瞧不着了。 冯拐子咂咂嘴,转身回屋,与苏锦娘碰了个正着。 他忙堆起一抹笑:“哟,大妹子回来了!打水去了咋不和我说一声,我去打!来来来!快给我!” 苏锦娘蹙眉避开了他的咸猪手:“我自己来!” 冯拐子嘿嘿一笑。 苏锦娘厌恶地进了屋。 晚饭是苏锦娘与方氏做的,六菜一汤,四个素菜,荤菜是一碗大白菜烧肥肉,一盘裹着面粉炸的刁子鱼。 老苏家的条件在村里不算差,但也不是顿顿吃肉,尤其过完年,家里一般都会素上半个月。 这是家里来了客人,苏老爷子才让方氏做了两个荤菜。 苏玉娘坐月子,依旧在自己屋里吃。 女人不上桌,这是乡下的规矩,也是老苏家的规矩。 苏老太与方氏、苏锦娘平日里是坐在灶屋吃,可郑兰秀毕竟是客人,不好叫她也屈在灶屋,于是又去堂屋单独摆了一桌。 郑兰秀碗里的饭吃完了,苏锦娘去给灶屋给她添饭。 苏小小恰巧打后门路过,准备上山挖点野菜,做三小只爱吃的野菜丸子。 苏锦娘近距离看了她一眼,脸色就是一变。 老苏家只吃两顿,第二顿比较早,不像小苏家一日三顿,入夜了才做晚饭。 这会儿天色尚早,苏胖丫的模样一目了然。 人还是那个人,却又仿佛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了。 似乎……没那么胖了,皮肤也变好了,白皙莹润,吹弹可破。 这真的是苏胖丫吗 怎么突然就变好看了 苏小小睨了她一眼:“看我干嘛我今天可没学你穿衣裳!” 苏锦娘嫉妒地捏紧了手指。 …… 回到堂屋,苏锦娘把盛好的饭递给郑兰秀,在方氏身边坐下。 男女两桌隔得不远,冯拐子就坐在她身后。 她端起碗,扒拉了一下米饭,低声说道:“苏胖丫也真是的,这个时辰了还一个人往山上跑,就不怕遇上什么危险回不来。” 冯拐子耳朵一竖。 小胖丫头……独自上山了! ------题外话------ 藤某郎面包刀不愧是锋利王者,第一周就让我以血祭刀oo 今天是带伤码字的方方仔 70 111 虐渣(二更) 吃过饭,冯拐子就出去了。 冯拐子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头一次来村里,与村里不少乡亲们都认识。 郑兰秀与老苏家的人没往心里去,只当他是上村里转悠了。 从老苏家上后山只有一条路,顺着一直往东走,便是乡亲们平日里捡柴火的地方。 胆大些的乡亲会再往前走一截,打猎、捉鱼或是挖野菜之类的。 苏二狗上次挖的野菜,苏小小叫不出名字,有些像前世吃过的乌塌菜,极为耐寒,能在雪地里生长,但又比乌塌菜稍稍多了那么一丝清甜。 切碎了与剁好的猪肉和成泥,再打入蛋清,裹上面粉。 不论是放油锅里炸,还是上蒸屉里蒸,都十分鲜香酥嫩。 “呼” 苏小小一口气爬到半山腰。 记得第一次爬的时候,中途歇了三四次,喘得像头小牛,甩了二十多斤肥肉,不仅身子轻盈了些,心肺功能也更强大了。 “二狗说,是在那棵老槐树的边上挖的,老槐树呢” 苏小小抬起袖子擦了擦汗,四下寻找苏二狗口中的老槐树。 她以往砍柴到不了这边,因此对这里并不算太熟悉。 不过这会儿天色早,倒也不着急。 “啊!看见了!” 老槐树被几棵松树挡住了,其实就在右边十多步的地方。 苏小小背着小背篓走过去,蹲下身,拿出铲子开始刨雪。 雪化了许多,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没刨两下便露出了一颗颗绿油油的野菜。 苏小小莞尔一笑,将小背篓放在边上。 这种野菜是要用剪子剪的,把根留下,它能接着长。 苏小小收好铲子,将剪子取了出来。 一颗、两颗、三颗…… 苏小小蹲在地上,一边剪一边往前挪,不知不觉装了大半框。 “应当够吃许久了,可以回去了。” 苏小小拍拍手,把剪子放好,抓起背篓准备下山了。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忽然窜上前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冯拐子。 冯拐子笑眯眯地走向苏小小:“哎呀,这不是胖丫吗上山挖野菜呢挖到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苏小小淡淡皱了皱眉。 冯拐子怎么来了 冯拐子两手空空,不像是上山来砍柴或捉鱼、挖野菜的样子。 苏小小冷冷睨了了他一眼,冯拐子是老苏家的亲戚,自己与他可没半文钱关系。 苏小小懒得理他,径自往来时的路上走。 冯拐子猥琐一笑,三两步挡住苏小小。 “哎——别着急走呀,你看你背这么重的东西,累得慌不是来,把篓子给我!我替你拿下山!” “你们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就不该干这种粗活儿!” “你相公真不懂疼你的!像你这么标致的小媳妇儿,就该在炕上焐着!” “没关系,冯大哥疼你!” 冯拐子到底不是本村人,尽管听了些小苏家的恶名,却没真正领教过苏胖丫的厉害。 在他看来,自己是男人,苏胖丫再怎么也是打不过自己的。 自己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了,苏胖丫敢往外宣扬吗 就算真宣扬出去了,大不了自己一口咬定是她勾引了自己。 她这么胖,名声又差,谁会相信自己能看上她 大不了就是被郑兰秀那个婆娘骂上几句,又不少块肉! 一边想着,冯拐子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张开胳膊朝苏胖丫扑了过去! 他打算将苏胖丫抱个满怀,若是苏胖丫躲开了,他再接着抱就是了。 殊不知,苏胖丫直接抬起腿,一脚将他踹趴下了! 冯拐子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要知道,这可是雪地,雪是软的,然而,他的牙崩飞了! 这特么得是多大力气呀! 冯拐子摔到怀疑人生。 不怪他这般惊讶,一般人碰到被人非礼,不是害怕到不敢动弹,就是吓到失声尖叫。 再不就是躲。 谁能像苏胖丫,上来就是一脚! 对付这种猥琐色胚,苏小小向来是毫不心慈手软的。 她上前一步,对着冯拐子的后腰又是一脚。 冯拐子再次被踹飞! 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他撞在了身后的大树上,骨节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这也不知是哪根骨头断掉了…… 冯拐子痛得直在心底骂娘! 苏小小缓步来到他面前。 和冯拐子这种杂碎,她连话都懒得多说,直接又一次抬起脚来。 冯拐子怕了,他是真怕了! “胖丫!手下留情啊!我错了!我再也不拦你路了!你放过我吧!” “拦路”苏小小呵呵道,“你刚刚只是想拦我的路吗” “我……”冯拐子心惊胆战,一身恶寒,“我……我还想帮你拿点儿东西……哎呀——” 不诚实。 苏小小又给了他一脚。 冯拐子半条命都去了。 他嗷嗷儿一阵乱嚎! 可惜了呀,这儿是林子深处,没人听得见他的喊叫。 冯拐子直接趴在地上哭了:“胖丫!不对!大丫……大丫饶命啊!” 苏小小道:“大丫也是你叫的” 冯拐子连忙改口:“苏苏苏苏……苏姑娘!苏女侠!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动手动脚!我再也不敢了!你……你放过我吧……” 他哭得狼狈极了,一把鼻涕一把泪。 苏小小嫌恶心,踹都懒得踹了,直接从他面前跨了过去。 冯拐子这会儿是真死了心了,不敢再对苏胖丫有任何非分之想。 苏家恶霸,名不宣传呐! 苏小小没走几步,突然停下了。 冯拐子刚要起身,见她这架势,吓得一把抱头蹲下! 苏小小唰的转过身! “别再打了!女侠!我真的真的知错了——” “闭嘴!” 苏小小厉喝! 冯拐子一噎,声音死死卡在了嗓子眼儿。 苏小小凝神屏气,聆听着远处的动静,神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冯拐子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不是针对自己,而是—— “林子里有东西……”苏小小喃喃,瞪了冯拐子一眼,是这家伙的哭喊声把不该招来的东西招惹过来了。 苏小小拔腿就跑! 冯拐子连滚带爬地追过去:“女侠!等等我!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啊!” “吼——” 丛林深处传来了一声山林霸主的咆哮。 冯拐子脸色骤变:“是大虫!” 70 112 霸气(一更) 大虫并不是一条虫子,而是山中大王老虎。 苏小小挖野菜的地方并不算太过深入,一般情况是遇不上猛兽的,只能说他们今日运气太差。 冬天不少动物冬眠,不冬眠的也减少了日常活动,这使得大虫的捕食变得困难起来。 大虫扩大了捕食的范围,加上冯拐子那嗷嗷乱叫的几嗓子,成功引起了大虫的注意。 苏小小冷冰冰地睨了冯拐子一眼:“早知道不如一刀杀了你!” 冯拐子哭丧着脸道:“苏女侠饶命啊!” 若是前世经历部队严苛训练的身体素质,苏小小自是无惧一只大虫的,奈何眼下她是个一百七八十斤的小胖纸—— 硬拼有难度,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惜,大虫的速度比他们快多了。 想想也不奇怪,大虫是山大王,丛林就是它地盘儿,能让两个人族从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大虫很快追上了二人,一个纵身,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苏小小调转方向。 大虫继续跟上! 事实证明,在不会轻功的情况下,两条路的,当真跑不过四条腿儿的。 当他们被大虫逼到一块儿空地上时,苏小小知道不能再把后背交给大虫了。 毫无障碍物的遮掩,大虫只需一个利落的起跳,就能轻松将他们其中一人扑倒在地上。 饿了一个冬天的大虫是非常可怕的,绝不会轻易放过到手的猎物。 它虎视眈眈地的眼神在苏小小与冯拐子之间来回扫荡,仿佛是在暗暗计量哪个猎物更美味可口。 冯拐子又瘦又干瘪,一看肉质就又老又柴。 苏小小则不同了,白白胖胖的,看上去鲜嫩多汁极了。 大虫果断对着苏小小流下了口水。 只不过,苏小小的吨位有些令大虫望而却步。 没见过如此“庞然大物”。 圆滚滚的,有点像快长大的熊崽崽。 大虫开始小心试探。 苏小小明白自己此时决不能露怯,否则一旦大虫确定自己是个弱小的猎物,便会对她展开全面攻击! 她得在大虫的试探里,寻找制服大虫的机会! 这说着容易,做起来是很难的。 虽说前世经历过各种严苛的训练,可也没真的和猛虎打过架呀,缺乏斗虎的实战经验。 只能临场发挥了。 大虫冲着苏小小大吼一声。 苏小小不闪不避,眼神十分镇定。 一旁的冯拐子早吓得瘫在地上,四肢发软,连救命都喊不出来了。 他也不明白苏胖丫是怎么做到临危不乱的,换作是个男人,这会儿也该吓尿了吧! 大虫见自己的吼声没有吓走猎物,它也有点犹豫,放弃了立马扑上去,而是缓缓朝苏小小靠近。 苏小小抽出了篓子里的铲子。 大虫距离苏小小约莫十步之距时,忽然一跃而起,不是直直撞来,而是先蹬上一旁的树身,再借力一个扭身,蹦上另一颗大树,每棵树的树身它只停留一瞬。 像是借力,又像是隐蔽身形。 我去! 这老虎居然会走位! 若不是苏小小训练过,早被弄得眼花缭乱了。 咻! 大虫扑过来了! 苏小小一铲子拍过去! 感受来自小胖纸的力量与怒火吧! 嘭! 大虫被拍倒在了地上! 脑子都嗡了一下! 苏小小是用尽了全力的,代价就是她的半边小胖胳膊都麻了。 冯拐子直接看傻了。 他没眼花吧 苏胖丫把一只大虫给拍趴下了! 大虫可没那么容易被伤到,也不会轻易放弃。 丛林的生存法则从来都是残酷的,它饿了一个冬天了,再不吃猎物,它会死。 所以它今日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填饱肚子! 它再次朝苏小小扑来。 苏小小:呵呵,只有你会走位吗 好叭,确实只有你会。 这个小胖身躯跑不起来呀…… 苏小小以逸待劳、以静制动,几个呼吸的功夫,与大虫过了十来招。 咔! 铲子断了! 不是吧 这个时候! 大虫趁机将苏小小猛扑在地上。 苏小小抓起掉在地上的背篓,一把扛住了大虫的血盆大口! “冯拐子!” 她扭头厉喝。 冯拐子:“啊” 干啥 苏胖丫叫他 叫、叫他干嘛呀 他害怕—— “剪子给我!”苏胖丫说。 掉落的剪子在大虫身后,冯拐子不敢过去。 他瘫坐在大树下,边儿上恰巧就有好几块大石头。 他战战兢兢地抓起一颗小石子儿,毫无力气地往大虫身上丢了丢。 啪。 砸是咋中了,可惜力道太轻,连声音都没有。 苏小小黑了脸:你挠痒痒呢! 不过,冯拐子的举动依旧是引起了大虫的注意。 大虫扭头,带着浓腥的口水朝冯拐子望了过来。 冯拐子吓得脸一白,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爬起来,拔腿就跑! 其实大虫对冯拐子是没多大兴趣的,可他这么一跑,大虫追逐猎物的天性被激发,竟然放弃了苏小小,嗖的朝冯拐子追了上去。 大虫一口咬住冯拐子的左小腿。 “啊——” 冯拐子惨叫一声,扑倒在雪地中! 虎牙穿透了他的皮肉,一时间鲜血横流! 这下,冯拐子真成一个拐子了。 他痛得几乎昏死过去! 机会稍纵即逝! 就是现在! 苏小小捡起地上的剪子,双手紧紧地握住,快奔而来,一把扎向了大虫的脖颈! 她扎的是颈动脉的位置,这个地方能迅速切断大脑的供氧,使生命体进入缺氧甚至无氧的状态。 这种情况下,意识会涣散,力气会流逝。 只要伤口够大、够深、够精准,它将在最短的时间内失去攻击性! “吼——” 大虫吃痛,松开了冯拐子的腿,扭头挣扎,试图摆脱苏小小的攻击。 苏小小猛地将整把剪刀往下一插! 大虫咆哮着将苏小小甩了出去! 苏小小一个扭身,单膝跪地,手掌撑住地面稳住了身形! 冯拐子只觉得,这一刻的苏胖丫帅得无与伦比! 大虫怒吼着,发泄自己的痛苦与怒火,它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最终扑在了冯拐子的身上! 冯拐子吓尿了一裤裆! 啊! 他要被大虫吃掉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大虫突然就不动了,趴在他身上喘着气,流着口涎,气息越来越微弱,直至再也没了呼吸。 ------题外话------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大家六一快乐呀! 70 113 三宝(二更) 四周变得很静。 浓郁的血腥气,混合着不大好闻的尿骚气,刺激得冯拐子一阵作呕。 大、大虫是死了吗 被苏胖丫杀死了 苏胖丫……杀了一只大虫 冯拐子惊到无以复加,居然连腿上的疼痛都忘了。 几大大男人,都杀不死一只大虫,可苏胖丫做到了。 自己方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跑来调戏她 当冯拐子再次看向苏胖丫时,已经不是看女人的眼神了。 能杀死大虫,岂不是说明苏胖丫比大虫更可怕 冯拐子抖若筛糠! 苏小小这会子是没功夫计较冯拐子心里怎么想的,与大虫搏斗耗光了她体力,她得好生缓上一阵才行。 刚刚还说自己的心肺功能提升了,打一架下来才发现,距离目标还有很远很远。 难怪那么多人减肥减到一半就放弃了,你以为迈了一大步,实际只是一小步。 意志力说垮就垮。 苏小小仰头,望着渐渐阴霾的天空。 她是不会放弃的,在她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苏小小抬手擦汗。 忽然,一滴鲜血吧嗒落了下来。 她以为是大虫的,没在意,可刚起身,她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脑袋有点眩晕是怎么回事 她再次看向自己的手背,上面有一条细长的口子,不知何时划破的。 这就很奇怪了,这副身体的痛觉神经异常发达,摔不痛是因为穿得厚,脂肪也比较厚,可这种破损的伤口,她是极为敏感的。 “为什么不疼” “手背……还有些发乌……” “这是……” 中毒了 这里没人给她下毒,冯拐子没这本事,大虫也没这智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在逃跑或者与大虫搏斗的过程中,她不小心让沿途的毒藤割伤了。 这种毒藤的汁液具有麻痹神经的功效,导致她没察觉到疼痛。 她一屁股跌坐回地上。 “大丫……能不能帮我把身上的大虫挪开” 冯拐子弱弱地问。 就算是一只死了的大虫,他也仍害怕不已。 苏小小没说话。 冯拐子古怪地看着她:“大丫,你怎么了你是累着了吗你的脸色好像有点不对劲啊……大丫……” 苏小小两眼一黑,晕倒了。 …… 小苏家。 三小只在后院玩耍,玩着玩着开始烦躁起来,不停地抓头,原地转圈。 这是极度焦虑的表现。 他们许久不曾这般了。 确切地说,自打来了杏花村,在小苏家住下,通过观察牛蛋与村里其他的孩子,他们有学有样的,也渐渐成了正常的孩子。 但其实只有卫廷与黑衣人心里明白,三个小家伙原先是和普通孩子不一样的。 “到爹这里来。”卫廷对三人说。 三人抓着头,皱眉来到他身边。 很暴躁。 很烦躁。 在他怀里拱来拱去,还是不停抓头,头上的小嫩皮肤都快抓破了。 卫廷拿住他们的手,尝试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想不想吃东西” 三人摇头。 “喂马” 三人也摇头。 看着三人难受又烦躁不安的样子,卫廷心疼不已,可他并不知道如何怎样安抚他们。 要是她在的话—— “大人!” 黑衣人凌空跃进院子,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刚要禀报什么,苏老爹从屋里出来了。 他轻轻一纵,跃上屋顶。 “女婿,见到大丫了没”苏承问。 “没有。”卫廷说。 苏老爹又去了堂屋:“二狗!看见你姐没” 苏二狗道:“好像去山上挖野菜了。” “啥时候去的”苏老爹又问。 苏二狗想了想:“唔……有一会儿了吧” 苏小小经常上山,挖野菜,砍柴火,主要是为了减肥,平时一去也挺久的。 “爹,你有事吗”苏二狗问。 苏老爹皱了皱眉:“我这里心里怪发慌的,不行,我得去找找!” “我也去!”苏二狗说。 “行!”苏老爹没拒绝,去后院和卫廷打了个招呼,让他看着点儿三个孩子,随后便与苏二狗上了山。 黑衣人的表情怪怪的:明明是我家小公子,我家大人当然会看着了,用得着你们提醒吗 不过—— 刚刚那个场景,确实挺像一家子的…… “大人!” 黑衣人差点儿忘了正事,他凌空而下,看了眼在卫廷怀里焦躁不安的三小只:“小公子们……又犯病了吗” 卫廷给了他一记冰冷的目光。 黑衣人赶忙低头:“属下失言!” 卫廷轻拍着三人的脊背,试图去安抚他们的情绪。 三人很难受,可是又无法表达。 卫廷没辙,黑衣人就更没辙了。 算了,先说自己查到的情报吧! “大人,属下刚刚查到,景小侯爷就在杏花镇!大人,你看要不要——” 卫廷起身出去了。 …… 傍晚时分,山里又下了一场雪。 冯拐子的小腿被咬伤,疼得他死去活来,走了几步走不动,也一屁股在地上坐下了。 地上的雪其实化得差不多了,只一些植被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 他的正前方是一只死掉的大虫,正侧方是昏睡不醒的苏胖丫。 值得一提的是,他与苏胖丫之间的距离,比他跟大虫的更远。 若在一个时辰前,苏胖丫晕倒在他面前,他不高兴得手舞足蹈才怪 可经历了方才一系列的死里逃生,他早吓破胆了,哪里还敢对苏胖丫生出半点儿非分之想 再加上他的腿伤,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苏胖丫……你别死啊……你死了我咋下山呐” “你快起来背我下山……” “要不你去叫个人来……” “呜呜……” 很快,冯拐子也因失血过多,倒在了血泊中。 -- “闺女!” “姐——” 苏老爹与苏二狗在山林里寻找着苏小小的踪迹。 雪化了就这点不好,脚印都看不着。 苏承急得直上火:“咋不应我一声呢不在这附近吗” 苏二狗道:“可是挖野菜的话,就是这一带了呀!”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将本就稀薄的蛛丝马迹静静地掩埋了下去。 苏老爹望着寂静的山林,好一阵心神不宁。 天快黑了,大丫上哪儿去了 ------题外话------ 后天爆更,求一波保底月票 70 114 呵护(一更) 苏小小躺在冷冰冰的草丛里,任由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地落在她脸上、身上。 她察觉不到疼痛与冰冷,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毒藤的作用,还是她被冻僵了。 是错觉吗 她怎么听见有人在叫她。 可她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了。 好不容易重生了一次,就这么交代在这里了吗 眼皮子越来越沉了,这个时候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可是真的……坚持不住了。 迷迷糊糊之际,她隐约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朝她走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彻底昏迷了过去。 卫廷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拿起她受伤的小胖手。 平日里一点划痕就哭成那样,而今这寸长的口子,也不知要掉多少泪了。 “大人!” 黑衣人检查完周围情况,禀报道,“一个受伤的男人,一只死掉的大虫,男人是被大虫咬伤的,大虫……是被刺喉而死。剪子不快,至少刺了两次。” 卫廷皱了皱眉。 黑衣人看看冯拐子,又看看苏小小:“大人,他俩谁刺的呀” 那一剪子的手法太狠了,很难相信是一个普通人做到的。 然而现场除了他二人,并无第三人现身的痕迹。 卫廷没说话,神色冰冷地看着苏小小手上的伤口。 黑衣人也过来瞧了一眼,指尖蘸了一点她手背上干涸的血迹,放在鼻尖闻了闻。 “大人,她是被毒藤割伤了。” “严重吗”卫廷问。 黑衣人想了想:“换别的女子可能会很严重。” 卫廷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黑衣人嘟哝道:“伤口不深,她这么胖,这点剂量毒不死她,躺两天就没事了!” 他说了她没事啊,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大人的眼底有杀气呀 卫廷脱下棉袄盖在了苏小小冻得僵硬的小胖身躯上。 “大人!” 黑衣人脸色一变! 他家大人怎能为一个女子脱衣 卫廷把苏小小扶坐起来,转身将她背在自己背上。 黑衣人的脸色更不好了:“大人!属下来吧!” 这个女人这么胖!会把他家大人压坏的! 何况他家大人的腿还受了伤! 卫廷一个眼神拒绝了,他背着苏小小站起身来。 卫廷不是第一次背苏小小了,除夕那晚,她睡着了,也是他把她背回去的。 才过了二十天而已,他明显感觉到背上的重量轻了些。 “拐杖拿好。”卫廷道。 黑衣人幽怨地拾起地上的拐杖。 您还记得自己有拐杖呢腿刚好点儿心里没点数吗还想不想回京城啦 “还有野菜。”卫廷吩咐。 黑衣人嘴角一抽,您可是卫家嫡子啊,啥时候惦记上几颗野菜啦 “大人,那个人怎么办”黑衣人闷闷地问。 “扛下山。”卫廷淡淡说道。 “哦。” 黑衣人不情不愿地走向冯拐子,就这瘦排骨还用得着扛 “我说的是虎。”卫廷道。 “干啥要把虎扛下山” 卫廷淡定地说:“卖钱。” 黑衣人:“……” 黑衣人道:“大人,您瘸着一条路呢,您觉得您有可能把一条大虫和一个胖丫头一起扛回去吗村里人会怀疑的!” 卫廷瞥了他一眼道:“所以是你去卖。” 黑衣人再次:“……!!” 黑衣人黑着脸,认命地把老虎尸体扛在了肩上。 继砍柴的樵夫之后,他又成了卖老虎的猎户。 大人你变了! “那这个人呢” 黑衣人拿脚踢了踢昏死不醒的冯拐子。 卫廷想了想:“带上。” “哦。”黑衣人一只手拽住冯拐子的领子。 大人只说带上,又没说怎么带。 他像拖麻袋一样,吭哧吭哧地将冯拐子拖下了山。 冯拐子撞得七荤八素,屁股蛋子磨了一路,几番被疼醒,又特么被撞晕了过去。 黑衣人将冯拐子扔到山脚就走了。 冯拐子是被一个出来解手的乡亲发现的。 一身血糊糊的,乡亲差点儿以为见了鬼。 半晌才认出是老苏家的亲戚,赶忙上老苏家去报信了。 老苏家自然是一阵鸡飞狗跳,冯拐子出门时还好好儿的,怎么一会儿不见的功夫,给弄成了这样 “哎呀——”郑兰秀扑在自家男人身上,嚎哭了起来,“天杀的——谁干的呀——” 苏锦娘也来了。 只有她知道冯拐子是去后山了,可她也万万没料到冯拐子是竖着去,横着回的。 冯拐子是得逞还是没得逞 为何伤成了这样 “卫大哥!胖丫姐!” 十岁的苏三郎指了指前面的村道。 卫廷是走另一条路下山的,刻意与冯拐子避开了。 他并不清楚山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乡下多闲话,为苏小小避嫌他还是懂的。 苏小小身上盖着他的棉衣,被保护得小心翼翼。 “廷哥儿,上哪儿去了”是里正。 卫廷客气地说道:“我陪大丫去山上摘了点野菜,她累了,睡着了。” 苏锦娘心念一动。 苏胖丫明明是一个人上山的! 她看得清清楚楚,卫廷没有陪她去! 难道说……冯拐子得逞了 卫廷找到山上,撞破了苏胖丫失去清白的一幕恼羞成怒之下将冯拐子打成了重伤 苏胖丫被别的男人玷污了,他看见了……他看见了…… 苏锦娘的心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 卫廷到家时,苏老爹与苏二狗刚从屋里出来。 他俩去山上找了一圈没找着,寻思着会不会是闺女(姐姐)已经回来了,于是先回家瞧瞧。 家里没有,他俩打算再去找一趟的。 “女婿闺女!” “咦姐夫!你怎么和我姐在一块儿我姐怎么啦” 父子二人迎上来。 “在山上碰到她的,可能是遭遇了大虫。”对着自家人,卫廷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最重要的是,也隐瞒不了,她身上有血呢。 卫廷又道,“还有个乡亲也受了伤。大丫伤得不重,爹你别担心。” 父子二人这会儿都没顾上冯拐子,毕竟冯拐子是老苏家的亲戚,与他们小苏家没任何干系。 父子二人没往那方面想,他俩担心苏小小,跟着卫廷一道进了屋。 苏老爹拉开被子,卫廷把人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她身上看着血迹斑斑,实则不是自己的,至于她手背上的伤口,诚如黑衣人所言,没大碍,连发黑发乌的颜色都淡去了。 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体内还残留了一点毒素。 饶是卫廷一再保证苏小小不会有事,可苏老爹依旧心疼坏了:“下次不能让你姐一个人上山了,你得跟着去,知道吗” “知道了!”苏二狗郑重应下。 苏老爹又道:“算了,我跟着去!” 他说完,又看向一旁的卫廷,抓着卫廷的手道:“女婿啊,这次多亏你了!” 卫廷道:“一家人,应该的。” 上山前,卫廷将三个孩子托付给了小吴氏。 卫廷的腿又肿了,苏二狗去将三人接了回来。 三人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找苏小小。 三人开始往床上爬! 他们要和娘亲一起睡! 可是爬着爬着,三人停了下来。 娘亲白天都是不睡觉的—— 三人忐忑不安地望向了卫廷。 三个小家伙比寻常孩子敏感,这么快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你们娘亲只是睡着了……白天累坏了……就先睡了,没骗你们,不信你们等娘亲醒了,自己问她。” 为了增强接受度,他故意将平日里从来不用的称呼“你们娘亲”,用上了。 三人很受用,信了自家爹爹的话。 他们懂事地停止了往床上爬的动作,轻轻地来到枕边,踮起小脚尖,挨个在苏小小的脸上亲了一口。 很轻很轻,不想吵醒娘亲。 也很小心翼翼,像呵护着生命里最宝贵的东西。 ------题外话------ 差3票就破两百,求破呀! 70 115 害羞(二更) 苏小小一觉醒来已是深夜。 屋子里的油灯亮着,被子里多了三个糯叽叽的小豆丁。 自打除夕那一晚后,小豆丁便又回去苏二狗那边睡了,可今晚他们说什么也不过去。 卫廷没反对。 三人白日里是很焦躁的,可躺在某人身边后,三人就安定下来了。 哪怕她什么也没做,但似乎只要她在,三个小家伙就能好受许多。 黑衣人对此也很诧异。 连大人都安抚不了小公子们的情绪,这个女人却轻松做到了。 小公子们生下来就遭人追杀,从没断奶就开始东躲西藏,不知过了多少不见天日的日子,最长的一次在地窖里躲了一个月。 等他们找到三个小公子时,奶娘已经死了。 三人躺在已经僵硬的尸体身边,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他们还小,很多事情都不大明白,甚至可能认为死里逃生、活在黑暗中才是正常的。 大人将他们接到身边后,一直很努力地想让他们过上正常的生活。 只可惜时不时的,他们便会像今日那样,出现焦躁不安的情绪。 就好像……他们的人虽然活在了阳光下,心却遗落在了黑暗的角落里。 苏小小并不知黑衣人的心理活动,确切地说她压根儿就不晓得身边多了这么一号人物。 她睁眼后的第一件事不是检查自己的伤势,而是看向一旁睡得香甜的三小只。 真可爱,睡着的样子都萌萌的。 她忍不住用手肘撑起身子,低头亲了亲三人软乎乎的小脸蛋。 亲了一下不够,又亲了几下。 真软呀,qq弹弹的,太好亲了叭! 这不比橱窗娃娃好玩吗 亲完,她一抬眸:“呃……卫廷” 卫廷没睡,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沓她与苏二狗写的字帖……主要是她写的。 想到方才的举动,苏小小不动声色地清了清嗓子。 亲了人家儿子好几下,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 卫廷倒是没揶揄她,而是看了她一眼,问道:“手不疼吗” “嗯哦,你说这个啊。” 卫廷不提这一茬她都差点儿忘了,她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背,肤色与知觉均已恢复正常,伤口也闭合了,身体各处没有任何不适感。 看来那种毒藤的毒性并不是十分厉害,只能麻痹人一阵子,等过了就被人体自然代谢了。 “没大碍了……那只大虫呢” 卫廷道:“死了。” 这丫头醒来第一件事怎么是惦记一只虎 “唉,可惜了呀。”苏小小叹气,“好不容易才杀的,应该能卖不少钱呢。” 不然最后她干嘛那么卖力地杀虎救冯拐子吗 钱呐! 全是小钱钱呐! 啪! 卫廷将一个钱袋放在了她的桌上。 苏小小的大眼睛一亮:“又有家用啦”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上山捡的。” 别说,这回真能算是上山捡的。 只不过,捡的是老虎,后面又命令某暗影阁第一杀手拿去镇上卖掉了而已。 掐头去尾的,说法儿也没错了。 “嘻嘻。”苏小小的快乐又回来了! 有钱的日子真好呀! 苏小小打开钱袋,一个个元宝数过去,翻来覆去地数,那财迷的模样,只差没两眼冒小绿光了。 “对了,卫廷,你把我背回来的” 她记得自己是在山上晕过去了。 卫廷淡淡哼了一哼。 才反应过来! “你的腿没事了”苏小小问。 卫廷淡淡一哼:“托你的福,又瘸了。” 这家伙的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寻常人像他这样反复受伤,早就废了,这大概就是百年一遇的习武之才。 想到了什么,苏小小突然神色一肃:“卫廷,你占我便宜!” 卫廷眉头一皱:“我怎么占你便宜了” 他以为苏小小指的是背她回来这件事。 “你若是想冻死在山上,下次成全你!” 苏小小扬起下巴道:“你摸我的手!” 卫廷道:“我没有!” 他背她回来,全程规规矩矩的! 别说他没任何非分之想,就算有,他不至于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趁人之危! 苏小小伸出自己受伤的小胖手:“那这金疮药是谁涂的别告诉我,是二狗和我爹!” 她手背上涂了老大一坨,被子里怕是都糊上了,一看就是某人的手法。 卫廷不吭声了。 屋顶上的黑衣人:唉,我都说了她没事啊,大人你非得多此一举给她涂药,这下好了吧被讹上了吧 卫廷讥讽道:“涂个药就是占便宜,那你得占了我多少便宜” “所以你是想要占回来”苏小小一脸痛心疾首,“你怎么能这样!” 卫廷:“……” 苏小小的作劲儿是说来就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胖脸,惆怅地叹道:“我还胖着呢,你便已对我有了非分之想,他日我瘦下来,变得更漂亮,你岂不是要为我痴,为我狂,为我哐哐撞大墙!” 卫廷:“……” 他可不可以把这丫头丢出去 屋顶上的黑衣人也受不住了,直接一个跟头栽了下来。 “咦什么声音”苏小小皱眉。 卫廷眸光扫了扫,淡淡说道:“老鼠,闹了有一会儿了,再闹就打死。” 黑衣人:“……” 惹不起的黑衣人,灰溜溜地滚了,滚到大人听不见他呼吸的地方,自然,他也就听不见大人与小胖村姑的墙角了。 …… 人吧,有时是会乐极生悲的。 苏小小调戏卫廷,调戏着调戏着,肚子痛起来了。 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她成功感知到了身体的变化。 她似乎是迎来了生理期,用古代的话说就是癸水。 这副身体的生理期不规律,要么一月来几次,要么几个月不来。 许多女孩子青春期都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她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仔细一想,这是她穿越后的第一个生理期。 这么难受的吗 这是把她前世没痛过的加倍补回来了 “卫廷,你先出去一下。” 卫廷本想说你又耍什么花招,可见她脸色逐渐苍白,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眸光暗了暗:“你怎么了” 苏小小忍住疼痛道:“来癸水了。” 作为一个大夫,并不觉得正常的生理期有什么可羞于启齿的。 卫廷就不这么认为了。 他一下子怔住。 苏小小捂住肚子看向他:“干嘛这副表情你该不会不知道癸水是什么吧” 古代没有生理课,也没有发达的网络共享各种知识,可卫廷是三个孩子的爹,怎么也该接触过女人吧 女人每个月总有几日不方便,这点他总是懂的吧 他这副呆呆愣愣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很像没碰过女人的初哥啊! 很好,耳朵也红了。 更像了。 苏小小忽然就来了恶趣味。 她凑近他耳边,唇角一勾。 ------题外话------ 刚开后台吓了一跳,居然397票了,直接快冲上400了,你们太给力了! 70 116 牵手(一更) 温热的气息落在滚烫的耳尖,那里像是突然着了火! 卫廷唰的站起身,冷冰冰地说道:“你收拾一下!” 说罢,拐杖都忘了拿,急忙慌地出去了! 苏小小噗嗤一声笑了。 搞什么 三个孩子的爹了,这么纯情的吗 太不经撩了。 苏小小收拾了一番,才让卫廷重新入内。 此刻的卫廷已恢复往日镇定,一脸高冷。 就算苏小小再拿更私密羞耻的话撩拨他,他也不会再有丝毫失态。 可惜了,苏小小肚子痛到怀疑人生,没力气再撩帅哥了。 卫廷熄了灯,脱了衣裳,在床铺上笔直躺下。 三个小豆丁原本是在二人中间,睡着睡着,爬到苏小小身上去了,又睡着睡着,滚到苏小小的另一边去了。 这副身子的痛觉神经太发达了,苏小小疼得睡不着。 卫廷听着她不算平顺的呼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卫廷,我有点儿冷。”苏小小低声说。 卫廷把自己的被子分了她一点,盖在她的被子上。 “这样好些了吗” 他低沉着嗓音问。 “好点了。”苏小小面朝他侧躺着,带着一点虚弱的小鼻音:“卫廷,你的声音真好听。” 卫廷的声音天生的富有磁性,不是那种用播音主持的技巧修饰过的。 卫廷从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与嗓音,男人嘛,保家卫国,上阵杀敌,夸才学、夸武艺,样样都行,可他不喜欢别人他这些过于浮于表面的东西。 只是今晚他破天荒地没有觉得反感。 “在山上是怎么一回事”他问。 “我杀了一只大虫。”苏小。 “嗯,看见了。”他轻声说。 对于大虫是她杀死的,卫廷大概是猜到了,毕竟与那个尿裤裆的老苏家亲戚相比,她俨然更有勇气。 可真正做到那一步,也是不容易的,稍有不慎,或许命就没了。 卫廷又道:“那个人是老苏家的亲戚” 听着卫廷富有磁性的声音,苏小小有些困意了:“嗯,郑兰秀的男人,郑兰秀……苏玉娘的大姑子。不是个好东西,被我揍了。” 卫廷眸光一沉。 苏小小迷迷糊糊的,感受到了卫廷身上的冷意与杀气,她像是哄三小只那样,将手伸进他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放心……我没吃亏……我吃不了亏的……村子里没我打不过的……” 她的眼皮子越来越沉,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直接变成了均匀的呼吸。 她的手也忘记拿回去了,就那么拉着卫廷的手。 她是小胖子,平日里不怕冷的,可来了癸水后手脚就变得冰凉冰凉了。 卫廷的手很暖,她抓得很舒服。 卫廷的指尖动了动。 算了,她病了,就这一次! …… 苏小小身体不舒服,苏老爹让她在家歇了两日,生意也过几天再做。 别看苏老爹宠她,这种事上是没得商量的。 苏小小老老实实在家待了两天。 冯拐子那边的情况不大秒。 他被人抬回老苏家后,郑兰秀立刻让老苏家的人去镇上请大夫,苏玉娘说苏小小医术高明,郑兰秀不信,非得从镇上请。 苏大郎连夜去了荣恩堂,这回请来的倒是个正儿八经的坐堂大夫。 奈何冯拐子伤得太重,大虫那一口,将他的腿咬了个对穿,大夫说,这条腿哪怕是痊愈了也不能恢复如初。 换言之,冯拐子日后当真是个拐子了。 听到此噩耗的郑兰秀几乎哭晕在丈夫床前。 “你说你没事上后山干啥谁用得着你去砍柴吗” 郑兰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冯拐子这人吧,是有些好色的毛病,可一来他长得不丑,二来嘴巴甜,会来事儿,将郑兰秀哄得五迷三道的,郑兰秀当然不希望他变成一个残废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堂屋里,苏大郎问大夫。 大夫摇头:“伤得太重了,能捡回一条命都是万幸。” “小妹,你怎么了”苏大郎察觉到一旁的苏锦娘脸色发白,不由地问道,“你不舒服吗正巧大夫在,让大夫瞧瞧。” “我没事。”苏锦娘抬手抹了抹脸颊的冷汗,“太多血……我吓到了。” 冯拐子刚被抬进来的样子着实触目惊心,苏大郎不疑有他,对苏锦娘道:“你赶紧回屋吧,我和二弟照看冯哥。” 冯拐子比苏小小严重多了,苏小小是睡着了,他是当真高热昏迷。 苏锦娘回到房里,后背一阵一阵冒冷汗。 她万万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是我……是他自己要去的……我又没让他去……不是我……” “你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苏玉娘突然出现在门口。 苏锦娘吓了一大跳! 她忙转过身来,惊恐地望向苏玉娘:“姐……” 苏玉娘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苏锦娘捏紧袖子,垂眸说道:“冯大哥变成那样,我吓到了……” 苏玉娘道:“哼,一个混球,废了就废了。” 很显然,冯拐子什么德行,苏玉娘是一清二楚的。 冯拐子不招惹苏玉娘,是因为苏玉娘是个敢拿菜刀砍他一路的狠人。 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招惹苏玉娘的妹妹,至多是多看苏锦娘两眼,没人的时候献献殷勤。 苏玉娘转身回屋,刚跨出门槛,又折回来:“冯拐子的事……和你没关系吧” 苏锦娘眉心一跳:“姐你胡说什么呢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玉娘道:“没关系最好,郑兰秀可不是好惹的,让她知道是谁害了冯拐子,非把那人扒下一层皮不可。” 苏锦娘叫住她:“姐,你还是赶紧回郑家吧冯大哥出了这样的事,一直待在我们养伤也不妥当。” 苏玉娘皱眉朝她看来:“苏锦娘你几个意思” 苏锦娘定了定神,说道:“这次若不是因为姐姐你,冯大哥与秀兰姐也不会住进咱们家,不住进咱家,就不会发生上山遇袭这种事。说来说去,一切因姐姐而起,我要是姐姐,今晚就带着孩子回郑家,不给婆家数落的机会,也不给娘家惹麻烦。” 苏玉娘脸色一沉:“你嫌我给家里惹麻烦了” 苏锦娘咽了咽口水,正色道:“难道不是吗姐你惹的麻烦还不够吗村里人说的那些闲话有难听,你当真不清楚吗还有冯大哥变成这样,你没有半点儿责任吗” 70 117 生意(二更) 苏玉娘没料到苏锦娘会如此中伤自己。 方氏身体亏空那几年,她不仅拉扯大了三郎,也照顾着锦娘。 结果到头来,在锦娘的心里,自己活生生就是一个外人! 苏锦娘寒心地笑了:“你可真是我亲妹妹!” “怎么了,你们俩”方氏从灶屋过来,察觉到姐妹俩气氛似乎不对,“多大的人了,咋还吵吵上了家里有客呢!” 苏玉娘冷冷地回了屋。 苏锦娘也赌气地进了自己屋。 方氏皱眉:“这俩孩子!” …… 冯拐子的伤势比想象中的严重,一路上磕磕碰碰那些都属于皮外伤了,瞧着严重,实则并未伤筋动骨,主要是那条被大虫咬过的腿。 经由大夫精心医治过后不仅毫无起色,反倒发红发肿了起来,人也一直浑浑噩噩的。 再这么下去,冯拐子这条腿怕是要不保。 郑兰秀也不敢继续在老苏家耗下去了,带着冯拐子回了浅水村,又托人去荣恩堂请更厉害的大夫。 苏小小在家休养了两日,元气彻底恢复,明天就可以继续去摆摊了! “姐,你当真没事啦”苏二狗问。 “怎么你不想去摆摊啦” “想啊,可是你的身体最重要,我可以等几天的。” 苏小小好笑地揉他脑袋:“是哦,好难为我们勤劳的二狗了。” 三小只正在后院给小马驹刷毛毛,见二狗舅舅被揉了脑袋,齐刷刷撇下小马驹,呲溜呲溜地奔过来,把自己的小脑袋往苏小小面前一伸。 表示他们也要摸摸头! “哈!”苏小小成功被逗笑,每个小虎头都摸了摸。 “请问,是苏姑娘的家吗” 门外来了个熟人。 三个小豆丁哒哒哒地跑过去。 孙掌柜站在虚掩的屋门外,犹豫着要不要敲个门,就见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伸了出来。 大虎的在最上面,小虎的在最下面。 孙掌柜看着三张一模一样的、萌萌哒的小脸,脸盲症一下子犯了! “你谁呀”大虎警惕地问。 生面孔,没在村子里见过。 “我……啊……” “找娘亲做什么”二虎上下打量。 “系不系坏人坏人不进!”小虎严肃地说。 孙掌柜整个大脸懵逼。 苏小小轻声道:“大虎二虎小虎,孙掌柜是客人。” 三人懂事地点点头:“哦。” 三小只齐心协力,用力把虚掩的木门拉开,礼貌地说道:“请进。” 孙掌柜同手同脚地进了。 他人是进来了,眼珠子却还黏在三个小家伙的身上。 没办法,活了几十岁,头一回见这么可爱的孩子。 “三胞胎”他问苏小小。 苏小小示意他坐下:“嗯。” 孙掌柜怔怔坐下,看看在苏小小身边转来转去的小豆丁,又看肯苏小小,低声问道:“啥情况呀这是” 苏小小淡定说道:“哦,我儿子。” 孙掌柜:“” 苏小小在外经商,一直用的是苏姑娘的身份,孙掌柜便以为她是没出阁的女子,谁料娃都三个了 他怎么这么不敢信呢 “娘,热。”小虎抓领子。 苏小小摸了摸他的后背,确实出汗了,顺手拿了一条搭在椅背上的干爽布片,垫在了他的后背。 动作娴熟得不得了,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孙掌柜彻底不吱声了。 “去玩吧。”苏小小对三人说。 三人继续去给小马驹刷毛毛。 苏二狗去灶屋端了一壶热水来,苏小小泡了茶,给孙掌柜倒了一杯,开门见山道:“有生意了” 她替孙掌柜还了赌坊的债,在凑够苏小小的银子前,孙掌柜得“卖身抵债”。 当然了,他那发福的身子就算了,能耐还是能够用一用的。 说起正事,孙掌柜暂时将对苏小小的好奇放到一边。 他说道:“这几日我跑了不少地方儿,确实接了一单不错的生意,也是做席面点心的,那户人家不比戚家差,就是有些远,在府城。” “府城”苏小小喃喃。 “没错。”孙掌柜点头。 苏二狗道:“去府城得十天半个月吧,咱们的点心运过去都坏了!” 孙掌柜道:“啊,用不了那么久,坐马车,天亮出发,最晚第二日就到了,你说的十天半个月是用腿走的吧!” 沈川也说过,去府城快马加鞭,一日可达。 孙掌柜接着道:“不过苏小兄弟的顾虑也没错,点心放太久确实不新鲜,要是咱们做好了再送过去,怎么也得隔夜。寻常老百姓或许吃不出差别,可宴会上的宾客全是不缺山珍海味儿的,他们吃的出来。” 苏小小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孙掌柜笑道:“想接这单生意,咱就得上府城去现做。价钱肯定能让你满意的,比戚家的高,就不知……你愿不愿意出这趟远门。” 寻常姑娘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迫于生计,不得已去大街上做生意,可镇上毕竟不远,去府城就当真是一趟远门了。 站在孙掌柜的立场,自然是希望苏小小能答应的,她多挣钱,他有分红,能早点还清她的银子。 但他不会逼迫苏小小,一切以她的意愿为重。 “你要是拿不定主意,考虑一晚也无妨,那位夫人是戚家的宾客,在戚老夫人的寿宴上尝了你做的点心,很是满意,她明日才动身回府城,我明早再来一趟。” 苏小小道:“不必了,我去。” 孙掌柜怔怔道:“你当真不再考虑一下” 苏小小就道:“有什么好考虑的我长这么大,都没出过杏花镇呢。又能挣钱,又能去府城看看,何乐不为” 要不是钞能力有限,她还想去京城转转呢! “啊……”孙掌柜竟然不是特别诧异。 就好像,他潜意识里已经认定了她不是一个寻常女子,她敢拼、敢闯、无惧风浪。 可惜不是男儿身呐,否则她非得闯出一番惊人的成就来。 苏老爹与卫廷从李家的地里回来后,苏小小与二人说了去府城做生意的事。 “你真想去”苏老爹问。 苏小小点头。 儿行千里母担忧……呃,父也担忧,可他尊重女儿的意见。 他总有一天会变老的,不能陪伴他们一辈子,他不能一边期望他们能自己翱翔,一边又剪掉他们的翅膀。 “就你和二狗吗”苏老爹问。 苏小小道:“孙掌柜也去,他对府城熟。” 苏老爹想了想:“把刘平也带上。” 苏小小道:“不必了爹,刘平在家有事儿。” 镇上的生意已经歇了两天了,再歇下去就凉了。 苏老爹本打算说,带个人防身呐,可一想到刘平还没闺女与二狗子能打,又把话咽回去了。 “何时动身” 70 118 闺蜜(三更) “明早。”苏小小道。 “这么快。”苏老爹舍不得。 苏小小道:“早去早回嘛。哦,对了,我把刘平留在家里,是因为镇上的生意不能一直停下去。” 她这两天不舒服,已经歇息了两天了,而她与苏二狗去府城,少说得三日。 如果五天不出摊,别说客人不满了,客源也是会流逝的。 “行啊,做呗!”苏老爹暂时还没觉得这件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刘平负责跑腿,小吴姐做饼。” 苏小小这两日也没真闲着,不去镇上做生意,就在家教小吴氏做饼,小吴氏原本就很能干,加上跟着她做了一段日子,对做饼的流程熟得很,除了蛋黄酥她总是弄糊,老婆饼与栗子糕基本拿捏了。 反正比锦记做出来的好吃。 苏小小给锦记的是一纸死方子,但其实要把饼子做得好吃,个中还有不少学问,每个阶段的火候自不必提,就连每种点心所需的水质也是不同的。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锦记的大师傅当然可以钻研出来,可这不是需要时间吗哪儿有她手把手教来得快 小吴氏又做了一锅老婆饼,端过来给一家人试吃。 苏小小仔细尝过之后,选中了绿豆馅儿、红豆馅儿与板栗馅儿的,梅干菜的稍稍逊色了点,达不到她的标准。 但其实也很不错了,是苏小小要求太高。 可转念一想,若不是她时时刻刻的高标准、高要求,又怎么会将每件事做到极致 优秀是一种习惯。 刘平也来试了下的,可他的厨艺啊……真不如小吴氏。 小吴氏在刘家当了那么多年的小媳妇儿,每顿饭都是她做的,她这也算是练出来了。 苏小小又道:“这几日就卖这几样饼子,爹你和卫廷得给小吴姐打下手,或者帮小吴姐看孩子。” 小吴氏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的。 另外书院那边,她也交代了刘平,尽量少接点订单。 “知道啦。”苏老爹应下。 “还有啊。”接下来的才是重点,苏小小郑重地看向自家风华正茂的老爹,“爹你得去卖饼!” 苏老爹:“” …… “苏记的摊车、幡布招牌、托盘、点心盒子、竹叶、纸包……” 堂屋,苏小小将一样样摆摊所需的物件儿清点出来。 “我说的那些都记住了吗实在记不住就问刘平,他熟的。” 卤肉的生意只能停几天了,不然小吴氏非得累死不可。 好在卤肉没什么竞争对手,又是搭在罗大壮的猪肉摊位上一起卖的,影响不大。 “大丫,卤肉我能做的。” 小吴氏从灶屋过来。 做卤肉比做点心简单,因为卤水是苏小小制好的,她只用把肉放进去煮一煮,再加点儿盐就够了。 苏小小问道:“你忙得过来吗别指望我爹和卫廷,他俩既有可能帮不上什么忙的。” 鉴于二人消极怠工黑历史,苏小小绝不敢对二人给予任何厚望。 小吴氏小声道:“我做得过来的。” 真的,她可以的。 刘家那种日子她都过来了,这点活儿真算不上什么,何况这是她喜欢做的事,并不会感觉乏累。 这大概……就是大丫常说的……激情吧 小吴氏的眼底是有光的,她是真想为大丫做点事。 “就是、就是……”她低下头,局促地捏了捏衣角,“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会不会砸了你的招牌” 想到这里,小吴氏又后悔自己语快,把事情揽下来了。 自己才几斤几两,万一把生意弄砸了怎么办 苏小小原先是担心她累,这会儿见她生怕拖自己后腿,不由地笑了:“你能行的,你要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我的眼光。” 小吴氏鼓足勇气望进苏小小的眼睛:“我……我真的……能行吗” 这不是简单的打打下手,干干活儿,是独自一人挑大梁。 她从小到大,听过的最多的话就是女人家最是无用,相夫教子,埋头干活,三十年儿媳熬成婆。 她们似乎永远不能和男人一样做事。 除了大丫,大丫是与众不同的。 苏小小不想给她太大压力:“你别没开始就把自己吓到了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真砸了我也不会怪你。你就大胆地放手去做!” 小吴氏深呼吸,紧张地点点头:“好。” “这才对嘛!”苏小小笑道,“那么,卤肉生意也拜托你了,你量力而为,别太累着自己。” 交代完生意,苏小小又回了自己的小东屋,开始收拾自己去府城的行李。 才去几日,用不着收拾太多。 她拉开柜门,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将衣裳与包袱一起拿出来。 卫廷进了屋,淡淡睨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去个府城这么开心” 苏小小叠着衣裳,摇头晃脑:“对呀,我就开心!” “哼。”卫廷冷冷地哼了一声。 苏小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火气这么大,舍不得我呀” 卫廷没接话,而是面无表情在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一摞字帖道:“字写得真丑!” 苏小小一秒甩锅:“二狗写的!” “姐!我裤子找不着了!” 苏二狗也在收拾。 “来了!”苏小小放下叠了一半的衣裳去了西屋,她一下子就找到了,“不是在这儿吗” “哦。”苏二狗挠头。 等苏小小回屋时,明显感觉自己的包袱被人动过。 她翻了翻,在最底下发现了一把匕首,沉甸甸的,刀鞘浑厚,并无任何骚里骚气的珠宝装饰,简单有质感。 轻轻抽出匕首,冷光一闪而过,仿佛能让人感觉到它的锋利与杀气。 苏小小看向坐在一旁检查字帖的卫廷,歪头问道:“你放的” 卫廷语气冷漠地说道:“不要就给我。” 苏小小赶忙将匕首塞进包袱:“要!谁说我不要!” 下次要是再上山遇上大虫,她能一刀将大虫毙命,不再需要像上回那样殊死搏斗,受伤了也毫无察觉。 这家伙是担心她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吗 人的认知与思维往往是与个人的经历相关的,去府城走官道,可比进深山老林安全多了,一般人只会担心她舟车劳顿、水土不服,而卫廷第一个想到的是给她自保的手段。 她可不可以认为,他是在极度不安全的环境中长大的或者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凶险 苏小小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卫廷眉头一皱:“你又做什么” 苏小小道:“安慰一下你。” 莫名其妙的卫廷:“……” “卫廷,等我从府城回来,就把令牌还给你。” 苏小小决定了,等忙完手头这桩生意,就无论如何也想办法再进一次药房,把令牌带出来! 卫廷愣了一下,而后淡淡说道:“随你。” …… 夜里,苏小小又去了一趟苏玉娘家,给苏玉娘把了脉。 还是有些虚弱的,她脾胃不如正常人,不能大量进补,又要给孩子喂奶,饮食上需得一再注意。 “银耳与甘梅奏效了吧”苏小小抽回手问。 “嗯。”苏玉娘含糊应了声,不愿承认自己总算明白那句“不要相信自己的任何一个屁”是什么意思了。 苏小小叮嘱道:“我明天去府城,得个三日才回,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让人去镇上的春柳巷请符郎中过来,他的医术比荣恩堂的大夫靠谱多了。” 苏玉娘问道:“你一会儿也要这么去叮嘱小赵氏吗” “叮嘱她做什么”苏小小一头雾水,小赵氏的身子又没亏空。 苏玉娘很满意。 70 119 虐绿茶(四更) 从苏锦娘的房里出来,苏小小碰到了苏老爷子与苏锦娘。 苏老爷子在堂屋对账,苏锦娘在一旁给他泡茶。 老苏家名下是有不少田地的,自己家里种不完,租了一部分出去,每年仅是佃租都有一二十两。 这些地是怎么来的,苏小小没刻意打听,却也听村子里的人提过。 是三十年前,苏老爷子的父亲用祖传玉佩换了粮食接济乡亲,作为回报,村里同意分了老苏家一大片土地。 别说,小苏家的二亩地就是从苏老爷子手里买过来的。 二人看见苏小小,皆露出了……不假辞色的嫌弃。 老苏家的人瞧不上小苏家不是一两天了,苏小小自不会上赶着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苏小小没和二人打招呼。 确切地说,她连个睁眼都没瞧他俩。 苏老爷子皱了皱眉。 这时,苏玉娘的爹与大哥从浅水村回来了,大概是有事与苏老爷子说,碍于苏胖丫在场,又不好开口。 “账册收一下。”苏老爷子吩咐完苏锦娘,一脸严肃地走了出去。 堂屋只剩下苏小小与苏锦娘。 苏锦娘老老实实把桌上的账册一本本收起来,这段日子她跟着爷爷学看账,其实也是存了点小心思的。 既然苏胖丫能认字,她比苏胖丫聪明,一定也可以! 事实却是,她跟着爷爷“学”了半个多月了,进展十分不顺利。 苏老爷子不会花时间与精力去教一个孙女认字,这是其一。 苏锦娘自己没有学习的天赋,这是其二。 只不过苏锦娘是不会承认自己笨的。 她只恨自己没嫁个好夫君,不然她早比苏胖丫认的字多了! “你没事别来我家里!”苏锦娘冷冷地说。 苏小小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管得挺宽呐,先是管我穿衣裳,如今又管我去哪儿,你真把自己当我什么人了” 苏锦娘冷冷地说道:“这里是我家,我不欢迎你来!” 苏小小呵呵道:“我就来怎么了” 苏锦娘从前是很喜欢苏胖丫在她跟前晃的,因为苏胖丫又胖又丑,学她穿衣裳,学她走路,东施效颦,衬得她像仙子。 如今不同了。 苏胖丫变漂亮了,也不学她穿衣打扮了,倒是村里不少人开始模仿苏胖丫的发髻与首饰。 苏胖丫挽个单髻,她们也挽。 苏胖丫梳俩麻花辫,她们也梳。 以前她去井边打水,大家都是在谈论她的衣着首饰,现在则变成——“胖丫衣裳真好看!哪里买的料子改天我也去镇上买!” 虽不愿承认,但苏锦娘的确是感到了巨大的危机感。 只要靠近苏胖丫,苏锦娘就会无端地燃起妒火。 “账册拿倒了。”苏小小好心提醒。 苏锦娘不识字,有的账册倒了也没发现。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苏锦娘涨红着脸,将其中一本账册正了过来。 苏小小摇头:“不是这本。” 强迫症表示受不了! “第三本!” 苏锦娘啪的将账册拍在了桌上,怒目瞪向苏小小:“认识几个字了不起吗你还专程来我面前显摆上了!” 苏小小一脸的莫名其妙:“苏锦娘你有病吧,跟你显摆有成就感吗” 苏锦娘感觉自己被小觑了,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恼羞成怒之下,她脱口而出:“你一个被野男人玷污过的破鞋,有什么资格和我比” “谁和你比了——” 等等。 玷污 野男人 苏小小的眸光一下子落在了苏锦娘的脸上。 苏锦娘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抱起账册往后走。 苏小小淡淡地敲了敲桌子:“苏锦娘,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什么野男人什么玷污” 她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卫廷。 她与卫廷是名义上的夫妻,就算真同房了那也是叫夫妻之实、闺房之乐,天经地义,绝无玷污一说。 所以这个野男人,必然不是卫廷。 苏小小深深地看了苏锦娘一眼:“冯拐子的事,你干的” 苏锦娘的身子一僵。 她没回头,抱着账册匆匆去了后院。 这副心虚的样子,傻子也看出来有猫腻了。 她就说呢,她好好地去挖个野菜,怎么会碰上冯拐子 加上冯拐子又是空手上山的—— 没人会散步散到那里去,除非冯拐子是故意去堵她的。 只不过她一直认为冯拐子是自己跟踪她的,万万没往苏锦娘的身上想。 是的了,上山前她曾在老苏家的灶屋后碰到过苏锦娘,苏锦娘知道她的去向。 苏小小三步并做两步跟上去。 苏锦娘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慌乱地抱着账册转过身来:“苏胖丫你做什么!” 苏小小淡淡地看着她:“是你。” 苏锦娘眼神一闪:“什么是我你讲的话我听不明白!” 苏小小讥讽道:“听不明白,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行,帮你洗洗。” “你——啊——” 苏锦娘一句话未说完,就被苏小小抓住后颈,一把摁进了面前的水缸! 噗通一声巨响,苏锦娘像一只小鸡仔,被死死地摁进了冰冷刺骨的水中! 她胳膊一抖,怀中的账册哗啦啦掉了一地! 她努力挣扎,奈何她这点力气在苏小小面前压根儿不够看的! 苏小小将她的脑袋提了起来:“苏锦娘,给你脸,你当我怕你是不是” 苏锦娘第一次真真正正地领教苏家小恶霸的威力,真不明白小时候苏玉娘是怎么敢和这种恶霸丫头干架的。 她内心恐惧极了,不知是冷的还是吓得,整个人瑟瑟发抖。 “爷爷——爹——” 她发出了杀猪般的呼救。 “呵。” 苏小小再一次将人摁进水中! 苏锦娘几乎在水缸里溺死过去! 苏小小的眼底没有丝毫怜悯。 平日里她茶里茶气,跑到卫廷面前刷存在感也就罢了,左不过是一点女人的小心机,卫廷也不吃那一套。 可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冯拐子的身上! 冯拐子是老苏家的亲戚,他什么德行,苏锦娘会心里没数吗 虽说她不怕冯拐子,哪怕再来十个,她也照样撂倒,可她恶心苏锦娘的这份歹毒心思! “苏胖丫,你做什么!放开我妹妹!” 70 120 撕破脸(五更) 苏大郎听到动静过来了。 苏小小不理他。 继续摁苏锦娘! 往死里摁! “苏胖丫!”苏大郎怒了,抄起地上的棍子便朝苏小小打了过来。 苏小小能让他打中 小胖胳膊一挥,轻松扣住了他的棍子。 苏大郎一怔。 苏小小淡道:“你让开,否则连你一起教训。” 苏大郎自然是不让的,可夺棍子又夺不回来,他抬起脚踹向苏小小—— 苏小小比他更快,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这时,苏老爷子与儿子苏灿、次孙苏二郎也闻声而至。 “大郎——”苏灿性子比较懦弱,没立刻与苏胖丫干架,而是先扑过去将地上的儿子扶了起来。 十七八岁的苏二郎脸色亦十分难看:“大哥!二姐!” 苏锦娘这会儿依旧被摁在水缸里咕噜咕噜喝凉水。 苏老爷子面色一沉:“苏大丫!你住手!” 苏小小轻轻松了松手,将苏锦娘从水缸里提溜了出来。 可不到一秒,她又将苏锦娘更猛地按了下去! 所有人勃然变色! 苏老爷子捏紧了拳头:“苏胖丫!” 苏家也就苏大郎有点儿种,苏二郎几次想冲,都被苏小小的棍子吓回去了。 苏锦娘收拾得差不多了,苏小小才把人捞出来,往地上一扔,犹如扔了一个不中用的麻袋。 “苏胖丫你发的什么疯!我妹妹怎么招惹你了!”苏二郎呵斥。 苏小小不咸不淡地说道:“不如你们问问苏锦娘” 苏老爷子看向了瘫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苏锦娘,问道:“你做什么了” 苏锦娘苍白着脸,虚弱道:“爷爷,我没有……我……我什么也没做……” 苏小小呵呵道:“有没有,等冯拐子醒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冯拐子苏老爷子眉头一皱,这事儿与冯拐子有什么干系 苏小小望向了一旁的苏灿与苏大郎,父子二人的头齐齐低了下去。 苏小小冷冷一笑:“哟,这不是已经有人打探到真相了么怎么不敢说呢要不要我替你们说” 苏老爷子顺着苏小小的目光望向儿子和长孙:“什么情况” 二人不敢吭声。 他们刚从浅水村回来,冯拐子醒了,郑兰秀哭着问他为何要上山,冯拐子支支吾吾地说了,是吃晚饭的时候听到苏锦娘讲,苏胖丫一个人上了山,他起了歹念,这才偷偷跟了上去—— 哪知他连苏胖丫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就被苏胖丫狠狠教训了一顿。 后面,他与苏胖丫又遇上了大虫。 是苏胖丫杀了大虫。 否则,他怕是要尸骨无存。 他怎么下山的,他记不清了,可能是苏胖丫把他救回来的吧…… 父子俩听到这里,已经不敢再在浅水村待下去了。 他们立马赶回家,就是要与苏老爷子商议此事,可惜还没来得及说,苏小小就将苏锦娘给揍了。 村子里两个得罪不起的人家,一个是老苏家,一个就是小苏家。 老苏家是声望太高,得罪他们,会遭到全村人唾弃。 而小苏家是名声太差,甭管三七二十一,讹你、诈你、打死你!总之就是蛮不讲理! 回来的路上,父子二人合计,千万别让苏胖丫知晓真相,否则一旦闹起来不好收场。 苏大郎咬牙道:“我妹妹又不是故意的!她只说你上山了,又没让冯拐子去找你!是冯拐子自己去的!何况你不是也没事吗——” 啪! 苏小小反手一巴掌将好不容易扶着水缸站起来的苏锦娘打趴在了地上。 苏小小捏了捏手腕,淡道:“哦,我的手也不是故意的,是它自己打的。何况,苏锦娘不是也没死吗” 所有人:“!!!” 以往苏家三霸是不大招惹老苏家的,讹钱也极少讹上他们,除非他们主动招惹,但老苏家除了苏玉娘找苏胖丫干过架,其余人对苏家三霸一直是采取不理不睬、拿小苏家人当瘟神的态度。 众人面色铁青地看着这尊小瘟神。 苏二郎怒不可遏地说道:“苏胖丫!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上村里打听打听,我们老苏家是什么人家!你在我们家闹事,就不怕在村里待不下去吗!” 全村牵着老苏家的人情,谁与老苏家为敌,那就是和整个杏花村过不去! 苏小小冷声道:“少拿村里人压我!村里人惯着你们老苏家,我可不惯着!” “你——”苏二郎气了个倒仰! 苏小小不给他逼逼赖赖的机会:“我什么我你们老苏家卖玉佩救济村民那会儿,我们小苏家还没搬过来呢!谁欠了你们人情,我们家是不欠的!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找你们!可苏锦娘既然给我下绊子,就别怪我教她做人!” 苏大郎咬牙道:“都说了我妹妹不是故意的!” 苏小小气场强大地说道:“是不是故意的,她心里有数!” “够了!都住口!”苏老爷子厉声开了口。 他沉沉的目光扫过狼狈不堪的苏锦娘,望向了居然敢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老苏家的苏胖丫。 意外又不意外。 不意外的是,苏胖丫就是不讲理的恶霸,意外的是,苏胖丫给他的感觉比从前陌生了。 他问道:“苏大丫,不论锦娘是不是故意的,你都已经教训过了,你还想怎样” 苏小小嘲讽一笑:“呵,老爷子这话讲得巧,是不是叫不论是不是故意的也是,自己的亲孙女,怎么也得袒护一二,否则一旦承认了,岂不是显得老爷子你教孙无方” 听听,轻飘飘几句,就把苏老爷子一起骂了。 苏老爷子目光冰冷。 老苏家的人气坏了,他们家老爷子德高望重,几时受过这种奚落 苏胖丫简直太过分了! 苏小小淡道:“今天的事,我点到为止,毕竟我的确没什么损失,所以只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 苏老家的人要气疯了,把人蹂躏成这样,还叫小小的教训 “不过。”苏小小冷冷地看向瑟缩不已的苏锦娘,“以后她最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见一次,揍一次!” 70 121 腹黑二虎(六更) 苏小小嚣张地说完,又嚣张地离开了。 苏二郎气闷道:“爷爷!苏胖丫太过分了!” 苏老爷子冷声道:“你还是想想一会儿郑家人来了,要怎么应付吧!” 苏二郎怔住了。 他怎么忘了,这起乌龙事件里,冯拐子可是差点儿丢了半条命的! 若苏胖丫没管冯拐子,让冯拐子被大虫咬死,或是让冯拐子在山上冻死,他们或许还可以说,是苏胖丫把人揍了扔给大虫的—— 将责任推给苏胖丫! 可偏偏,苏胖丫救了冯拐子两次—— 郑兰秀会怎么想 她只会恨苏锦娘!恨死了苏锦娘! …… 苏锦娘被两个哥哥扶回房中,方氏去地里了,不在家。 苏玉娘一脸冰冷地走了进来。 “小弟你先出去。” 她对身后的苏三郎说。 苏三郎听话地出去了。 苏锦娘狼狈地坐在床头,红着眼眶瞪着苏玉娘:“把我害成这样你满意了你不回娘家该有多好!你为什么要把冯拐子招来为什么要把苏胖丫招来你明明可以阻止苏胖丫……却一直躲在房里不出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她欺负——” 啪! 苏玉娘抬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苏锦娘被打懵了。 苏玉娘一字一顿地说道:“苏锦娘,再有下次,我把你剃头送去做姑子。” 苏锦娘呆住。 …… 苏小小回到家里。 苏老爷见她出了一身汗,问道:“怎么了” 苏小小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据实相告:“我和老苏家撕破脸了。” 这是大事,比和陈家人撕破脸严重多了,毕竟老苏家在村里声望太高,一个弄不好,他们还真可能被全村人撵出村去。 苏老爹满眼惊恐:“你咋和他们撕破脸了老苏家那么多人!你没吃亏吧!” “没。”苏小,“我把他们揍了。” 苏老爹一秒放下心来,摆摆手:“哦,那没事了。” 苏小小:“……” -- 苏老爹让她不必操心村里的事,一切交给他,她安心去府城做生意。 苏小小应下:“好。” 三小只也知道苏小小即将出远门的事儿了,抱着小枕头过来蹭睡。 这回轮岗制显然失效了,谁都想挨着娘亲睡。 大虎、二虎霸占了苏小小的左右侧。 小虎干不过两个哥哥,直接摆烂了,小枕头一扔,将自己横在了苏小小的头顶。 苏小小笑坏了。 这么睡一夜,第二天她不得收获一尊小虎牌冰雕哇 苏小小把小虎抱进被窝,和二虎放在一起。 二虎是三个孩子里性子最温和的,小虎和大虎会掐架,小虎还总是打不赢。 三个小家伙睡着了。 “娘。” 好叭,有条漏网之鱼。 是二虎。 二虎往她身边挪了挪,小手唰唰唰地在自己的小兜兜里一阵乱摸,摸出一个小东西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符。”二虎说,“杜婆婆,给的。” 杜氏是隔壁村的神婆。 三小只有时会跟着牛蛋他们跑去她家附近玩。 “她为什么给你这个”苏小小问。 二虎想了想,老实交代:“饼子换的。” 苏小小又道:“二虎换这个做什么” 二虎不吭声了。 这玩儿叫平安符,实际就是个碎步缝的小荷包。 杜神婆的“符”也是分等级的,最次的平安符里头装的是草木灰,一文钱一个。 杜神婆给二虎的这个应当算是最高级的,里头装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铜板。 原主就曾在杜神婆那儿买过一个一模一样的,花了小半两银子呢! 那神婆就是个大忽悠! 二虎虽是用饼子换的,但要知道,他们家随便一个饼子都能卖十个铜板,杜神婆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其实,苏小小大概猜到二虎为什么要把这个给她了。 她摸摸他小脑袋:“二虎,神婆是骗人的,娘不需要这个东西,也能平安回来。” 孩子的心意是宝贵的,可有些道理她必须教给孩子,以免他日后继续上神婆的当。 二虎顿了顿,说道:“饼子,过期的。” 苏小小:“……” -- 翌日天不亮,孙掌柜便坐着雇佣的马车来了,车夫是原先锦记的伙计,执意要跟着孙掌柜离开。 孙掌柜自身难保时没答应,这不是有了苏小小么于是将伙计叫过来了。 伙计叫小伍。 “我可以自己去镇上的。”苏小。 孙掌柜好笑地说道:“行了,债主、东家,哪儿有让您自个儿跑的那我这个掌柜也白当了!” 撇开曾经的恩怨不谈,孙掌柜与苏小小在做生意上是相当合拍的——俩人胆子都很大,做事都追求极致。 “苏小兄弟醒了吗”他问道。 “醒了,在蹲茅坑。”苏小小道,“你叫二狗就行。” “成。”孙掌柜应下,对小伍道,“把苏……” 他顿了顿,“我是该叫你苏姑娘,还是苏小娘子啊”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你说呢” “苏……姑娘。” 他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此番去府城,行李没多少,主要是一些做点心的食材。 孙掌柜帮着将食材搬上马车:“我昨夜又去见了一趟王夫人,王夫人的意思是可以为我们提供厨房,你看,究竟是用她府上的厨房,还是咱们在外头另找个小院” 苏小小道:“就用她的厨房吧,方便。” 孙掌柜就道:“不怕别人偷师啊” 苏小小淡道:“偷得去尽管偷。” 孙掌柜沉吟片刻:“也是。” 锦记从京城请来的大厨都得费尽心思琢磨呢,手艺这东西,哪里又是看一次就能全会的 …… 在出发去府城之前,苏小小去了一趟符郎中家里。 “有什么要带的吗譬如药材之类的”她问符郎中。 符郎中没什么需要从府城采买的,倒是符大娘得知苏小小要去府城后,让儿子拿给苏小小一罐养生丸,托她带给青云庵的一位故人。 真难得啊,符大娘这性子,居然还有往来的故人。 辰时,一行人坐上马车,赶了一整天的路,入夜时成功抵达了府城。 繁华的气息扑面而来,街道上车水马龙,可比杏花镇热闹多了。 “姐!好多人呀!”苏二狗挑开车帘子,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孙掌柜笑道:“这还不算府城最繁华的街道,一会儿咱们去王家的路上,会路过碧云街,那儿的人更多!” 对比苏二狗的嗷嗷儿叫,苏小小显得淡定多了。 他问道:“苏姑娘,你从前……来过府城吗” 一点儿不像头一回进城的样子啊! “没来过。”苏小。 “啊!姐!好大的糖葫芦!” 苏二狗恨不能把脑袋伸出去看。 孙掌柜看看苏小小,又看看苏二狗,心道,这才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啊!你那反应,很让人怀疑你是不是连京城都去过啊—— 如果可以,苏小小倒是真想去京城的。 可惜京城的路引太难办了,家里又没个读书人进京赶考啥的。 ------题外话------ 我先缓缓,明早接着更。 有月票的小可爱,请一定一定支持下哦 70 122 进城(七更) 苏小小一边欣赏府城的夜景,一边思索自己的进京大计。 ——才进府城,就已想到进京,不得不说,苏小小是真敢想。 一旁的苏二狗忽然大叫起来:“姐!火!好大的火!” 孙掌柜吓了一跳,望了一眼,心下一松,笑着对姐弟二人道:“是杂耍班子,咱们镇上也有。” 苏二狗就道:“镇上的哪有这个厉害哇哇哇!又喷火啦!” 路边的行人被他的声音惊到,纷纷扭头看是哪里来的二傻子。 苏二狗对上几道不怀好意的眼神,凶道:“看什么看!” 众人嘴角一抽走掉了。 “姐,我想坐外面!”苏二狗说。 “去吧。”苏小小道。 苏二狗掀开帘子,在小伍身边坐了下来。 “我们住哪里”苏小小问。 孙掌柜道:“王家附近有间悦来客栈,咱们去那里住。” 苏小小问:“多久能到” 孙掌柜往外瞧了瞧,说道:“走完这条街,右拐,穿过一条巷子就到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 苏小小点头,又道:“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孙掌柜道:“是卖茶叶起家的,后面做起了丝绸生意,如今府城最大的布庄与染坊全是王家开的,听说他们准备将布庄开到省城去。那位请咱们去做抓周宴点心的王夫人是三房的太太,她为人很和善,开的价钱也合适。” “抓周宴是明日” “是。” 苏小小纳闷道:“这么赶……原先他们没准备厨子吗” 孙掌柜笑了:“这不是尝了你的点心,一下子喜欢得不行,才临时决定请你去做的吗她起先听说戚老夫人是给了三十两,不打算越过戚老夫人去。我和她说,你是姑娘家,轻易不出远门,再者,镇上的生意也忙不过来。最后就将价钱谈到了四十两,车马费五两。这价钱在府城也算高的了,毕竟咱们只做一天。” 苏小小点了点头。 孙掌柜的业务能力是没得挑的。 苏小小正色道:“咱们之间按一开始说好的,给你两成利,食材与车马费算我的。” 孙掌柜笑道:“成。” 此价钱算不上太公道,若是他鼎盛时期,别说两成利,四成他也是不会轻易被撬走的。 可今非昔比,他被锦记撵了,锦记四处抹黑他,他身价大跌,早没铺子敢用他了。 他是走投无路。 加上这个节骨眼儿上,苏姑娘肯摒弃前嫌雇佣他,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马车很快抵达了客栈。 苏二狗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没看够”苏小小问。 “嗯。”苏二狗诚实点头。 小孩子精力真旺盛,坐了一天马车,她快散架了,苏二狗却依旧精神抖擞。 苏小小打了个呵欠:“今天累了,明天昨晚生意,晚上陪你去街上转转。” 苏二狗睁大眸子:“可、可以吗” 不是只看看而是能转转 “嗯,你今晚乖乖的,不许闹,明天就带你去。”苏小小又打了个呵欠,她是真困了。 “好嘞!” 苏二狗咻的跳下马车,“孙掌柜!快快快!我要睡觉!” “好!”孙掌柜笑着下了马车。 人与人之间的情绪是会感染的,一开始他也不明白苏姑娘为何会带上自己的弟弟,他寻思着或许是让弟弟出门见见市面。 眼下他似乎懂了,这个弟弟,根本就是很提神醒脑嘛! 孙掌柜去悦来客栈定房间。 苏小小单独一间,他与苏二狗一间,小伍一间。 “我想和小伍住。”苏二狗说。 小伍比苏二狗大不了几岁,俩人没代沟,孙掌柜有点儿老成,苏二狗和他说不到一块儿去。 孙掌柜看向一旁的苏小小。 苏小小这会儿已不是打呵欠,而是直接站在柜台前,脑袋一下一下小鸡啄米,快要睡着了。 “行吧。”孙掌柜对苏二狗道。 他付了房钱与定金,“我们上去吧。” 苏小小转身,迷迷糊糊往前走。 孙掌柜上了几步台阶,一回头:“苏姑娘!走反了!” 苏小小已经来到了门口,脚底一绊,脑袋磕了上去。 噫 不疼。 苏小小睁开一只眼皮—— 太困了,懒得睁开另一只了。 一张带着些许冰冷的年轻俊脸闯入视线。 真好看。 “景奕” 苏小小认出了对方来。 景奕的手稳稳地扶在门框上,方才她拿一撞,正是撞在了景奕的手背上。 难怪不疼。 少年穿着玄色锦衣,外面披着一件暗色狐毛披风,脸颊带着些许稚气,眼神却又充满了令人生畏的英气。 这是一副几乎可以与卫廷媲美的颜值了。 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也是赶路而来。 孙掌柜与景奕见过一面,不过他这会儿注意力全在苏小小身上,没认出景奕来。 他赶忙来到苏小小身边,将苏小小拉到自己身后,对这位一看就尊贵无比的少年郎道:“抱歉,公子,小侄女儿并非有意冲撞,请您海涵!” 说罢,他冲景奕拱了拱手,拉着快要睡着的苏小小上了楼。 “小侯爷!”白泽走了过来,“是出什么事了吗您怎么突然下马车了” “没事。”景奕望着消失在楼到尽头的身影,拿回自己的手背,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 “咱们该走了。”白泽提醒。 他们有重要任务在身,不宜耽搁。 景奕没动。 一直听见楼上关门,并且有人狠狠砸在床铺上的动静,他才带着少年人不该有的杀气与沉稳离开。 …… 苏小小一觉睡到五更天,该起来做生意了。 她摸了摸自己额头。 昨天景奕好像来过。 苏二狗头一次进城,兴奋得有些过头,拉着小伍絮絮叨叨聊了半夜,弄得被孙掌柜叫醒时,俩人都盯着一对超大的黑眼圈。 不知道的,还当他俩昨夜干啥坏事去了。 孙掌柜去叫苏小小时,苏小小已穿戴整齐,并洗漱完毕。 “呃……” 你睡得是真快,醒得也是真早啊。 “早饭将就着对付点儿。”孙掌柜把从外头买来的馒头递给苏小小。 “客栈有馒头”苏小小拿过来咬了一口,“呃……不太好吃。” 孙掌柜道:“没有,客栈的早点贵,馒头在外头买的。” 锦记的掌柜出门就没这么寒酸过。 70 123 宴会(八更) 简单吃过早饭,天色依旧暗沉,但街道上并不昏暗,原因是府城商铺多、开张早,廊下的烛光全点上了。 一行人坐上马车。 小伍在锦记时便总跟着孙掌柜四处谈生意,府城来了七八回了,地形算是熟悉。 这会儿大街上行人不多,他就没抄近路,直接在大马路上疾驰,不多时便到了王家的侧门外。 王家虽是商贾之家,可宅子建得比戚家更气派,并且近年来似乎翻新过,墙壁与屋檐的颜色很是崭新气派。 三夫人早与侧门的小厮打过招呼了,孙掌柜自报家门后,小厮将他们带进符,领去了公中的厨房。 王家一共三房,大房乃王老爷嫡出,二房与三房皆为庶出,今日是大房嫡孙的抓周宴,办得分外隆重喜庆。 下人们应当是三更天便开始干活儿了,后宅一片灯火通明。 小厮一边领着路,一边时不时地朝姐弟二人看上两眼,主要是看苏小小。 没办法,苏小小就算减了几十斤,在古代也仍旧是个吨位十足的大胖子。 不过比起最初的黑胖,如今的她是白白胖胖,胖的有些可爱。 “秋哥儿,谁呀” 一个洒扫的仆妇小声问小厮。 小厮低声道:“三夫人从杏花镇请来的厨子。” “镇上来的”仆妇撇了撇嘴儿,显然是有些瞧不上,“三夫人咋想的” “嘘——”小厮四下看了看,“这话别叫三夫人听见了。” “知道知道。”仆妇应下,又多看了苏小小几眼,一行人属她对打眼,让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二人的谈话苏小小听得一清二楚,哪儿哪儿都有鄙视链,镇上的瞧不起乡下的,府城的瞧不上镇上来的—— 尽好自己的本分,不用去管别人的嘴巴。 三夫人贴心地为他们单独准备了一间小厨房,并吩咐了小厮,若他们有任何食材上的需求,尽量满足,不必特地去禀报她。 只不过,当小厮将他们带去一早准备的小厨房时,意外地发现里头有人了。 也是生面孔。 小厮愣了下,问道:“你们是谁呀哪房过来的” 正在灶台上准备面粉的中年男人道:“我们是贵府请来的点心师傅。” 小厮道:“不对呀,点心师傅在这儿呀。” “出什么事了” 一道娇柔的女子声音自不远处慢悠悠地响起。 来者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身华丽的衣裳,珠光宝气,环佩玎珰,端的是富贵逼人。 她身边跟着一个小丫鬟与一个仆妇,皆衣着体面。 小厮转过身,冲对方福了福身,恭敬道:“二夫人!” 二夫人淡笑着问:“是聆秋呀,你来这里做什么” 被唤作聆秋的小厮道:“回二夫人的话,小的带师傅们过来做点心。” “哪里来的点心师傅呀” “杏花镇来的。” “谁把镇上的厨子请来了” “我请的,二嫂有意见吗” 三夫人带着丫鬟婆子过来了。 她的衣着比二夫人素净些,人也更年轻妍丽。 她在小厮与孙掌柜一行人身边停下脚步,看着对面的三夫人。 气氛突然就有点儿剑拔弩张。 孙掌柜是人精,一瞅两位夫人的架势哪儿有不明白的 王家是长房当家,大夫人执掌中馈,二爷、三爷是庶出,平日里两位夫人会帮着大夫人协理一下府上的事宜,明争暗斗自是少不了。 二夫人讥讽道:“弟妹,不是嫂嫂说你,咱们王家在府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怎么能请几个乡下来的厨子” 二夫人其实并不知苏小小是乡下小村姑,只不过对府城人而言,镇上的也统统算乡下。 三夫人冷笑:“大嫂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我,我请谁自然我说了算,就不劳二嫂费心了!里头那几个是二嫂从请来的厨子吧听说是娘家人。二嫂有句话说的没错,咱们王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娘家人来了自然要去席上做客,怎么跑来厨房做事了呢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王家不懂待客之道!” 二夫人被噎得够呛。 狗屁的娘家人,不过是娘家介绍的,为了拿到这份差事,才故意说成是娘家人。 孙掌柜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用只有自己与苏小小能听到的音量道:“看见没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苏小小淡定地看着两位夫人斗法。 “大哥同意了的!” “男主外,女主内,后宅之事,一贯是大嫂做主!” 二夫人的靠山是大老爷,三夫人的靠山是大夫人,两位夫人谁也没斗赢谁。 他们吵他们的,苏小小进灶屋做点心去了。 “让让。”苏小小对灶台前的厨子说。 厨子瞥了她一眼。 苏小小抓起菜刀。 厨子往后一退! 说是小厨房,实则有两个灶台四口锅,苏小小占了一个灶台,让小伍与苏二狗把食材搬进来。 两位夫人吵得不可开交。 苏小小取出砧板,撒上面粉,开始做点心了。 在戚家,是苏小小抢锦记的生意,今日,是人家抢她的生意。 甭管三夫人是否得到了大夫人的许可,搬出了大老爷的二夫人都拥有无与伦比的底气。 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解决办法——实力见真章! 另外三个厨子见她做,也赶忙拿出了他们的食材。 “这种情况……比较少见。”孙掌柜讪讪。 生意是他跑的,真要这么黄了,属于他的责任。 “无妨。”苏小。 做生意本就是风险与收益同在,出点小意外是正常的,最重要的是心态要放平。 “诶。”见苏小小并未责怪自己,孙掌柜暗松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庆幸。 小丫头年纪不大,胸襟不小,是个能做大事的。 两位夫人吵到最后也没吵出个子丑寅卯来,倒是两边的点心都出炉了。 二夫人请来的师傅做的是豌豆黄与桂花糕,这是两道从京城传过来的点心,市面上卖的多不正宗。 这三位师傅显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做的十分地道,颜色纯正,口感细腻。 他们端出去后,锅里剩了几块卖相不好的。 孙掌柜跑过去偷摸尝了两口。 他狠狠一怔! 70 124 大显身手(九更) 娘呃! 遇上对手了! 正宗的! 锦记不卖豌豆黄,但却卖桂花糕,锦记的桂花糕与几人的桂花糕一比,简直是弟弟! “苏姑娘……”孙掌柜折回来,神色很是复杂。 不是他对苏小小没信心,他吃过苏小小做的点心,味道是无可挑剔的。 可那几人的也不差,加上他们做的是京城名吃,噱头上就拿捏住了。 他们苏记的点心好吃是好吃,可惜没啥名气,不如人家京城名吃有面子。 “啧,失策。”孙掌柜扼腕。 很快,苏小小的点心也出锅了。 孙掌柜看着盘子里几个黄橙橙的……点心,拿手一指,道:“不是,你这做的……蛋呀这可不是……糖画吗” 大街上随处可见,用糖稀一点点浇灌出来的,模样精巧,味道除了齁甜还是齁甜。 而苏小小的,连精巧都算不上,就是个蛋壳的形状。 “这——” 孙掌柜直接说不出话了。 “端出去吧。”苏小。 “啊。”孙掌柜嘴巴张合了数下,硬着头皮把“蛋壳”端了出去。 你是债主,你是东家,你老大! 看见孙掌柜端出来的糖蛋,二夫人噗嗤一声笑了:“三弟妹,这就是你请来的厨子,做的什么玩意儿啊还不如我的手艺呢!” 用糖稀沥个蛋而已,七八岁的孩子都会做好么 三夫人的眉头也微微一皱。 孙掌柜:别问我,东家做的! 二夫人快笑岔气了,用帕子掩了颜,说道:“那就把点心端过去让大哥与大嫂尝尝,看他们究竟更中意谁的!” 下人们将三道点心端去了大房的院子。 大老爷与大夫人刚起,正坐下准备喝点小米粥。 白日里有两顿席大鱼大肉的,早上就不多吃了。 点心被呈到了二人桌上。 这事儿是大老爷做的不厚道,内宅是大夫人的底盘,他不该过问的,是二弟来找他,讲了半日他推拖不过就给应下了。 “夫人你做决定吧。”大老爷说。 大夫人叹道:“你答应了老二,我拂你面子,岂不是叫你这个兄长的在兄弟面前失了颜面” 大老爷很是受用,笑了笑,说道:“那就还是用老二叫来的厨子” “看着也是老二的厨子靠谱。”大夫人的目光扫过三道点心,落在几个糖稀沥成的“鸡蛋”上,眉头一皱。 “老三媳妇儿请来的厨子做的是个啥” …… 下人很快从长房的院子过来了。 二夫人与三夫人异口同声地问:“大哥大嫂怎么说” 下人低头禀报:“回二位夫人的话,大老爷与大夫人说,用三夫人请来的点心师傅。” “不可能!”三夫人拔高了音量,“你一定传错话了!他们就做了块儿糖!” 没错,苏小小做的的确是一块糖,只是沥成了蛋壳的形状而已,可本质上就是糖呀。 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那三位厨子,见苏小小的灶台上还剩下两个,苏二狗吃了一个。 他们沉着脸走过去,其中一人徒手掰了一小块糖体。 “就是糖稀的味道,没什么特别的——” 等等。 尝味道的主厨忽然顿住,舌尖仔细品了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拿起一旁的小勺子,啪啪啪的将糖蛋敲碎了。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糖蛋里竟然趴着一只点心做的小老虎。 虎身嫩黄,虎头与虎尾用棕色糖浆勾勒了出虎纹的形状。 巴掌大的一小只,栩栩如生,软糯可爱。 王家的小公子,正是属虎! 绝了。 这道点心绝了! 先不说味道,单是寓意与卖相就甩了他们几条街! 在尝过其味道后,三人一句狡辩的话都说不出了! 老虎点心是用玉米面做的,内馅儿是苏小小自己熬制的果酱,另外调和了一小勺卫廷捣的花生酱,口感酸甜,细细回味又透着一丝花生的浓香。 味道很有层次,口感丰富,主次分明。 三人甘拜下风! 三夫人扬眉吐气,被二房压了多年,而今可算是在大哥、大嫂那儿得了脸。 她灿灿一笑:“二嫂,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二嫂也去忙吧,咱们别在这儿打搅苏姑娘与苏小兄弟做点心了。” 二夫人像只斗败的公鸡,气冲冲地走掉了! 三夫人笑道:“请你们是请对了,点心好好儿做,原先商议的价钱不变,另外,这样的点心多做一点,我再加价十两!” “加价就不必了……”孙掌柜也就是客套,哪儿能真不要 十两银子对王家不算什么,三夫人这点银子还是拿得出手的。 “就这么说定了。”三夫人又夸了苏小小几句,转身去长房见大哥大嫂了。 孙掌柜是边笑边抹冷汗,和苏姑娘做事,得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啊。 苏小小的点心做得很顺利,苏二狗这段日子肉眼可见的进步了,做事麻利多了。 去镇上做生意时,苏小小总感觉早上忙不过来,是因为他们得赶时间,而王家的寿宴是中午才开席,时间上很充裕,量大也不怕。 “二狗,累不累” “不累!” “你是喜欢像今天这样做席,还是喜欢卖点心” “都喜欢!”苏二狗说。 卖点心比较好玩,可做席挣的多,他方才可是听见了,那位夫人一开口,又加了十两呢! 苏小小:还真是个时刻让人有成就感的孩子。 二夫人走了,那三个被她请来的厨子却没走,三人厚着脸皮留下来,想看看苏小小究竟会做哪几样点心。 苏小小大大方方让他们看,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这让他们三个大男人更汗颜了。 若换作他们,想必是做不到让同样来“偷师”的。 “劳驾揉个面”苏小小问。 “诶,好好!”三人忙不迭应下。 有专业的大厨打下手是种怎样的体验,苏小小只能说——很丝滑! 苏小小发现府上有奶羊,叫孙掌柜与小厮去取了一罐子羊奶过来。 她将羊奶倒入锅中煮开,杀菌去腥,熬了点姜汁撞奶给几位夫人送过去。 ——她方才听三夫人说话,有点嗡嗡的鼻音。 此外,她还做了奶香栗子糕、干果小奶卷、麻酱小奶卷。 万物皆可奶! ------题外话------ 再来一更 70 125 风波(十更) 当然了,传统点心也是必不可少的。 若只有苏二狗给她打下手,做不出这么多花样的,可眼下不是有了三个免费劳动力么 不用白不用! 苏小小这厢做着点心,孙掌柜也没闲着,他厚着脸皮去前院拓展业务了。 他可不管自己是不是受邀的宾客,总之混进去就对了,面子能有里子重要 但凡他脸皮薄一点儿,锦记都不能从一个小作坊做成杏花镇的老大! 他孙权是落魄了,但总有一日他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临近开席,一切准备就绪。 孙掌柜也凭着自己吹得天花乱坠的本事,拉了不少生意。 有几个今日就能定下…… 他压下翘起的嘴角,忙不迭地去了后厨。 “姐,我想方便。”苏二狗说。 方才他姐做的姜汁撞奶太好喝了,他没忍住,喝了三大碗。 “去吧,知道在哪儿吗”苏小小问。 “知道,那个小厮说过了。”苏二狗答。 苏二狗前脚刚走,孙掌柜后脚就到了。 他喜不自胜地说道:“今儿运气不错,碰上了戚家人,夸咱们点心做得好吃,我趁机拉了几单生意。最近的一单是十天后,赵家千金及笄,赵夫人想见见你,你这会儿有空没有的话,把点心给前面送去,顺道见见赵夫人。我和三夫人打过招呼了,她没意见。” “成。” 刚好这边也忙完了。 苏小小拿出府上的餐盘:“你们过来装盘,我怎么装,你们怎么装。” 三位大厨:“好的苏姑娘!” 孙掌柜一脸懵。 等等,我不在的一两个时辰发生了什么事 装盘完毕,苏小小与孙掌柜拎着一个食盒往前厅走去。 余下的点心自有王家的下人来端,不必她再费任何心。 “我和你说说赵家……”孙掌柜拿过食盒,开始和苏小小介绍赵家的情况。 二人穿过一个抄手回廊时,不远处的一个小竹苑传来了女子的哀求声。 “你们放手!放开他——快放开我弟弟——” “啊——” 女子约莫是被人推倒在了地上,撞翻了一地的东西,还发出了一声惨叫。 一个男人训斥道:“赶紧起来!别再这儿鬼哭狼嚎的!惹了李公子不高兴,仔细你的皮!” “吴管事,我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你让他们把我弟弟放出来吧——我弟弟还小——他不是王家的下人——” “他来了王家,就是王家的下人!你把人带进府时怎么说的” “我不要他来王家了!吴管事,你放过他吧!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吴管事……” 苏小小眉目冰冷。 孙掌柜摇了摇头:“唉,大宅子里的事儿,咱也管不着,走吧。” “吴管事,我求你了——” “你再嚷嚷,我可让人把你撵出去了!坏了李公子兴致,回头李公子兴师问罪起来,我们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苏小小的步子顿住了。 她听见了小竹苑的一间厢房内,传来少年反抗的闷哼声,十分微弱,并不真切。 孙掌柜的耳力不如她,没听到不堪入耳的动静,可他好歹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精,哪里会猜不到发生了何事 “今日宴会上姓李的,似乎只有府台家的公子。”孙掌柜低声道,“据传言这位公子是府台的幼子,也是唯一的嫡子,让家里人宠坏了,染了些……不大光彩的嗜好。” 什么叫不大光彩的嗜好 说白了就是个兔儿爷! 府台大人在府城只手遮天,虽有不少人痛恨李公子的行径,却也拿他无可奈何。 听那位吴管事与女子的谈话,李公子动的是王家的下人。 这可真是太荒唐了! 苏小小微微捏了捏拳头。 孙管事见她一脸杀气,赶忙劝道:“别别别,苏姑娘,你千万别冲动!咱们不是王家的人,咱们连宾客都算不上!里头那位是府台家的嫡子!别说你我如今的身份了,就算再加上锦记,再加上一个戚家,也不够与府台大人叫嚣的!咱惹不起!” 他说着,果断伸出手去抓苏小小的手腕。 他这把年纪了,对苏小小没有任何不轨的心思,纯粹是拿她当了晚辈,才想要拉着她离开。 苏小小不动:“你先走。” “你……你不会——”孙掌柜四下看了看,压低了音量,小声劝诫道,“我知道你热心肠,不然当初也不会救下锦记的那个孩子!可天下不平事多了,你管得过来吗你管别人之前,总得先替自己想想吧!得罪了府台大人,咱们以后甭想在府城做生意了!府台大人打个喷嚏,都能要了我们小命啊!” 苏小小深吸一口气,拳头一点点松开。 “这才对嘛!”孙掌柜长松一口气,“不是我们冷漠,是世道艰难,有时候,我们总得认命。走吧,眼不见为净,一会儿就忘了。” …… 屋内,光线昏暗。 李公子邪笑着朝床铺上的少年走过去。 少年挣扎,然而他浑身被绑,嘴也被堵住,所有的挣扎皆是徒劳。 李公子欺身而上。 “能伺候本公子,是你的福份!” “你放心,把本公子伺候好了,下半辈子让你吃香喝辣,再也不用在这破府做下人!” 李公子抬手去扯他的裤腰带。 哐啷一声,门被人大力踹开了。 一道小胖身影如飓风一般冲了进来,抓起床上的李公子,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地上! 李公子摔得嗷嗷大叫,酒都醒了一半:“谁呀!哪个混账东西!敢摔本公子!” 苏小小走过去,对准他的胸口就是一脚! “哎哟——” 李公子被踹得直接翻了个跟头,鼻梁骨都摔断了,鲜血喷了一地! 苏小小忙去给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松绑。 “弟弟——” 女子哭着冲了进来。 外面被苏小小撂倒的下人也纷纷爬起来,忍痛跟了过来。 与此同时,苏小小也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她眸光一凉! 女子来到床前,哭声戛然而止! 孙掌柜跑得最慢,气喘吁吁地入内,定睛一瞧,一个趔趄栽倒! 什么情况 被李公子霸王硬上弓的少年怎么变成了……苏二狗 被堵了嘴的苏二狗恶龙咆哮:“呜呜呜!” 这下,李公子也傻眼了。 他的美少年呢 咋变成一个小黑皮啦! ------题外话------ 十更奉上,爪爪快废了,最后求一波月票回血! 70 126 痛揍渣男(一更) 苏二狗确实晒得有点儿……黑。 他颜值是高的,毕竟苏老爹与陈氏长得都不差,只不过李公子不好这一口哇,他就喜欢白白嫩嫩的、弱不禁风的。 苏二狗一看就很暴躁的样子,特别攻,李公子表示吃不消! 李公子唰的抱住了自己胳膊,一副自己被占了大便宜的样子! 苏二狗气不打一处来。 上个茅房出来,竟然被人套了麻袋! 小恶霸表示,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委屈! 苏小小给他松绑后,他摘了堵在嘴里的布团子,抡起拳头便朝李公子揍了过去! 王家的下人与李公子的下人侍从也在屋里,他们可不能让李公子被人揍扁,纷纷冲上去围殴苏二狗。 苏二狗是宁可自己挨几拳头,也绝不放过李公子,这股狠劲儿,可以说是小苏家的真传了。 眼看着众人的家伙儿与拳头就要落在苏二狗的身上,苏小小脚尖勾起一个凳子,朝那几个下人踹了过去! 几人被撞了下盘,呼啦啦倒了一地。 苏小小趁机上前,夺了几人手里的棍棒,又对着另外几个围殴苏二狗的人噼里啪啦一顿横扫! 小竹苑不大,屋子更小,一群人施展不开,躲又躲不掉,七八个下人硬生生被姐弟俩干翻了! 孙掌柜快哭了。 我滴个祖宗啊,亲祖宗,二狗揍人,你不拦着点儿倒也罢了,咋还跟着一起揍上了 你们是要把李公子得罪到底的节奏啊 许多人天真认为,退一步海阔天空,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苏小小与苏二狗不动手,这群人就一定会放过他们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从李公子强行绑人的行径就能看出,此人就是个不讲理的混账,苏二狗动不动手揍他,他今日都会找苏二狗与苏小小算账。 与其如此,那还和他扯什么犊子 小竹苑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住的,李府台听说自己儿子与人打起来了,起先以为又是儿子把别人给欺负了。 可当他与王家的大老爷、大夫人等女眷赶到小竹苑时,才惊讶地发现被揍的竟然是自己儿子! “住手!都给本官住手!你们几个!还不快把他们拉开!” 李府台身边是有正儿八经的衙门侍卫的,真功夫,不是几个小厮与街头混混可比。 在侍卫们伸手捉人的一霎,苏小小唰的将苏二狗拎了过来。 侍卫们扑了个空,一时有点儿懵。 苏小小拉着苏二狗,及时闪到一边。 苏二狗人是被他姐拽走了,脚有它自己的想法,又给了李公子一下! 李府台的脸黑透了! 所有人吓得不敢说话。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李府台沉声问。 这话,既然是问李公子的几个随从,也是在问揍了他儿子的姐弟俩。 苏二狗哼道:“你问他呀!”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小子,你可知自己是在和谁说话 二夫人故作惊讶:“哎呀,三弟妹,他们两个不是你从外头请来的厨子吗” 此话一出,李府台冰冷的目光唰的落在了三夫人的脸上! 三夫人紧张得脸一白,浑身的冷汗冒了出来。 “爹——”李公子捂住高高肿起的猪头脸,哭着来到他爹面前,“你可算来了——你再晚一点儿儿子都见不着你了——你快把他们抓进来!抓进大牢!” 孙掌柜勃然变色! 府城的大牢进了可没命出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李府台厉声又问了一次。 小爷还没凶,你凶啥 苏二狗气呼呼地说道:“还能怎么回事他让人绑我!还摸我!脱裤子!什么大变态呀!” 苏二狗还小,又没与村里的那帮糙老爷们儿厮混过,他是不懂为什么一个男人会对自己这样的。 可屋子里其他人都听懂了。 早听闻李公子有点儿那方面的嗜好,不曾想今日在王家后院,他们亲眼目睹了。 不论李公子出身如何尊贵,这可是王家,是不是有些太荒唐了 李公子其实也是喝多了,加上他平日里也确实嚣张惯了,酒劲儿一上来就没把持住—— 苏二狗不假修辞的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李府台的脸上! 李府台涨得面红脖子粗! 然而更打脸的还在后头,李公子居然与苏二狗吵起来了。 “你胡说!我才没让人绑你!你自己爬到我床上来的!我让人绑的是那小子!也不看看自己长啥样!本公子能看上你!” 李府台气得心口抽抽的。 众人没眼看了。 你说你混就算了,怎么人也这么蠢呐 你打死不承认不好么我们虽然知道你德行,可我们能装眼瞎呀!能昧着良心说不信姐弟俩的话呀! 你真是狠起来,连自己都捶呀! 苏二狗凶道:“我自己爬的,还能把自己绑了” 几个鼻青脸肿的李家下人,恨不能把头低到裤裆里去。 这乌龙闹大了。 他们绑错人了—— “大人!”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官员走了过来,他拱手冲李府台行了一礼,“这两个闹事的刁民就交给小的来处置吧!李公子受了伤,还是及时请大夫为其医治,以免落下病根。” 李府台怨毒的目光扫过姐弟二人,带着负伤的儿子离开了。 二夫人冷笑着看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三夫人:“三弟妹,早听我的,不用这两个厨子,不就没事了如今倒好,李公子在咱们家受了伤,也不知会不会连累咱们一并被府台大人记恨上!” 大夫人厉喝:“你也少说两句!” 二夫人闭了嘴。 大老爷没说话,他的话全写在脸上了。 大夫人对苏小小道:“王家庙下,容不下二位这两尊大佛。如此能干的厨子,原是我们王家请不起。” 说罢,她与大老爷一道离开了。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他人的遭遇感同身受。 三夫人请他们来,是为了给自己长脸,而如今他们让自己没了脸,三夫人也不愿再搭理什么了。 “点心我做完了。”苏小。 “你还想要点心钱!”三夫人瞬间变脸,“闹出这么大的事,弄坏了一屋子的东西,我还要找你赔钱!” 苏小小道:“又不全是我们砸坏的。” 三夫人:“……” -- 从王家出来,那位年轻的官员也在。 他是戚老夫人的孙子,叫戚铭,两年前的恩科高中两榜进士,没进翰林院,外放到青州做了府台大人的主薄。 他说道:“你们早些离开府城吧,府台大人只有这么一个嫡子,你们伤了他,最好别再落在府台大人的手里。” 苏小小问道:“你不抓我们去衙门吗” 戚铭无奈笑了笑:“抓了你们,回头我祖母吃不上你们苏记的点心,得埋怨我了。我会告诉府台大人,你们不是府城人,已经将你们抓回县衙了,会让县衙那边对你们严加看管,让你们在牢里吃些苦头。” 苏小小深深看了他一眼:“戚大人,你是个好官。” 戚铭眸光微动。 苏小小一行人坐上马车。 “苏姑娘!” 戚铭忽然开口。 苏小小回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戚铭温和一笑:“方才的经过,孙掌柜已经全部告诉我了,你,没做错。” …… 苏小小上了马车,看了眼一脸幽怨的孙掌柜,挺直小胖腰道:“看吧!戚大人说我没做错!” 孙掌柜叹气。 他是摊上了一个什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东家呀 “孙掌柜,府城书院在哪儿啊”苏小小问。 “在长流街。”孙掌柜道。 “远吗” “不算太远,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苏小小拿掉苏二狗头上不知何时粘上的一根杂草:“生意提前结束了,我去拜访一位朋友。” “是沈公子吧”孙掌柜不止一次看见沈川光顾她的小摊了。 苏小小点头:“是他,你也认识” 孙掌柜笑了笑:“谈不上认识,他从前是锦记的老顾客,他还曾经找到我,让我把点心卖到他们书院去,我没同意。我那会儿瞧不上书院那点儿生意。如今也不后悔,幸亏没便宜锦记!” 苏小小自信满满地说道:“你便宜不了,做了我也能抢过去的。” 孙掌柜:……虽然这是事实,可你不能谦虚点吗 约莫后刻钟后,马车在府城书院的大门口停下。 “哇,府城书院真气派!”苏二狗怔怔地说。 孙掌柜解释道:“府城书院官学,当然气派了。” 苏小小没等多久,沈川便摇着一把折扇出来了。 “沈川。” 苏小小背着小胖手,走了过去。 沈川回过头一瞧,惊道:“苏姑娘” 苏小小来到他面前,望了望他身后鱼贯而出的学生:“我看人家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你怎么一个人” 沈川啪的打开折扇:“我就喜欢独来独往!对了,你怎么来府城了一个人来的吗” 苏小小道:“还有二狗、孙掌柜和一个叫小伍的伙计,他们买东西去了。” “是锦记的那个孙掌柜吗”沈川问。 “是他。”苏小小点点头,“他现在是我的掌柜了。” 沈川愣愣道:“呃……看来我不在镇上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不少事啊……话说你们为什么会来府城” 苏小小轻描淡写地说道:“来做点生意。” 沈川乐了:“行啊你,生意都做到府城来了!” 70 127 扬眉吐气(二更) 俗话说得好,人生三大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前两项沈川暂时没戏,可最后一项让他给赶上了,说不开心是假的。 他做东,请苏小小一行人去了府城最著名的酒楼——白云阁吃饭。 白云阁味道是不错的,孙掌柜从前来过几次。 沈川在败家这方面是没输过,唰唰唰点了一大桌,全是他家招牌菜。 “好吃吗”沈川问。 “好吃。”苏小。 苏二狗心道:明明没你做得好吃。 苏小小减肥,不能吃多,差不多就不再夹菜了,只一根一根,慢条斯理地啃着碗里的豆芽菜。 沈川道:“还没问你,是来府城做什么生意呢” 苏小小淡定道:“哦,王家的抓周宴,做点心。” 沈川惊道:“王家开布庄的那个王家” 苏小小:“嗯。” 沈川睁大了眸子:“天啦,你也太厉害了!” 这何止是行啊,简直逆天了好么 满打满算,她摆摊做生意也才两个月,就已经能让富甲一方的王家垂青光顾了。 “开的价钱高吗”沈川对别人的事儿没兴趣,对苏小小的就挺八卦。 苏小小轻飘飘地说道:“不多,四五十两吧。” 沈川目瞪口呆:四五十两还不多你飘了啊! 孙掌柜呵呵,砸烂人一屋子家具,赔钱赔了五十两,倒贴五两。 沈川佩服得五体投地:“王家的人脉很广的,你们在他家的宴会上,还谈下了不少别的生意吧” 苏小小要面子:“嗯,还有个什么赵家,及笄宴来着,另外两个不记得了。” 孙掌柜继续呵呵,是啊,接下了,可也全都黄掉了。 - 吃过饭,天色也还早。 沈川想带她去府城转一圈,她摇头拒绝:“我得去一趟青云庵,替人送点东西。”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沈川不好强留。 不过当他去结账时,却被告知,账已经结过了。 沈川望着渐渐驶远的马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说好的我做东的……” - “小姑奶奶,债主,东家,我该称呼您什么好呢” 马车上,孙掌柜皮笑肉不笑,“赔了五两,方才那一桌五两,咱们这一日,负利润十两。您是不是钱多烧得慌要不少让我还个二十两” 苏小小淡淡腻了他一眼:“敢少还一个铜板,试试看!” 她是觉得,沈川在府城过得并没有想象中的舒心。 - 申时,马车抵达山脚。 青云庵坐落在半山腰,他们又爬了半个多时辰,临近酉时才总算进了庵堂。 孙掌柜累得喘息如牛:“早知道……早知道这么累……我就陪小伍……在马车上歇着了……我做什么……要跟你俩来凑热闹……” 苏小小也喘,但没他喘得厉害。 上次与虎搏斗,似乎突破了体能的极限,她能感觉到身体素质又往上提了一个档次。 苏二狗活蹦乱跳的,东张西望看个不停。 庵堂并不像繁华的市井,沉寂寂的,他看了两眼就感觉到无聊了。 青云庵有些年代了,砖瓦上古朴陈旧,散发着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墙角的青石板上长了不少绿苔藓,雨天会打滑。 苏小小进了庵堂大门。 一个正在洒扫庭院的小尼姑抬起头来看向他们:“施主,你们是来上香的吗” 苏小小自怀中掏出一封信函:“我找慧觉师太,有位姓符的故人托我带东西给她,这是那位故人的信,慧觉师太看过便知是谁了。” “哦……施主请稍等。”小尼姑放下扫帚,拿了信走过穿堂,去了后排的禅房。 须臾,她折了回来,对苏小小道,“施主,里边请。” 一间禅房内,苏小见捡到了一个与符大娘差不多年纪的师太。 不知是否为出家人的缘故,她看上去十分宁静平和。 “慧觉师太。”苏小小打了招呼。 慧觉师太坐在桌边,她放下符大娘的信函,温和慈祥地看了苏小小一眼:“苏小施主,请坐。” 苏小小在她对面坐下。 对于她能叫出自己的姓氏,苏小小并不意外,想必是符大娘在信中提到了。 慧觉师太微笑:“是汀岚让你来的她这一年过得怎么样” 汀岚 符大娘的名字吗 怪好听的。 苏小小道:“我也刚认识符大娘不久,过去一年不敢说,她最近两个月……还行,年前在家中摔断了腿,目前没什么大碍了。” 慧觉师太摇了摇头:“就知道她报喜不报忧!当真无碍了吗” “嗯,恢复得很好。”苏小。 确实恢复得不错,再有半个月就能拆夹板了,血压也控制住了,与邻里关系和睦。 符大娘如今过得很滋润呢。 慧觉师太温和地看着苏小小,她能从对方的表情里感受出来,汀岚过得不错。 苏小小没在禅房待太久,讲了些符大娘的近况,又把符大娘嘱托她带过来的养生丸递给了慧觉师太。 慧觉师太收下后,给符大娘回了一封信,又让几个小尼姑取来了几大麻袋东西。 苏小小打开一瞧。 好家伙,全是上等的茶叶与干货! 敢情符大娘的好东西全是从慧觉师太这儿来的 那么新的问题来了,久居深山的慧觉师太,又是如何弄到这么多上等茶叶与干货的呢 总感觉这个师太不简单呐…… 慧觉师太也送了苏小小一袋茶叶。 苏小小还得赶回客栈,不宜久留,谢过之后便向慧觉师太告辞了。 慧觉师太忽觉不舍:“其实天色不早了,苏小施主若不嫌弃,可以留宿庵堂。” 屋子里的小尼姑们听到这话,一个个惊得张大了嘴巴。 师太居然留宿一个小施主了 你明明连香客都不见的! 若苏小小是一个人,倒也不介意的,可苏二狗与孙掌柜他们无法留宿庵堂,她不能撇下二狗。 “抱歉,我是和弟弟还有一位掌柜一同上山的。” 苏小小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慧觉师太了然,不再强留,只是对苏小小道:“苏小施主,下次若来府城,可否再来陪贫尼说说话” 苏小小有些意外。 她应下:“好。” -- 苏小小出了慧觉师太的院子。 临走时,她给慧觉师太留了一盒自己做的点心。 苏二狗与孙掌柜不知上哪儿去了,苏小小没瞧见他俩,倒是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 说熟人不大合适。 毕竟只在今日晌午见了一面。 “小师父,劳烦帮我通传一声。” 这个对着庵堂的小尼姑一脸客气的男人,不是府台大人又是谁 李府台在王家可不是这样谦恭的态度。 小尼姑说道:“师太吩咐过了,所有香客,一律不见,我若替你通传,会挨骂的!” 李府台要求见的不会是慧觉师太吧 苏小小眯了眯眼,从容淡定地打二人身边走了过去。 李府台又不是瞎子,冷不丁一个人影迎面而来,还是从慧觉师太的院子出来的。 他立即道:“这不是有香客进去了吗” 说完,他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唰的扭过头。 “是你!” 苏小小状似惊讶地停下脚步,转身朝李府台看来。 “哎呀,李大人!民女失敬!” 你这嚣张的态度,可没半点儿失敬! 李府台错愕地看着苏小小,不明白她为何能从慧觉师太的院子出来。 “你——” 苏小小与他同时开口:“李大人也是来见慧觉师太的吗” 也 这丫头当真见到那一位了! 李府台震惊不已! “为……” 他想问小尼姑,为何 小尼姑早机灵地跑掉了! 草坪上就只剩下他与这个小胖村姑。 他一改适才的谦恭,露出了高高在上的神色:“你是怎么进去的” 苏小小道:“走进去的呀,难不成用爬” 李府台一噎。 这丫头! “我是问你,师太为何同意见你” “可能我比较好看” 李府台:“……!!” 恰在此刻,另一个小尼姑抱着一麻袋干货走了出来:“苏小施主,你们马车在哪儿,我和师姐们给你送下山去。” 苏小小忙道:“不用了,一会儿我弟弟回来,我们自己拿下山。” 李府台更惊诧了:“这些东西是……” 苏小小风轻云淡道:“哦,师太送的。” 虽然不是送给她一个人的。 那一位不仅见了这丫头,还送她东西 李府台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十分精彩。 苏小小故意道:“哦,府台大人也想见师太吗” “我……”李府台刚想趁机问问那几个小尼姑,小尼姑们齐刷刷地溜没影了! 躲香客,她们是专业的! 李府台捏紧了拳头,不情不愿地看向苏小小:“你……去和师太说一声,本官求见。” “李大人是在命令我吗”苏小小淡淡一笑,“我腿疼,有点走不动路了呢。” “你动了本官儿子,这笔账本官还没和你算!你别不识抬举!” 苏小小转身就走! “你回来!” 苏小小一步不停往前走! 李府台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你个刁民!” 苏小小一只脚跨出了庵堂。 “劳驾!” 他从牙缝里咬出两个字来。 苏小小跨在门槛上,并未回头,而是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做什么” “跑路费呀,白你给传话吗” 李府台狠狠瞪了苏小小一眼,自怀中掏出一个银元宝,走到门口,冷冷地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嫌弃地摇摇手指头:“一百两!” 李府台虎躯一震:“你怎么不去抢!” 苏小小挑眉:“那我走咯。” 李府台气坏了,咬牙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苏小小收了银票,果真去找慧觉师太了。 很快,她昂首阔步地出来了。 李府台难掩激动地问:“你把话带到了师太怎么说” 苏小小伸出手,比了个拿来的手势。 李府台沉着脸,又掏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啪的拍在她手心! 苏小小继续比手势。 李府台咬牙,又掏一张。 一直到掏了四张,苏小小才勉为其难地收手。 她淡淡地道:“师太说……不见!” 李府台:“!!!” ------题外话------ 哈哈哈哈哈嗝 70 128 霸气小侯爷(一更) 等苏二狗与孙掌柜回到庵堂时,苏小小正站在门口数银票。 小神情有点儿慵懒。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五张。 府台出手真大方! “姐!” 苏二狗抱着一满怀的果子小跑了过来。 一头汗。 苏小小拿出帕子来,习惯了照顾三小只,擦汗的动作练就得很顺手。 倒是苏二狗愣了下。 他姐从前没这么对过他。 在说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不擦”苏小小睨了他一眼,问。 “擦的擦的擦的!”苏二狗将脑袋递过去。 明天再当大人好了! 苏二狗给苏二狗擦了汗,将帕子扔给苏二狗去洗。 苏二狗找庵堂的小师父们借了个篓子:“姐,这种果子特别甜,你尝一下!” “哪儿摘的人家同意了” “嗯!”苏二狗点头如捣蒜,“小师父们同意了我才去摘的,我答应分她们一点!” 几个十岁出头的小尼姑们趴在门后,悄咪咪地朝这边打量,比起成熟稳重的师姐们,她们还很青涩,胆子又小又大。 这话听上去矛盾,可这还真是她们的状态。 她们不敢多和苏二狗多说话,却又胆大到偷偷地让苏二狗帮她们摘果子。 她们要瞒着师姐们藏零嘴。 苏二狗将果子分了她们一半,她们抱着果子就跑没影了。 “洗了再吃。”苏小。 “哦。”苏二狗进庵堂前院找了口水缸洗帕子和果子。 苏小小淡道:“分开洗,不要用你的汗帕子擦果子!” 苏二狗手一抖,果子掉水缸里了。 他扭头看了看他姐,心道我姐的后脑勺是长了眼睛吗连我这小动作也知道了 苏小小又当着孙掌柜的面儿数了一遍银票。 很慢,一张一张,漫不经心,透着一股子嚣张老爷们儿的气息。 “看清楚了”她勾唇,“多少张” “五、五张。”孙掌柜咽了咽口水,因为银子太多了,他就不去计较小丫头突如其来的嚣张了。 “哪里来的”他问。 苏小小拽拽地说道:“哦,就,你们不在那会儿,简简单单做了笔生意。” 孙掌柜:“……” 却说李府台下山后,管事亲自拿了凳子将他扶上马车。 他的脸色很难看,比在王家那会儿更难看。 管事是目睹了全过程的,他也气得够呛。 “那丫头太过分了!先是打伤了公子,如今又来讹您的银子……戚大人不是说把她抓回县衙了吗难道是骗人的” 李府台坐在马车里,面色铁青。 管事比了个一记手刀:“大人!要不一会儿……找人收拾她!” 李府台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收拾!没见她方才是从哪里出来的” 从……从慧觉师太的禅房。 管事眉心一跳! 管事错愕道:“大人!她一个镇上来的丫头,为何会认识慧觉师太呀” 李府台没好气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 今日真是倒了血霉了,在王家丢了那么大的脸,来了庵堂又没能见到慧觉师太的面。 见不着是正常的,毕竟他来了许多回了,就没一次成功的。 可这次不一样。 有别人进去了! 这意味着,慧觉师太是见香客的! “给本官去查那丫头!” “是!大人!” …… 苏小小一行人回到客栈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所幸府城的铺子关门比镇上的晚,这会儿铺子仍大开着,街上行人不少。 “姐。” 苏二狗巴巴儿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道:“东西放好,楼下等你。” “好嘞!” 苏二狗兴奋到飞起,与小伍、孙掌柜一道将他们从庵堂带回来的一袋袋东西搬上了楼。 孙掌柜不放心两个孩子单独去大街上转悠。 ……那丫头不能算孩子,可苏二狗一个能顶三个熊孩子,他得看紧了。 苏小小在吃上一贯是不吝啬的,苏二狗想吃什么,她全都给买,苏二狗逛了一路也吃了一路,肚子饱到不行。 “回客栈。”苏小。 苏二狗打了个饱嗝:“姐,还早。” 苏小小看着他圆滚滚的肚子:“最后一条街。” 要给憨憨弟弟消消食。 孙掌柜是走不动了,在小伍的搀扶下回了客栈。 姐弟俩又溜达了一圈,苏二狗乐不思蜀,苏小小拿出了自己的血脉威压:“不听姐姐的话了是吧” “哦,听的。”苏二狗耷拉着脑袋,恋恋不舍地跟在她姐身后回了客栈。 苏小小的房间并不街道一面,而是对着一个寂静的小胡同,这个胡同被客栈租下,生意太火爆的时候用来放放客人们的马车。 眼下并非旺季,胡同里空着。 苏小小洗洗准备就寝,胡同里却传来了一阵拳脚相加的动静。 有人打架 苏小小想了想,今天太累了,没兴趣。 但那拳拳到肉的声音着实有些勾人,她最终还是起身推开了窗子。 两个男人,皆是一身暗色衣裳,若非今晚月光挺亮,他们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苏小小探出半截身子,饶有兴致地欣赏着。 身材真好。 功夫真漂亮。 动作真帅! 那招,她也要学! 等等,为何她感觉其中一道身影有点儿眼熟 景弈! 苏小小定了定神,目光死死锁定手持九节鞭的玄衣少年。 对方用的是剑。 他一鞭子打过去,卷住了对方持剑的手腕。 景弈浑身散发着冰冷强大的气息,他的武功是极高的,可他的年龄与经验是劣势。 对面的黑衣人俨然是老杀手了,被缠了也不怕,直接就着景弈的鞭子将自己拉到景弈面前,手腕一动,划伤了景弈的胳膊! 寒刃见血,非命不归! 黑衣人的杀气陡然暴涨! 这是要夺景弈的命了! 苏小小唰的抄起手边的花瓶,朝对方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寒刃上反射出苏小小明目张胆偷袭的模样,他举剑一霹,碎了苏小小扔下来的花瓶。 花瓶只是烟雾弹而已,苏小小单手撑住窗台,以帅裂苍穹的姿势,一跃而下! 我去! 卡住了! 苏小小吧唧一声,倒吊在了窗户上。 黑衣人:“……” 景弈:“……” 窗棂子承受不住苏小小的重量,咔咔两声,自墙体脱落。 苏小小捂住脸摔了下来。 不能摔破脸。 她要美。 景弈飞身而起,凌空抱住了自由落体的苏小小。 他整个后背暴露无遗,为了不误伤苏小小,他把手中的长剑也扔了。 这是对景弈下手的最佳时机! 黑衣人的确出手了,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剑气似乎是斩偏了,并未没伤到景弈,反倒是好巧不巧地将困住苏小小的窗棂子霹碎了。 景弈与苏小小倒在了地上。 亏得窗棂子提前碎了,否则在地上压碎,非得倒插进苏小小的肉里不可。 “你没事吧”景弈忙问。 “我没事。” 景弈接住她了,她摔得不痛。 黑衣人还没走。 苏小小唰的抽出腰间弹弓,指尖一转,一枚石子上了弹弓。 她对准黑衣人咻的弹射出去! 黑衣人抡起长剑抵挡。 他以为是一颗石子,谁料射出来竟有三颗! 他猛剁脚尖,飞身而起,凌空一转。 啪!啪! 余下两颗石子打在了墙壁上,竟生生打出了两个小窟窿来! 这力道—— 啪! 又是一声! 黑衣人都傻了,怎么还有一颗 这颗石子儿没打在墙壁上,而是打在了黑衣人的……屁股上。 石子反弹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苏小小:“哟,小屁股挺有弹性。” 黑衣人:“……” 苏小小又抓了些“弹药”,石子有,花生也有,抓到哪个是哪个。 黑衣人黑着脸躲来躲去,然而就是不对苏小小发动攻击。 “小侯爷!” 白泽等人赶到。 黑衣人凌空一跃,飞檐走壁地离开了。 白泽冷声道:“我去追!你们保护小侯爷!” “我也去!”红鸾跟上了白泽。 二人朝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全速追了过去。 余下的二人正是曾经在林子里要搜苏小小身的侍卫。 国字脸的叫乌木,另一个叫青玄。 苏小小出入了梧桐书院数次,熟不熟的不知,名字反正是知道了。 二人对于苏小小会出现在这里,感到十分意外。 苏小小没管他俩,她看向景弈的胳膊,说道:“伤口有点深,需要处理,我房中有药。” 说着,她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景奕没动,她回过头。 “愣着干什么,去上药呀!” 几人唰的看向景奕! 小侯爷才不会去,小侯爷他最讨厌看大夫了—— 景奕乖乖地跟着她上了楼。 所有人:“……!!” 还我霸气小侯爷! -- 苏小小携带急救包是以防不时之需,谁曾想捯真派上了用场。 她打开急救包。 景弈不懂医术,与大夫打的交道也不多,因此就算是看见了奇奇怪怪的药,也只认为是自己这方面见识少。 苏小小拿出了生理盐水与碘伏:“你的衣裳……能脱吗要把胳膊露出来。” 景弈的睫羽微微一颤,有些不自在地望了望他处。 苏小小道:“想什么呢我是大夫。你要是不方便脱,我就只能把你的袖子剪了。” 景奕想了想:“你剪。” 苏小小:……这么保守的吗 苏小小果真剪了。 人家不心疼自己的衣裳,她心疼什么。 景奕:“你剪完要给我缝上去。” 苏小小一剪子险些戳进他肉里! 70 129 乖宝宝(二更) 苏小小给他清洗伤口,皮肉都翻出来洗干净了,没办法,他刚刚为了接住她,胳膊撞在地上,沙子灰尘全进入伤口了。 景弈冷汗直冒,指节捏得泛白,没吭一声。 “你还挺能忍。” 上个这么能忍的,是卫廷。 为什么看到景奕,她就总能想到卫廷 这俩人是有什么关系吗长得也不像啊—— “我要给你缝合一下,麻醉剂用完了,只能给你生缝,可能有点疼。好在只有两针,我会尽快的。” 景弈点头。 苏小小没托大,动作干脆利落。 景弈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她,还没怎么感觉到疼痛,她已经剪掉了线头。 “好了,缝完了。”苏小小给了景弈一颗糖。 景弈:“……” 糖块用纸包着,残留着她指尖余温。 景奕讨厌被人当成小孩子对待。 “不要”苏小小问。 “要。”景弈握紧了糖果。 “不要沾水,不要用力,减少左胳膊的活动,忌辛辣……”苏小小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几天后找你拆线”景弈问,他在军营待过,这种缝合伤口他还是知道的,长合了就得找医官把肉里的线拆掉。 苏小小道:“我给你用的是蛋白线,不用拆。” “哦。”景弈垂下眸子。 苏小小: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儿失望 景弈捏着她给的糖,拿出一个锦囊,眸光挣扎了几下,往苏小小面前一递。 苏小小就道:“你就不用给诊金了。” 景弈:“……” -- 乌木盯着一张大大的国字脸在胡同里等着。 青玄一言不发。 乌木琢磨道:“青玄,你说小侯爷……是不是太不防着那丫头了我听白泽说,一开始他还劝着表公子防备人家,结果最先卸下防备的是他自己。他就这么和人上去了,也不怕那丫头对他怎么着。” 青玄白了他一眼:“她能对小侯爷怎么着” 乌木也说不上来,就感觉小侯爷与那丫头在一块儿时,是最容易中招的。 “她……她是大夫!万一她给小侯爷下毒呢!” 乌木总算找到了一个合理的揣测,瞬间感觉自己聪明绝顶! 青玄正要说什么,景弈过来了。 “小侯爷!”青玄上前,看了眼他的胳膊,想问伤势如何了。 景奕开口:“袖子,她缝的。” 青玄:谁关心你袖子了 “您的伤没事了吧”青玄问。 “嗯,没事了。”景弈说。 青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嘴上说没事,可你的脸色……很像是哪儿又让人扎了一刀啊…… 很快,白泽与红鸾气急败坏地回来了。 “让他逃了!”红鸾不悦地说。 白泽道:“担心他会折回来对小侯爷不利,我们先赶过来提个醒。红鸾,一会儿你照顾小侯爷,我再去追他。” “不必了。”景弈说,“你追不上的。” 白泽眉头一皱。 他的轻功是四人里最好的—— 景弈淡道:“那个人是尉迟修。” 白泽不吭声了。 青玄疑惑道:“尉迟修怎么会来了青州他不是在京城吗” 尉迟修不是大周人,而是鲜卑人,不过他也并不替效力,他是暗影阁的杀手,谁出得起价,他就替谁卖命。 数年前,有人花重金买卫老将军的人头,尉迟修接下了这个任务。 可最后不知怎的,他竟被卫家幼子收服了,成了卫家的暗卫。 江湖上提起来,都说这是离了大谱。 乌木忽然开口:“小侯爷,属下有件事……一直没说。” 景弈:“讲。” 乌木道:“属下曾在杏花镇的官道上,见过一个人,与那一位的身形十分相像。属下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 景弈眸光一冷:“你是说……卫家幼子” 四人:小侯爷,你比人家小呢,你对叫人家卫家幼子有什么执念吗 乌木并未否认,回忆道:“他当时……与一个乡下村姑在一块儿,举止很是亲密。” 言及此处,乌木顿了顿,壮胆看了自家小侯爷一眼。 “那个村姑……就是苏姑娘!” …… 翌日一大早,苏小小一行人在府城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后,便坐上了回杏花镇的马车。 虽说王家的生意弄砸了,可讹了李府台五百两,也算是额外发了一笔横财了。 另外,结识了慧觉师太。 ……师太让她下次还去探望她,应当算是结识了吧 瞧李府台对师太的态度,苏小小觉得这根粗大腿,自己得抱稳了。 另一边,景弈一行人也回了梧桐书院。 这几日天气晴好,四处化雪,屋檐下叮叮咚咚的,全是化掉的雪水。 项公子披着狐裘,在窗前作画。 丫鬟们偷偷地隔着雪水化作的雨帘看他,只觉这世上再难找出比公子更矜贵优雅、俊美出尘的男子了。 “表哥。”景弈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丫鬟们的眼睛突然就忙了起来。 项公子是忧郁尊荣的病美人,景公子是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都、都好看的! 项公子看了他一眼,作画的动作顿住:“你受伤了” 景奕错愕:“表哥怎么知道” 他明明穿衣裳盖住了。 项公子放下毛笔:“你身上有金疮药的味道,怎么受伤的” 景奕说道:“遇上了一个刺客。” “哦”项公子微微惊讶,“什么刺客能伤了你” 景奕垂眸:“不认识,我也只是一时大意。皮外伤而已,表哥不必在意。” 项公子若有所思道:“看来我们的行踪暴露了,必须得尽快结束任务,否则会引来越来越多的麻烦。任务完成了” 景奕如实道:“没有,那个人没出现。” 项公子微微蹙了蹙眉:“景奕,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所有的行踪都比对方慢了一步。” 景奕神色凝重道:“表哥的意思是,那个人之所以不出现,是因为出了意外” 项公子道:“这仅仅是我的猜测。你此去府城,可还有其它发现” “没了。”景奕说。 项公子叮嘱道:“你受了伤,赶紧回房歇息,一会儿我让长平请个大夫给你。” 景奕正色道:“都说了是皮外伤,别叫大夫过来了,我讨厌大夫。” 项公子笑了笑:“啊,差点忘了,你打小就不爱看大夫,生病了自己扛着,受伤了也自己挨着,家里可没少替你操心。上次听你说,苏姑娘给你接了胳膊,我还挺纳闷。” 景奕撇过脸:“那是她动作太快。” 项公子笑道:“招呼都没打就给你接上去了是吗” “嗯。”景奕严肃着一张青涩的俊脸承认。 景奕待了一会儿就回自己屋了。 项公子打开桌上的锦盒,取出一纸药方来。 是苏小小曾经留下的药方。 看着药方上笔力苍劲的字迹,项公子的神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 今天是苏小小与小豆丁们约定好的归家日子,三小只早早地去村口等着了,梅子看着他们。 卫廷没去,他有事。 黑衣人神色木木地杵在他面前,保持这一姿势一个时辰了。 卫廷不耐地瞥了他一眼:“任务没完成就直说。” “完成了。”黑衣人麻木地说道,“没让景小侯爷见到百晓生。” 百晓生,又叫万事通,是江湖上包打听的,传闻天底下没有他探不到的消息。 当然了,这只是这货自己吹牛逼,他充其量是搜集得一手好情报而已。 只是不巧,他手里刚好就有卫廷的一个秘密。 而这个秘密决不能落入景奕一党手中。 黑衣人一脸丧:“本来我是有机会杀了景小侯爷的,可是……那个丫头出现了!我又不能连她一起杀!对吧!” 他讲着讲着,炸毛了! “我,尉迟修,杀手榜排行第二的高手,居然有杀人杀不死的时候!奇耻大辱!” 卫廷顿了顿:“你就因为这个,在我这儿杵了一个时辰” “不。”黑衣人再次变得丧丧的。 他捂住屁股,两眼空洞无神地说:“我屁股痛……我不纯洁了……” 卫廷:“……” 卫廷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神色一言难尽。 “你……是下面那个” 黑衣人:“” -- 村口。 三小只早已等成了三尊小小望母石。 有乡亲们逗他们。 一个婶子笑呵呵地说道:“你们娘去城里,不回来了。” “会回来!”大虎说。 “娘答应了!”二虎说。 “拉钩钩了!”小虎说。 那婶子接着道:“那是骗你们的,不让你们跟着。你们娘不要你们了,去城里过好日子了。” 小虎跺脚:“要的!要小斧!二斧!大斧!” 好生气哦,这几个奶奶好讨厌哦! 娘亲才不会不要他们! 可是他们等呀等,天都快黑了,娘亲还是没有回来。 拉了钩钩的。 三天。 今天就要过完了。 三人开始焦躁不安,原地转圈,小手手一阵抓头。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抵达了村口。 车帘被掀开,一道熟悉的小胖身影走了下来。 心底的阴霾,好似刹那间被驱散了。 三小只眸子一亮,扑棱着小胳膊,哒哒哒地跑了过去! “娘!” 娘回来了,娘没有不要他们! 他们不是没娘的孩子。 他们是娘的乖宝宝。 ------题外话------ 求两个月票 70 130 团聚(三更) 他们撞进了柔软而熟悉的怀抱里,呼吸着令他们心安的气息。 “娘,小斧想你。” 小虎难得抢在两个哥哥前头说了一回话。 大虎二虎表示他们也很想很想娘。 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他们是三根草。 这几天天天吃爷爷做的草! 好难吃呀! 苏小小摸摸三个小家伙的脑袋,顺便揉了一把他们的婴儿肥小脸。 挺冰的。 “等很久了”她问。 小虎认真道:“穷脚向等。” 苏小小半晌才听出来小虎说的是“从早上等”。 她纳闷了,你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口音 去府城三日,两日是在马车上度过的,说不累是假的,可看着三个萌萌哒的小团子,就好像……疲倦都消散了不少。 大虎、二虎也表达了对娘亲的思念。 顺便也告了几个奶奶的状! 苏小小道:“娘不会不要你们的。” 你说这几个乡亲很有恶意吧,也不是,你说她们没恶意吧,又确实伤到了孩子。 “大丫,你冯婶子也是开个玩笑。”刘婶子打了个圆场,又对适才那几人道,“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几人看着苏小恶霸每间的戾气,哪儿还不应下 三小只的快乐又回来了! 她才走了三天,三人说话又利索了一点。 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变化。 “二狗舅舅呢”二虎问。 大概是同为家里的老二,二虎时常能关注到这个不靠谱的舅舅。 苏小小道:“在马车上。” 苏二狗在马车上呼呼大睡,小伍摇了半天没摇醒。 三小只呲溜呲溜地爬上马车。 看着东倒西歪、睡得口水横流、毫无形象的舅舅,三人齐齐捂眼叹气。 真不想说认识你呀。 三小只深呼吸,张开小嘴,大声吆喝:“卖——点心咯——” 苏二狗一个激灵睁开眼:“来来来……来了!要几个!” 哈哈哈! 乡亲们笑翻了! 乡下马车并不多见,乡亲们围着马车看了好一会儿,苏小小带着弟弟与三小只走了,他们还在看。 小伍倒是也想突出重围,可他的战斗力哪儿有大婶大娘们厉害 婶子大娘们拦不住马车,就把他给拦下了。 “哟,这马车,老贵了吧” “马真高呀,比人还高。” “牛也高的,驴子矮。” 这匹马的性情比较温和,乡亲们起先不敢靠近,后面有几个胆大的汉子,在得了小伍允许后,拿手在马身上摸了几下。 和牛摸起来不一样! “小兄弟,你的马车呀” “这是咱们掌柜给东家雇的。” “你们东家是谁呀” “苏姑娘就是我们东家!” 乡亲们听到这里可不得了! 苏胖丫当上东家了! 还连掌柜与马车都雇上了! “胖、胖丫那么厉害” 小伍知道苏胖丫就是苏姑娘。 他笑了笑,说道:“是啊,不厉害能把生意做到府城去吗” 虽然以后可能没生意做了,不过不影响他吹一下牛逼。 吹牛逼这门手艺,可以说是从苏小小到孙掌柜、再到小伍,一脉相承,炉火纯青! 要不是孙掌柜事先叮嘱过,他其实还想吹一下东家讹了府台大人的光辉壮举。 乡亲们对小苏家羡慕不已,曾经最拉胯的一家子,如今快比老苏家更有钱了。 说到老苏家,唉,最近有点儿不太平呀。 -- 苏小小到家了。 苏老爹总算盼回了自家闺女,悬了三日的心落下,在心里老泪纵横:“闺女!你可算回来了!” 小吴氏与刘平在后院清点明日所需的食材,听到动静,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走了出来。 “大丫!”小吴氏的眼底闪着光。 刘平:媳妇儿你都没这么看过我! “爹,小吴姐,刘大哥。”苏小小与众人一一打了招呼,“咦卫廷呢” “在屋里呢。”苏承对着小东屋叫了一嗓子,“女婿!大丫回来啦!” 卫廷拉开房门,拄着拐杖,一脸高冷地自小东屋走了出来。 苏小小习惯他的冰块脸了,他哪天真笑脸相迎,她才是觉着见了鬼。 不过,一家子齐齐整整的,这种感觉……不赖。 小吴氏对大女儿道:“梅子,带妹妹去玩。” “诶!”大梅子去后院找到坐在小板凳上乖乖吃酥饼的妹妹,姐妹俩一块儿玩去了。 三小只也知道家长们要谈正事,十分懂事地不不吵闹,去隔壁去牛蛋了。 牛蛋今日可是有不少好东西哟,看见三个小豆丁过来,他立马炫耀了起来。 “我有新弹弓了!你们没有!” 大虎:“我娘回来了。” 你们娘回来咋啦有我有新弹弓厉害吗 牛蛋:“我、我有芝麻糖!新买的!” 二虎:“我娘回来了。” 牛蛋:“我我我、我爹给我做了陀螺!” 小虎一脸神气:“我娘回来了,略略略!” 牛蛋扼腕。 啊!他这是炫了个寂寞啊! -- 一家子在堂屋坐下,召开了一场非正式家庭会议。 苏小小将一张面值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一家子全傻了眼。 不是四十五两吗 咋、咋多了辣么多! 苏小小继续掏。 两张、三张、四张、五张! 苏老爹头顶的某根弦断了! 他一脸复杂地看向大胖闺女:“闺女,你……你是上府城打劫去了” 小吴氏与刘平的目光,唰的从银票上移到了苏小小的脸上。 不会真是打劫去了吧 五百两啊! 这得打劫了多少村子啊 苏小小叹道:“爹你说什么呢咱们早已经金盆洗手啦,我怎么可能再去打劫别人嘛” 小吴氏与刘平暗松一口气。 下一秒,他俩又听得苏小道:“我是给人跑了下腿,要了点跑腿费。” 二人:“” 苏老爹怔怔问道:“你讹谁了” 苏小小云淡风轻地摆摆手:“也没谁,就一府台。不对,我没讹!” duang! 苏老爹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题外话------ 三更它来啦! 差3票900,大家帮忙凑个整,好不好呀 70 131 收获(一更) 苏小小的府城一行,挣回五百两,这是板上钉钉的实事。 英雄不问出处,银子不分来路! 反正,她拿到了,就是她的! 苏小小拍了拍自家老爹的肩膀:“爹,你淡定。女儿我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应该感到高兴。” 是啊,你把府台给讹了,我好高兴啊! 你爹我这么多年也只混了个村霸,你是上了一趟府城,就直接给整成府城小恶霸的节奏啊! 苏老爹要哭了。 屋子里唯一镇定的是卫廷。 这家伙,少有表情管理失控的时候,苏小小也不知他是真淡定还是对她的事漠不关心。 “对了,我不在的这几天,生意怎么样” 这是苏小小目前最关心的事。 “你小吴姐做的不错。”苏老爹说道。 这称呼是没拿小吴氏当外人了。 其实小吴氏做的何止不错是相当给苏记长脸。 苏小小一开始只让做三样点心,卤肉的生意顺带着,不必太多。 哪知小吴氏第二日就把二狗饼给做出来了,产量也提上去了。 按最初苏小小的计划,每日一百个饼子,书院五十个,卤肉不超过三十斤。 小吴氏直接翻了倍,代价就是非常的辛苦,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苏小小道:“我不是说了,不用这么拼吗” 小吴氏低垂着脑袋,小声道:“不、不想给你丢脸。” 从小到大,没人信赖过她,娘家人虽待她不薄,但也不并认为一个女娃能有什么用 只有大丫信她、敢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她。 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大丫说的价值。 她……感到了自己的价值。 不仅是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一个儿媳活着,她也可以像男人那样做事。 她像是开启了一段新的人生。 她不想辜负大丫的信任。 苏小小诚挚地说道:“小吴姐,你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小吴氏的眼神亮堂堂的。 刘平心里又酸了,媳妇儿,大婚你都没这么开心过。 产量上去了,销量也是个问题。 甚至就这几日来说,销量是个更大的问题。 好歹小吴氏是培训上岗的,苏老爹……可没真刀实枪地卖过。 他只是去当了几日保镖而已。 而苏小小之所以仍然坚持让苏老爹去卖,是因为熟客认识他,看见他,就知道确实是苏记的摊位。 “卖完了!一个不剩!”苏老爹得意地说。 “每天都卖完了吗”苏小小问。 “是啊!”苏老爹挑眉。 苏小小惊讶:“爹你厉害啊!” 卫廷不咸不淡地喝了一口茶。 刘平笑道:“卫小郎君也去了!” 苏小小严肃脸:“爹,他腿不好,你还拉他去镇上” 苏老爹轻咳两声:“咳咳!有驴车坐,不用他自己走。” 苏小小脑补了一下帅炸苍穹的卫廷,委屈着高大的身躯,搬着小板凳坐在小驴车上的画面。 不忍直视—— 苏老爹是有点儿要面子的,让他去吆喝卖饼,他有点放不开。 秉承着绝不独自一人丢人的原则,他果断将女婿薅上! 与种地不同,卫廷这回是真来对了。 他啥也不用干,就往那儿一座,那张俊美到令人窒息的脸,就创造了比苏小小这个二百斤的小胖子更高的回头率。 卫廷这颜值是老少通杀,婶子大娘们洪水猛兽一般蜂拥而至,年轻的小姑娘也毫不示弱。 短短三日,卫廷就得了个炸街的称号——酥饼男西施。 妥妥的黑历史! -- 苏小小从府城给大家带了礼物。 给大小梅子的是一罐当地特色肉脯与两套新的行头,小吴氏的是一方绣了腊梅的丝绸帕子。 她记得小吴氏是有一方类似的帕子的,一直珍藏着,分家时被大吴氏给扣下了。 小吴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大丫是把人放在心上的,她只是嘴上从来不说。 苏小小道:“刘大哥,这个是给你的。” 刘平一愣:“我也有” 这几日的功劳看似全算在了小吴氏与卫廷的身上,事实上,刘平也是功不可没的。 谁说运输不重要要对接生意,要跑那么多地方,中间不能出任何岔子。 刘平也不容易的。 刘平接了过来,鼻子一闻:“好香啊,是烧刀子!” 刘平没别的嗜好,只偶尔爱喝点小酒,尤其是爱烧刀子,正巧府城有家老字号酒窖,烧刀子是他家招牌。 苏承叮嘱:“喝酒可以,不可贪杯。” 刘平拍着胸脯:“放心放心,我不会的!” 苏小小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对锦盒:“爹,你的茶叶!” 这可是慧觉师太送的茶叶,比一般铺子里卖的好多了! 三小只喜提肉脯三盒、小鞋鞋三双、新衣裳三套,外加三日份的亲亲抱抱举高高! 开心! 全家只剩卫廷没有。 卫廷的气场有些低气压。 他淡淡起身:“我先回屋了。” 众人看向看看卫廷,又看向苏小小。 苏老爹冲她使眼色。 “干啥”苏小小明知故问。 苏老爹道:“啥情况” 苏小小双手抱怀:“他都不去村口接我!” 苏老爹:“……” -- 咚咚咚! 房门被扣响了。 卫廷淡淡地将新写的字帖扔去一旁,眼底有点冷,有点燥。 苏小小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卫廷说进来。 呵,这是我自己的屋,我敲啥门呀! 苏小小伸手推门。 “进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卫廷开口。 苏小小又唰的将门带上了! 随后才缓缓推开,泰然自若地走了进来。 她来到卫廷身边,像只骄傲的小胖孔雀,两眼望天,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 “给。” 卫廷语气高冷地问:“给谁” 苏小小叉腰:“这屋子里除了你我还有谁” 卫廷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一脸的高冷,可周身的那股子烦躁劲儿去了。 他探出修长如玉的手指,仿佛是漫不经心地打开了锦盒。 是一个玉石发冠。 苏小小淡道:“买东西送的,爱要不要。” 卫廷的眸光微微动了动。 苏小小不经意地一转头,瞥见了桌上被他揉得皱巴巴的纸团。 “咦那是什么”她伸手去拿。 “没什么!”卫廷抢先一步抓住纸团。 “我看一下!”苏小小从他手里拿过纸团,展开一看,赫然是几副他亲手书写的字帖。 她与苏二狗练字,就是临摹他的字帖来着。 他这是……又给写了新的让他们临摹吗 确切地说,是让苏二狗临摹。 苏小小自信自己的偷学小马甲捂得好好儿的! 苏小小就道:“写得这么好,你扔了做什么多可惜呀。” 她爱惜地将纸团展开,平铺在桌上,一遍遍用手压平。 看着她认真而小心地对待几个被揉坏的纸团,卫廷眉心一蹙,眼神忽然又有点儿冷躁。 卫廷将纸团拿了过来:“里头有错字,我再写新的!” 70 132 夺子(二更) 苏小小不在家的三日,苏老爹超常发挥了自己的顶级厨艺,成功把卫廷与三小只吃到自闭。 苏老爹心疼闺女舟赶了一天的路,决定今晚再由他下一次厨。 三小只懂事地没有反对。 一家子做好了再次被苏老爹的黑暗厨艺荼毒的准备,不料老李头上门了。 今儿李大勇上后山砍柴,误打误撞地捉了两只又肥又大的野鸡。 李家今晚杀鸡,叫小苏家一块儿过去吃饭。 苏承客气道:“李叔,这怎么好意思” 老李头忙道:“大丫是我们李家的救命恩人,你就别和我……” 客气俩字未说完,苏承、苏二狗、三小只已经齐刷刷从屋里出来了。 三小只排排站,等饭饭! 钱氏下厨,原本她寻思着要不吃一只,留一只拿去镇上卖,可一想到今晚人多,她把心一横,将两只鸡全炖了。 大丫的恩情,可不是两只鸡还得上的,何况自家人也能吃。 她做到一半,苏小小拎着个篮子进来了。 钱氏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苏小小揭开盖在篮子上的干布,取出里面的卤肉与排骨,让钱大娘一起炖了。 钱氏道:“两只鸡呢!够吃了!” 苏小小:你对干饭人的食量一无所知。 钱氏说啥也不要,哪儿有请人上门吃饭,还让人家拎肉过来的 苏小小没说话,直接抄起砍刀,将卤肉排骨咔咔咔地剁进了锅里。 -- 老李头将里正也请了过来,今晚几个爷们儿喝两杯。 钱氏将荤菜炖了两锅。 一锅是带点嚼劲儿,几个爷们儿下酒吃,另一锅是几个孩子与小赵氏吃,炖得很是软烂。 小赵氏坐月子,在屋里吃。 苏小小从来都是上桌吃饭的,小苏家没那古怪规矩。 钱氏陪客,也上了桌。 他们家桌子太高,几个孩子够不着,另外一桌也坐不下,就给单独摆了个小桌。 大孙女秋妮带着几个小弟弟吃,还会贴心地给他们夹菜。 苏小小坐在钱氏与卫廷中间。 她在控制饮食,吃得少。 钱氏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夹菜,抓起锅里的铁勺,给她舀了满满一勺,全是最肥、肉最多的那种鸡块。 钱氏是一片好心,乡下人难见荤腥,瘦肉太柴,这种肥油多的不仅香,还顶饱。 苏小小正因为知道她的好心,反而犯难了。 吃吧,一口下去胖十斤。 不吃吧,又有点儿不好拒绝。 她用求助的小眼神望向自家老爹。 苏老爹正和里正、老李头划酒拳。 “哥俩好呀……五魁首啊……六六九哇……八匹马呀……” 几人喝高了,辈分全乱了! 苏小小又看向对面的苏二狗。 苏二狗埋头干饭,完全没接收到他姐的死亡凝视。 苏小小:血浓于水的默契呢 苏小小暗叹一声,看来这几天的肥是要白减了。 忽然,卫廷不动声色地将筷子伸了过来,夹走了她碗里最肥的那几块鸡肉,十分自然地吃掉了。 苏小小眨了眨眼,有些目瞪口呆。 钱氏又给苏小小舀了一勺,卫廷又将里头的肥肉挑去吃了。 苏小小垂眸啃着青菜,卫廷在家里是不太吃肥肉的…… 钱大娘不高兴了:“你怎么老是夹大丫碗里的大丫碗里的更香吗” “不是……”苏小小下意识地去解释。 卫廷:“嗯。” 苏小小杏眼一瞪。 你知道钱大娘问啥吗你就嗯 钱大娘没绷住,笑了。 …… 一顿饭吃得饱饱,几个爷们儿喝得东倒西歪,李大勇先将里正背了回去,随后又和苏二狗将苏承给弄回去。 为啥苏承得俩人,那还不是他发起酒疯来更厉害 他一会儿耍拳,一会儿耍剑……三小只的小木剑。 三小只有样学样,跟着他呼呼哈嘿。 苏小小与卫廷不紧不慢地跟在几人身后。 今晚月色很美,与雪地里反射的光交相辉映。 这几日在化雪,地上湿漉漉的。 “你当心些。”苏小道,“别又摔了。” 卫廷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鉴于今晚他替自己吃肥肉的举动,苏小小没计较他的冰块脸。 她轻咳一声,道:“那个……我去府城之前,和你说会把令牌还给你,是认真的,就是我放在一个地方……有点儿拿不着……” 卫廷眉心微蹙,很快又恢复了一脸高冷。 苏小小把不准他是信了还是没信,正犹豫着纠正一下措辞,尽量不那么抽象,这时,老苏家传来了一阵踢里哐啷的动静。 苏小小望着老苏家的灯火,眸光凉了凉,对卫廷说:“你先回,我去看看玉娘。” 她走后,一道暗影自夜色中剥离,悄无声息地来到卫廷身后。 他的动作很轻,换做旁人根本无法察觉。 卫廷淡淡开口:“又做什么” 尉迟修叹气:“又被发现了,大人你怎么发现的我哪里露馅儿,你说,我改。” 卫廷:“你活着。” 尉迟修:“……” 尉迟修怼不过卫廷,自我幽怨地一番,果断切换话题:“大人,方才那丫头说,会把兵符还给您,是真的吗” 卫廷眸光微冷:“不知道。” 尉迟修道:“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等我们拿回兵符,就能立刻返回京城了!” 这破地方,他再也不想待了! 他的屁股。 他的纯洁…… -- 苏小小是听到了苏玉娘的哭声才赶过去的。 老苏家的大门紧闭着,是从里头插了门闩。 她拍了几下门,没人来开。 苏玉娘的屋里,一家子闹开了,老老实实全挤在里头,也难怪听不见拍门声。 “把孩子还给我!” 是苏玉娘带着更咽的声音。 苏灿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苏玉娘扑上前,被苏大郎与苏二郎拦住。 苏大郎语重心长地说道:“妹妹!你别闹了!孩子是郑家的,人家让把孩子送回去,天经地义!咱们也不能一直养着郑家的孩子!” 苏玉娘驳斥道:“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就成他郑家了!孩子吃我的、喝的我,花你们一个铜板了吗我给家里拿了二十两!养不活我们娘俩吗!” 苏大郎避重就轻:“这孩子姓郑!就是郑家的!” 当她被庸医治得半死时,她的大哥将庸医痛揍一顿,她当时多感动,此刻就有多寒心。 苏玉娘咬牙道:“你们把孩子还给我!不然我和你们拼命!” “苏玉娘!”苏老爷子沉声叫了她的名字。 这已经是很严厉的称呼了。 苏玉娘哀求地看向苏老爷子,试图唤醒二人之间最后一点祖孙之情。 “爷爷,你让大哥把孩子还给我,孩子是我辛辛苦苦生的,是我的……” 苏老爷道:“既舍不得孩子,你就和她一起回郑家去。” 苏玉娘冷冷地笑了:“你们得罪了郑家,就想拿我去抵债吗冯拐子的事又不是我干的!你们有本事把苏锦娘赔给郑家呀!” 苏二郎冷声道:“你还敢提冯拐子!不是你死活不回郑家,冯拐子会住到家里吗” 这话,与苏锦娘的一模一样。 真是亲兄妹啊。 苏玉娘的心凉到了极点。 她对这个家彻底绝望了。 她曾以为娘家是自己的避风塘,是她天真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从她坐上花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个外人了。 “为了堵住冯拐子与郑兰秀的嘴,你们拿我去填,好,好,很好。” 苏玉娘忽然就笑了。 笑得疯狂、笑得痴癫。 她跌跌撞撞地出了屋子。 没人拦着她。 只当她是终于想通了,肯回郑家去了。 就在这一霎,异变突生! 苏玉娘忽然朝堂屋里供奉着灵牌的案桌撞了过去! 方氏:“玉娘!” 苏三郎:“大姐!” 没人料到这一变故,想阻止,却人挤人挤在了门口! 来不及了……玉娘要撞上去了—— 哐啷一声巨响,老苏家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题外话------ 早安 70 133 和离(一更) 苏小小在门口,距离案桌太远,想去抓住苏玉娘其实也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她陡然摸出了卫廷给她的匕首,连着刀鞘一块儿朝着苏玉娘的后膝掷了过去! 匕首不偏不倚地集中苏玉娘的后膝,苏玉娘腿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苏小小是控制了力道的,并不止于让苏玉娘受伤,苏玉娘爬起来打算再撞。 苏小小快步来到了她身后,一把拽住她胳膊! “放手!”苏玉娘头也不回地呵斥。 说完,意识到胳膊上的触感不太对。 她偏过头,泪眼模糊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心中的委屈忽然就成倍增长,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大丫——他们抢了我的孩子——” 这是苏玉娘第一次在苏小小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苏小小眸光凉了凉,对泣不成声的苏玉娘道:“知道了,交给我。” 一句交给我,轻飘飘的,却有如千斤重。 苏玉娘彷徨不已的情绪,忽然就得到了莫大的安抚。 她感受到了安定,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不知从哪一天起,她最信任的人不再是娘家人,不再是枕边人,而是这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小胖丫头。 苏玉娘更咽地点了点头。 苏小小转过身,目光寒凉地望着终于从屋子里挤出来的老苏家人,一字一顿地说:“孩子给我。” 苏大郎厉喝道:“苏大丫你不要太过分了!这是我们老苏家的事!与你何干!” 苏小小淡淡地扯了扯袖子,将袖口卷上去:“我最后说一遍,孩子给我。” 这丫头想干啥 又打算来老苏家干架吗! “别伤了孩子。”苏玉娘在她身后小声说。 “嗯。”苏小小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卷子已卷到手腕之上,露出一截白皙的皓腕来。 不是那种干瘦的腕子,带着一点丰腴,像是上等的膏脂,在昏黄的夜色里,白得有些亮眼。 苏大郎冷声道:“苏大丫,别以为上回让你走了,你真当我们老苏家怕了你!你再多管闲事,就别怪我们老苏家不客气!” “说完了”苏小小问。 苏大郎一噎,心底陡然涌上一层不详的预感。 苏大丫明明很冷静,可为何他感觉比上次危险太多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 苏小小不再与他废话,直接一个箭步走上前,拽住他的领子,将他狠狠地抻了过来! 苏大郎压根儿没功夫做出反应,只觉眼前一晃,脚底几个踉跄,等感受到膝盖的剧痛时,人已经被苏大丫摁在了地上! “大郎!”方氏惊叫。 “大哥!”苏二郎往前走了一步、 所有人勃然变色。 苏锦娘在众人身后,远远地看着这一幕,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苏大丫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她是真敢揍。 苏老爷子的脸黑成了炭:“苏大丫!” 苏小小可不杵他,嚣张至极的眼神凉凉地看向他:“还要我重复吗重复一次,我就断他一根骨头!” 说罢,她抬起脚,照着苏大郎的肋骨狠狠踩了下去! “住手!” 苏老爷子厉喝,“孩子给你!” 苏小小的脚微偏一寸,踩在了苏大郎身旁的小板凳上。 小板凳咔的一声碎成了木片! 众人见到这一幕,心里简直一阵后怕,苏大丫是认真的,这一脚若是踩在苏大郎的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苏小小凉薄地看向苏老爷子身后的苏灿:“你也想来一下” 苏灿一个哆嗦,忙将孩子抱了过去。 苏小小将孩子接了过来。 她一只手抱着襁褓中的婴孩,另一手抓住了苏玉娘的手腕,带着母女二人头也不回地出了老苏家。 夜色中,目睹了全过程的尉迟修连连啧声:“啧啧啧,真狠呐。大人,你当初真的是自愿入赘,伪装身份的吗我怎么感觉你是被绑回去的” 这家子,一个比一个能打,全都不是正常人好吗 卫廷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被套麻袋捉婿捉去小苏家的。 他不要面子的 -- 苏小小与苏玉娘进了门,卫廷才姗姗来迟。 苏小小纳闷:“咦你不是先走的吗怎么走到我后面去了” 卫廷指了指自己的腿,理直气壮地说道:“瘸,走得慢。” 苏小小道:“那我也没看见你。” “我看见你了,你没理我。”某人睁眼说瞎话。 苏小小:“哦。” 她一身杀气,是不会带进家里的。 她把孩子递给苏玉娘,转头对卫廷道:“玉娘和孩子来我们家住几天。” 苏玉娘看向卫廷。 她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是有一定眼力的,她看得出来卫廷不是普通人。 无关相貌,就是他的言行举止与气质。 浅水村是十分富庶的村子,作为里正家的儿媳,她能时常与镇上的乡绅打交道,卫廷身上有一股乡绅们都没有的骄矜贵气。 天之骄子。 她想到了这个词。 卫廷还算温和地对苏玉娘点了点头:“当作自己家,不要客气。” 苏小小眨眨眼:哎呀,这家伙会说人话! 卫廷对苏小小道:“我去和爹说一声,晚上让二狗去爹那边,把二狗的屋子收出来” 家里一共四间屋子,一间给小马驹做了小暖窝,一间是苏老爹的,一间是苏二狗的,东屋是卫廷与苏小小的。 苏小小原计划是,你去苏二狗那边,玉娘和我挤几天。 卫廷说完,大概也意识到这个决定有些不妥,眉心蹙了蹙,补救道:“小虎他们三个睡相不好。” 是的了,从府城回来之后,为弥补三日的缺憾,三小只坚决又回了苏小小的屋。 苏玉娘若是和她睡,便是两个大人,四个孩子,确实有点挤了。 苏玉娘道:“那就麻烦了。” 苏小小轻咳一声:“不麻烦。” 卫廷去后院找正在练功的苏承。 苏玉娘对苏小小道:“大丫,你相公人挺好的。” 苏小小挑眉:“有吗” 算啦,他在朋友面前给她面子,她也就不戳穿他平日里有多欠抽了。 苏小小顿了顿:“我和我家里……” 苏玉娘道:“照实说便是。” -- 老苏家。 苏玉娘的出走,令家里本就紧张的气氛雪上加霜。 方氏心疼女儿,又不敢忤逆苏老爷子,只能站在角落偷偷抹泪。 苏灿讪讪道:“玉娘这孩子,从小就与众不同……和那些小姑娘玩不到一块儿去……” 苏玉娘是个男儿性子,可惜投胎了女儿身。 当初村里的男娃都不敢与苏胖丫干架,苏玉娘空长了苏胖丫三岁,实际瘦瘦小小的,一看就不是苏胖丫对手。 就这样,苏玉娘也还是去找了苏胖丫的茬儿。 村里若是没有苏胖丫,就当属苏玉娘第一胆大。 可胆子再大,终究是女人,要嫁人,要相夫教子。 这三年,苏玉娘在婆家无所出,依旧过得风生水起,要说她没点本事,怎么可能 但或许是她太有本事了,就忘了自己的斤两,与婆家、娘家轮番对上,谁的话也不听。 苏灿道:“爹,您看这事儿……咋办明天整个村子都知道玉娘去小苏家住了,乡亲们会讲闲话的,咱家丢不起这个人。唉,她要是有锦娘一半听话,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苏锦娘在屋里,一边给方氏递帕子,一边油然而生一股快意。 苏老爷子神色凝重,沉吟半晌,才道:“有人问起,就说玉娘身子骨不好,去小苏家养病了。” 苏胖丫学了医术,近日也总来老苏家为苏玉娘诊病,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 小苏家。 苏小小与苏二狗一道将屋子收拾出来了。 乡下没城里那么讲究,什么男人的屋子不能住,能有间空屋就不错了。 被褥全换了干净的。 她俩走得急,苏玉娘与孩子的尿布没带出来,苏小小又去了一趟老苏家,提着杀猪刀去的。 苏承与苏二狗一人一把杀猪刀。 老苏家的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 苏小小让方氏帮着收拾了几套行头,随后一家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老苏家的人气到直翻白眼! -- 夜里,苏玉娘洗漱完,坐在被窝里,身边的婴孩睡得香甜。 她在小苏家,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 “大丫,今天谢谢你了,也、也替我谢谢你爹。” 作为一家之主,苏承若是不同意……事实上,苏承不同意是应该的。 毕竟苏玉娘的身份太尴尬了,一般人谁乐意去蹚她的浑水 可她看得出来,这一家子是真齐心的。 不论谁做了任何决定,其余人都会不遗余力地响应。 曾经她以为,老苏家也是如此。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才明白,老苏家的和睦是假象,大家的心从来都没有真正地贴在一起。 苏小小哦了一声,道:“你要是过意不去,交点伙食费也行。” 苏玉娘:“……” 你为什么总是有本事打断我的情绪 苏玉娘深吸一口气,习惯了自己把情绪接上。 她道:“你不问问我日后有什么打算” 苏小小道:“你想好了” 苏玉娘:“没有。” 苏小小:“那我干嘛问” 你说话真的很欠抽啊! 你是和谁学的! 东屋,卫廷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苏玉娘让苏小小气了气,反倒是把在老苏家的郁气赶走了。 她的气儿顺过来了! 她沉思道:“大丫,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想回郑家了怎么办” 苏小小把她的衣裳放进柜子:“那就不回。” 她苦涩一笑:“你不会觉得我这样的女人很伤风败俗吗” 苏小小的神色一言难尽:“苏玉娘,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没给郑家人戴上五六顶绿帽,也好意思说自己伤风败俗如今伤风败俗的门槛这么低了吗” 苏玉娘:“……” 苏玉娘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苏小小凶残地说道:“弄死他!” 苏玉娘再次:“……” -- 这一晚发生了太多的事,苏玉娘等同是与娘家人撕破脸了,她无家可归了。 她本该睡不着的,然而她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翌日,苏小小起来做点心。 苏玉娘披着衣裳来到灶屋门口。 星光与零星的雪光映射到她清瘦的面庞上。 她很虚弱,然而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大丫,我想清楚了,我要离开郑家。” 苏小小的眼底并没有太多诧异。 她放下手里揉了一半的面团:“我只问你一次,你确定” 苏玉娘捏了捏手指,点头:“确定,我去找郑元博要休书。” 在大周,女人只有犯了七出,才会被婆家人休回娘家。 苏玉娘没犯七出,郑家是没办法休她的,除非她自己提出来。 但不论是不是自己提的,被休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日后可能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做人。 可这些她都不怕,她宁可被千夫所指,也绝不会想在回到那个男人身边! 这不是小事。 苏小小只对她说了一个字:“好。” ------题外话------ 啊,凯瑟琳面粉真的好吃到流泪呀—— 我白养生了,白咔咔掉了四斤,我感觉我今天就要长回来啦—— 70 134 交易(二更) 郑兰秀这段日子过得并不舒心。 先是弟弟郑元博那一房的破事儿,一个是不肯回郑家的苏玉娘,一个是成天撺掇郑元博别将苏玉娘接回来的阿香,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 再就是冯拐子的腿。 自打受伤后,她把镇上的大夫请遍了,冯拐子的伤势不仅没有丝毫起色,还越来越恶化了。 一开始是说他的腿可能会有点跛,到了后来,大夫直接给她交底,跛是轻的,冯拐子的伤势再恶化下去,只有将腿锯掉,否则感染太严重的话,冯拐子连命都将保不住。 郑兰秀是个强势的女人。 她娘去得早,长姐如母,她将底下的几个妹妹与郑元博拉扯大,后面他爹娶了填房,填房也没在她手里占到便宜。 可不论她对外有多强势,骨子里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冯拐子是她男人,是她一辈子的根,她容不得冯拐子有任何闪失。 老苏家她已经去闹过了。 苏锦娘她也教训了,摁在地上打了好几个耳光! 尽管苏锦娘不承认自己是有心的,可她才不会听。 她的怒火要找人发泄。 但发泄完,她又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与迷茫。 冯拐子真的要锯掉一条腿吗 锯了人还能活吗 大夫也不保证能活,可若不锯掉,一定活不成…… “郑兰秀。”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郑兰秀的思绪。 郑兰秀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打了半天的水,全灌在地上了,桶里一滴也没有。 她转头望向叫了自己的人,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是你” 苏小小嗯了一声:“是我。” 郑兰秀对苏小小的情绪很复杂,冯拐子是为了占苏小小便宜才追上山的,可冯拐子也是因为苏小小才虎口脱险的—— 她没资格去责怪苏小小,只是她也会嫉妒。 嫉妒自己的丈夫看上了别的女人。 苏小小没功夫去照顾郑兰秀的情绪,她开门见山道:“想救冯拐子吗” 郑兰秀一愣。 苏小小掸了掸身上的雪。 从杏花村到浅水村,路上要经过一片林子,林子温度低,有些积雪尚未划开,落了些在她肩头。 她长话短说:“想救的话,我可以。” 郑兰秀皱眉:“你什么意思” 苏小小平静地说道:“字面上的意思,我能治冯拐子的伤,并且只有我能治。你就算去了府城、京城,也找不到能保住他腿的大夫。” 郑兰秀的确想上府城请名医的—— 等等,这丫头说啥 郑兰秀瞳孔一缩:“你能保住他的腿” 荣恩堂的大夫至多是保住他的命,腿是一定保不住的,并且,保命也只有五成把握。 苏小小云淡风轻道:“能。” 郑兰秀第一反应是不信,可转而,她记起了冯拐子刚出事时,苏玉娘曾提议让她去请苏大丫过来。 苏玉娘产后没了半条命,是苏大丫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 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苏大丫当真懂医术,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苏小小道:“你不必着急回复我,想好了,就去小苏家找我。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我等得起,冯拐子的腿……未必。再拖下去,或许连我,也不得不锯掉他的腿了。” 郑兰秀握紧了拳头。 她要相信苏大丫吗 她……她可以拿冯拐子的命去赌吗 苏小小转身离开,没有半点儿逼迫她的意思。 郑兰秀望着她平静淡然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好似这个人有一股天生令人信服的气场。 这还是当初那个苏大丫吗 郑兰秀叫住她:“你要多少诊金” 苏小小顿住脚步:“放妻书。” 郑兰秀眉头一皱:“什么” 苏小小的声音很轻、很淡:“我说,我要苏玉娘的放妻书。” …… 郑兰秀回了郑家。 郑元博房中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她忽然一阵烦躁,抬手毫不客气地拍了拍门板:“郑元博你给我出来!” 嬉闹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动静。 一会儿后,郑元博慌慌张张地开了门。 郑兰秀只瞅了一眼便知他又在房里做那见不得人的事了。 阿香是他的女人,干啥按理说都不算过分,可大白天的……阿香还挺着大肚子…… 那个女人,就整一狐狸精! “大姐。” 阿香整理完衣裳,怯生生地来到郑元博身侧,低头一副害怕不已的样子。 那声大姐,叫得郑兰秀恶心不已。 郑兰秀并不喜欢苏玉娘,因为苏玉娘也是强势的性子,还非常聪明,会笼络人心、会做生意,给家里挣了不少银子,严重威胁了她的地位。 郑兰秀的确是更喜欢阿香的,阿香听话会哄人。 可今日—— 郑兰秀蹙了蹙眉。 “兴哥儿,你跟我过来。” 她把郑元博带去了灶屋。 “大姐,啥事儿啊”郑元博问。 郑兰秀看着他:“玉娘那边,你怎么想的” 郑元博眼神一闪:“啊……她,她不是不愿意回来吗” 郑兰秀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所以你就这么算了” 郑元博嘀咕道:“玉娘会打阿香,阿香月份大了,万一动了胎气——大姐,阿香怀的是儿子!” 郑兰秀没好气地问道:“谁和你说的” 郑元博瑟缩了一下,声音小了些:“阿香肚子是尖的,村里老人都这么说。” 郑兰秀闭了闭眼:“你是不喜欢玉娘了吗” 郑元博道:“喜欢呀,可我也有点怕她,玉娘要是再温柔一点就好了,像阿香那样。” 郑兰秀气坏了:“阿香阿香,你三句话不离她!我看你和阿香去过好了!” 郑元博不乐意了:“姐,阿香就是要和我过的呀,你让玉娘接受阿香,阿香会拿玉娘当亲姐姐看待的,阿香脾气这么好,绝对不会给玉娘添麻烦的。” “我问你,玉娘和阿香只能要一个,你选谁” “姐!” “回答我!” “……玉娘。” 郑兰秀无奈又复杂地吁了口气。 “那从今天起,你不许再碰阿香,等她生完孩子,就把她送走,孩子我来养,玉娘眼不见为净。算了,一会儿直接让阿香和我回去。” 郑元博动了动嘴皮子,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忤逆长姐。 他闷闷道:“我和阿香说一声。” 郑兰秀一个人落寞地坐在灶屋,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她最终还是在冯拐子与弟弟之间,选择了弟弟。 -- 阿香道:“元博,大姐和你说了什么” 郑元博低头不敢看她:“一会儿,你和大姐回去。” “为什么”阿香问。 “大姐……要送你走。”郑元博说。 阿香一阵惊慌:“相公!你不要阿香了吗阿香肚子里怀着你的骨肉啊” 郑元博难过地说道:“大姐……让我在你和玉娘之间做选择,玉娘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能休了她,爹娘不会同意的。” 阿香抽出帕子抹泪:“大姐是个出嫁的女儿,凭啥管娘家的事啊” 郑元博道:“你别这么说大姐,这个家,不能离了大姐的。也、也不能离了玉娘。” 玉娘会挣钱,给家里挣了好多好多银子。 阿香背过身子:“我不走!” 郑元博不吭声了。 阿香咬了咬唇,转身抱住他,娇声问道:“你舍得我走吗” 郑元博低下头:“舍不得又有什么用你不走,玉娘就不会回来……” 阿香更咽道:“好,那我走!走之前,我再伺候你一次好不好” 郑元博小声道:“阿香你别这样……” …… 郑兰秀哭够了,把眼泪抹干净,准备去叫阿香跟她回去。 可当她来到郑元博的房门口时,里头传来一阵不堪入耳的动静。 门也没关紧,她通过门缝,看见了两道交缠在一起的身影。 -- 苏小小今天没去镇上,依旧是苏老爹拽着宝贝女婿上街出摊。 卫廷被迫营业,神色冰冷地坐在摊位后的凳子上,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饶是如此,来欣赏他盛世美颜的人也仍是多如过江之鲫。 “给我十个栗子糕,要那个小郎君给我装。”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含羞带怯地说。 卫廷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苏老爹一把将砍刀剁在了砧板上:“再说一遍,让谁装!” 小姑娘吓哭了—— 苏小小是不知自家老爹居然是如此匪气冲天卖饼子的,她正在后院与小吴氏做咸蛋。 不必给锦记供货后,他们的咸蛋也仍旧不够用,没办法,生意太好了。 草木灰用完了,她去灶屋里搬。 这时,有人自堂屋走了过来。 小吴氏就道:“玉娘,你坐月子呢,今儿风大,你别出来吹风。” 对方没回应。 小吴氏扭头一瞧:“你是——” “我找苏大丫。” 郑兰秀说。 70 135 成功(一更) 冯拐子的伤势恶化得很严重,荣恩堂的大夫已经不来了。 苏小小推门而入时,一股子恶臭扑鼻,若不是冬天,怕是已招来蚊蝇。 郑兰秀是经历了巨大的挣扎,才将苏小小请过来的。 她看了苏小小一眼,苏小小的面色没有丝毫异样。 “你、你闻不到吗”她问。 “闻得到。”苏小小背着篓子进屋。 郑兰秀更惊诧了,冯拐子这臭味,也不知熏走了多少人,荣恩堂的大夫都是一脸嫌弃,又是皱眉,又是拿帕子捂鼻。 苏小小将背篓取下来放在桌上。 郑兰秀张了张嘴:“你确定能治好他吗” 苏小小没回答她的话,而是道:“你先出去等,我给人治病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 郑兰秀道:“我不打扰你。” 苏小小淡淡地看着她,郑兰秀长叹一口气:“好,我出去等。” 郑兰秀出了屋子。 “门带上。”苏小小开口。 郑兰秀将房门带上了。 冯拐子面色潮红,嘴唇干裂,呼吸粗重且均匀,苏小小打开急救包,拿出体温计给他量了下。 四十度。 烧得可以。 她又掀开了冯拐子的被子,恶臭更浓郁了,几乎是令人作呕的那种程度。 苏小小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她仔细检查了冯拐子的伤口。 这才几日功夫,伤口竟已溃烂得如此严重。 荣恩堂的大夫真是吃干饭的,光涂金疮药有什么用得把伤口里头的脏东西全部清洗出来。 否则就算涂一百瓶,里头也依旧会溃烂。 当然,他恶化成这样,并不仅仅是荣恩堂的锅,苏小小在伤口上发现了一种金疮药以外的东西,有些像是她做咸蛋用的草木灰。 草木灰在的用途很广泛。 乡下人用它做月事带的填充物,吸纳经血,春耕时将它撒一点在田地上,改良土壤,此外不少土方子也会用到草木灰来治疗外伤。 草木灰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具有止血的功效,但也很容易污染伤口,尤其是不干净的草木灰,会引起伤口的二次感染。 应当郑兰秀是病急乱投医,找了土方子给冯拐子试—— 情况比想象中的更严重,看来冯拐子得多遭些罪了。 不过他这种色胚,遭遭罪也是对的,好歹让他长长记性,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起色心。 苏小小找郑兰秀拿了一个木盆。 她先用生理盐水冲洗了伤口,冯拐子被咬了个对穿,洗的时候不能只洗表面,肉里也要反复冲洗。 浑浑噩噩的冯拐子直接被疼醒。 “啊——”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才哪儿跟哪儿碘伏和双氧水还没上呢,得洗好几遍,你就受着吧!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郑兰秀在门外听得是心惊肉跳,好几次她都怀疑苏大丫是不是要趁机把冯拐子折磨死—— 清洗伤口只是第一步,还要上药和缝合的,上药就不说了,缝合是真要了冯拐子半条命,毕竟,她手里的麻药用完了。 冯拐子不是景弈,没那么坚韧的耐受力,他疼得死去活来,哭爹喊娘,几次昏死过去,又几次生生疼醒。 郑兰秀在外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当苏小小好不容易完成治疗时,郑兰秀活像是自己也被缝针了似的,浑身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怎么样了”她慌忙进屋,踉跄着来到床前。 “还行。”苏小。 郑兰秀更咽问道:“什么叫还行” 苏小小将急救包放进小背篓:“该清理的清理了,该缝合的也缝合了,药也吃了,三天之内会退热,我会每天过来给他换药。啊,这个,记得给他吃掉,早晚各两粒。今天早上的吃过了,你晚上给他吃就好,饭后吃。” 说罢,苏小小将用瓷瓶装好的消炎药放在了桌上。 郑兰秀抓起瓷瓶,心中依旧是忐忑的,可苏大丫稳如泰山的样子,又令她燃起了一丝希望。 苏小小把玩着手里的刀子:“放妻书别忘了,我能治他,也能杀了他。” 郑兰秀打了个哆嗦。 -- 三天后,冯拐子的高热果真退了,意识清醒了许多,伤口也不再恶臭。 他依旧很疼,但不是那种让他死去活来的疼痛了。 “今天拿不到放妻书,我明天就不来了。”苏小小对郑兰秀说。 苏小小要的是放妻书,不是休书。 若是休书,倒是容易些,虽苏玉娘未犯七出,可只要她自己不去衙门状告郑家,那休书就能作数。 放妻书属于夫妻和离,十里八乡还没有此先例。 女人要么一辈子待在婆家,要么让婆家休了撵出去,哪儿有自己昂首阔步离开门庭的道理 老郑家会放人吗 老郑家咽得下这口气吗 郑兰秀道:“我有个法子,要是玉娘同意把钱……” 苏小小冷声道:“别打苏玉娘的主意!” 郑秀兰给结结实实噎回去了,如今苏大丫是冯拐子唯一的希望,她手里掐着冯拐子的命,郑兰秀得罪不起。 半个时辰后,郑兰秀找到了阿香:“你想留在郑家吗” …… 小苏家。 三小只牵着小马驹去村子里溜马了,小吴氏在后院儿干活儿,苏玉娘在一旁看着。 她还没坐完月子,不能碰冷水。 不过她也不是真闲着,她刚把账算完。 从前家里的账是苏小小算,苏小小去府城后卫廷算,苏玉娘来了又变成了苏玉娘算。 苏小小如今整一甩手掌柜。 “给。” 苏小小突然出现在苏玉娘身后,递过来一张纸。 “什么”苏玉娘接了过来。 苏小小给冯拐子治伤的事儿,苏玉娘是知情的,那日郑兰秀上门请苏小小,她就在屋里坐月子呢。 但苏小小对郑兰秀开的条件,苏玉娘就不知了。 因此,当苏玉娘看着白纸黑字写的放妻书时,神色一下子怔住了。 “你……” 她愣愣地看了看苏小小,又看向手里的放妻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有郑里正的印章,有郑元博的签字与画押。 是……真的。 真正的放妻书! 这怎么可能 郑家人怎么会同意 她要一封休书尚且艰难,更别说是和离的放妻书! 她已经做好要与郑家死磕到底的准备了,她甚至想过郑家会把她扒层皮下来—— “大丫……”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小胖丫头。 这丫头说“好”,原来不是“好,我知道了。” 而是“好,交给我。” ------题外话------ 面包机被我烤糊了,我的快乐没了,好难过oo 70 136 小虎(二更) 苏小小风轻云淡地折了折袖口:“小事一桩而已,不必太感动。” 严格说来,这事儿还真得多谢苏锦娘。 不是苏锦娘把冯拐子引上山,害冯拐子受了伤,冯拐子的命也不至于落在她手里。 运气和机遇是给有实力的人准备的,而她恰巧懂医术,只能说,一切刚刚好。 苏小小道:“你签上自己的名字,画个押,再拿去衙门盖个章就能生效了。” 小吴氏倒是没那么惊讶。 大丫就是这样,她真的会为了身边的人两肋插刀的。 她细心又勇敢,是小吴氏见过的最特别的姑娘。 苏玉娘不否认苏小小的能耐与仗义,她只是……想不通苏小小是怎么办到的。 那可是郑家呀! 就算郑秀兰出马,也不能说服郑家给她放妻书的! 苏小小淡道:“那个叫阿香的……似乎发挥了点儿作用。” 苏小小是个将效率的人,她说今天必须拿到放妻书,那就必须拿到,否则夜长梦多。 郑兰秀被逼得没办法,又不能打苏玉娘银子的主意,急中生智之下,只得找上了阿香。 她先是与阿香上演了一场妯娌大战的戏码,拿着刀子要把阿香撵出去,阿香万般无奈,“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阿香说自己原是大户人家的孩子,为了逃婚才从家里逃出来,她与郑元博一见钟情,怕郑家人把她送回去与别人未婚夫完婚,才一直不肯言明自己的身份。 为了证实自己说的全是真的,阿香还拿出了一盒金首饰与一块钱庄的对牌。 “我比苏玉娘有钱多了,你们若是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们!但我有个条件,这个家,有我阿香,就没她苏玉娘!”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苏玉娘生孩子伤了身子,以后怕是都无法生养了!你们郑家的香火愿意断在她手里,就断吧!” 苏玉娘不能带着孩子远走高飞,是因为她是郑元博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是有婚书的! 可阿香无名无分的,郑家管不着她。 她若是带着肚子里的骨肉离开,郑家还真没辙,总不能把人绑起来…… 又比苏玉娘能生,又比苏玉娘有钱,郑家人动心了,再加上郑兰秀从旁煽风点火,郑家人就给同意了。 郑兰秀又道:“玉娘没犯七出,咱们郑家休不了她,只能给放妻书,还得要玉娘自己也同意。” 郑老爷子问道:“她万一不同意呢” 郑兰秀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我去说说看。” “说”的结果就是苏玉娘要孩子,属于她名下的衣裳首饰她也要带走。 了解完事件的全过程,苏玉娘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她喃喃道:“你是把郑兰秀逼得多急呀,让她连这个损招都想出来了她也不怕阿香露馅了。” 苏小小呵呵道:“露馅了,不正好可以把阿香赶出去吗” 苏玉娘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 郑兰秀是一石二鸟啊,既利用阿香拿到了郑家写的放妻书,又捏住了阿香的一个把柄,日后阿香若是起了什么歪心思,她大可倒打一耙,说阿香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当初是阿香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她,逼得她替阿香作假。 苏玉娘感慨一笑:“从前我小瞧这个姑姐了。” 那是因为你自己的道行也不浅好么 事实证明,天底下精明的女人还是不少的。 “哎呀呀,还是小吴姐可爱。”苏小小眉眼弯弯地看着小吴氏。 小吴氏脸一红,害羞地低下头去。 苏玉娘黑了脸。 你说谁可爱 再说一次! -- 下午,苏老爹与卫廷以及苏二狗做完生意回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晚”苏小小问。 “问女婿咯!”苏老爹不情不愿地说。 苏二狗幽怨道:“好多人啊,把巷子堵啦,出都出不去,以后不要带姐夫去摆摊了,全是来看他的!” 苏小小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卫廷一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 这么好看的相公,确实该藏在家里。 藏一辈子的那种。 卫廷皱了皱眉:他怎么感觉这丫头看他的眼神不太对 “娘。” 小虎抓着小脑袋从大门口走了过来。 苏小小握住他的小手:“怎么了脑袋痒吗” 小虎摇头。 他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卫廷眉心一蹙,几乎是以为他又“犯病”了。 苏小小把小家伙抱起来放在椅子上,轻声问道:“哥哥们呢” “牛蛋家。”他奶声奶气地说。 所以小家伙是一个人回来了这种情况很少见,一般三人都是集体出动的。 苏小小蹲下身来看着他:“哪里不舒服,和娘说。” “嗯……嗯……”小虎抓头,难受地嗯嗯了几声。 苏小小将他的小丸子头拆开,细细检查他的头皮:“是痒吗还是痛” “痛。”小虎委屈地说。 苏小小问道:“哪里痛” 小虎道:“牙牙痛。” 牙痛你抓头作甚 听到这里,卫廷心下稍松,不是“犯病”了就好,似乎除了上次她迟迟不归,他们发作了一次,其余时间他们几乎是正常孩子。 一念至此,卫廷看向苏小小的目光更复杂了。 她说会把令牌还给他。 若真到了那一日…… 苏小小不知卫廷心中所想,她忙着给小虎看牙齿呢。 她把小虎抱去门口光线充足的地方,对小虎道:“张嘴,让我看看。” 小虎仰头,乖乖张大小嘴:“啊——” 像是有龋齿了。 苏小小严肃地问道:“你是不是又偷吃糖糖了” 她做的点心并不齁甜,尤其给他们单独做的,全是减了糖,而且会叮嘱他们漱口,除非,这只小脑斧偷吃了。 小虎一本正经地摇头:“没有偷吃糖糖。” 是偷吃的饼饼。 小孩子的乳牙长到一定年龄会更换,但并不是说乳牙的龋齿就不需要治疗,如果严重到了一定程度,疼痛不说,还可能影响恒牙的萌发。 一想到这么可爱漂亮的小孩子,一笑起来一口小坏牙,太美强惨了! 苏小小拿来棉签与清水,给小虎仔细清理了小牙牙:“先观察看看,要是明天还疼,就得拔牙牙了。” 小虎大惊失色:“小斧,不要拔牙牙!” 苏小小道:“偷吃就得拔牙牙!” 小虎抬起小手往隔壁一指,特别严肃地说道:“大斧也吃了!拔大斧牙牙!” 哈!这小家伙,卖起大虎来真是毫不犹豫啊! 不过这也提醒了苏小小。 苏小小把大虎二虎捞了回来,挨个检查了牙齿,大虎二虎都没事,就小虎长了龋齿。 小虎晴天霹雳! 双膝扑通跪在地上,小拳拳愤锤小胸口! 亲兄弟,有糊(福)同享,有难同当! 为咸(什)摸(么),坏牙牙不一起奖(长)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 137 奖励(三更) 小虎作为家中唯一长了龋齿的宝宝,受到了苏小小的特殊管理待遇——全家监督,短时间内,不许再吃饼饼。 生活不易,小虎叹气! 龋齿是要治疗的,越快越好。 苏小小这一次进入药房十分顺利,没回过神来,人就已经在药房的休息室了。 是休息室,不是某病区。 就她前几次进入药房的经验来看,如果是紧急用药的情况,一般会直接进入某病区。 譬如给卫廷拿药,就是外科区,给项公子拿药是内科区,给符大娘拿药则是心内科病区。 而直接进入休息室只有两次,一次是让她藏了令牌,另一次是奖励了她一瓶复合维生素。 苏小小的目光落在休息室的桌上,果不其然,那里除了卫廷的令牌之外,又多了两瓶药。 一瓶胶原蛋白肽粉剂,另一瓶……呃,怎么什么也没写 苏小小拧开瓶盖瞧了瞧,黄色的小药片,看起来有些像牛黄解毒丸,闻着也有一丢丢相似,可为啥不写名字搞得像是三无产品。 苏小小摸了摸自己的小双下巴:“又是给我的吗” 自从除夕夜秤完体重,发现自己瘦了二十斤后,她减肥信心大增,除了每日必要的锻炼外,饮食上也控制得更严格了。 对大体重而言,减得太快,很容易导致皮肤的松弛,胶原蛋白能很好地增强皮肤弹性。 市面上的胶原肽究竟是真有效果还是智商税,她不敢说。 毕竟没吃过。 可基地药房的药,绝对是有功效的。 只是这牛黄解毒丸是不是太鸡肋了她感觉自己完全用不上。 普通的下火清热,鱼腥草就够了,真要中了大毒,牛黄解毒丸也没辙。 “算了,先收下吧。” 苏小小把两瓶药揣上了。 这一次,苏小小很本分,没有薅药房的黑科技羊毛,只拿了些给小虎治疗龋齿的药物与材料,一点点的麻醉剂,外加卫廷的令牌。 从药房出来后,苏小小连忙检查了自己的荷包。 卫廷的令牌还在。 - 苏小小去堂屋找小虎。 “噫小虎呢” 小虎躲起来了。 他不想被拔牙牙,于是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去了苏老爹的屋。 “爷爷。” 苏承看着突然进屋的小虎,问道:“咋了这是” 小虎抱着小枕头,萌萌哒地看着他:“小虎,和爷爷睡。” 苏老爹道:“就你一个吗” 三小只通常是集体行动的。 小虎点头点头。 这几日苏二狗把屋子腾出来让给了苏玉娘,父子俩晚上挤一挤,他的床不算小,挤三个是挤不下,但如果只小虎一个,勉强凑活。 “行吧,上来。”苏老爹拉开被子。 这会儿天还没黑呢,苏老爹是早起做生意了,得补个觉。 小虎蹬掉鞋子,呲溜呲溜地爬上了床。 当苏小小找到苏承的屋时,小虎已经钻进苏老爹被窝了。 只不过,他的脑袋和身子钻进去了,小屁股还在外头高高翘着。 苏小小看着这只小鸵鸟,整一个给逗笑了。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被苏小小给捞出来了。 “爷爷救命——” 小虎冲苏老爹使出卖惨绝技。 “要不——”苏老爹看向大胖闺女,想说不就是牙齿痛吗等长大了换新的就好了,不必真给拔牙吧 然而一对上苏小小严肃的小眼神,苏老爹便十分没骨气地败下阵来了。 “哎呀,爷爷睡着了。”苏承两眼一闭,挺尸不醒! 小虎:现在的大人,太不靠谱啦! 小虎被抓去东屋的一路上,分别向苏玉娘、小吴氏、苏二狗发出了强烈的求救信号。 可谁敢惹苏大丫呀 一瞬间集体眼瞎。 东屋,卫廷也在。 “爹——”小虎喊出了两岁半以来最诚意满满的一声爹。 卫廷走了过来:“给我吧。” 呜呜,爹爹是靠谱的! “哦,好。”苏小小把小虎给了卫廷。 小虎抱住臭爹爹脖子,一个劲儿地瞪小短腿儿! 快九!快九! 卫廷一屁股坐下,将小虎手脚扣了个严实:“这样可以吗” 小虎:“……” 苏小小戴上手套,取出镊子:“唔,往右转一点,光线好。” 小虎的牙齿并没严重到需要拔牙的程度,是最轻微的状态,苏小小给他用了一点治疗龋齿的敷料。 另外,苏小小发现他的第二颗乳磨牙快长出来了。 难怪最近小家伙口水特别多。 小虎坐在卫廷腿上,苏小小要弯腰给他治疗。 为了看得清楚些,她不得不凑得很近,离小虎近,也离卫廷近。 近到卫廷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羽。 卫廷想起了第一次端详她的样子。 老实说,变化很大。 但又似乎不大。 前者是皮囊,后者……是独属于她的那份严肃与专注。 “好了。”苏小小收回镊子。 卫廷将小虎放了下来。 苏承在门口瞅半天了,见小家伙终于完事儿了,赶忙走了进来。 小虎委屈巴巴地扑进他怀里:“呜呜,爷爷——” 苏承把小家伙抱进怀里一阵安抚:“不哭不哭,爷爷带你去放爆竹,打弹弓!” 苏小小哭笑不得。 上药的过程其实并不难受,小家伙这么难过是以为她把他的小牙牙拔了,他是心疼自己的小牙牙呢。 苏小小开始收拾桌上的药物与工具,想到什么,她摘下了手套,从荷包里掏出一枚令牌递给卫廷。 “咯,之前答应会还给你的。” 卫廷看着她当真将令牌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竟然怔了一下。 苏小小晃了晃令牌:“拿着呀,你不会不要了吧” 卫廷顿了顿,缓缓将令牌接了过来。 苏小小出去后,黑衣人尉迟修一闪而入。 他盯着卫廷手中的令牌,两眼放精光:“大人!这小女子还算说话算数,真把令牌还给你了!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启程回京了!” 卫廷给了他一个凉飕飕的眼神。 大人好像不大高校可自己也没说错啊。 尉迟修发挥了自己的强大脑部功能,望着自家大人的腿,恍然大悟。 “大人的腿伤尚未痊愈,是我疏忽了,等大人痊愈了,再动身回京!” ------题外话------ 三更_ 70 138 教训(一更) 小虎作为家里唯一“拔了小牙牙”的可怜宝宝,有了娇气的小理由。 他不自己吃饭,要人喂。 苏承端着个小碗喂他。 他小人家可作了,爷爷喂完,要舅舅喂,舅舅喂完,要苏姨姨喂。 最后还把大虎、二虎薅了过来:“哥哥喂。” 大虎……大虎喂了他一记小拳头。 月底,苏老爹迎来了自己三十七生辰,苏二狗也满了十四。 二月初一,苏玉娘的孩子满月了。 在乡下,孩子是要办满月酒的,苏玉娘在娘家休养多日,后面又住进了小苏家。 老苏家对外说的是她身子不好,有点儿凶险,得让大夫时刻照看着。 对此,乡亲们是存疑的。 他们好几次打小苏家门口路过,看见苏玉娘活蹦乱跳的,还能算账和带三个小豆丁呢。 加上如今她孩子满月了,按理该回婆家办满月酒了吧。 又或者至少,婆家人该上门来接孩子了吧 “女娃子,有啥好办的” 苏灿对乡亲们说。 女娃不办满月酒的,倒也不罕见,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所有人乡亲们傻了眼。 郑兰秀来小苏家了,送了满满一大车东西,全是苏玉娘的包袱。 这是几个意思 苏玉娘被郑家给撵出门了 老苏家的人气坏了。 苏灿当即带着长子苏大郎拦住了郑兰秀的去路:“你们郑家想做什么” 郑兰秀冷冷一哼:“你问我,不如去问问你的宝贝闺女!是她要与我弟弟和离的!” “什么和离” 苏灿父子只觉一阵晴天霹雳,连自家怎么回到老苏家的都不记得了。 苏老爷子让苏三郎将苏玉娘叫了过来。 苏玉娘既然出了月子,就打算上衙门去把放妻书盖上官印,如今方算真正生效,否则她就还是郑家的媳妇儿。 “姐,爷爷找你。”苏三郎小声说。 若是大郎、二郎来,苏玉娘就懒得理了,可这是老苏家唯一向着自己的小弟,苏玉娘不想让他为难。 “好,我跟你去。” 是去,不是回。 在她心里,早已没将老苏家当成属于自己的家了。 苏三郎低着头道:“爷让你从后面走。” 这是嫌她给老苏家丢人了呢。 走后面就走后面。 …… 老苏家的堂屋内,苏玉娘见到了神色威严的爷爷,一脸埋怨的奶奶、面露愤慨的父亲、大失所望的两个兄弟、毫无怜悯的妹妹,以及软弱无助的娘。 这就是她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的家人,真让人心痛啊。 “三郎,和你娘去灶屋做饭。”苏老爷子吩咐。 苏三郎担忧地看了苏玉娘一眼。 苏玉娘安抚地拍拍他肩膀:“大姐没事,去吧。” 苏三郎和方氏去了灶屋。 苏老爷子脸色一沉:“你和郑家到底怎么一回事” 苏玉娘坦荡地说道:“我和郑元博和离了。” 一家子倒抽一口凉气。 郑兰秀没撒谎,这丫头当真和人和离了! 苏老爷子一巴掌拍在桌上:“大逆不道!” 苏玉娘没说话。 在小苏家住的这几日,她从苏大丫身上学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不要与不懂自己的人浪费唇舌。 懂你的,无需解释,不懂的,说破了嘴皮子也无济于事。 娘家人不会在意郑元博身边多出了一个狐狸精,也不会考虑她日日面对一个渣男与一个小妾时的那种折磨恶心。 他们只要她苏玉娘继续做浅水村里正家的媳妇儿。 苏大郎皱眉道:“妹妹,你这样,会让我们在村里抬不起头的。” 苏玉娘问道:“抬不起头,比我过得好不好更重要是吗” 苏大郎冷声道:“你怎么过得不好了妹夫很疼你,你的公公婆婆也看重你,你上村里问问,有几个媳妇儿能得你这样的待遇” 是啊,郑元博疼她,可他也背叛了她。 公公婆婆器重她,不也还是在听说她没阿香能生、没阿香有钱后,选择了将阿香留在家里 她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或许她就是天生反骨吧。 “放妻书呢”苏老爷子直击重点。 比起只会试图用言语打压苏玉娘的其他人,苏老爷子显然更明白如何拿捏要害。 放妻书是需要上衙门盖印的,而苏玉娘一直在坐月子,也就是说,她还没机会让放妻书生效。 -- 苏小小今日去出摊了。 熟客们看见她,立即感觉久违了。 没办法,苏老爹太凶残了,吓哭了好几个小姑娘。 就这样苏记的生意也还是越来越火爆,就说气人不气人 “噫丫头,你是不是又瘦啦” 一个大娘问。 苏小小笑了笑:“啊,是瘦了一点。” 她昨晚又偷偷称了重,又瘦了二十斤。 若说第一个月的二十斤看不出太大变化,那么第二个月的二十斤就能明显感觉到人瘦了一圈。 袖口松了,领子不那么绷着了,脸颊上肉肉也少了许多。 对比之前走三步喘大气,走五步大汗淋漓,如今的她是个轻盈的小胖丫了。 苏小小减肥不是为了给别人看,是她自己想要一副健康的身体。 比起外在的变化,更让她欣喜的其实是身体自身的不断强化。 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或许就能恢复前世……一半的实力。 为何是一半 还不是因为这副身体体质特殊。 前世自己做什么都是事半功倍,到这儿,反过来了。 饼子很快就卖完了,苏小小收了摊,与苏二狗去集市采买了食材。 苏记在镇上打出了名声,铺子里的老板也认识苏小小了,知道一会儿会有个叫刘平的人来给她取货。 姐弟二人步行回村。 半路上,苏二狗忽然开口:“姐,你有没有发现,最近锦记的人没来找咱们茬儿了” 说到这个,苏小小也颇为意外。 他们抢了锦记的生意,按理说,锦记该怀恨在心,寻机会报复回来才是。 就算忌惮戚老夫人,只要不当众掀他们摊子,不让人在明面上抓住把柄,暗戳戳搞搞事情也行。 可锦记……似乎一直没动静。 这个,就得从尉迟修说起了。 尉迟修去府城前就把何掌柜给绑了。 手起刀落,咔咔咔,何掌柜直接变成了秃毛鸡。 自始至终,尉迟修连个正面都没给何掌柜。 他站在月光下,背对何掌柜,凹了个酷帅狂霸拽的造型。 “乖乖听话,否则下次没的就是你的命!” 何掌柜:什么乖乖听话听谁的话你想让我干啥哪里来的傻逼!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再走啊! ------题外话------ 听大家的,买个新面包机。 .突然发现做蛋糕也好好玩 70 139 失踪(二更) 何掌柜被绑着在冷冰冰的地上,光溜溜地躺了一整晚,第二日便染了风寒,已经好几日没去锦记了。 苏二狗秀了秀肱二头肌:“姐,一定是咱们太厉害,把他吓怕了!” 苏小小沉吟片刻:“唔……也对。” 姐弟俩到家后,没看见苏玉娘。 问了小吴氏,小吴氏摇摇头:“我去河边洗咸蛋了,回来她就不在屋里了。对了,好像听她说要去县衙,她是不是去镇上了” 去县衙盖章这事儿,苏小小是知情的,她早上出摊早,苏玉娘还没醒,她原计划是下午让刘平用驴车把苏玉娘送去镇上。 但也不排除苏玉娘等不及,自己去了县衙。 至于说为何苏小小没碰上她,也不难理解。 镇子那么大,县衙与锦记又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又刚好他们在路上的时间错过了。 只是,一直到了傍晚,也不见苏玉娘回来。 “去县衙办事要那么久吗”苏小小嘀咕着,让苏二狗上里正家与老李头问问,看苏玉娘是什么时辰出村子的。 里正与老李头都表示没看见苏玉娘出村子。 这就怪了。 没出村子,苏玉娘又能是去了哪里 难道是里正家与老李头家的人恰巧没看见苏玉娘出去 苏小小叫来刘平:“刘大哥,劳烦你去一趟县衙,看看玉娘在不在。” “我马上去!” 刘平坐上驴车,驴不停蹄地去了。 这驴子与别的驴不大一样,吃得多、力气大、跑得还快。 大概半个多时辰,刘平便回村了。 “衙门的人说,今天没有年轻的小妇人来过。” 小吴氏没走,她也在小苏家等苏玉娘的消息。 她问道:“会不会……是回郑家了” “不会。”苏小小摇头,“苏玉娘和郑家撇清关系了。” “老苏家”苏二狗也发表了自己的猜测。 苏玉娘提过,她在老苏家还落了些东西,行李……与一些她的私房钱。 具体数目多少,苏小小并不清楚,苏玉娘那个小富婆没说,但应该不是一笔小数目。 苏玉娘藏得极好,连方氏也没告诉。 所以如果苏玉娘想拿回自己的东西,的确是得亲自走一趟。 老苏家倒是应该还剩了些行李……苏小小寻思着,正打算亲自上门瞧瞧,不料老苏家的人上门了。 来的是苏灿与苏二郎。 父子二人气势汹汹,一副要来拆家的做派。 苏灿站在门口大喝一声道:“苏胖丫!你把玉娘藏哪儿了!你让她出来见我!我有话和她说!” 苏小小古怪地睨了三人一眼:“玉娘不在。” 怪了,苏玉娘也不在老苏家 “玉娘去哪儿了”苏灿问。 “不知道。”苏小小照实回答。 苏灿脸色一沉:“苏胖丫!苏玉娘这段日子一直住你家,你不知道她上哪儿了” “就是不知道。”苏小小淡道。 苏灿冷声道:“你是不是故意把她藏起来了不让我们见她” 苏二狗走了出来:“藏什么藏啊我们从镇上回来就没看见玉娘姐,我们还想问你们,玉娘姐是不是上你们那儿呢” “胡说!玉娘根本不在我们老苏家!”苏灿说罢,对儿子道,“二郎你去问问里正与李小勇,玉娘是不是出村子了” 苏二郎去了。 苏小小没拦着,她凭什么好心帮老苏家省一趟跑腿 苏二郎满头大汗地地回来,喘气道:“爹,二姐没出村子。” 苏小小微微眯了眯眼。 苏灿盛气凌人地瞪向苏小小:“苏胖丫!你究竟把玉娘藏哪儿了” 刘平也走了出来,说道:“你们误会了,大丫真的没藏玉娘,大丫也在找玉娘呢。” 苏灿陡然拔高了音量:“这么说,你们把玉娘弄不见了” 刘平慌忙解释:“不是……我们没有……” 苏灿的声音太大,惊动了附近的乡亲,先是隔壁家的何氏与大吴氏,紧接着是孙家媳妇儿与吴家婶子。 不多时,村里最厉害的长舌妇周氏也过来了。 她与刘婶子前后脚到的,毕竟一个住老苏家左边,一个住老苏家右边。 “出啥事儿了”周氏问。 苏二郎控诉道:“周婶儿,小苏家的把我二姐弄不见了。” 苏二狗不乐意了,叉着腰道:“喂喂喂!你怎么说话的谁把玉娘姐弄不见了” 苏二郎道:“那你们说,我二姐去哪儿了” “我……”苏二狗噎住。 “你看,说不出来吧!”苏二郎的嘴皮子比大哥利索,也比大哥更精明。 他看了眼四周的乡亲,委屈地说道,“大家伙儿给评评论,我妹妹在他们养病,养着养着把人养没了,他们还倒打一耙,问我们人上哪儿了!” 苏二狗道:“不是!谁特么倒打一耙了!我那是——” 苏小恶霸打架的功夫厉害,嘴皮子就不那么优秀了。 苏老爹与苏承上地里摘菜还没回来,家里就苏小小他们几个。 “你们也别说我们老苏家欺负人。”苏灿冷声道,“你们让玉娘出来,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就当”苏小小淡淡开口,“我们小苏家干什么了,需要你们老苏家就当什么也发生过你施舍谁呢” 苏二狗立马挺直了腰杆儿:“对呀!你们老苏家有什么了不起!当我们是乞丐呀” 苏灿呵斥道:“可是玉娘就是从你们家失踪的!” 苏小小一瞬不瞬地看着苏灿:“这才半日不见人而已,你怎么就断定是失踪了” 苏灿噎了噎。 苏二郎道:“可是玉娘就是在你们家不见的!” “呜哇——” 屋内传来婴儿的啼哭,是玉娘的孩子饿了。 下午就饿得嗷嗷儿哭,小吴氏把人抱去李家让小赵氏帮忙喂了两次。 苏灿忙道:“孩子哭成这样,一定是饿了,你赶紧让玉娘出来!” 苏二狗道:“都说了玉娘姐不在我家!” “话说玉娘究竟去哪儿了哪儿有娘扔下孩子不管的” “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是啊,天色这么晚了,上哪儿也该回了。” “是不是回婆家了” “你回婆家不带吃奶的娃”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对苏玉娘行踪的揣测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不怪他们多想,实在是这事儿蹊跷呀。 谁会扔下一个月大的奶娃娃不管呢 70 140 护短(三更) 苏小小对小吴氏道:“小吴姐,你先把孩子抱去李家,让小赵姐帮忙喂一下。” “好。”小吴氏点头。 “这是我妹妹的孩子!”苏二郎拦住了小吴氏的去路,“你们把我二姐弄不见了,谁知道你们又把对我二姐的孩子怎么样” 苏二狗搂起袖子:“你有病吧!是不是想干架呀!” “干什么干” 是苏承。 他刚从李家的地里回来,与卫廷一人拎着一篮子现摘的青菜。 家里的两个大男人一出现,苏灿几人的气焰明显弱了一下。 只是很快,苏灿又再次挺直了腰杆:“苏承,你们家把玉娘藏哪儿了当着乡亲们的面,你们小苏家最好给我们一个交代!” 苏承往屋里望了望:“玉娘不在么” 苏小小道:“上午,小吴姐洗完咸蛋回来,就没看见玉娘了。” 苏承眉头一皱。 上午,这会子都入夜了。 卫廷冰冷而犀利的目光扫过苏灿父子二人。 苏灿不经意地一转头,对上了卫廷冷冰冰的目光。 普通人是不习惯对视的,不论是自己看别人被抓包,还是抓包别人看自己,都会下意识地闪避。 然而卫廷并没有。 他仿佛天生就带着一股上位者的不羁与从容。 倒是苏灿被他那极具压迫性的目光,看得心里打了个突突。 “娘。” 三小只从隔壁呲溜呲溜地过来了。 “不许欺负我娘!” 大虎凶巴巴地说。 三个小小恶霸奶凶奶凶地挡在了苏小小面前。 乡亲们有些意外。 这么小的孩子,遇到如此大的阵仗,不吓得哭鼻子就不错了,几个小家伙居然还有胆子为了他们后娘,挡在全村人的面前。 同样是孩子,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何氏想到了自己儿子牛蛋,分家那日,他们在堂屋闹,牛蛋在灶屋哭,屁都不敢放一个。 还不如三个两岁半的小豆丁,气人不气人 苏小小摸了摸三人的小脑袋:“娘没事,你们先和爹进屋,娘和乡亲们说会儿就来。” 三个小豆丁看看白白胖胖的娘亲,又看看瘸着一条腿的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像的确是娘比较能打。 苏承也道:“女婿,你先进去,一会儿打起来别伤了你!” 被严重低估了战力的卫廷:“……” 另一边,苏玉娘的孩子哭得不行了,苏小小对苏二狗道:“二狗,你陪小吴姐去一趟李家。” “诶!”苏二狗应下,抓了砍刀往外走。 苏二郎吓得脸一白,心说决不能服软,双脚已经诚实地让了路。 苏二狗把小吴氏送去李家。 小赵氏给孩子喂奶,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吴氏叹气:“玉娘不见了。” 小赵氏道:“刚刚二狗来问爹,看没看见玉娘出村子。” 小吴氏道:“是啊,我们以为玉娘去衙门办事了。” 至于说办什么事,小吴氏就没说了。 小赵氏不是个爱八卦的性子,很识趣地没刨根问底。 钱氏在门外听见了,脸色变得不大好看。 苏玉娘不见了,干小苏家什么事 苏玉娘自己有腿有脚,大丫还能帮住她了不成 钱氏对苏玉娘截胡稳婆的事儿耿耿于怀,可钱氏对小苏家的印象早已改观。 “老头子,去瞧瞧。” 她叫了老李头,“里正也叫上。” 老李头很意外:“你今儿怎么突然愿意去管闲事了” 钱氏可不是个爱凑热闹的。 钱氏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 大丫帮了他们家多少忙,她嘴上不说,心里记着。 只是可惜了,苏玉娘的事,就连里正也帮不上啥忙。 苏小小平静地问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把玉娘藏起来了,我藏她做什么” 周氏阴阳怪气地开了口:“是不是你怕玉娘痊愈了,你挣不到银子了,就故意把她多藏几天” 苏小小讥讽地看向苏灿:“玉娘为何住进我家里,我想,老苏家的人心知肚明。” 苏灿眼神一闪。 周氏呵呵道:“不就是你想骗诊金,故意把玉娘的病往大了说这才吓得玉娘不得不住进你家养病的吗” 苏小小淡淡一笑:“哦,原来你们老苏家是这么和乡亲们说的。” 苏灿清了清嗓子。 刘婶子忽然出声:“啊,我想起一件事,上午那会儿,我似乎瞧见玉娘的小弟来找玉娘了,从屋后边儿走的!我那会儿在灶屋做饭!我还叫了他一声!我问他去找大姐呢,他没答话,可我看见他进小苏家的灶屋了。” 苏三郎来过! 事情出现了转机! 里正忙叫李小勇去老苏家把苏三郎叫了过来。 苏三郎是和苏锦娘、方氏一块儿过来的。 自打苏小小教训了苏锦娘一顿,并威胁她再也不许出现在自己面前后,苏锦娘的确是好几日没出门。 今儿人多,苏锦娘不信苏小小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怎么样,这才壮胆过来了。 “三郎。”苏小小问他道,“你今天来找过你大姐吗”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苏三郎才十岁,哪里遭遇过此等阵仗吓得直往方氏身后躲。 里正就道:“三郎,别怕,有啥说啥。” 苏三郎怯生生地看了父亲与两个哥哥一眼,弱弱地点了点头。 里正又道:“你大姐有没有和你说她要去哪儿” 苏三郎摇头。 苏小小问道:“三郎,谁让你来找你姐姐的” 自打苏玉娘住进小苏家,老苏家的人就不许苏三郎再与她来往了。 所以他突然上门,一定有原因。 苏三郎犹豫了一下,小声道:“爷爷让我来的。” 苏小小问道:“让你来找你大姐做什么” 苏三郎道:“让我把大姐叫回去。” 苏小小又道:“你大姐跟你回去了” 苏三郎犹豫片刻,低低地应了声:“嗯。” 姐弟俩回去,刘婶儿就没瞧见了,她炒菜去了。 苏小小顿了顿:“你知道,你爷爷找你大姐回去做什么吗” 苏三郎摇头:“爷爷没说。” 苏承扬起下巴冷哼道:“听见没有,玉娘是回你们老苏家了,你们还上我们家要人” 苏二郎气呼呼地说道:“我二姐是回去了,可是她拿了东西又走了!” “是这样吗三郎。”苏小小再次看向了这个十岁的孩子。 苏三郎缓缓地点了点头:“大姐好像和家里吵架了,拿了个包袱就急匆匆地走了。我叫她,她也没理我,我看见她从后面……往你们家过来了。” 苏小小沉思片刻,问道:“你有看见她进我们家吗” 苏三郎回忆了一下:“嗯,她从后门进去的。” 苏小小眸光微冷。 玉娘回来过 然后玉娘又再次失踪了 是苏三郎在撒谎,还是另有隐情 ------题外话------ 月票貌似带不过去,大家有票的就都投了吧 70 141 搜寻(一更) “玉娘回了小苏家,除了三郎瞧见,还有别人瞧见吗” 说话的是钱氏。 钱氏从不管村子里的闲事儿,这是她第一回站出来。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毕竟她儿媳是苏胖丫给接生的,她自然向着苏胖丫了。 众人看向刘婶子。 刘婶子叹气:“我真的没瞧见啊,我去炒菜了。” “梅子她娘呢不是在小苏家干活儿吗”一个乡亲问。 孙家媳妇儿道:“方才说了啊,她去河边洗东西了!那会儿不在!” “三郎,你说的都是真的”里正问苏三郎。 苏灿不乐意了:“里正你这话几个意思你是怀疑我们故意找了三郎来撒谎吗他才多大十岁!我们能这么教他吗!” 里正:“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灿冷哼道:“小苏家近日发达了,知道你与小苏家走得近,可你也不能偏袒小苏家呀。你别忘了,当年要不是我们老苏家,全村的人早饿死了!” 此话一出,原本有些想帮小苏家说话的人纷纷不吭声了。 里正被怼归被怼,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的:“三郎,你见到你大姐进了小苏家的后门之后,有跟上去瞧吗” 苏三郎摇头:“我就回屋了。” 里正又道:“也就是说,之后你姐的行踪,你也不能确定了” 苏三郎愣住了。 钱氏哼道:“是啊,兴许是玉娘自己又走了呢!她自己有手有脚的!谁能绑得住她不成说小苏家把玉娘藏起来的,他们能把人藏在哪里统共就那么大地方儿了!一家子去镇上做生意了!玉娘失踪的时候,他们全都没回来!怎么藏啊” 乡亲们这下算是领教了钱大娘的战斗力,平日里不和人掐架,不是不会掐,是特么地瞧不上啊! 瞅瞅这逻辑,没毛病啊! 没错,苏玉娘是在小吴氏去河边洗咸蛋那会儿失踪的,而当时河边还有旁人,可以证明小吴氏一直在洗,不曾离开。 等小吴氏回到小苏家,玉娘已经不在了。 苏小小与苏二狗更是在一个时辰之后,临近正午才回来,刘平就更晚了。 请问,小苏家的哪个人有作案时机 也别说是苏老爹与卫廷,他俩在李家菜地里学种地呢,半个村的乡亲可以作证。 苏承嚣张挑眉:“怎么样没话说了吧要不要进屋搜啊搜得到,我苏承把脑袋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我找啦,没有!” 居然是牛蛋。 他从后门进的小苏家,找了一圈,又打小苏家的前门出来了。 何氏恨不能打死这傻儿子! 替小苏家说啥话越活越回去了! 孙灿支支吾吾道:“兴、兴许是玉娘去镇上找你们了!” 苏小小嗤了一声笑了:“你是不是忘了,方才你让苏二郎去问过里正与李大爷,你们自己说的,玉娘没出村子。” 苏灿梗得脸红脖子粗,苏二郎也打不出一个屁来了。 苏小小懒得再搭理老苏家的人,转身进屋。 苏二郎叫住她:“苏胖丫你去哪儿!事情还没说明白呢!” 苏小小一记冰冷的眸光打过来:“找人重要,还是泼小苏家的脏水重要!” 苏二郎一噎,脸涨成了猪肝色。 身为苏玉娘的娘家人,还没一个外人关心苏玉娘的行踪,娘家人做到这个份儿上—— 乡亲们看向苏家父子的眼神,不禁浮现起一丝异样。 苏二郎没什么底气地嘀咕道:“你少假惺惺,人就是你们弄不见的……” 苏小小已经进屋了。 苏承:“二狗!关门!” “诶!”苏二狗立马关上了小苏家的大门! “大家也去找找吧。”里正语重心长地说。 几个有血性的汉子站了出来,表示回家拿盏油灯,就去找苏玉娘。 老苏家的人面面相看。 苏灿道:“我们也赶紧去找。” 苏锦娘望着亮起油灯的小苏家,东屋的窗户纸上被烛光照出了两道身影,抱着孩子,举止亲密。 她嫉妒得把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 -- 小虎突然说牙疼,卫廷把他抱在腿上,苏小小弯身给他检查了一下。 “没问题呀。”苏小小道。 小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牙牙痛痛。” 苏小小笑了:“你就是想我守着你吧” 小孩子有他们独特的保护大人的方式,好像只要她一直一直待在屋里,就能不被人给欺负了。 这样的心意幼稚又令人动容。 苏小小摸了摸他小脑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没人能欺负我。” 屋外突然传来刘平的声音:“苏叔,大丫!老苏家的人上李家抢孩子去了!” 苏小小当初在老苏家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是不会养这个孩子的,他们抢了也是给郑家送过去。 如今的郑家可不会善待这个孩子了。 而且,不是说好了去找苏玉娘吗 怎么转头就去抢孩子了 “老苏家的反应不太对。”苏小小蹙眉。 卫廷淡淡嗯了一声。 苏老爹就道:“是不对!他娘的!不把女儿的命当回事!只知道和咱们干架!” 在苏老爹看来,老苏家的人抢孩子是在与小苏家较劲儿,毕竟孩子是小苏家在管。 苏小小却并不这么认为。 “爹,你过去一趟,不能让他们把孩子抢走,我再去一趟老苏家,问问三郎。” 苏老爹提着砍刀上李家。 老苏家的男人这会儿倾巢出动,就连苏老爷子也不在,想必不是去抢孩子,就是去和乡亲们找苏玉娘了。 家里只有苏老太太、方氏、苏锦娘与十岁的苏三郎。 “你来做什么”苏锦娘惊讶看着她,“这回是你自己找上门的!” 言外之意,不是我要出现在你面前,你不能打我! 苏小小抬起手来。 苏锦娘唰的闪到一旁! 苏小小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自己只是推个门而已。 她找到了苏三郎,方氏也在,她就顺便也问了下方氏。 方氏道:“我不知道,我在灶屋做饭。后面我被娘叫过去,给她找东西,等我出来的时候,玉娘已经走了。” 苏小小道:“你知道玉娘和家里人吵什么吗” 方氏摇头。 苏小小又道:“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70 142 线索(二更) “方婶儿,玉娘是你的女儿,在这个家里,不论别人怎么待她,至少你和三郎待她是真心的。” 方氏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好像听到了和离。” 所以苏玉娘是为了和离的事儿与娘家人吵起来了,老苏家的态度不难猜,定是不同意的。 在老苏家眼里,名声第一,其余都得靠边儿站。 然后没吵出个结果,苏玉娘便收拾包袱走人了 苏三郎那边问不出更多信息了,只能确定他确实没撒谎。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老苏家一开始把苏玉娘叫回去是为了什么,还偷偷摸摸地从后面走。 “郑兰秀来过。会不会是老苏家的人从郑兰秀嘴里听到了点儿风声,嫌苏玉娘丢人,所以偷摸着把苏玉娘叫回去训斥” 苏小小思索着,步行回往小苏家。 村里,乡亲们举着火把四处找人。 周氏讥讽道:“还说关心玉娘呢,这不也没去找吗就在村子里瞎溜达,不知道的,还当你在街上转悠呢!” 苏小小淡淡睨了周氏一眼。 凉薄的目光,令周氏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不敢再叨叨了。 一个乡亲道:“你们几个在村子里,你们几个,和我去山上看看!” 乡亲们竞相奔走起来。 苏小小不是不想去找,而是她觉得,苏玉娘既不会藏在村里的任何一户人家,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跑到山上去。 苏玉娘的失踪就是个迷。 总感觉是出了什么事。 三小只在门口巴巴儿地张望,见到她回来,奶声奶气地问道:“娘,姨姨呢” 苏小小轻声道:“姨姨出去了,娘一会儿把她找回来。” 她大多数时候是自称我,安抚三小只的时候才会自称娘,这一点,倒是与卫廷的做派不谋而合。 两岁半的小孩子还不大懂血缘关系是什么,他们只知道家里住了娘、爹、爷爷、舅舅和苏姨姨以及她的小宝宝。 住在家里,就是家人。 苏老爹与苏二狗、刘平、小吴氏回来了。 苏老爹哼道:“一个苏灿,一个苏二郎,也敢在老子面前叫板,揍不死他丫的!” 真实情况是没开揍,苏灿父子就吓跑了。 苏老爹又道:“你钱大娘说,孩子放她家,叫咱们别担心,不会让人抢走的。” 苏小小点头:“也好。” “玉娘咋回事儿”苏老爹纳闷。 很显然,通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苏老爹也摸清了苏玉娘的性子,绝不是无缘无故玩失踪的人。 “爹,你和二狗去一趟郑兰秀家,问问她白日里是不是和老苏家说了什么。” “行!” 苏老爹带着苏二狗去了。 苏小小也打算出去找找。 刚一抬脚,后院传来了驴子的叫声。 村子里的老人说驴子喜欢叫,可他们家的驴子从买回来至今,就没听它叫过,他们一度以为买了一头哑驴。 “大丫。” 是卫廷的声音。 苏小小折了回去。 就见后院,卫廷手里拎着一个包袱,包袱上残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草屑与木屑。 “哪里来的”她问。 卫廷看了眼慢悠悠吃草的驴,道:“它拱出来的,就藏在猪圈里。” 猪圈,如今是驴窝了。 这头驴子爱干净,每日都必须给它打扫,另外它比一般的驴子食量大,不给吃饱就暴躁拆家,是以,驴窝里常期备着厚厚的草料。 包袱是驴子从草料里叼出来的。 这包袱看着很眼生,不像是家里的东西。 苏小小伸出手,要去接过包袱打开。 “我来。”卫廷说。 他警惕地拆开,发现里头只是一堆衣物与身外之物。 苏小小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刚刚的样子是担心这里头有暗器吗怕暗器伤了我” 卫廷一脸冷漠:“你话真多。” “不说就不说。”苏小小将包袱拿了过来,仔仔细细翻了一遍,“是玉娘的贴身衣物,和……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银票。” 加起来记是一百两。 这在乡下可是一比巨款,要知道,许多家里一年的收入也不到五两的。 倘若是苏玉娘的,那就不奇怪了。 那个女人是个小富婆。 等等! 奇怪的! “三郎说,玉娘和家里吵完架就抱着一个包袱匆匆离开了,他叫都没叫住。我记得玉娘和我说过,她的钱都藏在老苏家了,等出月子了,她要找机会把钱拿回来。” 卫廷道:“你认为,这就是她拿回来的银子藏在猪圈” “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首先,玉娘不可能把东西藏在……不是猪圈!是驴窝!”苏小小严肃纠正。 卫廷无奈摇头:“行,是驴窝。” 苏小小接着道:“其次,如果玉娘真是回家取自己的私房钱了,那……绝不止这么一点。” 她曾向苏玉娘炫耀自己在府城挣了五百两,苏玉娘当时嗤了一声,呵呵道:“五百两就把你乐成这样,出息!” 她反问苏玉娘:“我至少,你有吗” 苏玉娘哼道:“比你多多了!” 当然,也可以认为苏玉娘是在讲大话,可就苏小小对苏玉娘的观察与了解,这个小富婆的私房钱绝不止一百两! 她既有机会回老苏家,又怎么可能只拿了一百两回来 难不成她还指望回去第二次 电光石火间,苏小小茅塞顿开。 “三郎看见的那个人不是苏玉娘!是有人穿着苏玉娘的衣裳,从老苏家的后门出来,故意让三郎看见!三郎应该没看见正脸,三郎叫她,她不敢应,是因为声音不像!” 这一点是可以去向苏三郎求证的。 不过苏小小觉得没这个必要了。 因为她大概已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苏玉娘的失踪,看似是针对苏玉娘,实际是宠着小苏家来的。 一旦“赃物”被翻出来,他们会说——苏玉娘是被小苏家害死的,因为小苏家见钱眼开,所以就谋财害命了。 虽然小苏家的每个人都不具备作案时机,但有些杀人的手法,是不需要面对面的。 对方既然能制造赃物,必定也一并想好了作案的手法。 苏小小眉心一蹙:“不好!玉娘危险了!”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 143 真相(三更) 苏小小转身就走。 “你去哪里” 卫廷问。 “我去山上找找!” 村子里肯定是没有,郑家那边应该也没有,最不可能的地方眼下竟然成了最大的藏身之处。 卫廷蹙了蹙眉,没说什么。 苏小小走后,尉迟修鬼魅一般闪进屋子。 他也是才到,小苏家丢了个人的事儿他没兴趣,干他何事呢他只管卫廷与三小只。 “大人!你猜属下刚刚去镇上看见谁了” 卫廷没理他。 他自说自话:“属下居然在梧桐书院看见萧重华了!难怪景小侯爷会出现在镇上,敢情是护送自己表哥呀!咦大人你听见我说话了吗萧重华!” 卫廷神色冷燥。 尉迟修古怪地看着他:“大人,你又怎么啦我查到萧重华了你为何不惊讶难道你早知道了不对,你好像是不高兴啊……” “出去。”卫廷说。 尉迟修闷头往外走。 “有任务给你。” 尉迟修眸子一亮,原来不是让他滚出去,是让他出去执行任务! 是要杀了萧重华吧是吧是吧是吧 他酷帅狂霸拽、杀手榜排行第二的高手,就该去完成这种地狱难度的任务啊! 这才配得上他的身份呀! 两息后,尉迟修生无可恋地从屋子里出来了。 …… 老苏家。 苏锦娘刚脱了外衣,打算歇下了。 忽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苏小小雷厉风行地冲了进来。 “苏胖丫你——啊——” 苏锦娘一句话没喊完,被苏小小揪住头发从床铺上摔了下来。 苏锦娘摔得两眼冒金星。 苏小小也不与她废话,直接掐住她脖子,把她提起来怼在了冷冰冰的墙壁上! “苏锦娘!老实交代,玉娘去哪儿了” 她语气冰冷,犹如炼狱而来的罗刹。 苏锦娘明显感觉到这一次的苏小小是真带了杀意的,上回她教训自己时,至多算是小惩大诫。 这个人真是奇怪,自己阴了她时,她没那么生气,自己不过是与苏玉娘的失踪粘上了一点关系,她就恨不能杀了自己。 难道说世上确实有不自私的人吗 她苏锦娘不信! 这个苏胖丫,还不是贪图苏玉娘的钱财! 苏小小冷声道:“苏锦娘,我耐心有限。” 苏锦娘眼神微闪道:“我……我怎么知道我姐姐去哪儿了她不是在你们家失踪的吗” 苏小小将另一只手里的包袱毫不客气地扔在了地上。 “那个去我家的人,是你吧” 包袱与里头的物品哗啦啦滚了一地,苏锦娘看着地上的狼藉,脸色就是一变。 “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是吧脑子这么没用,不如我给你挖开看看,里头装的是不是稻草!” 苏小罢,一把将苏锦娘的脑袋摁在了桌上,随手抽出卫廷送给她的匕首,一股冰寒之气蔓延上了苏锦娘的脖颈。 别人威胁是要虚晃两下,苏小小直接一刀子割了下来! 危急时刻,苏锦娘使出了求生的本能,猛地将脑袋往边上一偏。 匕首贴着她的脸颊咔的插进了桌面里! 她的脸颊被刀刃划出了一道细微的口子,温热的鲜血一下子流了出来。 苏锦娘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苏小小拔出了桌上的匕首! 苏锦娘失声大叫:“我真的不知道——我没骗你——不是我把她带出去的——我只是藏了个包袱在你家而已——” 苏小小的匕首剁在了她脑袋边儿上! 寒光闪闪的刀刃映出她此时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 苏小小的目光却比匕首更寒凉三分:“果然是你们老苏家干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苏锦娘吓红了眼眶:“爷爷他……只让我去换上大姐的衣裳去藏包袱……等我藏完回来……大姐就不在了……我说的全是实话……” 苏小小想了想,问道:“你回来的时候,家里还有谁也不在了” 苏锦娘磕磕绊绊地说道:“大、大哥。” 苏小小握住了匕首:“只有他一个” 苏锦娘眉心一跳:“还、还有爷爷!爷爷也不在家,一直到现在没回来。” 看来,苏老爷子与苏大郎是与苏玉娘在一块儿,这边,祖孙二人苏玉娘藏匿起来,另一边,苏灿父子上小苏家一起上演了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真是有够恶心的。 苏小小拿起匕首,冷冰冰的刀刃淡淡拍了拍她染着血丝的脸颊。 “苏锦娘,你今日倘若对我有半句隐瞒,我回来便割了你的舌头!” 苏锦娘打了个哆嗦! …… 从老苏家出来,苏小小望着乌云密闭的夜空,黑压压的夜色仿佛如有实质,沉沉地压在了这个贫穷的村庄上。 苏老爷子究竟会怎么处置苏玉娘 …… 一个狭窄的箱笼里,苏玉娘悠悠转醒。 她手脚被绑着,嘴也被堵住了。 “呜——呜——” 她试图发出声音,并用脑袋不知疼痛地去撞击箱体。 “把箱子打开。” 苏玉娘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子就是一怔。 箱子被打开了,屋子里没掌灯,屋外没化干净的积雪反射过来一点零星的雪光。 苏玉娘看清了屋子里的人,神情从错愕变得麻木。 坐在椅子上的苏老爷子道:“玉娘,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不回郑家” 苏玉娘没有任何反应。 苏大郎就站在苏老子身边,他着急地说道:“妹妹,你快答应爷爷啊!” 苏玉娘的眼底有水光闪过,她倔强地忍住了泪意。 苏老爷子沉声道:“我们老苏家丢不起这个人,你要么回郑家,要么我今晚就把你送走。以你的罪行,浸猪笼也不为过。” 苏玉娘被堵了嘴,无法言语,可她红肿的眼眶里浮现起了无尽的讥讽。 郑元博背叛了她,郑元博将一个女人领回了家,到头来,被浸猪笼的却应该是她 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她是村子里第一个与夫家和离的 在京城、省城那种地方,观念相对开放,和离的女子比休弃的女子名声好听一些。 乡下则不然。 一个女人竟敢提出与男人和离,这是严重的大逆不道! 是骑在了男人头上,会给整个家族蒙羞的! 70 144 得救(四更) 苏玉娘第一次感觉祖父如此陌生。 曾经他是自己最敬重的长辈,而今却发现,他的内里全是虚伪。 大善人 是啊,一个宁可逼死自己亲孙女,也要顾全名声的大善人。 真是讽刺。 苏老爷子道:“把她嘴里的布拿开。” 苏大郎照做了。 苏老爷子冷漠地看着苏玉娘:“你现在可以说了,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苏玉娘反问道:“祖父打算把我送去哪里” 她的称呼变了。 苏老爷子没在意她的称呼,但对于她的回答,苏老爷子脸上并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倒是一旁的苏大郎急了眼:“妹妹!你疯了!爷爷也是为了你好!你干嘛一条道走到黑!是不是苏胖丫把你带坏了我发现自打你与她来往后,越来越离经叛道了!你也不想想,你什么出身,她什么出身!她爹是乞丐!她娘被陈家逐出家门!上梁不正下梁歪!她能是个好的” “成天在外抛头露面,学男人做生意,被人指指点点,毫不知羞!你怎么能学她呀!是不是她教你和郑家和离的是她的主意对不对” 苏大郎把屎盆子一盆接一盆地扣在苏大丫头上。 苏玉娘驳斥道:“是我自己的主意!还有,出身怎么了都是乡下种地的,谁比谁高贵了” 苏大郎自傲地说道:“咱们老苏家,可不是那种乞丐混混能比的!” 苏玉娘冷冷地说道:“小苏家,比你们强多了!” 苏老爷子厉声呵斥:“够了!大郎!把她送走!” “爷爷!”苏大郎勃然变色,对苏玉娘道,“你刚刚不是问要把你送去哪里吗你是不是以为随便送到哪个亲戚家待一阵子你错了!你是要被送去庵堂,剃头做姑子的!不是咱们镇的庵堂,是百里之外的清水县!那里收押的全是罪妇,有人看守,你去了,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苏玉娘的脸色变了。 “祖父我错了!我回郑家!我听你的话!” 当务之急,先稳住祖父! 苏老爷子道:“给我堵了她的嘴!” “爷爷!”苏大郎不忍。 苏老爷子厉声道:“你没看出来她是故意服软的吗愣着干什么等着我亲自来动手” 不对,祖父的反应不对! 她承认她是在用缓兵之计,可祖父的态度也太强硬了! 他刚刚明明说,只要她答应,现在她答应了,他又不信守承诺了—— 苏玉娘惊恐地看向苏老爷子:“祖父!你是不是想嫁祸小苏家” 祖父让三弟偷偷把她带去老苏家,一路上没人瞧见,怕是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从小苏家失踪的。 苏玉娘太聪明了,聪明到如果她是男儿,苏老爷子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栽培她。 可惜了。 苏玉娘想呼救,苏大郎已经堵住了她的嘴。 随后苏大郎拿出了一方抹了药粉的帕子捂住她口鼻,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你连夜去渡口,路上当心些。” “……知道了,爷爷。”苏大郎还是有些舍不得妹妹的,可一想到妹妹的确干了大逆不道的事,诚如爷爷所言,这是妹妹该有的惩罚。 村里人全在杏花村一带找,殊不知他们早已从杨柳村绕路来到了镇上。 这个废弃的小茅屋,在两镇相接的地方,距离渡口也就二三里地。 只是最近的渡船太少,他们不得已才等到了晚上。 苏大郎背着苏玉娘赶到渡口时,时间刚刚好。 船要开了。 苏大郎给了银子,对划船的中年夫妇道:“你们千万要把人送到!” 妇人笑了笑:“放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信誉很好的!” 苏大郎皱了皱眉,转念一想,爷爷找的人,应该是靠谱的,爷爷总不会害玉娘。 苏大郎正要把麻袋里的苏玉娘交给对方,忽然间,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天而降,一个利落的翻转,潇洒地落在了船舶之上。 他一袭黑衣,戴着黑斗笠,给了几人一个孤绝高深的背影! 船夫是见过世面的,他定了定神,问道:“这位大侠是——” 黑衣人用后脑勺对着他们:“与我说话,尔等焉配!” 说罢,他脚跟猛剁,凌空而起,巨大的内力使得船舶碰的一声四分五裂! 几人压根儿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他已来到苏大郎身前,抓过麻袋,将苏大郎一把丢下了水! 夫妇二人眼前一晃,渡口空荡荡。 “刚刚真有人来过人吗” 船夫话音刚落,一道凛冽的掌风打来,毫不留情地将二人震下了水。 “是神来过。” 某黑衣人霸气侧漏地说。 杏花村。 乡亲们找了一整夜,把能找的地方找遍了,然而始终不见苏玉娘的踪影。 与此同时,村子里出现了一些不好的声音。 “听说了没玉娘那日是揣着一大笔钱去小苏家的。” “啥意思” “啧,你这人。玉娘人没了,你觉得银子去哪儿了” “你是说……小苏家谋财害命” “嘘,你小点儿声。” “不对呀,小苏家的人不是全在镇上吗怎么害玉娘玉娘是在他们回来之前不见的。” “是小吴氏说,她洗完咸蛋回去,家里就没人了,之后她一直没见玉娘。万一……是小吴氏撒谎呢” “小吴氏是老实人啊,她怎么会撒谎” “小吴氏是苏胖丫的人,她当然替苏胖丫撒谎了!指不定她也分了银子!也是帮凶!” “周婶儿,你说谁是帮凶呢” 苏小小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身后,正在八卦的周氏与孙家媳妇儿吓了一大跳! 周氏手一松,毫不容易提上来的一桶水哐啷掉进了井里! 苏小小也是来打水的。 她漫不经心地走过去,睨了周氏一眼,不客气地说道:“让让。” 周氏道:“我水还没打完呢!你抢什么抢” 苏小小将桶子往井口上轻轻一搁。 明明是很随意的一个动作,却莫名让人的心也咯噔了一下。 周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想了想,觉得没面子,又说道:“苏胖丫你嚣张什么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杀人偿命!你就等着进县衙大牢吧!” 70 145 归来(一更) 这会儿来村口打水的人渐渐躲起来,去四处寻找苏玉娘的乡亲们也纷纷赶了回来。 大家聚集在村口,听到周氏与苏胖丫的谈话,不由地围了过来。 周氏见乡亲们在,底气一下子上来了。 她扯着大嗓门儿说道:“苏胖丫,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亏得玉娘拿你当大夫,信你,还花了那么多诊金搬去你家里住,你却贪得无厌,不识好歹,为了银子把玉娘给害了!” “什么为了银子啊”小吴婶子问道,“小周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的。” “我没乱说!”周氏冷哼道,“大家伙儿不知道吧,昨日苏玉娘是拿了一大笔银子去小苏家的!晚上人就不见了!你们说,不是苏胖丫他们谋财害命是什么!” 苏小小道:“哦,你怎么知道她拿了银子去我家,你看见了” 周氏道:“有没有,搜一下你家就知道了!” 苏小小眸光一冷:“搜我家,姓周的,我看你是活腻了!” 周氏被苏小恶霸的气场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色厉内荏地说:“你你你、你心虚了是不是你要是问心无愧,干啥不给搜我看你……你就是藏了玉娘的银子!你怕我们搜出来!” 苏小小道:“今儿这个怀疑我,就能上我家搜,明儿那个质疑我,是不是我也得打开大门迎他进来你把我小苏家当成什么地方了” “出什么事了” “里正!” 里正是和苏老爷子一块儿过来的。 里正也找了一宿,半路上碰到从山上下来的苏老爷子。 二人加起来一百来岁的人了,不比年轻小伙子,一夜不合眼,憔悴得不行。 尤其里正,明明小苏老爷子十来岁,却比苏老爷子看上去累多了。 方才问话的是里正。 李小勇说道:“周婶儿污蔑大丫,说是大丫害了玉娘。” 周氏炸毛:“什么叫我污蔑她我讲的全是实话!不信……不信大家伙儿问问苏老爷子!玉娘从家里走的时候是不是揣了一大笔银子!” 苏老爷子欲言又止。 里正就道:“苏大哥,你但说无妨。” 苏老爷子神色复杂地说道:“玉娘的贵重物品……确实不见了。” 周氏忙道:“听见没有!” 苏小小呵呵道:“就凭这个,就说是我谋财害命你们这么有断案的本事,怎么不去衙门做判官呀” “你——”周氏气了个倒仰。 苏小小又道:“说起玉娘揣银子,我倒是记起一件事来,三郎说听见玉娘和家人吵架,吵完之后玉娘才走的,为什么不是你们谋害了玉娘呢” “玉娘是我们老苏家的人!我们能害她” 是苏灿。 他与苏二郎从外头过来了。 他看向苏老爷子:“爹,我们刚刚去了趟郑家,玉娘没回婆家。” 苏小小淡淡挑眉:“那你倒是说说,你们和玉娘在吵什么” “吵——”苏灿正要说吵和离的事,一接受到苏老爷子的目光,及时打住了。 他说道:“我们想让玉娘回来,她不肯回来,说你让她再多治几日,若是提早回来了,留下病根儿啥的,你可不负责!我们说你八成是吓唬她的,玉娘受了你的蛊惑,我们的话,她死活听不进去!她拿银子,也是去给你付诊金的!” “我错了。”苏小小真挚地道歉。 众人一怔,这是承认了 苏小小接着道:“你们不该去做判官,该去做说书先生。” 乡亲们起先没听明白,半晌才回过味儿来,苏胖丫是讥讽老苏家胡编乱造呢。 “噗——” 刘婶子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苏老爷子面色沉沉地朝她看了一眼。 她赶忙收起笑,一脸严肃地望向远方。 苏灿道:“爹,依我看,就是他们害了玉娘!” 老苏家的人敢肆无忌惮地污蔑苏大丫,其实是算准了苏大丫的性子,苏玉娘住过去多日,小苏家愣是一句不该说的也没对外传。 为了保住苏玉娘的名节,小苏家没揭穿苏玉娘离家出走的真相,也没宣扬苏玉娘与郑元博和离的丑闻。 所以,这个哑巴亏,小苏家吃定了! 当然,就算小苏家道出了真相,他们也不怕,双方各执一词,乡亲们是信作恶多端的小苏家,还是信对全村有恩的老苏家 苏小小道:“我们没害玉娘。” 苏灿道:“害没害,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周氏帮腔道:“是啊,你们要是清白的话,会不敢让我们搜吗乡亲们说是不是” 人心最易被煽动。 小苏家改变,乡亲们全看在眼里,对小苏家的怨言少了许多,可毕竟事关老苏家——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乡亲们争相开口了。 “胖丫,你就让搜搜吧。” “是啊,如果不是你干的,你也能自证清白不是吗” “不敢让搜,该不会真像周婶儿说的那样,有什么内情吧” “别拖延时间了!一会儿小苏家的人听到动静,把赃物转移了,咱们可啥也搜不到了!” 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老苏家的人命,老苏家的人情,他们用命都还不起,必须替老苏家讨回一个公道! 接下来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乡亲们一窝蜂地朝小苏家奔去了。 苏灿与苏二郎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快步跟了上去。 苏胖丫,很快就会人赃并获了,届时看你还如何狡辩! “哎呀,你们——”里正是拦的,可惜根本拦不住啊。 李小勇追上,他不是去找赃物的,是去防着乡亲们在小苏家捣乱的。 苏小小淡定打水。 苏老爷子上了年纪,自然不可能像年轻人一样往前冲。 他古怪地看了苏小小一眼。 苏小小不知道他们把东西藏哪儿了,以为自己是清白的,所以无惧搜查,这个反应说得过去。 可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心底隐隐浮现起一丝不安。 老苏家,苏锦娘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昨晚苏小小来审问她,问完把她一掌霹晕,她再睁眼就是现在。 天…… 天快亮了! 不好,得赶紧告诉父亲,包袱的事情败露了! 苏锦娘掀开被子下床,紧张得鞋子都穿反了。 她拉开房门,碰见从灶屋出来的方氏。 方氏也一宿未合眼,哭得两眼通红。 昨夜苏小小过来质问苏锦娘时,她与苏老太也去附近找玉娘了,并未听见苏锦娘屋子里的动静。 苏锦娘看着憔悴不堪的方氏,眼底没有丝毫心疼,反而觉得自己娘很没用。 她以后,不要过成她娘这个样子。 她问道:“娘,爹和二哥回来了吗” 方氏道:“去小苏家了,你爷爷好像也过去了。” 苏锦娘花容失色:“什么” 毫不知情的苏灿这会儿正沾沾自喜着,一会儿从猪圈里搜出包袱来,看小苏家的人还怎么抵赖! 小苏家的前门是锁着的,他们就从后门饶了进去。 乡亲们就从灶屋与后院儿开始找。 苏灿想也不想地冲进了猪圈。 可令他意外的是,猪圈里干干净净,除了一头驴,连根草也没有! 不是说藏在饲料里吗 饲料呢 草垛子呢! 包、包袱呢 “你,在找这个” 苏小小也从后门进来的。 她云淡风轻地靠在灶屋的门框上,指尖勾着一个包袱。 苏灿眸子一亮:“是玉娘的包袱!果真在你家!乡亲们快看呀!脏我找到了!” 苏小小冷冷一笑。 苏灿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去夺包袱。 哪知他的手还没碰到,苏小小的身后走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爹。” 苏玉娘开口。 苏灿浑身僵住! 70 146 打脸(二更) 众人看着凭空出现在眼前的苏玉娘,一个个险些惊掉下巴。 苏灿是彻底傻了,苏二郎与自家老爹差不多,完全没料到还能在村子里再次见到苏玉娘。 不是说送走了么 咋个又回到小苏家了 苏玉娘的身上披着一件黑色斗篷,看着像是男子衣物,不过这个节骨眼儿上根本没人在意此细节。 她的额头有磕伤,脸颊沾了草屑灰,形容有些狼狈。 刘婶子问道:“玉娘,你昨晚上哪儿去了大家伙儿找了你一整宿。” 苏玉娘疲倦地说道:“出了点事,回来晚了。” 李小勇转身望向一众乡亲道:“看吧!苏玉娘在这儿!是谁说小苏家谋财害命的有本事站出来再说一次!” 众人唰的看向周氏,方才在村口,就是她口口声声说小苏家把苏玉娘给害了的。 周氏神色一慌:“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你听谁说的”刘婶子没好气地问。 “我……” 周氏噎了噎,指了指一旁的苏灿父子道,“我听他们说的!” 苏二郎眉心一跳:“我们几时说了” 周氏支支吾吾道:“你们、你们说玉娘是带着一大笔银子走的,会不会小苏家看到银子了,就把玉娘给害了我、我隔着墙,全听见了!” 苏小小想笑了。 老苏家还真是机关算尽,连周氏都没放过。 周氏听到的,正是老苏家希望她听见的,然后再借她的嘴宣扬出去。 周氏暗骂见了鬼,老苏家的人怎么回事这也能弄错! 苏小小回灶屋拿了个饼子,慵懒地靠在门框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今儿这场大戏,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呢,毕竟主角还没到场。 里正是与苏老爷子差不多时辰来到小苏家的,小苏家大门紧闭,里正想了想,给敲了门。 苏小小道:“李大哥,劳烦开个门。” “诶!”李小勇穿过堂屋,去给二人开了门。 二人刚进堂屋,苏锦娘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爷爷!” 她惊慌大叫。 苏老爷子不悦地皱了皱眉:“大清早的,大喊大叫什么,你看你像什么样子” 苏锦娘出来得着急,鞋子穿反了不说,头发也没梳,扣子没系好,整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 里正赶紧进屋。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苏锦娘苍白着脸道:“爷爷,我……” 苏老爷子呵斥道:“还不给我回去!” 苏锦娘着急道:“爷爷,爷爷!” 苏老爷子进去了。 然后,他就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苏玉娘。 “玉娘”与苏老爷子的反应不同,里正很是惊喜,“玉娘啊,你昨儿上哪儿去了” 苏玉娘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目光复杂地看向顿在堂屋后门口的苏老爷子:“这个问题恐怕要问我爷爷,只有他最清楚我究竟被带去了哪里。” 苏玉娘这话——乡亲们就听不明白了,啥叫她被带去了哪里还得问苏老爷子 “你、你是被你爷爷带走的呀”李小勇问。 他对老苏家的大善人滤镜早没了,属于第一批敢于质疑老苏家德行的。 苏灿这厢总算回过了神,他忙大喝道:“玉娘你在瞎说些什么!你自己不见了,与你祖父何干!” 苏玉娘嘲讽地笑了:“我自己不见那好呀,我今日就来和乡亲们说道说道,我究竟是怎么‘自己不见’的!” 苏老爷子脸色一沉。 “玉娘你给我闭嘴!”苏灿上前一步。 苏小小唰的抽出一把大砍刀,苏灿虎躯一震,又蹦了回去! 苏玉娘望向挤在院子里的乡亲,布满红血丝的眼底充满了坚定:“大家是不是以为我住进小苏家是为了养病放他娘的狗屁!” 众人狠狠一惊。 放、放他娘的……狗屁 这是老苏家的闺女会说的话 说好的十里八乡最有教养的姑娘呢! 老苏家祖孙三人的脸色黑成了锅底。 苏玉娘骂出来,憋在心底的那口浊气也仿佛跟着出来了。 其实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只是她对老苏家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感情,可就在昨晚,最后一丝感情亲手被家人斩断了! “我与郑元博和离了!” 乡亲们的下巴咔咔掉了一地。 和和和、和离了 苏玉娘老苏家的苏玉娘! 关于和离的原因,苏玉娘跳过了,这不重要。 “在和离之前,老苏家为了把我逼回郑家,抢了我的孩子,要给郑家送过去。我寻死觅活,是大丫及时赶到救下了孩子和我,然后收留了我。这才是我住进小苏家的真相!” 苏灿咬牙道:“苏玉娘你在胡编乱造些什么!是不是苏大丫逼你的!” 苏玉娘根本不理这个色厉内荏的爹:“后来,我与郑元博和离了,就在昨日,老苏家得知了我和离的事,让小弟把我骗回家——” 苏老爷子沉声道:“住口!” 苏玉娘愤慨道:“我为什么要住口你们干得出来,难道不允许我说出来就因为我和离丢了你们的颜面,所以爷爷你就让大哥打晕我,把我偷偷送往百里之外的庵堂剃头做姑子!然后还嫁祸给小苏家!让小苏家来背这个黑锅!” “在你们眼里,亲孙女的死活不重要,老苏家的颜面才重要!为了颜面,你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够了!”苏老爷子一拳头捶上墙壁,额角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可见气到了何种程度。 他怒不可遏地呵斥道:“苏玉娘!老苏家生你、养你,生养之恩大于天,你行大逆不道之事,本就该让你剃头做姑子!我有做错吗” 苏小小嗤的一声笑了:“剃头就光明正大地剃呀!镇上缺一个庵堂了为何把人送去百里之外这是想让玉娘永远消失,也让我们小苏家永远蒙受不白之冤呐。苏老头儿,你心,够黑的。” 苏二郎厉声道:“我们没有做错!错的是你!要不是你日日夜夜撺掇玉娘,我二姐能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你们不该受些惩罚吗” 苏小小冷笑:“你所谓的惩罚,是指栽赃、嫁祸、替你们老苏家背黑锅” ------题外话------ 蹲一波月票~ 70 147 自立门户(一更) 苏二郎捏了捏拳头,说道:“栽赃嫁祸的事,是我和爹的主意,爷爷不知情!” 苏灿一懵。 苏二郎垂眸,咬牙道:“爷爷只是……和大哥把玉娘送走了,我心中怀恨不已,于是和爹想了一出法子,想替老苏家出口恶气。” 他说罢,转身对着苏老爷子扑通跪下。 “爷爷,主意是我出的,你罚我吧!” 苏灿见儿子跪下,也反应过来了,一并跪在儿子身边,对苏老爷子道:“不不不,爹,是我的主意!你罚我!二郎自幼身子骨弱,几次差点儿没了,可经不起咱家的家法呀!” 父子俩一唱一和的,把苏老爷子是摘得干干净净。 苏老爷子是老苏家的当家人,也是十里八乡最受人敬仰的泰斗。 他不被拉下水,老苏家的名声就还有救。 众人对老苏家的滤镜太深厚了,当年救济村民时,苏老爷子也在,他和他爹一车车地把粮食运回来,挨家挨户地发,自个儿啃糠咽菜,也不让乡亲们饿肚子。 经历过那场灾荒的人,无不对老苏家的恩情刻骨铭心。 只要苏老爷子自己不承认,他们就不愿意,也不敢去质疑。 “回家跪着去。”苏老爷子沉声道。 “是,爷爷。”苏二郎拉了拉苏灿的袖子。 父子二人搀扶着站起身来。 苏老爷子对里正道:“我教养无方,险些冤枉了小苏家,是我的不是。” “啊,这……”里正挠挠头。 苏老爷子又看向苏小小:“大丫,等你爹回来了,我会亲自登门赔礼道歉。但是玉娘——” 苏玉娘往苏小小身边靠了靠。 她迈出了勇敢的一步,可骨子里对苏老爷子的敬畏依旧是存在的。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她能彻底抛开。 眼下却仍受了点影响。 苏小小轻轻扶住她肩膀,对苏老爷子淡淡说道:“玉娘已与夫家和离,按大周律法,和离女子若得娘家接纳,可回到娘家;亦可自立门户!” 一句自立门户,让苏老爷子唰的变了脸。 苏小小才不给他面子:“苏老头儿,你是想留在这里,继续算我们之间的账呢,还是把玉娘留在这里,你自己带着你的儿子孙子趁早滚回去” 今日出的丑已经够多了,多说多错,苏老爷子绝不能再多待了。 否则露出新的破绽,就真的没法儿补救了。 他冷冷地看了苏玉娘一眼,甩袖离开! 人平安回来了,热闹也看完了,乡亲们也该回去消化消化今日吃下的大瓜了。 不过,乡亲们到底是好心找了苏玉娘一夜,苏玉娘心中是感激的,豪横地买下了苏小小今日的全部点心,一会儿出锅了就给大家伙儿送过去。 恰巧此时,小吴氏把点心蒸上了。 一股子浓郁的酥香与肉香自灶屋传了出来,乡亲们馋得口水横流。 苏玉娘的感激不是假的,懂得笼络人心也是真的。 “唉,玉娘你这么好的姑娘,是他们郑家没福气,你别想太多了,好好过你的日子。” “庵堂那种地方,能不去就别去,还有个闺女呢。” “小闺女出月子了吧,天气好了抱出来转转。” “唉,你爷爷这事儿做得过分了些……话说你是怎么回来的” “是大丫救了我。”苏玉娘说。 “这回又多亏大丫了。” “唉,大丫,对不住啊,叔今儿也是着急了些,不该不相信你们的。再有下回……没下回了!叔保证!” 其余乡亲也向苏小小道了歉。 瞧,也不是没收获的,至少日后老苏家再想栽赃小苏家,怕是不会太容易了。 送走了乡亲们,苏玉娘才疲倦地跌坐在灶屋的门槛上。 “谁把你带回来的”苏小小问。 她原本在找人呢,突然听见后门咚了一声,拉开一瞧,就看见苏玉娘晕乎乎地坐在门口。 “一个男人。”苏玉娘说。 苏小小想了想:“我爹” 苏玉娘淡淡地说:“不是一个老男人。” 刚从外头寻人回来的苏承:“……” 刚过完三十七岁生辰的苏承:“……” 其实在苏玉娘的认知里,若真老了,就是老头儿,能叫男人的说明是风华正茂的。 苏玉娘蹙眉:“我其实也没看清他的样子……” “哦。”苏小小的目光落在苏玉娘的斗篷上。 苏玉娘被下了两次蒙汗药,药效的后劲儿还在,脑子里像裹了浆糊,没法儿去思考太多。 “我先回屋了,囡囡她……” 苏小小道:“她在李家,小赵姐帮着喂着。” 苏玉娘没再说什么,扶着酸痛不已的侧腰回了房。 她正要宽衣歇下,一抬手,触感不对。 她低头看了看,脸色微微一变。 她居然披着一件男子的斗篷! 她唰的解下斗篷,扔在地上! 哪个臭男人的东西! -- 苏小小回了小东屋。 卫廷一副刚起来的样子,坐在椅子上,整理衣衫,头上戴着苏小小送给他的玉石发冠。 玉石并不是真正的玉,不过就算是石头,戴在这个男人的头上,也宛若真正的美玉一样。 都说人靠衣装,到他这儿怎么反过来了 大清早的颜值暴击,谁看谁知道。 苏小小大大方方地看了个够,走进屋,淡淡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睡得挺好呀。” 卫廷呵呵道:“不是你让我在家看孩子” 苏小小莞尔一笑:“人是你派去的吧” “什么”卫廷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苏小小眸子亮晶晶的:“救玉娘的人呀,你是不是有那种……藏在暗处的护卫就和——” “和什么”卫廷道。 和景弈的四个颜色手下一样,神出鬼没的,随叫随到。 苏小小想了想,还是不揭景弈的底了,好歹景弈也救了她,景弈是她名副其实的朋友,这家伙只是她有名无实的相公! “听不懂。”卫廷一脸高冷地说。 苏小小鼻子一哼:“不承认就算了!” 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苏小小又不傻,十有八九就是他! 苏小小忽然弯下身,在他脸颊上飞速亲了一下。 “奖励你的!” 卫廷指节一捏:“你——” 他冷着脸,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回过头:“苏——” “呼呼” 累了一整宿的苏小小趴在床铺上,沉沉地睡着了。 卫廷神色冰冷地站起身,杀气十足地看着某个三番四次冒犯自己的小胖孔雀,修长如玉的手轻轻一拽,拉过被子给她盖上了! 70 148 讹诈(二更) 比起小苏家的宁静祥和,老苏家可谓是炸开了锅。 谁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副样子,他们明明计划好了的,然而究竟是哪一步错了呢 怎么就当着乡亲们的面给弄砸了呢 若非苏二郎机敏,将责任揽在自己与苏灿的头上,恐怕老苏家的名声就毁于一旦了。 苏老爷子面色铁青地坐在堂屋。 苏灿与苏二郎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苏灿纳闷道:“我就不明白了,爹你不是把玉娘送走了吗她咋又回来了” 这也是苏老爷子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他亲眼看着苏大郎把人背去渡口的。 那里距离村子少说一二十里地,凭苏玉娘刚出月子的那点力气,走到天黑看能不能走回来。 苏锦娘默默地朝着自己屋走去。 “站住。”苏老爷子叫住她。 苏锦娘害怕地转过身来,低头不敢看他:“爷爷。” 苏老爷子看着她明显不大对劲的神色,沉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苏锦娘咬了咬唇,小声道,“苏胖丫昨晚来找过我,她……她发现了那个包袱,还问是不是我假扮姐姐去她家藏包袱的。” 苏灿骇然失色:“你怎么不早说!” 苏锦娘委屈道:“我被苏胖丫打晕了,醒来就去找你们,可是……” 可是在小苏家门口,苏老爷子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若提前得知了这一消息,苏老爷子说什么也会去阻止苏灿父子污蔑小苏家的。 那样也不至于闹成如今这副局面。 知道自己酿成大错的苏老爷子,悔恨地闭了闭眼。 苏灿忽然道:“对了,爹,玉娘都回来了,大郎呢” 苏大郎是中午才到赶回家的,他被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黑衣人一脚踹下水,喝了一肚子冰水,被船夫两口子拽上岸时,半条命险些去了。 他倒也不是不识水性,只是大冬天的,穿那么厚的衣裳,被水浸泡过后像灌了铅一样,他根本游不动。 本以为在水里吃尽了苦头,哪知才刚刚开始。 那两口子埋怨他招来了不该招惹的人,让他赔他们的船! 苏大郎身上哪儿有银子啊 船夫两口子不放他走,还扬言要抓他去见官。 苏大郎被吓得六神无主,最终在船夫两口子的“宽宏大量”下,签了张欠条才被二人给放了回来。 苏老爷子听到这里,哪儿能不明白自家孙子被人讹了 那两口子干的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儿,真报官,他俩得吃一辈子牢饭! 只要苏大郎一口咬定不认识那人,船夫两口子根本拿苏大郎没辙。 若换作是苏玉娘,就不会上这个当了。 想到苏玉娘,苏老爷子心底更堵了。 “大郎,他们让你赔多少两”苏灿问道。 苏大郎低着头:“五、五百两。” “什么”苏灿两眼一黑,晕瘫在了椅子上…… -- 苏小小一觉醒来已是正午。 她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精力充沛。 以前她不是没熬过夜,可不论补多久的觉,醒来后仍有一丝疲倦感。 她无比确定复合维生素没有此类功效,难道是上次的胶原肽 这么看来,它不仅能增强皮肤弹性,还能补血益气,提升人的体力。 不得不承认,功效不错。 真是越来越稀罕小药房了。 苏小小洗漱完毕,去灶屋简单吃了点红薯饼,自打小吴氏能独当一面、扛起生产部门大旗后,苏小小感觉自己轻松太多了。 她这甩手掌柜,当的是越来越没心理压力了。 小吴氏的月前是一两,正月干了半个月,按理是发五百文,到手却有足足二两。 小吴氏傻眼了。 半个月……就挣了二两……这、这也太…… 苏小小没告诉她,三月底还有季度分红呢。 刘平也是二两,刘平承接了全部的物流与采买,外加家里大大小小的木工活儿,名副其实的多劳多得。 苏小小去后院打了一盆水,蹲在地上泡翡翠。 苏玉娘抱着刚吃完奶的囡囡走过来,古怪地看了苏小小一眼:“你干啥” “养翡翠。”苏小。 苏玉娘很羡慕这种能平脚蹲下去的,她不踮脚蹲不了,平衡性还不好。 她找了个板凳坐下,看了看水里晶莹剔透的翡翠玉佩,经过苏小小的佩戴与保养,翡翠逐渐恢复了原有的色绿与光泽。 这是一块极品翡翠。 “哪儿来的”苏玉娘问。 苏小小挑眉道:“不是和你说过了吗传家宝。” 苏玉娘表示怀疑:“你家有这个传家宝,还能穷到现在” 苏小小就道:“我爹舍不得卖!” 苏玉娘直勾勾地看着那块玉佩,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我爷爷好像认得这块玉佩。” “嗯”苏小小扭头朝她看了过来。 苏玉娘回忆道:“我让三郎把玉佩给你送回去的那晚,我爷爷看见玉佩了,他当时的表情怪怪的。” 苏小小想了想,说道:“这块玉佩是我爹小时候捡到的,那会儿我爹还在杨柳村当放牛娃呢,应该没见过你爷爷吧你爷爷怎么会认识我爹的玉佩” 苏玉娘问道:“你爹的玉佩哪儿来的” 苏小小道:“他自己也不记得了,打记事起就一直戴在身上,他怀疑是逃荒的路上捡来的。” -- 下午,孙掌柜上门了。 他带来了一桩生意。 “是府城的!” 他眉开眼笑地说。 苏小小递给他一杯泡好的茶,他端过来喝了一口,差点儿吐出来! 孙掌柜神色一言难尽:“东家,你泡的啥呀” 苏小小:“哦,鱼腥草。” 孙掌柜虎躯一震,什么草你给我喝草 苏小小问道:“府城居然还有人敢请我去做生意” 她可是把府台大人给得罪了呀,谁这么头铁 孙掌柜掸了掸宽袖道:“你也不看看是谁跑的生意我孙权是那么没能耐的人吗” 苏小小:“说人话。” 孙掌柜轻咳一声,说道:“是做白事。不对不对,不能叫白事,祭祖,祭祖你明白的吧他们……是从外地回乡祭祖的。”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 149 富婆(三更) 听到这里,苏小小就明白了。 不是府城那个圈子的,不知她把府台给得罪了,所以才有胆子请她。 “什么时候动身”苏小小问。 孙掌柜道:“明早,最晚后天。” 苏小小点点头:“行,我去一趟镇上。” 孙掌柜讪讪道:“你……真不犹豫下那可是府城,万一再碰上府台大人……” 苏小小风轻云淡道:“他们敢请,我就敢去。” -- 苏小小去镇上主要是见沈院长与符大娘,问问他们有没有东西要带给沈川和慧觉师太。 自打上回在府城见到沈川的状态后,苏小小就隐约怀疑送沈川去府城书院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了。 她照例是走后门。 然后不出意外的,她又被守门的老头儿打劫了五个饼子。 她黑着脸进了书院。 不凑巧的是,沈院长与项公子一道出去了,小厮说得三日后才回。 “看来只能下次了。”苏小小又问周兴,“景弈在吗” 周兴道:“景公子也不在。” 苏小小叹气:“好叭,我下次再来。” 她人刚走,两道男子身影自屏风后走了出来。 是乌木与青玄。 白泽与红鸾,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都随景弈出行了。 他俩留下。 “你干嘛”青玄问。 乌木摸了摸自己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你不觉得那丫头有问题吗” 青玄道:“有什么问题” 乌木若有所思道:“尉迟修出现了,你觉得他的主人会不在附近吗我怀疑当日不是我眼花,和她在一起的就是卫家幼子!” 青玄道:“小侯爷不是让我们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吗他对表公子那边都瞒着。” 乌木正色道:“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小侯爷才认识这丫头多久,竟然为了这丫头,不对表公子坦白可疑迹象了!小侯爷一定是猜到什么了,不希望表公子伤害她,才故意没对表公子言明的。” 青玄沉默。 不得不承认,乌木猜的有几分道理。 乌木把心一横:“我去跟踪她!看看卫家幼子究竟在不在她家里!” “哎——你回来——你——”青玄没把人叫住。 乌木施展绝顶轻功,飞檐走壁,鬼魅一般地出了书院。 眼看着就要追上。 忽然他腰腹一痛! “哎呀卧槽——” 谁特么在玩弹弓! 乌木被打中。 那颗小石子儿打的不是地方,击中了他死穴。 他浑身一僵,所有力气陡然卸去,他呱啦啦地摔了下来,面朝下结结实实摔了个大马趴! 咔! 腿断了—— 麻蛋…… 要养好久了…… 后院门外,小厮抬头望向白云朵朵的天空:“你瞎打的呢白瞎我一颗石子儿,鸟呢啥也没打下来嘛!还比我厉害尽会吹!” 老头儿将弹弓扔回他怀里,啃了一口酥酥脆脆的饼子:“好吃。” -- “我腿上痒,你赶紧给我把夹板拆下来!” “等我从府城回来就给你拆。” “差那几天了” “对呀!” 符大娘:“……” 符大娘仍旧是让苏小小给慧觉师太带一瓶养生丸。 慧觉师太的状态看上去不错,吃不吃养生丸的,苏小小都觉得不打紧,不过符家的东西一贯是质量有保证,吃了对身体是有益的。 苏小小抱着养生丸离开。 符大娘开始偷偷拆夹板。 苏小小并未回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你敢自己拆,我就给你打石膏!” 符大娘:“……!!!” -- 小苏家。 一家人都知道苏小小要上府城的事儿了。 苏二狗很兴奋,又能上府城了,好开心呀! 苏老爹有点儿惴惴不安:“闺女呀,咱这次不打劫府台了啊……” “好的,爹!”苏小小一口应下。 只说不打劫府台,又没说不打劫别人,对叭 苏老爹:为毛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一家子在后院儿干活。 卫廷回屋喝了口水。 尉迟修唰的闪身而入。 “大人,需要属下去暗中保护吗” “不用。” “为何” “你喜欢闯祸。” “属下才没有!” 话音刚落,后院传来雷鸣般的动静。 轰! 是刘平新做的驴棚塌了。 哗! 是苏二狗刚堆上去的柴垛散了。 噗! 是灶屋的灶膛突然烧起来了。 苏玉娘正在尝试自己和面呢,面盆儿突然一炸,白花花的面粉扑了她一身一脸! 苏玉娘爆发出了一声炸毛的狮子吼:“谁干的!!!” 尉迟修:“……” -- 据孙掌柜交代,他接的还是大单,前前后后一共三日,祭祖一日,宴请宾客一日,家宴一日。 诚然,随之而来的,对方给的报酬也十分丰厚,一日一百两。 “咱们也就是名声还不显,否则别说百两了,千两我也是谈得下来的。” 这是孙掌柜的原话。 是真是假亦或是吹牛逼,无法考据。 可三百两着实诱人,不可否认,孙掌柜接单的能耐确实是没啥可埋汰的。 夜里,苏小小在东屋收拾东西。 苏玉娘过来找她:“我要出去几日。” 苏小小问道:“你要去干嘛” 苏玉娘道:“办点事。在那之前,我想回一趟老苏家,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苏小小双手抱怀:“你是说你的私房钱哎呀,我要上府城了,得收拾东西,好忙的。” 苏玉娘道:“十两!” 苏小小生气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苏玉娘:“金子。” 苏小小搓了搓小胖手:“嗐,金子不金子的无所谓,主要想去你家散个步。” 苏小小提着杀猪刀与苏玉娘回了老苏家。 老苏家如今见苏玉娘,简直像是见了丧门星,而丧门星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煞星。 老苏家的人眼皮子是突突直跳,然而一对上苏小小手里的那把杀猪刀,又一个字也坑不出来了。 老苏家并不知苏玉娘究竟有多少私房钱,若是知道,他们就不会拿一百两去栽赃苏玉娘了。 只能说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 当他们看见苏玉娘从墙缝里抠出一大盒金子时,老苏家的人齐齐傻了眼。 财帛不动人心,是因为数量不够。 他们一直以为苏玉娘的钱是郑家给的,与郑家和离的,也就意味着苏玉娘一无所有了。 若早知苏玉娘这么有钱,他们说什么也得把她供起来呀! 悔,真他娘的悔呀! ------题外话------ 快破1500票了,加油,奥利给! 70 150 解气(一更) 老苏家因为苏大郎犯蠢,欠了五百两外债,老苏家是有些家底,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也着实有些困难。 他们看着苏玉娘的金子,不由地动了心思。 苏灿张了张嘴:“玉娘你——” 苏玉娘淡道:“想说这金子是你们的,不让我带走是吗” 她潇洒地拿出一本账册!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着我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哪个钱庄取的,官印出自何处!想将我的银子占为己有,门儿都没有!” 撕破脸了,就不必给对方留任何余地了。 “原本,这些银子确实该有你们一份的,是你们把我推出去的!那我,只能带着我的钱财,另立门户了!” 这一番话,险些将苏灿气出心梗。 “那、那一百两还回来!”苏灿道。 为了栽赃小苏家,他们可是货真价实地在包袱里放了一百两银子的。 苏玉娘笑了:“爹莫非是忘了,那个包袱是‘我的’!” 苏灿噎了噎:“那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 苏玉娘讥讽道:“所以,白让小苏家背黑锅的吗不用赔偿别人一点损失的吗要钱没有,要命——” “要哪个的命”苏小小提着杀猪刀走进来。 这事儿到底是老苏家理亏,就算被小苏家强占了,也没处说理去。 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就是了。 苏玉娘冷声道:“我走了!这个家,我再也不会来了!” 老苏家的人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与提着杀猪刀的苏胖丫结伴而去,一个个的脸黑成了锅底。 “解气吗”苏小小问。 苏玉娘长呼一口气:“解气!” 月色下,二人相视而笑。 确实啊,真他娘的解气! 苏玉娘要出门办事,不方便带上孩子,只得又将女儿托付给小赵氏。 这一回,她亲自登门,向小赵氏道了歉,也道了谢。 当初截胡她稳婆的事,是她不对。 她这人,在生死关头很自私。 小赵氏低声道:“没有,其实也要感激你的,要不是你把那个稳婆抢走,倒霉的就是我了。” 苏玉娘:“……” 钱氏是不打算给苏玉娘好脸的,现在来道歉,当初干啥去了以为提一篮子点心与肉就能收买他们吗 他们是那么没骨气的人吗! 儿媳,你千万不要原谅她! 苏玉娘递上两个金元宝:“这几日,囡囡就拜托你们了。” 钱氏:“唉,当初也是稳婆心术不正想巴结你,骗你说栓子和秋妮她娘没发作,你才安心将稳婆留下,不然以玉娘你的性子,定不会独占稳婆的。” 小赵氏:“……” -- 小苏家。 苏小小继续收拾去府城的东西,这次去得久一点,换洗衣物啥的也得多带几件。 另外就是食材。 三天的筵席,需要准备的东西可太多太多了。 刘平被叫了过来,苏小小列了个清单,让他明日一大早去采买,买完了直接拉去孙掌柜的住处即可。 “好的。”刘平收下了清单。 为了提高刘平的办事效率与准确度,苏小小也让他跟着卫廷学了一点字。 他学会了,回去就教给小吴氏。 该说不说,小吴氏学得比刘平快。 就是去那么久,小吴氏与刘平二人太辛苦了。 是时候得找几个人给他俩分担一下了。 正寻思着,李小勇过来了。 苏小小去了堂屋:“小勇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李小勇难为情地挠挠头:“那个,我看你这边挺忙的,就想问问你……缺不缺人手” 缺! 她可缺了! 但也不是啥人都要,她这人宁缺毋滥。 如果是李小勇,自然没问题。 李家一家子踏实能干,从老李头到钱大娘,再到李小勇,全是干活儿的好手。 这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啊。 李小勇就道:“你小赵姐和孩子都出月子了,你不嫌弃的话,我俩都能来。” 苏小小笑了笑,说道:“怎么会嫌弃我求之不得的。不过,我这儿的活儿与村里的活儿不大一样,小勇哥,你和小赵姐先跟着小吴姐和刘大哥做几日,看习不习惯。” 送走李小勇后,苏小小让苏二狗去把刘平叫过来了一趟,和他说了李小勇与小赵氏过来帮忙的事儿,也把二人的工作细细划分了。 刘平表示记住了,回去会和媳妇儿说。 苏小小继续回屋收拾,收拾到一半时,卫廷洗漱完过来了。 他瞥了眼床上大大小小的包袱,其中一个包袱上竟然大喇喇地横着一件粉色小荷花的肚兜。 伤风败俗! 他高冷地撇过脸。 “卫廷。”苏小小埋头整理衣物,没留意到某人的高冷的小表情,“你能帮我个忙吗” “做什么” 某人脸上高冷,回答问题的速度可不慢。 苏小小微微一笑:“你不是有个厉害的手下吗玉娘要出去办点事,我担心老苏家的人趁我不在,又耍什么幺蛾子,你能不能让你那个手下,保护一下玉娘” 卫廷抵死不认:“都说了我没手下。” 苏小小道:“我当你答应啦,多谢!” 卫廷:“……” 卫廷看向她左一个右一个包袱,蹙眉道:“你收这么多衣裳” 上次才一个包袱,这一回整得像是不回来了似的。 苏小小哦了一声,道:“有一半是二狗的,加上这次去的比较久,少则五日,多则七日。” 卫廷不说话了。 苏小小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卫廷,你不会是舍不得我吧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呀” 卫廷淡淡喝了一口茶:“呵,你想得美。” 苏老爹走了过来:“闺女,面粉都装好啦!你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爹。”苏小小望向苏承道,“家里就交给爹了。” 苏老爹拍拍胸脯:“放心放心,家里我会看好的,也会把女婿和大虎他们养得白白胖胖的!刚好最近新学了几道菜……” 卫廷手一抖…… -- 翌日。 孙掌柜来村子里接苏小小与苏二狗,依旧是小伍赶车。 苏小小听到马蹄声,放下手里的活儿,与小吴氏一行人道了别,去堂屋拎了包袱出去。 孙掌柜下了马车,笑吟吟地道:“东家,收拾好了啊,小伍,赶紧进屋搬东西,咱们准备出——” 发字未说完,他整个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苏小小古怪地看了一眼,顺着他的目光回过头,随后她也眉心一跳! 只见自己身后,除了睡眼惺忪的苏二狗,还多了一个卫廷与三个小萝卜头。 三小只一人抱着一个小包袱,大眼睛布灵布灵的! 卫廷手里没拿包袱……他无耻地将自己的包袱挂在苏二狗肩上了。 苏小小愣愣道:“什么情况” 卫廷将三个小崽子一一提溜到门口,面不改色地说:“大虎二虎小虎舍不得你,要跟你一起去。” 苏小小道:“我是去做生意的,可能没时间陪孩子啊。” 卫廷叹道:“那就只能我勉为其难地带带了。” 喂,原本就是你儿子好么什么叫你勉为其难带带 苏小小又道:“可是你走了,家里的生意怎么办我爹一个人卖饼……忙不过来的。” 如今生意太火爆,几乎是一出摊就给抢光了,至少两个人才够用。 “小勇。”卫廷叫来在后院洗咸鸭蛋的李小勇。 “咋啦,卫大哥”李小勇问。 苏小小:你知道他多大吗,就叫上大哥了我怎么觉得他其实比你小 卫廷道:“你一会儿跟着我爹去街上卖饼。” 李小勇眸子一亮:“好啊!” 卫廷补充道:“小勇长得不赖。” 三小只使出卖萌大法,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苏小小,也不吭声,就那么深深地凝视着。 仿佛只要苏小一个不字,他们幼小的心灵就将受到莫大的伤害。 就要变成三个没娘要的可怜虫。 小虎抱着包袱,小手一扬,无比悲伤地唱了起来。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 苏小小:“……” 70 151 京城苏家(二更) 一刻钟后,一行人踏上了前往府城的行程。 多了一大三小,一辆马车显然是坐不下的。 刘平驴车将几人送去镇上。 三小只喜欢坐驴车,毕竟是自家养的驴,感情不一样,再就是驴车是敞篷的,坐着可拉风了! 他们要和娘亲一起坐! 然后苏小小也被拽上了驴车。 一家五口,齐齐整整,反倒是刘平被挤下来,坐上了马车。 驴子蹄子一蹬,绝尘而去! 孙掌柜望着呼呼大跑的驴,有点儿怀疑自己眼花了:“不是,你们买的是驴吗” 咋比他的马还跑得快呀 去镇上后,苏小小找到车行又雇了一辆马车。 卫廷看见只有马车,没有车夫,问道:“车夫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苏小罢,递给了卫廷一个马鞭。 卫大人:“……” 苏小小摊手:“雇车夫要钱的,还不便宜,一天八十个铜板呢,还得包吃包住,咱们能省就省点嘛!对叭,大虎二虎小虎” 三小只点头点头。 小虎握紧小拳头道:“要省钱钱!” 苏小小挑眉看了某人一眼:“我看你挺懂马的,应该……不会连赶马车都不会吧” 瞧瞧,连激将法都用上了。 卫廷能说什么 早知道,不如去街上卖饼。 卫廷顶着一张帅得天怒人怨的俊脸,赶着马车招摇过市。 这可比卖饼子的曝光率高多了。 于是,继酥饼男西施后,杏花镇又多了一位马车男昭君。 马车出了杏花镇,驶入前往府城的官道,道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稻田。 距离早稻的种植时间还有半个月,眼下稻田里光秃秃的,一片大漠般的荒芜。 苏小小自觉没什么好看的,三小只却挨个将小脑袋挤到车窗前。 “娘,那系咸摸” “野草。” “那个!” “白桦树。” “白桦树。” “旁边这一棵就不是白桦树了,是樟树。” 小虎话最多,叽里呱啦问了一路。 偶尔大虎、二虎也会问几句,苏小小十分有耐心。 卫廷轻哼一声,继续给一大三小当车夫。 小家伙们上午出门时一个个像打了鸡血,颠簸到下午就不行了,蔫哒哒的,小呵欠一个接一个。 “困了吗”苏小小问。 三人摇头:“不困。” 下一秒,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经过一日长途跋涉,日暮时分他们抵达府城。 这一次就不是住悦来客栈了。 孙掌柜挑开马车的帘子,对并行的马车上的苏小小道:“祭祖的地方在半月山,咱们再往东走个七八里地,那儿有间客栈,就在半月山附近。” 苏小小道:“那里,离慧觉师太的庵堂似乎不远” 孙掌柜道:“对,比悦来客栈去庵堂近多了。你这次也要去拜访慧觉师太吗” “嗯。”苏小小点头,别说符大娘托她带了东西,便是没带,上一次她也答应了慧觉师太,若是再来府城,就去庵堂陪她坐坐的。 “今晚去吗”孙掌柜问。 苏小小望了望暗沉的天色:“不了,今日太晚了,改天吧,等我们做完生意。” 孙掌柜道:“也好。” 先心无旁骛地做生意,忙完了再去走访游玩。 既然带了三个小家伙出来,总得在府城好生逛上一逛不是。 小孩子出来见识一番也不容易。 他们入住的客栈就叫半月山客栈,比起悦来客栈,条件差了点,这回倒不是孙掌柜要省银子,而是这附近只有这么一间客栈。 并且因为有大家族要祭祖的缘故,房间已经满了。 “一、一间都没了吗”孙掌柜问。 客栈的掌柜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一旁的苏小小,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苏姑娘” “我是。”苏小,“你认识我” 客栈掌柜露出了客气的笑容:“慧觉师太和我提过你,你……挺好辨认的。” 你直接说我胖呗! 客栈掌柜和颜悦色地说道:“师太让我给你留了房间,一共四间,你看够不够” 苏小小咦了一声:“慧觉师太知道我要过来” 她还没去拜访她呀! 想到了什么,苏小小转头看向孙掌柜:“你的生意在哪里谈的” 孙掌柜道:“有人找上门的,我在王家的宴会上……和那些客人说了我住哪儿,也留了名帖。” 苏小小算是整明白了,什么孙掌柜自己谈成的,这桩生意十有八九是慧觉师太介绍的。 她就说呢,她都得罪李府台了,怎么还会有人敢捧她的场 本以为人家是外地来的,不知情,眼下一想,能和慧觉师太搭上关系的,压根儿也不怕李府台这号人物吧。 回头她得找机会,好生答谢慧觉师太。 四间房,苏小小与三小只一间,卫廷一间,苏二狗与小伍一间,孙掌柜一间。 对于小俩口居然不住一个房,孙掌柜表示很惊讶。 可又一想,客栈的床不大,中间横着三个孩子,确实有些睡不下。 苏小小对待工作一贯是极度严谨认真的,不论是不是大客户,也不论是不是慧觉师太介绍的,她都会全力应对。 “孙掌柜,是我。” 她叩响了孙掌柜的房门。 “东家,怎么了”孙掌柜给她开了门。 苏小小道:“有个问题想问你,那户人家有没有说祭品上有哪些禁忌譬如荤腥、猪油之类的” 孙掌柜就道:“我问过了,他们说没有,你就做自己拿手的就行。” 祭品是祭祀给祖宗的,但是祭祀完后,祭品会被分发下去,这些祭品通常被认为沾了老祖宗的福气,吃了之后是能受老祖宗庇佑的。 苏小小心里大概有数了。 孙掌柜忽然开口:“说来也巧,请咱们去做点心的那户人家也姓苏。” …… 苏小小回了自己屋。 三小只睁大眼,精神抖擞地坐在床上。 苏小小眉心一跳。 睡了一下午……你们这是……睡饱了 大虎道:“娘,肚肚饿。” 二虎道:“吃鸡腿。” 小虎道:“吃饼饼!” 苏小小无情拒绝:“你不能吃饼。” 小虎委屈,小虎不说。 三人白日里睡了一路,这个时辰醒来,不到后半夜是不会再睡了。 一里之外有个小集市,方才路过时,那里十分热闹。 苏小小想了想,去隔壁叫了苏二狗与小伍,也叫了卫廷,一起去集市上逛逛。 孙掌柜就不去了,他这把老骨头,跟不上年轻人的体力。 小伍赶车。 三小只不想坐马车,他们要九路! 大虎、二虎迅速霸占了苏小小的左右手,小虎气到跺jiojio! “不想走路。”小虎对卫廷说。 卫廷果断把小虎提溜起来,扔给了苏二狗。 这儿的集市比不上府城的,但也有不少摊位。 三小只对着卖炸韭菜盒子的摊位直流口水。 苏小小要了六份韭菜盒子,又让苏二狗去隔壁摊位买了蛋酒小汤圆。 她减肥,就不吃这些糖油混合物了。 坐下来时,小虎成功抢到了娘身边的位置,开心得晃了晃小脑袋! 卫廷突然起身,们不做声地走了。 苏小小以为他是去找茅厕了,不料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烤红薯。 “顺手买的。”他淡淡地说。 苏小小挑眉:“那干嘛给我” 卫廷将红薯拿回来:“不吃就算了。” “吃!”苏小小唰的将红薯抢了过来,掰开烤得酥脆的外皮,外皮有些焦糊了,贴着焦糊的地方啃下去有一股淡淡的甜酸味。 比起中间纯甜的部分,苏小小其实更爱啃这里。 她的小圆脸肉唧唧的,一口下去,小腮帮子鼓鼓的,像只觅食的小胖松鼠。 “姐夫你怎么不吃啊你是不是不饿”苏二狗问。 卫廷将目光从苏小小的脸上移开,抓起盘子里的韭菜盒子道:“吃的。” 苏二狗咂咂嘴,还以为你不吃,我就替你吃呢! 韭菜盒子与蛋酒吃了个六七分饱,苏小小却不许他们再多吃了:“太晚了,吃多了难消化。明天再来吃。” 一听明天还能来,苏二狗愉快地接受了。 一行人回了客栈。 三小只兴奋得不想睡,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 卫廷道:“我看着他们,你先睡。” 苏小小明日要早起,就没与卫廷客气了,将被子一卷,睡着了。 她一觉醒来时,卫廷已不在屋里了,三小只四仰八叉,呼呼大睡,床头一个,床脚一个,边上横着一个。 苏小小把小家伙们摆好,盖上被子,随后开始穿衣洗漱。 孙掌柜睡得早,起得也早,他先把小伍叫起来,去马棚喂了马,又吩咐厨房准备早饭。 等苏小小到大堂时,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已经出炉了。 “东家,昨晚睡得可好”孙掌柜问。 “还行。”苏小小在他身边坐下。 孙掌柜道:“小伍去叫二狗了,一会儿就能下来,这笼包子是给你做的,厨房还有新的。” 苏小小尝了一口小笼包:“味道不错。” 食材很新鲜,用了胡椒粉与姜沫去除肉腥味儿,一口下去,微微爆汁,是介于小笼包与汤包的口感。 “你也吃。”苏小小对他说。 孙掌柜笑了笑:“你先吃,我等二狗过来。” 苏小小骨子里是没尊卑观念的,可孙掌柜并不会因为这个就忘记自己的身份,东家给脸,是东家大度,他不能蹬鼻子上脸。 该有的分寸还是要有的。 苏小小没再说什么,又吃了两个。 孙掌柜:“东家,我今早又去打听了一下。” “打听什么”苏小小问。 孙掌柜小声道:“就是,请咱们做点心的人家呀。我原本以为是自己谈的生意,就没往细了想。可我夜里一琢磨,这生意八成是慧觉师太给牵线的,那必定不是普通人家,我就打听了一下。” 你这不是打听了一下,是挖了底吧 大堂陆陆续续有客人下来了。 孙掌柜压低了音量,说道:“那户姓苏的人家是从京城来的,据说在京城做着大官儿呢!难怪不怕咱们得罪过李府台呢!” “哦。”苏小小继续吃小笼包。 不是,你反应咋这么淡定呢 咱们接到京城贵人的生意了哇!这是多大的噱头!日后传出去,锦记给咱们提鞋都不配啦! 孙掌柜反正是激动了许久,甚至已经在脑海里策划了一百种吹牛逼、造势、搞死锦记的法子。 孙掌柜接着道:“他们祖籍是青州平城的,每隔几年都会回乡祭一次祖,不过听说,这些年回来的少了。你知道为啥不” 苏小小诚实道:“不知道啊。” 孙掌柜:你真的是一个很差的捧眼啊! 孙掌柜是花了银子才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不吐不快:“据说多年前,苏家人回乡祭祖,遭遇了劫匪,苏家的一位夫人与她孩子被劫匪残忍杀害!自那之后,苏家人回来的就少了!这次据说是要迁坟!” “姐!” 苏二狗下楼了,“好香呀!” 孙掌柜对小伍道:“你去厨房,让们把剩下的三笼包子端出来。” 小伍应下:“好的。” 苏二狗正要动筷子,苏小小道:“给你姐夫送一笼上去。” “姐夫还没醒呢。”苏二狗说,“我都没听到他房里有动静。” 苏小小道:“让你去你就去。” “哦。”苏二狗乖乖地端起一笼包子,叩响了姐夫的房门。 ------题外话------ 这是一个肥肥章 70 152 姑姑(一更) 卫廷很快给他开了门。 苏二狗挠挠头:“姐夫你真起了呀” 卫廷问道:“刚起,怎么了” 苏二狗把蒸笼往他面前一递:“哦,姐让我给你送一笼包子上来,你要不要下去和我们一起吃” 卫廷道:“不了,我在屋里吃。” 苏小小几人要做生意,吃得快,他下去坐不了一会儿就只剩他一人了,另外,他也得看着隔壁的三个小家伙。 卫廷道:“放去你姐屋。” 苏二狗应下:“诶,好嘞!” 苏小小在大堂吃得差不多了,她坐的地方是有选择的,恰巧能看见自己与卫廷的两间厢房,另外两间得拐个弯儿,是她的视线盲区。 她看了眼走道上的卫廷。 卫廷神色如常地进了她与三小只的厢房。 三人半夜才睡着,今儿怕是会晚起。 她才不信卫廷是为了三个小家伙才跟着她来府城的,卫廷这家伙城府太深,他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苏二狗也吃饱了。 一行人出发前往半月山。 大户人家的墓地位于一片风水宝地,顶部两侧高高耸起,中间部分向内凹陷,是香炉山的格局。 寻常人家有个坟头就不错了,这户人家却有一整片墓地。 不仅如此,他们还建造了单独的家庙。 苏小小在来的路上,找卫廷询问了不少关于祭祀的事。 大周的祠堂又叫家庙,平民百姓是没资格建家庙的。 天子七庙,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士一庙。 简言之,要建家庙,至少得是官身。 她也是今早才从客栈掌柜的嘴里得知,他们今日去做点心的大户人家足足建了五庙。 也就是说是个诸侯。 京城来的诸侯,来头太大了。 李府台在他们面前算个啥什么提鞋都不配 不,这句话本身就已经是越级碰瓷了。 而且,孙掌柜昨日打听到的小道消息也有误,大户人家不是来迁坟的,是来祭祖,外加为一位嫡系子孙行冠礼的。 在大周,男子二十及冠,是为成年,若提早婚配,则于大婚前日行冠礼。 地点都是在家庙。 乡下人填饱肚子尚且艰难,自然没这么多讲究,大概随便束个发,连发冠也是买不起的,就算是成年了。 也只有这些锦衣玉食的诸侯士大夫,才讲得起这些繁文缛节。 苏小小觉得,这次回去,她得给苏老爹也买一顶发冠,不要玉石的,要真玉的。 苏老爹在灾荒之年流落到杨柳村,放牛娃一做就是十年,吃百家饭长大,没长辈,自然也没行冠礼,就那么稀里糊涂当了丈夫、当了爹。 “山脚的红瓦小屋……没错,就是这儿!”孙掌柜挑开车帘,“小伍,停车。” 孙掌柜指着前方一座座巍峨的建筑道:“瞧见没,那儿就是苏家的家庙,真气派呀!可惜咱们进不去,一会儿就在这里的厨房做点心,自会有人来取。” “嗯。” 苏小小平静地下了马车。 苏二狗在车上补了个回笼觉,精神不错。 来与他们接洽的是一个姓于的管事。 约莫是知道他们是慧觉师太介绍的,于管事的态度很客气,把人带去后厨后,又问了还有别的需要没。 苏小小道:“食材我们自己带了,劳烦问一下吃的水在哪里” 于管事笑了笑,说道:“后院有一口干净的井水,若是不想用井水,往东走半里地有一处天然的山泉,味道比井水甘甜。” 苏小小决定去尝尝山泉水。 苏二狗用扁担挑了两个桶子跟上。 半里地很快就到了,苏小小看着蜿蜒的清泉自一处天然行程的石壁洞口流下,伸出小胖手,捧着喝了一口。 真甜! “姐,好喝吗”苏二狗问。 苏小小不做犹豫地嗯了一声:“好喝,比咱们山上的水甜。” “我也来!”苏二狗放下扁担与桶子,他没用手捧,而是直接歪着脑袋拿嘴去接。 “好冰呀!” 他领子湿了。 不过他也尝出来了,这儿的泉水确实清甜。 “姐,回去的时候,咱们能给爹带两桶吗” “咦姐,你咋啦你怎么不说话” “姐!” 苏小小轻声道:“我听见了,一会儿问问于管事,泉水多少钱,买些带回去。” ——姐弟俩真是一个敢带,一个敢宠。 苏小小微微蹙了蹙眉。 她方才……似乎看见景弈了。 被一群衣着华贵的人簇拥着,进了大户人家的家庙。 太远了,看不太真切,兴许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下一秒,她就不这么认为了。 因为,长平过来了。 长平也是来打山泉水的,不同的是,他拿的是两个小竹筒。 “苏苏苏……苏姑娘” 长平不可置信地看向姐弟俩,“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啊” 哪儿哪儿都能碰到你们,真是阴魂不散呐! 长平是项公子的贴身长随,他在,就说明项公子也来了,那景弈多半也是在的。 难怪她去书院找人时,他俩都不在,原来是上府城了。 …… 景弈一行人抵达了家庙的大门口。 一名年仅四十的中年男子早已携了家眷在此恭候,他先是冲景弈拱了拱手:“景小侯爷,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景弈微微颔首,往旁侧让了让。 男子定睛一瞧,脸色大变,掀了下摆屈膝跪下:“下官见过三——” 项公子伸出手,阻止了他的大礼:“出门在外,叫我一声项公子即可。” 男子心下了然:“是!项公子,屋里请!” 项公子与景弈随男子进了家庙旁的一座庭院,这里主要以作看守家庙之用。 几人坐下后,下人奉了茶。 项公子问道:“自京城一别,已有半载,不知侯爷身子可好” 男子叹气:“原是好了些,临近姑姑忌日,父亲又有些夜不能寐了。” 项公子也喟叹一声,道:“侯爷还没放下吗” 男子无奈摇头:“父亲始终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愧疚自己没能保护好姑姑。父亲常说,若是当初没带姑姑回乡祭祖就好了,那样也不会害姑姑惨死,害姑姑的骨肉流落民间多年。” 70 153 祭祖(二更) 姐弟二人打完水就去做点心了。 祭品其实也是有讲究的,就拿水果与点心来说。 桃子与石榴是水果中的至阳果,能作僻邪驱鬼之用,因此并不适合用来做祭品。 点心在种类上虽无过多禁忌,不过数量多为单数。 五行中,单数属阳,双数属阴,墓穴已经是阴性的,供奉的祭品得为阳性,阴阳调和,方可保后世家宅安宁。 苏小小做了甜稞、萝卜糕与枣糕,苏二狗给她打下手,姐弟俩配合默契,当于管事过来问大概多久能出炉时,苏小小已经在装盘了。 沁人心脾的香气弥漫了整间屋子。 于管事咽了咽口水。 哪儿有人把祭品做这么香的 一般人认为,祭品就不是给人吃的,寓意到了就行,真要论口味,比市面上卖的点心差了不少。 于管事的口水哗哗的。 额滴娘啊,这是要把鬼都馋哭啊…… 如不是这些是要先拿去供奉老祖宗的,他都想先尝上一口了。 他摸了把嘴角,确定没有残留的口水,方定了定神,对苏小小与苏二狗道:“二位辛苦了,我这就安排人来取。” “于管事。”苏二狗开口叫住他。 于管事温声问道:“苏小兄弟,有什么事吗” 苏二狗就觉得这个大户人家挺好相处的,打交道的人都十分客气,不像曾经的戚家与王家,一个比一个鼻孔朝天。 苏二狗道:“你们的山泉水卖吗我能不能买两桶回去” 于管事让这孩子认真的小模样逗笑了:“不卖。” “啊……”苏二狗失望。 “不过。”于管事忍住笑,对苏二狗道,“山泉水可以送给有缘人,苏小兄弟想带多少回去,随便装便是。” 苏二狗挠挠头:“那多不好意思啊……” 想了想,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于管事,“二狗饼,送给你。” -- 今日是做祭品,一次性做完就可以了,不必像宴会那样,中午一顿,晚上再一顿。 “姐,咱们是不是做完了”苏二狗问。 苏小小道:“祭品是做完了,明后两日宴席上的点心,得先做出来让人家试吃挑选一下。” “哦。” “你困不困要不要去椅子上补个觉我这儿用不着你打下手了。” 只是做样品,量不大,她自己就行。 “我不困。”苏二狗摇头,走到凳子上躺下,一趟就是一个时辰。 那边祭祖已经祭完了。 苏二狗揉了揉眼:“姐,你怎么还在做点心” 苏小小道:“还剩下一点发酵好的面团,不做也是浪费了,肚子饿不饿” “不是很饿。”苏二狗坐起身,“我再去打点山泉水!” 苏小小四下看了看,不见孙掌柜,不用猜了,一定又是找机会拉生意去了。 苏二狗挑上扁担,挂上两个空桶,嗖嗖嗖地往山泉的方向去了! 他来到泉水边,先是自己咕噜咕噜喝了个痛快,随后才拿出桶子来接。 山泉水流的慢,一桶得接老半天。 他一边等,一边蹲在地上画圈圈。 “喂,那谁!过来一下!” 不远处,一个男人开口。 “说你呢!” 苏二狗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对,就是你!过来!”男人冲苏二狗招手。 男人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看衣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厮。 苏二狗瞥了眼才装了不到一半的桶子,起身走了过去:“干嘛” 小厮放下手里的推车,抹了把额头的汗:“推车好像坏了,推不动了,你给搭把手。” “坏了吗让让。”苏二狗来到推车后,双手抓握,轻轻一抬一送,“这不是好的吗” 小厮一怔。 可轮到小厮来推时,小厮又不行了,他不是推不动,就是把车推翻,亏得上头的箱笼是用绳子绑住的,否则早散落一地了。 “你、你来推!”小厮气急败坏地说。 “那你等等。”苏二狗跑去山泉边,把接满的桶子拿开,放了个空桶继续接。 小厮见他在打山泉水,便以为他是看守苏家祖祠的下人,当苏二狗把推车推进庭院后门时,小厮又使唤他帮着把货物一起卸下来。 苏二狗没说啥,帮他卸了。 苏二狗刚满十四,力气却比小厮大多了,唰唰唰地将几个又大又重的箱子搬了下来,落地还轻。 “你小子,可以呀。”小厮佩服地拍了拍他肩膀,“你叫啥名字” “苏二狗。” “家生子”小厮问。 “啥”苏二狗没听懂。 许多家奴会被赐予主人的姓氏,这种下人比外头买来的下人地位高一些。 小厮不好再随意使唤他,正准备让他走。 忽然,一个器宇轩昂的少年昂首阔步地走了过来。 他看上去与苏二狗差不多大,衣着华贵,眉宇间自有一副世家贵公子的傲气。 小厮忙躬身行了一礼:“小公爷!” 见一旁的苏二狗没动,不动声色地拽了拽苏二狗。 苏二狗:“干嘛” 小厮暗暗抽了一口凉气,这傻小子,小公爷来了,还不赶紧行礼 少年压根儿没理会两个下人,回头冲身后的长随吩咐道:“把我的马牵来,我要进山打猎!” 长随一脸为难:“小公爷,这……不太好吧山里很危险的。” 少年冷冷一哼:“你怕危险就留在这里!我找别人去!” 长随道:“小公爷!” 少年眸光淡淡一扫,扬起下巴,轻狂地说道:“谁好本小爷去打猎,一人十两!” 小厮立马道:“小公爷!小的愿意和您去!” 少年看了看他,又看向一旁的苏二狗:“你呢你不去你也怕危险不成” 苏二狗自然不是怕危险,是他在打水呢。 不过,水可以待会儿再打,反正山泉也跑不了。 “我可以去吗”苏二狗问。 姐说了,他不能乱跑的,得征得主人家的同意,这个少年应该算是这儿的主人吧 少年淡道:“不怕就行。” 苏二狗道:“我不怕的!” 少年将马鞭扔给了苏二狗:“牵马。” 苏二狗:“我不会。” 小厮忙将马鞭拿了过来,灿灿一笑:“小的会,小的来给您牵马!” 少年冷哼一声,踩着马镫,干脆利落地上了马。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 154 动手(三更) 见自家小公子当真就这么走了,长随跟上去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最终他把心一横,还是跟上了。 一行人进了山。 苏二狗极少打猎,一是他爹和他姐不允许,二是,他自己也不是很擅长。 可这个人也没说一定要猎到。 苏二狗想了想,十两银子能给家里人买很多东西。 他爹的,他姐的,姐夫的,大虎二虎小虎的……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深入山林。 少年骑在马上,并不费腿脚。 长随和小厮却累坏了,他们虽是下人,却并不是干粗活儿的那种,不然小厮也不至于连个推车也推不动了。 反观年龄的苏二狗,一直走在最前头,都不带喘气的。 少年不满地嘀咕:“这么久了,怎么一个猎物也没见到” “小公爷!你看!”小厮指着不远处的草丛,小声道,“有只竹鼠!” 少年总算来了几分精神,弯弓搭箭,对着竹鼠射了出去! 可惜射偏了,竹鼠跑掉了。 少年皱眉。 一行人继续往前。 出现了第一只竹鼠之后,接下来遇见猎物似乎就变得容易了,少年先是遇上了一对兔子,又碰上了一只麋鹿与好几只野鸡。 只不过,他一次也没射中。 少年气坏了。 “什么破弓!” 他将弓箭嫌弃地扔在了地上! 长随忙给他拾起来,用袖子擦了擦,道:“小公爷,是这林子里的猎物太狡猾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叫上几位表公子一起过来!” 少年瞪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我不如几位表哥” 长随讪讪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少年冷哼道:“你们今日谁能猎到任何一只猎物,小爷我赏赐十两!两只,二十两!小爷我多的是银子,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拿了!” 此话一出,谁还闲得住 长随与小厮全都开始捉兔子、捉鸡。 苏二狗没动。 少年问他:“你不想要银子” 苏二狗道:“林子里长大的猎物,比家禽跑得快,捉不到的。” “无趣!” 少年话音刚落,就见苏二狗不知打哪儿掏出了一个弹弓,对准前方的树丛咻的打出一枚石子儿。 啪! 像是击中了什么! 少年愣了愣。 小厮与长随也停了下来,看看少年与苏二狗,又看向那个没了动静的草丛。 这小子不会真打中了吧 他们家小公爷拿弓箭都射不中,他拿个破弹弓,咋可能中 苏二狗走过去,扒开草丛一看。 咦 中了。 老实说他自己也没料到能打中的。 他姐做的弹弓真好用!准头太厉害了! 少年对小厮与长随道:“看见没看见没你们两个,多和人家学学!” 长随嘟哝道:“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 啪! 苏二狗又打了一只兔子。 长随讷讷道:“那、那本来就是一窝兔子,好打得很。” 啪! 苏二狗又打了了一只野鸡。 苏二狗逐渐发现了玩弹弓的乐趣,他虽算不算百发百中,可一行人里只有他能命中,他一共打了三只兔子,两只野鸡。 算下来,就是五十两! 苏二狗很开心。 少年不开心了。 为什么他用弓箭射不中,这个乡下的奴才用弹弓就能打中 “把的弹弓给我看一下。”少年对苏二狗说。 “哦。”苏二狗把弹弓递给少年。 少年嫌乡下的奴才脏,可又架不住对弹弓的好奇,皱了皱眉后还是把弹弓接了过来。 有点儿沉,不知是拿什么做的,好奇怪,没见过。 他拉了拉。 弹性比他从前玩过的弹弓都要好。 “原来是弹弓的功劳。” 只要他用这把弹弓,一定比这个乡下奴才打的猎物更多。 恰在此刻,一只小野鸡自大树后探头探脑地窜了出来。 “快,石子儿给我。”少年对苏二狗说。 苏二狗看着口袋里仅剩的三颗石子,肉痛地给了他一颗。 少年打偏了。 他咬牙:“再给我一颗!都给我!” 看在五十两,不对,是六十两的份儿上,苏二狗把仅剩的两颗石子儿也贡献出来了。 可惜少年实在是中看不中用,一个猎物也没打到。 “破弹弓!一点儿也不好用!”少年烦躁地将弹弓往上一扔。 苏二狗皱眉:“你干嘛扔我弹弓” 苏二狗弯身去捡弹弓。 少年拽紧缰绳往上一提,马儿扬起前蹄,一蹄子踩了下去! 啪! 弹弓被坚硬的马蹄铁踩断了。 苏二狗怒了! 这是他姐给他做的弹弓! 苏二狗气呼呼瞪着他。 少年看了苏二狗一眼:“你敢瞪我” 瞪你怎么了 老子特么的还揍你呢! 被弄坏了弹弓的小恶霸,心情糟糕透了。 偏少年还在火上添油:“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下来!你还瞪” 少年一鞭子抽了过去! 苏二狗在拼命地压制自己的火气,一直那一鞭子结结实实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苏二狗彻底爆发了,他单臂一绕,抓住了少年的鞭子,一把将少年拽了下来! 少年狼狈地摔下了马! “小公爷!” 长随与小厮勃然变色。 苏二狗冷声道:“这一鞭子,我还给你!” 苏二狗啪的朝少年的俊脸打来! “啊——”少年吓到大叫。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高大的身影策马而来,眼看来不及了,他凌空而起,一脚踹上苏二狗的胸口—— 嘭! 一柄长剑挡住了他的攻击! 他翻转数下,在少年身边稳住了身形。 他冷冷地看向对方。 对方亦是施展轻功而来,不同的是,对方选择了挡在苏二狗的身前。 苏二狗探出脑袋看了看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咦景公子” 少年一怔:“景哥哥” 护卫冷着脸,淡淡问道:“不知景小侯爷驾到,有失远迎。但,景小侯爷此举何意” 少年瞪了瞪苏二狗,不屑地哼唧道:“是啊,景哥哥,这个奴才好生可恶!他方才不仅将我从马背上拽下来,还妄图用鞭子抽我!你快替我教训他!” “他不是奴才!”景弈冷声说完,回头问苏二狗道,“脸怎么回事” 苏二狗指向少年道:“那个人打的,还有我姐做的弹弓,也被他弄坏了!” ------题外话------ 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合投月票 70 155 袒护(一更) 护卫问道:“景小侯爷与此人认识” 景弈道:“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弟弟。” 护卫将信将疑地看了苏二狗一眼:“不知是京城的哪位公子,我似乎从没见过。” 景弈的朋友非富即贵,可这人的衣着并不像是世家公子。 “你不认识。”景弈说。 护卫仔仔细细打量了苏二狗一番,怎么看也并不觉得苏二狗像是有身份的人。 护卫淡淡说道:“他伤了我家公子,这事儿总不能这么算了,景小侯爷觉得呢” 景弈目光深沉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护卫冷声道:“他自断一臂,或我来废他一臂。” 景弈一字一顿道:“这个人,你动不了,不信你就试试看。” 护卫眉头一皱。 京城两个最不好相与的年轻人,一个是卫家幼子,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位小侯爷了。 别看小侯爷年纪轻轻,武功却不弱,真打起来,自己讨不了便宜。 更何况—— 护卫深深地看了苏二狗一眼,明明就是个穷小子,怎么就得了景小侯爷的庇佑 自家小公爷与景小侯爷也算一起长大的,按理说自家小公爷才是自己认才对。 护卫百思不得其解,少年就更不理解了。 少年皱眉道:“景哥哥,你干嘛护着一个奴才!” 景弈冷冰冰地说道:“我再说一次,他不是奴才!” 少年的眸光颤了一下。 他……是很怕景弈的。 比怕三殿下还怕。 三殿下性情温和,是谦谦有礼的君子,平日里不端架子,很照顾他们这些小辈。 景弈就不同了,这家伙不近人情,除了三殿下,他谁的面子都不给。 景弈对苏二狗道:“二狗,我们走。” 苏二狗跟上景弈。 与少年擦肩而过时,苏二狗忽然扑上去,反手一夺,啪的甩了少年一鞭子! 那一鞭子正中少年的脸,只见细皮嫩肉的少年,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护卫面色一冷,一掌朝苏二狗拍去! 景弈唰的将苏二狗拉到自己另一侧,出拳抵住了他的这一掌! 护卫咬牙:“小侯爷!” 景弈内力一震,将护卫震退了数步。 苏二狗凶巴巴地瞪了这伙人一眼,弯下身将断成两截的弹弓拾了起来,轻轻吹掉上面的草屑,揣回了自己怀里。 景弈带着苏二狗离开。 刚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往林子深处望了一眼。 他微微皱了皱眉。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有人在暗处。 可下一秒,那道气息又消失不见了。 二人走远。 少年气到将马背上的弓箭全摔了,还踹了马儿两脚! 护卫大惊失色,忙抓住缰绳,以防马儿发狂。 少年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去找三殿下!告诉他,他的表弟都做什么好事!” 护卫转身看了眼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长随与小厮。 “小公爷出来狩猎,不知道拦着点儿吗还让陌生人接近小公爷,我看你们是不要命了!” 二人扑通跪下。 长随指着小厮:“李护卫,不干我的事啊,人是他带来的!” 小厮慌不择言,张口就道:“他是苏家的下人!他见我推着一车东西,自己过来给我帮忙的!而且……而且是小公爷要带上他的……” 护卫冷声道:“哼,你们两个,谁也别想逃脱惩罚!” -- 少年在庭院的东厢见到了正与苏家大爷谈话的项公子。 “三……项公子,伯父。”他没精打采地打了招呼。 苏渊睨了他一眼:“你怎么弄成这样脸怎么了” 少年低着头,眼眶红红的,很是委屈。 “说话!”苏渊沉声道。 少年闷闷地说道:“一个伯父家的下人打的,景小侯爷认识他,把他放跑了。” 苏渊纳闷道:“景小侯爷怎么会认识我家的下人还把人放跑” 这绝不是认识这么简单。 苏渊又道:“那个下人叫什么名字” 少年想了想:“我听到景小侯爷叫他……二狗。” 项公子喝茶的动作顿住。 -- 景弈把苏二狗送回了做点心的小院。 苏小小看着二人一道过来,还有些惊讶,随后她瞧见了苏二狗微微肿胀的脸颊上。 她眸光一沉:“谁干的” 脸颊上残留着一道清晰的鞭痕,一看就不是自己摔的。 苏二狗把事情经过与苏小了:“……我没吃亏,我抽回去了!他的脸肿得比我的厉害!” “没吃亏就好。”苏小小顿了顿,又严肃地说道,“下次你别自己打,叫上我!” 京城的护卫,绝不是镇上与府城那些小混混可比的。 人家是有真功夫的。 也真不将人命放在眼里。 这次是多亏了景弈。 “知道了,姐。”苏二狗应下。 苏小小又道:“刚做了点心,要不要吃” 苏二狗没心没肺地说道:“要!” 景弈算是明白苏二狗这不怕死的性子是怎么来的了,他虎,她更虎。 姐弟俩就没一个怂的。 苏二狗坐在里头吃点心,苏小小送景弈出去。 “二狗的事,多谢你了。” “不用。”景弈说。 苏小小道:“对了,你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景弈活动了一下胳膊:“不疼了。” “那个小公爷是谁呀”她总得知道,那个欺负了苏二狗的混小子是个什么人。 景弈沉默寡言,寻常人问他,他就不答了。 可他不讨厌和她说话。 他说道:“是姓秦,叫秦云,是护国公府的小少爷。他祖父有从龙之功,被封一等护国公,世袭三代,到他这儿正巧是第三代。” “三代后会怎样”苏小小有点儿好奇。 “降级。”景弈说。 “哦。”苏小小想了想,又道,“他姓秦,这家人姓苏……” 景弈道:“苏老侯爷的妹妹嫁给了护国公,多年前,苏老侯爷回乡祭祖,带上了国公夫人母子,不料半路上遭遇追杀,国公夫人不幸殒命,国公夫人的孩子下落不明。两家找了许久,始终没找到孩子的下落,一直到十年后,那孩子才回到了京中。” “那孩子就是如今新上任的国公爷,秦云的爹。大概是念及他在民间吃了苦,秦家与苏家都尽可能地补偿他,他儿子秦云也是这么被两家惯坏了。” “另外。” 景弈顿了顿。 “什么” “我表哥与护国公府结了亲,要娶的正是秦云的姐姐。” ------题外话------ 第一次用电脑操作书评管理,结果不小心点了批量的永久禁言(一整页,吓得我瞌睡都醒了),搞了半天才解除。 也不知道有没有没解除成功的,有的话可以上旧文那边留言,我来看看怎么操作。 70 156 赔礼(二更) 某间厢房内,秦云顶着半张高高肿起的脸坐在床上,一个下人用冰袋给他敷肿胀的地方。 小厮与长随皆被打了五十板子,早昏过去了。 这会儿伺候他的是另外几个下人。 秦云哼道:“你们等着瞧,姐夫一定会为我出气的!” 为他敷冰袋的下人道:“小公爷,景弈可是三……姑爷的表弟。” 秦云想也不想地说道:“表弟又怎么了表弟很亲吗我姐马上就要嫁给他了,他是我姐夫!我是他小舅子!他怎么也得帮着我吧!何况那狗奴才都拿鞭子抽我了!景弈不拦着就算了,还眼睁睁看着他欺负我!表哥才不会偏袒景弈!” 下人讪讪道:“您到底那个小奴才的气,还是生小侯爷的气” “那个狗奴才也别想逃!”秦云又道,“对了,我伯父那边怎么说把狗奴才抓起来没有” 下人笑比哭难看:“没呢,人已经走了。” 秦云勃然变色:“什么!” 苏小小结束了今日的生意。 本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明后两日的生意又泡汤了,谁曾想于管事过来,说中午才开席,他们明日可以多睡会儿,晚一点再过来。 苏小小问道:“你要不要……再去问问你们家老爷我们揍了你们家亲戚。” 于管事笑了:“大爷调查清楚了,今日之事,错不在二狗兄弟,大爷今日抽不开身,让我替他转达一下歉意,回头他会好生管束小公爷的。” 回去的路上,苏二狗忍不住说道:“姐,这家人貌似还不错。” “嗯。”苏小小点头,没有否认。 但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对方是看了慧觉师太与景弈的面子。 到客栈时,孙掌柜还没回来,他这人与苏小小一样,拼起来废寝忘食的,自己都怕。 苏小小见小伍又去赶马车,叫住了他:“小伍,你先吃点儿东西,一会儿再去接孙掌柜。” 小伍心底一暖:“是,东家。” 苏小小带着苏二狗进客栈。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苏姑娘!” 苏小小回头看了看:“长平” 她对苏二狗道,“你先上去。” “哦。”苏二狗乖乖上了楼。 长平跳下马车,来到苏小小面前,把怀中的包袱往她面前一送,撇撇嘴儿说道:“给。” 苏小小没接。 长平急了:“拿着呀!” 苏小小淡淡说道:“都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我干嘛要拿” “不是你——我——那个——”长平让苏小小整不会了,他是能害她还是能害她呀他是谁的奴才,她心里没点数呀 不是他家公子吩咐,他能过来给她送东西呀 他家公子出手,怎么也得好东西吧! “公子让我给你的。”长平心不甘情不愿地解释道,“有小公爷的赔礼,也有你弟弟从小公爷那儿挣的银子。” 他家公子真是偏心坏了! 弄得像是这个乡巴佬才是他嫡亲小舅子似的! 苏小小挑眉:“既如此,那我便勉为其难收下了。” 长平翻了个白眼。 要不要我替你勉为其难呀! 苏小小凶巴巴地说道:“又捉到你翻白眼了,告诉你家公子去!” 长平眼珠子一僵:“我、没有,我是、眼抽筋。” 说罢,他一边“眼抽筋”,一边灰溜溜地坐上了马车。 苏小小拎着包袱上了楼。 苏二狗正独自坐在屋子里黯然神伤。 让人抽鞭子了没啥,他又不怕疼,再说他也抽回去了。 他是心疼他的银子,那个小混球欠了他六十两,他刚刚在气头上,忘记找他要了。 好难过。 咚咚咚。 门被敲响。 “二狗,是我。” 苏小。 “姐,我想睡一会儿。”苏二狗低声道。 苏小小把门推开了。 苏二狗嘀咕道:“姐,我说了我想睡——” 苏小小拿出了一个金元宝,两个金元宝,三个、四个、五个……足足拿了十二个。 一个元宝五两。 苏二狗睁大了眸子:“姐” 苏小小道:“你挣的银子,那边让人送过来了。” “我我我我……”苏二狗兴奋地来到凳子上坐下,看着满满一大桌……他不管,就是一大桌! “送回来的全是我挣的” “对呀,你挣的。” 她当然明白不会是秦云给的,是项公子自己的主意,他在给自己的小舅子擦屁股。 但看着二狗这么开心,她就看破不说破了。 苏二狗兴奋到在床上打滚。 这是他挣的银子啊。 自己挣的。 长这么大,他头一回挣那么多银子。 他可真有本事啊! 苏小小道:“好了,我先过去了,你睡会儿。” 苏二狗挠头:“啊,姐,我不困了。” 苏小小抛给他一瓶金疮药:“不困了就把药擦了,一会儿下楼吃饭。” “好嘞!” 他其实不用擦药,他已经凭借顽强的银能力痊愈了! 顶着大肿脸的苏二狗抱着白花花的银子如是想。 苏小小回到自己屋,三小只与卫廷也在。 一大三小明显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卫廷在给他们擦汗,每个人的鞋底上还沾着泥沙。 半月山一带可没沙子。 要说带孩子去玩沙子,她是不信的,八成是完成什么秘密的任务。 寻常人带这么多孩子,哪儿还能做事 也就是三人听话,从不乱跑,也不哭闹。 苏小小走过去:“我来。” 他拿擦汗的手法真够呛的。 大虎双手抓过臭爹爹手里的巾子,奶唧唧地哼道:“娘来!” 卫廷呵呵道:“能耐了你!” “娘,给。”大虎把巾子递过去,把自己的小脑袋也一并递了过去。 二虎、小虎不甘示弱,齐齐送上自己的小脑袋瓜。 卫廷嘴角一抽,我擦你们就躲,你们娘来擦,就争先恐后地上—— 等等,什么叫你们娘 他嘴上哄哄三个小崽子倒也罢了,怎么能在心里也这么喊 一定是平日里哄孩子哄多,哄成了习惯。 以后得多注意,不能再这么叫了。 小虎忽然捂住小屁屁,蹦到卫廷面前:“爹,拉臭臭。” 卫廷冷哼道:“这回不找你们娘了” “……”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 157 相遇(三更) 接下来的两日生意出奇的顺利,苏小小与苏二狗一直待在小院做点心,没再碰见秦云。 秦云也没来找他俩的麻烦,不知是秦云自己不在意了,还是秦云真被管束了。 三日生意做完,苏小小拿到了属于他们的那一份报酬,比孙掌柜谈拢的多了一百两。 孙掌柜那日深夜才回,并不知苏二狗与秦云干架的事儿。 他看着手里的银票,问于管事道:“是不是给错了” 他这人贪财归贪财,可每一笔银子必须得是自己挣的,这种人家稀里糊涂给错的,他是不拿的。 于管事笑了笑:“没给错,你们的点心做得很好吃,这是你们应得的。” 孙掌柜于是认为另外一百两是大户人家的赏赐,这也不奇怪,一些体面的大户人家出手阔绰,一高兴就有赏赐。 孙掌柜笑着道了谢,又从荷包里掏出两个大元宝塞进于管事手中。 于管事推脱不要。 “拿着拿着!”孙掌柜直接塞进了他怀里,“这三日多亏你照顾了。” 于管事笑道:“我其实也没做什么。” 孙掌柜与他掏心窝子地说道:“嗐,我那两位小东家啥性子,我能不了解吗上哪儿必闯祸,他们来三天了,三天没闯祸你敢信吗必须是你看得紧呐!” 于管事愣愣道:“呃……你还不知道吗” 孙掌柜道:“啥” 于管事道:“来这儿的第一天,二狗兄弟就把我家表少爷给抽了。” 孙掌柜:“!!!” …… 今日收工早,苏小小决定去庵堂拜访慧觉师太。 卫廷看了眼屋里的三小只:“我要出去,你们是跟我一起,还是——” 三小只齐刷刷后退三步,抱住了苏小小的腿。 苏小小呵呵,这家伙分明就是不想带孩子,故意这么问的,显得像是大虎二虎小虎自己的选择。 真腹黑! 不过看他一副要出去杀人的样子,真把孩子交给他带出去,她还有点儿不放心。 苏小小摸了摸三小只的脑袋:“走,我们去爬山。” 三小只开心得哇哇大叫,举着小手手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果然,娘才是亲的,爹是浮云。 苏小小也带上了苏二狗。 卫廷驾着马车将他们送到庵堂的山脚:“大概两个时辰后来接你们。” 苏小小:“好。” 一行人下了马车。 三小只呼啦啦往上冲,他们人小腿短,前面台阶矮,爬得还算快,到后面地势陡了,台阶高了,就只能手脚并用。 三个奶唧唧的小团子,呼哧呼哧往上爬,大虎力气最大,很快将两个弟弟甩在了身后。 小虎力气最小,爬着爬着,连大虎的屁股都看不见了。 他又摆烂了。 往台阶上一躺,不爬啦! 二虎一会儿瞅瞅前面的孤勇者哥哥,一会儿看看后边的咸鱼弟弟,犹豫着自己到底是做个决绝的孤勇者,还是做条躺平的小咸鱼。 苏小小与苏二狗轮流抱,主要是抱小虎与二虎,大虎自己爬得多。 这孩子是真虎。 到庵堂后,苏小小又见到了上次的几个小尼姑。 苏小小这吨位太好辨认了,小尼姑们一眼认出了她。 当然,小尼姑们也认出了帮她们偷摘果子的小黑皮。 “二位施主,你是来找慧觉师太的吗”一个小尼姑问。 苏小小道:“是的,请问慧觉师太在吗” 小尼姑道:“在是在,不过这会儿师太在会客,你们得稍等一会儿,我带你们去禅房坐。” 因着一起偷摘果子的交情,小尼姑们将苏二狗也一并邀请了进去。 “师姐,他们好可爱。” 一个十岁的小尼姑捏了捏三小只的脸。 被叫师姐的小尼姑,一脸严肃地说:“不可对小施主们无礼!真是的,你们这些小孩子,怎么说也不听!” 苏小小道:“冒昧问一句,小师太多大了” 小尼姑扬起下巴,十分骄傲地说:“十一!” 苏小小:“……” 十一岁的“大”尼姑将他们安顿在了慧觉师太庭院中的一间柴房,距离慧觉师太的禅房也就七八步。 三小只很得小尼姑们的垂青,小尼姑们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孩子,又是三胞胎,全都不想走了,就留在院子里逗他们玩。 十一岁的“大”尼姑老气横秋地说道:“阿弥陀佛,师妹们年纪小,言行举止颇为稚气,请施主海涵。” 苏小小微笑点头。 “大”尼姑正色道:“你们几个,佛经背完了吗早课的内容消化了吗师父不在,由我来上晚课,晚课我会考你们的!” 几个小尼姑瘪瘪嘴儿,依依不舍地去念经了。 院子里只剩下她与三小只。 三小只萌萌哒地看着她。 她回头望了望苏小小的禅房,确定没人在门口张望,她蹲下身,拿出自己的手,唰唰唰地在小团子脸上捏了起来! 呀呀呀! 好软呀! 怎么会有这么软的脸蛋! 搓一搓,揉一揉! 好想亲一口! 被捏出各种表情包的三小只:“” “那么,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您。” 禅房内,苏渊起身辞别慧觉师太。 慧觉师太道:“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苏渊道:“我会的,您请保重。” 慧觉师太问道:“你父亲的身体仍是毫无起色吗” 苏渊叹息道:“老样子,算不上太差,只是每年到了姑姑的忌日,便会犯病。” 慧觉师太欲言又止,顿了顿,道:“你回吧。” 苏渊从禅房出来。 小尼姑捏三小只的动作一顿,赶忙直起身子,一脸佛系,四大皆空。 苏渊看看她,又看了看一旁的三个小豆丁。 三胞胎太罕见了,绕是苏渊也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三个孩子长得—— 就在此时,苏小小拿了干爽的巾子走出来:“大虎二虎小虎,过来擦汗了。” 苏渊及时收回了目光,侧身一让,避免与她撞上。 而苏小小也及时往旁侧一闪。 这敏捷的身手,令苏渊微微侧目。 苏小小去给三小只擦汗了。 苏渊往前走了几步,不知为何,他又回头看了那小胖丫头一眼。 70 158 她像姑姑(一更) 小丫头胖嘟嘟的,衣着朴素干净,虽不认识,却给了苏渊一种十分亲和的感觉。 这么说很奇怪,因为小丫头的表情与动作与亲和完全搭不上边儿。 她双手抱怀,慵懒地背着门框,眉宇间有些冷。 三胞胎冲她奔过来了。 这时,她眉间的冷意化开。 她微微一笑,露出了两个分外可爱的小梨涡。 苏渊忽然就恍惚了一下。 紧接着,苏渊看见一个小尼姑走过来,将小胖丫头带去了慧觉师太的禅房。 苏渊猜出她是谁了。 慧觉师太介绍的,给他们做点心的苏记小丫头。 苏渊回到别庄。 长子苏陌迎了上来,他察觉到父亲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赶忙问道:“父亲,您怎么了是慧觉师太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苏渊摇摇头:“没有,师太她老人家一切安好。” 苏陌亲自给父亲奉上一杯茶:“那您是——” 苏渊坐下,接过茶盏,若有所思道:“今日在庵堂看见一个小丫头,突然就想起了姑姑。” 苏陌笑了笑:“哦她和姑姑长得很像吗” “……说不上来。” 苏渊很难去形容,说像吧,似乎没那么像;可要说不像吧,那丫头一笑,他脑海里便不自觉地浮现起了姑姑的音容笑貌。 苏陌道:“父亲是太惦记姑姑了。” 苏渊点点头:“你祖母去世早,你祖父又常年不在府上,是姑姑把我拉扯大的。姑姑去世时,我已有十二,是记事的年纪了。” 苏陌没见过姑祖母,没苏渊的感触深,可作为儿子,他心里是明白父亲对姑祖母的敬重的。 如若不然,也不会爱屋及乌,待秦云比亲儿子更亲了。 -- 庵堂。 苏小小见到了慧觉师太。 与上次比,慧觉师太的气色更红润了些,也不知是不是符大娘的养生丸的功效。 苏小小把符大娘让她转交的包袱交给对方。 慧觉师太慈祥地说道:“真是辛苦你跑一趟了。” 苏小小摇头:“举手之劳而已,何况师太您也帮了我大忙,这次的生意是您给介绍的吧” 慧觉师太笑了笑:“我也只是顺嘴提了提,用不用你是他们自己的决定。” 苏小小道:“那我也得多谢您!” 慧觉师太道:“你弟弟受委屈了。” “嗯”苏小小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慧觉师太指的是苏二狗与秦云干架的事。 她唔了一声,道:“还好,他抽回去了。” “哦”这下轮到慧觉师太惊讶了,适才苏渊过来,只说了秦云欺负了苏记的小伙子,没照顾好她介绍过来的人,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没讲苏二狗的任何不对。 下一秒,慧觉师太捧腹大笑。 苏小小:“……” 慧觉师太笑够了,才幸灾乐祸地说道:“我是看不惯那混账小子的,让秦、苏两家娇惯成什么样了,你弟弟抽得好。” 苏小小:“哦。” 慧觉师太道:“你放心,秦云不敢来找你们麻烦,他也找不着,苏渊会看紧他,过几日他们就回京了。” 苏渊。 是方才那个男人的名讳吗 慧觉师太道:“你们都姓苏,说起来也是缘分。” 苏小小就道:“我们村子里也有一户姓苏的人家。” 慧觉师太温声道:“不奇怪,苏在青州是大姓,就好比柳州的李姓,吴州的杨姓,一个村儿能有十几户,以前的东县还有个苏家村呢。三十年前闹灾荒,大家逃的逃、死的死,那个村子就没有了。” 苏小小心道:她爹该不会就是苏家村逃荒出来的吧 想到了什么,慧觉师太道:“我听说你懂医术,还治好了汀兰的旧疾” 一定是符大娘的信上写的。 苏小小难得谦虚了一回:“略懂皮毛。” 慧觉师太笑道:“你能治汀兰的病,绝不是略懂皮毛而已,那是连她的相公都束手无策的病。” 符家果真是世代行医。 慧觉师太没问苏小小师从何处,而且叹息道:“我有一位故友,旧疾缠身多年,可惜是遇不上你这样的好大夫。” 苏小小问:“您的故友身在何处” 如果近的话,她可以去给他瞧瞧。 慧觉师太的熬:“在京城。” 苏小小哦了一声:“京城太远了。” 府城以及周边是她目前的极限,再远一点,家里的事儿就忙不过来了。 慧觉师太笑了笑:“对了,苏姑娘,你会下棋吗” 苏小小就道:“五子棋还是跳棋” 慧觉师太一愣:“嗯” 苏小小明白了:“围棋呀我不会。” 慧觉师太觉得小丫头真好玩,讲的话也新鲜。 她说道:“我教你。” …… 这一下午,苏小小都在慧觉师太的禅房下棋,苏二狗又被小尼姑们怂恿着摘果子去了。 三小只不想摘果果。 “你想的,你想的,你们都想的!” 十一岁的“大”尼姑果断拽走三个小豆丁。 别看她人小哦,力气不小。 三小只毫无灵魂地被拖走—— 苏二狗与三小只回到庵堂时,已经成了一只脏脏狗,与三只脏脏虎。 一行人在庵堂待到晚上,慧觉师太留他们用饭,苏小小估摸着这个时辰,卫廷该在山脚等他们了。 她婉言谢绝了慧觉师太的邀请。 几人疯玩了一下午,没睡午觉,下山的时候,没走几步呢,三个小家伙就开始一个呵欠接一个呵欠了。 苏二狗抱了一个。 是小虎。 小虎用眼皮子表达了自己最后的倔强,然后睡着了。 苏小小去抱大虎和二虎,才抱起来一个,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探了过来。 “我来。” 卫廷轻声说。 苏小小收回手,错愕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上山了这么多台阶,你的腿……” 话才说到一半,她发现他没杵拐杖。 “你的腿好了”她问道。 卫廷愣了下,眸光动了动,淡淡应道:“嗯。” 苏小小狐疑地眯了眯眼:“为什么一到府城就好了你在家里不会是装的吧那你现在为什么又不装了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迫不及待来接我,忘了拿拐杖” 卫廷把她怀里的大虎也抱了过来,面无表情地下山:“你话真多!” 70 159 调查真相(二更) 苏二狗也困了。 苏小小把小虎抱了过来。 可怜的小虎睡前只看到是舅舅,并不知娘亲抱了自己一路。 坐上马车后,苏二狗脑袋一歪,也呼呼地睡着了。 卫廷要赶车,抱不了孩子了,而苏小小一个人无论如何抱不住三个。 苏小小寻思着如何解决,就见卫廷拿出了一条不知何时放在车等下的毯子。 他将毯子平铺在车厢的地板上:“放上去吧。” 苏小小:“睡……地上” “嗯。”卫廷很平静。 毯子又厚又软,看上去不会让孩子着凉—— 苏小小想了想,把三个小家伙轻轻地放了上去,她自己也在毯子上坐下,以防马车颠簸,孩子滚得东西乱撞。 “从前也是这么赶路的吗” 她问。 马车是她雇的,但毯子不是她准备的,看卫廷那轻车熟路的样子,俨然不是头一回了。 “偶尔。”卫廷说。 他挥动马鞭,车轱辘转动起来。 苏小小摸了摸三个小家伙的领子,没汗。 “卫廷。”她开口,“原来东城多年前有个苏家村,后面闹灾荒,那个村子的人跑没了。” 卫廷道:“你怀疑你爹是苏家村的人” 关于苏承流落到杨柳村沦为放牛娃的事,卫廷早就听村子里的人提过了。 苏小小直言:“有点。” 卫廷没再说什么。 …… 翌日,苏小小去探望了沈川。 沈川的状态比前阵子好了不少,看得出他努力适应了府城书院的生活。 是个顽强的人。 午饭过后,一行人乘坐马车回了杏花镇。 到镇上时,夜已经深了,苏小小决定明日再去探望符大娘。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抵达村子,停在了小苏家门口。 苏小小把苏二狗摇醒,与卫廷一道抱着熟睡的三小只下了马车。 苏小小对小伍道:“小伍你先回去吧,马车我明日自己还去车行,顺便还能坐一趟马车去镇上。” 小伍点头:“行,东家,那我先走了。” “姐,我也进屋了。”苏二狗迷糊得不行。 “去爹的屋。”苏小小提醒。 “哦。”苏二狗神游一般,慢吞吞地往苏老爹的房里去了。 苏小小与卫廷也抱着孩子回了屋。 卫廷将马儿牵去了后院,车厢太大,只能在门口搁着。 古代的马车坐一下两下还行,像这样一整日的长途跋涉,着实累人。 洗漱完,苏小小瘫在床上,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她这还是胖子,脂肪多,防震呢,卫廷他们几个瘦子估计更难受。 “卫廷,嗯嗯嗯嗯……” 咱们以后有钱了一定先修路,不要坑坑洼洼的土路,要平平整整的水泥路,你是不知道那个路面飙起车来有多顺、有多爽—— 卫廷一个字也没听清,然后某人的小鼻子里就传出了均匀的呼吸。 卫廷看向床上呼呼大睡的一大三小,不知是不是相处的时间久了,几人连睡觉时的神气模样都一模一样。 卫廷眼底略过一丝复杂。 他的腿伤痊愈了,兵符与府城的东西也拿到了,是时候……考虑回京了。 -- 苏老爹是被三个小家伙用小脑袋拱醒的。 “爷爷。” 大虎趴在床上叫他。 “爷爷!” “爷爷!” 二虎与小虎也趴了过来。 苏老爹眸子一亮:“噫回来了大虎!二虎!小虎!” 三人黑脸。 小虎指指自己,又指指身边的两个哥哥:“是小斧,大斧,二斧!爷爷,你又认错啦!” “咳咳!忘记数发漩了。”苏承轻咳一声,问道,“你们娘呢” “灶屋,做饼饼。”二虎说。 大虎把一个小盒子推到他面前:“娘买的。” 闺女又给自己买礼物了 苏老爹拿起来掂了掂。 哟,挺沉。 不是茶叶。 也是,上回带的茶叶还没喝完呢。 苏老爹好奇地拆开盒子一瞧,发现里头竟然是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 苏老爹是个粗人,小时候是放牛娃,长大了当恶霸,便是走镖那几年也没戴过这般有讲究的东西。 “又不是镇上的老爷,费这银子做啥……唉,给我戴,不是糟蹋了吗” 心里是肉痛的,眼眶是发热的。 苏老爹将发冠小心翼翼地收好,随后去了灶屋看看阔别五日的大胖闺女。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闺女最近瘦得有点儿厉害呀…… “爹,你醒了。”苏小小打了招呼。 “嗯,刚醒。”苏承一本正经地走过去。 “发冠还喜欢吗”苏小小问。 苏承就道:“你挣点银子也不容易,买那玩意儿做啥乡下人又不兴戴那个。” 乡下人木簪子都少用,一水儿地布条包头。 苏小小切了块姜片:“别人有的,我爹也要有。” 很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适合摘点大白菜。 苏承的心里滚烫滚烫的。 “闺女……” “不许哭!” 苏承一秒憋了回去—— 苏小小切完姜片,又剁了一点儿辣椒。 苏承给她剥蒜:“闺女,这次去府城,没出什么事吧” “没啊,挺好。”苏小小热锅烧油。 “没揍人吧”苏老爹问。 “我没有。”苏小小底气十足地说。 苏老爹老心甚慰,闺女长大了,不揍人了。 “二狗揍了。”苏小小又道。 苏老爹虎躯一震:“他、他揍谁了不会是府台家的那啥公子吧” “没。”苏小小摆摆手,“那李公子已经揍过了,他不主动找上门来,我们是不会再揍他第二次的。我们是讲道理的人!” 苏老爹讷讷道:“那这回揍的是——” 苏小小风轻云淡地说道:“哦,就一个京城来的,国公府的小公爷。” 咚! 苏老爹栽倒了! -- 苏老爹气冲冲地去教训儿子。 他才到门口,就见苏二狗双手抓着一个沉甸甸的大桶子,无比费劲儿地从马车上下来。 刘平要去接,被他拒绝了。 “这里头是水,容易撒出来,桶盖也不管用,我自己来就好,刘大哥你往边上让一让。” 十四岁的小身板儿,提着比石墩还重的桶子,手心全勒红了,手臂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爹!”苏二狗将两桶水搬了下来,抬头看见自家亲爹,憨憨一笑,“我从府城给你打的山泉水!可甜啦!” 傻逼孩子,谁特么给人大老远带两桶水的—— 苏老爹心口涨涨的,捏了捏拳头。 ……算了,下次再揍你! 去府城这几日,家里的生意没出任何岔子,小吴氏做点心越来越得心应手,加上有小赵氏给她打下手,点心的产量一下子就上去了。 家里的账也是交给小吴氏来记的。 她初次做账,不会写的字,就用画来代替,倒也有模有样的。 苏小小翻了翻:“你的账做的不错。” 很清楚,比不得苏玉娘专业,然而对初学者而言,已算难能可贵了。 再看数目,苏小小惊讶了。 往日做三百个饼子,净利润可以达到二两多,加上卤肉生意的一两,一天满打满算四两,数量再高点儿不超过五两。 可她离开家里的这几日发生了啥事为啥利润翻了一倍 饼子还是那么多—— 苏小小咦了一声:“一百文” 有好几笔账,老婆饼卖到了一百文一个。 谁这么豪横 小吴氏低声道:“是、是的姑娘。” 苏小小道:“她们看上李小勇了” 李小勇确实有点儿小帅。 小吴氏道:“不是,她们是冲苏叔来的。” 苏小小:“……” …… 苏玉娘是翌日第二日中午回到小苏家的。 苏小小本以为,她外出“办事”是为了和苏老爹避嫌,毕竟家里人都出去了,只她一人与老爹在家里,恐招人闲话。 哪知这小富婆当真是去办大事儿了。 东屋内,苏小小在记账。 苏玉娘猛灌了几口茶水:“我这几日腿都快跑断了,口水说干,差点儿累死,皇天不负有心人,倒真叫我查出点名堂来了。” “你去查什么了”苏小小问。 “老苏家的底。”苏玉娘说。 苏玉娘打算自立门户,为了防止老苏家从中作梗,她就想抓点老苏家的把柄在手里。 原本只是去碰碰运气,谁料真能有收获。 苏玉娘忽然讥讽一笑:“你知道我太爷爷当年拿出去的那块玉佩卖了多少银子吗” 苏小小这回挺给面子:“多少” 苏玉娘伸出一根手指头。 苏小小:“十两” 苏玉娘瞪了她一眼:“祖传玉佩只卖十两的吗” 苏小小就道:“那不是荒年吗行情不好,当铺那些地方会往死里压价。” 这话让苏玉娘沉默了,是啊,荒年都能卖那么多,若不是荒年—— 天啦,那块玉佩究竟是有多值钱! 她叹息:“话是这么说,可好东西,永远不缺识货的。” 苏小小道:“一百两” 苏玉娘道:“一千两。” 那是三十年前的一千两啊,那是多大一笔财富,够一家子吃好几辈子也吃不完的! 老苏家用来救济村民,所花费的不足百两而已。 什么狗屁的啃糠咽菜 家里屯着九百两雪花银呢,日日吃燕窝也吃得起好么! 想到这里,苏玉娘真是一股子恶心:“当年粮食的卖价,数量,我全调查清楚了,账本儿我也买到了。” 老苏家若是不啃糠咽菜做戏,大家伙儿兴许还没啥好说道的,毕竟人家自己卖的银子,愿意怎么花怎么花,拿多少出来救济乡亲是人家的自由,不论数量都是大善之举。 “老苏家不干人事啊,这下有好戏看了,不过——”苏小小顿了顿,问道,“你刚刚说与我们小苏家有关,什么意思” 苏玉娘呵呵一笑,自然不是在笑苏小小,而是笑厚颜无耻的老苏家。 她拿出一块玉佩扔在桌上:“给。” 苏小小看到玉佩的第一眼,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玉佩还在,没掉。 随后她拿起来瞧了瞧,不对,不是她的那半块玉佩。 苏小小把自己玉佩拿出来,两块拼在一起,图案完整了。 “一对吗还是不对,这个质地……”苏小小摸了摸苏玉娘带回来的玉佩,“仿的吧” 这丫头的眼力劲儿不错啊,自己当时可是辨别了一个多时辰呢。 苏玉娘问道:“仿得像不像” 苏小小摸着玉佩上的纹路道:“像,确实也是真玉,就是种水太嫩,是上了色的吧” 苏玉娘意外:“你还懂这个” 苏小小淡道:“马马虎虎吧。” 前世跟着黎女士学了一点,算不上太精通。 苏玉娘道:“若不是我见过你的玉佩,八成也会上当,当成真正的值钱玩意儿买回来。这就是当年老苏家当掉的那块玉佩的仿品,原本的真品和你的玉佩是一对。” “你不是说你们家这块玉佩是你爹小时候上捡的吗我爷爷见过你家玉佩,如果玉佩原本就是老苏家的东西,我爷爷当时的反应,一定不会是允许我让三郎把玉佩给你还回去。” “况且这些年,我也从未听家里人提过,当年卖掉的玉佩是其中一块,还有一块遗失了。” 苏小小若有所思道:“看来,老苏家当年卖掉的玉佩根本什么传家宝,也是来历不明之物。” 捡了别人的东西拿去卖,还吹嘘成自己家的祖传玉佩,真是有够无耻的。 苏玉娘回忆道:“我爷爷对你们家的反应很奇怪,我怀疑,他知道一点什么。” 70 160 苏渊来了 苏小小若有所思。 苏玉娘道:“我晚些时候我会去一趟老苏家,看能不能打听出什么来。” “你出去这几天,没碰上奇怪的事吧”苏小小指的是老孙家又没有暗戳戳地使绊子。 苏玉娘皱眉道:“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奇怪的事没有,奇怪的人倒是有一个。” “什么人”苏晓问。 苏玉娘欲言又止:“算了,一个脑子有病的人,不提也罢。说说你吧,府城的生意如何做砸了没有” 苏小小黑了脸:“什么叫做砸了没有你能不能盼着点儿我好” “能。”苏玉娘道,“做砸了没” 苏小小:“……” 苏小小唰的掏出一沓银票,掸了掸,帅气地搁在桌上。 苏玉娘笑了:“哟,行啊,比上回去府城多了一百两,这回是找谁讹的” 苏小小严肃脸:“自己挣的!” 绝不承认是二狗子和人家打架打来哒! …… 苏玉娘这几日紧锣密鼓地查消息,比苏小小和苏二狗还累,她和苏小完话,饭都没吃便回屋补觉去了。 马车是刘平上去还的,他送完货,拿完清单,就回村把马车的事儿处理了。 刘平与小吴氏办事,不需要别人说一句,他们做一下。 他们能自己主动找事儿做。 虽不用自己去还马车了,然而她身上有两封信要亲手交到符大娘与沈院长手中。 午饭过后,她去了一趟镇上。 先去的符大娘家。 除了把慧觉师太的信函交给符大娘,另一件事便是给符大娘拆夹板。 其实符郎中也能拆,不过他这几日又出诊了。 苏小小拆完夹板,又扶着符大娘在地上走了走。 “感觉如何”她问。 “不如何!”符大娘稍稍用了用力,脚是有力气的,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的确愈合了。 到了她这个岁数,愈合能力极差,少有能这么快康复的。 “哎哟——” 她腿一软。 苏小小轻轻一抬手,扶住了她。 “太久没用力了,得适应一段日子。” 符大娘哼道:“用你说” 她抓着苏小小的手一瘸一拐坐回床上。 “还是有点儿疼。”她皱眉,“我是不是没好” 苏小小道:“那是因为长时间不活动,关节和韧带发生了粘连或挛缩,通过复健,将粘连的韧带拉开就不会再疼了。” 符大娘面无表情地说道:“听上去就很疼。” 苏小小伸出小胖手:“来来来,我教你。” 符大娘往床铺上一坐,耍赖道:“我困了。” 苏小小问道:“符郎中不在吧” “他不在……你干嘛”符大娘意识到不妙。 苏小小坏坏一笑,弯下身,把人扛起来就跑! 符大娘:“!!!” 苏小小直接把人放在了后院儿。 想回屋么 自己走。 符大娘一张脸黑透! 符大娘第一天复健,苏小小十分手下留情,只“折磨”了小半个时辰。 随后,苏小小理直气壮地扛上一大袋红皮花生,大摇大摆地走了。 她刚走没多久,一辆看似并不起眼的马车低调地停在了符家大门口。 车夫下来瞧了瞧门牌,对马车上的男子禀报道:“爷,是符家。” 苏渊下了马车。 他看了眼陈旧的大门,眉头微微一皱。 车夫道:“爷,门是开着的。” “敲门。”苏渊说。 “是。”车夫敲了敲门。 符大娘刚送走那尊小煞神,这会儿正七窍生烟呢,听到有人叩门,扯着嗓子便是一通怒吼:“敲啥敲!没见门是开着的吗” 她以为是哪个街坊过来了。 人杵在门口,却不进来。 她没好气地说道:“有事说事!我儿子不在!今天不打牌!” 腿快断了,她没力气三缺一了! 对方没吭声,她杵着拐杖来到堂屋。 当看清一系藏青色长袍的苏渊时,她的神色僵住了。 苏渊的眼底同样也闪过了一丝惊讶。 符大娘意识到自己被小丫头折腾得够呛,一身狼狈,头发也乱糟糟的,活像是和人干了一架—— 她轻咳一声,随手扒拉了一下头发,不咸不淡地问道:“世子怎么来了” 苏渊客气地行了个晚辈的礼:“符老夫人。” 符大娘道:“我身份卑微,世子这声老夫人,怕是要折我的寿。” “符老夫人言重了。”苏渊看着她的腿,“您的腿是——” “我的腿没事。”符大娘不愿多谈,“世子大老远从京城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苏渊道:“犬子及冠,带他回乡祭祖,也给姑姑上柱香。” 符大娘一瘸一拐地来到桌边坐下,睨了睨一旁的椅子:“不嫌弃的话,就坐吧。” 苏渊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 符大娘问道:“你哪个儿子都及冠了” “老二。”苏渊说。 符大娘回忆了一下:“那个小鼻涕虫” 苏渊笑了:“是,是他。” 老二小时候有过敏症,成天挂着鼻涕泡泡。 他笑道:“还是符太医给治好的。” 符大娘蹙了蹙眉:“你上门总不会是与我话家常的吧是不是慧觉那个老尼姑把我的住处告诉你的” 苏渊道:“我确实去拜访了师太她老人家。” 符大娘哼了一声。 苏渊又道:“实不相瞒,我登门拜访,是有事相求。我父亲的陈年顽疾越发严重了,京城的大夫束手无策,我想请符太医……” “你来晚了,他已经不在了。”符大娘淡淡说完,古怪地问道,“慧觉没告诉你吗” 苏渊心情沉痛:“是我没问。” 他只打听了符太医家的住处,他哪里能料到符太医已仙逝 他张了张嘴:“令郎……” 符大娘道:“他出诊了,不知哪一日才回,何况侯爷的病,他治不了。” -- 苏小小从春柳巷出来后,徒步去梧桐书院,半路上碰到了出来采买的刘平与苏二狗。 “咦姐!” 苏二狗兴冲冲地上前。 “大丫。”刘平也打了招呼,“我们出来买面粉。” “买完了吗”苏小小问。 刘平道:“买完了!就是店家铺子里的面粉不够,得去仓库取,我们要再多一会儿。” 苏二狗问道:“姐,你去哪儿啊” 苏小小道:“我去一趟书院。” 苏二狗当即道:“我和你一起!” 苏小小点头:“好。” 70 161 谋划(二更) 姐弟二人一道去了梧桐书院。 别看苏二狗十四了,好像过了粘人的年纪,事实上内心还是个宝宝,他就喜欢和他姐在一块儿。 “姐,今天剩的三个饼子!” 他没舍得吃,想留给他姐,虽然他姐不缺吃的。 “你吃。”苏小。 苏二狗咬了一口饼子:“还减肥呢姐我觉得你不胖了。” 比起两个月前,如今的苏小小算得上是瘦了一大圈,但依旧是个小胖子呀。 苏二狗是自带了亲弟滤镜。 这个弟弟倒是没白疼。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书院后门。 苏二狗像是突然受了啥刺激似的,将最后两个饼子,呼哧呼哧地塞进了自己嘴里。 随后,他饼沫横飞地说:“没饼了!” 打劫了个寂寞的老头儿:“……” 今日天气不错,沈院长带着周兴在院子里晒书。 周兴先瞅见门口的身影,忙对沈院长道:“老爷,苏姑娘和苏小兄弟来了。” 沈院长将手里的书递给周兴,让他接着晒。 姐弟二人上前与沈院长打了招呼,沈院长与苏小小上屋里说话,苏二狗好奇周兴在干啥,蹲下来和他一起晒。 人家是晒书,他是晒自己。 书房内,沈院长让下人给苏小小奉了茶,客客气气地说道:“听说你来找过我了,我不在,去别的书院讲学了。” 苏小小道:“我前几日上府城,本想问问院长可有什么东西带给沈川。” 想到儿子,沈院长的眼底浮现起一丝淡淡的思念之色,不管他对沈沅多严苛,始终是自己骨肉,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沈沅的将来做打算。 “苏姑娘有心了,他……在府城可好” 苏小小想了想:“老实说,第一次见到他,感觉状态不是很好。” 沈院长的心一揪。 苏小小又道:“不过这次再见他,明显看得出他的状态大不一样了。沈院长,你有个很厉害的儿子,你送他去府城书院的决定是正确的。” 让沈川在陌生的环境中历练出更加强大的自己,这或许才是沈院长送他去府城的真正目的。 “这小子……”沈院长难得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 苏小小拿出一封信函:“这是沈川让我带给您的家书。” 沈院长看似平静、实则激动地接过了信函。 苏小小起身道:“沈院长你慢慢看,我先走了。” 沈院长真心挽留:“苏姑娘,吃顿便饭再走吧。” 苏小小婉言谢绝:“不了,家里孩子还在等,回去晚了,他们会闹的。” 沈院长听儿子提过,苏姑娘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不可思议啊,明明还这么小—— 苏小小从书房出来时,看见苏二狗正与长平说话。 不知苏二狗讲了啥,长平被逗得哈哈大笑。 笑到一半,他瞧见了苏小小。 他一秒收了笑:“我先走了,下次聊。” 说罢,冷冷一哼,鼻孔朝天地走了。 长平在,项公子与景奕应当也回书院了—— 正想着,一个下人推着轮椅过来了。 轮椅上坐着国字脸的乌木。 就是这个国字脸,抓到她在雪地里挖东西,还想搜她身找令牌。 苏小小突然幸灾乐祸地笑了:“这不是乌木大人吗哎呀,你的腿怎么瘸啦” 乌木气得嗖嗖的,不是跟踪这个小胖丫头,他能被弹弓打中,摔断一条腿吗 事后他去打听了,当时在门口玩弹弓的是书院的一个小厮与一个看门的老头儿,手无缚鸡之力的那种,能打中他纯属偶然。 虽说是自己倒霉,可乌木也忍不住把账算在小丫头的头上。 你等着,等我痊愈了,一定把你查个底朝天! 他是习武之人,他痊愈很快的! 吧唧! 轮椅翻了,朝前翻的那种,乌木面朝下,被轮椅狠狠地压进了泥里。 “对对对、对不住!”周兴回头才发现自己一屁股把乌木大人的轮椅给怼翻了。 乌木的另一条腿,脱臼了…… 半刻钟后,苏小小心情不错地出了书院。 她掂了掂手里还热乎着的银元宝。 给乌木把脱臼的腿接回去,五两。 苏小小问道:“对了,你方才和长平在说啥” 苏二狗眨了眨眼:“没啥。” 厢房。 项公子在窗前作画。 长平躬身入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公子,事情办妥了。” 项公子提笔,在画纸上勾勒了一条蜿蜒山脉:“怎么说的” 长平道:“小的就告诉他,上次小的看见他和苏姑娘了,却没及时禀报给您,若是禀报了,您一定会派人照看着,也不至于让小公爷给欺负了。您生着我的气呢,下次他见了您呀,可千万记得替小的在您面前美言两句。然后,小的就把那盒京城太医院的白玉膏给他了。小的让他替小的保密,连他姐都不许告诉。” 项公子问道:“他没怀疑” 长平笑道:“小的得罪他姐不是一次两次了,让他姐知道小的贿赂他,一定会阻止的!这个理由很充分,他不会怀疑的!” 项公子道:“你做的很好,接下来就看,他会不会把这瓶膏药用出去了。” 长平道:“他一定会的!他们家只有那个人受了伤,并且小的听说已经伤了一个多月,这种药,千金难求,便是那一位,也忍不住要用的吧。” …… “姐夫!” 苏二狗到家后,第一件事便是找卫廷。 “吵吵啥”苏老爹被他吵醒,不满地屋子里走出来。 “爹,姐夫呢”苏二狗问。 “喂马的吧。”苏老爹记得自己睡觉前看见女婿在后院喂小马。 苏二狗去了后院:“没有啊。” 姐夫和小马驹都不在,三小只也不在。 “你找我” 卫廷从东屋出来。 “姐夫!原来你在屋里呀!”苏二狗眼睛亮堂堂地走上前,四下看了看,神神秘秘地说道,“走,咱们进屋里说话!” 二人进了屋。 “怎么了”卫廷问。 苏二狗从荷包里鬼鬼祟祟地摸出一瓶药膏,耍宝似的说道:“姐夫你看!上等的伤药膏!京城来的!据说是给皇帝用的!效果特别好!” 70 162 谈判(三更) 苏二狗觉得,给皇帝用一定是长平在吹牛逼,但项公子身份贵重,长平作为他的小跟班,拿出手的必定是好东西。 苏二狗这逻辑是没毛病的。 然而卫廷却一眼认出这种伤药,确实为宫廷用药。 “谁给你的”他问。 “我不能说。”苏二狗眨了眨眼,“但我可以比划!” 他天马行空地比划了一番。 “看懂了吗姐夫。” 卫廷:“……” 后院,苏小小叫道:“二狗!过来帮个忙!” “来啦,姐!”苏二狗麻溜地去了。 卫廷拿着伤药回了东屋。 某黑衣人鬼魅一般闪身而入。 他一副被人揍了十七八遍的颓废样子。 卫廷皱眉:“你又怎么了” 他摸上屁股。 卫廷:“你屁股……又不纯洁了” 尉迟修神色木木地说:“不,这回不是我的屁股,是我的胸。别问,我不想说。” 卫廷:我也没想问。 卫廷道:“那你摸屁股做什么” 尉迟修委屈道:“屁股上火了,好痛。” 卫廷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是上火才痛的么…… 尉迟修看见了卫廷手中的药瓶:“大人,你手里拿的是啥” 卫廷把药瓶抛给他。 他接住一瞧:“哟,宫里的白玉膏,大人你用吗不用我拿去擦屁股啦。” 屁股真的好痛呀! 都怪那个女人! 她实在是……实在是很过分! 尉迟修气得拔掉了瓶塞! 就像拔掉那个女人的脑袋一样! 等等。 气味不对。 “大人!”他闻了闻白玉膏,“你哪儿来的呀” 卫廷道:“二狗给的。” 尉迟修倒抽一口凉气:“他竟然给大人下毒!不对,他一个毛小子二愣子小鳖子,哪儿懂投毒” 卫廷眼神凉飕飕,你给人起外号的本事见长啊。 尉迟修神色一肃:“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丫头!她想杀了大人!” 卫廷冷冷地说道:“脑子不用的话,我给你砍掉” 尉迟修后退一步,扶住自己的脑袋:“大人,太凶残了不好。” 卫廷哼了一声。 尉迟修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大人生气了,大人最近的脾气真是越来越难以琢磨。 卫廷看着桌上的白玉膏,神色一点点冷下来。 “姐,和你说个事儿。”苏二狗道。 “啥事儿”苏小小继续劈柴。 苏二狗一边捆他姐霹好的柴火,一边道:“那什么,长平说项公子夜里有点儿,问我有没有止咳的小点心” 苏小小咔的劈断了一块木头:“咳嗽了吃药不就行了” 苏二狗道:“长平说,项公子吃了那么久的药,现在闻到药味儿就想吐。” 苏小小道:“你答应了” 苏二狗嘟哝道:“我说我替他问问。” 苏小小放下砍刀:“行叭,我去炖个琵琶雪梨膏。” 卫廷与尉迟修的耳力,自然将姐弟二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尉迟修后知后觉地说道:“是萧重华那个狡诈多端的!” 卫廷的指尖轻轻地敲了敲桌面。 他家大人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是要算计人了。 尉迟修兴奋得两眼冒绿光:“大人!是不是要去刺杀萧重华!大人!我可以的!” 卫廷道:“除了杀,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尉迟修摊手:“可我是杀手啊。” 顿了顿,他眸子再次一亮。 “我知道了!给萧重华投毒!就投那丫头的雪梨膏里!给萧重华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临近傍晚,暮色西斜。 苏渊从符郎中家中出来,遗憾地坐上了马车。 车夫问道:“爷,符老夫人不同意吗” 苏渊无奈地捏了捏疼痛的眉心:“算了,回吧。” 车夫道:“爷,您的脸色不太好,要不小的先给您找间客栈,您安顿一下,明早再回府城。” “不了。”苏渊道,“连夜回吧。” “是。”车夫挥动马鞭,将马车缓缓驶出了春柳巷。 “张刀你个鳖孙子!你还有胆子回来!他娘的!老子堵了你家一个月!看你这回往哪儿跑!” 苏渊好几夜没合眼了,加上车厢憋闷,他着实有些透不过气,可刚一推车窗,便瞧见有人在巷子里打斗。 “你个鳖孙!老子打死你!” 苏渊本打算上前制止,又听得那个揍人的说道:“找人欺负老子闺女!老子看你是活腻了!你有种就冲着老子来!老子敬你是条汉子!把馊主意打到老子闺女头上,你他娘的还是个男人吗!” “爷”车夫询问他。 “算了,走吧。”苏渊放下了车窗,与暴揍张刀的苏承擦肩而过。 -- 老苏家最近不大走运,先是出了陷害小苏家的事,尽管苏二郎将罪责揽下了,可到底名声受了点影响。 加上苏大郎又被人讹了五百两,陷害苏小小搭进去一百两,老苏家接连破财,血本无归。 苏灿说道:“爹,我和二郎上衙门打听了,玉娘与郑元博和离了,她的户籍又回到咱们老苏家了,她想自立门户,就得把户籍迁出去!没咱们老苏家的同意,她迁不了!” 言外之意,他们可趁机敲诈苏玉娘一笔。 从前他们是不知苏玉娘这么有钱,每每苏玉娘往娘家拿个十两、二十两,他们都觉得很不容易了。 眼下一想,苏玉娘是打发叫花子呢! “大姐会给吗”苏二郎问。 苏灿哼道:“她是老苏家的人,她的就是老算计的!她给也得,不给也得给!” “给什么给” 苏玉娘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苏灿一怔。 他看看苏玉娘,又看看苏玉娘身后,不见提着杀猪刀的苏胖丫,底气上来了:“呵,你还有脸回来!” 苏玉娘讥讽一笑:“不是爹说的么我是老苏家的人,我当然可以回来。” 苏灿没料到自己方才的话被苏玉娘给听去了,这就尴尬了。 他轻咳一声,色厉内荏地问道:“你不是在小苏家待得很好么又跑回来做什么” 苏玉娘道:“跑回来拿户籍呀,我想自立门户,需得老苏家签字画押,允许我转走户籍。” 她如此坦荡地把弱点摆在明面儿上,反倒叫老苏家有点儿措手不及。 苏玉娘道:“明人不说暗话,大家骨肉至亲一场,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了。你们要银子,我可以给,别太过分就行,娘和三弟还在家里,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不会吝啬那点身外之物。不过,我有个条件!” 苏老爷子开口了:“你说。” 苏玉娘正色道:“我想知道三十年前,我们老苏家卖掉的那块玉佩究竟是哪里来的!” 70 163 兄弟相遇(一更) 苏灿不假思索道:“祖传玉佩当然是老祖宗留下来的!” “是吗,爷爷”苏玉娘看向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尽管他努力保持镇定,可苏玉娘是何等人精 她一下子瞧出了苏老爷子眼底潜藏的暗涌。 果然有猫腻! 苏玉娘笑了:“爷爷要是不肯说,这银子我可是不会给了,我自有别的办法拿到户籍,不过就是麻烦了点儿。” 苏老爷子沉声道:“二郎,你和你爹去地里摘点菜。” 苏二郎是老苏家难得的机灵人,爷爷的反应明显不对劲,可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提了两个篮子,拉着苏灿出去了。 苏大郎去砍柴了。 家中的几个女眷在灶屋做饭。 堂屋就只剩下苏老爷子与苏玉娘。 苏老爷子沉声道:“苏玉娘,你查到了什么” 苏玉娘反问道:“爷爷觉得我查到了什么” 苏老爷子一巴掌拍上桌子:“我在问你话!” 苏玉娘正色道:“我也在问爷爷话!” 这个孙女从前没这么放肆的,去小苏家住了一段日子,倒是与苏大丫的性子越来越像了。 苏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到底是在与苏玉娘的交锋中妥协下来:“那块玉佩是你太爷爷捡来的,我当时也在。” 尽管早已猜到,可真正听苏老爷子亲口承认,苏玉娘依旧感到了一股莫大的讽刺。 她问道:“那么,敢问爷爷是在哪里捡的” “镇上。” “为何只捡了一半” 苏老爷子听到这里,脸色微微一变。 苏玉娘冷笑道:“那是一对对佩,太爷爷捡到的是其中一半,另一半在大丫的爹手里,爷爷能和我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苏老爷子的手捏成了拳头。 苏玉娘淡淡说道:“爷爷,我既然能查到这一步,后续只要我肯多花银子,也不难查出,只不过,爷爷确定要我自己查下去吗我查的越多,惊动的人越多,兴许有些消息就兜不住了。” 苏老爷子眸光一沉:“你在威胁我” 苏玉娘并不为他的气势所慑:“都是爷爷教得好。” 那晚,苏老爷子也是如此威胁她的。 苏老爷子冷哼道:“我怎么知道兴许是把另一半捡走了!” 苏玉娘起身就走。 苏老爷子冷声道:“苏玉娘你干嘛” 苏玉娘道:“爷爷不肯开诚布公,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银子,我不给了!户籍,我自己想办法拿!消息,我也自己去查!”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这副好不退让的架势,可不就是妥妥的苏胖丫吗 瞧苏胖丫把她带坏成啥样了! 眼看苏玉娘一只脚踏出了门槛,苏老爷子银牙一咬:“是苏承的!” 苏玉娘继续往前走,没回头。 苏老爷子的牙齿咯咯作响:“他掉了一块玉佩,你太爷爷捡到了,没还给他!” 苏玉娘顿住脚步:“是他掉的,还是你们抢的” 苏老爷子冷声道:“我们要抢,为什么不一对玉佩一起抢” 这倒也是。 苏玉娘问道:“爷爷还知道些别的吗” 苏老爷子道:“你是指什么” 苏玉娘道:“大丫的爹是哪里来的身边还有谁玉佩怎么来的” 苏老爷子道:“他一个人,浑身破破烂烂的,大概饿了好几天没吃饭了,不近不远地跟在几个难民身后,捡一点他们吃剩的草根与树皮。有时候,那些难民烦了,会揍他一顿出气。我知道的只有这些,我本以为他那样的孩子,孤苦伶仃一个人,不是饿死,就是要被人抓去易子而食……等我再次见到他时,他已经长大了,还搬来了咱们村子。” “我说的全是实话,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你非得问苏承的玉佩怎么来的,灾荒之年,哪儿哪儿都是死人,谁知道他是从哪个尸体上扒下来的。” 苏玉娘丢了一沓银票在桌上:“明早,县衙见。” 苏玉娘离开后,苏老爷子疲倦地闭了闭眼。 他并没有对苏玉娘说全部的实话。 当年那孩子的境遇,比他描述的糟糕许多。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血迹斑斑,像是刚死里逃生过。 他脸上脏兮兮的,一双眼睛漂亮得不像话。 他衣衫褴褛,料子是上等的丝绸,只是大家并不认为是他自己的,只当他是捡了谁的衣裳穿上去的。 那孩子起先吃东西的样子,像是有教养的大户人家的孩子,可他吃慢了就会被抢…… 刚捡到那块玉佩时,他与爹是动了还给他的心思的。 他跟踪了那孩子几日。 他亲眼见到那孩子跟在一群灾民身后,学挖草根、扒树皮、喝脏水…… 他那么羸弱,又那么顽强。 最后一次见到那孩子,那孩子因为半个馊掉的馒头,被人揍得奄奄一息,这时,镶在他衣裳夹层里的玉佩掉了出来。 灾民去抢。 那孩子才六岁,可他居然抓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了那人的脑袋! 有些人,就算流落进羊群,也依旧是一头狼崽。 -- 巷子里,苏承将张刀狠狠地暴揍了一顿,胳膊腿儿全打折了,上次就是下手太轻了,这混账东西不长记性,才敢买通王麻子来诬陷他的大胖闺女。 这一次,苏承直接让张刀没了半条命。 苏承神清气爽地出了巷子,扛着杀猪刀,大摇大摆地回了村。 另一边,苏渊的马车驶上了官道。 苏渊的气色越来越差,胸口像是被一团棉花给堵住了,他扶住车壁,大口大口地喘气。 车夫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忙问道:“爷,你怎么了” 苏渊想开口,奈何喉咙也好似堵住了,他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车夫:“爷” 咚! 苏渊栽倒了。 车夫勃然变色:“爷!” 苏承今儿没走村路,他去探望了一下程家人,回来时走的是官道。 他远远地,瞧见道上停着一辆马车,看似不起眼,但他多年的打劫……咳咳,江湖经验,多半是个低调的富商。 十商九奸。 他搓搓手,要不要……干一票 唉,算了,答应了闺女,洗心革面,从头做人。 苏承咂咂嘴,忍住打劫的冲动,从马车旁边走过去了。 …… 三秒后,他唰的跳进车厢:“打劫!银子交出来!” 70 164 神药(二更) 苏玉娘回到小苏家后,便找到苏小小,将从老苏家打探到的消息说了。 “玉佩是你爹的,你爹当时是一个人,身边没有别的亲人。你爹的玉佩不小心掉了一块,被我爷爷和太爷爷捡去了。至于你爹是怎么得到两块玉佩的,我祖父说荒年乱得很,遍地死人,兴许是你爹从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灾年横死之人无数,有饿死的,也有病逝的,一些穷人过不下去了,占山为寇,打劫过路的富户,此情况并不罕见。 路上的死人骨,不全是穷人的,被杀害的富户也不少。 确实不排除苏承从尸体上扒下来的可能。 “如果两块玉佩也是你爹从外面捡的,那再被我太爷爷捡去,那就——” 苏小小替她把话说完:“就算不得你太爷爷做错了,毕竟都不是自己的东西,你捡我也能捡。何况,你太爷爷捡去之后卖了,接济了一村子的灾民,比我爹揣在身上不拿出来强多了。这么一想,乡亲们还是会站在老苏家那边。” 苏玉娘长叹一声,不得不遗憾地点了点头。 本以为这一次能揭穿老苏家的虚伪面目,谁料还是没打到蛇的七寸。 苏小小若有所思,总感觉苏老头儿隐瞒点儿什么—— 二人在堂屋说着话,三小只呲溜溜地过来了。 大虎抬起小手,往门外一指:“娘,爷爷回来了。” 苏小小点头:“好,我知道了。” 三人眨巴眨巴地看着她。 苏小小古怪道:“有情况” 三人点头点头。 苏小小第一反应是她爹遇上麻烦了,她抓了砍刀往外冲—— 刚到门口,就见她爹雄赳赳地自一辆大马车上跳了下来。 苏小小上前道:“爹你没事” 苏承就道:“我没事啊!你拿刀打算上哪儿” “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去找你。”苏小着,看了看他身后的大马车,这辆马车看似不起眼,但比她在车行雇佣的好多了。 “爹,哪儿来的马车” 苏承面不改色地说道:“捡的!” 苏小小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苏承清了清嗓子:“我当然……” “什么人!” 苏小小听到了车厢内的呼吸声,警惕地举起砍刀挑开车帘。 只见车厢的长凳上赫然趴着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苏小小唰的看向自家老爹。 苏老爹咧嘴一笑:“捡一送一!” 苏小小:“……” 马车上,苏渊的情况很糟糕。 苏小小就不明白了,他爹这老爱往家里捡人的毛病是怎么一回事 还捡的全是病号 咋滴颜值高么 别说,颜值还真高。 年纪比他爹大几岁,眉目清隽,一副被岁月沉积过的温雅从容,上等的衣料,样式很简单,指骨修长分明,饶是意识模糊了也能让人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矜而不骄的贵气。 苏小小隐约觉得此人有点儿眼熟。 救命要紧。 她给对方把了脉,检查了他的呼吸。 是过敏引起的喉水肿与呼吸艰难,几乎陷入了休克状态,必须立即脱离致敏原。 苏小小把人搬下马车。 “我来我来!” 苏老爹接过病号,把人搬去了堂屋。 苏小小拖了两条板凳合并在一块儿,苏玉娘见状也过来帮忙。 “把门全部打开,他的外衣脱掉!” 苏小小吩咐完,进东屋找出自己的急救包。 上回她从药房拿了不少药物,可惜并没有治疗急性过敏的—— 她翻遍了急救包,没一个对症的。 她倒是也能开出中药抗敏方子,可他的情况太危急了,根本等不及去镇上抓药回来。 忽然,一个黑漆漆的瓶子掉了出来。 是那个被她束之高阁的三无产品“牛黄解毒丸”。 因为太鸡肋,她压根儿没机会用到太,几乎都忘了有这么一瓶药了。 手上也没其它更对症的药了,虽说清热解毒与抗敏也完全是两码事—— 可这个节骨眼儿上,死马当活马医吧,反正牛黄解毒丸吃了也没啥副作用就是了。 她倒出三粒,兑了半碗温水。 这种药居然入水就化了,黄橙橙的。 她端着药水走出去。 苏玉娘扣住她手腕:“你拿的是啥” “药啊。” “你确定”苏玉娘道,“我方才见你对着瓶子犹豫了许久。” 这个小富婆,观察也忒仔细了。 苏小小道:“确实是药,就是没给人喝过,我也不知道是啥功效。” 苏玉娘倒抽一口凉气:“不知道你就敢给人喝!喝死了咋办这人的衣着打扮一看就来头不小,他自己死了,不干你的事,若是你把人药死了,可全你的责任了!” 苏小小明白苏玉娘是为了她好:“可如果不管他,他真的会死的。” 别以为过敏是小病,他这种重度过敏反应,出现了喉水肿与呼吸道梗阻的,是有性命之忧的。 苏玉娘正色道:“他自己死,也好过你把他治死!” 她苏玉娘不是什么善类,她自私自利,她不管别人死活,她只要她在意的人好好的! 苏小小笑了:“放心吧,这个不是毒药,大不了就是治不好。” 苏玉娘道:“你不是说他治不好就会死吗他死前只要吃了你给的东西,那就能将责任推到你身上!” 苏小小望进她眼眸:“玉娘你信我一回。” 苏玉娘怔怔地看着她,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松了手。 苏渊并未彻底休克,是有一丝意识尚存的,正是这一丝意识让他保留了一点吞咽功能。 苏小小扶住他,把半碗橙色的药水给他喂了下去。 苏玉娘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几个呼吸后,奇迹发生了。 苏渊的呼吸像是瞬间被打通了似的,一下子喘过气来了。 他印堂与嘴唇的乌色褪去,面色一点点恢复正常。 苏小小将一次性压舌板伸进他嘴里,看了他的喉咙。 喉水肿也在消失。 苏小小挑了挑眉:“唔,真的有效啊。” 她算是发现了,越是不起眼的药,黑科技成分越高吧! 谁能想到一瓶小小的“牛黄解毒丸”,能治重度过敏呢 苏渊完全缓过劲儿来是在一刻钟后。 他先看到的是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三小只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愕。 “我的凳子。”大虎指着他身下说。 大虎从府城回来,突然就不说叠字了。 “我的枕头。”二虎指着他脑袋下说。 小虎抓抓头:“我、我、我家!” 苏渊被三胞胎一通宣誓主权的操作弄懵了。 等等,他们不是自己在庵堂见过的三胞胎么 苏小小端着一簸箕剥好的花生米走了过来。 “娘!” 三小只果断放弃观察了许久的病人,哒哒哒朝苏小小扑了过去。 苏渊的目光追着三小只,看见了也曾在庵堂有过一面之缘的小胖丫头。 “是你” 他惊讶出声。 约莫是喉水肿的影响,他嗓音有些嘶哑。 “唔”苏小小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很快,她也认出了他来。 是拜访过慧觉师太的香客,似乎叫苏渊。 她就说,他怎么瞧上去有点儿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苏姑娘”苏渊试探地唤了她一声。 慧觉师太介绍苏记过来做生意,说是一对姓苏的姐弟俩,姐姐胖乎乎的,圆润可爱,弟弟是个小黑皮。 他很意外,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碰见她。 “苏……”苏小小想了想,“老爷” 这么称呼总没错的叭 苏渊笑了笑,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苏小小觉得,这个男人笑起来有一股别样的亲和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但是这很奇怪不是吗 她又不是一个喜欢与人亲近的性子。 苏渊看看苏小小,又看看抱着她大腿的三小只,脑子里一时间闪过无数疑惑。 “这里是我家。”苏小道,“他们是我儿子,大虎二虎小虎。” 苏渊目瞪口呆。 “爷!爷!” 车夫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您怎么到村子里来了小的去河边给您打水,回来马车就不见了!小的魂儿都吓飞了!” 提到这个,苏渊也很纳闷,他明明自己是在官道上出事的,怎么一醒来……就躺在苏姑娘家里了 他问道:“苏姑娘,是你把我救回来的吗” 苏小小刚要开口,苏承扛着杀猪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闺女!今天干了票大的!晚上记得烧肉!咦我拖回来的人呢” 苏小小没眼看了。 好不容易给你捂住的小马甲,就这么被你自己撕了—— 苏承看向已经坐起来的苏渊,苏渊也看向了一脸痞气的苏承。 苏渊的神色一下子怔住了。 ------题外话------ 双倍月票,走一波! 70 165 血浓于水(一更) “噫你醒啦干嘛这么看着我”苏承凶巴巴地瞪向苏渊。 苏渊的眸光微微一动。 像,太像了。 不过一开口又不像了。 都说外甥像舅,那是因为兄妹二人一母同胞,有着共通的体貌特征。 见到秦彻时,苏渊觉得与自家父亲确有一两分眉眼上的相似,可见了眼前这人,苏渊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像。 这双眉眼,就是姑姑与父亲的眉眼,如出一辙。 苏渊喃喃道:“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苏承举起杀猪刀:“你特么骂谁呢!老子本来就是人!什么叫像啊!” 苏渊:“……” 苏小小道:“爹,他是我在府城的客人,二狗给你带回来的山泉水,就是他家的。” 麻蛋,好不容易干一票,干到客人头上了—— 苏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不动声色地将杀猪刀往地上一放,拿脚怼进长凳子底下。 车夫会过意来了:“是你是你!是你绑了我家老爷!你们……你们匪患一家!” 苏渊沉声道:“郑广,休得无礼!” 车夫指着苏承道:“可是爷,你没听他说啥吗分明就是他们——” 苏渊脸色冷沉,车夫乖乖噤了声。 苏小小及时岔开话题:“苏老爷,你方才的情况很凶险,是过敏症,你知道自己有过敏症吗” 苏渊点头,苦涩一笑:“我对柳絮过敏,对一些吃食也是,平日里都很注意,今日是我疏忽了,没注意到马车里有飞进来的柳絮。苏姑娘,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小事。”苏小小落落大方地说。 苏承趁机溜去了后院。 苏渊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笑着问苏小小道:“苏姑娘,你们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吗” 苏小小道:“我爹娘原是杨柳村的,后面才搬来这里。” 苏渊笑了笑:“啊,原来如此。”苏渊笑了笑,目光落在苏小小圆乎乎的小脸蛋上,“苏……” 他想叫苏姑娘,忽然意识到她已经当娘了。 可一声苏小娘子,着实让他叫不出口啊。 还有,她夫家姓什么 自己打听这些会不会显得太唐突了 “你在想什么”苏小小问,“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渊回神:“没有,我感觉好多了。” 这可不是客套话,是实打实的真话。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小时候还不知自己是过敏症,好几次差点儿没抢救过来。 是符太医准确地辨认出了他的病症,并告诉他,这种病并无根治之法,防大于治。 只是难免也会有所差池,印象中,自己从未有哪一次恢复得如此之快。 苏渊问道:“苏姑娘是懂医术吗” 苏二狗牵着小马驹走出来:“是啊,我姐是符郎中的徒弟!” 苏渊道:“哪个符郎中” 苏二狗道:“就春柳巷那个!” 苏渊陷入了沉思。 难怪,慧觉师太会认识一个镇上的小丫头,如果小丫头是符家的徒弟就说得过去了。 符郎中教出来的徒弟尚且如此厉害,符郎中的医术岂不是更为精湛 符老夫人说她儿子治不了他父亲的顽疾,怕是……不愿回京的托词吧 不行,他得再去一趟春柳巷。 他对苏小道:“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搅苏姑娘了。” “慢着!”苏老爹自后院探进来一颗脑袋,“……诊金。” 说罢,又唰的将脑袋缩了回去。 好奇怪呀,这个男人看着弱唧唧的,自己一只手指头就能捏死他,可为什么好像有点儿怕他 也不是怕—— 心里有股奇诡的感觉,苏承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大概是他打劫得最没底气的一次了。 苏渊笑道:“应当的,瞧我,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郑光,去马车上拿银子。” 苏承两只耳朵一竖,有银子么他搜了半天也没搜着呀! 他坐在小板凳上,想借着后仰的姿势偷看,一不留神对上了苏渊的打量。 他轻咳一声,默默把身子板正了。 郑光自马车的暗格里取了钱袋过来:“爷,给。” 苏渊道:“给苏姑娘。” 郑光一愣,全、全给呀 苏渊和颜悦色道:“苏姑娘,请笑纳。” 诸侯的命确实挺值钱的。 那种药也确实挺稀罕,她统共只有一瓶,吃一粒少一粒。 这么一想,苏小小心安理得地把银子收下了。 想到什么,苏小小又回屋,肉痛地熟了九颗小药丸,用小瓷瓶装好,拿出来递给他。 “以后若是再出现这种程度的过敏,就吃三粒。里头是三次的用量。” 苏渊道:“多谢。” 郑广要去接,苏渊亲自接过了。 郑广有些意外。 他家世子爷脾气好归好,却到底出身勋贵,身份摆在那儿,少有如此与人打交道的。 或许是看了慧觉师太与符老夫人的面子吧。 “爷,属下去备车”郑广问。 “好。”苏渊点头。 苏承像个孩子似的,一会儿偷瞄一下,见郑光把他好不容易打劫回来的马车牵走,他有点儿小郁闷。 苏渊走过来向他辞行,带着贵重却并不盛气凌人的修养,好声好气道了谢。 苏承撇嘴儿不理他。 苏渊这下是真要离开了。 苏小小把人送上马车。 苏渊坐上被郑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马车:“苏姑娘,有缘再会。” 苏小小颔首:“苏老爷慢走。” 郑广挥动马鞭,马车缓缓离开。 苏承又往外望了一眼。 苏二狗纳闷道:“爹,你瞅啥” 苏承瞪了瞪他:“你管我瞅啥!” 那个人走了。 哼,走了就走了。 他又不稀罕! 苏承抡起斧子劈柴,一下一下,像在剁张刀似的,直把苏二狗都看傻眼了。 他爹这是咋啦 马车来到村口时,郑广看见一个小家伙在站大树下探头探望地朝他们张望。 “爷,是苏姑娘的儿子。” “停车。”苏渊吩咐。 郑广将马车停在了大树边儿上。 苏渊挑开车帘,和颜悦色地看向眼前这个小家伙:“你一个人在这里玩吗你的兄弟去哪儿了” 二虎说道:“他们去溜,小马驹了。” 苏渊笑了笑:“你怎么没去” 二虎奶声奶气地说:“不想去。” 苏渊在马车上找了一盒点心,走下马车来给他。 二虎摇头:“娘说,不能吃。” 苏渊愣了愣,随即笑了:“你娘教得很好,确实不能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二虎的小手背在身后,歪头萌萌哒地看着他:“你是城里来的大老爷吗” 苏渊笑道:“算是吧。” 二虎又道:“你很有钱咯” 这叫什么问题 二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你印堂发黑,有霉运。” 苏渊:“” 二虎认真忽悠:“想不想转运” 苏渊:“” 二虎小手往前一伸:“祖传宝玉,摸摸能转运,一次十个铜板,看你面善,收你五个,不二价!” 苏渊:“……!” ------题外话------ 说辣么多话,真是难为二虎宝宝了2333 大家有月票的,为二虎宝宝投一个,反正迁移新app也带不走,就当是咱们最后的纪念吧。 70 166 不作不死(二更) 小苏家。 苏渊乘坐马车离开了,苏小小去灶屋后的小林子里磨刀。 夕阳透过竹叶,斜斜地打在她的头顶。 苏玉娘抱着一个多月的闺女走过来时,看见的正是这个磨刀霍霍的小背影。 这丫头,真的瘦了不少呢。 苏玉娘一边叹气,一边搬了个小板凳在苏小小边上坐下。 “你是属于瞎猫撞上死耗子么” 苏小小:“啥” 苏玉娘:“给那位老爷吃的药啊,你说你这胆子,怎么这么大就不怕把人吃出个好歹来——” 苏小小继续磨刀:“这不是没事嘛!” 怀里的小家伙嗯了一声,苏玉娘把她抱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帮她把奶嗝打出来。 苏玉娘道:“我明天就去衙门,把户籍迁出来。” 苏小小道:“给了老苏家多少钱” 不给点儿好处,老苏家是绝不会放过苏玉娘的。 苏玉娘亲亲女儿的小额头:“二百两。” 咚! 苏小小一刀剁在了砧板上! 苏玉娘淡道:“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吐出来的。” …… 刘山家与小苏家的小巷子里,苏锦娘脸色发白,一点点捏紧了手指。 一直到苏小小与苏玉娘进了灶屋,关上后门,她才飞快地跑回了自己家。 “爷爷!” 苏老爷子正在堂屋与苏灿对账,苏灿总是对错,还不如苏二郎。 苏老爷子看了一脸慌张的苏锦娘一眼,问道:“你又去哪儿了谁让你成天往外跑的快出嫁的人了,以后少出门!” 苏锦娘垂下眸子:“我……刚刚去看姐姐,听到她和苏胖丫说……要把咱们的银子要回去。” 苏灿唰的站起身来:“什么” 苏锦娘小声道:“姐姐说,咱们家不仁,就别怪她义,等她明日去县衙迁了户籍,就把玉佩的事说出去,让乡亲们知道……当年……您和太爷爷卖掉的……是从小苏家抢来的玉佩,还有苏胖丫身上的玉佩为证,原是一对。” 苏灿恼怒道:“我们几时抢了他们家的玉佩了那是我们老苏家祖传的!不要脸的小蹄子!看我怎么收拾她!” 他捋起袖子,转身就往外走,却惊讶地发现没人跟上来。 整个堂屋一片静悄悄,除了他之外,苏老爷子、苏二郎与苏锦娘皆没吭声。 苏老爷子是知道事情真相,而苏二郎与苏锦娘则是猜到了当年的真相。 苏锦娘看着苏老爷子的反应,便知自己猜的没错。 怎么会这样 明明她什么都比苏胖丫强,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苏胖丫一次次地骑到了她的头上,如今更是连玉佩都成了她家的! 这不公平! “爹”苏灿怔怔地看着苏老爷子,“该、该不会……” “出什么事了” 苏大郎从外头担水回来,见家里气氛不对劲,忙放下了水桶。 苏老爷子道:“锦娘,你先回屋。” 老苏家的男人谈事,一贯是不让女人在场的。 “是,爷爷。”苏锦娘闷闷地回了自己屋。 她人是进去了,耳朵却贴在门上偷听。 苏灿咽了咽口水,问苏老爷字道:“爹,锦娘说的都是——” 苏二郎皱眉道:“爹,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他们去村子里攀咬咱们!爷爷,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苏灿闭了嘴。 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啊,谁能料到他们家的玉佩竟然是苏承的,那岂不是说,乡亲们欠下的人情也是苏承的 苏老爷子看向苏二郎:“你有什么办法” 苏二郎拳头一握:“先下手为强!” 苏灿不太赞同:“这法子……用过一次了吧……” 还失败了。 苏二郎道:“上次之所以失败,是我们不知道包袱已经被苏大丫给发现了,并且玉娘也现了身。这回,玉佩就在苏大丫手里,看他们怎么洗脱嫌疑!” 苏灿胆子小:“要不咱们再等等” 苏二郎正色道,“爹想等什么等大姐迁了户籍,对我们老苏家再也没了丝毫顾忌如今她户籍仍在我们手中,她多少有点儿忌惮,不敢与我们闹得太过分。眼下就是最合适的时机,等过了明日,一切都来不及了!” 这虽不是最好的办法,却也是他们眼下唯一可以做的了,不然以苏玉娘的性子,真有可能把老苏家的丑闻抖出去! 苏老爷子闭了闭眼:“就听二郎的吧。” 一刻钟后,苏灿带着两个儿子上了小苏家。 他们这次学乖了,没煽动乡亲们过来看热闹。 “苏玉娘你给我出来!” 苏灿跳进堂屋,气势汹汹地说。 苏玉娘刚把女儿哄睡,听到苏灿的声音,她冷着脸走了出去。 “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苏灿没好气地嚷道:“你还有脸说!快把玉佩交出来!” 苏玉娘蹙眉:“什么玉佩” 苏灿道:“咱家的祖传玉佩!你方才回了一趟家,进了你爷爷的屋!你走后,你爷爷柜子里的玉佩就不见了!你快说!是不是你拿的!” 苏玉娘呵呵道:“老苏家的祖传玉佩不是早卖掉了吗” 她说的是老苏家,不是我们家。 可惜苏灿正在飙戏的劲头儿上,没注意到她称呼上的细节。 苏灿叉腰道:“哼!那是一对!卖一块,还有一块!” 苏玉娘冷声道:“你们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不小!玉佩明明就是小苏家的!你们偷了人家的玉佩!啃着人家的人血馒头,到头来,还要反咬人家一口!” 苏灿道:“我们又没说是小苏家干的!难道……你的意思是……你是受了小苏家的指使玉娘啊,我明白你想自立门户,我和你爷爷也仔细商议过了,准许你把户籍迁走,但你别不识好歹。” 这是在明晃晃地威胁苏玉娘了。 苏小小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烦躁地看了苏灿等人一眼:“又来你们当真欠揍” 若在以往,苏灿是怕的。 可玉佩的事儿大了,他是宁可挨揍,也决不能退缩的! 苏灿厉声道:“玉娘,你把玉佩交出来!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明日还去县衙,给你迁户籍!”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苏灿可没这副头脑。 苏小小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苏二郎。 整个老苏家,除了苏老爷子与苏玉娘,也就是苏二郎还有点儿脑子。 只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另一边,苏老爷子找上了里正。 里正客客气气地将人请进堂屋:“苏大哥,请坐。”又叫自家婆娘给苏老爷子倒了一杯热茶。 苏老爷子只是闻了闻,便知里正家泡的不是便宜茶叶。 “好茶。”苏老爷子说。 里正笑了笑:“啊,大丫她爹给的。” 慧觉师太送了好几罐子,苏承喝不完,就给老李头与里正分了些。 苏老爷子不说话了。 里正想起来小苏家与老苏家关系紧张,暗道自己不该当着苏老爷子的面提起苏承。 他轻咳一声,道:“您过来找我,是为了玉娘的事吗” 他听说玉娘要出去自立门户了,娘家人同意,苏玉娘才能将户籍迁出去,至于重新在村子里落户,就需要本村的里正摁手印。 对此,他是没意见的。 苏老爷子欲言又止,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 里正道:“苏大哥,您有话不妨直说。” 苏老爷子道:“我的确是为了玉娘的事而来,但不是为了她户籍的事,我希望你能够替玉娘保密。” 里正纳闷道:“玉娘她怎么了” 苏老爷子叹气道:“她偷走了家里的玉佩。” 里正一惊:“什么” 苏老爷子道:“当年我们老苏家卖掉祖传的玉佩的事,大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那是一对对佩,共有两块,我们卖掉了其中一块,另一块,我父亲传给了我,我打算在寿终正寝前传给苏灿——” “啊……”里正果然很惊讶。 苏老爷子看向他:“财不外露,里正应该能理解吧” 里正愣愣点头:“能,能的。” 苏老爷子继续道:“卖掉玉佩之后,我们家很是遭了几次贼。” 里正长叹一声:“这个我知道。” 苏老爷子道:“是以,有关另一块玉佩的事,我爹就勒令我绝不与人提起,以免遭来横祸。” “这是自然。”里正表示理解。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时又是荒年,匪患横行,若得知老苏家还有一块值钱的玉佩,怕是早明偷暗枪了去。 苏老爷子话锋一转:“今日玉娘回家,把玉佩拿走了。” “玉娘”里正再次一惊。 苏老爷子摇头叹气:“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她明明也不缺银子——或许是恨我差点儿将她送去庵堂的举动吧所以想了这么个法子来报复我。” 里正张了张嘴:“啊,这……” 苏老爷子语重心长道:“不管怎样,玉娘是我亲孙女,送她去庵堂,是无奈之举。她恨我也好,从此不认我这个爷爷也罢,我不会怪她。但玉佩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我希望,她能把玉佩还回来。” 里正看向他:“苏大哥,你和我说这个——” 苏老爷子无奈道:“她现在不肯听我的,我恳请你帮我去劝劝她。还有,千万别让村里人知道了,我怕她日后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题外话------ 你一票,我一票,苏渊下章就驾到! 70 167 见到玉佩(一更) 吃了上次的亏,老苏家不会再采取闹得人尽皆知的策略了,毕竟冤枉过小苏家一回,他们若再去大张旗鼓地要东西,难免让人认为他们是不是又哪里弄错了 所以,老苏家这次反着来。 若小苏家忍无可忍,将事情宣扬出去,他们也不怕,毕竟,苏老爷子这头已经“告知”了里正,里正会出面替他们解释明白——玉佩是老苏家的。 苏老爷子的威望与信誉还在,取得里正的信任并不困难。 何况,里正心里偏袒的是小苏家,不是苏玉娘。 为了不激起里正心底下意识的那股子反对,苏老爷子方才可一句小苏家的不是也没说。 二人来到了小苏家。 见苏灿与苏二郎也在,里正眉头就是一皱。 苏老爷子将里正的神色尽收眼底,他面色冷了冷,对苏灿父子道:“你们两个不在家里老实待着,跑这儿来做什么” 苏灿回头,对苏老爷子道:“爹,玉娘她拿了玉佩,我找玉娘要回来!” 苏老爷子厉声道:“不是和你们说了不许张扬” 苏灿缩了缩脖子:“我们没张扬,方才有乡亲过来,还让我给轰走了呢。” 苏老爷子冷声道:“都给我滚回去!” “爹——” “爷爷——” “我的话不管用了是吧” 气氛一度很是尴尬。 苏小小好笑地说道:“老爷子何必呢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搁这儿演给谁看呢” 苏老爷子道:“苏大丫,这是我们老苏家的家事,与你无关,上次误会了你,是我们老苏家的不是,你若仍有怨言,我任你骂两句就是了。但今日的事,还请你们小苏家回避一二。” 一番话讲得滴水不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不是苏小小知道他们在玩什么把戏,只怕都信了。 “闺女,又有人上门闹事了”苏承提着刀走了过来。 看见苏承的杀猪刀,苏灿的眼皮子就是一跳,下意识地想跑。 苏承不耐地皱了皱眉:“怎么又是你们你们老苏家是讹上我们了” 里正打了个圆场:“误会,全是误会,苏承啊,你先把刀放下,咱有话好好说。” 苏承问苏小小道:“闺女,要和他们说吗” 苏小小想了想,说道:“爹,玉佩的事我一直没告诉你,老苏家当年当掉的是你的玉佩。” 苏承瞪大了眸子:“啥” 苏二郎呵斥:“苏胖丫你别胡说!你有证据吗” 苏二娘挺身而出:“我可以作证!是祖父亲口承认的,玉佩是从苏叔身上得来的。” 苏老爷子的原话是——苏承掉了,他们捡的。 苏玉娘偏不这么说。 苏玉娘道:“里正,你别被他们骗了,玉佩是苏叔的!他们贼喊捉贼!这一家子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可太大逆不道了,苏胖丫能这么骂,苏承也能这么骂,可苏玉娘作为老苏家的闺女,骂家里的长辈是要遭雷劈的。 老苏家的人气得够呛。 知道苏玉娘叛逆,却不知她为了小苏家如此豁得出去—— 她就不怕他们不准她迁走户籍吗 还是说,在她心里,小苏家的名声比她自己的下半辈子更重要 她苏玉娘是多自私的人呐! 不然当初也不可能去抢小赵氏的稳婆了。 里正的关注点不在苏玉娘的大不敬上,他纳闷道:“玉佩究竟是谁的” “当然是我们老苏家的!”苏灿说道,“赶紧把另外一块还回来!” 苏小小冷冷地笑了:“你们老苏家,真是有够无耻的。” 苏承皱眉道:“我自己的玉佩,怎么变成你们的了” “爹,我来说。” 苏小小站了出来,好笑地看了老苏家一眼。 “我要是你们,我不会说玉佩是玉娘拿走的,我会说,‘玉佩是一对对佩,共有两块。当年我们老苏家卖掉了其中一块玉佩,另一块不幸遗失了。我们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本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回来了,直到前不久,苏大丫来我们家,不小心落下了一枚玉佩,我才发现那有可能是我们当年丢失的传家宝。今日玉娘回来,商议迁户籍的事,我告诉玉娘,迁户籍可以,但你得先老老实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小苏家的那块玉佩是哪儿来的。玉娘说,是苏承小时候捡的,我心里便越发笃定自己没弄错,那块玉佩正是我们老苏家遗失的那一块!’” 老苏家祖孙三人齐齐愣住了,每个人都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苏二郎捏紧了拳头。 可恶,他怎么没想到! 苏灿小声道:“爹,她这个法子好像是比咱的好啊……” 苏老爷子狠狠瞪了苏灿一眼。 苏玉娘噗嗤一声笑了。 苏灿虚张声势地喝道:“你笑什么!” 苏玉娘幸灾乐祸地说道:“我笑你们几个加起来,还不如大丫一个人的脑子好使,是出门害人忘了带脑子吗” “苏、玉、娘!”苏灿一个耳刮子呼过去。 啪! 是苏承反手一个大耳刮子呼了过来。 苏灿没碰到苏玉娘一根汗毛,反倒在地上摔掉了一颗门牙。 “爹!”苏二郎忙将苏灿扶了起来,“你们小苏家别太过分了!” 苏承将杀猪刀扛在肩上:“这就叫过分了老子还没上刀呢。” 苏二郎咬牙道:“全村都知道玉佩是我们老苏家的!你就算故事讲得再精彩,也没人信你们!” 苏老爷子拽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了。 二郎说的没错,不论事实真相如何,小苏家都无法证明玉佩是他们的。 只要没办法证明,乡亲们就不会信! 苏玉娘的眉头一皱。 她没立即将事情宣扬出去,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 这下完了,老苏家先把事情闹开,形势对小苏家不利了。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小苏家的门口。 苏渊把小神棍二虎抱了下来。 “以后不要再一个人跑出去了,知道吗” “你真的,不摸摸吗”二虎小神棍锲而不舍地推销自己的转运小石头。 苏渊让他逗笑。 一大一小进屋。 屋子里气氛怪怪的。 二虎对于老苏家的人已经非常熟悉了,这伙人每次来家里都会污蔑娘亲,二虎在心里早给他们贴上了坏人标签! “不许欺负我娘!”二虎跑过去,小小身子倔强地挡在苏小小身前。 三小只里,大虎胆子最大,小虎也是个凶悍的,二虎性情相对温和,可当哥哥弟弟们不在时,他扛起了保护的重任! 苏渊问道:“苏姑娘,是出什么事了” 老苏家祖孙三人的目光唰的落在了苏渊身上。 苏渊是京城诸侯之家的嫡子,他的衣着再普通,那也最上等的料子。 小苏家发达之后,结交了不少富贵人家,着实令人眼红! 不过,与小苏家结交的,一般都是商贾,想到这里,老苏家的人就没太将苏渊放在心上了。 苏小道:“哦,这伙人想抢我家的玉佩。” 苏二郎冷声道:“谁抢你家的分明是你们抢了我们家的!你还不赶紧把玉佩还回来!” “什么玉佩”苏渊问。 苏小小取下脖子上的玉佩:“咯,就是这个。” 苏老爷子眸光一动。 苏二郎看了苏老爷子一眼,心领神会地说道:“我家的玉佩果真在你手里!苏玉娘!你真是好吃里扒外啊!把我们老苏家的传家宝,当成礼物送给别人!你就这么上赶着讨好小苏家!你太令人失望了!” 屎盆子说扣就扣,无耻到了极点。 苏玉娘气得差点儿去抢苏承手里的砍刀。 “你刚才说,这块玉佩是你们家的” 开口的是苏渊。 被他问到的苏二郎正色道:“是啊!这位老爷,虽不知你是哪里来的,要与小苏家谈什么合作,我都奉劝你一句,不要和这种心术不正的人做生意!否则最后血本无回,连后悔都来不及!” 苏渊死死地盯着那块玉佩,他的反应落在苏二郎眼中,成了一种对小苏家的震惊与失望。 苏二郎趁热打铁:“你怕是不知道吧,这种玉佩原先是一对,三十年前,青州闹灾荒,我太爷爷为了不让大家伙儿饿死,卖掉了其中一块玉佩,换了全村人的粮食回来——” 苏玉娘爆粗口了:“放你娘的狗屁!苏二郎你懂玉吗知道这块玉佩有多值钱吗老苏家祖上是出过将军,还是出过宰相能得这样的传家宝” 苏二郎指着苏承道:“我们不能,他就能了” 苏玉娘一噎。 苏渊张了张嘴:“能给我……看看吗” 苏小小把玉佩给了他。 苏渊接过玉佩的手有些颤抖。 苏渊看向祖孙三人,神色冰冷:“你们卖掉的那块玉佩是哪里来的” 苏二郎道:“说了是家里祖传的!” 苏渊沉声道:“一派胡言!” 苏二郎被苏渊突然迸发而出的气势吓了一大跳。 他定了定神,古怪地问道:“你谁呀小苏家请来的帮凶是吧这里轮不到你说话!赶紧把玉佩还给我们!不然把你送去见官!” “大胆!”郑广走了进来,“敢对我家世子无礼,你们是活腻了!” 苏灿一脸懵逼:“什么柿子” 郑广道:“听好了,我家老爷是京城镇北侯世子——苏渊!” 京城来的诸侯 苏老爷子的脸色唰的变了! ------题外话------ 看到好多读者留言说,不会这么快浮出水面吧,应该还有啥啥啥波折。。 我就。。 嗯。。 大家还没习惯我的节奏么 一直是高铁呀。。。 70 168 苏渊之怒(二更) 苏渊摩挲着手里的玉佩,一瞬不瞬地看向苏老爷子。 这一刻的他不再是一副温润和善的样子,他有了上位者的气势与棱角:“你确定,你们家当年卖过另一块玉佩” 苏老爷子在村里德高望重,可在京城诸侯的面前,他不过是一介草莽。 冷汗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渊凌厉地说道:“玉佩不是你们家的,你心知肚明,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们当年是不是卖掉了另一块玉佩” 苏小小手中拿的是左佩,老苏家卖掉的是右佩。 而秦彻当年回京与秦家相认,拿的就是右佩。 苏渊冷声道:“你可知这是御赐之物,私自贩卖,死罪一条!” 苏老爷子腿一软,身子踉跄了一下! 苏渊道:“你若如实回答,我便不追究了。” 苏老爷子招了:“我……我确实卖了!我和我爹一起卖的……” 在一个诸侯的面前,苏老爷子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苏渊接着道:“卖给谁了” 苏老爷子答道:“一个商人,具体是谁我也不认识,我爹去谈的,我在外头等着,听那人的口音不像是本地的。那之后,我们也再没见过他,所以如果你非要问我他是谁,我真的回答不了。” 苏老爷子几时有过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 真是让人看着都解气。 苏渊又道:“你卖掉的那块玉佩哪里来的” 里正紧张地看向了苏老爷子,他心里隐隐猜到了一点,却不愿去直面。 毕竟,这是他和全村乡亲敬重了三十年的人啊…… 苏老爷子暗暗拽紧了拳头。 他开始后悔今日的计划了。 若早知会碰上京城来的贵人,他说什么也不上小苏家作死的。 苏老爷子闭了闭眼,说道:“是、是苏承身上掉下来的……他还小,不知打哪儿捡了半个馊掉的馒头,没吃上两口,被几个灾民抢了,他的玉佩……就是那时候掉的。” 苏玉娘道:“看见也不上前制止” 苏老爷子道:“那么多灾民,我们管得过来吗” 苏小小道:“那你捡了我爹的东西,却不还给他,与偷何异” 苏老爷子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现在说后悔也晚了,老苏家的里子面子,全被这个京城来的贵人撕裂了。 他引以为傲的德高望重,在绝对的权势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就好比那池塘里的蛙,让一群小鱼虾敬仰了多年又如何 苍穹之上飞来鹰隼,拍拍翅膀,就能掀了整个池塘! 他再次看向了苏承。 苏承愣呆呆的,完全状况外。 苏老爷子又想到了贵人说的话,此乃御赐之物。 如果这是御赐之物,那么拥有御赐之物的苏承又是什么来头 他似乎……一直都错了。 他错了,他爹也错了。 他们以为那个孩子活不下来的。 早知今日,他们就该收养了苏承—— 苏老爷子的思绪从未如此混乱过,乃至于脑子里冒出了无数荒诞的念头。 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郑广,先把人带下去。” “是!” 郑广将老苏家人带走了。 苏渊心里有更要的事情求证,他转头看向苏承那与姑姑如出一辙的眉眼:“你的玉佩是哪里来的” 苏承大大方方地说道:“哦,我捡的。” 苏渊的眼底掠过一丝失望:“在哪里捡的” 苏承道:“不记得了,反正打记事起,我身上就有这块玉佩。” 这句话又让苏渊的眸子再次一亮:“会不会……不是你捡的” 苏承挠挠头:“方才听你说,这玩意儿挺有来头的,不是我捡的,难道是我自己的吗不怕你笑话,我小时候就是个放牛的!” 听到苏承放牛长大,不知为何,苏渊的心里忽然有些抽痛:“你爹娘身在何处” 苏承道:“我没爹娘。” 苏渊一愣。 苏小小解释道:“三十年前闹灾荒,我爹是流落到这里的,关于儿时的事,他能记起来的很少。其实我也怀疑过这块玉佩就是我爹的,可是,方才你说它是御赐之物,那应该不是了。” 她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皇室扯上关系吧 苏渊忙道:“它不是御赐之物,我刚刚是吓唬那家人的。” 呃,这么腹黑的吗 苏小小道:“所以你刚刚是为了替我们解围” 苏渊当然不全是为了替小苏家解围,但是有些话,他现在还不能说。 他再一次看向苏承,“我能冒昧地问一句,你的生辰是哪一日吗” …… 田埂。 卫廷在帮老李头犁地。 老李头不慎闪了腰,卫廷路过,就过来帮了会儿忙。 他其实也不懂犁地,是他家驴子带着李家的牛犁的。 别说,犁得还挺正。 这会儿天色有些晚了,地里没有别的乡亲。 “大人!” 尉迟修施展轻功过来。 卫廷将鞭子扔给他。 尉迟修皱眉:“大人,我不是来犁地的!” 卫廷淡道:“现在是了。” 尉迟修:“……” “大人,我是有事禀报!” “你最好是有正事。” 那些屁股痛、胸痛、不纯洁的破事,卫廷不想听。 尉迟修正色道:“当然是正事!大人,你的岳父又去劫了个人回来!” 卫廷:“什么叫又” 尉迟修自动跳过送命题:“大人你猜他这回劫的是谁居然是苏渊!大人你没猜错!就是镇北侯府的那个苏渊!” 卫廷神色一顿。 尉迟修道:“大人!属下去杀了他吧!” 不能杀萧重华,好歹让他杀个苏渊啦! 不然日子可真太无聊啦! 他是一个杀手,杀手啊! “大人,杀吧不杀的话,一会儿被苏渊瞧见,你就暴露啦!萧重华发现你,不往外声张,是想暗中除掉你,苏渊不一样,他会回京城告御状的!” 卫廷若有所思。 尉迟修锲而不舍。 “大人,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如今应该在京城的胡国龙寺奉旨修行啊” “虽说是带发修行,那也是修行啊!” “或者我应该叫大人,玄心和尚玄心大师” …… 从小苏家出来,苏渊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郑广道:“爷,您刚病了一场,咱们先去客栈歇息一晚吧。” “不。”苏渊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回府城!” “可是您——” 郑广想说您死里逃生,连番赶路怕是吃不消啊。 可他听着车厢内紊乱的气息,把到嘴边的话咽下了。 他十三岁入府,给世子做小厮,这一做就是二十年。 他很了解世子,除非出了大事,否则不会情绪如此得厉害。 二人连夜返回府城祖宅。 拉车的是上等战马,速度比一般的马车快,后半夜,苏陌便听下人禀报——大爷回来了。 苏陌忙穿了衣裳去见父亲。 “父亲,您连夜赶回来了,可是请到符太医了” 符太医当年假死离京,连三殿下都被蒙在鼓里,若不是镇北侯有慧觉师太这层关系,怕是也不能得知符太医的真实消息。 苏渊一宿未眠,身体疲倦,一双眸子却炯炯有神,亮得逼人。 苏渊道:“符太医那儿……我晚了一步,他已经去世了。” 苏陌道:“什么那祖父岂不是……” 苏渊摆摆手:“符太医的儿子继承了他的医术,你祖父的病你先别着急,我有另外一件紧急的事情告诉你。” 上一次父亲如此郑重,是他与林家千金的亲事。 “父亲。” 苏渊将在玉佩的事儿与儿子说了。 苏陌震惊:“父亲的意思是……秦彻他……” 苏渊道:“现在还不好说。” 这件事太大了。 大到苏渊自己都不敢信。 如果秦彻拿回来相认的玉佩,当真是老苏家卖掉的那一块,事情就有猫腻了。 平心而论,他不愿去怀疑秦彻的,可苏承与姑姑的眉眼太过相似,那小丫头的身上也有几分姑姑年轻时的影子。 还有他在小苏家时,心底升腾起的那股子若有若无的亲近—— “苏承的生辰也是正月二十九……” 太多太多巧合了。 苏陌狐疑道:“可是,如果他才是……为何改名苏承” 苏渊摇头:“不清楚,六岁前的事,他不大记得了。可是陌儿,我见到那丫头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姑姑,我见到苏承,又……” 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绝对,苏渊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情绪。 苏陌沉吟道:“父亲,恕我直言,这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 苏渊道:“你是指阴谋吗” 苏陌没有否认:“事关重大,父亲,我们必须慎重。” 这不仅是苏家的事,还关系到整个秦家。 苏渊想了想,说道:“你的顾虑不无道理……这样,你即刻飞鸽传书,将此事禀报给你祖父。” 苏陌道:“父亲,咱们不用再查查,查过之后再告知祖父” 苏渊的态度很坚决:“先禀报你祖父,你想查,也可以派人去查。” 苏陌应下:“知道了,父亲!” ------题外话------ 快3000票了,小可爱们,投起来! 70 169 真相大白(一更) 比起苏渊的激动,小苏家一家子就显得淡定多了,一家子没心没肺,啥都不重要,干饭最重要。 “闺女,今晚吃啥”苏承问。 苏小小挑了个块肥滋滋的肋排:“战斧五花肉!” 苏承吸溜了一下口水。 斧不斧的他不懂,可五花肉他懂了,闺女烧的肉最香了! 苏承揭开水缸的盖子:“咦水快见底了,二狗!臭小子,哪儿去了闺女,我去打水了啊!” “哦。”苏小小应了声,将洗好的肋排拿进灶屋,摆在砧板上,咔咔咔地剁了起来。 苏玉娘看看挑着水桶出门的苏承,又看看闷头剁骨头的苏小小。 我说,你们的反应是不是不太对呀 刚刚发生了那么多事,你们就只惦记着吃吗 苏玉娘算是看明白了,这一家子是天塌下来都能让高个子顶着,他们自个儿端着碗蹲下来继续干饭的。 苏玉娘进灶屋给苏小小帮忙,她没小吴氏那么心灵手巧,最多就是帮忙剥个玉米棒子,或是添点柴火。 她找了小板凳,对着灶膛口坐下:“大丫。” “啥”苏小小继续剁肋排。 “刚刚的事。”苏玉娘说,“你觉不觉得那位苏老爷的反应很奇怪他看你和苏叔的眼神就不对。” 苏小小:“哦。” 苏玉娘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好在苏玉娘已经习惯了,和这丫头说话自己得学会把情绪接上:“他还问了苏叔的生辰,你说非亲非故的,问人生辰做什么” 苏小小:“嗯啊。” 苏玉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有点儿手痒。 “娘。” 小虎呲溜呲溜地进了灶屋,“肚肚饿。” 你是嘴馋吧……苏小小放下菜刀,拿了个没放糖的葱花饼子给他:“大虎呢” 刚刚苏渊把二虎送了回来,这会儿小虎也回来了,就差大虎一个了。 小虎摇头:“不叽道。” 三人一块儿出去溜小马驹,溜着溜着,二虎去当神棍了,又溜着溜着,小虎跑回家找吃的了。 终究是大虎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大虎认认真真地溜完小马驹,该走的路线,该领小马驹看的风景,连根草都没放过,可以说是个非常严谨的宝宝了。 梅子把大虎送回小苏家。 苏小小让梅子带了一碗红烧肉回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苏家与小苏家大闹一场的事很快在村子里传开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从周氏嘴里传出来的。 是从李家。 里正受到的打击很大。 他万万没料到老苏家撒了三十年的谎,偷了一个孩子的东西,骗了乡亲们这么多年,还心安理得地享受乡亲们的回报—— 反观被偷了玉佩的苏承,却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遭着乡亲们的白眼。 里正心里太难受了,回去就找老李头喝了两盅。 老李头听到这事儿也着实不敢信:“玉佩……是苏承的” 里正醉醺醺地点点头。 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把“御赐之物”卡在了喉咙。 钱氏听了一耳朵,她早看老苏家不顺眼了—— 嗯,这得感激苏玉娘,以一己之力,拉满了钱氏对老苏家的仇恨值。 她当晚便把老苏家偷苏承玉佩的事儿说了出去。 刘婶子目瞪口呆:“不能吧……” 钱氏道:“咋不能了里正说的!我亲耳听见的!京里来了贵人,逼着苏灿他爹承认了!他们老苏家压根儿没什么祖传玉佩!是偷了苏承的!” 吴家婶子道:“钱婶儿,你会不会弄错了” “我还没老眼昏花呢!我会弄错” “谁不知道你因为玉娘抢了你们家稳婆的事,把老苏家给恨上了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四处抹黑老苏家呀” “是啊,大丫给你了你多少银子,你这么替她家说话” 大多数乡亲是不愿去怀疑老苏家的,不仅仅是老苏家三十年来建立的威信,也是一种人性,毕竟,没人愿意轻易进行自我否定。 钱大娘呵呵道:“人家贵人的马车都进村儿了,你们是真瞎还是装瞎你们不信我的话,可以去找老苏家对峙啊!看他们还有没有脸说,当年卖掉的那块玉佩是他们祖传的!” 众人面面相觑。 “你去吗” “这、这、不太好吧” “是啊,咱们怀疑谁,都不能怀疑老苏家……当年要不是他们……咱们全村人全饿死了……人家拿了玉佩救济咱们……咱们这么怀疑人家……还是人吗” 刘婶子拍了拍屁股:“你们不去,我去!” “我也去瞅瞅。”钱大娘说。 有了两个打头阵的,再来第三个也不难了。 何况大家心里想的是,他们不是去质问老苏家的,是去听老苏家辟谣的。 可当乡亲们三三两两地来到老苏家时,老苏家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天还没黑透呢! 他们又去了后门,后门也关上了! 刘婶子捋了捋袖子,抬手拍门:“苏伯,在家吗大郎二郎三郎锦娘!” 她挨个儿叫了一遍,门后始终无人回应。 要说老苏家没人,乡亲们是不信的,村子就这么大,老苏家七八口人,真出村了会没人看见吗 这副杜门谢客的架势……有点儿像是心虚了啊…… 钱氏冷笑:“呵,我说什么来着!” 老苏家门窗紧闭,屋子里一片灰暗。 一家子坐在堂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乡亲们的拍门声,他们听见了,可他们不敢开呀! 开了要说什么 小苏家血口喷人,不是他们偷了苏承的玉佩,是苏承偷了他们老苏家的—— 若在一个时辰之前,他们兴许还讲得出口。 可现在,有京城来的诸侯替小苏家作证,他们老苏家是不要命了吗 何况那是御赐之物—— 他们恨不能自己家从来没有卖过! 还敢继续谎称是自己的传家宝 几颗脑袋够砍的! 老苏家的态度让乡亲们坐不住了。 乡亲们又跑去了里正家,找里正求证。 里正醉得一塌糊涂,原本心里还想着,乡亲一场,别闹得太难看了,结果酒劲儿一上来,完全不记得自己说了啥。 这一晚,杏花村炸开了锅。 ------题外话------ 算了,我删了 70 170 醉酒(二更) 卫廷是差不多天黑时分从地里回来的,此时距离苏渊离开已过去半个时辰,有关老苏家偷拿苏承玉佩的事儿也发酵了出去。 乡亲们三三两两地或聚在村口,或聚在自家门口,气氛无比激烈,不知道的,还当村里出了什么大事儿。 事实上,也的确算得上一桩大事。 一个胡子白花花的大爷感慨:“唉,天道好轮回呀,难怪他总来讹咱们,咱们可不就是欠了他的” 是啊,当年那些粮食是用苏承的玉佩换的,村里人欠下的是苏承的人情。 苏承这些年真的讹了很多吗并没有。 他才讹了几个铜板,当年他们吃了多少粮食 提到粮食,又一件令人气愤的事情来了。 “我方才问过玉娘了,老苏家当年卖了一千两!给咱们买粮食花了不足百两!他们手里大把的银子,却成天当着乡亲们的面啃糠咽菜,一副快揭不开锅的样子!做给谁看呢!” “就是!” “不这么骗,村里怎么能把地划给他们吗”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没看出是一群这么不要脸的东西!” “话说回来,苏承怎么会有那么值钱的玉佩的” “他是流落到杨柳村的……会不会他其实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孩子啊” “得了吧,吴婶儿,大户人家的孩子谁不娇生惯养的苏承可是个放牛娃,他也就是运气好,估摸着是从哪儿捡来的!” “捡来的也是他的!老苏家偷了他的玉佩就是不对!” 卫廷一路走来,差不多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的神色依旧很冷漠,眉心蹙了蹙,似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冷燥。 他进屋时,三小只正坐在门槛上,双手抓着奶瓶咕叽咕叽喝奶。 三人背后,是亮着几盏油灯的堂屋。 苏二狗摆桌椅,准备开饭。 视线穿过堂屋,是苏承在后院劈柴捆柴的身影。 再往后,苏小小在灶屋里忙活。 他脑海里闪过四个字:人间烟火。 村子里,乡亲们一个个骂得唾沫横飞,而事件的原主小苏一家却压根儿没人提及此事。 每个人埋头干饭,绝不辜负苏小小的劳动成果。 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苏小小今晚做了战斧五花肉,每一根肋排都肉质饱满,肥瘦相间,裹满红烧的酱汁,一口下去,咸甜鲜香的酱汁混合着鲜嫩的肉汁在嘴里爆开,简直是上天了。 三小只也分到了三块小小战斧,抓着啃得小嘴儿油乎乎。 卫廷口味清淡,一贯不吃太油腻的东西。 苏小小给他留了一块最瘦的。 他把上面薄薄的一层肥肉剃了下来。 随后,他将只剩下瘦肉的肋排放回了苏小小的碗里。 苏小小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卫廷表情冷淡地吃着碗里的肥肉。 苏小小想了想,站起身夹了一块纯纯的大肥肉给他。 卫廷:“……” 吃过饭,苏小小去收税灶屋,顺便准备一下明早做点心需要用到的食材。 苏玉娘拎着一壶酒走了进来:“你还真是闲不下来呀。” 苏小小吸了吸鼻子:“酒” 苏玉娘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咯。” 苏小小严肃脸:“苏玉娘,你不喂孩子了” 苏玉娘妩媚一笑,找了个板凳坐下:“和小赵姐说好了,她帮忙喂几天。” 苏玉娘是真能耐,当初凭着抢稳婆的事儿,让李家把整个老苏家恨上了,如今她倒好,拿了金子疏通了与李家的关系,徒留老苏家被李家恨得半死。 苏小小道:“你可真是甩手掌柜。” 苏玉娘哼道:“比不上你,自从有了小吴氏,我看你是越来越清闲了。” 苏小小呵呵:“刚刚是谁说我闲不下来的” 苏玉娘:麻蛋,喝多了,脑子浆糊! 苏玉娘又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大丫,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苏小小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苏玉娘道:“随便问问。” 苏小小认真思考了一下:“挣钱,让我爹和我弟过上好日子,把苏记发扬光大,让二狗可以天天开开心心卖饼子。” 还有三个孩子,让他们再也不必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如果可以,她还想四处走走,看看大周的锦绣河山。 前世她除了学习就是工作,几乎是在学校与部队过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没机会出去看看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 这辈子,她想换个活法。 “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她问苏玉娘。 她前世没什么朋友,一是她不习惯与人相处,二是……她也是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前世的性子可能有些问题。 但或许是死过一次,也或许融合了这副身体的心脏记忆与本能,她的性情较前世发生了一些变化。 显而易见的结果是,她有朋友了。 “我啊。”苏玉娘喝了一口酒,微微带了些许醉意,“我想带着囡囡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有想好去哪里吗”苏小小问。 苏玉娘摇头。 她看了苏小小一眼:“你真的瘦了很多啊……要不要来一口怎么不敢喝啊堂堂杏花村小恶霸,居然连口酒都不敢喝浪得虚名!” 这小富婆,还把激将法给用上了 不就是一口酒 至于么 她前世酒量很好的,在部队没人喝得过她,私底下她有个称号——千杯不醉、万杯不倒! 然而苏小小忽略了这副身体的弱鸡本能。 一口下肚,两口下肚—— duang! 她倒了! 苏玉娘:“” 苏玉娘酒都被吓醒了一半! 这丫头……别是嘎嘣一下摔去了吧…… 苏玉娘忙蹲下身去探她鼻息:“大丫!大丫!” 苏小小含糊不清道:“玉娘,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和卫廷……是假夫妻……” 她话音刚落,卫廷迈着修长的腿走了过来。 他弯身将某个醉成虾米的小胖孔雀抱起来,动作自然而娴熟。 苏小小也顺势抱住了他的脖子,小脑袋埋进他胸口,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大概喝酒太难受,她烦躁地皱了皱眉头。 卫廷低下头,精致的下巴轻轻贴了贴她微微发热的额头。 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透出无声的安抚。 苏小小果真安静了下来,不设防地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苏玉娘:这也叫假夫妻我信你个鬼! “我先带大丫回屋。” 卫廷与苏玉娘打完招呼,把某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小丫头抱回了东屋。 苏玉娘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羡慕。 她这辈子怕是都碰不上一个真心对自己的男人了。 “女人。” 尉迟修鬼魅一般出现在她身后,阴恻恻地说,“裤衩子还给我。”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 171 破戒(三更) 卫廷把苏小小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趴在三小只身边,圆乎乎的小胖脸被压得糯叽叽的,嫣红的小嘴儿微微张开,唇珠饱满可爱。 卫廷看着看着,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子俯得越来越低。 他只是隐约感觉到她的呼吸有些热、有些近。 “大人……” 尉迟修黑着脸出现在了身后。 卫廷一秒坐直身子! 尉迟修并不清楚自己方才破坏了什么,他啥也没瞧见。 这家伙做杀手是真绝,干别的就总少了一根筋。 屋子里没掌灯,但二人目力都极佳。 卫廷只淡淡瞥了一眼,便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尉迟修一只眼肿得老高。 他拒绝回答。 “大人。” 他面如死灰地说道,“你的腿既然痊愈了,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赶紧回京了。在回去之前,我去杀了萧重华,要不就杀了苏渊,两个你总得让我杀一个吧!” 讲到最后,他情绪激动起来。 卫廷一记冰冷的眸光打过去。 他乖乖噤了声。 卫廷看了眼身边睡得香甜的苏小小,对尉迟修道:“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替我做决断了” 人家的杀手是惜字如金,到尉迟修这儿就反过来了。 他可能叭叭了。 “难道你打算一直一直在这里耗下去吗要是萧重华发现杀你不成,等他回了京,第一件事就是去皇帝面前揭发你。萧重华快回京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他和秦家小姐的婚期已经定了。快则十日,最晚也不会超过半个月,萧重华就要启程了。” 卫廷神色冰冷。 尉迟修眯眼道:“大人,你不会是看上这丫头,所以舍不得走了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大人,和尚是不能娶妻的,你还在带发修行!当心犯了色戒!” 半刻钟后。 尉迟修从东屋出来,他的另一只眼也肿了。 终于轰走聒噪的杀手后,卫廷静静躺在了苏小小身侧。 往日里二人中间都横着三个小的,今日他鬼使神差地把她放在了最中间。 还特别恶劣地抢了她的被子。 苏小小晕晕乎乎的,越睡越冷,不自觉就朝边上靠,三小只的被子小小的,不够她盖。 她迷糊着翻了个身,朝卫廷这边挪过来。 她先是把自己的一只手伸了进来,暖呼呼的,她又把冷得发抖的小胖身子呼哧呼哧挤了进来。 卫廷冷哼一声。 看吧,是她主动的。 到底谁破戒 -- 苏小小这一觉睡得挺沉,醒来天已大亮。 三小只与卫廷早不在了,她一个人坐在床上懵圈了许久,才记起来自己似乎是喝了几口酒……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昨天晚上的枕头好像有点儿硬,硌得我脖子疼。” 她穿戴整齐,去后院洗漱。 卫廷也在。 苏小小看了他一眼:“咦你的嘴怎么了上火了吗” 卫廷一脸严肃:“没有。” 苏小小:“哦。” 苏二狗与李小勇去卖饼子了,苏老爹去犁地了,苏承原是不想去的,奈何昨日卫廷帮了老李头,今日老李头说什么也要过来帮忙,就把苏老爹拽去了地里。 “大虎他们呢”苏小小问。 “去找牛蛋了。”卫廷说。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你……怎么没去地里” 卫廷理直气壮地说道:“上火。” 苏小小:“……” 早饭是一个蒸红薯,两个水煮蛋,捣成泥后拌了一勺花生酱与半勺芝麻酱,解馋又顶饱。 吃完早饭,苏小小就出门了。 苏记的生意越做越大,她寻思着不能一直一直摆摊,得租个铺面了。 租哪里她都想好了,就在锦记对面。 那家布庄恰巧要搬迁,她得想法子把铺子盘下来,否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玉佩的事经过一夜发酵,已经传到隔壁村去了,可笑的是,老苏家至今不敢出面给大家伙儿一个说法。 苏小小路过老苏家时,看见老苏家的大门被乡亲们围堵着,大家伙儿本就气得不行,老苏家还这么一直一直躲着,简直就是火上添油。 乡亲们也看到了苏小小,气氛瞬间变得有点儿尴尬。 大家骂了小苏家那么多年,不曾想到头来,全村都欠着小苏家的人情。 本以为苏胖丫会冷嘲热讽他们两句,譬如骂他们有眼无珠之类的,谁曾想,苏胖丫一个字也没说,就和往常一样走了。 “她、她骂我几句,我这心里兴许还能好受点儿啊……” “是啊,我……我也挺想她骂我两句来着……” 可她不吵不闹、不争不抢,安安静静,一步步消失在村口的小胖背影,莫名看得人眼眶发热。 书院。 刘平来送学生们预定的点心,顺便送来了苏小小给项公子熬制的雪梨枇杷膏。 长平用银针试了毒,不放心又舀了点儿喂鸡。 鸡全活着。 “不能吧,公子。”长平纳闷道,“是苏二狗没把白玉膏给他用吗还是说他没发现白玉膏被咱们动了手脚啊!难道他没猜出公子来——” 项公子道:“你觉得卫家幼子很傻吗” 长平道:“啊,这——” 项公子淡笑:“他当年曾是我的伴读,我们对彼此的字迹了如指掌,我的墨宝既已送去小苏家,他就不可能没猜到我。在做武将之前,他可是名满京都的少年才子,他多聪明不必我多言了吧。” 长平就更摸不着头脑了:“那……咱们给他下毒,他应该是发现了,为啥没给咱们下回来呢多好的机会呀!” 项公子看着桌上的瓷盅:“我问你,雪梨枇杷膏是谁做的” 长平道:“苏姑娘。” 项公子又道:“我若是吃了她的东西中毒,她当如何” “满门抄斩!”长平说着,意识到了什么,眸子一瞪,“公子的意思是——” 项公子垂眸,轻轻地喝了一口茶:“卫七啊卫七,你终于也有软肋了么” ------题外话------ 今天也是想要月票的方方仔呢! 大家翻翻口袋,有月票的赶紧投给方方仔啦! 70 172 风生水起(一更) 长平觉得不太可能。 卫家幼子,那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惠安公主与他青梅竹马长大,为他跳城楼,他眼皮子都没眨一下,若不是暗卫及时出手,惠安公主就活活摔死了。 还有灵犀郡主,他亲表妹,当着他的面掉进湖里,他直接就走了。为这事儿,卫老将军把他打了几十个板子,大冬天关祠堂罚跪…… 那家伙就是一副铁石心肠,怎么会在意一个乡下小村姑的死活呢 项公子笑了:“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长平忽然道:“公子!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既然他如此在意那丫头,不如……咱们把那丫头绑了!” “景公子!” 门外传来了另一名小厮的禀报声。 长平看了自家公子一眼,立刻闭了嘴。 景弈迈步入内:“表哥。” 项公子温声道:“上哪儿去了,弄得满头大汗的。” 景弈道:“刚从驿站过来。” 项公子顿了顿:“是京城又来消息了么” 景弈点头:“你与秦小姐的婚期定下了,就在五月,宫里头催你尽快回去。” 项公子无奈地放下茶杯:“知道了。” 景弈道:“表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项公子道:“去吧。” 想了想,他又道,“景弈,你可有事瞒着我” 景弈问道:“表哥是指什么” 项公子温和一笑:“没什么,我随口说说,你应该明白,我身边可以信任的人只有你了,你不会背叛我的,对吧” 景弈怔了下:“我当然不会背叛表哥。” 项公子满意地笑了笑。 景弈起身离开。 他人已经出去了,又突然顿住。 “表哥,你想杀谁,我都可以替你去杀,你,别动她。” …… 苏小小先去了一趟孙掌柜的住处,与他说了店铺的事儿。 孙掌柜是热泪盈眶啊。 当了这么久的地摊掌柜,终于要有自己的铺面了吗 “你看中了哪个地段”孙掌柜问。 苏小小道:“锦记对面的那家布庄。” 孙掌柜:你这是和锦记杠上了啊! 很巧,我也是。 志同道合之人,谈任何事情都异常顺利,二人一拍即合,动身前往布庄。 布庄是由于经营不善,资金周转不过来,属于没到期的铺子转租。 但由于地段好,加上布庄的老板亲眼看着苏记做大,觉着苏记挣了不少钱,想在苏记身上狠狠地宰上一笔。 那可真是不巧,孙掌柜与苏小小一个比一个老道,任由布庄老板说破嘴皮子,就是不加价。 “你们去打听打听,哪儿还能找到比我这儿更旺的铺面丫头,你最早是在我家门口摆摊的吧是不是一摆生意就来了我和你说,我这儿风水好!” 苏小小淡定地说道:“那你还倒闭了” 布庄老板:“……” “你们就是想和锦记抢生意嘛!附近可找不到第二家出租的铺面了!” 布庄老板当初是一月二十两租下的,一共租了五年,还剩下三年,加起来是七百二十两,他想翻一倍转手给苏小小。 苏小小能做这个冤大头 “孙掌柜,我们走。” 出了布庄后,孙掌柜问道:“真不要那间铺子了” “要啊。”苏小小冲孙掌柜勾了勾手指。 孙掌柜附耳过来。 苏小小小声吩咐了几句,孙掌柜嘴角一抽:“这能行吗” 苏小小道:“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她这人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不装老板想宰她,就别怪她坑他。 接下来的一下午,布庄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个问价的,然而令布庄心烦的事,那些人压起价来,一个比一个离谱! “二百五十两你当我要饭的呢!去去去!” 接下来的两日也一样,问的人不少,可一个超过三百两的都没有,最低的甚至喊到了一百五两,他差点儿当场吐血。 当苏小小又一次与苏二狗来对面的巷子卖饼时,他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丫头,铺子你还要吗” 苏小小云淡风轻地说道:“不要了。” 布庄老板虎躯一震:“啥” 苏小小认真道:“我想过了,把锦记干倒也不一定非得租你的铺子,我直接抢光锦记的生意,等锦记倒闭也一样!” 布庄老板:“” 若是别人夸下此等海口,不装老板准会嗤之以鼻,可这丫头的生意确实越做越大,人手也越请越多。 刚开年那会儿还能看见锦记门口有大把的客人排队,如今几乎全来苏记这儿了。 虽说,要干倒锦记还是太夸张了点儿,可他莫名觉得这丫头说不定真能办到啊! 布庄老板道:“你没铺子,始终只是个小摊,接不到好生意的!大户人家不会愿意买你的点心的!” 苏小小哎呀道:“你的意思是,戚家不算大户人家也不知戚老夫人与戚员外听了这话,心里会不会不高兴啊” 布庄老板的心咯噔一下。 他忙给自己打了个圆场:“我、我是觉得你们点心做得那么好,有铺子了也更有排面不是” 苏小小道:“我们小本经营,你那价钱,我可要不起!” 布庄老板道:“你想出多少” 苏小小比了个手指。 布庄老板捂住心口:“二百两!你上回还说六百两的!” 苏小小摊手“那是上回的价,你错过了,没有了。” 布庄老板:“……” 最终,苏小小以四百两盘下了他的铺子,租金三百五十两,另外五十两是买他铺子里的一些家具。 布庄老板见苏小小是个小丫头,价钱上占不了便宜,就想在别处使点歪心思,哪知苏小小算得比他县衙的账房先生还精明。 “你们晚一天搬走,我就扣掉一天的租子。” 布庄老板冷汗涔涔,这年头,一个小村姑也如此厉害了么 转念一想也是,不厉害能和锦记对着干 布庄老板连忙让人收拾东西,孙掌柜去县衙请保人过来,把转租的手续办了。 接下来就是翻修,毕竟他们是做点心铺子,铺面的格局与布庄不一样。 苏小小回去设计图纸,孙掌柜找工匠师傅,刘平也能算一个。 70 173 老侯爷(二更) 因着有些细节上的事情要商议,孙掌柜便与苏小小一道回了村。 他是走不来远路的,小伍赶车。 苏小小看着雇来的马车,寻思着如今不比年初那会儿,这个铺子租的便宜,节省下来的银子正巧能买辆马车。 改明儿与刘平去集市转转。 “我方才说的那些,你有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孙掌柜问。 “厨房多建一个,另外,后院不要挖小鱼塘,犯不着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苏小道。 孙掌柜讷讷道:“你方才不是在走神吗” 苏小小道:“一心二用,很难吗” 孙掌柜:“……” 你时常让我怀疑自己不够聪明。 说话间,马车进了村子。 “你们村儿……是出什么大事了吗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孙掌柜来村子好几回了,从没见过如此多的乡亲。 苏小小扫了一眼,本村的占了大半,另一小半是从隔壁几个村子赶来的,约莫是听说了老苏家的事儿,特地前来凑热闹的。 苏小小淡定地哦了一声:“算吧。” 孙掌柜正想说,什么叫算吧,就看见老苏家的门口,不知谁提着粪桶子,哗啦啦地泼在了老苏家紧闭的大门上。 孙掌柜惊呆了。 “那不是你们村儿里最德高望重的一户人家吗这是犯啥众怒了” 苏小小道:“说来话长,总结起来七个字——多行不义必自毙。” 老苏家的脸皮是一日之间被扯下来的吗并不。 有些人假戏做久了,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以为自己的地位不论如何也不可撼动,殊不知,从他们将苏承的玉佩占为己有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今日的下场。 让他们逍遥了三十年,已经够便宜他们了。 只不过,凡事都是一柄双刃剑,乡亲们被骗了三十年,心底的怒火可想而知。 老苏家的大门口,泼粪的泼粪,砸门的砸门,还有乡亲叫嚣着让老苏家把村子里的地还回来,把这些年收的租子也全部退回来。 老苏家一夜塌房。 孙掌柜啧啧摇头:“天啦,不可置信。” 小苏家。 苏玉娘正在给小吴氏包扎伤口。 “这是怎么了”苏小小问。 小吴氏眼眶红红的。 苏玉娘一边给她缠纱布,一边说道:“刘家的祖屋塌了,幸亏跑得快,否则人得埋在里头。” 小吴氏被一块房梁砸中,胳膊上被划了几道口子,流了点血,所幸不算太严重。 梅子姐妹在小苏家玩,刘平在镇上没回来,父女三人躲过一劫。 只是一时半会儿,他们没地方住了。 小吴氏与娘家的关系不算差,可惜娘家本就屋少人多,自己尚住不下,更别说收留他们一家四口了。 小苏家也不行,每间屋子满满当当,根本腾不出来地方。 小吴氏愁坏了,没忍住掉了几滴眼泪。 “我当多大的事儿呢。”苏小小将一沓文书搁在桌上。 小吴氏闻言,怔怔地抬起头来。 苏玉娘拿起文书一瞧:“哟,你租到铺子了” 这丫头办事可以呀! 男人都比不上她雷厉风行! “铺子里有现成的厢房,你们今晚就可以住过去,就是灶屋的食材不够齐全,暂时还得在这边儿做点心。” 但这也并不是什么问题,由于苏老爹赖床,他们出摊的时辰已经比原先推迟了整整一个时辰。 小俩口完全可以等孩子醒了一起坐驴车过来。 小吴氏没料到愁哭她的难题如此轻易地解决了,似乎世上就没有大丫解决不了的事,这辈子能遇上大丫,真是太好了。 -- 另一边,苏陌送往京城的飞鸽传书也有了回信。 飞鸽传书是具备一定风险的,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鸽子飞到一半不被人射死、或是不被大型飞禽猎食,只能说,他们运气不错。 苏陌拿着从信鸽上揭下来的纸条去了苏渊的书房:“父亲!祖父回消息了!” “快看看你祖父说了什么!”苏渊说道。 他对儿子是绝对信任的,可苏陌从不会因为父亲的信任忘了规矩。 “是。” 得了父亲的首肯,苏陌摘掉细绳,打开纸条,每个字细细读完,对苏渊道:“祖父说,把人带回京城。” “还有呢” “没了。” “就、就没了” 苏陌点头。 “唉。”苏渊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于他这个爹呀,他敬重是真敬重,可有时候也是真无奈。 不知是不是武将的缘故,他爹惜字如金,能一个字说完,绝不多蹦两个字。 苏陌接过纸条瞅了瞅。 果然,六个字里,有三字是苏陌自己加上的,原话——带回京。 苏渊喃喃道:“你祖父……何意” 苏陌苦笑:“父亲,您是祖父亲儿子,您都不清楚,我又上哪儿去揣度祖父的心思您可比我早认识祖父二十年。” 苏渊:“……” 苏渊一筹莫展:“这也不知真假,就带回去,岂不是要出事儿” 苏陌道:“或许祖父的意思,就是带回去让他老人家来辨别真假” 苏渊:方才是谁说猜不准老爷子心思的 可是,带几个是都带,还是只带苏承 祖父还真是—— 苏陌收好纸条,对苏渊道:“父亲,这件事交给儿子去办吧。” 苏渊蹙眉:“你打算去一趟杏花镇” 苏陌笑了笑:“父亲不是已经答应了,让我自己去查一查吗上回忙着二弟的及冠礼,没机会见到他们,这次,我怎么也得亲眼见见。” “表哥!表哥!” 是秦云。 父子俩适时终止了谈话。 秦云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大表哥!咦伯父也在” 秦云今日一身劲装打扮,手上挽着一张大弓,看样子是要出行打猎。 秦云是护国公府与镇北侯府的血脉,含着金汤匙出生,锦衣玉食长大,他身上随便扒下一件衣裳,或嘴里随便省下一口粮食,都够乡下人一家子吃上一整年的了。 想到在乡下吃尽苦头的苏承父子三人,苏渊的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伯父,你脸色不大好。”秦云说。 苏陌看了父亲一眼。 苏渊自知失态,真相尚未查明,苏承未必就是姑姑的儿子—— 可是为何,他心里总想着苏承与那两个孩子 ------题外话------ 还有一更 70 174 侯府来人(三更) “可能是昨夜没睡好。”苏渊温声道。 秦云道:“哦,那伯父赶紧去歇会儿吧。表哥,我们去打猎,别打搅伯父歇息!” 苏陌顿了顿,说道:“我有几个朋友要拜访,今日恐怕不能陪你打猎了。” “啊”秦云失望。 他是被两家宠大的孩子,他提出的请求一般极少遭到拒绝。 若是以往,苏陌就依他了。 可眼下确实是有不得不立马去办的大事。 苏陌笑道:“表哥下次再陪你如何” 秦云骄纵地说道:“可我就想今天打猎!” 上回被一个乡下的土包子比了下去,还挨了那土包子一鞭子,一直到这两日脸才痊愈,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呢,必须去林子里找回来! 苏陌正色道:“今天不行。” 秦云撇嘴儿,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我去找二表哥和三表哥!” 苏渊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摇摇头:“这孩子,当真是有些被惯坏了,还好他姐姐不像他这样。” 秦云的姐姐虽也是被宠大的,但却比秦云懂事多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情也温婉贤淑,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 想到秦嫣然,苏渊不免联想到了护国公府与三皇子的亲事。 他眉头皱了皱眉:“事不宜迟,陌儿,你今日便出发去一趟杏花镇。” “是,父亲。” “等等。”苏渊叫住长子,“项公子与景小侯爷也在杏花镇,你……记得避开他们。” 苏陌点头:“儿子明白。” 又与苏渊商议了一番出行细节后,苏陌便乘坐马车出了祖宅。 刚离开祖宅不久,苏陌便感觉自己被人尾随了。 他将马车的后帘挑开一道缝隙,瞥了眼后,不动声色地将帘子放下了。 苏陌选的是上等战马,下午便抵达了镇上。 他是第一次来杏花镇,为确保任务顺利完成,他带了舆图,也带了个懂路的车夫。 车夫不是郑广。 郑广那张脸已经用过了,苏陌把不准小苏家对苏渊的态度,谨慎起见,他挑了个面生的小厮。 “去一趟春柳巷。”他说。 车夫没敢问,咱不是去杏花村吗怎么改道去了春柳巷。 别看苏陌在苏渊面前是个性情温和的孝子,实际苏陌的脾气比苏渊刚太多,私底下,下人们是很忌惮苏陌的。 “到了。”苏陌开口。 车夫将马车停在了符家大门口。 调查小苏家固然重要,祖父的身体同样不容忽视。 他祖父戎马一生,不该毫无尊严地在病榻上走完最后的日子。 符郎中出诊回来了,正在院子里晒药材。 见到门口来了人,他以为是瞧病的,就道:“进来吧,我这儿快弄完了,你先去堂屋坐会儿。” 苏陌没见过符郎中。 他在门口静静观察了几息,随后展现了自己惊人的观察力:“符郎中” “啊,是我。”符郎中把麻袋里的药材平铺在簸箕上,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你是” 苏陌是正常京城贵公子的打扮,一身容貌气度出挑得不像镇上的人。 符郎中愣了下,莫名觉得此人不是来瞧病的。 “有事”符郎中问。 苏陌谦和地笑了笑:“我是来请符郎中出诊的。” 符郎中道:“出诊啊,着急吗今日可能不大方便,晚些时候有个病人过来换药,他伤得挺重的,我得给他换完了才能走。” “是去京城。”苏陌说。 符郎中又是一愣。 随即他拨浪鼓似的摇头:“京城我去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苏陌道:“我不会透露符郎中的行踪。” “不是行踪不行踪,我娘年事已高,去京城那么久,我放心不下……等等,什么不透露行踪”符郎中的话讲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眼底掠过一丝警惕。 这时,符大娘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符大娘淡淡说道:“你回吧,我儿子不会去京城出诊的。” 苏陌拱手,行了个晚辈的礼:“符老夫人,我祖父的病,只有符郎中能够医治。” 符大娘沉声道:“我说过,我儿子的医术,治不了老侯爷!” 苏陌道:“怎么会三日前,我父亲不慎吸入柳絮,危在旦夕,令郎的爱徒救了我父亲一命。您对父亲的情况多少是有些了解的,每每发作起来真的很凶险。” “娘,你们认识啊”符郎中问。 符大娘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冷着脸看向他:“你收徒弟了” 符郎中眼神一闪:“啊……这个……” 符大娘问道:“何时收的!” 符郎中轻咳一声:“就、就年前。” 符大娘发出灵魂拷问:“什么人多大家住何处可有娶妻家世可清白” “清、清、清白的,家世很清白,杏花村的,多、多大……”符郎中也没逮着人家姑娘问呀。 “十六。”苏陌说。 符大娘皱了皱眉,似是奇怪苏陌为何知晓对方的年龄,可一想多半是苏渊说的,她又没放在心上了。 “改天带过来我见见。”符大娘对儿子说。 符郎中讪讪道:“不必了吧……” 见了您不得掐死我呀…… 符大娘冷哼道:“拜师是大事,我还没喝到一杯徒孙茶呢。” 符郎中小声道:“您早喝过了……别说徒孙茶了,您连徒孙饭都吃过……” 符大娘蹙眉道:“你嘀嘀咕咕说什么” 符郎中神色一肃:“没什么。” 符大娘忽然道:“等等,杏花村的和那丫头一个村你怎么会去上那儿收徒弟” 符郎中抹了把冷汗:“我……” 符大娘摆摆手:“罢了,只要不是那丫头,随你吧。” “嗯嗯嗯。”符郎中含糊不清地说。 符大娘快烦死儿子了:“你嘴是让人糊上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符郎中硬着头皮道:“就是她。” “就是谁”符大娘问。 符郎中视死如归:“苏……大丫。” 符大娘:“……!!!” 半刻钟后,符家的院子里一阵鸡飞狗跳,不时伴随着几声符郎中的惨叫。 苏陌从春柳巷出来,坐上了前往杏花村的马车。 刚走到下个巷口,他让马车停下。 “出来吧。” 他淡淡开口。 ------题外话------ 快4000票了,破千,咱们再加一更! 70 175 认亲(一更) 车夫左顾右盼。 什么情况 被人跟踪了 苏陌冷声道:“别让我说第二次。” 巷子另一头,两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你推我、我推你,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车夫定睛一瞧,瞬间傻眼:“二公子三公子是你们” 二人上了马车。 苏祁嘿嘿一笑:“大哥,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 苏陌道:“没出祖宅就露馅了,当自己藏得很好么” 苏钰道:“我就知道会被发现的,不如直接坐大哥的马车过来,下人的马车闷死我了!” 苏祁呵呵道:“你方才怎么不说” 苏钰撇嘴儿道:“你又没给机会我说!” 这两个弟弟只相差了一岁,比老四、老五还爱斗嘴。 苏陌道:“行了,别吵了。” 二人闭了嘴。 苏钰往苏陌身边挪了挪,问道:“大哥,父亲说的是真的吗真的真的要把那个苏承带回去吗” 苏陌蹙眉:“你们两个又偷听!” 苏钰果断甩锅苏祁:“是二哥要听的!” 苏祁炸毛:“明明是你拉上我的!” 苏陌厉声道:“再吵一句,就把你们两个丢下去!” 苏陌在苏渊面前恭谨敦厚,在弟弟却是面前是严肃的兄长。 二人嘴上不吵了,拿眼刀子互戳。 苏陌之所以放任两个弟弟偷偷跟来,主要是他担心自己不看着他俩,他俩会一不留神在秦云面前讲出不该讲的话。 “你们是现在回府城去”他问。 二人齐齐摇头。 苏陌叮嘱道:“跟我去小苏家也可以,但你们不许乱说话,尤其是不许透露我们此行的目的。一切尚未查明之前,我不希望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苏祁拍胸脯:“大哥,你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透露半个字!” 苏钰道:“我也是!” 两个弟弟什么性子,苏陌最清楚,明明年纪不小了,却还不如老四、老五沉稳。 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好过他们出去作妖。 马车来到杏花村附近的村道上时,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货郎四下看了看,放下担子,冲马车行了一礼:“大公子。” 苏祁挑开车帘,惊讶地说道:“是大哥的人呀” 自打苏渊与苏陌提了苏承的事后,苏陌便连夜派了心腹过来打探小苏家的情况。 直接上门盘问,很难得到客观的信息,于是此人扮作货郎,在杏花村与临近的几个村子转悠了三日。 小苏家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三大恶霸。 大恶霸苏承,一把杀猪刀走天下。 胖恶霸苏大丫,好吃懒做水性杨花,先是看上表哥陈秀才,后又“娶”了邻村何童生,只不过大婚之日何童生逃了,小苏家又不知打哪儿弄了个金龟婿。 乡亲们叫他卫小郎君,据说模样俊俏得很。 最后是小恶霸苏二狗,这也是个混不吝,从小与人干架干到大的。 有关三人的恶名,真是罄竹难书。 苏钰的神色一言难尽:“不是吧,大哥,祖父让咱们带回去的……到底是一家子什么人呐” 苏陌的眉心也蹙了蹙。 查到的信息与父亲带回去的明显有所出入,父亲眼里的小苏家是热心肠、良善、救死扶伤的一户乡下人家,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小苏家 苏陌又重点问了苏承。 这一次,与父亲口中所言倒是并无太大出入——六岁的苏承闹灾荒那年跟着难民流落到了杨柳村附近,吃了不少苦头,险些饿死、病死、被难民打死,最终在杨柳村住下,成为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放牛娃。 这是好听的说法,难听一点就是乞儿。 他的玉佩被老苏家捡走了,老苏家明知是他的,却没还给他,而是拿去卖掉还了一大笔银子,用其中一成买了粮食赈济本村的灾民,由此俘获了全村的人心。 苏承作为玉佩的真正主人,却被人当作恶霸嫌弃多年。 苏陌比苏渊镇定。 或许是他心肠比较硬,对苍生并无太多怜悯之心。 他承认苏承过得很惨,但在查明真相之前,他能比较冷静地看待苏承的经历。 “好惨啦好惨啦!” 苏祁捶胸口。 苏陌忍无可忍:“你及冠了,不是小孩子了!” 苏祁:“哦。” “不过——” 货郎欲言又止。 苏陌道:“说。” 货郎神色复杂:“小苏家从苏大丫大婚之后就发生了不少变化。” “哦”苏陌来了兴趣。 货郎接着道:“苏胖丫惨遭何童生退婚,那之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不仅不好吃懒做了,也不四处讹钱了,自己不讹,也不让家里人讹。她带着弟弟去镇上做生意。” “就是卖点心吗”苏祁问。 “回二公子,是的。”货郎道。 “谁教她的”苏钰问。 货郎道:“回三公子,属下也没查到,苏大丫就像是凭空开了窍似的,多了好些本事。她还被符郎中收为徒弟,属下斗胆猜测,她那些本事是符郎中与符老夫人传授的。” 从完整的时间线去推断,苏小小是先做生意,再结识符郎中的,可当有些逻辑说不通时,人往往会按照自己的认知,整理加工出一套合理的记忆。 货郎又道:“另外还有一个说法,她的小相公挺能干,她的本事全是她相公教的。” 苏祁问道:“她相公真的很俊吗比我还俊吗” 货郎尴尬道:“呃……属下没见到。” 之后,货郎又把陈家的事儿禀报了。 苏钰义愤填膺道:“陈家真不要脸!那个陈秀才叫什么这种斯文败类最好别进京赶考,不然小爷我整死他!” 不是为了小苏家,他心里还没承认他们呢,可作为一个拥有血性的男子汉,他瞧不上陈家一家子窝囊废! 苏陌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忍住把两个聒噪的弟弟丢下马车的冲动。 苏陌了解得差不多了,示意货郎可以退下了,接下来,他要亲自去会会小苏家。 马车驶入杏花村,直奔小苏家。 乡亲们对于小苏家有马车拜访,已经见怪不怪了,可当三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走下马车时,立马在村子里引起了一场不小的轰动。 苏陌严肃地看向两个弟弟:“我最后警告你们俩一次,别给我添乱,别说话,把嘴巴给我闭紧了!” 二人齐齐做了个将嘴巴拉上的手势。 大哥放心! 我们嘴很严的! 大门开着。 男人们做生意的做生意,下地的下地,苏玉娘则是带着闺女与三小只去了李家。 苏小小与堂屋画铺子的装修设计图。 “请问……” 苏陌刚想问,苏娘子在吗 这不就瞧见了。 在府城时,苏小小是没与他们打照面的,可小胖丫头的特征也太明显了,让人想不认出来都难。 “你们是——”苏小小古怪地看着苏陌三人。 苏陌道:“我是苏渊的儿子,家父前几日路过此处,突发恶疾,多亏苏……” 小胖丫头长得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沉着冷静,清澈见底,眉间带着几分少女的稚气,那声苏娘子,莫名就有些叫不出口了。 苏小小眨眨眼:“哦,苏老爷子的儿子,你们都是吗” 苏陌客气道:“是,我叫苏陌,他们是我二弟与三弟。” 苏祁与苏钰双手抱怀,各自高冷着一张脸。 苏小小哦了一声:“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苏陌顿了顿。 父亲说的没错,这丫头果真是与众不同的,她看着稚气未脱,眼神却很冷静,让人感觉她并不好骗。 苏祁道:“我们不是来打探消息的!” 苏钰道:“没错!也不是来接你们回京的!就算你们手里有我们镇北侯府的玉佩,那也不能说明什么!我祖父只是想带你们回去调查而已!你们要是假的,我们是不会认你们的!” 苏小小:“……” 苏陌:“……” 70 176 摊牌(二更) 苏陌打死两个弟弟的心都有了。 他就该把他们绑在马车上,嘴巴严严实实地堵上! 苏钰无辜地眨了眨眼,一秒甩锅:“二哥先说的!” 苏祁跳脚:“那我也没你说的多!” 苏陌捏了捏拳头,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让两个弟弟活到现在的—— “你们两个……给我上马车里待着!” 苏祁、苏陌一脸委屈地上了马车。 苏陌按了按疼痛的眉心。 苏小小好整以暇地打量了苏陌一番:“原来玉佩是你们家的……难怪你爹当时的反应那么奇怪。” 又是打听这个,又是打听那个,还过问了苏老爹的生辰。 苏小小的反应有些出乎苏陌的意料,一般人……不,不说一般人了,但凡是个人,听了如此劲爆的消息,怕是都无法维持面上的冷静。 可眼前的小丫头自始至终波澜不惊,仿佛可能与镇北侯府攀上关系,在她眼里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她究竟知不知道镇北侯府意味着什么 她是不是不懂 苏小小当然不是不懂,她只是在苏渊到来的那日,便有了一点猜测。 苏渊可能认识苏老爹的家人,可她没料到苏渊可能就是苏老爹的家人。 至于为何不激动。 她不习惯庆祝没到来的惊喜。 况且,这也未必就是一桩喜事。 苏老爹失踪这么多年,若是出身微寒,大家吃不饱、穿不暖,生存尚且困难,没能耐找人倒也罢了,可镇北侯府是什么人家 上辈子她的出身虽与皇亲国戚沾不上关系,但也算得上殷实富贵的人家,然而她在那个家里并没有体会到应有的人情冷暖。 反倒是来了这里,对着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把她得饱饱的苏老爹与苏二狗,给了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家的感觉。 在她心里,从来就没把高贵的出身与合格的家人划上等号。 “既然你已经听到了……” 原本,苏陌是计划以做生意为由将他们一家请去京城的,他连带上苏承的理由也一并想好了——你救了我父亲,是我们镇北侯府的恩人,作为答谢,我希望能够邀请你们去京城游玩一趟。 试问,谁能拒绝这样的邀请 若她连这个也不动心,他就来一招狠的—— 可惜了,两个闯祸不嫌事大的弟弟,一下子把他的计划全打乱了。 就不该让他俩来—— 不对,他俩这嘴巴,留在祖宅,只会在秦云面前说漏嘴…… 苏陌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脑子里纷乱的念头。 “没错,这块玉佩是我们镇北侯府的。” 他等着她问:你们镇北侯府什么人走丢了,我爹和你们镇北侯府什么关系 结果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就这 他差点儿脱口而出:你就不好奇 话到唇边他忍住了。 没确认身份之前,他其实也并不打算透露太多。 他的手下对他是衷心的,不会拿谎话诓骗他,可她与传闻中的……实在是半点儿也沾不上边啊。 “我希望你能入京一趟,配合我们把事情的真相调查明白。” “苏公子。”苏小小平静地看着他,“去不去京城,不是你说了算,你希望也没用。现在不是你们要不要认回我们,是我们要不要认你们。” 这丫头……好生嚣张! 苏小小道:“我们可不想弄出一大堆冒牌的亲戚。” 苏陌:“……!!” “苏公子没别的事,我要去忙了。” 说罢,苏小小不再看他,埋头继续绘图。 苏陌不经意地扫了一眼。 有钱人家多以毛笔作画,她用的是炭头,图纸工工整整,线条明朗,虽不清楚她在画什么,却莫名让人眼前一亮,有一种难以描述的严谨。 苏小小果真没再理会苏陌。 “你先考虑几日。”苏陌不便逼迫太紧,坐上马车离开了。 不多时,苏老爹从地里回来。 “闺女!” 他摸了摸肚子,“有没有好吃的” 苏小小去灶屋端了一盘南瓜饼给他。 南瓜饼是刚炸的,这会儿还冒着热气,里头夹了点红豆馅儿。 苏老爹吃得不亦乐乎。 “爹。”苏小小不动声色地开口,“你有想过自己在世上还有什么家人吗” “嗯”苏老爹嘴很忙。 苏小小一边绘图,一边问道:“你当年流落到这边,我寻思着,会不会是与家里人走散了你想不想去找他们呀” 苏老爹闷头啃了一口饼子:“这么多年了,有啥好找的你是不知道当年的灾荒有多严重,我家里指定是没人了。” 苏小小问道:“有的话呢你想找吗” 苏老爹摆摆手。 午饭过后,符郎中来了一趟小苏家。 这是符郎中头一回来杏花村,老实说,苏小小也挺意外。 更意外的是……他鼻青脸肿的,像是被谁揍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 符郎中死要面子地说。 绝不承认是被亲娘揍的。 苏小小:“哦。” 符郎中:你这是什么怀疑的小语气 符郎中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茶,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说道:“我找你是有正事儿。” 符郎中将苏陌上门求医的事儿与苏小了,“……京城来的人家,与我爹似乎有点儿交情,他爹前几日来了一次,那会儿我出诊了。” 世界真小。 符郎中没具体言明苏陌的身份,但苏小小已从他的描述中推断出来了,难怪苏渊会到杏花镇来,原来是为了请符郎中的父亲去京城为老侯爷出诊。 符郎中叹道:“我娘说,老侯爷的病好些年了,我爹都治不了,我医术不如我爹,就别去自取其辱了。” 苏小小问道:“那你今日过来是——” 符郎中自怀中掏出一张纸来:“我把我爹当年的医案找出来了,上面记录了老侯爷的病症,我誊抄了一份,要我念给你听吗” “不必,我识字了。” “这么快” 苏小小接过他手中的医案,她学字快,医案上的基本上能认个七七八八了,实在不懂的,结合上下文也能猜。 但谨慎起见,她还是找符郎中核对了一遍。 “从你父亲记录的患者症状来看,有些像是肺气不足引起的心衰,你父亲开的药材也是补益肺气的方子。” “没错。”符郎中道,“不过,这是十多年前的记录了,如今老侯爷的病或许已经发生了变化,也未可知。” “没错,这份医案过时太久,早已不能作为诊断的依据……”苏小着,看了他一眼,“你想去京城为老侯爷治病” 符郎中摇摇头:“我娘年事已高,我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是觉得……你医术高明,或许你可以去试试。” 苏小小画完最后一笔:“我不去京城。” 70 177 失踪(三更) 苏小小把图纸绘好,刘平差不多也从镇上回来了。 “在铺子里住得可还习惯”苏小小问。 刘平挠挠头:“习惯的,习惯的!屋子很大,不漏风也不漏雨,孩子们都睡得很香。” 苏小小道:“那,以后就住那边吧。” “啊”刘平一怔。 苏小小问道:“不愿意吗” 刘平慌忙摆手:“不是不是!就是……那个……啊……” 苏小小又道:“不是白让你们住的。” 刘平连连点头:“对的对的,是该交点租子……” 苏小小:“会给你们工钱。” “哈”刘平惊成麻瓜。 苏小小道:“铺子总得有人看着。” “可是这……我……”刘平偶尔激动劲儿上来了便会变得语无伦次的。 他想说的是,他们白住那么好的屋子,应该该钱才是,怎么还能收工钱 看铺子是顺手,不对,应该说是分内之事。 苏小小这人很奇怪,说她大方吧,她其实很多时候都很计较,可要说她小气,她在工钱上又比那些爷们儿更大气。 苏小小道:“就这么说定了,接下来要翻修,你们先住楼上,等后院的厢房翻修完了,再搬过去,继续翻修楼上。监工的事交给你了。” 刘平瞬间有了一股使命感:“大丫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卫廷这几日在外头待的时间有点久,有时苏老爹都回来了,他还一个人在地里劳作。 是不是真劳作,苏小小不清楚。 可一个男人接连晚归,多半是有情况了。 今日犁地的依旧是尉迟修,不过尉迟修身边多了一个人。 是个戴着斗笠与帷帽,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的白衣男子。 “少爷,老太君知道您出京的事儿,她很震怒,让您即刻回京。另外,来的路上,我打听到了另一则消息,三殿下已秘密启程。” 尉迟修炸毛:“什么萧重华就这么走了他不来抢兵符了他来青州,不就是为了兵符吗这又是玩的哪一招” 白衣斗笠男道:“少爷……已经暴露了” 尉迟修哼道:“早暴露了,萧重华还给你家少爷下毒呢,多亏本大爷机敏,及时察觉到有异!” 白衣斗笠男道:“既如此,少爷就更不该继续留在这里了。” 尉迟修呵呵道:“是啊,萧重华比你家少爷早回京的话,一定会去狗皇帝面前揭发你家少爷不在护国龙寺的事,届时,你家少爷的项上人头怕是不保啦!” 卫廷奉旨修行一事,说起来也是一桩大乌龙。 惠安公主对卫廷一往情深,要招卫廷为驸马,皇帝也同意了,谁曾想卫廷直接在金銮殿上扛了旨。 皇帝雷嗔电怒:“你连朕的公主都瞧不上,天底下你还瞧得上谁你莫非是想当和尚不成!” “遵旨。” 一句遵旨,把皇帝噎得险些从龙椅上摔下来。 尉迟修继续幸灾乐祸:“哎呀呀,你家少爷怕是走不了啦,他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被吃干抹净,不清白啦!” 白衣斗笠男冷飕飕地看着尉迟修,隔着帷帽都让人感觉到了他的困惑,仿佛在说—— 这货当真是杀手么靠嘴皮子把任务对象聒噪死的么 卫廷开口道:“明日午时,码头等我。” 尉迟修一个踉跄:“啥” 卫廷继续道:“准备一些孩子的衣物。” 白衣斗笠男沉默片刻,会意:“是!” 白衣斗笠男离开后,卫廷一转身,就见三个小家伙不知何时来了田埂上,巴巴儿地看着他。 他张了张嘴。 三人眼眶一红,转过小身子,委屈巴巴地跑回了家。 这一晚,三个小家伙不见了。 三人一贯懂事,从不主动离开大人的视线,他们不吭声,一般就是去隔壁找牛蛋了,最远就是到村口,绝不会超过那口古井半步。 今日他们抓了几个小饼子,呼哧呼哧从后门出去。 家里人便以为他们又去找牛蛋炫耀自己的小饼饼了。 谁曾想,苏二狗去叫他们回家吃饭,结果牛蛋说,大虎二虎小虎没来过。 家里人于是去村子里找,李家、里正家、刘婶子家,甚至老刘家的鱼塘都去过了,始终不见三人的身影。 苏二狗道:“上次他们躲猫猫,躲到老苏家的后面去了,我去那儿找找!” 苏老爹道:“我上后头林子里瞧瞧。” 苏玉娘也要去找。 苏小小道:“家里得留个人,玉娘你在家等着。” “好吧。”苏玉娘祈祷着三人只是贪玩,玩够了就回来了。 可与三个小家伙相处这么久,她焉能不知他们的习性 “不会是……被人……” 后面的话,苏玉娘没再往下说了。 卫廷神色冰冷。 他握紧了拳头,眼底掠过一丝复杂,转身没入了无边夜色。 村里人听说小家伙不见了,全都帮忙找。 不知哪个乡亲嘀咕道:“不会是被老苏家的人抓起来了吧” 这个猜测不无道理啊,老苏家当年偷了苏承的玉佩,如今真相大白,老苏家一夜塌房,心里甭提多记恨小苏家了。 万一他们真抓了孩子报复小苏家,也不是没可能啊。 乡亲们冲进了老苏家。 这回,可不管老苏家如何紧闭大门了,乡亲们直接抡起锤子把门给砸了。 方氏勃然变色:“你们干什么” “快把孩子交出来!” 苏大郎走出来,挡在方氏身前:“什么孩子你们在说什么!” “你们老苏家少他娘的装蒜!赶紧把大虎二虎小虎交出来!否则有你们好看的!” 老苏家的人冤死了。 他们这几日一直龟缩在家里,只敢半夜偷偷出门摘个菜,别说抓孩子了,他们连一个孩子的人影都没见着呢! 乡亲们的屎盆子说扣就扣,当年小苏家的遭遇,他们如今算是一一尝回来了。 老苏家被乡亲们砸了个稀巴烂,没找到大虎二虎小虎。 尉迟修去打探萧重华下落了,不在村子里。 卫廷与苏小小进了山。 “大虎!二虎!小虎!” 苏小小大声喊着三小只的名字。 以往不论他们藏得多紧,玩得多欢,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一定会呼哧呼哧跑出来,伸出小脑袋让她摸摸。 70 178 母子(一更) 天色越来越暗,苏小小的神色也越来越冷。 一路上,二人没有说话,全心全意地搜寻着。 不多时,苏老爹与苏二狗也进了山。 老实说,苏老爹并不认为三个孩子会自己进山,只不过,村子里已经有人在找了,他就带二狗来山上碰碰运气。 谁也不能保证不发生苏玉娘上次的事故——没准三个孩子是被什么人给掳走了。 “分头找,我和二狗上那边,女婿,你和大丫去东边。” “好。” 四人分头行动。 苏老爹分了卫廷一个火把,自己举着另一个火把与苏二狗往西南方向去了。 天太黑,杂草丛里湿漉漉的,苏老爹摔了一跤,摔得挺重,手都划拉了一下,可他啥话也没说,爬起来继续去找孩子了。 卫廷眸光微动。 …… 二人是在一个潮湿阴暗的树洞里找到三个小家伙的。 树洞里有一些大孩子们倒腾过的痕迹,看样子不是第一次有孩子过来。 不是亲身经历了一次,苏小小与卫廷都不知道三个小家伙平日里居然与大孩子们跑这么远,林子深处,熊孩子们的胆子是真肥。 初春,乍暖还寒,夜里尤为阴冷冰凉。 三个小家伙冻得瑟瑟发抖,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报团取暖。 大虎在中间,用稚嫩的小胳膊抱住两个弟弟。 别看平日里他与小虎掐架掐得凶,那是在家里,到了外头,他是不会允许弟弟受委屈的。 他的弟弟,只能他欺负。 只是,眼下的场景,并不比被人欺负强上多少。 “大虎!二虎!小虎!” 苏小小蹲下身来,树洞很小,大人钻不进去,更别提她这个吨位十足的胖妞。 三小只听到了她的声音,下意识地就想扑出去,但很快,他们也听见了卫廷的动静。 “你们三个,给我出来!” 三人又害怕地缩了回去。 “你别凶他们!”苏小小瞪了某人一眼。 卫廷的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再吭声。 苏小小跪在地上,趴下身往树洞里瞧:“大虎,你们饿不饿娘做了好吃的,你先带弟弟们出来。” 大虎犹豫了一下,抱着弟弟们的小手慢慢用力。 两个弟弟看着哥哥。 他们很想出去,可是没有一个人动。 苏小小又道:“天黑了,娘一个人很害怕,你们先出来好不好” 听到苏小害怕,三人的小身子不自觉地往前倾了一下。 可是,他们咬咬牙,依旧是忍住了。 三个小家伙的反应太反常了。 苏小小问道:“能和娘说说,你们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吗” 三人红着眼眶摇头。 苏小小的手撑在地上,掌心被地上的树枝与石子硌得生疼。 她对疼痛太敏感,额角的汗珠不自觉地淌了下来。 “你起来!” 卫廷一把将人拽了起来,随后直接撕裂了树洞,将三个小崽子捞了出来。 三人一出来便直往苏小小的身后躲,就是不让卫廷靠近。 “你打他们了”苏小小问卫廷。 卫廷道:“我没有。” 苏小小古怪地道:“那他们怎么突然这么躲你——” 卫廷沉默。 苏小小看看躲在她身后,抓着她衣裳,三个眼眶红红的小家伙,又看看欲言又止的卫廷。 片刻后,她也沉默了。 她什么也没说,带着三个孩子往山下走去。 大虎二虎小虎紧紧地跟着她。 小虎不小心摔倒了,卫廷忙伸手去扶。 小虎自己倔强而迅速地爬了起来,无声地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苏小小将小虎抱进怀里。 另一边,苏承与苏二狗听到动静赶过来了。 “大虎二虎小虎!”苏承加快了步子。 大虎二虎朝他跑了过去,一头扎进他怀中。 他把火把递给苏二狗,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家伙抱了起来。 他着急地上看下看:“你们怎么跑到山上来了让爷爷看看,没事吧” 二人趴在他肩上摇头,委屈劲儿嗖嗖往上冒。 苏承感受到了孩子的更咽,他皱眉看向苏小小与卫廷:“砸了这是” 小虎也不大对劲,将小脸蛋埋在苏小小衣襟里掉金豆豆。 苏小小没说话,默默抱着小虎下了山。 苏承的目光落在卫廷的脸上。 卫廷的脸庞笼在阴暗的夜色中,他望了望乌云密布的苍穹:“爹,快下雨了,先回家吧。” 苏承一身狼狈,看得出也跌了几跤。 卫廷伸手去抱孩子。 二人甩了个他两个委屈的后脑勺。 卫廷道:“爷爷摔了,抱不动你们。” 苏承:“抱得动抱得动!” 二人犹豫,朝苏二狗伸出了小胳膊。 头一次主动被小家伙们宠幸的苏二狗:“……” 回到家后,苏小小给三小只仔细检查了身体。 三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与磕碰,小虎最小,磕破最多,两只膝盖全秃噜皮了,手掌心也划破了。 二虎的左胳膊肘上有淤青。 大虎的额头肿了。 另外,虽不是大冬天,可树洞里已有虫蚁,三人都被蛰了。 苏小小取出上次药房奖励的三无小黄丸,捣碎之后,先在自己的伤口试了试。 痛感瞬间消失了,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弥漫开来,比金疮药的刺激小多了。 看来这个药,不仅能内服,也能外敷。 她给几个孩子也敷上。 自始至终,三小只一句话也不说,眼眶红红的,哭也不不出声来。 到底是折腾累了,三人在极大的委屈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小小又去给苏承处理了皮外伤。 夜里,她闭上眼,静静地躺在三个孩子身旁。 卫廷拉开柜子收拾东西,她装作没听见。 -- 翌日一大早,苏小小做好早饭。 很丰盛的一顿,烧麦、饺子、冬瓜肉丸汤、红豆薏米粥、干虾仁水蒸蛋,并几样从李家地里摘来的蔬菜。 饭桌上很安静。 苏玉娘给三小只盛了汤。 “你也喝一点。”她给苏小小也盛了一碗。 苏小小端起汤碗,看着里头三个糯叽叽的小肉丸,轻声道:“爹,如果,我是说如果……” 话未说完,苏承腾的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屋。 苏玉娘看看一脸沉静的苏小小,又看看甩手离开的苏承,轻轻叹了口气。 忽然,苏承大步流星地走出来了。 他手里多了个包袱。 苏小小愣愣地看着他。 苏承就道:“不是要去京城吗别愣着了!赶紧吃啊!一会儿船开走了!” 苏小小一怔。 苏承道:“女婿要带咱们上京,昨儿就说了,你不知道吗你不会还没收拾东西吧” “收拾了。”卫廷说。 苏小小身子往后一仰,望向东屋的桌子。 只见上面赫然摆着两个包袱。 他收拾了一夜。 不仅有他的,也有……她的。 ------题外话------ 说了到4000票就加更的,说到做到,今天加! 70 179 炫耀(二更) 吃过早饭,苏小小去灶屋收碗。 她一边刷,一边哼小曲儿。 苏玉娘抱着一个多月的小囡囡走了过来,往门框上一靠。 小囡囡优哉游哉地吐着奶泡泡。 苏玉娘宠溺地看了女儿一眼,一脸不虞地看向苏小小:“能去京城了,你挺开心呀” 苏小小刷锅,挑眉:“有吗” 苏玉娘哼道:“怎么没有我看你快上天了!” 苏小小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道:“也没很开心,一般般吧。” “呵。” 我信你才有鬼了! 苏玉娘不是村子里那些不敢出远门的妇人,她也是渴望外头的大千世界的,她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否则早出去走南闯北了。 所以,苏大丫的心情,她能感同身受。 “玉娘,你要不要一起去”苏小小问。 苏玉娘低头看看怀里冲她吐奶泡泡的小家伙:“我去了,这小家伙谁带” 苏小小哦了一声:“看来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娘啊。” 苏玉娘冷声道:“苏大丫你皮痒是不是” 苏小小就道:“是谁三天两头把囡囡送给小赵姐喂的” 苏玉娘噎了噎。 尝到了当甩手掌柜的甜头,囡囡快成李家常客了。 二人拌嘴归拌嘴,心里实则都明白,苏玉娘想去京城,是去更广阔的天地闯荡,只是囡囡太小,她走不了。 总不能让刚出月子的奶娃陪着她没日没夜地赶路,又不像苏小小前世,能坐飞机和高铁。 古代的马车,一个月颠下来,是真能把人扒成皮的。 “等囡囡大一点。”苏玉娘说。 “也好。”苏小小点头,想到什么,她惆怅地叹了口气,“铺子的生意呀……” 苏玉娘打断某小胖腿的话:“我可管不了你生意!” 苏小小:“好嘛。” “给。” 苏玉娘搁了一个钱袋在灶台上。 苏小小拿起来掂了掂:“银子这么多” “借你的盘缠!”苏玉娘淡淡说道,“知道卫廷待你好,也知道他看上去应该不是个差钱的主儿,可咱们女人手里,总得有点自己的体己,出了什么事,腰杆子也能挺得硬一点。” 苏玉娘为何能在郑家如此硬气,就是因为她能挣钱,郑家人把她当财神爷供着。 她明白苏大丫比她能有本事,可卫廷也明显不是来自郑家那样的小门第。 说白了,苏玉娘是担心苏小小去京城受欺负。 虽然她大概率是白担心的,毕竟向来只有这丫头欺负别人的。 苏小小捏着钱袋,心里有点烫。 “玉娘。” “干啥” “有兴趣入股苏记么” 苏玉娘跟着苏小小学了不少做账的东西,她听得懂入股是个啥意思。 她哼道:“谁稀罕你的生意!” 话虽如此,她却是回屋收拾东西,当晚便搬去了镇上。 三小只一扫昨日阴霾,开心地在后院晃脑袋,随后三人雄赳赳地牵着小马驹,去和牛蛋以及村里的小伙伴们道别。 可算是要送个三个小小恶霸了,小伙伴们全都松了一口气呀! 苏小小去了一趟春柳巷,见了符郎中。 “你……决定接诊了” 符郎中错愕不已。 苏小小点点头:“嗯,决定了,来和你说一声。” 符郎中笑了:“好,好,太好了!你去的话,老侯爷的病应当是有望了。” 苏小小顿了顿,问道:“你说的那位老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符郎中回忆道:“其实,我见老侯爷的次数也不多,还是小时候跟着我爹去过侯府几次,印象中……老侯爷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我父亲一生钦佩的人不多,苏老侯爷算一个。” 苏小小对这位老人有了初步的印象。 想到什么,符郎中问道:“不过,你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了” 苏小小道:“哦,就是,想去京城看看。” 符郎中不疑有他:“出去见见世面也好,我早敲出来了,你非寻常女子,去了京城,会有一番造化也说不定。” 二人又聊了下苏老侯爷的病情,符郎中把他父亲当初留下的诊断全部翻了出来,希望能对苏小小有所帮助。 苏小小离开后,符郎中轻轻合上院门,长长叹了口气。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神色如常地走向堂屋。 人还没跨进去,一个包袱朝他砸了过来! 他狠狠一惊,被迫接住。 “娘”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朝他扔包袱的符大娘。 符大娘冷声道:“想去就去!” 符郎中低下头:“我、我不去。我去了您怎么办……京城那么远,又不是三两日就能回的……” 符大娘道:“你不去,我去。” “什么” 符郎中正纳闷,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了。 年轻的车夫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将符大娘扶上了马车。 符郎中困惑道:“娘,您去哪儿啊” 车夫笑道:“慧觉师太请符老夫人去庵堂小住几日。” 符郎中的眼眶忽然间湿润了:“娘……” 杏花村。 苏老爹也正在与乡亲们道别。 “没错,是要出一趟远门。” “府城那也能叫远门瞧不上谁呢眼一睁一闭就到了,请我都懒得去呢!” “对,是京城。” “谁带我去我女婿呗!” “怎么去坐马车呀!八匹马!啥没瞧见搁镇上等着呢,村道太窄了,八匹马过不来。” 苏老爹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大腰一叉,不厌其烦吹牛逼。 柱子道:“卫小郎君是京城人啊” 乡亲们下巴惊掉。 京城人给个乡下小胖妞做了倒插门女婿,你们小苏家究竟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啊 70 180 上京(三更) 小苏家要上京城的事很快传到了老苏家。 这几日老苏家的日子不可谓不惨烈,一方面要遭受乡亲们的白眼与怒火,一方面要面临把名下土地归还回去的风险。 他们寻思着,小苏家一定高兴坏了,虽未到他们家来冷嘲热讽,可背地里指定没少扬眉吐气。 一直到今日。 听说小苏家要上京了,他们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小苏家不来落井下石,不是小苏家要端着立人设,而是小苏家从未将老苏家放在眼里。 他们自认为是彼此竞争敌对的关系,谁料人家压根儿没拿你当个屁。 他们就像跳梁小丑一样,不断揣度着小苏家的态度与心思…… 而小苏家早已不是这个池塘里的鱼蛙。 或者确切地说,人家一开始就只是搁浅的鲲鹏。 苏老爷子血气上涌,咚的一声栽倒了! 苏大郎、苏二郎勃然变色:“爷爷——” -- 苏小小又找到孙掌柜,讲了自己入京的事:“铺子里的事就拜托你和玉娘了。” 孙掌柜道:“铺子里没啥事儿,你安心上京吧。” 苏小小仔细想了想,生意确实没啥解决不了的大事。 铺子定下了,刘平与小吴氏也搬过来了,装修的图纸确定了,小赵氏与李小勇也上手了…… 她没刻意地谋划什么,可似乎冥冥之中,又似乎早已为这一日做足了准备。 苏小小从铺子里出来,看见了抱着包袱蹲在地上画圈圈的符郎中。 符郎中扭头瞧见了她,站起身来,轻咳一声:“我娘……让我去京城给老侯爷治病。” 苏小小云淡风轻道:“那真是省事多了呢……” 符郎中:“” 东来客栈是杏花镇最大的客栈,据说是戚家开的,生意火爆,一房难求。 然而对于金尊玉贵的京城公子而言,与睡自家柴房没什么区别。 苏钰嫌弃得没处落脚:“好破呀,被子都发霉了!大哥,再不回去,我也要发霉了!” 苏陌镇定地喝了一口茶:“你们自家要跟来的,现在嫌破了” 苏钰一脸委屈:“呜呜,我后悔了……” 门外传来车夫的禀报:“大公子,符郎中求见!” 符郎中是与苏小小一道过来的。 看见她,三兄弟既惊讶,也不惊讶。 惊讶的是她怎么也上来了,不惊讶是记起来她似乎是符郎中的徒弟。 符郎中开门见山:“我同意去京城出诊,不过我事先说好,老侯爷顽疾多年,我只能尽力一试,不保证能将他治愈。” “可。”苏陌说,“苏姑娘也去” 符郎中一本正经道:“她是我徒弟,当然要去了,这样的疑难杂症她还没见过,我正好趁机教教她。” “好。”不论小丫头是不是真被符郎中说服的,苏陌都只要这个结果就够了,过程不重要。 “何时能启程”苏陌问。 祖父的病情不宜延误,能早一日是一日。 “即刻就能出发。”回答他的是苏小小,“我们不和你们一起走。” 苏钰惊讶:“什么” 苏小小淡淡地说道:“诊金两千两,先付三成定金。” 苏钰惊到结巴:“两两两两、两千金!你们比太医还贵呢!我看你是讹钱讹上瘾了吧!” “那就另请高明。”苏小小转身就走。 符郎中也不带犹豫的。 苏钰睁大了眸子:“……他俩到底谁是师父啊” 苏陌皱了皱眉:“好,我答应你。” 苏小小又道:“路引你们来准备。” 苏陌自腰间解下一块令牌,顺手抛给她:“拿上这个,不必路引。” 苏小小反手接下,动作干脆利落,直让苏陌愣了下。 苏小小淡道:“京城见。” -- 卫廷先去了码头,白衣斗笠男已准备好一搜乌篷船。 尉迟修查探完消息回来了:“大人,萧重华是从青州关回京的,那边也有一条水路,专为朝廷开凿盐运所用,比普通水路快多了。咱们得抓紧了,千万不能让他先一步回到京城。” 白衣斗笠男问道:“他为何不来刺杀少爷” 尉迟修没好气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 白衣斗笠男道:“没问你。” 尉迟修:“……” 这也是卫廷感到疑惑的地方,放弃刺杀他,不像是萧重华的性子,倒不是说萧重华一定要置他于死地,可兵符还在他手里。 萧重华竟然就这么走了 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萧重华改变了计策 尉迟修左看右看:“大人,三个小公子呢” 卫廷道:“一会儿就来了。” 得知苏小小也去京城,可把三个小崽子神气坏了。 小虎直接将包袱往卫廷怀里一塞,冲卫廷挥挥小手:“你九(走)吧!” “谁送他们过来呀……”尉迟修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倒抽一口凉气,“不是吧不是吧你要带那个丫头上京呀你真把她当你娘子啦你俩又不是真夫妻!还不趁此机会甩开她!你别是离不开她了吧!” 卫廷一脸高冷地说道:“是几个孩子离不开她。” 尉迟修欠抽地给了他一个小斜眼:“是吗——” 这时,刘平赶车驴车过来了。 驴子今日的脾气格外暴躁,一来就把尉迟修的包袱给踢下水了。 尉迟修:好讨厌的驴哦! 卫廷看向空荡荡的板车,又看向刘平:“她……他们人呢” 刘平就道:“大丫让我和你说一声,他们先走一步,你自己回去。” 卫廷:“” 尉迟修:“!!” 白衣斗笠男:“……” 刘平走后,尉迟修拍着大腿一阵狂笑:“大人!那丫头把你甩了!她不要你了!还把你儿子拐跑了!自己上京城啦!哈哈哈哈哈哈——” 嘭! 尉迟修落水了—— 卫廷咬牙。 苏、大、丫! …… 被卫廷咬牙切齿“惦记”的苏小小,此刻已经坐上了前往京城的马车。 马车是苏陌准备的,一共三辆,宽敞又舒适。 苏老爹与苏二狗、符郎中一辆,苏小小与三小只一辆,另外一辆装着一个月大的小马驹。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一开始的回京计划里是没有她的。 “娘!那是咸摸” 小虎指着窗外问。 苏小小莞尔:“男人,大猪蹄子。” 小虎歪歪头:“……可是看上去,不是很好吃。” ------题外话------ 要开始大力追媳妇儿了2333 还有一更 70 181 安顿(四更) 苏小小是二月上旬出发的,历经一个月的长途跋涉,抵达京城时恰是阳春三月。 他们一路走来,见了不少富庶的城池,然而到了天子脚下,仍是忍不住感慨一句:京城的城墙可真高、真巍峨、真宏伟壮大! 守门的侍卫们穿着厚厚的盔甲,手持长矛,神色威严。 苏二狗时常在两辆马车上反复横跳,这会子他在苏小小的马车上。 他挑开帘子,望着乌泱泱排队等候进程的人群,目瞪口呆地哇哇叫:“姐!好多人啊!” 三小只也齐齐将小脑袋挤在车窗那里,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奇地打量着。 连日赶路,说不辛苦是假的,就连苏老爹这样的硬汉都快躺平了,苏二狗中途也病了一回,三小只除了瘦了一点儿,并无其他不适。 三人一边看,一边抓起奶瓶咕叽咕叽喝奶。 苏小小暗暗点:唔,奶粉不错,下次再从药房薅一点儿。 大虎最先喝完。 然后他就冲两个弟弟发射出了危险的小眼神。 二虎小虎赶忙扑进苏小小怀里,警惕大哥打劫他们的奶瓶。 轮到他们时,马车被侍卫拦下。 三个车夫是苏陌与马车一块儿派来的,他们是京城人,出示了自己的路引。 侍卫正色道:“马车上的人下来!” 苏小小挑开帘子,白皙的皓腕轻轻探出手,递给侍卫一块泛着幽冷黑光的令牌。 侍卫俨然认识镇北侯府的令牌,态度瞬间变得恭恭敬敬的:“马车要检查,还请这位姑娘海涵。” 苏小小表示理解,抱着三个小家伙下了马车。 三胞胎太吸睛了,长得玉雪可爱不说,还抓着小奶瓶咕叽咕地喝,可把路过的人给萌坏了。 就连例行检查的侍卫也忍不住朝三小只多看了两眼。 检查完马车,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侍卫给三辆马车放了行。 进入京城之后,苏二狗的惊叹声就没停过。 “姐!你看!好高的楼!” “那是塔。” “啊哦。” 小虎:“塔。” 二虎:“高高的塔。” 大虎:“没我高。” “……” 京城实在太大了,一行人上午进程,傍晚时分才安顿下来。 车夫确定几人住下了,才去了侯府复命。 苏陌与秦云是昨日抵达京城的,苏渊与苏祁等人还在回京的路上,估摸着再有个三两日才到。 为首的车夫在听枫院见到了苏陌。 “大公子。”他拱手行了一礼。 “他们到了”苏陌问。 “到了。”车夫说。 “人呢”苏陌看向空荡荡的院子。 车夫道:“他们不肯来侯府小住。” 苏陌早料到那丫头的性子,八成不肯接受入住侯府的安排,对此,他并不感觉意外。 “是去了长留街” 长留街上有一座他名下的小宅院,万一她不肯来侯府,那么车夫便会将他们带去那边居住。 车夫再次摇头:“不是,他们去了梨花巷。” “状元街的那个梨花巷吗”苏陌沉吟片刻,“他们怎么会去了哪里” 梨花巷,一个在京城繁华段少有的清净地段,东西两头连接喧闹的街道,走进来后又像是抛却了尘嚣。 苏小小来到一户宅院前,抬手轻轻地叩响了紧闭的大门。 嘎吱—— 门从里头拉开了。 一个微微有些佝偻的仆人探出头来,神色古怪地看了看苏小小一行人。 苏小小拿出一封信递给他。 天色有些暗了,仆人眼神貌似不大好使,拿着信,先把院门合上,插了门栓,去屋里的油灯下把信读了。 当他再一次过来时,将院子门彻底打开,客气地把人迎了进来。 “你……” 苏小小看向他。 他比划了一下。 他是个哑奴,不会说话。 苏老爹把行李拿了进来,望着干净雅致的庭院,问道:“闺女,这是谁的宅子呀” “慧觉师太的。”苏小。 她上一次去拜访慧觉师太,临走时慧觉师太给了她一封信函,说,他日她若是改了主意,愿意去京城一趟,可住在她的旧宅。 慧觉师太口中生了病的故人,想必就是镇北侯府的老侯爷了。 她当时已经明确说了,不会去京城出诊。 然而慧觉师太依旧做了这一手的准备,就像是料定她终究还是来京城一样。 “顺道你也替我看看钟山怎么样了,他一个人守着一座大宅子也不容易……” 这是慧觉师太的原话。 所以苏小小知道他的名字。 他年纪其实还不到五十,只是看上去比较苍老。 “劳烦钟伯了。” 当苏小完这句话后,钟山的身子明显顿了下。 他愣愣地看了苏小小一眼,又迅速垂下头来,帮着把一行人的行李搬了进去。 这是一座二进的院子,与乡下的房屋格局不一样,苏二狗带着三小只前前后后地转悠,稀罕极了。 苏承、苏二狗、符郎中住前排的厢房,苏小小与三小只住二进院的厢房。 钟山不住这边,他只是每日过来打扫,早上来,晚上走。 把钥匙交给苏小小后,钟山就回去了。 院子与房屋收拾得很干净,家具与细软也是现成的,进来就能入住,只是钟山并不在院子里开火,因此厨房里没有吃的。 好在这里是京城,附近商铺多。 “爹,晚饭去外面买点,我去买,你想吃什么” 苏承摆摆手:“不必了,一块儿去吧,马车上困了一整天了,也该下地走走。” “符郎中,你呢”苏小小问。 符郎中道:“我也去走走。” 苏小小又看向在院子里玩耍的苏二狗与三小只:“你们几个还走得动吗” 小虎双手拍拍小胸脯,奶声奶气地说:“九得动!小斧走得动!” 喊得最嗨的是他,“九”了两步便朝苏老爹伸出小胳膊的也是他。 这一次,二虎选择了和弟弟一起做一条快乐的小咸鱼。 “舅舅,抱。” 苏二狗把二虎抱了起来。 最后,只剩孤勇者大虎在前面呼哧呼哧地跑。 出了巷子往南走,有许多小吃摊与酒楼面馆。 苏老爹对吃食不算太挑剔,一般是由苏小小来决定。 可今日,他鬼使神差地在一间老字号面馆停下了脚步。 他仰头,呆呆地看着顶上早已掉了漆的招牌,恍惚间,有一种自己来过的错觉。 ------题外话------ 四更! 双倍活动快结束了,还有月票的小可爱,别忘记投票哟! 70 182 进侯府(一更) “爹,你想吃面吗” 苏小小的声音将苏老爹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看看怀里的小虎,又看看被苏二狗抱着的二虎,以及被苏小小牵着的大虎:“你们想吃啥” “面面。”小虎说。 二虎、大虎也没意见。 符郎中与苏二狗是填饱肚子就行,他俩一个累到没味觉,一个吃嘛嘛香。 一行人进了面馆,在大堂找了个临街的大桌坐下。 小二过来问他们要吃点啥。 苏小小让他推荐一二。 小二很热情:“听您几位的口音,是刚从外地来的吧那您几位可得尝尝咱家卤面!另外咱家豆花做了几十年了,也可以来上两碗尝尝。” 当咸豆花端上来时,苏小小终于明白他们这么多人,小二为何只推荐两碗豆花了。 咸口的,浇了酱汁,一般人吃不惯。 三小只吃出了表情包。 唯一埋头干豆花的是苏老爹。 “爹,你不觉得这豆花很难吃吗”苏二狗问。 “不觉得啊。”苏老爹说。 “那,那这碗也给你。”苏二狗把他的推给了自家亲爹。 苏老爹二话不说接过来,几大口吃掉了。 苏二狗目瞪口呆。 苏小小看了苏老爹一眼,没有说话。 有关苏陌找上门的事,苏小小暂时没与家里透露,要踩的坑她来踩。 吃过饭,苏小小去柜台结账。 京城一碗卤面居然卖到了三十文一碗,豆花八文钱一碗,他们一共吃了七碗卤面、两碗豆花,二百多个铜板出去了。 不愧是京城,物价真高。 回去的路上,小虎与二虎在苏老爹与苏二狗怀里睡着了。 大虎坚持到了家门口,苏小小把小家伙一抱,他眼皮一沉,脑袋一歪,也睡了。 大家一路上累坏了,各自回屋歇息。 苏小小把三小只摆在床铺上,京城比青州冷,饶是三月了,夜里依旧带着很重的凉意。 她给三人盖上被子,打算去灶屋烧点水。 一进后院儿,她看见苏承坐在小马扎上,举头望明月……发呆。 “爹” 苏小小叫他。 苏承回神:“孩子们睡了” “睡了。”苏小小走过来,“你看什么呢” 苏承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儿睡不着。” 他顺手把另一个小马扎捞了过来,让苏小小坐。 苏小小坐下,问道:“是来了京城,不习惯吗” “嗯……”苏承皱眉想了想,“可能……是吧。” 从吃了那碗咸豆花开始,他这心里就怪怪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苏老爹看着明显又瘦了一圈的大胖……不对,如今是小胖闺女了。 “时辰不早了,你去睡吧,明日不是还得早起去给人治病吗” 苏小小倒是没隐瞒去给苏渊家人出诊的事,也隐瞒不了,毕竟符郎中在呢。 “爹你也去睡吧。”她说道。 苏承本想再坐会儿,不想让闺女担心,还是回屋躺着了。 他很少做梦。 这一次却不知怎的,做了一晚上被人追杀的梦。 …… 天还没亮,符郎中起了个大早。 他本以为自己算早的,一进后院儿,苏小小已经在院子里给小马驹了。 小马驹两个月大了,已经开始吃一点草料了。 “早。”苏小小打了招呼,“我买了馒头和包子,热在锅里了。” 居然已经买了一趟早点回来了你到底啥时候起的 符郎中嘴角狠狠一抽,什么叫比你有天赋、还比你努力,这就是了。 吃过早饭,苏家的马车到了。 苏小小把苏二狗叫了起来,随后便与符郎中一道上了马车。 “我记得那里原先有个药铺的。”符郎中指着街边的一座楼阁说,“那家药材又便宜又好,我爹时常带我去他家买药。” 苏小小看着阁楼上的牌匾——春风楼。 药铺成青楼。 物是人非。 “变化真大。”符郎中感慨,“有些新的街道,我都叫不出名字了。” “你是哪一年离开京城的”苏小小问。 “二十年前吧。”符郎中说,“离开太久,再回来当真快不认识了。” 才二十年就不认识了,那三十年呢 三十年前的苏承只一个六岁的孩子,他又记得些什么 马车自侧门进入侯府。 苏陌早早地在花厅等着了。 这一波回京的队伍里,苏陌与秦云是到的最早的,原因无他,为防止两个嘴巴没把门的弟弟一不小心把苏承的事捅到秦云跟前,他只能先带着秦云上路了。 “大公子,人带到了。” 小厮禀报。 苏陌抬了抬手,小厮将人请了进来。 符郎中没多大变化,可当苏陌的目光落在苏小小的身上时,险些没认出她。 路上是发生了什么 这丫头怎么瘦了这么多 当然了,比起京城那些宁可饿肚子也要保持身材的千金小姐,她依旧是个小胖子。 “你……” 苏陌张了张嘴。 苏小小问道:“病人在哪里” 没有虚与委蛇的寒暄,没有假装亲厚的客套,苏小小直白得像一把尖刀。 苏陌将询问的话咽了下去。 他把不准苏小小是当真不想与侯府扯上关系,还是在故作清高。 他正色道:“你们随我来。” 苏陌亲自把符郎中与苏小小带去了老侯爷的院子。 镇北侯府来过不少大夫为老侯爷医治,下人们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这一次的大夫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 衣着上朴素了些,不像是世家名医的行头,另外,居然有个小胖丫头。 是药童么 还是丫鬟 可这丫头没有半分怯懦的样子,眉间清冷孤傲,倒是比那位中年郎中更有气势和派头。 下人们偷偷打量了苏小小几眼,苏陌一个眼神扫过来,所有人齐齐低下头去。 三人来到老侯爷的屋前。 守门的小厮给苏陌行了一礼:“大公子。” 苏陌道:“祖父可醒了” 小厮摇头。 苏陌的神色凝重了几分,对符郎中道:“半个月前,我祖父的病情突然恶化……你可有把握” 符郎中不动声色地看了苏小小一眼,清了清嗓子,道:“这个……得先看看老侯爷再下定论。” 苏陌看看一脸镇定的符郎中,又看看面无表情的苏小小,对小厮点了点头。 小厮推开房门,将符郎中请进屋。 苏小小顿了顿,也迈步进了屋。 70 183 医治老侯爷(二更) 当苏陌也要进来时,被苏小小拦住了。 “请苏公子在外等候。” 苏陌看了符郎中一眼,很显然,他以为这是符郎中的意思。 符郎中心道,你看我也没用啊,我只是个挂名的,顺道跟着来学习的…… 他神色从容地说道:“没错,我行医的时候,不喜欢有人从旁打扰。” 天啦地呀,他居然和镇北侯府未来的继承人如此说话,会不会不能活着走出京城呀—— 苏陌神色如常地把脚收了回来,对符郎中道:“那么,拜托符大夫了。” 符郎中捏了把冷汗。 吓死他了喂…… 苏小小将房门关上,咔的插上门栓。 苏陌一瞬不瞬地望着紧闭的房门,按耐住内心的焦急,默默地等了起来。 一旁的小厮百思不得其解,把他家公子拒之门外,太医也没这架子好么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香,门窗紧闭,气味散不出去,闷得人有些头晕。 苏小小把窗子打开。 符郎中就道:“老侯爷能吹风吗京城还是很冷的。” 苏小小拿了撑杆将轩窗抵住:“病房要保持空气流通,一点微风不碍事。” 罗汉床的帳幔也是放下来的,捂这么严实,没病也闷坏了。 苏小小将帳幔挑起来,用帐钩挂好。 符郎中过来帮忙,把另一半的帳幔挂住。 一张清瘦苍老的病容映入了二人眼帘。 符郎中年轻那会儿是见过老侯爷的,尽管只有几面,可威风八面、魁梧壮硕的镇北侯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谁能想到,才二十年光景,那个谈笑间斩落敌王头颅,固守住北域疆土的一品武侯,居然沦落成了如今这副形同枯槁的样子 符郎中的心底涌上一股莫大的悲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符郎中的眼眶忽然就红了:“怎么会成了这样……怎么就成了这样……” 苏小小没办法与符郎中共情,只是从大夫的角度去看,这个患者确实遭受了不少病痛的折磨。 年轻时没能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轻伤旧伤无数,同一个地方甚至反复撕裂重创,愈合后长出了十分难看的瘢痕。 一些伤势是会留下后遗症的,在无数个阴冷变天的夜晚,反复折磨他的身体。 以上是伤情,他还有病情。 无法想象这是怎样一副千疮百孔的身体。 苏小小冷静地给病人把了脉,从刘平给她做的小药箱里,拿出听诊器听了心肺音。 心律失常。 与脉象对上了。 她又取出血压计,捋起病人的袖子,量了个血压。 血压有些低。 苏小小又用手指撑开他的眼皮,拿小手电检查了他的瞳孔变化。 瞳孔等大,角膜反射几乎看不见,对光的反射也消失了。 目前的情况暂时是介于中度昏迷与重度昏迷之间,若不进行干预,脑干反应将彻底消失,那就是重度昏迷,可能出现呼吸衰竭、心脏停跳,更有甚者,脑死亡。 苏小小又看了他的手指。 苏小小冷静从容的行医过程,让符郎中从压抑悲凉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他抹了把眼泪,振作起来,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苏小小道:“继续给病人量血压,一刻钟两到三次。” “好的。”符郎中来到床边,接过血压计。 苏小小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苏陌见他出来,忙问道:“我祖父情况如何了” 苏小小道:“回答你之前,我要先了解一下病人的饮食起居情况。” 苏陌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点点头,对一旁的小厮道:“这段日子是谁照顾祖父的” “小的。”小厮说。 苏小小问了病人的饮食习惯,小厮如实答了。 老侯爷爱喝酒,刀口舔血的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方才痛快,太医曾叮嘱过老侯爷,酒大伤身。 老侯爷不怎么听劝,该喝还是喝。 一直到半年前,老侯爷的身子顶不住了,这才把酒戒了。 肉是继续吃着的。 苏小小点了点头,又道:“病人最后一次进食是何时” 小厮道:“昨日下午,喝了两口粥,之后一直到现在,滴米未进。” “昏迷多久了具体一点儿。”苏小小道。 “这……”小厮挠挠头。 苏陌道:“我昨晚来找过祖父,想让祖父吃点东西,祖父说吃不下,便睡了,早上就没再醒过来。” 苏小小就道:“所以具体他是何时昏迷的,你们也不清楚” 小厮低下头:“小的无能。” 夜里昏迷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倒也怪不得这个小厮。 “近期可有出现过恶心、呕吐、咳嗽等症状” “有的有的!”小厮说道。 “多久了”苏小小问。 小厮答道:“去年冬天就开始了。” 苏陌皱眉:“我怎么没听说” 小厮低下头:“老侯爷瞒着不让说,是上个月遭不住了,请了太医过来,太医给开了方子,好些了。谁曾想,半个月前,病情又突然恶化了。” 苏小小又道:“可有心绞痛” “这个……小的不清楚,老侯爷很能扛的……” 他的意思苏小小听明白了,老侯爷是属于疼了也不喊的人。 苏小小心底已经有了某方面的推断,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诊。 她对苏陌道:“你祖父的病还需要继续诊断,但你说他半个月前突然恶化,这个原因我查出来了。” “是什么”苏陌问。 “中毒。”苏小小正色说。 苏陌勃然变色。 苏小小接着道:“具体什么毒,我不清楚,但你祖父的确有中毒的症状。” 苏陌呼吸一滞:“能、能解吗” “我试试。” 说罢,苏小小便进屋重新关上了房门。 苏陌捏紧了拳头。 祖父居然是中毒…… “老侯爷当真是中毒吗中了啥毒” 屋内,符郎中问。 “不知道。”苏小小诚实地说。 她对古代的毒药不大了解,因此当真无从辨别老侯爷是中了哪种毒。 符郎中懵了:“不知道中了啥毒……要怎么解啊” 苏小小瞄向了小药箱里的那瓶“牛黄解毒丸”。 70 184 霸气苏爹(三更) 明明是个三无产品,却能内服脱敏,能外敷疗伤,来的路上,苏二狗乱吃东西,食物中毒,上吐下泻,也是吃这个药吃好的。 她决定给病人试试。 在喂药之前,她先抽了两管子病人的静脉血。 符郎中跟了她这么久,早已习惯了她这些奇奇怪怪的操作。 苏小小道:“我去一下耳房,你继续监测病人的血压。” 符郎中应下:“诶,好。” 进耳房是障眼法,她真正要进的是药房。 基地药房设施齐全,是带有检验室的。 苏小小对药房的脾性摸得差不多了,重要急诊一般是能进的,另外,月底她也能拥有一次进入药房的机会。 至于说药房会奖励她什么,全凭运气。 譬如在来京城的路上,药房就只奖励了她一口仙气。 苏小小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已在检验室的玻璃门外。 检验室是虹膜认证。 说来也怪,她从未录入过,可一扫描,居然就成功了。 检验结果出来得很快——血糖勉强算正常,血脂偏高。 从病人的饮食习惯来看,这样的诊断结果几乎是意料之中。 长期高血脂会引起冠状动脉粥样硬化,血管腔内变窄,血流不畅,从而造成心肌缺血,引发心绞痛,严重的就会形成冠心病。 病人的情况已经属于严重的范畴了。 苏小小拿了降脂药与治疗冠心病的药,以及几副鼻饲管。 病人要先解毒,奈何昏迷严重,无法自主吞咽,只能插管了。 苏小小拎着小药箱从耳房出来:“血压如何” “还在下降。”符郎中说。 得尽快解毒,否则患者连治病的机会都没了。 苏小小把药瓶递给符郎中:“三颗,温水化开。” 符郎中见过苏小小给苏二狗吃这种药:“这不是止泻药与止吐药吗” 苏小小道:“也能解毒。” 应该能。 她在心里补了一句。 “啊……”符郎中将信将疑地把药丸化了。 三颗药的药效并不明显。 苏小小揣测是中毒太深,药效不够。 她顿了顿:“再来三颗。” 符郎中心里毛毛的:“你、你确定老侯爷上年纪了,下药不能太猛的……” 苏小小道:“照我说的做。” 符郎中揉了揉心口:“好叭,也没别的法子了。” 他又化了三颗药。 这一次喂下去后,病人的指甲上的乌色总算褪了些,瞳孔也没那么发散了。 符郎中难掩激动:“啊!有疗效了!” …… 梨花巷。 苏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三个小家伙已经在院子里喂小马驹了。 顺便喂他们自己。 四小只一起对着吹奶瓶。 苏承伸了个懒腰:“大虎二虎小虎,你们娘呢哦,想起来了,和符郎中去出诊了。” 三小只眨眨眼,继续喝奶奶。 锅里热了馒头与包子,苏二狗和三小只已经吃过了,给苏承留了几个。 苏承叼了一个馒头,有点儿想念昨晚的咸豆花。 后院有一口干净的水井,苏二狗正在井边打水。 他看了苏承一眼,纳闷道:“爹,你眼睛咋啦让人揍啦” “去去去!你才让人揍了!”苏老爹走过来,对着水桶照了照,险些把自己吓死! 好肿的眼睛! 唉,都怪昨晚没睡好,梦里被人追杀了一晚上。 苏老爹决定去街上转转,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以及买点做饭的食材。 总不能顿顿在外头吃,多贵呀。 “爷爷。” 三小只像是松鼠见了板栗,吭哧吭哧走过来。 苏承呵呵道:“方才不叫爷爷,这会儿我要出门,爷爷爷爷地喊上了。” 小鬼灵精! 三人萌萌哒地看着他:“爷爷。” 脸皮是什么,不存在的! 苏承让苏二狗看家,他带着三只小虎出了巷子。 京城的街道热闹得不行,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卖——糖葫芦咯——” “卖——糖葫芦——” “又大又甜的糖葫芦——” 三小只吸溜吸溜。 “爷爷,要吃。”小虎说。 “二虎也要。”二虎说。 大虎不说。 大虎直接去了。 两个小马仔麻溜儿地跟上。 “不是,你们……” 在三小只故技重施,先下手为强的一霎,苏承眼疾手快地捞住了! 大虎、二虎咬了个空。 小虎还没来得及咬—— “多少钱一个”苏老爹问。 小贩道:“一串四十个铜板。” 四四四四……四十 娘呃,这吃的怕不是金葫芦吧! 苏承果断把三小只捞走了! 三小只小嘴儿瘪得能挂俩酱油瓶了。 为了安抚三小只受伤的小心灵,也为了表示自己不是一个抠抠搜搜的爷爷,苏承大方地去了一间果脯铺子—— 买了九个干山楂。 串成三串,递给了大虎二虎小虎。 三人嫌弃地咬了一口。 哎哎呀! 好酸呀! 小牙牙酸掉啦—— 三只虎在大街上酸出表情包,原地跺脚脚! 就在此时,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巨大的箱子从店铺里出来,见街边站着几个孩子,大喝一声:“闪开!” 三个小家伙冷不丁被人怒吼,惊得小身子一抖,小虎的山楂掉了。 虽然是酸的,可到底也是买给自己的。 小虎弯身去捡。 男人直接伸出脚来,将小虎抡到了一边。 他没用力,算不上踹,可拿脚去扒孩子,本身就很无礼了。 何况小虎还小,一个重心不稳,吧唧跌坐在了地上。 苏承刚刚在给二虎穿鞋,二虎跺脚把鞋子给跺掉了。 哪知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小虎让人欺负了。 欺负他可以……不对,欺负他也不可以,欺负他家孩子更是不行! 苏承二话不说,抬起一脚将男人踹倒! 男人怀里的箱子重重地砸到一边,吓得一旁的路人也跟着怔了怔。 苏承把小虎抱了过来,拍拍小虎屁股上的尘土:“没事吧摔疼了没有” 小虎伸出自己在地上抻了一下的小手,奶声奶气地说:“咻(手)咻(手)疼。” 苏承看着孩子通红的手心,脸色沉了下来。 那人爬起来就要与苏承干架,被一个从铺子里出来的中年男子叫住了:“住手!” 中年男子身上挂着护国公府的腰牌。 ------题外话------ 卡文挺严重的,本来想着二更算了,看着后台辣么多月票……写!爆肝也要写! 双倍倒计时了,小可爱们,月票投起来! 70 185 父女(一更) 男人住了手:“张管事。” 张管事道:“第一天做事,少给我惹是生非,东西捡起来,上车!” 男人咬了咬牙,抱起地上的大箱子,狠狠地瞪了苏承一眼,一瘸一拐地离开。 苏承唰的抓住他的领子:“老子让你走了吗” 男人没想到自己已经不和他计较了,他居然上赶着找抽! “这位壮士。”张管事淡淡开了口,“你有何指教” 苏承冷冷地说道:“撞了我家孩子,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他家孩子不受这委屈! 男人讥讽道:“明明是那野孩子挡了我道——” “你叫谁野孩子呢” 苏承反手一个大耳刮子扇过来! 男人被呼了一脸,抱着箱子踉跄地扑倒在地上。 张管事的脸色沉了沉。 “爷爷,尿。” 二虎想尿尿了。 年纪轻轻做了爷爷 张管事古怪地打量了苏承一番。 苏承顶着一对肿得像核桃的眼睛,属实有些影响容貌,可也不知为何,张管事隐约觉得此人长得有些眼熟。 衣着打扮不像是富贵人家的—— 苏承嚣张地说道:“老子今天不和你们计较!下次别再让老子碰上!不然揍死你!” 他说罢,抬了抬手。 倒在地上的男人条件反射地拿胳膊挡了挡头。 苏承带着三小只去找茅厕了。 男人一脸委屈地爬起来:“张管事,你也看见了,那人胡搅蛮缠的,为何不让我教训他” 张管事冷哼道:“你不拿脚揣人家孩子,人家能来教训你” 男人讪讪道:“没使劲儿,就……抡了一下。” 张管事没好气地说道:“那孩子才几岁经得住你拿脚抡” 男人嘀咕:“他不是没事吗” 张管事冷冷地说道:“我是看了姨婆的面,才让你来护国公府做事的,你少给我惹麻烦!败坏了护国公府的名声,别怪我把你撵出去!” 世家大族多爱惜名声,穿着护国公府的衣裳,拿着护国公府的对牌,就敢当街闹事,甭管是不是国公府授意的,国公府的名声都不会太好听。 张管事去了街对面的巷子,对着一辆奢华的马车行了一礼:“国公爷,东西拿到了。” 他双手呈上。 马车上,被唤作国公爷的男子正是新上任的护国公秦彻,其与苏承年纪不相上下,容貌亦十分俊逸,一身衣裳华贵不凡,一双鞋履纤尘不染。 他从车窗里拿过张管事递过来的锦盒,不紧不慢地问道:“方才出了什么事” 糟糕,被国公爷瞧见了。 张管事暗暗捏了把汗,讪讪笑道:“一个孩子不小心撞到了王大柱腿上,那孩子的爷爷怪王大柱没及时闪开,把他家孩子撞倒了,给了王大柱几下,王大柱这会儿正委屈呢。” “那孩子没事吧”秦彻语气关切地问道。 张管事笑道:“没事,他自个儿撞的,王大柱没动,撞得不重。” 秦彻语重心长地说道:“可不能让人觉得,咱们国公府仗势欺人。” 张管事忙道:“是是是,您放心,小的们记着呢!绝不会给国公府丢脸的!” “那就好。”秦彻把玩着手里盘了好几年的核桃,“时辰不早了,该去接嫣然了。” 护国公府的正房千金秦嫣然,年方十六,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一切光鲜亮丽的背后,自然少不了辛勤的汗水,以及庞大的财力支持。 秦嫣然今日在一位宫廷乐师的家中学琴。 乐师的束脩费价值不菲,寻常门第是学不起的。 秦彻没等多久,便瞧见女儿抱着琴盒从宅子里出来了。 秦嫣然生得闭月羞花,梳云掠月,是京城一等一的美人,兼之她又才情兼备,一直是秦彻引以为傲的掌上明珠。 “父亲。” 秦嫣然施施然行了一礼。 举止端庄,声音温婉。 这才是世家贵女应有的仪态。 秦彻宠溺地笑了笑:“上来吧。” 秦嫣然将古琴交给一旁的丫鬟,葱白的指尖轻轻提起流仙裙,温柔优雅地上了马车。 秦嫣然的仪态是请宫里的教习姑姑训导过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皆美得不可方物。 不知谁家枝头的四季桂开得正艳,然而在秦嫣然面前,顿时失了芳华颜色。 “父亲怎么亲自过来了”秦嫣然在秦彻对面的长凳上坐下。 车轱辘转动起来。 马车极为舒适奢华,几乎感受不到太大的晃动。 秦彻笑道:“路过,就来接你了,与孟琴师学得如何了” 秦嫣然莞尔道:“孟琴师今日夸我了,说我的琴艺进步很大,用不了多久,就能与他合奏《凤求凰》了。” 秦彻挑眉:“哦” 秦彻实则不懂音律,更听不懂这所谓的《凤求凰》是首什么曲,可能被女儿津津乐道的,想来是难度极高的曲子。 秦彻道:“算算日子,三殿下该回京了,我们嫣然很快就要做皇妃了。你或许不知道,你出生的时候,有个和尚给护国公府批过命,说国公府千金乃是鸾凤之命,将来必要母仪天下的!” 秦嫣然四下看了看:“父亲!慎言。” 三殿下并非中宫嫡出,这话若是让人听了去,怕是要被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 秦彻哈哈一笑:“和你说说罢了,放心,父亲不会对外宣扬的。不过,你若真与三殿下成婚,那么父亲便是倾尽兵权与家族之力,也要助三殿下荣登大宝!” 秦嫣然还算有分寸,没在此话题上过于沉湎。 “对了,这个送给你。”秦彻递给秦嫣然一个锦盒,正是适才张管事从铺子里拿出来的那个。 秦嫣然打开了一瞧,美眸中掠过一丝惊讶:“父亲!这是……南海鲛珠串” 所谓鲛珠,实际是一种产自南海的顶级珍珠,个头比一般的珍珠大,圆润饱满,价值连城。 寻常人见上一眼都难,秦彻却给秦嫣然买了一整串,足见护国公府有多财大气粗了。 “喜欢吗”秦彻问。 “喜欢。”秦嫣然真心地说,“多谢父亲。” …… 另一边,二虎嘘嘘完,大虎、小虎也嘘嘘了一下。 苏承带着三小只去集市。 路过一个地摊时,苏承一眼相中了一条珠串发带。 女儿的发带旧了,总也舍不得换新的。 ------题外话------ 双倍最后一天,小可爱们,记得投票呀 70 186 父爱如山(二更) “发带怎么卖”苏承问。 “二两。”小贩说。 “这么贵”苏承道,“你不会是宰我的吧” 在乡下,一条发带才三、四个铜板呢! 小贩解释道:“这上头是真正的珍珠,一颗就得百来个铜板了!” 苏承没用过超过一百个铜板的衣裳行头。 他掏出钱袋,数了数稀稀拉拉的几粒碎银子,咬牙买下了。 …… 镇北侯府。 苏小小结束了今日的治疗。 符郎中出了一身汗,不是累的,是吓的。 当他看着苏小小把一个不知是啥的玩意儿插进老侯爷的鼻子里,他整一个给吓住了。 后面她又唰唰唰地给老侯爷扎针,那些穴位,危险到他平日里压根儿不敢去碰的。 和这丫头出诊呐,得有一颗强大的心脏才行。 苏小小拉开房门:“可以进来了。” 苏陌长呼一口气,一边进屋,一边压下紧张问道:“我祖父的情况如何了” 苏小小道:“毒差不多解了,但并未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苏陌神色凝重:“究竟是什么毒……” “不清楚。”苏小小如实说。 苏陌:不清楚你怎么解的 他看了眼床铺上的祖父。 他不是大夫,也看得出来祖父的面色没那么难看了,呼吸也平顺了许多,似是没那么痛苦了,紧皱的眉头都有了一丝舒展。 “你给我祖父鼻子里弄的什么东西” “鼻饲管,喂药的。” 苏陌一脸狐疑。 他又扫了眼桌上的小药箱,里头不是大夫常装的瓶瓶罐罐,而是一些他压根儿叫不出名字的……东西。 苏小小不动声色地合上小药箱。 苏陌收回目光:“既然毒解了,我祖父为何仍未苏醒” 苏小小道:“毒是解了,可患者还有病。” 你才有—— 苏陌深呼吸,算了,他祖父确实有病…… 不对,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 “你祖父患有心疾。”苏小小尽量用了苏陌能听懂的措辞。 苏陌微微困惑:“不是风寒与脾胃失调么” 之前祖父恶心呕吐时,太医是这般诊断的。 苏小小点头:“病人早期的症状确实容易被误诊为风寒与脾胃失调。” 苏陌又道:“可是吃药后确实有所好转——” 苏小小不疾不徐地问道:“吃药那几日,饮食格外清淡吧” 苏陌看向门口的小厮。 小厮进了屋,说道:“是。” “这就对了”苏小道,“吃中药需要忌口,患者的病与饮食也有一定关系,口味清淡了,身体的负担少了,自然会好受些。但是,患者只是有了些微好转,并未彻底根治吧” 小厮讷讷道:“啊,对。” 苏陌深深地看了苏小小一眼,若不是她与侯府并无任何来往,他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提前了解了祖父的病情。 “你跟符大夫学得不错。” 说得头头是道,一点儿也不像个没出师的徒弟。 符郎中呛咳了一声。 苏小小面不改色:“哦,凑活。记住屋子里空气要多流通,不要再把门窗捂那么严实,对患者的病情没好处。” 苏陌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她一口一个患者,与侯府撇得门儿清。 若说他原先还有些怀疑,那么这一刻,他是当真觉得,小丫头来京城与认亲没有半点儿关系。 老侯爷并未脱离生命危险,符郎中留下照顾他,苏小小先回去。 苏陌对此没意见。 倘若是苏小小这个徒弟留下,他怕是才要担心呢。 …… 从侯府出来,苏小小乘坐侯府的马车回了梨花巷。 三小只早早地在门口等着了,苏小小一下马车,三人便扑棱着小胳膊扑进了苏小小怀里。 这一路天天腻在一块儿,他们已经不习惯和苏小小分开了。 三人委屈坏了,小脸埋在她怀里不肯起来。 苏小小好笑地挼了挼三人的小脑袋:“有这么委屈吗” 三人点头点头。 其实他们这么委屈,不仅是起床看不见娘亲的缘故—— 小虎摆小手告状:“爷爷买糖福(葫)芦,不好吃!” 他不记得自己被人推倒在地上的事,就只记糖葫芦不好吃了。 二虎也道:“酸掉牙啦。” 大虎没吭声,他偷偷藏了糖,和糖一起吃的,不酸。 苏老爹走了过来:“这不也是为了你们好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 二虎控诉:“那也不能买山楂。” 苏老爹清了清嗓子:“咳,你还认识山楂” “杜婆婆有。”二虎在杜神婆那儿见过。 山楂是便宜的,两文钱能买好几个,贵的是糖。 抠搜行为被戳穿,苏老爹依旧理直气壮:“小孩子就是不能吃糖!” 苏小小没拆自家老爹的台,对三小只道:“爷爷说的对,你们确实该少吃糖,不然大虎二虎也要和小虎一样,有坏牙牙了。” 一听要有坏牙牙,三人齐齐捂住了小嘴。 苏老爹去附近的集市把食材买回来了,别看苏老爹一副成天不着调的样子,买的东西质量好还便宜。 苏小小严重怀疑是他长得帅—— 其间钟山来过一次,运了木炭与柴火过来。 他原本还要去收拾院子的,却发现院子被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 钟山愣了一会儿,也不知是在想事,还是在看谁。 等苏小小做完一锅煎饼出来时,他已经默默地走了。 晚饭是葱花饼与疙瘩汤,并一碗蒸蛋、一盘清炒大白菜。 京城物价太高,苏老爹没买肉。 三个无肉不欢的小家伙,也很懂事,没吵着要吃肉。 苏小小道:“爹,不用这么省的。” 苏承若无其事道:“嗐,你不是减肥吗我们一屋子人吃肉,你干看着,多难受再说了,一顿不吃也没啥。” 吃过饭,苏小小去灶屋刷碗。 苏承拽着个东西走了进来。 “给。”他把手里的东西往苏小小面前一递。 “什么”苏小小问。 帕子是苏承自己包的,地摊上的东西没这讲究。 苏小小擦干手,把东西接了过来,打开帕子后发现是一根红色的珠串发带,珠子是白色的,与发带的红交相呼应,色泽很是明艳。 “不便宜吧” 这可是真正的珍珠。 “不贵,就二两。”苏老爹说。 二两还不贵你可是连五个铜板都要剩下的人。 苏小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舍不得吃肉,却舍得花二两银子给她买一根发带。 这个爹爹,一直对她很好、很好。 ------题外话------ 还有一更 70 187 傲娇(三更) 苏小小把旧的发带拆了,绑上了新的。 她五官本就生得极好,加上维生素与胶原肽的功效,原先暗沉的皮肤变得光泽透亮,再加上那张可可爱爱的小圆脸,再苏老爹眼中,自家闺女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丫头。 “哎呀。” 苏老爹忽然就叹了口气。 苏小小一脸的莫名其妙:“怎么了,爹我戴着不好看吗” “好看啊!”苏老爹道。 苏小小问道:“那你叹什么气” 苏老爹惆怅望天:“唉,你说女婿咋还没来” 当初撇下卫廷上京,苏小小的说辞是救人要紧,卫廷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他们等不了卫廷。 苏老爹琢磨道:“女婿不会是找不着咱们吧你确定和他说了住在这里吗” 苏小小面不改色:“嗯,说了。” ……才怪。 卫廷走的是水路,按理说不会比苏小小一行人慢多少,只不过,卫廷这一路上不大太平,隔三差五遭遇一波伏击,生生拖延了赶路的进度。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萧重华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吧!” 一袭黑衣的尉迟修兴奋地拔出长剑,足尖一点,飞身而起,杀向了拦路的刺客。 白衣斗笠男护着马车。 这也不知是第几波刺客了。 一开始,对方只来三五个,连给尉迟修塞牙缝都不够。 后来对方增派了人手,六个、八个、十个。 就算有从尉迟修的眼皮子底下溜过来的,也被白衣斗笠男挡住了。 总之,刺杀了好几回合,连马车的帘子都没碰着,别说抢卫廷手里的兵符了。 这一晚,他们像是下了必不空手而归的决心似的,一口气出动了三十个江湖上的顶尖刺客。 除此之外,还在峡谷设下埋伏,巨大的落石成功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白衣斗笠男与尉迟修陷入混斗,分身乏术,被一个刺客接近了马车。 刺客唰的挑开车帘! 只是,哪里有什么卫家幼子 分明是个……稻草人! 稻草人的胸口贴着一张白纸,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充满嘲讽的大字:傻逼! 尉迟修亲笔。 刺客道:“糟糕!中计了!他们调虎离山!” “离你大爷!”尉迟修一脚踹开对面的刺客,施展轻功来到高高的岩壁之上。 “爷不和你们玩了!” 他抡起长剑,一剑斩落岩壁上的巨石。 巨石轰隆隆地滚了下来,刺客是如何对付他们的,他成倍地还回去了。 白衣斗笠男眉头一皱。 这家伙出手的时候能不能先给个暗号啊! 他是有血祭同伴的嗜好吗 所幸自己闪得快,轻功也够好,否则得一块儿被巨石砸死! 白衣斗笠男冷冷地看向尉迟修:“你就不怕我躲不及” 尉迟修无辜道:“你躲不及是我的问题吗” 你菜还有理了 白衣斗笠男:“……!!” 少爷是怎么受得了这货的 他只和他待了几天,已经想要杀他几百回了! 日暮时分,京城的大门缓缓合上。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侍卫道:“关城门了!明日再来!” 城门是上了绞盘的,开和关都不容易,这已经关了大半了,他们懒得再打开了。 马车的车窗被推开,一只修长如玉的手递出了一块令牌。 当侍卫看清令牌的一霎,脸色狠狠一变,忙后退一步,拱手致歉:“小的眼拙!这就为您开城门!” 城门大开。 卫廷面无表情地拉下车窗。 马车进了城。 扮作车夫的暗卫问道:“少爷,咱们现在去哪儿是回府上还是——” 卫廷冷声道:“我如今已经能回府了你是想让圣上治卫家一个欺君之罪么” 暗卫忙道:“属下不敢!” 暗卫又道:“那……去护国龙寺” 这回总没错了吧 您奉旨在护国龙寺带发修行,圣上总不能治您的罪了吧—— 卫廷冷哼道:“你觉得萧重华会猜不到我要回寺庙你是想我自投罗网” 暗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到底要去哪里嘛! 卫廷道:“师太托人给我带了一封信,你给我念念。” 暗卫:不是,您的信为毛要我念 “大人,我不识字。” 卫廷:“那我给你念。” 暗卫:呃……倒也不必…… 暗卫在卫家待了数年,属实没见过卫廷如此不消停的一面,在乡下究竟发生了啥,少爷他变得奇奇怪怪的。 卫廷展开信纸:“算了,文绉绉的你也听不明白,我直接把意思讲给你听。” “小丫头去了京城,她心里无比挂念你,可惜病人情况危急,她唯有先行一步。” “你到京城后一定要先去找她,她人生地不熟的,又带着三个孩子,我担心她会很不适应。” “最重要的是,她非常思念你。” 暗卫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总感觉信上应该不是这么写的,可瞧自家少爷的表情,一本正经的,完全不像是在胡编乱造。 卫廷一脸无奈的叹气:“唉,师太让我去找她,我有什么办法” 老太君还让您回府呢您听了吗 卫廷把信纸搁在桌上。 暗卫悄咪咪地扫了一眼。 他是暗卫嘛,目力极好。 纸上一共只有三个字。 中间那个他认识,是花。 所以,自家少爷是怎么把三个字……解释出了三大段意思,还没有一句话是与花儿沾边的! “少爷……咱们……去哪儿” 您讲了老大几段,重点一个字没提啊! 究竟去哪儿啊咱们在大街上转悠了好几圈啦! 卫廷冷冷一哼,目光冰凉:“梨、花、巷!” ------题外话------ 月票又快破百了,让它破,让它破! 70 188 真假千金(一更) 下午,苏小小去街上转悠了一圈,逛了几间药铺。 她需要给病人调配一些伤药,但也不知是不是用惯了符郎中的药材,再去别的药铺,总感觉质量有些不尽人意。 一直走到状元街的尽头,总算是发现了一家合适的药铺。 药材的种类很多,质量也不错。 至于说价钱…… 在京城就别想着能便宜了。 苏小小挑了几样药材,去柜台结账。 一般人来买药,都是拎着方子来的,只有苏小小,全是自己抓的。 药童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买的全是些疗伤的普通药材,价钱不昂贵,再看她衣着打扮,不是个大客户,也就没多此一问了。 “五两。”药童说。 苏小小掏了银子:“劳驾,包起来。” 药童去包药。 苏小小在柜台前耐心等着。 一般人不会安安静静地等,都会再在铺子里转转,苏小小不,她刚刚已经看完了,该等就专注地等。 秦嫣然就是此时进入药铺的。 她穿着华丽的裙杉,头戴美玉金簪,不堪一握的腰间挂着白玉流速禁步。 她戴了面纱,只露出一双美若天仙的眼眸。 这样的贵女在京城可不多见,倒不是说京城没有身份贵重的女子,而是如她这般品貌与仪态,少说得是一品公侯之家的千金了。 掌柜的赶忙放下手头的活儿,亲自走出来笑脸相迎:“请问,这位姑娘是抓药还是请大夫——” 秦嫣然温声道:“我上次让人在你们家定了一支千年人参,不知可有了” 掌柜拍了拍脑袋:“啊,千年人参是您定的今早刚到!给您留着呢!我这便去给您取来!” 掌柜跑的比投胎还快。 秦嫣然身边的小丫鬟噗嗤笑了一声。 秦嫣然微微蹙眉:“杏儿,不许笑人家。” “不是的,小姐,你看。”杏儿朝柜台的方向指了指。 秦嫣然顺着她的手指一瞧,看见了安静等候的苏小小。 杏儿小声道:“小姐,她好胖呀。” 苏小小一记淡淡的眼神扫过来,杏儿吓了一跳。 秦嫣然对上了苏小小的目光,微微颔首致歉:“抱歉,我的下人言行无状,请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药好了。”药童把包好的药包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抓过药包,没理秦嫣然,径自出了药铺。 杏儿嘀咕:“小姐,她怎么这样啊和她说话,她居然不搭理” “姑娘,您的千年人参!”掌柜的双手托着一个锦盒,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他看向一脸菜色的杏儿,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有。”秦嫣然说道,“杏儿。” 杏儿将锦盒接了过来。 她家小姐身份贵重,是不可能亲手去接一个平头百姓递过来的东西的。 秦嫣然付了钱,带着杏儿上了马车。 她吩咐车夫:“去镇北侯府。” 傍晚,苏小小刚熬制完伤药膏,苏陌的车夫上门了。 “苏姑娘,老侯爷醒了,符郎中让你过去一趟。” “知道了。” 苏小小对在前院练功的苏承道,“爹,我出去一下。” 苏承认得苏家的车夫,知道是去给那位素老爷的爹治病,没反对什么,只叮嘱苏小小早点回来。 苏小小带上药膏去了侯府。 她看着床铺上昏死不醒的老侯爷:“醒了” 符郎中轻咳一声:“方才确实是醒了,不信你问小泉子。” 小泉子,照顾老侯爷的小厮。 小泉子忙道:“是的,苏姑娘,就是……没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苏陌不在。 应当是去查老侯爷中毒的事儿了。 他没外传,是悄悄查的,还拜托了符郎中三缄其口。 苏小小给老侯爷把了脉,看了瞳孔:“血压如何” “血压回升了一点。”符郎中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上京城的一行人里,属符郎中的身子骨最弱,今日又起了个大早—— 苏小小对他道:“今晚我守在这里,你回去休息吧。” 符郎中赶紧道:“不用不用,我守着就行。” “你明早来替我。”苏小小不容拒绝地说。 符郎中最终没能拗过苏小小,坐上侯府的马车回去了。 小泉子望着符郎中离去的背影,一脸不解。 符大夫为啥这么听自己徒弟的话呀 不该是徒弟听师父的吗 到底还是不是师父啦 …… 另一边,秦嫣然带着丫鬟进了府。 秦云也住在府上,听说姐姐来了,他忙夺门而出:“姐!” 秦嫣然望着朝自己脚步如飞走来的弟弟,微微笑了笑:“阿云。” 秦云抓着她袖子一阵撒娇:“姐,你怎么才来看我呀我都回来两天了!你是不是来接我回府的” 秦嫣然就道:“我听说你回来两天,睡了两天。” 秦云撇嘴儿:“那还不是赶路太辛苦了,也不知大表哥怎么想的,非得带上我一起让我和伯父他们回来不好么” 秦嫣然温声道:“舅祖父平日里最疼的人就是你,他如今一病不起,大表哥当然要先把你带回来。对了,舅祖父的病情如何了” 提到这个,秦云的眼神闪了闪。 秦嫣然的柳眉微微一蹙:“你不会还没去看舅祖父吧” 秦云委屈道:“这也不能怪我呀……你不知道赶路有多辛苦……大表哥压根儿不让我歇息……我差点儿就累死在路上了……姐你看我都瘦了……” 秦嫣然摇摇头:“罢了,你随我一起去探望舅祖父。” 秦云嘟哝道:“那我今晚能回府吗” 秦嫣然道:“你在这里陪舅祖父!” 秦云小声道:“为啥呀……我想娘了……” 秦嫣然严厉地说道:“舅祖父这么疼你,你就不能孝敬他老人家一二吗” 秦云蔫哒哒地说道:“我孝敬啊,可是,也不能不让我回府吧。还有,舅祖父最疼的明明是你。” “你……唉。”秦嫣然无奈叹了口气,“算了,走吧。” 姐弟二人去了老侯爷的院子。 “怎么不见大表哥” “不知道忙啥去了,我醒来就没见着他。” 小泉子正在院子里砸核桃,是苏小小吩咐的。 听到熟悉的谈话声,他忙站起身来:“表公子,表小姐!” 秦云问道:“你在干啥我方才听到你叮叮咚咚的,不怕吵着我舅祖父吗” 小泉子笑了笑,说道:“苏姑娘让小的砸几个核桃。” 秦嫣然微愕:“苏……姑娘” 镇北侯府一家就姓苏,可镇北侯府没有千金,有的话,也不会称呼得如此客套生疏。 苏小小慵懒地走了出来:“小泉子,核桃好砸了么” 秦云的目光唰的落在苏小小的身上,半晌后,他啊了一声,拿手一指:“是你!” 秦嫣然也认出来了。 这不正是在药房碰到过的那个胖丫头吗 杏儿睁大了眸子:“哎呀呀,小姐,是她!是她!” 秦云:“等等,姐,你也认识她” 秦嫣然:“你认识” 小泉子一脸懵逼:“表少爷,表小姐,你们……认识苏姑娘” 还真是各有各的故事。 秦嫣然与苏小小是一面之缘,算不上认识。 秦云这边的纠葛就多了。 在青州的苏家祖宅,他和苏二狗打了一架,回头他让人打听了苏二狗的身份,说是苏家请来做点心的,叫什么苏记。 一对姐弟,姐姐是个大胖子,弟弟是个小黑皮。 秦云原本是想带人去把场子找回来的,可惜被苏渊训斥了一顿,并且苏渊勒令他,不许惹是生非,否则就回去告诉他祖父。 秦云最怕祖父了。 秦云与苏小小没正儿八经地交锋过,是苏小小去找于管事结账时,秦云远远地看了两眼。 苏小小的样貌特征,足以令任何人过目不忘。 秦云嚣张地捋了捋袖子:“好哇!我没找你们麻烦,你倒自己送上门了!” “弟弟!”秦嫣然叫住他。 小泉子三两步上前,挡在二人中间:“表少爷,苏姑娘是来给老侯爷治病的大夫……” 的徒弟。 “您和苏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小泉子问道。 秦云才懒得搭理一个奴才,他对秦嫣然道:“姐,还记得我在信上和你说的那个苏记吗就是她弟弟,抽了我一鞭子!我的脸肿了半个月呢!我非得把这鞭子抽回来不可!我……你刚说什么什么大夫” 秦云后知后觉地问小泉子。 小泉子讪讪道:“大公子从青州请来的大夫。” 秦云呵斥道:“她是个厨娘!她哪儿懂给人治病啊!大表哥八成是被她骗了!” 什么 苏姑娘是厨娘 这下轮到小泉子惊讶了。 可人是大公子请回来的,小泉子不能真放任她被表少爷给怎么着了。 小泉子只得硬着头皮道:“不是不是!表少爷,苏姑娘是那位大夫的徒弟……” 秦云炸毛:“什么徒弟啊她就是个厨娘!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四处招摇撞骗!” 秦嫣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苏小小的身上。 比起秦云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样子,苏小小可淡定太多了,她甚至还抓了一把小泉子砸好的核桃,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秦嫣然眉心微蹙。 她心底升腾起一股十分怪异的感觉。 70 189 祖孙相见(二更) 秦云呵斥道:“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胡闹什么!” 苏陌的声音出现在了二人身后。 秦嫣然敛起眉间不虞,转过身来,轻轻唤了声“大表哥”。 秦云道:“大表哥你来得正好!你怎么把这丫头当大夫请回来了你怕是不知道吧她是上回去祖宅做点心的厨娘!她不懂医术的!你被她骗了!” 秦嫣然道:“阿云,别乱说话,大表哥能把人请回来,一定是了解过苏姑娘的本事的。” “核桃不错,再砸两个。” 苏小小对小泉子说完,转身进了屋。 小泉子抹了把冷汗,姑奶奶,您心可真大呀…… 秦云气坏了:“大表哥!你瞧她!” 苏陌严厉地说道:“住口!你舅祖父重病在床,需要静养。” 秦云第一次被大表哥凶,委屈到不行:“她让人砸核桃,你咋不说” 秦嫣然的眼底掠过一丝讶异。 苏家是很疼她和秦云的,平日里连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的…… “你若是来探病的,就老老实实进去,若是来捣乱的,我即刻让人送你回府!” 苏陌的心情很糟糕。 祖父被人下了毒,他查了一日没有丝毫头绪,祖父又尚未脱离生命危险,秦云不乖乖探病倒也罢了,居然还在这里捣乱。 秦嫣然轻声道:“大表哥,我能去看看祖父吗我给祖父带了参汤。” 苏陌神色稍霁。 镇北侯府阳盛阴衰,三代只出了姑祖母一个女娃,因此作为表姑娘的秦嫣然,无疑得到了全府上下的宠爱。 与秦云不同,她没被宠坏,相反,她十分懂事。 不怪祖父最疼她。 苏陌把人带进了屋。 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香,老侯爷形同枯槁地躺在昏暗的床铺上,不难让人产生不大吉利的联想。 秦云有些害怕,不敢上前。 秦嫣然孝顺地来到床边,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老侯爷的额头。 苏小小坐在椅子上啃核桃。 秦嫣然问苏小小:“苏姑娘,我舅祖父是得了什么病” 苏小小道:“你问大公子吧,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 秦云冷声道:“你什么态度!”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我说真话,你敢听吗” 苏陌眉心一跳。 “是心疾。”他说道,“祖父患了心疾。” 秦嫣然担忧地问道:“为何会患上心疾祖父是习武之人,身体一直是很好的。” 秦云呵呵道:“姐,大表哥,他们是庸医,她的话,你们也信” 秦嫣然没接弟弟的话,而是吩咐门口的小厮:“小泉子,你去把参汤煨上,一会儿我舅祖父醒了喝。” 苏小小道:“病人不能喝参汤。” 秦云咬牙道:“臭丫头!你故意的吧!我姐亲手炖的参汤,怎么就不能喝了” 苏小小吃完了手里的核桃,拍了拍手,道:“病人虚不受补,想要他的命,就给他喝。” 秦云眸子一瞪:“你咒我舅祖父!” 苏小小烦躁地皱了皱眉。 她对这些所谓的纨绔子弟可没多少耐性,别人怎么惯着秦云,她不管。 她不想听她聒噪。 “闲杂人等,出去。” 秦云险些气了个倒仰! 这臭丫头说啥 闲杂人等 他是镇北侯府的表少爷! 床上躺着的是他祖母的嫡亲哥哥! 要滚也是她滚吧! 秦云忍无可忍,根本不顾这里是老侯爷的病房,抬起拳头,怒气冲天地朝苏小小砸了过去! 秦嫣然花容失色:“阿云!住手!” 她伸手去抓秦云,可她哪里抓得住 苏陌离他远,也来不及阻止他。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苏小小要挨他一拳头时,苏小小轻松扣住了他的腕子,反手一拧,将他面朝下摔倒在地上,膝盖抵上他后背,将他死死压住。 秦云以被摆成了极为难受与屈辱的姿势。 他气煞了! 堂堂护国公府小公爷,竟然被个小娘们儿摁在地上摩擦! 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啊 这对姐弟,怎么一个比一个能打呀 不过,这次到底没有景弈给对方撑腰,秦云才不怕她呢! 他大喝:“臭丫头!我要让舅祖父杀了你!” 苏陌也没料到小丫头的身法如此之快。 她擒人的招式像是练过的,干脆利落,又狠又准,带着一股不逊儿郎的英姿飒气。 很难想象这样一副圆滚滚的小胖身体,竟然蕴藏着如此可怕的爆发力。 “大表哥!”秦嫣然眸光急切地望向苏陌。 是秦云的不对,人家没招他惹他,他对人恶语相加就罢了,还动手去揍人家。 苏陌倒是真有心让秦云吃点儿教训,可对上秦嫣然那求助的目光,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苏……” 话未说完,老侯爷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苏陌立刻看向祖父,就见祖父的眸子缓缓睁开了。 他神色一喜,大步流星地来到床前:“祖父!你醒了” 秦嫣然也赶忙朝老侯爷看了过去,面上掠过一丝惊喜:“舅祖父!” 秦云一听老侯爷醒了,气焰顿时嚣张起来:“舅祖父!有人欺负我!你快替我教训她!” 老侯爷的目光落在苏小小的身上。 秦云一下子得意起来:“还不赶紧放开我!” 他舅祖父醒了,这臭丫头死定了! 在门口观望了良久的小泉子,默默扶住额头。 完了,苏姑娘完了。 老侯爷最疼这对姐弟了,比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都疼,儿子孙子是捡的,秦家姐弟是亲的。 要不是祖孙三代长得太像,怕是真有人会这么怀疑。 然而老侯爷一句话也没说。 当然,也可能是他太虚弱,压根儿说不了。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苏小小,眼底水光闪动。 苏陌深深地看了祖父一眼,沉思片刻,对屋子里的三人道:“苏姑娘,劳烦你过来给我祖父瞧瞧。嫣然,你先带阿云回府。” 秦嫣然:“……知道了,大表哥。” 苏小小放开了秦云,秦嫣然将秦云扶起来,秦云还要告几句状,被秦嫣然拉走了。 跨过门槛的一霎,秦嫣然回头望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舅祖父醒来后,一直盯着那个小丫头,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出了院子,秦云不满地哼唧道:“姐,你干嘛把我拉出来呀没见我让人欺负成那样吗我非得让舅祖父教训她不可!” 秦嫣然沉声道:“别胡闹了!舅祖父病成那样,你应该关心舅祖父的身体!而不是拿这些小事去烦扰他老人家!” 秦云驳斥道:“我被人揍了,这是小事吗姐!自打你与三殿下定亲,你就像变了个人!成天把规矩挂在嘴上!” “我没有。” “你有!我不想理你了!我回去告诉父亲和祖父!让他们替我出口恶气!” 望着气冲冲离开的秦云,秦嫣然一阵头疼。 …… 苏陌不是傻子。 秦俨然能注意到的,他自然也留意到了。 并且,由于知晓一定内情的缘故,他不像秦嫣然那样,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祖父看小丫头的眼神就是不一样的。 以往,祖父最疼秦嫣然与秦云,可今日,小丫头才刚出现,祖父的注意力就全落在了她的身上,似乎都没注意到屋子里的秦嫣然与秦云。 可惜老侯爷体内余毒未清,只是醒了一会儿,连话都没能说出来,又再次虚弱地睡过去了。 方才秦云闹的,让苏陌也感觉到阵阵头疼。 “下次不会了。”苏陌说。 “嗯”苏小小古怪地看着他。 苏陌道:“你和你师父是府上请来的大夫,让秦云闹到你跟前,是我的疏忽。” 他并不是一个推卸责任的人。 此外,他没有见过姑祖母,对姑祖母的感情不像祖父与父亲那般深厚,因此对姑姑的血脉,与其说是疼爱,不如说是一种对祖父与父亲的孝顺。 在祖父与父亲不干涉的情况下,他对秦云的态度就还算公平公正。 “哦。”苏小小不甚在意。 秦云是秦云,他是他。 她不会混为一谈。 秦云过来闹了一出,倒是让苏陌记起来秦云足足睡了两天。 苏陌对苏小小:“我差点忘了,你也赶了一个月的路,一定累坏了,祖父这边我让下人守着,你去隔壁的厢房歇会儿,有事再叫你。” 苏小小给了他一个走不了的小眼神。 苏陌低头一瞧,就见昏迷中的祖父,不知何时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 …… 老侯爷是半夜醒来的。 苏小小坐在小马扎上,趴在床头睡着了。 她感受到手心的动静,立马抬起头来,看向床铺上的老侯爷。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侯爷怔怔地看着她,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难以压制的颤抖:“胖丫……” 苏小小古怪地眨眨眼:“咦你知道我名字” “胖丫……” 老侯爷又叫了几声胖丫,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 苏陌是临近天亮过来的。 他继续调查中毒的事,一宿未眠,肉眼可见的憔悴与疲倦。 “祖父怎么样了” 他问道。 连嗓子都沙哑了不少。 苏小小道:“昨晚醒了一次,大概小半刻钟的样子,神志不是太清醒,但脉象比昨日平顺了些,今天病情不恶化,就算是度过危险期了。” 苏陌长呼一口气。 随后他问道:“我祖父醒来可说了什么” 苏小小想了想,道:“他叫我……胖丫,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苏陌疑惑:“你不是叫大丫” 苏小小:“小名。” 其实是绰号啦,乡亲看她胖,就从大丫叫成胖丫啦。 苏陌上下打量她:“倒是挺形象。” 苏小小:“……” 苏陌顿了顿:“不对,我没告诉祖父你的名字。” ------题外话------ 今天两更都是大章哦 70 190 团聚(一更) 临近午时,苏渊与苏祁、苏钰一行人也回到了京城。 苏祁、苏钰第一件事便是争相去探望祖父。 “我先!” “我先!” 兄弟二人你拽我、我拽你,谁也不让谁。 最终,苏钰以微弱的优势领先二哥半步,挤进了老侯爷的屋子。 在外吵个不停的兄弟俩,一进老侯爷的屋,立刻安静下来。 看着他们出发前还能在院子里打拳的祖父,这会儿只能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二人的眼眶红了。 “祖父这是怎么了”苏钰更咽。 信上说了祖父身子不大好,可他们没料到是如此糟糕。 苏祁自责地说道:“都怪我,早知道……就不去办什么及冠礼了……” “不怪你的,二哥。”苏钰难得没拆老二的台,“你在府上也帮不了什么忙。” 苏祁吸了吸鼻子:“起码我能陪陪祖父……” 苏钰:“二哥,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苏祁:“……” 苏渊也过来看了老侯爷,随后他带着沉痛的心情地去了隔壁书房。 “符大夫怎么说”苏渊问。 苏陌对父亲没有任何隐瞒:“中毒,心疾。” 苏渊大惊,抓紧了椅子的扶手:“什么你祖父怎么会中毒” 心疾也让人意外,可中毒更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苏陌道:“儿子正在暗中调查,只是目前,仍毫无头绪。我问过祖父的日常饮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可以排除是不小心中毒。” 所谓不小心中毒,是指食物相克,此种情况不多见,却也不是没有。 老侯爷的毒显然不属于此类情况。 苏陌接着道:“我怀疑……是有人给祖父下毒,可是怎么下的,从何处着手的,我还没有查出来。” 苏渊点点头,认同儿子的揣测:“什么人会给你祖父下毒” 苏陌正色道:“祖父戎马一生,刚正不阿,树敌无数,从动机上,怕是很难锁定凶手。从受益方来看,第一受益人其实是父亲。” 苏渊欲言又止。 苏陌道:“祖父去了,父亲就能顺利世袭镇北侯。我知道,父亲不会陷害祖父,可朝堂上的百官,京城的百姓,全都知道几个月前,祖父曾与父亲大吵一架,祖父甚至扬言,要废了父亲的世子之位,把侯府的爵位还给朝廷。” 苏渊苦笑:“所以,为了保住爵位,我极有可能对你祖父下手。” 苏陌眼神坚定:“父亲不会,但,流言会惹是非。” 苏渊自是不会迫害自己父亲,他明白儿子也是信任他的,儿子是就事论事,把所有线索掰开揉碎了,客观公正地分析。 他为有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 苏陌见父亲没有反感,放下心来继续往下说:“祖父手握兵权,他若是故去了,受益的武将世家不少,卫家、慕容家、秦家,冷家。” 苏渊摇摇头:“秦苏两家唇亡齿寒,失去你祖父,秦家在朝廷的势力也会被削弱,秦家不会陷害你祖父。至于卫家与冷家……” 苏渊不说话了。 卫、苏两家的纠葛,不是三言两语讲得清的。 苏陌又道:“对了,父亲,还有一件事。” 苏渊道:“你说。” 苏陌蹙了蹙眉:“祖父……是调查过苏姑娘吗” 苏渊不解道:“何出此言” 苏陌说道:“苏姑娘在乡下有个小名,叫胖丫,我不记得自己和祖父提过,可苏姑娘说,祖父醒来时,对着她喊‘胖丫’。” 苏渊的神色忽然变得激动起来。 苏陌古怪地看向他:“父亲” 苏渊平复了一下情绪:“姑姑小时候是个小胖子,胖父亲就总叫她胖丫……” 苏陌望着书房挂着的好几副姑祖母的画像,画像上的少女身姿曼妙,婀娜窈窕,与胖完全不沾边呐! 苏渊轻咳一声:“姑姑给了画师二百两银子,让画师把她画瘦一点。” 人可以胖,画像不能胖! 出阁前,姑姑的画像不知怎的流落到了民间,全京城都知道苏家出了一位天仙般美人,无数儿郎为姑姑痴,为姑姑狂,为姑姑哐哐撞大墙! 苏陌的神色一言难尽。 这是画瘦了一点吗 这是直接抠掉了半个姑祖母吧! …… 天光大亮,一辆马车停在寂静的梨花巷。 暗卫顶着硕大无比的黑眼圈道:“少爷,咱们等了一晚上了,您确定不去敲个门吗您到底在纠结啥呀说出来,我替您摆平了行不” 卫廷冷冷一哼。 在乡下不是起得挺早么 三更天就开始做点心了。 怎么 到了京城就变懒了 卫廷的马车就怼在门口,怼了大半个晚上,如果自家少爷的怒火能杀人,暗卫觉得整条梨花巷将无人生还。 终于,院子里有动静了。 卫廷耳朵一竖,立刻掸了掸长长的宽袖。 他恢复了身份,自然不再是一身农夫的打扮。 白衣宽袍,玄色暗纹纱衣罩杉,精壮有力的腰身束了一条纹路精致的玉带,远看是缥缈如谪仙,近观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马车内,荡漾着夜明珠的清辉,落在他如玉的面庞上,更显出几分清润不凡的俊朗。 这副倾世好皮囊,便是最美的女子也要自叹不如的。 “车窗。”他冷漠吩咐。 暗卫走下马车,将车窗拉高。 卫廷:“太高了。” 暗卫:不是,你还挑角度 嘎吱,院门开了。 卫廷帅气又冷漠地坐着。 可惜,出来的是符郎中。 符郎中又不认识卫廷,瞄了眼停在对面的马车,走了。 嘎吱,院门又开了。 卫廷继续正襟危坐。 出来的是苏二狗。 他也没认出焕然一新的姐夫……主要是他也没看,把小马驹牵出去拉了个粑粑,又回院子了。 卫廷:“……” 第三个出来的是苏老爹。 他压根儿没睡醒,是听到马儿打响鼻,以为是闺女回来了,迷迷糊糊地瞅了一眼。 “啊……不是闺女。” 又回屋困觉去了。 卫廷再次:“……” 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的女婿!! 暗卫突然有点可怜自家少爷了。 等了一晚上,被人接二连三当空气,这都啥事儿啊 卫廷道:“马车里有点闷。” 暗卫道:“呃……那您要下来走走吗” 卫廷:“既然你坚持,那听你一次好了。” 暗卫一脸懵逼:不是,我坚持什么了 卫廷潇洒地下了马车,来到虚掩着的院门前。 恰在此刻,三小只也起了。 他们想看看娘亲回来了没有,嘿咻嘿咻地将对他们来说有些沉重的木门拉开。 随后他们就看见了一道巍峨如山的高大身影。 卫廷:“呵。” 三小只呆呆愣愣地看着他,原地懵圈了三秒! 下一秒,三小只合力,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不好啦! 臭爹爹来抢他们啦! “舅舅!” 三小只抱住苏二狗的大腿。 苏二狗:“干嘛” 大虎道:“你不要出去。” 苏二狗道:“我得去买包子啊,你们不饿” 饿…… 三小只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小虎的小手一指:“后门九!” 二虎去灶屋拿买菜的篮子。 大虎踮脚把后门的门闩拿下来。 苏二狗第一次享受此三小只的星级服务,挠挠头:“唔,好叭。” 前门。 卫廷气笑了。 小崽子,一个月不见,不要他这个爹了是吧 瞧那个女人,把他的儿子带成什么样了 暗卫道:“少爷,刚刚那三个孩子是小公子吗” 暗卫是卫廷上京途中赶过来的,只是从尉迟修口中了解了这一路发生的事,却并未见过小苏家的人与几位小公子。 “都是让她惯的!”卫廷冷冷地哼道,“一会儿见了她,看我怎么收拾她!” 话音刚落,苏家的马车到了。 “苏姑娘,到了。”车夫说。 卫廷冷冷地走过来,唰的掀开帘子。 车夫惊道:“哎——你谁呀——” 暗卫的长剑抵住了车夫的脖子。 卫廷的怒火憋了一路,他想了一百种教训某人的方式,可还没来得及发作,他就看见一张满是倦容的脸。 苏小小守了一夜,在马车里累到睡着了。 卫廷冷冷地探出手,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车夫目瞪口呆。 暗卫也好不到哪儿去。 说好的教训呢 卫廷抱着某个软乎乎的小胖子,能感觉到她又轻了一些。 卫廷眉头一皱,沉着脸进了屋。 暗卫张了张嘴:“少爷……” 卫廷淡道:“去买点肉。” 暗卫:“” …… 却说三小只跟着苏二狗去买包子,买完了死活不肯回去。 苏二狗只当他们是在家里憋坏了,倒也没太怀疑,就是……走了挺久了,他累倒是不累,可是他渴。 “先回去喝口水再出来玩吧。” 他对三小只说。 三小只摇头摇头。 “米酒。”小虎说。 这是他发音最标准的一次了。 附近确实有家卖米酒与各类包子馒头的铺子,苏二狗咽了咽口水:“行、行吧。” 好歹也是挣过六十两银子的人,几碗米酒还是请得起的。 他带着三个小外甥进去吃米酒。 冤家路窄的是,他居然碰上了秦云。 确切地说,是秦云发现了他。 秦云昨日在苏小小那里吃了瘪,回去想找祖父与父亲控诉,谁料二人忙到半夜才回,他已经睡着了。 等今早他起来,二人又去上朝了。 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正愁无处发泄,可巧,让他瞧见了苏二狗! 苏二狗那一鞭子抽得太狠,乃至于他看见苏二狗,脸颊便隐隐作痛。 他在二楼,苏二狗与三个孩子在大堂。 京城的店铺更迭频繁,但也有些特色老字号屹立不倒,譬如那日的面馆,又譬如今日的这家酒楼。 “居然和这种人在一个地方吃饭,晦气!” “小公爷这是怎么了” 坐在对面的张家公子张巡说,“得知小公爷回京,咱们可是逃课出来给小公爷接风的,咱这还不够周到” “不是你们。”秦云没好气地说道,“一个不知死活的狗奴才。” 另一个姓李的公子道:“哦什么奴才竟然敢冲撞咱们小公爷” 秦云是谁呀 秦彻独子,护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嫡亲姐姐又即将嫁作皇妃,放眼全京城,该招惹这位小公爷的怕是没几个了。 秦云冷声道:“就我信上和你们提过的那小子!” “他他来京城了”第三个公子,姓孙名况,站起身,开始往大堂打量。 几人皆是纨绔子弟,秦云的狐朋狗友,平日里就巴结秦云,而今自然不会放过此机会。 “带着三个孩子的那个”孙况问。 李公子与张巡也凑过来瞧。 李公子道:“哟,三胞胎,稀罕,长得还挺——” “咳!”张公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李公子赶忙改口:“憨头憨脑的,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话说……他们怎么来了京城” 秦云哼道:“招摇撞骗呗!我大表哥被他们骗惨了!” 李公子愕然道:“连苏大公子也被骗不能把……苏大公子很聪明的……” 秦云气闷道:“你懂什么这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们假装大夫,混进镇北侯府给我舅祖父治病,我昨日去探望舅祖父,他老人家看着都快不行了……!” 李公子一拳头捶在住上,义愤填膺地说道:“岂有此理!这是谋财害命啊!” “我提醒我大表哥了呀,可他不听我的劝!迟早害死我舅祖父!” “咳咳。”张巡道,“苏侯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这小子,一口一个不行了,一口一个害死了,能不能盼着点儿老侯爷好了 李公子正色道:“不能再让他们继续祸害老侯爷了!” 秦云问道:“你有法子” 李公子笑道:“这有何难几个乡下来的土包子罢了,撵出京城便是!这事儿包在我们几个身上!” “能行吗”秦云嘀咕。 苏家很信任那对姐弟,他在他们手里都没讨到便宜。 李公子捋了捋袖子,一脸倨傲地说道:“你未免太小瞧我们了,这可是京城,咱们自己的底盘!若是连几个土包子都撵不走,哥儿个日后也甭在京城露脸了!” 孙况道:“咦那几个孩子不见了。” ------题外话------ 昨天我说两章都是大章,你们说要更大章。 行,更大章它来了。 .看到有留言说苏陌洞察力弱、反应慢,苏玉娘都能查到消息,苏陌却查不到下毒的真相。 首先从任务难度来说就不一样,苏玉娘的对手是谁老苏家老苏家那点智商,都不够苏玉娘啃的。 而且苏玉娘只是查账,没有查到玉佩最终被转手流通去了哪里,捅破天了算是完成了一个c级任务。 侯府这边是s级任务,苏陌的对手可不是老苏家那种半吊子,人家是真正的阴谋家、政治家、啥啥啥家,历史上有多少大智慧的伟人,谁敢说一生从未出过差错 当然了,我不是写历史,不用那么严谨,该开金手指就开金手指。 但我也不能强行给配角降智。 不然大家当时是爽了,一回味,寡淡如水,作者写了个鸟。 70 191 打脸(二更) 苏二狗去茅房了,叮嘱几个小家伙别乱走。 “臭臭。”小虎夸张地捏住小鼻子。 然后三个小家伙就走了。 他们是不会走远的,就在铺子里头转悠,转着转着就上了楼。 当秦云几人从厢房离开之后,三小只也从隔壁的空屋子出来了。 三小只歪歪头,看看秦云,又看看秦云的几个狐朋狗友,奶凶地皱起了小眉头。 李公子等人的计划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恐吓,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多吓吓,让他们成日里担惊受怕,自然就在京城待不下去了。 “他们胆子没那么小……”秦云总感觉这法子不妥。 李公子不以为意道:“那是因为他们每次都恰恰有人救场罢了,咱们打听出他们的住处,趁着没人给他们撑腰的时候,把他们挨个揍上几顿!” 秦云又道:“他们有些身手的……” 李公子就道:“多叫上几个护院呗!你呀,把心揣回肚子,等着我们给你出气!” 他说着,冲张巡与孙况使了个眼色,二人都是带了护院出门的。 一凑数,足足七个。 在京城做护院,没点真功夫不可能。 苏二狗一个人,又要兼顾三个小团子,根本不可能是这伙人的对手。 李公子吩咐道:“一会儿那小子出来,就把人堵进巷子……” 一个护院问道:“三个小孩子怎么办” 李公子不耐地说道:“三个奶娃你们摁不住吗” 护院们并不想干欺负几个小孩子,可他们做下人的,又没办法违抗主子的命令。 他们去了巷子里等着。 李公子对秦云道:“走吧,咱们找个地方,等着看好戏。” 他们要亲眼看着苏二狗被痛揍,如此方能解气。 他们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了,否则让人知道是他们干的,家中长辈会责罚的。 对面有间茶楼,二楼的厢房正对即将作案的巷子。 只是,不等他们走远,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三个小家伙呲溜呲溜地走了过来。 最先发现他们的是孙况。 他从一开始就挺关注三小只,因为实在……太可爱了嘛。 “大哥哥。” 二虎仰起头,萌萌哒地看着他们。 秦云皱眉。 孙况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三小只没说话,而是来到几人面前,抬起小手手,轻轻地去拉几人的衣袖。 他们有六只小手手,拉四个衣袖,够了。 秦云厌恶死苏家姐弟了,连带着也讨厌和他们一起的孩子,他几乎是本能地挥了挥袖子:“滚开!哪儿来的脏孩子!别碰本小爷!” 去拉秦云的是大虎。 大虎的手其实并未碰到秦云,秦云的袖子也没真的扇到大虎。 然而,大虎吧唧一声歪倒在地上。 紧接着,大虎身旁的二虎也跟着哥哥倒在了地上。 小虎隔得最远,但是,他也呱啦啦地倒下了! 三个人里,他倒得最夸张,最有戏! 还不忘自带吐血音效。 “piu!呃啊——” 孙况傻眼了。 啥情况啊 你们就一个个的倒下了 第一个倒下,还能说是让秦云给扇的 第二个……勉勉强强是让第一个给撞的……虽然好像并没有撞到—— 你离了八竿子远,你倒啥! 状元街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人流量本就极大,更别说这间老字号的生意极好。 三胞胎一倒下,立马就被人围观了。 “出什么事了”一个大娘问。 她身旁的一个小姑娘说道:“刚刚那个穿白衣的小公子,把三个孩子扇了一巴掌,扇倒了!” 秦云怒目一瞪:“谁扇他们了!我碰都没碰他们!他们自己倒的!” “呜哇——” 三小只仰天大哭,“好痛痛!” 二虎呜呜咽咽道:“不、不是故意撞……不打……好痛痛……” 众人听懂了,合着是几个孩子不小心撞到了他,他一怒之下,便把人给揍了! 天啦! 他们只是几个两三岁的小娃娃,怎么下得去手的 撞了你是他们不对,可你训斥几句就算了,真要动手,也该是揍他们家的大人呀! 是大人没看好孩子,你没胆子对大人动手,就拿小孩子撒气是吧 这特么是个什么玩意儿! 长得人模狗样的,心咋这黑呢! 当街欺负孩子……尤其是这么玉雪可爱的孩子,那真是能犯众怒的。 秦云气得肺管子疼。 他指着三个碰瓷的小家伙:“再敢撒谎!我揍你们了!” 小虎大哭:“呜哇!好怕怕!” 一个十分有正义感的小丫头叉腰道:“还说你没欺负他们!你看你这么凶!你是不是还想动手!” “我——”秦云一噎。 一辆马车打门口路过,动静太大,引起了马车主人的注意。 她挑开帘子,好奇地问道:“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身边的侍女道:“回殿下的话,好像是几个孩子被人欺负了。” “连孩子也欺负!”女子浓眉一蹙,“停车!” 车夫将马车停下。 女子带着侍女下了马车。 老实说,她的出行十分低调,只可惜,马车上的华盖泄露了她的身份。 京城的百姓可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他们只看那肤白阴柔的车夫,再看马车上的明黄色华盖,差不多猜出来了。 这是一位皇族! 具体是哪一位皇族,不得而知。 女子戴着薄薄的面纱,半遮了容貌。 众人不敢亵渎皇族圣颜,一个个低下头去。 女子没亮明身份,众人不必行礼,但四周突然变得鸦雀无声,足见众人早已猜出她身份贵重。 众人自发地让出一条道来。 女子来到三个孩子的面前,蹲下高贵的身躯,目光温和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了” 三小只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侍女抿了抿唇,似想说什么,可一想到对方是几个孩子,又觉着无从说起了。 她担忧地看向自家主子,唯恐几个孩子讲出令主子伤心的话来—— “我是死了吗”二虎问。 “嗯”女子一愣。 二虎清澈无暇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不然我怎么,会看见仙女娘说,只有天上,才有仙女。” 女子直接懵掉了。 侍女比自家主子更懵。 主子的容貌……饼子脸、绿豆眼、再配上一对张飞眉……你确定自己看见的是仙女,不是夜叉么 女子的面纱是半透明的,就是为了遮住自己的容貌,可就在她俯身询问小家伙的一霎,面纱早已被微风扬起。 众人偷摸着打量她,她的容貌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底。 众人一个激灵! 小豆丁,你对仙女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睁着眼说瞎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女子的脸唰的红了,嗫嚅了半晌说不出话。 “主子” 侍女叫她,用眼神提醒她把面纱放下来。 女子回过神来,咳嗽了两声,将面纱整理好,问二虎道:“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小虎爬起来,捂住小屁屁,一瘸一拐地来到她面前:“仙女姐姐,他打我们!” 他指向秦云。 秦云汗毛一炸! 你刚刚是朝右倒下的!你这会儿捂左屁股是咋回事! 还有! 我没打! “你是谁” 女子淡淡地问秦云。 秦云不善观察,属于现场少数没猜出女子皇族身份的傻帽。 不过就算猜出来了,大概也不觉得自己得罪不起。 毕竟,他姐夫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子! 秦云挑眉:“我是——” “咳咳!”李公子重重咳嗽。 别得罪啊,对方有来头啊! 秦云当成李公子在提醒他别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会给护国公府的名声抹黑。 他哼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女子站起身来,皇族气场全开:“给我掌嘴!” 侍女张了张嘴:“主子,他是——” 啪! 大内高手车夫闪身而来,揪住秦云的领子,啪啪啪几个大耳刮子扇了下去! 秦云被扇懵了:“我、我是护国公府的小公爷!” 本以为这话能成功的镇住对方。 哪知女子的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国公府的人,食百姓俸禄,不为百姓折骨,却反而当街欺凌弱小,罪加一等,给我打!” 李公子缩了缩脖子,准备悄咪咪地开溜了。 二虎拉着女子的手:“仙女姐姐,他要跑!” 女子冷声道:“一丘之貉,给我一起打!” ------题外话------ 快月底了,清个票 70 192 相认(一更) 秦云今日是碰到了硬茬儿。 作为秦、苏两家的宝贝疙瘩,谁见了他不给秦、苏两家几分薄面。 没他身份贵重的,不敢招惹他。 比他身份贵重的,他年纪尚小,人家一般也会包容他。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秦云被教训得很惨。 他的狐朋狗友也没落下。 孙况觉得自己实惨,他可是不想动手的,也曾试图劝阻秦云的,咋也一块儿挨揍了 秦云的身份方才已经自爆了,用不了一日,护国公府的小公爷当街欺凌幼童并惨遭教训的消息便会不胫而走,如雪花一般遍布京城的大街小巷。 可以想象等秦云回了国公府,等待他的将是另一顿雷霆怒火。 这边,秦云几人被当街执法,另一边,女子带着三小只进了店铺。 她要了一间厢房,问三小只:“你们和谁一起出来的” 大虎道:“和舅舅。” 女子又道:“那你们舅舅呢” 二虎道:“在茅厕。” 小虎捏着鼻子道:“拉qiu-qiu!” 一旁的侍女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女子的神情没多大变化,只是在听到他们是有家人陪伴时,神色稍稍松了下。 她叮嘱道:“以后不许乱跑了知道吗” 小虎:“叽道了。” “还有。”女子道,“也不许再撒谎。” 三人眨眨眼看着她。 女子哼道:“你们以为我没看出来吗” 三人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约莫是想打鬼主意的,可是转到最后,三人齐齐低下了头。 “他们要欺负舅舅。”大虎说。 “好多好多人。”二虎说。 小虎小手往下一指:“堵巷几!” 女子愣了下。 她、她不是指这个…… 等等,这几个小家伙当真是在碰瓷儿吗! “你们……”女子的气儿忽然就不顺了,她,堂堂皇族殿下,竟然被几个小崽子给耍了。 “还、还有吗” 她咬牙。 二虎眨眨眼说道:“我不痛。” 小虎摆摆小手:“小斧也不痛痛。” 大虎点头点头。 女子:“还有吗” 大虎想了想:“偷吃糖了。” 早上偷吃的。 两个小家伙唰的看向大虎,大虎你怎么能这样! 难怪他们的糖糖少了! 二虎以为自己已经够腹黑了,没想到大哥比他还能玩阴的! 好气哦! 女子按住微微起伏的胸口:“你们再想想,你们今天还有没有撒别的谎就方才——方才你们见到我之后——” 三人皱着小眉头,仔细回忆,小脸严肃到不行。 片刻后,三人齐齐摇头。 没有啦,今天撒的小谎谎全交代完啦。 叫仙女姐姐不算撒谎啦,是小绅士的礼貌啦! 女子的心情再次雀跃起来。 “大虎二虎小虎!” 后院,苏二狗在找三小只了。 三小只告别了女子,呲溜呲溜往下走。 女子一直等到苏二狗将三小只领走,才带着侍女回到了马车上。 “仙女小姐姐……” 女子捂住脸,害羞又激动,不是耳朵挡着,她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 今天天气真好! 小孩子真可爱! 她要回去生一窝! 她没驸马。 哦,那没事了。 …… 却说秦云被狠狠教训之后,被侍卫抬回了家。 秦嫣然见到遍体鳞伤的弟弟,脸色就是一变:“怎么弄的!” 秦云长这么大,就没受过如此之重的责罚,他连哭嚎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小声地啜泣着。 她又看向秦云的贴身长随:“你来说!我弟弟到底怎么了!谁把他打成了这样!” 长随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长随并不认识那位女子是事,可通过他的描述,秦嫣然猜了个七七八八。 完全不将护国公府与镇北侯府放在眼里的皇族,放眼全京城也只有中宫的那位殿下了。 与惠安公主同岁,至今未曾婚配。 与拥有皇族第一美人之称的惠安公主不同,这位殿下的容貌十分普通,甚至可以算是有些丑陋。 但钦天监为她算过,她的八字极旺皇族,加上又是中宫嫡出,因此颇受陛下疼爱。 秦云哭丧道:“姐……你替我告诉姐夫……让姐夫教训她……” 秦嫣然捏紧了手指,娇声呵斥道:“你少给三殿下惹麻烦!” 教训中宫嫡出,不要命了! 再说了,原也是秦云不对。 秦嫣然道:“你以后不要再如此任性胡闹了,你是国公府的小公爷,记住自己的身份!别再四处闯祸!” …… 苏二狗带着三个小家伙回到了家中,他这人神经大条,出铺子时秦云一伙人正被教训,他也不知是为了他才被教训的。 三小只不肯进门,探头探脑地朝院子里张望。 “干嘛呢进来呀!”苏二狗说。 三小只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蹑手蹑脚,做贼一般,弄得苏二狗一头雾水。 三人来到苏承的门口,唰的推门而入,将房门关上了! 苏二狗:“……” …… 苏小小太累了,一觉睡到了下午。 迷迷糊糊间,她隐约感觉有人在凶巴巴地瞪着她。 可她一想又不会,家里人都很宠她,才没人瞪她呢。 唔,一定是错觉。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盘腿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瞪了她一整天的卫廷:“……” 傍晚时分,三小只去溜小马驹,苏二狗不近不远地跟着。 苏老爹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前院,他脚边是托钟山为他弄来的细竹篾。 竹篾处理过,去了水分,干燥而有韧性。 小时候,只给人放牛吃不饱肚子,因此他也和人学过一点手艺,有时候是偷学,有时候是给人干活儿,能混口冷饭吃。 闺女的篓子用坏了,他想给闺女做个新的。 集市上有卖的,但,一是贵,二是不如他做的坚实耐用,最重要的是,闺女篓子里要放药箱,格局就与普通的篓子不一样。 他许多年没编竹筐了,有点儿手生,把掌心划了两道口子。 他眉头都没皱一下,血干了继续编。 编着编着,渐渐进入状态,动作变得熟稔迅速起来。 苏渊挑开马车的车帘,看到的就是苏承埋头编竹筐的一幕。 他心口一酸,扭头望向身边的虚弱的老者:“父亲……” 老侯爷是一个时辰前醒来的,这一次没有立马昏睡过去,神志也很清醒。 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他们在哪里。 当苏陌交代了一家人的住处后,他不顾苏渊与苏陌以及符郎中的反对,拖着病弱的身躯赶了过来。 苏陌苏渊伸手去扶他。 老侯爷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自己走。 父子俩清楚老侯爷脾气,不敢与他拗着来,否则老人家一激动,又晕倒了,那就当真麻烦了。 老侯爷戎马一生,也不是白练的,这几日的昏迷大半是因为中毒,如今毒素清除得差不多了,不说立马生龙活虎,走几步是没大碍的。 他缓缓地来到苏承面前。 苏承编竹筐呢,忽然感觉头顶一暗。 他带着几分不好相与的烦躁,抬起头来,见到是个老人,他又把戾气压下了,不咸不淡地问道:“你谁呀” 老侯爷看着与妹妹如出一辙的眉眼,心情难以压制地激动起来。 “你……你是苏承” 他颤声问。 “啊,我是。”苏承伸了伸有些酸胀的大长腿,他个子高,坐小马扎吃力。 老侯爷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苏承本能地往后一仰,古怪地看着他:“你干啥” 太像了…… 像他……也像妹妹…… 但还有一件事要确认。 “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屁股……” 苏承虎躯一震,怒目而视,一蹦而起,一个大耳瓜子呼了过来! 老侯爷被呼倒在了地上,艰难地把话说完:“……上的胎记……” 话落,老侯爷两眼一黑,头一歪,晕过去了! 苏承:“……” -- 一刻钟后,被强行摇醒的苏小小,打着呵欠从苏承的屋子里出来。 她来到堂屋,看了眼一脸焦急的苏渊、神色凝重的苏陌,以及有一丢丢小尴尬的苏老爹。 “没大碍,睡着了,一会儿就能醒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暗松一口气。 “我能进屋看看吗”苏渊问。 苏小小点头:“请自便。” 父子二人都去了老侯爷那边。 堂屋里剩下父女二人。 苏小小顶着满头问号:“爹,你怎么就把人给揍了呢” 苏承轻咳一声,嘀咕道:“谁让他要看我屁股的……” 苏小小:“人家那不是……” 苏承:“还喘了口大气。” 苏小小无言以对。 苏承困惑道:“闺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那个人是谁呀他干嘛要看我胎记……他咋知道的那个叫苏渊的我倒是认识,上次他去过咱们家,另一个是他儿子吗长得挺像,被我打晕的是他老子……咳咳,他爹” 苏小小早先不说,是不清楚这一家子的人品,也不希望苏老爹受到任何形式上的伤害。 一开始不作期望倒也罢了,期待过后的失望才是最伤人的。 可既然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苏小小决定将玉佩的事和盘托出。 “爹,你还记得你身上的那块玉佩吗就是你当成传家宝的那一块。” 苏承道:“记得,咋啦” 苏小小又道:“那块玉佩原是一对,你说你不记得是哪儿来的了,可能是捡的。” 苏承道:“是啊,而且我还捡了一对呢,后面被老苏家偷去了一块,这事儿我知道啊。” 苏小小定定地看着他:“爹,玉佩不是你捡来的,它们本来就是你的。” 苏承:“” 苏陌过来了,说老侯爷醒了,让他俩进屋一趟。 看着祖父高高肿起的脸,苏陌算是明白那丫头吊打秦云时的反应速度从何而来了,妥妥的遗传。 老侯爷的眼底没有丝毫不虞。 皇帝都不能打他脸,苏承打了。 打了就打了。 方才苏承的话,他听见了。 屁股上是有胎记的! 其实看不看胎记都不重要了,从见到苏承的第一眼,他就知道是妹妹的孩子。 这种感觉从未如此强烈。 “我来说吧。”苏渊叹道,“苏承,你手上的玉佩是我姑姑的。当年我姑姑及笄,我父亲送了她一对对佩,就是你手中的那一对。” 回京城的路上,苏渊就反复思量过了。 万一是真的,万一苏承的确是姑姑的血脉,他该怎么与苏承说 他想了无数的话,可真到了开口的一霎,又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 “……半路遭遇追杀,马车又惊了马,姑姑和你不知所踪。” “我们找到了已经咽气的姑姑……没找到你。” 苏承的脑子里,连续不断地闪过这两晚的噩梦。 疯掉的马,无尽的追杀,满地的鲜血,一个早已模糊了容貌的女人从血泊中挣扎爬起来,紧紧地抱了他一会儿,咬咬牙,用最后的力气将他推下冰冷的湖水。 他一点点坠入冰冷的湖底。 他看见刺客的长剑刺穿了她的身体。 她的脸上没有疼痛,她扭着头,微笑着望向坠入湖底的他,无声地说。 “活下去……彻儿……你要活下去——” ------题外话------ 叮,投票啦,别过期了哟 70 193 记忆(二更) 夜幕降临,挨家挨户开始做饭,梨花巷飘出了饭菜香气。 苏小小将老侯爷一行人送到大门口。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全都可以问。”苏渊说。 苏小小回头望了眼苏承紧闭的房门,冷静地问道:“凶手,找到了吗” 苏渊点点头:“找到了,是附近的一伙山匪。” 苏小小道:“是吗” 苏渊叹气:“这件事确实存在疑点,我们会暗中调查的。” “其实当年……表弟失踪后,秦苏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我们在找一个姓秦的孩子,却不知他早已给自己改名苏承。他自己不记得……可能当时是受的刺激太大……” 苏小小道:“我爹现在受的刺激也很大。” 早知真相如此残忍,她或许会多考虑一下的。 苏小小淡淡说道:“你们家族的那些斗争,我没兴趣知道,但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爹,从前不能,以后,也不能!” 苏渊从苏小小眼中见到了无与伦比的坚定。 这一刻的她,不像个十六岁的小丫头。 那一身顶天立地的铁骨,像要为苏承铸起最坚硬的盔甲。 苏渊说不清自己究竟多久没这般震撼过。 这才是姑姑的血脉—— 他定定地说道:“镇北侯府也会保护你们的。” 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们,也不会再把你们弄丢。 苏小小的神色很平静:“我自己的爹,我自己来护。” 说罢,她转身进了院子。 老侯爷大病未愈,本就经不起折腾,又挨了苏承一拳头,回府后便立刻回房歇着了。 符郎中从旁照顾着。 苏渊与苏陌去了隔壁书房。 从在杏花村见到苏承的第一面起,苏渊心底便隐约感觉有大事要发生,之后接二连三地炸出大消息,苏渊无数次在苏承究竟是不是表弟的问题上反复横跳。 今日确认了真相,心里的一颗大石总算是头落了地。 “其实父亲……早猜到了吧”苏陌说道。 苏承并未否认:“第一次见到他……确实就有一种熟悉与亲近的感觉……只是,事情太大了,我怕弄错……” 苏陌狐疑地问道:“如果苏承才是姑姑的骨肉,那护国公府的那个是怎么一回事父亲可还记得当年他是怎么回到秦家的” 当年苏陌还没出生,有关秦彻认祖归宗的事,是从父辈口中得知的。 只不过,他作为一个晚辈,对于既定的实事,不可能像探案一样去质疑、去调查。 因此相关细节,他实则并不太了解。 二十年前的事了,苏渊好生回忆了一番:“我那会儿不在京城,也是后来听你祖父说起的,说他是先找到了秦家,说自己是国公爷的儿子,下人们起先不信,把他当乞丐撵了出去。他不放弃,每日都来,终于让他碰到了一个府上的老管事。” 苏陌若有所思道:“我还以为他是直接见到了护国公。” 苏渊淡淡笑了笑:“怎么可能护国公身份贵重,若叫不明身份的人闹到他跟前,那些下人也不必在府上当差了。” 苏陌点头:“这倒也是。” 苏渊接着道:“那个老管事曾照顾过小公爷,过了十年,人的容貌难免有所改变,可当年那人的眉宇间依稀有几分旧日的轮廓,再加上那块玉佩,老管事便将人带到了护国公的面前。” 苏陌皱眉:“然后就父子相认了今日听祖父讲,不是还有个胎记” “那孩子也有的……”苏渊言及此处,稍稍顿了顿,“也滴血认亲了。” 苏陌道:“滴血认亲……并不准确。” 苏渊疑惑哦了一声:“你听谁说的” 苏陌就道:“符郎中,他说往水里加点东西,不是血亲也能相融。” 苏渊第一次听说这个,但以符郎中的医术,应当不会有假。 苏陌:“父亲。” 苏渊:“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事关重大,他已继承国公府的爵位,真惹了圣上不快,圣上怪罪下来,或许两家都会遭受牵连。” 苏陌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 就算他生性凉薄,也不至于让人鸠占鹊巢而不去拨乱反正。 苏渊眼眶微红地说道:“陌儿,你可知当我看见苏承坐在院子里编竹筐时,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如果不是当年那场事故,如今锦衣玉食的就该是他……堂堂国公府的小公爷,流落民间,给人做放牛娃,吃着百家饭长大……” 苏渊闭上眼道:“我尚且如此难受……你祖父怕是……心如刀割……” 老侯爷只是面上表现得不明显,但倘若不是难过到了极点,他怎会一回府就把自己关进了房中 苏陌问道:“父亲,祖父那边有何打算” 苏渊沉吟片刻,叹道:“你祖父的性子,自然是打算直接告诉老护国公。” 苏陌打量着苏渊的神色:“父亲心里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苏渊没有否认:“倒也算不上不同的看法,我只是觉得我们已经出过一次岔子,不能再出第二次了。如果……我是说如果……” 苏陌替父亲把难以启齿的话说下去:“如果当年的事故与护国公府有关,那么表叔他们就危险了。” 苏渊道:“正是如此。” 苏陌正色道:“父亲,叔父既然来了京城,那么这件事迟早是要摆在明面儿上的,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 苏渊看向儿子:“所以你是赞同你祖父的做法” 苏陌点头:“我赞同。不过,父亲的顾虑也不无道理。不如这样,祖父最近几日出不了门,我会抓紧时间查明真相,若真查出了什么,再告知祖父更改计划也不迟。” 苏渊沉思片刻:“也好。” …… 苏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苏二狗的屋子里,他古怪地坐起身来:“我怎么睡这儿了” 三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挤过来,眨巴眨巴地看着他:“爷爷。” “唔。”苏承揉了揉三人的小脑袋。 苏小小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爷爷醒了,没事了,你们去玩吧。” 三人吭哧吭哧地出了屋子。 苏承挠挠头:“我这是——” 苏小小微微一顿:“爹你不记得了” “我……”苏承皱眉,绞尽脑汁地回想,“咱家是不是来客人了” 苏小小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把热水放在桌上:“是啊,苏渊来过,爹还记得他吗” 苏承道:“记得,就是我把他绑……咳,救回家的嘛,闺女你还治好了他的病。咦他也回京城啦他来咱家做啥不对,他……他是不是和他儿子还有他爹一块儿来的” 苏小小道:“是。” 苏承认真回忆:“然后我是不是还把他爹给揍了” 苏小小点头:“嗯。” “我为啥揍他呀他……他……”苏老爹的脑子转不动了,他抓抓头,“我怎么好像没印象了” 苏小小神色如常地说道:“你困了,在打瞌睡,他吵你睡觉,你就把他揍了。” 苏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像他会做的事。 而且为什么印象模糊,因为自己在犯困呀! 他轻咳一声:“没把人揍出个好歹吧” 那位可是侯爷。 “没。” “他没生气” “没。” 高兴着呢。 可宝贝你了,巴不得再挨两拳头都好。 “后来呢” “你睡着了,老侯爷借了你的屋子,二狗就把你背来他这边了。” 苏承恍然大悟:“这样啊。” 苏老爹当然不是睡着了,是生生晕过去了,晕过去之前,他脸上呈现出极大的挣扎与痛苦。 苏小小揣测,他是记起了幼年时一些不好的事。 当一个人受到巨大的刺激,而这个刺激令人无法接受,为了避免崩溃,大脑会自动开启防御机制,强行抹除那段记忆。 也就是常说的选择性失忆。 但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失忆,而是将带着痛苦的记忆碎片尘封在了潜意识中。 一旦受到相关刺激,痛苦的记忆便会卷土重来,严重的可能会发生记忆抵抗,导致意识混乱,陷入昏迷,就像苏老爹方才那样。 再醒来时会出现两种结果——彻底接受那段记忆,或者遗忘与之相关的记忆。 看苏老爹的反应,应当是第二种。 她前世主攻外科,此种病例,她接触的并不多,如何治疗需得慢慢摸索。 “他们来咱们家干嘛”苏承问,“啊,是不是来找你的” 苏小小道:“是,过来找我拿药的,符郎中在府上不方便配药,我去药铺买了药材。他们路过,就顺道来拿了。” “哦。”苏老爹没怀疑女儿的话。 咕噜 他肚子叫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苏小小,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大白:“闺女,我饿了。” 苏小小微微一笑:“我去做饭。” ------题外话------ 真希望一觉醒来,就能看见一张、两张、三张票票呀 70 194 见家长(一更) “咦闺女。” 苏承四下看了看,“女婿呢他去哪儿了” “什么”苏小小问。 苏承指了指二进院的正房:“女婿呀,刚刚还在你屋里呢。” 这会儿正房的门大敞着,一眼看到底,没半个人影。 苏小小一愣:“他来了” 苏承道:“早上就来了!” 苏老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看见卫廷杵在房间里,问了才知卫廷到了有一会儿了。 苏小小嘴角一抽:“他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苏承古怪2问道:“你不是告诉他在哪儿了吗他又不傻,当然找得到啦。” 苏小小:关键是我没告诉他啊—— 不远处,一墙之隔的地方,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笼在夜色之中。 暗卫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家少爷。 卫廷一动不动地站在屋檐下,两眼漠视前方,维持这个姿势小半个时辰了。 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受大刺激了。 暗卫暗暗叹气,可不是受大刺激了吗 那个拐跑小公子的胖丫头居然是护国公府的孩子,骨子里流着秦、苏两家的血。 卫老将军就是让秦、苏两家害死的,妥妥的死对头啊! 完了,真的玩完了…… 苏小小从苏老爹房中出来,准备去烧水给几个小家伙洗澡,一转头,发现三人齐刷刷地站在门口,巴巴儿地朝外头张望。 苏小小走了过去:“大虎,二虎,小虎,你们在看什么” 三人忙转过小身子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无辜极了。 三人不说话。 苏小小好歹是上岗三个月的娘亲了,小家伙的心思还是能猜出一二的。 她俯下身来,认真地看着三个小家伙:“是不是在找爹爹” 三人的小眼神飞速地闪了一下。 看来是了。 三个小家伙虽然不希望卫廷把他们抢走,可到底是自己的爹,哪儿有不想他回来的 过了一个月,苏小小的气其实也消得差不多了,再让小家伙无辜的小眼神看着,心不自觉就有了柔软。 “先去睡觉,指不定明天……你们爹就回来了。” 三人乖乖地去了。 苏小小抬头望天。 忽然,她双耳一动,眸光一凛:“谁!” 她抄起墙边的大锄头走了出去。 刚来到与隔壁宅子之间的小巷口,碰上了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影。 熟悉是这人清隽如玉的眉眼,陌生是他褪去了一身布衣短打,换上了世家公子的锦衣鞋履。 端的是俊逸倜傥,清贵无双。 大晚上的,苏小小突然就遭受了一波颜值暴击。 “怎么……是你” 她喃喃地问。 卫廷微偏着头,不知是不是回到京城的缘故,他整个人的气质与气场也与在乡下截然不一样。 高冷是高冷,却多了一分贵族公子的不羁与张狂。 “锄头,嗯” 这声富有磁性的嗯,七弯八绕的,挠得人的耳朵酥酥麻麻,心口也阵阵酥软。 完了,这副身体的花痴病又犯了。 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拖后腿啊—— 明明是要找此人算账的,可身子先扑通扑通地心跳了。 苏小小扼腕,这个花痴病,迟早给它治了! “防贼的,怎么,不行” “行,哪个贼敢盯上你,那真是不要命了。” “知道就好!”苏小小将锄头往院门后一扔,拍拍手,不咸不淡地问道,“你怎么找来的” 卫廷呵呵道:“听你这口气,似乎认为自己藏得很好。” 苏小小道:“我没藏!” 卫廷冷笑:“那是谁一声不吭就把我儿子拐走了” 苏小小正色道:“那不是拐,是带!” 卫廷嘲讽一笑:“对,拐带。” 苏小小:“……” 苏小小瞪了他一眼,始终不明白这家伙是怎么找到她的。 苏玉娘告诉他的 不可能,苏玉娘也不知她的具体住址。 慧觉师太…… 苏小小杏眼一瞪:“你认识慧觉师太!” 卫廷:“呵。” “姐!”苏二狗大步流星地走来,见到卫廷,他咦了一声,“姐夫你回来啦” 卫廷颔首:“这么晚了,是要出去吗” 苏二狗挠挠头:“大虎他们想吃糖葫芦,我去给他们买。” 三个小家伙知道苏小小不让他们吃糖葫芦,也知道苏老爹抠门不会给卖糖葫芦,就把主意打到了苏二狗的身上。 苏二狗是家里最好忽悠的。 卫廷对苏二狗道:“我和你姐去买。” “啊,成!”苏二狗转身回了堂屋。 苏小小:“……” 你到底是谁的弟弟 我还没说话呢! 卫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去走走” “哼!” 某小胖孔雀一甩头,雄赳赳地走掉了! 屋顶上的暗卫挠挠头,这个小胖丫头在苏家人面前挺冷酷的,到了自家少爷面前,又不大一样了。 少爷怪,小丫头也怪。 俩人都怪! 二人走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 一个是古代难得一见的胖丫头,一个是倾国倾城的大美男,一路上就没不回头看他俩的。 二人都不怎么在意世人的目光,坦坦荡荡往前走。 原是给三个小家伙卖糖葫芦的,可走着走着,苏小小的肚子叫了。 苏小小忙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睡了大半日,苏家人又来了……一系列的事情咱告一段落,独独忘记自己没吃饭。 这附近可没有卖烤红薯的。 “那家桂花米酒汤圆味道还不错。”卫廷说。 苏小小犹豫了一下,一脸孤冷地去了。 二人在大堂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 卫廷要了两碗桂花米酒汤圆,一份特色锅包肉,一盘凉拌小菜。 汤圆没有馅料,口感瓷实,糯糯的,有些弹牙,与她前世小时候在外婆家里吃的味道很像。 大概是因为都是手工做的,不如机器磨出来的顺滑细腻,相较之下,苏小小其实更偏爱这种口感的汤圆。 苏小小一勺一勺地吃着,不知不觉吃了一半。 等回过神她眉心一跳。 减肥呢,怎么吃了这么多 可是不吃又浪费了—— 苏小小苦大仇深地看着碗里的汤圆,努力计算着自己明天要干多少活儿才能把它消耗了—— 锅包肉上桌上了。 卫廷将锅包肉推到她面前,发现她望着剩下的半碗汤圆不动了,问道:“不好吃” “我……减肥。”她生硬地说。 卫廷不太赞同地皱了皱眉:“你是想瘦成竹竿” 卫廷神色一言难尽:“你是想瘦成竹竿” 苏小小讥笑道:“你们男人不都喜欢窈窕淑女” 卫廷顿了顿:“所以你是减给我看的” 苏小小拿起筷子:“当然不是!” 她吃了一口锅包肉。 唔,真香! …… 继锅包肉后,卫廷又点了一道酱香板鸭,鸭肉熏烤过,皮儿是焦脆的,肉是肥滋滋的,肉质饱满,油润咸香。 苏小小彻底破功,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卫廷也吃了不少,可他这人干吃不胖,身上肌理线条明朗,苏小小看着他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深深地嫉妒了! 二人去买糖葫芦时,恰巧剩最后三串。 “最后的生意了,便宜卖给您,一共一百一十个文。”小贩说。 卫廷付了钱,带上糖葫芦和她往回走。 刚走没几步,他余光瞥见一辆马车。 他一只手抓住糖葫芦,另一只手扣住苏小小的手腕,唰的将人拽进了一旁的巷子! 巷子昏暗潮湿。 二人的身影被夜色笼罩。 苏小小让他抵在了冷硬的墙壁上。 “嘘——”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高大挺拔的身子挡住她。 三月的夜晚其实是有些凉意,但苏小小怕热,穿得不多。 她皮肉娇嫩,墙壁硬邦邦的,硌得她生疼。 她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卫廷顿了顿,探出修长如玉的手,绕到她背后,手背抵住墙壁,掌心托住她娇嫩的脊背。 他指尖是凉的,掌心是烫的。 这幅身子实在太敏感了,一般人隔了两三层衣料,是感受不到他手心的温度的。 可谁让她这副身子实在太敏感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 他指尖是凉的,掌心是烫的,热意透过层层衣料,一点点熨烫着她的肌肤。 独属于他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包围,连呼吸都与她的交缠在一起。 要命了…… 她脑子是冷静的,奈何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酥麻。 她的腿软了一下。 他及时扶住她柔软的小胖腰。 “得罪了。”他轻声说,低下头来,借位地吻上她唇角。 并没有真正碰到,但也只差一厘一毫。 这个男人就是行走的荷尔蒙,搁前世她也要多看两眼的。 更别说摊上了这样一副花痴体质,苏小小闭上眼,用强大的定力与身体的本能做着抗争。 不能软。 腿不能软,腰不能软—— “人哪儿去了我方才明明看见小七了——” “夫人您看错了吧少爷不是在寺庙当和尚吗怎么会在大街上晃悠” “我没看错!那就是小七!去巷子里找!” 卫廷的垫着苏小小后背的手,忽然往上,扣住了苏小小的后脑勺。 “哎呀——” 那人捂住眼,背过身子,蹬蹬蹬地跑掉了! 二人的姿势多多少少有些暧昧,夜色被无尽催浓,彼此的气息交缠,连呼吸与心跳都能被对方听到。 卫廷的睫羽颤了颤,要把手从她腰肢上拿开。 “别动。”苏小。 “怎么了”卫廷低哑着嗓音问。 苏小小撇过脸不去看他:“我腿软。” 70 195 找上门来(二更) 这话配上这姿势、这场景,很难不让人多想。 卫廷几乎是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凉气,想说又没真怎么样,看了看二人不能更暧昧的抱姿,把话咽下了。 他一只手半抱着她,另一只手抓着糖葫芦,用抱着她的那只手肘抵住墙壁。 墙壁是冷硬的,她的身子是暖的,带着少女的柔软与馨香。 他不习惯与女子接触。 应该推开她的—— “我要掉下去了……” 他的大臂一紧,将人带入了怀中。 苏小小趴在他胸口,听着他苍劲有力的心跳,一声声,震荡着她的耳膜。 哟呵,不争气的不止她一个嘛。 面上那么淡定,心脏快跳出胸腔了。 其实,她的腿早就不软了,可不能只让她一个人社死吧。 她软绵绵地说道:“卫廷,你心跳好快呀。” 快给我社死! 卫廷一脸高冷地说道:“你这么压着我,我不吃力的吗自己多重心里没点数” 苏小小:“……!!” 苏小小一秒推开他,推开之前,在他的胸肌上狠狠地摸了一把! 便宜她要占回来,吃亏,不存在的! 卫廷:“……” 苏小小双手抱怀,给了他一个小斜眼,哼道:“刚刚那人是谁呀不会是你的烂桃花吧” 卫廷淡淡睨了她一眼,薄唇动了动:“我五嫂。” 来京城第一天记碰到自己家里人,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苏小小哦了一声:“她叫你小七,你在家里排行第七呀,唔……和尚又是怎么一回事你是出家人吗” 卫廷正色道:“你听错了!” 苏小小摸下巴:“有吗” 卫廷一本正经道:“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 卫廷把苏小小送回了梨花巷的宅子。 三小只刚洗完澡,听说爹娘去给他们买糖葫芦了,连觉也不睡了,像三只小雏鸟,巴巴儿地在门口等着。 可当他们看见苏小小果真与卫廷一道回来时,又齐齐把小脑袋缩了回去。 卫廷好气又好笑:“不把你们带走!” 三人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脑袋,眨巴眨巴地看着他,似在考虑他话里的真假。 卫廷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说道:“……我住下。” 苏小小:我同意你住下了么 三人哒哒哒地扑过去,甜甜地叫了声:“爹!” 这一晚,三个小家伙兴奋得睡不着,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会儿瞅瞅苏小小,一会儿瞅瞅卫廷,仿佛回到了在杏花村的日子。 卫廷一直等到三个小家伙睡着才出了屋子。 他还有事情要办,今晚必须出去一趟。 只是他万万没料到的是,他刚拉开院门,便被人给逮住了。 他眉心一跳:“五嫂” 蒋氏呵呵道:“果然是你!我就说我没看错!你是我带大的!我怎么可能看错!” 卫廷:“带大就夸张了吧……” “一年不见,我看你是长成个小流氓了!”想到在巷子里看见的不堪入目的画面,蒋氏恨不能戳瞎双目! “臭小子!不在庙里好好念经,跑来城内做花和尚!我看你是想吃家法了!这是谁的宅子你住这里是不是”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没有,五嫂,这是一个郎中的宅子,我过来买点伤药。” 他说着,捋起袖子,露出自己手臂上的伤势。 蒋氏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忧伤地说道:“腿上也有,身上也是,在外头不方便,我就不给五嫂看了。” 论卖惨,卫廷就没输过。 他接着道:“刚刚也不是故意躲五嫂,有人追杀了我一路,我没办法,只是恰巧五嫂那会儿过来了。” 若是三小只在这儿,怕是全要惊掉小下巴。 臭爹爹原来这么无耻哒,他们的心机小技能全是亲爹玩剩的。 蒋氏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心疼:“谁追杀你” 卫廷轻声道:“五嫂,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蒋氏想了想:“也好,你随我回府。” 卫廷:“回府就不必了吧……” 蒋氏瞪着他,往他身后的院子一指:“你是自己跟我回去,还是我把你和宅子里的那个丫头一起绑回去!” 卫廷深吸一口气,幽幽一叹:“五嫂,你变了,你不疼小七了。” 蒋氏:“……” …… 护国公府。 出去了一整日的老国公爷与秦彻回到了府上。 此时已入夜,但因二人的晚归,府上一片灯火通明。 厨房开始给主子们做宵夜。 马车在二进门处停下,车夫掀开帘子。 秦彻要伸手去扶父亲,被秦沧阑拒绝。 秦沧澜是武将,下个马车哪里会需要人搀扶 反倒是秦彻,回到国公府时已经十六,错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机,没能继承秦沧阑的一身武艺,一直是秦沧阑心底的一大遗憾。 后来有了秦云,秦沧阑又将希望寄托在了孙儿的身上,可惜秦云资质平平,秦沧阑亲自教导多年,也只会一点三脚猫的功夫。 秦沧阑他子嗣单薄,膝下只得一子,秦彻也只生了一儿一女,也不知他百年之后,国公府偌大的基业,儿子孙子守不守得住。 “祖父,父亲!” 秦嫣然带着小丫鬟过来了。 两个小丫鬟左后打着灯笼。 见到孙女,秦沧阑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比起父子二人,这个孙女反倒是最令人惊喜的,可惜是女儿身,不能带上战场。 秦彻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呢你娘和你弟弟呢” 秦嫣然温声道:“娘这几日染了风寒,吃了大夫开的药,先歇下了,弟弟……也睡了。我做了个文章,想给父亲过目” 讨论文章,秦沧阑就插不上手了。 他先回了院子。 秦嫣然屏退了下人。 秦彻一见她这副架势,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弟弟又闯祸了” 秦云是很能闯祸的,大多数时候,他们都给兜下来了,没闹到老国公爷的面前。 秦嫣然叹息道:“他今日……被静宁公主教训了。” “什么静宁公主与我们无冤无仇,为何出手教训你弟弟” 秦嫣然当时不在场,她也是事后才从秦云以及下人的口中得知的。 她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姐弟俩,一天遇到一个,也不知弟弟这倒的什么霉,偏与苏记姐弟俩杠上了。” 昨日刚挨了苏小小的揍,今天又因为欺负苏二狗未果而遭到静宁公主的毒打。 似乎自从遇到那对姐弟,秦云就接二连三的遭殃。 秦嫣然摇摇头:“我早说了,让他不要与那些狐朋狗友来往,他就是不听……这件事,怕是在祖父那边瞒不住的,父亲还得尽快想个法子,让祖父消消气……父亲,父亲” 秦彻回神。 秦嫣然不解地问道:“您刚刚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秦彻风轻云淡地说道,“你说那对姐弟,他们是什么人,是从哪里来的” 秦嫣然道:“他们是做点心的,姐姐叫苏大丫,弟弟叫苏二狗,青州人士。姐姐除了厨艺,也略懂岐黄之术,如今跟着自己师父,被请到了镇北侯府为舅祖父治病。” 秦彻若有所思,很快他摇了摇头:“应该是我想多了。” 秦嫣然道:“父亲,什么想多了” “没有。”秦彻笑了笑,“你去探望过你舅祖父了,他老人家身体如何” 秦嫣然神色凝重:“不太好。” 秦彻微笑着拍拍女儿肩膀:“你舅祖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秦嫣然轻叹道:“希望如此。” 秦彻对女儿道:“夜深了,安置吧。” “女儿告退。”秦嫣然施施然行了一礼,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秦彻望着晦暗无边的夜空:“青州……” 一阵夜风吹过,他莫名打了个寒战。 70 196 祖孙(一更) 卫廷终究还是被自家五嫂给“抓”回了府。 梧桐院的正房,卫老太君见到了阔别一年的卫廷。 蒋氏先出去了,屋子里只留了个伺候茶水的小丫鬟。 卫廷给卫老太君行了一礼:“祖母。” 卫老太君道:“哼,你还认我这个祖母呢,不是你五嫂把你抓回来,我看你还在外头逍遥快活。” “祖母,五嫂打不过我。” 言外之意,他是自愿回来的。 卫老太君可不吃他那一套:“你五嫂说你受伤了假的吧” 卫廷:……唉,您好歹给我一点儿发挥的余地。 卫老太君不屑地说道:“我还不了解你最狡猾的就是你了!” 卫廷作为家中幼子,自幼在长辈父兄的疼爱中长大,前面几个哥哥一个比一个老实,却不知怎的到了卫廷这里,就成了一只小狐狸。 ——如今不能算小狐狸了。 毕竟二十一了。 “兵符呢”卫老太君威严地问。 卫廷惆怅一叹:“唉,您好歹先让我问问您这一年过得怎样,身子如何……”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卫老太君道行太深,卫廷的糖衣炮弹对她不管用。 卫廷一脸认命地拿出兵符。 经历了丧夫、丧子、丧孙的卫老太君,心性早已非常人可比,然而在她见到兵符的一霎,身子仍是微微晃动了一下。 卫廷躬身,双手将兵符举过头顶,郑重地行了一礼:“孙儿幸不辱命。” 卫老太君伸出布满皱纹的老手,颤颤巍巍地接过兵符。 她把拐杖递给一旁的小丫鬟,抚摸着兵符上冰冷而又熟悉的纹路。 昏黄的烛灯落进她眼底,隐隐可见水光闪动。 卫廷看着卫老太君的泪光,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开口:“祖母,这个兵符当真是祖父留下的” “是,这是我们卫家最后一道保命符了,你一定要收好。” 卫老太君将兵符重新交到了卫廷手上。 卫廷没犹豫什么,将兵符收下。 兵符不仅是权利,也是他肩上不可推卸的责任。 卫老太君道:“我听说,三殿下也去青州了。” 卫廷不作隐瞒:“他是来抢兵符的。” 卫老太君狐疑道:“他是如何知道卫家的这块兵符的” 卫廷顿了顿:“不清楚。” “看来是走漏风声了。”卫老太君又道,“除了他,可还有别人知晓” 卫廷道:“景弈。” 卫老太君思忖道:“景小侯爷倒是不奇怪,他们是表兄弟,三殿下一贯信任他。你们在青州遇上了” 卫廷顿了顿:“算是。” 卫老太君没细问怎么个“算是”法,卫廷这么大了,做事有自己的分寸。 她放手越多,他成长越快。 “他没在青州除掉你,回了京城一定会去圣上面前告发你,你不在寺庙老实待着,跑进内城做什么” 护国龙寺也属于京城,但并不在繁华的内城,而是在京城的西郊。 卫廷避过了谈论自己的目的,答道:“祖母放心,他没这么早入京。” 萧重华敢给他下毒,不论是试探也好,是真心想要他的命也罢,他这人心眼小,记仇,总是要把账算回来的。 他也不怕让萧重华知道他与那丫头的关系。 他不搞藏着掖着,冷落你、疏远你是为了你好那一套。 他要护的人,就明明白白护着。 让所有人知道,动她的代价。 “三殿下这会儿应该被困在水上了,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他的人,会好好招呼萧重华的。 卫老太君没说你居然敢算计皇子、如此大逆不道云云之类的话,他们卫家曾经就是太老实忠厚,结果如何了 要不是七郎留在京城考状元,没上战场,怕是也会落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三个孩子呢”卫老太君问。 卫廷道:“大虎二虎小虎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过阵子再把他们接回来,如今,还是先不要引人注目。” “大虎二虎小虎”卫老太君眉头一皱,“你给起的小名” 卫廷神色不变:“……嗯。” 卫老太君想见三个孩子,可想到京城的局势,又觉得再等等也无妨,反正也已经等了两三年了,不差这几日。 卫老太君又道:“听你五嫂说,你把人家姑娘给糟蹋了” 卫廷笑了笑:“没有的事,五嫂误会了。” “是误会最好,你别没成亲,就在外头给我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祖母,我像是那种人吗” “你不像。”卫老太君道,“你是。” 卫廷:……祖传的毒舌,真不怪自己。 卫老太君没在这一话题上纠结太久:“你表妹家里,又来提你们亲事了,问你何时还俗。” 卫廷道:“陛下没下旨……” “你当真在乎那一道旨意”卫老太君可太了解这个孙子了,圣上是一时被他噎了,下不了台,他真想还俗,有的法子。 “灵犀郡主已经求到了太皇太后的懿旨,你点个头,太皇太后立马免了你的修行。怎么不愿意” 卫廷敛起眉间的几分随性与不羁,正色道:“祖母,我不能娶她。” 卫老太君道:“指腹为婚的亲事,是你不要就不要的惠安公主看上了你,要你去给她做驸马。你自然是不能尚公主的,别说你不愿意,就是你愿意,我也不会同意。” 在大周朝,驸马是不能入朝为官的,这意味着卫廷卸去将军之位,交出手里的兵权。 “你是惠安公主看上的人,谁敢嫁你,就是和她抢驸马,除了灵犀郡主,也找不到第二个敢得罪惠安公主的人了。” 卫廷淡淡说道:“当初与灵犀郡主指腹为婚的不是我。” 卫老太冷声道:“对,是你六哥!可老六没了!作为卫家唯一的男人,你,卫廷,就该担负起这门亲事!” 卫廷沉默。 良久,他望进卫老太君的眸子,十分不要脸地说:“祖母,我不举。” 卫老太君:“” - 门外,蒋氏与蓝氏、陈氏鬼鬼祟祟地趴在门口,不是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就是将眼珠子摁进门缝里。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身后陡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三人吓了一大跳,齐刷刷地站起来,转过身,尴尬地打了招呼。 “大嫂,二嫂。” 适才开口的是大嫂褚氏。 与她一道过来的是二嫂李氏。 褚氏不苟言笑,在家里,除了卫老太君,属她最威严。 她问道:“小七回来了” 蒋氏小声道:“在里头和祖母说话。” 褚氏的目光扫过三人明显不对劲的神色:“你们怎么了一个个的脸色这么奇怪。” 四嫂蓝氏眼眶红红的:“大嫂,小七他……” 褚氏皱眉:“他怎么了” 蓝氏更咽道:“他不举……难怪这么大了还不近女色——” 刚来开房门就被“不举”的卫廷:“……” 几个嫂嫂尴尬极了。 卫廷是一脸淡定,大大方方与几位嫂嫂打了招呼,云淡风轻地离开了。 蓝氏更想哭了:“他还故作坚强——” 黑暗中,卫廷的步子踉跄了下。 卫老太君将褚氏叫了进来,其余几个打发回去睡觉了。 “你怎么看” 卫老太君问褚氏。 祖孙二人的谈话,卫老太君没隐瞒褚氏。 儿媳性情淡泊,不染俗世,是褚氏这个长孙媳妇儿与她一起撑起后宅的。 褚氏道:“祖母是指小七他当真——” 卫老太君气闷道:“哼,这种混话,也就他讲得出口!不要脸的小东西!” 褚氏笑了下,唇角弧度极淡,仿佛并未笑过似的。 她说道:“看来小七当真不愿娶灵犀郡主,依我看,这桩亲事就算了吧。” 卫老太君气闷地说道:“不算能怎么着把他绑上花轿么给他灌一碗迷药,送入洞房,等迷药醒了,信不信他能把灵犀郡主扔到河里去” 卫廷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别看他在乡下一副正正经经、特别像个人的高岭之花做派,那是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再者,在朴实无华的乡亲们面前,他也端着呢。 面对京城的世家子弟,卫廷向来是不留情面的。 少年本轻狂。 尤其是卫家发生变故后,卫廷的刀剑在沙场喂饱了血,回京时整个人多了几分冷血戾气。 这样的卫廷,就更不好招惹了。 卫老太君花白的眉头一拧:“不行,不能这么惯着他,无法无天了都!他说不娶就不娶多大的人了是想打一辈子光棍吗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行情,轮得到他挑三拣四除了灵犀郡主,他还能娶谁” 褚氏没说话。 小七的行情……不是不好,恰恰相反,是太好。 京城多少女儿家为他芳心碎尽,可谁敢和公主抢男人 卫老太君把跟着卫廷回京的暗卫叫了过来:“小七当真没在外头招惹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吧” 暗卫道:“没有,少爷很洁身自好的,从不许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靠近。” 卫老太君还算满意。 暗卫道:“少爷只让一个女人靠近。” 卫老太君一怔:“什么什么女人” 暗卫愣愣道:“少爷没和您说吗他在青州遭遇追杀,受了重伤,被人捉回去做了倒插门女婿。” 褚氏一惊:“倒插门女婿” 暗卫嗯啊了一声,把从尉迟修那儿听来的骚话说了:“少爷这个倒插门女婿,当得还挺欢的,吃软饭吃得可香了,都不想回来了呢。” 褚氏倒抽一口凉气! 卫老太君的拐杖重重地砸在地上:“卫、惜、朝!” ------题外话------ 卫廷,字,惜朝(chao)。 想给厚颜无耻的廷哥求一张月票23333 70 197 大虎(二更) 此时的苏小小还不知卫廷被捉回卫家了。 她又一次进入了药房。 她揣测,是因为她治疗了一位危重患者,药房又来给她奖励了。 这一次会是什么药,她十分期待。 然而令她纳闷的是,休息室的桌上根本没有任何药,或者保健品,只有一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手套。 比棉布手套厚一点,比隔热手套薄一点,五指分明。 苏小小:“……” 白日里睡多了,夜里不大困,寅时刚过便起了。 苏小小看着枕边的手套,呵呵一笑:“这是给我做饭用的么怕伤了我的手” 不必做点心,早上就变得很清闲。 她先揉了面,蒸了一锅白面馒头与玉米面窝窝头,又烤了两个红薯,煮了几个鸡蛋。 从乡下带来的花生酱与芝麻酱在路上就吃得差不多了,一会儿她得去集市上买点花生与芝麻。 ……等卫廷回来了捣酱。 红薯烤得差不多了,苏小小把它用火钳从灶膛里扒拉出来。 等着晾凉的功夫,她去收拾庭院。 钟山又送来了柴火。 钟山要帮着收拾院子,苏小小看着他佝偻的脊背,用手语比了个“不必了,我自己来”。 钟山微微一愣,俨然对苏小小会手语感到十分惊诧。 他不仅是哑巴,也是个聋子,只不过,他懂唇语,一般人只要不从后面叫他,是察觉不出他耳聋的。 至于说手语,就更少有人会对他用了。 他也不会别人用,需要交流就写字。 尽管都是表达,可手语与写字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尤其对聋哑人来说。 苏小小继续打手语:“昨天做了一锅点心,给你留了两盒。” 钟山还沉浸在苏小小居然用手语与他交流的震惊中,苏小小已经进屋把点心拿出来了。 苏小小把盒子递到他手中,打手语:“一盒甜口的,一盒甜咸口的。” 当钟山拿着点心从院子里出来时,眼眶有些湿润。 苏小小坐在灶屋啃红薯,啃着啃着,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大虎”苏小小惊讶。 “娘。”大虎进了灶屋。 “这么早是想尿尿了吗”苏小小放下红薯,要带他去茅厕。 他摇摇头,把手里的发带递给苏小小。 “不睡了”苏小小问。 “不睡了。”大虎奶声奶气地说。 苏小小笑了,接过发带,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手指绕过他柔软的发丝,一点点扎了起来。 “怎么起得这么早”她问。 “溜小马。”大虎说。 大虎是个有责任心的小孩子,每次溜小马时,两个弟弟都会划水,只有他认认真真地坚持。 两个多月的小马驹长得很健壮,一点儿也看不出曾经是个早产的小马崽。 看见大虎过来,它开心地蹦了起来。 苏小小陪大虎一起去溜小马驹。 大虎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抓着半块红薯,用糯米似的小乳牙,小口小口地啃着。 刚搬来没几日,苏小小与巷子里的街坊不熟,迎面走来的,敞开院门干活儿的,她全不认识。 但是很奇怪,他们认识大虎! “是大虎吧又来溜马呢。” 一个在院门口扫叶子的大婶儿说。 大虎礼貌地打了招呼:“赵奶奶。” “诶!”赵大婶儿笑道,“真乖,咦这是谁呀” 她看向苏小小。 大虎挺起小胸脯道:“我娘。” 赵大婶儿目瞪口呆:“啊……这、这么……年轻的娘啊……是、是个有福的。” 直说她胖就完事儿了呗。 苏小小客气打招呼:“赵婶儿。” “诶,诶!”赵大婶儿连连点头。 之后,又碰上了好几个邻居,不出意外,大虎全认识,并且主动向他们介绍了自己娘亲。 苏小小迷了。 请问你是怎么做到三天之内,把巷子里的邻居认个遍的 这莫非就是传闻中的社交牛逼症 三个小家伙里,说话说得最好的是二虎,她一直认为,如果真出个巷子里的人气王,非二虎莫属。 大虎你深藏不露啊。 “这一家,是没住人的。” “这一家也是。” 大虎一边走,一边向苏小小介绍街坊们的情况。 “你怎么知道”苏小小问,“有可能人家只是出门走亲戚,过几日就回了呢” “赵奶奶说的。”大虎道。 苏小小更懵了。 她脑子里不禁浮现起大虎顶着一张奶唧唧的脸,端个标准的农民揣,蹲在地上,一本正经地与大婶、大娘们唠嗑的画面—— 苏二狗,你到底怎么看的孩子 走到巷子尽头,大虎指着东边的宅子说:“有好听的声音。” 苏小小:“唔有吗” 大虎:“白天有。” 苏小小一时没想象出大虎口中的好听的声音是什么声音,不过不太好听的声音她倒是听见了。 不远处的大树下,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正扶住树身干呕。 他的另一只手里抱着一个有些陈旧的琴盒。 “认识”苏小小问大虎。 大虎歪头看了看:“没见过。” “在这里等我。”苏小罢,迈步朝对方走了过去。 他身上没有酒气,不是喝了酒,那就是身体出了毛病干呕的。 “你——” 苏小小正要开口询问,他的手一滑,琴盒掉了下来。 地上好几块棱角分明的乱石,琴盒砸下去,或许会砸个四分五裂。 他赶忙去捞琴盒,可惜晚了一步。 就在琴盒即将落地的一霎,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胖手及时托住了它。 “呼,接住了!”苏小小呼了口气,看向他道,“你哪里不舒服”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看了苏小小一眼,连句道谢都没有,抱过琴盒,跌跌撞撞地进了东边的宅子。 苏小小挑眉:“唔,大虎说的好听的声音是琴声” -- 清晨。 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了梨花巷的东头。 车夫挑开帘子。 秦嫣然抱着一架古琴走了下来。 她抬手,轻轻叩了叩院门。 她今日来早了些,担心老师没起,正想回到马车上等会儿,却发现院门没插门栓,自己轻轻一叩就开了。 她进了院子。 在廊下看见了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男子。 男子坐在藤椅上,用干净的丝绸擦着一架古琴。 她欠了欠身,行了个初次见面的平礼。 对方看也没看她一眼,抱着古琴进了厢房。 秦嫣然蹙了蹙眉。 这个男人是谁之前从未见过。 难道——师父名下的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弟子 如今算来,自己得叫他一声师兄。 “嫣然。” 张琴师回廊后走了过来。 张琴师今年三十,曾是宫廷御用琴师,连几位公主们的琴艺也是他教的。 能拜在他名下,护国公府是托了不少关系的。 当然,若仅有关系,而资质与天赋不够,他也是不会收徒的。 秦嫣然是除了公主之外,他唯一教过的女弟子。 秦嫣然的音律天赋,比几位皇族公主更出众。 “老师。”秦嫣然行了一礼。 张琴师道:“去琴室吧,我一会儿过来。” “是。” 秦嫣然原本想问问大师兄的事,想想还是算了。 -- 苏小小和大虎溜完小马驹后,去了一趟镇北侯府。 符郎中在那边待了两日了,该把他换回来歇息了。 老侯爷约莫是白日里受了刺激,夜里发了一次高热,符郎中给他用了点苏小小留下的退烧药。 老侯爷的脉象相较于第一日平顺了不少,气色肉眼可见的恢复了些。 只是不能再像昨天那样下床了。 病了就得仔细养着,否则容易功亏一篑。 老侯爷昨日出门,不是因为他好转到了能出门的程度,纯粹是他自己意志力强大,愣是把病弱的身躯拖过去了。 换别的老头儿老太太,早瘫在床上,气儿都难以喘过来。 符郎中困得不行,苏陌给他安排了一间屋子,让他住在老侯爷隔壁,不必两头奔波。 “可以。”苏小。 小泉子古怪地看了苏小小一眼。 这个徒弟,常常越俎代庖,替师父做决定。 苏陌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直接吩咐道:“去把隔壁厢房收拾出来。” “是。”小泉子抓头应下,稀里糊涂去收拾厢房了。 符郎中困到眼皮子打架,哪儿睡都成,他不挑。 “去书房坐坐”苏陌说。 二人去了书房。 刚坐下,一个府上的侍卫神色匆匆地过来了。 他本要入内,一眼看见屋子里的苏小小,又顿了下。 “进来。”苏陌说。 侍卫躬身入内,抱拳行了一礼:“大公子。” 苏陌问道:“可是查到什么消息了” 侍卫见自家大公子并不避讳那位姑娘,把这几日查到的线索说了。 ------题外话------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小可爱们,保底月票走一波~ 70 198 秦沧阑来了(一更) 是老侯爷中毒之事。 苏陌是从府内查起的,他让心腹侍卫仔细调查了府上所有有机会接触到老侯爷饮食的下人,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于是排除了在府内动手的可能性。 从这一点来看,至少说明侯府内部是安全的。 府内没机会下手,那么唯一的下手机会就是从府外购买的食材。 偌大的侯府,每日进项的食材数十种,这还不包括定期采买的油盐酱醋米…… 这是一项庞大的工程,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今早让心腹侍卫逮住了一个卖肉的屠户。 “是一个姓胡的屠户。” 心腹侍卫说,“老侯爷爱吃肉,这几年一直是在他家买肉,没出过任何岔子。” 苏陌问道:“这个屠户有问题” 心腹侍卫摇头:“不,他没问题,是他用来穿肉的粽叶让人浸了毒液。为了不被发现,剂量很小,一次两次吃不出好歹来,可一月俩月就难说了。” 苏小小道:“为什么别人没有中毒” 心腹侍卫答道:“老侯爷只爱吃最嫩的肋条肉,每次都是单独给老侯爷准备的,府上的厨子偶尔偷一次嘴,可一是吃的不多,二是,咱们府上好几个厨子,不是每次都让同一个厨子吃进去了。不过他们最近也有些头晕眼花,他们只当是太累了,没大放在心上。” 看来也是慢性中毒了。 苏陌问道:“卖粽叶的小贩呢” 心腹侍卫难为情地说道:“抓住了……但,小的没看紧,一不留神,让他咬舌自尽了。” 苏小小道:“一般人可咬不掉自己舌头。” 这是一个局,专为老侯爷,不,或许是为整个镇北侯府设下的局。 苏陌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他并未发怒,依旧是斯斯文文的模样,然而苏小小却眼尖地发现,侍卫的额角竟然开始细细密密地淌汗了。 这个苏家大公子,也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呢。 “不过——”心腹侍卫喘了口大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就此收手,他又往后继续调查了。 “那人叫祥子,是去年十月来京城的,大概月底的样子,是跟着一个商队过来的,后面不知怎的与商队散了伙,流落街头,后面在一间粮草铺子打起了短工,粽叶就是从那间铺子里卖出来的。” “铺子暂时没查出问题,不过,据铺子里的伙计交代,祥子在大户人家有个姘头,有一次,让伙计撞见了,祥子威胁他不许说出去,否则做了他。” 苏陌蹙眉:“哪个大户人家” 心腹侍卫犹豫一番,说道:“护国公府。” …… 心腹侍卫退下后,苏陌陷入了沉思。 “你在想什么”苏小小问。 苏陌神色凝重道:“去年十月,镇北侯府曾发生过一件大事。” 苏小小看着他,示意他往下说。 苏陌道:“祖父与父亲在书房大吵一架,那日是祖母的寿宴,来了不少宾客,祖父扬言要废去父亲的世子之位,这话被传了出去。祖父刚与父亲决裂,就来了一个要毒害祖父的‘小贩’,我想,这未必是个巧合。” “他们为什么而吵”苏小小问。 苏陌正色道:“为了迁祖祠的事,父亲提议将祖祠迁入京城,祖父不同意,发了好大一顿火。其实,只是气头上的话而已,父子焉有隔夜仇但人言可畏。世家大族,姊妹恶、兄弟恨、父子仇,不胜枚举。” 苏小小:“哦。” 苏陌看了她一眼,说道:“如果不是你及时发现祖父中了毒,最坏的结果,是祖父他老人家不在了,种种指向我父亲为了保住爵位而弑父的人证物证,统统都会跳出来。” 苏小小:“哦。” 苏陌:“……” 苏陌打开桌上的小食盒,推到她手边。 “唔”苏小小看着满满一罐子砸好的核桃,古怪地眨了眨眼。 “不是喜欢吃这个”苏陌问。 苏小小拿起一个,翻来覆去看了看。 这真的是砸出来的核桃吗 哪个强迫症砸的 太完整了叭! 苏小小吭哧咬了一口。 “叔父的情况如何了”苏陌问。 昨日他们离开时,苏承仍处在昏迷之中,他们看得出来苏承是受了刺激,为了不让苏承再受刺激,他们才决定先行回府。 不然依老侯爷的性子,非得把苏承一家子一并带回来才好。 苏小小言简意赅地将苏老爹的情况说了。 苏陌闻言,沉默了良久。 “不记得了也好。” 他说道。 那段痛苦的记忆是什么,不用问大致也能猜到。 姑祖母用自己的命拖住刺客,换来亲生骨肉的一线生机。 苏承极有可能亲眼目睹了母亲被人残忍杀害。 他当时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这一幕,换作任何人都会难以承受。 二人谁也没提让苏老爹恢复记忆的事,恢复记忆只有痛苦,没有任何好处,至于说苏老爹的记忆里会不会有找到凶手的线索—— 他们是死了吗 还是说他们无能到需要用这种让苏老爹痛不欲生的办法去寻找线索 苏小小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苏老爹,那个人也包括她自己。 苏老爹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往后余生,她不希望他再难过。 当年的仇,交给她就好。 那些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 梨花巷。 小虎二虎起床后,大虎向两个臭弟弟炫耀了自己和娘亲一起溜小马驹,以及一起啃烤红薯的甜蜜时光。 两只虎嫉妒坏啦,蹬蹬蹬地跑去大门口,谁料他们等了半日,也不见娘亲回来。 二人委屈巴巴,就快哭了。 大虎:“略略略!” 谁让你们赖床! 二虎、小虎凶巴巴。 今天的哥哥好欠揍哦! “好了好了,别生气啦,爷爷给你们烤红薯。” 苏承去灶屋,烤了两个又大又黑的红薯出来。 二虎与小虎的内心是拒绝的,可看着爷爷的脸都被灶灰给熏黑了,他们到底还是伸出小手手,接过了一块烤红薯…… 呃啊。 好难吃呀—— 随后苏承又带着三小只去巷子里溜马。 秦沧阑刚外出了一趟回来。 刚巧路过状元街,记起孙女儿似乎是在梨花巷学琴。 “去梨花巷。” 他对车夫说。 ------题外话------ 有月票吗 让父子相见的那种。 70 199 父子相见(二更) 秦嫣然学琴的地方在梨花巷东头第一座宅子,秦沧阑第一次来,车夫显然不是了。 车夫轻车熟路地把马车停在边上。 院子里传来宛转悠扬的琴声,秦沧阑不懂音律,弹琴与弹棉花的声音对他来说没区别。 他在马车里等了一会儿,车夫问是否要进去问问,被他拒绝了。 他是个粗人,家里好不容易出个琴棋书画的才女,他得好生珍稀着,千万不能打搅了孙女儿学琴。 只是这声音着实有点儿催眠,他听得直犯困,决定下来走走。 他刚下地,便察觉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武将的直觉令他瞬间心生警惕,这些年刀口舔血多了,树敌无数,十个人里,怕是就有七八个想要他的命。 不过—— 他秦沧阑的命可不是那么容易取的! 他不着痕迹的摸上腰间的匕首,一步步朝微微摇晃的大树走了过去。 若是苏小小在这儿,一定能认出,这便是早上她与大虎溜小马驹时,被一个抱着古琴的男人扶着干呕的那棵大树。 而树上的动静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来自大虎。 大虎早上已经溜过小马驹了,这会儿不大想陪弟弟们溜第二次,他悄咪咪地跑了。 他对这座宅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十分好奇,又恰巧他学会了爬树—— 秦沧阑望着头顶摇摇晃晃的枝叶,冷冷一哼:“鬼鬼祟祟!何方宵小,纳命来!” 他个子极为高大魁梧,饶是上了年纪,身板依旧挺拔如松。 寻常人蹦起来也未必能够着,他伸手就给拨开了。 随后,他看见了一个奶唧唧的小糯米团子。 圆圆的小脸蛋,黑葡萄似的大眼珠,眉毛透着十足的英气,小鼻尖上因爬出热出了一点薄汗,小嘴儿微微长着。 最近长牙的缘故,特爱流口水。 大虎被抓包了,抱着树干,呆呆愣愣地看着他,像极了一只圆滚滚的小食铁兽。 秦沧阑怔了一下。 手一松。 啪! 被他压住的树枝一弹,大虎被弹了出去! 秦沧阑眸光一动,飞身而起,一把抱住了在半空抱住头、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的大虎。 这孩子,好生机敏! 秦沧阑抱着大虎稳稳地落了地。 令秦沧阑惊讶的是,怀里的小家伙非但没被吓哭,反而一脸激动地看着他。 仿佛在说: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秦沧阑忽然就笑了:“胆子倒是挺大。” 不大也不会小小年纪便爬上那么高的大树了。 “你家住哪儿”秦沧阑问。 大虎没立刻回答他的话,而是眨了眨眼,低头往下一瞧。 哇哦。 好高。 秦沧阑说道:“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秦沧阑长得很凶,严肃起来能把孩子吓哭的那种。 大虎老老实实指了指自己家。 秦沧阑皱眉:“你不会说话” 大虎眨眨眼。 秦沧阑一贯没有孩子缘,孩子见了他,吓也吓到不敢说话了。 他不再追问。 他弯身,打算将大虎放在地上。 大虎的小脚脚往上一蜷,死活不挨地。 秦沧阑无奈,只得将大虎重新抱了起来。 奇了怪了,这孩子是让自己吓傻了么少有敢让他抱的孩子。 却说苏承带娃溜马,一回家发现少了一个娃,吓得他汗毛都炸了! 三人逃进山里躲起来的经历,苏承至今回想起来仍会感到后怕。 偏偏苏二狗又出去买菜了,家里没个人看着,他又不能把二虎、小虎放在家里,自己出去找人——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一个高大魁梧、发须花白的大爷抱着大虎进了院子。 说大爷有点儿不合适,此人虽长了点儿白胡子、白头发,可那挺拔的身板儿,稳健的步伐,年轻人也没他壮硕。 形容一句宝刀未老,毫不为过。 他一身习武之人的打扮,脚踩黑靴,腰间挂着一把图腾狰狞的佩刀,看着就很凶神恶煞! 苏老爹在心里暗暗计量,自己在乡下只能当个村霸,原来是少了一身装备啊…… 苏老爹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回头他也要给自己整一套…… 苏老爹去把大虎接过来。 大虎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冲爷爷伸出了手。 “你方才去哪儿了是不是又乱跑了”苏老爹严肃地问大虎。 大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扭着小屁屁下来,吭哧吭哧地跑去后院了! 苏承咬牙:“这孩子!回头告诉你娘!” 院子里只剩下苏承与秦沧阑。 苏承向来恩怨分明,人家把大虎送了回来,怎么说自己也得感谢一番。 苏承正色道:“多谢你把我孙子送回来。” 秦沧阑虎躯一震:“那是你孙子” “是啊。”苏承挑了挑眉,扬起自认为帅得惨绝人寰,实则满是灶灰的花猫脸,“虽然我看上去很年轻,但我今年已经三十七啦!” 乡下人成亲早,十几岁当爹,三十几岁当爷,比比皆是。 秦沧阑顿了顿:“三十七,你和我儿子同岁。” 苏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中肯地说道:“那你长得着急了点儿。” 秦沧阑:“……” 苏承问道:“你是住这儿的街坊” 秦沧阑说道:“我路过,孙女在附近学琴,过来走走。” “哦。”苏承搬了个小马扎坐下,也递了他一个小马扎,“我闺女小时候也学了几日古琴。” 秦沧阑在小马扎上坐下。 苏承坐小马扎已经很滑稽了,他比苏承魁梧,简直像是一座山丘压了下来。 “是吗”他努力适应小马扎。 苏承道:“是啊,她天赋很好的,学太快,夫子们教不了她,就让她退学了。” 秦沧阑:年轻人,你这牛逼吹得有点大。 苏承的确是在瞎瘠薄吹。 他的胖闺女别说学琴了,连摸都没摸过呢,乡下人填饱肚子都难,哪儿有闲钱捯饬这玩意儿 “咦你也喜欢吃柚子” 秦沧阑留意到了院子里的一株柚子树。 苏承摆摆手:“哦,瞎种的,我吃不了,吃了浑身长疹子。” 秦沧阑眸光一愕:“这么巧,我儿子也是!” “唔。”苏承才不关心他儿子。 苏承瞥了他两眼,眼珠转了转,问道:“你应该挺能吃的吧” 秦沧阑:这是什么问题 苏承轻咳一声,端起一旁的小簸箕:“多谢你救了大虎,没什么好招待你的,自己家里烤的红薯,你尝尝。” 快点干掉它,这样就不用他来吃了! 秦沧阑看着簸箕里黑乎乎的几团,严重怀疑是他递给自己的是几块烧黑的炭。 “很好吃的。”苏承卖力安利。 秦沧阑拿起一个红薯。 苏承又道:“咱家不兴浪费粮食。” 言外之意,啃了就得吃完。 秦沧阑是啃过树根、吃过观音土的人,他不挑食。 再说了,卖相是差了点儿,可好歹是红薯,能难吃到哪儿去 秦沧阑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 下一秒。 他虎躯一震,一股虎贲之气直冲天灵盖! ------题外话------ 月票快300了,加把劲儿,明天三更。 70 200 愉快相处(一更) 苏承正常发挥时是比较难吃的,今日他超常发挥。 秦沧阑像被雷劈了似的,闪电在他身上滚过,连每根白头发丝儿都被烫炸了起来。 上一次吃到如此难吃的食物,还是发妻在世的时候。 大个子一看就很能吃……苏承不动声色地一簸箕烤红薯全放在了他腿上。 秦沧阑被难以下咽的烤红薯噎得不要不要的。 不多时,苏二狗挑着担子回来了。 他去集市买了一箩筐干货,有花生,有芝麻,也有些干菇与黄花菜,本是想买梅干菜的,居然去晚了,人家都卖完了。 在乡下,可没那么多人爱吃梅干菜,除了他们苏记的梅干菜饼子。 另一个箩筐里装的是小马驹的草料,有玉米棒子,有青稞,也有一些嫩草和豆子。 “爹,我回来了!” 苏二狗把担子放在地上,他看见了院子里多出来的男人,男人发须花白,看上去与乡下的苏老爷子差不多年纪,但却比苏老爷子健壮魁梧多了。 “爹,咱家来客人了” 苏二狗问。 “哦,大虎方才偷跑出去,是这个……大爷把大虎送回来的。”苏承突然发现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秦沧阑想了想,说道:“我姓秦。” “哦。”苏承搓了搓手,为毛看见这人,就特别想讹他—— 秦沧阑并不知苏承想法,他看向苏二狗。 苏二狗晒得黑不溜秋的,纯一小黑皮,比起京城那些粉头油面的小公子,秦沧阑觉得苏二狗这种孩子看上去更加顺眼。 不知怎的,他想到了秦云。 秦云和眼前这孩子差不多大,但显然的,秦云就娇弱多了,自幼习武,学了个半吊子不说,身体也不怎么强悍,怕冷怕热,稍不留神就病倒。 苏二狗先把干货放进厨房,又拿了桶子过来给小马驹做饲料。 那么重的桶子,他一手一个,看得出时常干活儿,臂力极好,下盘也稳。 “你是要喂马”秦沧阑问。 秦家的铁骑可是很厉害的,秦沧阑与马儿打的交道不少,一瞅苏二狗捯饬的东西便推断出是马儿的饲料。 苏二狗道:“是啊。” 秦沧阑问道:“没有碱茅和苜蓿吗” “啥”苏二狗表示自己没听过。 秦沧阑道:“是两种牧草,马儿吃了能更壮。” 苏二狗一边拌饲料,一边道:“哦,那我下次去集市上找找。” 集市上怕是没的卖…… 这种牧草在京城极为难得,秦家是有自己的牧场,专为军营饲养战马所用。 秦沧阑沉思间,苏二狗去后院把小马驹牵了过来。 秦沧阑眸光一扫,顿了下:“这匹马……” 苏二狗摸摸小马驹的脖子:“哦,你说它呀,很漂亮吧我姐买的,刚买来那会儿又瘦又小,是早产的马崽,乡亲们都说养不活,这不是养得挺好嘛!” 小马驹十分应景地挺起小胸脯,雄赳赳地蹦跶了两下。 秦沧阑的眸光微微动了动。 这是一匹比汗血宝马更优良的大漠战马。 “我能……摸摸它吗”秦沧阑问。 能让骑兵统帅爱不释手的,除了兵器便只有战马了。 “哦,可以。”苏二狗拍拍小马驹,把它牵到秦沧阑面前。 小马驹很乖。 秦沧阑摸了它的鬃毛与骨骼。 竟是纯种的大漠马! 秦沧阑激动了。 这种马在大周十分罕见,西南王府上有过几匹,可据说全都战死了。 在大周,最常见的战马要属蒙古马与汗血宝马。 蒙古马耐寒,生存力极强,恢复力也不错,必要时能为将士们提供马血,是北域最常用的战马。 只不过,蒙古马比较矮小,爆发力与跳跃力不太出众。 汗血宝马的爆发力就强多了,并且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耐力十分惊人,缺点是它不如蒙古马耐寒,它耐暑,适合在大漠作战。 但汗血宝马也并不高大,驮运能力较差,多用于轻骑兵,重骑就太为难它了。 大漠马是最全面的战马,轻骑、重骑皆可,最重要的是,它们在战场上有着超乎常马的冷静。 “这种马……应该很难买到……”秦沧阑道。 苏二狗就道:“原本是不让卖的,母马死了,它也快死了,驿站的人就行了个好,卖给我姐了。” 秦沧阑点了点头,但同时,他也很惊讶。 他与马儿打交道多年,自然明白没有母马的小马驹是活不下去的。 别的母马只会喂养自己的孩子,不会哺乳它,甚至可能攻击它。 另外,缺乏母马的安抚,一些小马驹会绝食。 能养活它,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花了不少银子吧”他问,就算是快死的大漠马驹,那也—— 苏二狗肉痛地说道:“对呀,足足花了我姐四十两呢!” 秦沧阑险些没让一口红薯噎死! 你说啥 四、四十两 你确定不是四百两 他秦沧阑愿意花四千两去买这匹马! 苏二狗把饲料拌好了,牵了小马驹过来吃。 秦沧阑说道:“我觉得,这饲料是不是弄得有点儿粗糙……” 小马应该不会爱吃的。 下一秒,秦沧阑就看见,小马驹一头扎进了它的小木食槽,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它是乖乖的马宝宝,不挑哒! 秦沧阑的神色一言难尽。 对于爱马如命的秦沧阑而言,看着苏二狗用瞎瘠薄乱搞搞的粗饲料喂养一匹如此宝贵的马,其震惊程度,不亚于看见大内总管给皇太子喂猪食—— 秦沧阑整个人都不好了! …… 另一边,苏小小与苏陌开始调查护国公府的事。 主要从三个方面着手,一是那位姘头,这有点难度,伙计没看清对方的模样,他们只能徐徐图之了。 第二,就是要查一查护国公秦沧阑与当年的事故是否有所关联。 第三,则是秦彻。 秦彻来与京城与护国公府认亲时已年满十六,他不可能毫不知情。 除非他是个孤儿,并且不记得六岁之前的经历,那么,他才有可能在被人“洗脑”的情况下,相信自己是真正的秦彻。 前者是主动隐瞒,后者是被动。 但不论哪一种,秦彻都绝对撒了谎。 因为,秦彻当初对护国公府说的原话是:“弄丢了一块玉佩,还好这一块一直佩戴在我身上。” ------题外话------ 搓搓小手,榜单不榜单的无所谓,主要是想来两张热乎乎的月票。 70 201 他梦到了(二更) 秦嫣然上完课,抱着古琴出来。 她一眼看见了祖父的马车。 车夫行了一礼:“小姐。” 秦嫣然问道:“祖父让你来接我的吗” 车夫道:“老太爷亲自过来的。” 秦嫣然眸子就是一亮。 祖父很疼他们姐弟,只是祖父不善表达,做不出这些让人感觉温暖的举动。 秦嫣然很受用,正要上马车给祖父行礼,就听得车夫道:“老太爷刚刚救了个孩子,送那孩子回家去了。” “哪里的孩子” “好像……就是这条巷子里的,具体哪一户人家,小的没留意。” 他总不能盯着老国公爷的后背瞧,再者,老国公爷的步子太快,一眨眼,人就没了。 既然是巷子里的,应该用不了多久。 秦嫣然坐上马车等祖父。 哪知她左等右等,等到手脚都冰凉了,也不见祖父过来。 秦沧阑在苏家的前院,和苏二狗叨叨喂马,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来干嘛的了。 都说十个武将,九个人狠话不多,那是没遇上能唠的人。 苏二狗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听得如痴如醉,他做梦都希望有朝一日能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上。 “要说什么马最威风啊……来,我和你说说。” 秦沧阑这一说就是足足一个时辰。 从马的喂养说到马的品种,又从马的品种说到马的驯养,最后不知怎的,话题竟扯到了战场上。 什么马适合冲锋陷阵,什么马适合夜间突袭云云。 这些,秦沧阑也和秦云也讲过,奈何秦云不爱听。 苏承看着他俩讲马,把自己当了空气,他黑了黑脸,红薯还吃不吃啦 别只顾着讲啊! 赶紧把烤黑的红薯干掉! 秦沧阑从苏家出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苏承感激他教了苏二狗如何喂马。 作为答谢,苏承奉上谢礼——打包好的已经凉透的烤红薯。 可算是送出去啦! 秦沧阑回到马车上,才记起来自己把秦嫣然给遗忘得干干净净了。 他看着冻得嘴唇发紫的秦嫣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下次不必等我,你自己先回去。” 回到府上。 秦彻也刚从外归来。 祖孙三人在门口遇上。 秦彻身后跟着一名太医。 秦沧阑问道:“请太医什么” 秦彻眼神一闪,不敢交代秦云被静宁公主教训的事儿,只讪讪说道:“云儿染了风寒,我请太医为他瞧瞧。” 秦沧阑浓眉一蹙。 这个孙子,身子骨太弱了,就不该如此娇生惯养长大,看看梨花巷的那孩子,壮得像头小牛,皮实的紧…… 秦彻小时候也皮实,三天两头上房揭瓦,爬树凫水不在话下,大概是在民间吃了太多苦,回京城后,没小时候那么蛮了。 巷子里的那个年轻人,看上去就不错。 奇怪。 他怎么总想起梨花巷的那对父子 秦沧阑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秦彻古怪地望了望父亲远去的背影,总觉得父亲今日与往常有些不大一样…… 他又看向面色苍白的秦嫣然,问道:“你怎么了” “冻的。”秦嫣然委屈,把在马车上等了祖父一个多时辰的事儿说了。 秦彻宽慰道:“你祖父既然去了那么久,想必是有急事。” 秦嫣然嗯了一声,她是晚辈,自然不敢言长辈一句不是。 “阿嚏!” 她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她好像冻出风寒了。 晚饭过后,秦沧阑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练了会儿剑,待到身上的汗水干透,又去冲了个凉水澡。 自从太医叮嘱他注意身子后,他好几个月没冲凉水澡了。 是今日心情莫名有些烦躁,他也不知自己具体在烦躁什么。 他是大冬天也冲凉水澡的人,并不觉着寒冷,然而当他躺到床铺上,手上的痛风果然开始发作了。 这就是不遵医嘱的后果。 秦沧阑看着痛到发抖的手,额角冷汗大颗大颗淌下。 在外人看来,他身体还很强健,能再征战个七八年,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已经拿不稳刀剑了。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早早地把护国公之位传给秦彻 其实他们这些武将,哪个不是年轻时过度消耗身体,到了风烛残年落得一身伤病 太医给他开了一瓶止痛的药散,因为有一定的副作用与成瘾性,是以,太医叮嘱,痛到无法忍受时方能服用一包。 他还没服用过。 是药三分毒,这道理他懂。 可今晚,他竟然有些熬不住,似乎有奇奇怪怪的痛苦,加注在他的手上。 他鬼使神差地把药服下了。 药效发作得很快,疼痛在减轻,随之而来的是昏昏欲睡的困意。 他躺在硬邦邦的床铺上,很快陷入沉睡。 他从不做梦。 可这一晚,他梦到了妻子,也梦到了梨花巷的那对父子。 -- 卫家。 卫老太君将关进了祠堂,让他地在祖宗们的牌位前老老实实罚跪忏悔。 卫廷像是那么老实的人吗 他转头就去翻墙了。 刚翻上墙头,就看见蒋氏与陈氏皆是一袭劲装,前者拿着九节鞭,后者握着红缨枪,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卫廷趴在墙头,无奈叹气:“犯不着吧……” 蒋氏用鞭子拍了拍自己手心,呵呵道:“祖母就猜到你会不老实!想跑啊来呀。” 卫廷又一次叹气:“五嫂,你知道我不会跟你和三嫂动手的。” 蒋氏冷哼道:“废话少说!你是自己乖乖滚回去,还是我们两个把你打下去!” 卫廷扶额:“三嫂,五嫂,你们不是来真的吧……” 陈氏壮壮的,性子也憨憨的。 她看向蒋氏:“咱们来真的吗” 蒋氏正色道:“当然来真的!祖母说了,今日要是放跑了他,三天不给你吃肉!” 陈氏唰的将红缨枪插在了地上! 卫廷:“……” “祖母!” 卫廷对着二人身后大喊一声。 二人下意识地扭过头,卫廷趁机单手撑住墙头,身子一跃而起! 蒋氏双耳一动,冷冷地朝他看来:“臭小子!学会耍诈了!哪里跑!” 她一鞭子打过去,卫廷足尖一踢,对上她的鞭子。 与此同时,卫廷凌空一个后翻,单膝跪地,稳稳地落在了草坪上。 陈氏拔枪而上,百来斤重的红缨枪,在她手中迅敏如蛟龙。 ------题外话------ 还有一更 70 202 胖丫驾到(三更) 眨眼间,她与卫廷过了十多招。 卫廷道:“三嫂,你放我走,我给你买肉,望江楼的红烧肉!” 陈氏顿了下。 蒋氏一鞭子打向卫廷:“三嫂你别听他的!他又在忽悠你!他上次说给你买煎饼果子,最后给你买了吗” “没有。”陈氏皱起了眉头。 “怎么没有”卫廷咬牙,他买了好么,只是中途让祖母的人给截胡了。 陈氏再次抡起红缨枪朝卫廷招呼过来。 这一次,卫廷不知怎的,竟然没躲开,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陈氏的目的是阻止卫廷逃走,不是要杀卫廷,因此她没用枪头去刺,而是改为用拍的。 饶是如此,卫廷依旧闷哼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 卫廷应声倒在地上。 二人脸色大变。 蒋氏唰的扔了鞭子走过去,蹲下身来慌张地看向卫廷:“小七你怎么了” 卫廷侧躺在地上,一手捂住心口,一手去够受伤的后背,一脸痛苦地说:“五嫂,我好像受伤了……” 蒋氏怔怔道:“你、你别又是讹我们了吧” 卫廷虚弱一笑,正要开口,却又吐出一口血来。 蒋氏吓到了,转头望向陈氏道:“三嫂,你怎么能把小七打成这样” “我、我没用多少力啊,我就……拍了一下。” “你自己多大力气,心里没点数吗你那一下,熊瞎子让你拍死了!” 这话并非信口开河,当年卫家儿郎仍健在时,他们曾一道随圣上打猎,半路圣上遭遇了一只熊瞎子,大内高手来不及救驾,陈氏一棍子抡下去,当场把熊瞎子给拍断气了。 陈氏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力气确实有点儿大,她抓抓头:“这可怎么办呀” 蒋氏跪在地上,看着鲜血狂吐的卫廷,呜的一声哭了:“小七——” “我、我、我去请大夫!” 陈氏把红缨枪一扔,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把红缨枪带上。 蒋氏哭得呜呜的。 忽然,卫廷修长如玉的指尖一动,点了她的穴道。 蒋氏惊呆了! 卫廷勾唇一笑:“得罪了,五嫂。” 蒋氏气得眼刀子嗖嗖的! 臭小子,你竟敢捉弄我! 外头风大,陈氏与蒋氏出来捉他,为了身手灵活,穿的并不多。 卫廷解下披风,罩在了蒋氏的身上。 “委屈五嫂了,最多一刻钟,三嫂就过来了,劳驾五嫂在此处稍等片刻。” 他说罢,还不忘将蒋氏从跪姿摆成较为舒服的坐姿。 蒋氏的眼珠子凶巴巴地追着他。 臭小子,别让我抓到你,否则我砍了你祭旗! -- 夜幕降临。 苏陌送苏小小回府。 符郎中留在这边,不过,他也并不需要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了,苏陌安排了几个信得过的大夫轮流值夜,一旦有什么状况,会及时去隔壁叫醒符郎中。 马车上,苏小小询问了一些护国公府的事。 苏陌一一解答了。 快到梨花巷时,他们遇上了一个熟人。 “咦里头是谁呀” 那人问。 苏陌挑开帘子:“二爷爷,是我。” 他又对一旁的苏小小介绍道,“我姑祖父的弟弟。” 老护国公秦沧阑的弟弟,秦海。 苏陌暂时不便暴露苏小小的身份给任何与护国公府有关的人,他下了马车,向对方行了晚辈的礼,又寒暄了几句。 秦海应当是注意到了马车里有人,不过他也不好多问,打完招呼就策马离开了。 “老护国公还有弟弟”苏小小问。 苏陌放下车帘:“是庶弟,说起来,当年叔父失踪,找了许多年都没找到,大家几乎已经断定叔父遇难了。国公府不能后继无人,姑祖父打算将国公爷的位置传给秦海,秦海吓得赶忙分出去单过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胸怀大志、贪念权势。 秦海这些年吃喝玩乐,过得比时刻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秦沧阑逍遥多了。 苏陌将苏小小送回梨花巷后便离开了。 苏承不在,他和三个小家伙出去买灯油了。 苏二狗院子里打拳。 是一套新的拳法,那个好心的老爷爷教的。 他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忙收了拳头,迈步跑去堂屋:“姐,你回来啦” “嗯,吃饭了吗”苏小小问。 “吃过了。”苏二狗道,“爹买的包子。” 被烤红薯荼毒的三小只,坚决不准苏老爹再进灶屋,苏老爹无法,只得去集市买了几个大肉包子回来。 苏二狗道:“给你留了两个,热锅里了。” 苏小小只拿了一个,另一个递给苏二狗。 “我不饿。”苏二狗拒绝。 苏小小道:“一会儿就饿了。” 这孩子长身体,最近饿得特别快。 苏二狗犹豫了一下,将包子接了过来。 苏小小啃了一口包子:“让你买的东西买到了吗” “买到了!”苏二狗道,“你放心,我悄悄买的,没让爹瞧见。可是姐,你买那种衣裳做什么” 苏晓坐在小马扎上,伸了伸小胖腿,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就,会个人。” 吃完包子,苏小小回屋换上了苏二狗买回来的夜行衣:“爹问起来,就说我去侯府了。” 苏二狗:“哦,姐你当心啊。” 苏小小点头。 月黑风高。 苏小小看了看从苏陌那儿要来的舆图,顺利找到了护国公府所在的位置。 眼前是高高的墙壁,墙壁上沥了尖锐的碎瓦,徒手翻过去,会被割得血肉模糊。 苏小小忽然就想到了药房奖励给自己的那双隔热手套。 不会吧…… 苏小小古怪地挑了挑眉,从腰间拴着的小急救包里将手套取了出来。 她先拿卫廷送给她的匕首试了试。 呃…… 居然没割破。 苏小小最初太嫌弃它了,乃至于没仔细研究它的质地,眼下一摸,发现它的质地很奇怪,像是无数根细细小小的冰凉钢丝组成的。 苏小小突然就笑了。 谁说没用的 这不就用上了 苏小小戴上手套,后退十多步。 助跑、蹬墙,一跃而上,撑住布满尖锐瓦砾的墙头,借力一纵,翻身落入了墙后! 呼! 小胖子也可以很灵活! ------题外话------ 三更来了,小可爱们,月票就不要留啦,投给勤劳的方方仔吧! 70 203 你儿子是假的(一更) 苏小小从苏陌口中大致了解了护国公府的结构,差不多知道自己如今的位置距离府上的大厨房不远。 也是,闻也闻出来了,一股子烤鹿肉的香气。 看来护国公府的伙食不错。 想到在乡下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苏老爹,苏小小的眸子掠过一片寒光。 院墙外有巡逻的侍卫走过,苏小小不希望自己的气息被察觉到,不着痕迹地走向了喧闹忙碌的大厨房。 她在附近的一座假山后隐蔽起来。 这个时辰,寻常人家早歇下了,也就护国公府的大厨房依旧忙忙碌碌的。 一个管事嬷嬷领着两个小丫鬟脚步匆匆地往厨房里走,边走边叮嘱:“交代你们的事儿都记下了吗小公爷不吃一点儿肥的,你们记得把参汤上的油花撇了。” “还有,上个月买的燕窝别再炖给小公爷了,用前几日新买的。” “嬷嬷,是用血燕还是——” “当然是血燕了!小公爷何等贵重的身份你拿普通燕窝给他吃,埋汰谁呢” “知道了,嬷嬷。”小丫鬟低下头,规规矩矩地跟着管事嬷嬷进了厨房。 苏二狗在乡下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吃不上肉,能喝点猪油熬的汤,吃点猪油拌的饭,对苏二狗来说就是人间美味。 燕窝是什么苏二狗从未见过。 苏小小在假山后待了一会儿,确定侍卫们走远了,才闪身出来。 恰巧,大厨房里的宵夜也炖好了。 一份燕窝与参汤是给秦云的,另一份是给秦彻的。 苏小小没多做犹豫,跟上了给秦彻送宵夜的丫鬟。 两个丫鬟不知自己被跟踪了,小声谈论着府上的事。 “唉,小公爷又闯祸了,幸亏国公爷给压了下来,没让传到老太爷的耳朵里。” “老太爷知道了,会责罚小公爷的,小公爷那身子骨,可经不住老太爷的鞭子。” “老太爷的鞭子打不到小公爷身上,哪回不是让国公爷拦下了国公爷说,我没教好儿子,您要抽就抽我——国公爷在民间吃了苦,身子都给熬坏了,老太爷哪里下得去手” “幸亏咱们大小姐懂事,日后有她帮扶者,小公爷吃不了亏。” 说曹操曹操到。 秦嫣然带着丫鬟迎面走来。 两个丫鬟狠狠一惊,赶忙躬身行礼:“大小姐!” 秦嫣然看了二人一眼,问道:“是给我父亲送的吗” “是。”一个丫鬟说。 秦嫣然道:“给我吧,我去送。” 两个丫鬟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了秦嫣然的侍女。 待到秦嫣然走后,两个小声议论了起来。 “你刚刚看见大小姐头上的珍珠串没有” “什么珍珠那叫鲛珠,南海过来的!听闻得一百两银子一颗呢!咱们国公爷二话不说买了一整串给大小姐!” “国公爷真疼大小姐啊,咱们大小姐命真好。” “出生便是世家千金,命能不好也不是所有的世家千金都有这造化。” “是啊,护国公府真有钱。” “你新来的,不懂的多的去了,这可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护国公府有权有势,不是随便哪个世家能比了。当然,那么贵重的鲛珠,也确实只有咱们大小姐配得上,换别的千金,戴了也是东施效颦!” 两个丫鬟东扯西拉的,将秦嫣然吹得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苏小小对秦嫣然其实无感,只是她不耐烦听这个,她要调查秦彻。 奈何这里只有一条小路,两个丫鬟堵在这儿不走,害得她也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厨房那边派人来催了,秦嫣然早走没影了。 所以秦彻的院子究竟是哪个 只能边走边看了。 她走着走着,前方忽然传来几个男人的谈话声。 “你们几个,今晚加强戒备,侧门与后门再加派些人手!” “冯哥,咱今晚怎么突然就要加强戒备了是京城要出什么大事了” “这是你们能过问的” “小的知错!” “赶紧去!” “是!” 苏小小狐疑地皱了皱眉。 加强戒备、加派人手 什么情况 难道自己暴露了 不对,如果真暴露了,就该是仔细搜查府邸了。 四名侍卫朝这个方向走来,苏小小并无合适的藏身之处,只得脚步一转,单手一攀,进了身边的一座寂静的庭院。 她刚进去,秦嫣然过来了。 苏小小蹙了蹙眉,闪身进了一间屋子。 “我祖父在吗” 门外传来秦嫣然的声音。 小厮答道:“回大小姐的话,老太爷歇下了。” “这么早”秦嫣然问道,“我祖父是哪里不舒服他往常这个时辰还在习武的。” 小厮道:“小的也不清楚。” 老太爷做什么,不会与他们这些下人交代。 秦嫣然不放心:“我进去看看祖父。” 小厮不敢拦着她,侧身让了道。 “祖父,我是嫣然,我进来了。”秦嫣然说罢,在门口等了片刻,轻轻推开房门。 苏小小眉心一跳,一把钻进床底下。 嘤,卡住了。 苏小小又扭着小胖身躯爬出来,躲进了一旁的衣柜。 柜子也窄……门险些关不上。 绝不承认是自己胖! 她双手拉紧柜门。 秦嫣然绕过屏风,来到了床前。 秦沧阑在药效的作用下睡得很沉。 秦嫣然来到床边。 “祖父,祖父。” 她轻轻地唤了两声,见秦沧阑应该只是睡着了,她稍稍放下心来。 她的手背碰了碰祖父的额头,不烫。 “呼。” 她又暗松一口气。 衣柜里苏小小的磨牙:该走了吧柜门我快拉不住了—— 秦嫣然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苏小小:“……!!” 这姿势费劲儿,加上柜子里又闷,谁也不懂小胖子的痛。 秦嫣然终于走了。 苏小小赶忙出了柜子,一把扯下蒙面的布巾,大口大口喘气。 “憋死我了……” 等等。 秦嫣然是秦彻的女儿,她叫床上的男人祖父。 这个人是老护国公! 有意思了,自己误打误撞,竟然进了老护国公的房。 当年的事故,有没有他的手笔呢 传言老护国公与发妻伉俪情深,但传言到底只是传言,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苏家千金去世后,秦沧阑的母亲又为他娶了一房续弦。 秦沧阑与续弦无子,关系也冷冷清清。 后来,秦沧阑的母亲与续弦相继病逝,秦沧阑没再续娶。 清冷的月光透进来。 苏小小挑开帳幔,看着床铺上眉头紧皱的男人。 看面相,凶得很。 她歪了歪头。 唔,吃药了 这呼吸,对于一个武将而言,明显不对劲。 忽然,秦沧阑似有所感,蓦的睁开了眸子。 苏小小绝没料到他能醒得如此突然—— 苏小小的脑子里闪过一百种干掉他的办法—— “华音……”秦沧阑迷迷糊糊地开口。 秦沧阑的意识混混沌沌的,止痛散的药效让他天旋地转。 他今晚是怎么了一次次地梦见华音 苏小小眨了眨眼。 秦沧阑艰难地抬起头:“华音……真的是你吗” 苏华音,苏家千金的名讳。 秦沧阑的老眸里水光闪动:“华音……你是不是来接我了” 接你干哈去梨花巷搓叶子牌么 苏小小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果断搬来卫廷的招数:“你在做梦。” 说罢,她抬起小拳拳,一拳头砸了下去! 不对! 苏小小的拳头在距离他脑门儿半寸之处堪堪停住。 秦沧阑没有丝毫闪躲。 即便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一个武将也不会失去自保的危机本能。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如果苏华音要杀他,他会躺平了让苏华音杀。 “你先别睡!” 苏小小握住他的手,无比严肃地说:“我给你托个梦,你儿子是假的!” ------题外话------ 有小可爱问,破百了能不能加更 接下来几天的更新字数都会增加的,不一定分章节发。 70 204 廷哥出手(二更) 从秦沧阑的院子出来,苏小小遇上了一点麻烦。 护国公府加强戒备后,她出不出去了。 她至今想不明白,护国公府为何突然加强了戒备,难道说他们猜到今晚会有人来刺探消息吗 还是说发生了什么她不清楚的事,她运气不好撞上了 想起来了,给老侯爷下毒的小贩死了。 小贩的姘头是护国公府的人,那么,对方找不到祥子,很可能猜到祥子出了事,也猜到他们大概东窗事发了,弄不好,镇北侯府的人今晚就会来秘密查探—— “这么说的话,加强戒备就不奇怪了。” 苏小小找了个相对人少的角落,扯了扯手套,轻松越过了墙头。 她刚落地,一枚冷箭飞来。 她徒手一接,帅气地握住了寒光闪闪的箭头。 冲她射箭的护卫懵了下。 这个……小胖刺客,居然空手接箭……头 要知道,箭头是很尖锐的。 苏小小一个旋身,将手中的箭矢冲侍卫扔射了过去。 侍卫大惊,忙用弓箭一档。 他生生被逼退了数步! 好可怕的力道! 他神色凝重地大喝一声:“来人!有刺客!” 护国公府的侍卫一涌而来,将苏小小团团围住。 苏小小也不与人废话,捋起袖子开干。 她的身子比起最初灵活了不少,每一次侍卫看似要抓住她,又让她如泥鳅一般从手心里划走了。 只不过,双拳难敌四手,人数上的劣势让苏小小体力耗损严重。 三个侍卫封住了她的前左右三路,另一名侍卫自她后背偷袭而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枚暗器射来,正中这名侍卫的手腕。 侍卫一声惨叫,手中的长剑跌落在了地上。 苏小小反手一记小拳拳,打沙袋似的将他打飞了。 为苏小小解围的是另一个黑衣人,他没与对方缠斗太久,带上苏小小凌空而起,施展轻功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 “追!” 护国公府有骑兵护卫,策马朝二人的方向追了过去。 “苏陌”苏小小问。 黑衣人意外地顿了顿,点头:“嗯。” “你怎么来了”苏小小疑惑。 苏陌冷声道:“这话该我问你吧。” 苏小小道:“说话就说话,你别减速,继续。” 苏陌欲言又止:你觉得我是为什么会减速 护国公府拥有大周最精锐的骑兵,他们兵分三路,一队骑兵追击苏陌与苏小小,另外两队骑兵绕路包抄。 苏小小在屋檐上回头朝后张望:“唔,还是有战术的呀。” 苏陌淡道:“秦沧阑带出来的骑兵,你以为” 苏小小淡定道:“哦,那什么秦沧阑很厉害” 苏陌疑惑道:“你不该叫祖父么” 苏小小摊手:“我又没认他。” 苏陌身子一抖,险些从半空跌下去:“你别乱动!” 苏小小乖乖收回手:“好嘛。” 又动了下! 苏陌:“!” 骑兵的优势是快,劣势也相当明显,譬如窄小的地方,他们就进不去。 苏陌放弃了街道,在一排排版住宅的顶上飞檐走壁。 “他们应该没没有追来。” 苏陌带着苏小小落在了一户门窗紧闭的宅院前。 他看了苏小小一眼,“你没事吧” “没有啊。”苏小小摇头。 这丫头的身体素质真好,换别人,早颠吐了。 苏陌四下看了看,凝眸道:“他们应该会守在附近的出口,一会儿我引开他们,你从东边一直往前走,那里有人接应你。” “好啊。”苏小小应下。 苏陌再次一怔。 你确定不客套下不问问“我走了你怎么办” 虽然他并不需要这丫头客套,他是真心实意想让她脱困的。 可这丫头的反应……也着实太与众不同了。 第一次遇上如此直白的,他一下子没习惯。 苏陌轻咳一声:“那好,你自己小心,万一被捉住了,你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苏小小一秒点头:“成!” 苏陌:“……” 算了,如此也好,省心。 真遇上那种哭哭啼啼,优柔寡断的,反倒容易坏事。 他转身就走,可惜晚了一步。 护国公府的骑兵竟然抄小道绕进来了! 两边都来了人。 引开是不可能了—— 眼看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忽然间,二人身后的院门开了,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扣住苏小小的手腕,唰的把人拉了进去! 苏陌脸色一变,拔剑冲进院子—— 哐啷! 院门被合上了。 夜色中,一道清隽挺拔的身影站在苏小小身旁,毫不避讳地拉着苏小小的手腕。 苏陌的目光刹那间一凉,他举眸,目光落在了那张熟悉的俊脸上。 “卫廷” 苏陌大吃一惊。 “你放开我——” 表妹二字尚未出口,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护国公府的骑兵在门口停下了。 卫廷淡淡地看着紧闭的院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苏小小的手背,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 苏小小眨了眨眼。 卫廷松开她的手,给了苏陌一个“劳驾,让让”的眼神。 苏陌蹙眉,往旁侧让了让,将苏小小挡在自己身后。 卫廷大摇大摆地出去了,院门开着,恰如其分地把二人遮了个严实。 骑兵已经准备翻身下马往里闯了,见到卫廷又齐齐顿了下。 卫廷是卫家幼子,身份贵重,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目睹他的真容。 可是凑巧,这几个骑兵全都有幸在皇家狩猎时见过他。 为首之人姓冯。 冯侍卫下马也不是,上马也不是,就那么保持着不上不下的姿势。 良久,他还是下来了。 因为他不自己下来,这位爷一定会把他给揍下来。 等等,这位爷不是去庙里做和尚了么 冯侍卫例行公事一般拱了拱手:“不知卫大人回京了,有失远迎。” 卫廷嗤道:“凭你也有资格迎” 冯侍卫:“……” 卫廷讥讽地说道:“大半夜的,你们不睡觉,跑来堵我院子。怎么护国公府终于坐不住了,要半夜对我行刺了” 瞧瞧这帽子扣的! 冯侍卫不敢给自家主子惹麻烦,忙拱手道:“小的不敢,一场误会而已。” 卫廷指了指他身后的骑兵:“那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冯侍卫道:“小的……在追击两名刺客。” 卫廷一脸震惊:“所以你怀疑我是刺客” 冯侍卫:“不是——” 我是怀疑,但你能不能别这么说 卫廷呵呵道:“那你就是怀疑我窝藏刺客可以,你们只管进来搜!” 说着,卫廷回头,冲院子里似嘲似讥地说道。 “来福,去一趟宫里,告诉陛下我回来了,但是有人不高兴我回京,大半夜上我的私宅以捉拿刺客的名义,给了我好大一个下马威!” 苏陌左看右看,哪儿有什么来福 苏小小掐了苏陌一把。 苏陌不甘不愿地扯了扯嗓子:“是——小的这就去——” “不必了!”冯侍卫忙道,“是小的们弄错了!” 冯侍卫带着手下离开了。 一名骑兵不解地问道:“冯大哥,咱就这么走了吗不进去搜搜万一刺客真藏在里头怎么办” 他这话并非无的放矢。 卫家与秦、苏两家,本就是敌对关系,搞不好今晚的刺客就是卫廷派去的呢! “不会。”冯侍卫若有所思道,“谁都会包庇今晚的刺客,卫家不会。” 护国公府的骑兵走远了。 卫廷回了院子。 苏陌长剑出窍,反手挥向卫廷的脖颈。 苏小小一步上前,拔出腰间匕首,咔的斩断了苏陌的长剑! 苏陌为了不暴露身份,自然不会携带自己的专属佩剑,他用的是市面上买来的普通长剑。 但也十分坚硬,居然被这小丫头一刀斩断了 更令人惊奇的是,为何小丫头会如此护着卫廷 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苏陌瞳仁一缩。 这不是卫老将军的兵器吗 卫廷竟然把它送给这丫头了 “你们……”苏陌定了定神,“你们什么关系” 卫廷似笑非笑地说道:“夫妻关系,不信你问她。” 苏陌唰的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名义上的夫妻算不算 苏陌想到了扮作货郎的手下从村子里查到的消息:“你就是那个卫小郎君” 当货郎说苏家丫头招了个上门女婿,姓卫时,他怎么也没往卫家幼子的身上猜。 毕竟……卫家幼子在京城出家,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青州—— 苏陌无比错愕地看向卫廷:“你一直不在京城……你怎么会……” 他看了看苏小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小小对了对手指:“那个,他受伤了,我爹……把他绑回去给我做了上门女婿!” 苏陌:“……” 那时的小苏家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所以一切只是巧合。 可这巧合未免也太坑了。 捉谁不好,捉了个卫家幼子 知道苏、秦两家与卫家是什么关系吗 毫不夸张地说,卫家与这两家结亲的可能性,比卫廷尚公主交出兵权的可能性更低。 苏陌问苏小小:“你是不是不清楚他的身份” “嗯……嗯!”苏小小点头。 苏陌冷冷地扫了卫廷一眼,对苏小小郑重地说道:“那好,我今日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他叫卫廷,也叫卫惜朝,是武安君卫威的幼孙。卫家与我们苏家是死对头,与秦家也是,所以你最好不要与他扯上任何关系!” 苏小小沉默。 苏陌与苏小小接触不多,但也看出了这丫头不走寻常路的性子。 他不确定自己这番话能否令她动摇。 又或者,秦、苏两家是否有资格令她动摇。 就在他以为这丫头会拿上一辈的恩怨当了耳旁风时,只见苏小小一点一点地抬起头来,双眸里凝聚起一股巨大的哀伤。 她的小胖手踌躇地抽出帕子,在半空啪的一掸。 一瞬间,她像是换个人,捏帕子的手捂住心口,神情变得无比悲怆。 她深深地凝视卫廷,泫然欲泣。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磐石无转移,蒲苇韧如丝!” 卫廷:“说人话。” 苏小小撇过脸,哭卿卿:“我们不合适,以后还是别见面了!” 卫廷:“儿子还给我。” 苏小小一秒转过头来,微笑道:“相公,我们回家叭!” 苏陌:“……” 夜已深。 回去的马车上,苏小小抵制不住身体的困意,昏昏欲睡。 卫廷坐在她身边,抬起头来,轻轻扶住她小脑袋,让她靠上了自己肩头。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冷漠。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指尖轻抚着她手背,眉间藏了温柔。 苏陌移开了目光。 马车抵达梨花巷。 苏二狗在堂屋打瞌睡等他姐,听到马车的动静,他瞬间清醒。 “姐!” 他蹬蹬蹬地跑了出来,拉开院门。 苏小小微微睁开一条眼缝,迷迷糊糊地下了马车。 苏二狗又看向与苏小小一道下车的卫廷,眸子一亮:“姐夫” “嗯,怎么还没睡”卫廷伸手,眼睛是看着苏二狗的,手却在门框上轻轻挡了一下。 苏小小的额头擦过他的手背。 苏小小进了屋。 苏老爹也没睡,在家等闺女。 “闺女你回来啦” “唔,困。” 苏小小拉开房门,将自己面朝下砸在了床铺上。 苏老爹去了门口。 “咦女婿也回来了杵在门口干嘛还不进来” 他又看向同样下了马车的苏陌,“啊,你……你是那个……苏老爷的儿子吧” “叔……”苏陌张了张嘴,温声道,“苏大叔。” 苏承看看他,又看向卫廷:“你们认识啊一起过来的” 二人一时没作答。 这可不好答。 说不认识是骗人的,可要说认识,万一苏承问起来啥关系,说他俩互杀 好在苏承也不是真感兴趣。 “那什么,时辰不早了,不留你坐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 苏承对苏陌说罢,将卫廷拽了进来。 “锅里热了包子……” “一会儿你去瞧瞧二虎,他下午也喊牙疼了……” “二狗的那什么又坏了,修了我一晚上……” “爹你去睡吧,我来弄。” “行,我去睡了……困死我了……灶台的火记得灭了,不然会把锅底烧穿的……” “知道了,爹。” “二狗,磨蹭啥赶紧回屋睡觉!”苏承嚷道。 “哦。”苏二狗应了自家老爹一声,对神色怔忪的苏陌道,“苏公子,我……先关门了。” 苏陌点头。 看着大门在自己面前合上,他脑子里闪过马车里与卫廷的对话。 “你知道她是谁吗” “知道。” “那你还——” “我乐意。” 他早知卫家幼子行事不羁,什么礼教规矩在他眼里全是放屁。 他只是没料到,对方就连家族仇恨也—— 卫惜朝,希望你当真能守护好她。 ------题外话------ 这是两更的字数,感谢大家的月票,鞠躬。 70 205 祖孙相见(一更) 秦沧阑吃了药,一觉睡到天大亮。 醒来后,他坐在床前发呆。 小厮在门外唤了两声没反应。 以往这个时辰,秦沧阑早已在院子里练了会儿剑了,小厮不放心,再想到他昨晚睡得早,一系列蹊跷,让人不得不担心他是不是出了啥好歹。 小厮斗胆推门而入。 “老太爷!” 秦沧阑回神:“何事” “啊,您……您没事啊。”小厮愣愣地挠了挠头,“您起晚了,我还担心您……那什么……啊呸,我这乌鸦嘴!” 小厮讪讪一笑:“我让厨房那边准备早饭,今早是吃打卤面还是包子” 秦沧阑兴致缺缺:“都行。” “诶,小的知道了。” 小厮退下。 “慢着。”秦沧阑又叫住他。 小厮躬身道:“老太爷,您有何吩咐” 秦沧阑道:“去把岑太医叫来。” 小厮忙道:“您不舒服吗” 秦沧阑摆摆手:“没有,你别声张。” 让几个孩子知道了,又得好一通折腾。 “是。” 小厮先去了厨房,随后亲自去了一趟岑太医的家,今日运气不错,岑太医不在宫里当值,便随小厮来了府上。 秦彻去上朝了。 秦嫣然去学琴,秦云在院子里养伤。 府上挺清净。 岑太医进了屋。 秦沧阑已洗漱完毕,他没胃口,早饭就搁那儿摆着。 岑太医背着药箱入内。 见秦沧阑脸色不大对,岑太医问道:“您的手又疼了吗” “不是手。”秦彻皱了皱眉,有点儿不知该如何阐述。 按他的性子,是不信这么邪乎的事儿的。 可那是苏华音啊—— 他、他的小胖妻。 岑太医不解地问道:“那您突然找我过来是——” “咳。”秦沧阑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我昨晚服用你给我的止痛散了。” 岑太医很是惊讶:“您……才服用吗” 他一直为老护国公治疗痛风,自然明白对方的病情有多重。 老护国公的手不仅是痛风的原因,也有一定程度的积劳成疾,因此痛起来是常人无法忍受的。 当老护国公说有点儿疼的时候,那就已经是疼到钻心刺骨了。 他本以为,最多十日,老护国公就得服下止痛散—— 这都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了—— “呃……没过期吧……” 岑太医暗暗嘀咕。 “有效吗”他问。 “你是指止疼的话,那是有的。”秦沧阑公平公正地说。 岑太医暗松一口气。 三个月了还没过期,那看来家里那些临期的止痛散不用扔—— 秦沧阑问道:“你上你说,吃了那种止痛散会有副作用,让我能不吃就尽量别吃。” “没错。”岑太医道:“止痛散里放了曼陀罗,这种药草的根茎是有毒的,我放的剂量不大,不会导致中毒,但倘若长期服用,会导致一定程度的成瘾性。少量服用问题不大,但也不排除嗜睡,浑身乏力,恶心,呕吐,食欲不振。” 秦沧阑又道:“除此之外,还有呢” “嗯”岑太医不解地看向秦沧阑。 秦沧阑清了清嗓子:“譬如……会不会看见什么……” 岑太医会意:“你是指幻觉吗” “啊,就……做了个梦!”秦沧阑也摆烂了,“我吃了你的止痛散,晚上做梦了!我从前……不做梦的!” 岑太医想了想:“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您梦见什么” “我梦见华音了。”秦沧阑说。 岑太医一愣。 岑太医与秦沧阑认识了数十年,也算二人的朋友,这声华音,他太懂。 秦沧阑叹道:“我梦见华音要杀我。” 这个走向,岑太医就不懂了。 秦沧阑接着道:“她还托了个梦给我。” - 岑太爷离开后,秦沧阑去了一趟马场。 他让人配了一些小马驹的精饲料。 养马的下人道:“小的一会儿给您送去府上。” “不必。” 秦沧阑将饲料搬上马车,亲自去了梨花巷。 他来到门口,看见一个小豆丁站在门槛后,探头探脑地朝外张望。 不知是不是小豆丁太可爱了,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大虎!” 他记得这就是昨日的小家伙。 小豆丁抬头,呆萌地看了他一眼:“我是二虎。” 秦沧阑一怔。 二虎转身,哒哒哒地跑去后院了。 秦沧阑把饲料搬进前院。 前院里蹲着个小豆丁,正拿铲铲一下一下挖土。 秦沧阑笑了笑:“原来你在这儿啊,大虎!” 小豆丁扭过头,表情严肃地说:“我是小斧啦!” 秦沧阑再次:“……” 秦沧阑没在院子里发现大虎。 那孩子……该不会又去那里爬树了吧 很危险的! 他放下饲料往外走。 秦沧阑猜对了一半,大虎的确又去那里,只不过,他今日没爬树。 门儿是敞开的,里面有天籁般的琴声传出来,他犹豫了一下,进去了。 他追着琴声,来到了一间厢房门口。 男子跽坐在纤尘不染的木质地板上,优雅从容地抚着一把古琴。 咦,是昨天的帅叔叔。 男子弹完最后一个音,淡淡地抬起头来。 大虎说道:“你弹得真好听。” 男子没说话,垂眸抚摸琴弦。 大虎又道:“你好了吗” 男子依旧没吭声。 “我可以进来吗”大虎又问。 男子道:“随便。” 大虎先观察了一下门口的鞋,想了想,也脱了自己的小鞋鞋。 他把小鞋鞋摆好,穿着干净的足衣,哒哒哒地进了屋。 他对那个长长的、能发出美妙的声音的东西,感到十分好奇。 可他没着急去看琴,而是先从小荷包里拿出一块牛皮纸抱着的点心,递给男子。 “我娘做的,很好吃,生病了也可以吃。” 是枇杷与蜂蜜做的酥点,润喉降噪,不上火。 男子瘦可见骨,只因他对世上所有的食物都难以下咽。 大虎见他不接,也不气馁,而是搁在了一旁的琴台上:“我放这儿了,你可以饿了再吃。那,我先走啦!” 男子疑惑地看了小豆丁一眼。 仿佛是在惊讶,不是为了琴来的吗怎么把点心给他就走了 难道这世上,还有人单纯地关心他 男子道:“你喜欢听琴” 大虎愣了愣,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东西叫琴。 “喜欢。”大虎奶声奶气地说。 “你坐下。”男子说。 “哦。”大虎乖乖地在他对面,盘起小腿腿坐下。 男子抬手,又抚琴一曲。 另一间厢房内,正在为秦嫣然授课的张琴师忽然顿住,凝神聆听。 “老师……”秦嫣然正想问他怎么了,然后,她也听见了自后院的厢房传过来的琴声。 张琴师的眼底闪过极强的震撼:“他竟然……他竟然……” 与之前随手拨来调音的、断断续续的音节不一样,这次,是一首连贯的曲子。 如九天仙乐。 秦嫣然一直认为自己天赋极高,弹得极好,可与对方的琴声一比,才知何为真正的天籁。 弹琴的想必是张琴师的大弟子。 听说他拜入张琴师门下十年了。 自己才不到半年。 这么一想,秦嫣然又不焦虑了。 能教出如此优秀的弟子,足以说明张琴师的水平。 自己这个师父是拜对了。 相信假以时日,自己也定能成为琴中翘楚。 苏小小并不知大虎又去听人弹琴了。 她回到家,只见到两个小豆丁,于是问道:“舅舅和大虎呢” 小虎立马卖了哥哥:“舅舅,拉qiu-qiu!大虎又,偷跑出去,听那个啦!” 听那个 琴吗 巷子里弹琴的人家只有一户。 苏小小去了东头的宅子。 秦沧阑在大树上找了一圈,没找着大虎。 他担心大虎是不是摔进人家院子了。 他转身来到那户人家的门口,与也来找大虎的苏小小碰了个正着。 ------题外话------ 哎呀,797票啦,差3票破八百,求求求破! 70 206 他的儿子(二更) 秦沧阑不是个会在大街上盯着姑娘家瞧的人,奈何苏小小这体型着实引人注目,他余光扫了一眼。 咦。 小胖子。 下意识地就看了第二眼。 然后他怔住了。 这个小胖丫的眉眼……竟然像极了他的亡妻。 老实说,若只眉眼上的一两分相似,并不会太让人感觉到想象,奈何苏华音曾经也是个小胖丫头。 苏小小挑眉:“干嘛这么看着我” 还有这嚣张又厌世的小语气…… 秦沧阑仰了仰头,光天化日的,他不会又做梦了吧…… 不对,还是不一样的。 他打量着苏小小的同时,苏小小也认认真真观察了他。 昨晚苏小小夜闯护国公府,屋子里黑灯瞎火的,秦沧阑躺在帐子里更是一丝光亮都没有。 因此,她没认出秦沧阑。 而秦沧阑也并未认出苏小小。 苏小小昨晚穿得像个忍者神龟,大脑门子都被包住了,只堪堪露了点儿脸。 更重要的是,秦沧阑昨晚服了药,一直认为自己在做梦。 在秦沧阑看来,是他太思念苏华音了,所以才会梦到她,看到一个胖丫头也觉得像她。 既然认出是秦沧阑了,苏小小便不由地在心里嘀咕:昨晚托梦是有用还是没用啊这家伙该不会一觉醒来,什么也不记得了吧 “咳,我找个孩子。” 秦沧阑主动开口。 说完他自己都挺莫名其妙,他干嘛和一个小丫头交代自己的行踪 苏小小:“哦,我也是。” 等等。 有哪里不对劲。 思量间,后院的琴声停了。 尽管秦沧阑不懂琴,却也觉得今日的琴声与弹棉花是有点儿区别的。 很快,大虎哒哒哒地出来了。 是院子里的下人看见门口的秦沧阑与苏小小,进去禀报了男子,大虎猜到是自己娘亲过来了。 “娘。” 他特别乖地唤了一声。 秦沧阑眸子一瞪。 不是吧 这小丫头……就是大虎的娘 她、她、她十五岁到了吗 苏小小面嫩,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实则已经十六了。 “大个子太爷爷。” 大虎又转头喊了秦沧阑。 这下轮到苏小小惊讶了。 大虎也认识这个人吗 苏小小昨日早出晚归的,尚未来得及与家人交流信息,因此并不知秦沧阑送大虎回家的事。 大虎仰头问道:“娘,我能再玩玩吗” 苏小小问道:“得到主人家的同意了吗” “嗯!”大虎点头点头。 苏小小看得出大虎对院子里的琴声十分好奇,与其让小家伙偷偷摸摸地来,不如过了明路。 “好,娘一会儿来接你。” 大虎给二人道了别,开开心心地进去了。 三小只是对危险异常敏感的小孩子,大虎喜欢来这里,说明里头的主人不是坏人。 “要上家里坐坐吗”苏小小转头,客客气气地邀请了秦沧阑。 她主要想了解一下昨日发生了什么事。 秦沧阑一愣:“可、可以吗” 不待苏小小回答,他又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速度之快,仿佛生怕苏小小会反悔似的。 苏小小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饲料,唔了一声:“二狗,你买了新饲料啊” 苏二狗刚给二虎和小虎修完弹弓,答道:“不是我买的。” “咳,我带来的。”秦沧阑说。 苏二狗把昨日的事说了。 苏小小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秦沧阑坐在与自己的体型格格不入的小马扎上,左看右看,像只手足无措的大笨熊。 很奇怪,他有点想念昨天那个年轻人。 苏老爹不在,卫廷也不在,卫廷是入宫,苏老爹是赶集。 苏老爹发现了一个五里外的集市,比附近集市上的东西便宜许多,就是收摊快,不到中午集市便空了。 是以,万年赖床的他,愣是强撑着起了个大早,天不亮便挑着担子去采买了。 在乡下,要吃菜直接从地里摘,虽然他们不种地啦,可是讹……咳咳,买也用不了几个铜板。 哪儿像京城啊一棵大白菜三个铜板,一斤萝卜两个铜板,在乡下用来喂猪的红薯叶子更贵,居然五个铜板一斤。 苏老爹肉痛地咂咂嘴,买完菜又买了肉。 又想到家里三个奶唧唧的小家伙,咬咬牙,买了一串正儿八经的糖葫芦。 原本采买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之所以迟迟不归是因为他被人堵住了。 堵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上回在街上拿脚踢了小虎的年轻小厮,名唤王富贵。 王富贵的姨婆是护国公府的老人了,干了二十年,如今在后厨当管事嬷嬷,是块肥差,连张管事都得给她几分颜面。 要不然,张管事也不会带王富贵出来办件事。 王富贵当然不是特地来堵苏承的,他也是来采买的,护国公府有专门儿的供货渠道,可那些铺子卖的贵呀。 为了挣点差价,他就跑来这里买便宜货了。 他不像苏承会挑,毕竟苏承是跟着钱氏学了种地的—— 他只图便宜不懂质量,买回去的全是些烂菜叶,让姨婆好生凶了一顿,叫他来退了重买。 他心里正憋着火呢,可巧又遇上了苏承。 然后俩人就干起来了。 他这边仗着人多,将苏承堵进了巷子。 -- 苏二狗把小马驹牵来了前院,秦沧阑教他如何用新饲料喂养。 喂完之后,仍不见苏承回来。 秦沧阑左顾右盼的。 二虎呲溜呲溜走了过来,歪头看着他:“你看上去,好像不高兴。” “没有。”秦沧阑笑了笑,说,“你是……二虎还是小虎” 大虎不在家。 二虎道:“我是二虎。” “不开心也没关系。”二虎及时将话题拉回来,“我有一块祖传的,转运小石头,你要摸摸吗摸了就能开心。” 上次说霉运罩顶,没推销出去,这次二虎换了个营销策略。 “好啊。”秦沧阑说。 真爽快,二虎喜欢。 二虎拿出了自己的小石头:“给你摸摸,一般人我不给的。” 秦沧阑煞有其事地摸了摸。 二虎满意地点了点头。 试摸完毕,接下来就要—— 哪知不待二虎开口,就听得秦沧阑说:“我不能白摸你石头,这个送给你。” 说罢,他从玉佩的穗子上摘下一颗金豆子,放在了二虎的手心。 想了一百种喊价方式的二虎:“……” - 临近午时,苏老爹依旧未归。 苏小小知道他去了东头的集市,于是决定去找找。 她路过一个小胡同时,听见里头传来十分激烈的殴打动静,以及拳拳到肉的声音。 她眉头一皱走了过去。 苏老爹满身是血。 他骑坐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左勾拳、右勾拳,打地男人满地找牙。 二人身边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小厮,已经是爬都爬不起来。 “爹”苏小小唤了一声。 见到闺女来了,苏承才总算受了手,起身后又给了王富贵一脚:“今天就先放过你!下次再敢来找死,老子送你去见阎王爷!” “爹你没事吧”苏小小问。 “我没事儿!”苏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说道,“不是我的血,哎,瞧这衣裳脏的!真不扛揍!” 想到这里,他又折回去,一人补了一大脚! 苏小小见苏承是当真无碍,连皮外伤也没用,放下心来。 “爹,我们回去吧。” “诶!” 苏承挑起一旁的担子。 幸好菜没坏,否则他非得要他们的命! “爹,等下。” 苏小小走了过去。 王富贵听见脚步声,吓得抱头发抖。 苏小小面无表情地蹲下身来,嗖嗖嗖地把几人的钱袋搜刮了! 父女二人往回走。 这一幕,落入了街对面的一辆马车里。 秦彻挑开车帘子,目光死死地盯着从巷子里出来的父女。 有那么一瞬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父亲,你在看什么” 秦嫣然问。 秦彻的脑子嗡嗡的,没听见秦嫣然说了什么。 秦嫣然顺着父亲的目光望了望,咦了一声:“是她” 这下,秦彻有反应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儿:“你认识那两个人” 秦嫣然回忆道:“那个姑娘是我和爹提过的青州大夫。” 秦彻的手指一紧:“给你舅祖父治病的青州大夫” 秦嫣然道:“她只是徒弟,真正为舅祖父治病的是她师父。” 秦彻的目光再一次落在苏承的身上:“那个男人是——” “是她父亲吧长得有点儿像。”说到像,秦嫣然看看苏承,又看看秦彻,好笑地说道,“爹,我怎么觉得他和你也有点儿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秦彻的拳头唰的握紧了。 “他们当真是苏家从青州带回来的” “是啊。” 秦彻深呼吸:“给你舅祖父治病……为何要从青州请大夫京城、京城那么多太医……” 秦嫣然若有所思:“我也奇怪,大表哥说,他们医术高明,我想,或许是当地的名医吧。舅祖父治了许久,不见好转,大表哥他们可能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秦彻又道:“那丫头是徒弟” 秦嫣然道:“大表哥是这么说的。” 秦彻沉思道:“我只见过大夫带着家人外出出诊的,还没见过哪个徒弟有如此排场。” “这……我就不清楚了。”秦嫣然了解的消息有限,她若是仔细打听,倒也能多了解一些,可她干嘛要去打听一个乡下小丫头 在秦嫣然看来,自己完全不值得去浪费这个时间。 至于说秦云与苏二狗的恩怨。 她的弟弟她了解,就是秦云自己闹事,她才不替他出这个头。 秦彻道:“你再说一次……他们叫什么” 秦嫣然想了想,道:“姐姐叫苏大丫,弟弟叫苏二狗。” “姓苏……”秦彻冷冷地闭上了眼。 秦嫣然察觉到了秦彻的异样,关切地问道:“父亲,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我没事……”秦彻道,“回府。” 回府的路上,秦彻亲眼看见那对父女进了梨花巷,角度的关系,他没看清他们进了那座院子。 想到了什么,秦彻突然问道:“你祖父昨日是不是还去梨花巷接你了” 秦嫣然委屈道:“是啊,可是不知道祖父干嘛去了,我等了好久。” 秦彻的眉心突突一跳:“你祖父今日不会也去接你了吧” 秦嫣然思忖道:“应该不会吧……祖父昨日是路过……不过我确实没和祖父说我今日没课。” 秦彻忙差了护卫从东头饶进梨花巷。 秦沧阑正抱着三小只在巷子里玩飞飞。 侍卫说府上有急事,秦沧阑把孩子交给苏二狗,与侍卫回了府。 秦彻早早地在他院子候着了。 “什么急事”秦沧阑问。 秦彻:“父亲今日没见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吧” “什么奇怪的人” “啊,没有。”秦彻笑了笑,“最近京城出了几个让官府十分头疼的小贼。” 秦沧阑道:“哼,你以为我老了不中用了,连几个小贼也对付不了了”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秦彻亲自给秦沧阑端来茶水。 秦沧阑皱眉:“你说的急事就是这个” “不是。”秦彻笑道,“咱们府上好些年没翻修了,前几日大雨,嫣然的宅子都漏雨了,正巧庄子里来了一匹大漠马,儿子想请父亲去庄子里小住几日,待到府上翻修完毕,再把父亲接回来。” 秦沧阑有些犹豫。 以秦彻对父亲的了解,但凡听到有骏马,他是能连饭也不吃,迫不及待去看马的。 秦沧阑确实对大漠马很动心,可他莫名有点儿不想走—— 秦彻深深地看了秦沧阑一眼,低声道:“父亲,赵叔病了……很严重。” 赵全,秦沧阑手下的一个小兵,跟着秦沧阑出生入死,最初的一批心腹手下,如今就只剩一个赵全了。 秦沧阑长长一叹:“准备马车,我去看看他。” 秦彻道:“天色不早了,不如明早再动身吧——” 秦沧阑摆摆手:“不了,动身吧。” 他这个岁数,入土指不定就是哪天的事了。 他怕不能送赵全最后一程。 一刻钟后,秦沧阑坐上马车离开了护国公府。 望着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马车,秦彻的眸光一点点冷了下来。 父亲去了庄子里,就会发现赵全病得没那么严重,父亲或许会很快回来,不过没关系。 自己已经知道那个人住在哪里。 只用赶在父亲回来之前除掉他……就够了! 或许是他判断错了,可那又如何 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 …… 天上乌云滚滚,秦沧阑的手又疼了。 一变天就发作,他习惯了。 可或许是昨日用了止痛散的缘故,药效过后,痛得格外厉害。 他揉了揉发抖的手腕,下意识地把手伸进怀中,去掏止痛散。 与止痛散一道掏出来的是一块平平无奇的小石头。 这不是二虎的转运小石头 怎么会在他这里 二虎在问了娘亲金豆豆值多少钱后,果断决定把转运小石头送给秦沧阑,就趁着玩飞飞的时候塞进他怀里了。 秦沧阑不知道啊,他以为是玩飞飞的时候,不小心从二虎手里掉进来的。 他记得二虎很宝贝这块小石头—— 尽管在大人看来,一块石头毫无价值,可孩子的在意与大人不一样。 他记得彻儿两三岁的时候就很宝贝一颗蛋,去哪儿都带着,睡觉也抱着,说是要把它孵出来。 有一天醒来,小家伙发现那颗蛋碎了,哭了整整三天。 想到二虎哭鼻子的画面,秦沧阑无奈一笑,对车夫道:“掉头,去梨花巷。” 苏承刚洗了个澡。 秦沧阑推开院门时,苏承刚抱着脏衣物出来。 秦沧阑看见了他。 这一次,没有灶灰,也没有血迹,苏承的那张俊脸干干净净。 秦沧阑的脑子刹那间一片空白。 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来到了苏承的面前。 苏承古怪地看着他:“你咋啦” 秦沧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自己也不知怎的了,鬼使神差地问道:“上次……忘了问你名字了,你叫什么” 问个名字而已,搞得这么吓人。 不是念在你救过大虎,我锤爆你了哦。 苏承就道:“我叫苏承!” 秦沧阑控制住发抖的身体:“苏什么” 苏承一字一顿道:“苏、承!” “秦沧阑,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我苏华音的儿子和你没关系!他不叫秦彻,他随我姓苏,叫苏承!” ------题外话------ 五千字的大肥章,谢谢大家的月票,鞠躬。 70 207 晓真相(一更) 苏承简直莫名其妙:“我知道我名字取得好,但你也不用这样吧,好歹是京城人,有点儿见过世面的样子行不” 秦沧阑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梨花巷的。 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他狼狈地走在雨中,一把油纸伞撑在了他的头顶,他也浑然不觉。 “老国公爷您怎么来了大雨天儿的,没带个下人啦” 镇北侯府的小厮为他撑着伞。 他太高了,小厮不得不踮起脚。 “你家侯爷在不在” “在的在的!”小厮忙道,“您是要探望侯爷吗小的先给您拿把大的伞!” 秦沧阑没说话,推开他,毅然撞入了雨中。 小厮在他身后一路追赶:“老国公爷!老国公爷!” 轰隆—— 一身震耳欲聋的炸雷响彻在了雨雾弥漫的天际,小厮只觉自己的耳膜都被炸破了。 闪电、雷鸣,天地间忽明忽灭,连大地都好似在瑟瑟发抖。 小厮不敢追了。 招待客人要紧,可他的小命更要紧呐! 小厮躲进了凉亭。 雨势突然就变大了,他隐隐约约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在大雨中。 不知是地太滑,还是他的人恍惚了一下。 他重重地摔倒了,泥浆裹了他一身。 他抹了把脸,双手撑地爬起来,紧接着又扑通一声滑倒了。 小厮没数老国公爷究竟滑了多少跤,他能感觉到老国公爷身上的狼狈与急切。 这个守护了大周河山半辈子的男人,这个仿佛能一辈子征战沙场的将军。 这一刻,忽然就有了老人的蹒跚与佝偻。 老侯爷刚喝完药。 符郎中给他把了脉,量了血压,说恢复得不错,再过三五日就能下床走走。 哐啷! 门被大力撞开,一个满是泥浆与雨水的男人闯了进来。 他身材比寻常男子魁梧高大,兼之又一身匪霸煞气,愣是把符郎中手里的听诊器都吓掉了! 老侯爷很镇定。 他老谋深算地看了秦沧阑一眼,对符郎中道:“你先回屋歇会儿。” 符郎中看着凶神恶煞的秦沧阑,结结巴巴:“这、这真的没事吗” 这个人看起来好凶啊! “没事,去吧。”老侯爷说。 符郎中只能去了,可他真的很担心老侯爷,他没回房,而是冒雨去了苏陌的院子。 老侯爷又对小泉子道:“布巾。” 秦沧阑气喘吁吁道:“不必了!” 老侯爷于是道:“你退下。” 小泉子也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二人。 二人年少相识,至今已有数十载。 他们亲眼看着彼此从青涩的少年,蜕变成独当一面的沙场老将。 他们见证过彼此的风光,体会过彼此的艰难。 他们看着对方一点点垂垂老去,蓦然回首,年华已逝。 也针锋相对过,也各自为政过。 可不论如何,只要他们还能喘气,便始终都有一个共同的的羁绊——苏华音。 老侯爷开口道:“你这么着急来见我,是见到那孩子了吧” 武将不像文臣那般玩弄心计,并不代表他们没脑子。 若当真没半点儿城府,仅凭一点蛮力,是无法领兵打仗的。 “你把人带来京城的” 秦沧阑问过苏承了,他们是哪里人、为何来了京城。 苏承不觉着有何可隐瞒的,便毫无保留地说了。 “是我。” “苏朔你几个意思找两个与秦彻与华音相似的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沧阑,真的只是相似吗我见他们的第一眼,都能看出华音的影子,你当真看不出来” “所以我才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秦沧阑,那孩子是你和华音的骨肉。” 老侯爷口中的孩子指的是苏承。 不论苏承是不是已为人父,在他们眼中,都始终是当年那个孩子。 “祖父。” 苏陌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老侯爷看了秦沧阑一眼,秦沧阑背着光,整张脸笼罩在暗影之下,只能听见他身上的雨水吧嗒吧嗒滴在地上。 “进来。”老侯爷说。 苏陌推开房门,狂风夹杂着大雨强势灌入,苏陌的衣衫也湿了,鬓角的发丝黏腻地贴在他年轻俊美的面庞上。 当符郎中去找他,告诉他府上来了一位凶悍可怕的不速之客时,苏陌也差不多猜到了。 事情的进展与预料中的不大一样,不知是哪一步加速了进程,总之,比一开始的计划快上许多。 好在镇北侯府一开始就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可不记得我和华音有过第二个孩子……” “秦沧阑,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你只是来找我求证而已,那好,陌儿,把人带上来。” “是,祖父。”苏陌恭谨应下,转身冲门外说道,“进来。” 秦沧阑转身望向了门外。 大雨中,一对父子狼狈地走了进来,其中一人上了年纪,另一人与苏陌差不多大。 二人不是别人,正是杏花村的苏老爷子与长孙苏大郎。 秦沧阑愣愣地看着二人:“他们是——” 老侯爷道:“华音的那块右佩在你身上吧。” “……在。” 秦彻回府后,把玉佩给他了。 老侯爷目光冰冷地看向苏老爷子与苏大郎:“正好,你们来认认,老国公爷手里的玉佩是你们老苏家当年从苏承手里偷来,又拿去卖掉的那一块” …… 大雨滂沱。 这场雨来得着急,三个小豆丁不乖乖在家里待着,一个个跑出去踩雨。 苏小小与苏二狗在灶屋做点心,苏承去捉他们三个。 歘! 大虎在小泥坑里踩了一下。 苏承把大虎捞走了。 二虎又去踩。 二虎踩完小虎踩。 小虎踩完大虎踩。 苏承是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把三个小家伙全捞进来,一大三小湿透了,妥妥的一家子落汤鸡。 谁家还没个熊孩子呢 只不过,别人家是一熊熊一个,他们家是一熊熊一窝! 苏承给三人换衣裳,擦头发,全程黑脸。 可是三个小豆丁一点儿也不怕他,摇头晃脑做鬼脸,嚣张极啦。 苏承说道:“哼,等你们爹回来,让他收拾你们!”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苏承立马威胁道:“你们爹回来了!我看你们今天怎么逃” 三个小家伙立马捂住小屁屁,吭哧吭哧去了灶屋。 娘! 救命—— 苏承撑着伞去开门。 然而出现在大雨中的并不是卫廷,而是秦沧阑。 秦沧阑冒雨奔袭了一路,鬼知道他摔了多少跤,这已不是一只落汤鸡,是一只落汤的叫花鸡。 苏承惊讶:“呃……秦叔这么晚了,来我家干嘛” 我用了极大的自控力才忍住没讹你的,你不要再送上门啦—— 秦沧阑双目通红,流着血丝的嘴角轻轻颤抖。 苏承:不是,你这模样很吓人啦 你那什么眼神 像是随时要吃了我似的—— 苏承不着痕迹地往左侧移了一小步。 秦沧阑喉头胀痛,滚烫的老泪夺眶而出,与冰凉的雨水混在一块。 他冲苏承颤颤巍巍地伸出苍老的手,摸上苏承那张早已褪去了青涩的脸。 三十年了…… 他的孩子啊…… 这是迟来了三十年的—— 苏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不动声色地抓住了门边的棒子。 苏承暴跳而起! “呔!” 伴随着这声厉喝,苏承一棒子闷上秦沧阑的头顶,将秦沧阑结结实实地闷倒了! 看在大虎的份儿上,忍这家伙很久了! 这家伙白日里抓他手腕,他还没找他算账呢,这会儿大半夜的,居然又跑来对他动手动脚—— 变态! 他堂堂杏花村恶霸,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苏小小走了出来:“爹,出什么事了” 苏承怒不可遏地往地上一指:“这老家伙!他摸我脸,被我打晕了!” 秦沧阑这么闭眼躺着,苏小小反倒是认出来了。 这不是老护国公秦沧阑么 爹啊,你是大周第一个敢敲秦沧阑棒槌的人。 上一个敲他的,坟头草已经两米高了。 等等,她爹方才说啥 秦沧阑摸他脸 莫非秦沧阑已经—— 70 208 相认(二更) 这是京城开春后迎来的最大的一场雨,宏伟壮丽的京城笼罩在狂风骤雨中,连天子坐镇的皇宫也不例外。 御书房中,景宣帝正在批阅奏折。 豆大的雨点砸着门窗,景宣帝仿若浑然不觉。 一直到大内总管福公公轻声提醒:“陛下,天色不早了,您歇会儿吧。” 景宣帝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什么时辰了” 福公公道:“亥时了。” 景宣帝道:“刚刚是有什么人来过” 福公公笑道:“启祥宫的玉梅。” 景宣帝龙眉一蹙:“娴妃又不好了” 福公公笑了笑:“雷声大,惊着了娴妃娘娘。” 景宣帝凝思片刻,说道:“朕一会儿过去看看娴妃。” “是。”福公公对门外的小太监扬了扬手。 小太监会意,麻溜儿地去启祥宫禀报了。 景宣帝神情疲倦,看了眼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还是又拿了一本。 福公公欲言又止,走上前,将灯芯调亮了些。 景宣帝确实感觉视线有点不大清楚了:“还是你贴心。” 福公公不敢居功。 景宣帝又道:“卫惜朝走了” 福公公讪讪道:“没,卫大人在偏殿跪着呢,没您的旨意,他不敢离开。” 景宣帝不咸不淡地讥讽了一声:“你确定他是跪着的” “呃……这……”福公公干笑。 一般来说,触怒天子是要跪等的,可卫家幼子是一般人吗 他一般起来就不是人。 景宣帝冷声道:“让他滚进来!” 不多时,卫廷被小太监带进了御书房。 卫廷是一大早入宫的,景宣帝愣是晾了他一整日。 别人被晾这么久,早战战兢兢,不知龙威何时就要发作在自己头上。 这厮不亏待自己,该吃吃、该喝喝。 景宣帝是见了他就来气。 “你胆子倒是大,没朕的旨意,也敢私自回京!” 卫廷拱手:“陛下,老祖宗给臣托了个梦……” 景宣帝打断他的话:“说人话!” 卫廷:“臣错了,臣想回来了。” 景宣帝:呵! 景宣帝就看不明白了,卫家上至卫老将军,下至卫小六郎,全是忠厚老实的武将,怎么到了卫廷这里,就变得如此厚颜无耻了 这小子还有没有一点脸皮的 景宣帝龙威四溢地说道:“你的骨气呢还是说,你终于答应娶朕的公主了” 卫廷叹气:“臣没答应,公主万金之躯——” 景宣帝冷声道:“你别说你配不上!” 卫廷认真答道:“没有啊,公主万金之躯,自然是配得上臣的。” 听听,这叫什么混账话 弄得像是惠安公主高攀了他似的! 福公公捏了把冷汗。 卫大人,您是真敢说呀。 卫廷话锋一转:“只是陛下,臣对惠安公主并无男女私情,强扭的瓜不甜。” 景宣帝沉声道:“你娶了惠安,相处一段日子,自然会明白惠安的好!” 惠安公主是皇室最貌美的公主,又才情兼备,皇帝就不信日日对着这样一个大美人,卫廷还能无动于衷。 卫廷没再此话题多做辩驳,而是正色道:“再者,北寇未除,海匪未灭,臣还想多为陛下效力几年。” 这话,只差没说我不想交出兵权了。 景宣帝心里怎么想的,不得而知。 总之,一刻钟后,卫廷安然无恙地从御书房出来了。 已经差不多快转成明卫的暗卫撑着雨伞走上前:“少爷,陛下没为难你吧你都在里头关一天了!” 卫廷淡道:“纠正一下,是待了一天。” 关字,听起来就很没面子的好么 暗卫:“哦。那,陛下可有让您回寺庙啊” 卫廷道:“没。” 暗卫惊喜道:“这么说,您以后都不用再做和尚了” 卫廷嚣张地说道:“当然不用了,本少爷……还俗了!” “惜朝哥哥!” 不远处,一袭湖蓝色绝美宫装的惠安公主,冒雨朝卫廷走了过来。 宫女为她撑着油纸伞。 这一幕,美如画卷。 卫廷一秒佛光罩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法号玄心。” 暗卫:“……” 惠安公主:“……” -- 卫廷出宫后,惠安公主带着满腹委屈回到了启祥宫。 她一头扑进娴妃怀里,美眸含泪地说:“母妃……父皇太过分了……” 娴妃搂着怀中娇滴滴的女儿,好笑地问道:“你父皇怎么过分了” 普天之下敢如此非议一国之君的,恐怕只有惠安公主了,别的皇子公主哪儿讲皇帝一句不是 可谁让皇帝宠惠安呢 惠安公主委屈地说道:“惜朝哥哥回京了,我方才在宫里见到他了……可他竟然还没有还俗——” 在惠安看来,一定是自家老爹不让卫廷还俗。 她是舍不得责怪卫廷的,就只能往自家老爹头上扣屎盆子了。 娴妃神色一轻:“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惠安公主直起身子,一脸受伤地看着娴妃:“这件事难道不重要吗” 娴妃敷衍地笑了笑:“重要,重要,一会儿你父皇过来了,母妃替你求求情,让你父皇免了卫廷做和尚。” 惠安公主哼道:“这还差不多!” 她又愉快地去玩耍了。 娴妃问道:“这么大的雨,你又去哪里” 惠安公主扬起小下巴道:“去找静宁!” 她要去欺负静宁! 娴妃头疼,你哪次在静宁手里讨到了便宜 静宁八字好,陛下已经在考虑册封她为镇国公主。 但凡与镇国二字扯上关系的,那都不一般了。 女儿再受宠,也只是个受宠的公主。 静宁不同,倘若当真册封,她将比肩诸侯。 娴妃不忍心女儿一次次去静宁面前作死,对女儿说道:“你消停一点,你三哥快回来了。” …… 京城大雨漂泊,远在三十里以南的丰县也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项公子……如今该叫萧重华了。 他身着银灰色斗篷,站在驿站的廊下。 他左臂受了伤,隐隐可见缠绕的纱布。 景弈提着长剑,一身杀气地自雨雾中走来。 他的剑刃上滴着血,蜿蜒地流了一路。 “受伤了”萧重华问。 “没有。”景弈说。 萧重华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帕子。 景弈没用来擦脸,而是用来擦了剑。 剑比脸重要。 萧重华淡淡问道:“第几波刺客了” “十三。”景弈答道。 萧重华摸上自己手臂的伤处:“真是心狠手辣呀……” 景弈没说话。 知道卫家幼子狠,却没料到他如此之狠。 “我也没料到,从前是我低估他了。”萧重华淡淡一笑,“昨晚若不是你挡在我面前,我伤的就不只是手臂了,我或许已经没命了。” 那一剑是直冲萧重华心口而来的,景弈以身作盾,对方临时改了招式,最后只划伤了萧重华的手臂。 萧重华漫不经心地说道:“卫廷的刺客似乎并不想伤害你。” 景弈皱眉:“表哥……” 萧重华抬了抬手:“不必解释,卫廷打的什么主意我一清二楚,他想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叫我误会你与他私下有所交情。景弈,我说过,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不会怀疑你。” 景弈沉思道:“我确实不知,他的人为何不杀我。” 萧重华笑了笑:“雕虫小技罢了,我不至于上当,你也别往心里去。” 卫廷从皇宫出来时,雨势小了些。 他坐上马车。 暗卫道:“少爷,回卫家吗” 卫廷冷声道:“你和祖母说的那些话,我是不是还没找你算账来着” 暗卫抓住缰绳:“哎呀,这么晚了,卫家大门一定关了,去梨花巷吧!” 马车进入梨花巷时,恰巧一个穿蓑衣、戴斗笠,腰间配着长剑的陌生男子从里头出来。 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可卫廷是何等眼力劲的人 他扫了眼他佩剑上的徽记。 护国公府的人 -- 护国公府。 秦彻毫无睡意。 厨房炖来了补汤,他一口也喝不下去。 他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秦嫣然来找了他两次,都被他敷衍地打发了。 秦云的长随来了一次,他也没见。 他出动了府上最精锐的部下,按理是不会失手的—— 可为什么,他如此心绪不宁 小厮推门:“老爷,徐庆来了。” 徐庆,他派出去的部下。 秦彻忙道:“快让他进来!” 徐庆进了屋。 秦彻吩咐小厮道:“把门关上,别叫任何人靠近。” “是,老爷。”小厮退了出去,合上门,警惕地看守了起来。 秦彻迫不及待地问道:“得手了吗” 徐庆摘下斗笠,露出右脸上一块狰狞的刀疤。 “没有。”他说道。 秦彻一怔:“怎么会你不是——” 不是府上最厉害的高手么 若非如此,就凭这残缺的面相,也很难成为府里的侍卫。 倒不是说护国公府以貌取人,而是秦家财大气粗,什么厉害的护卫请不到,非得挑个容颜有残的 秦彻冷冷一哼:“你不会是下不去手吧” 徐庆低头道:“徐庆的命是老爷给的,徐庆一生只效忠老爷。” 秦彻就道:“那你为何没动手” 徐庆道:“我没机会。” 秦彻古怪地看向他:“此话何意” 徐庆顿了顿,如实道:“老太爷去了梨花巷。” 秦彻身子一晃:“什、什么我父亲不是……去庄子上了吗” 徐庆回忆道:“属下也不清楚,属下赶去梨花巷准备动手时,老太爷冒雨出现了。” 其实秦沧阑是去了两趟,只不过第一趟去给二虎还小石头时,徐庆尚未出发。 秦彻额角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然、然后呢” 徐庆道:“然后,那个叫苏承的男人,把老太爷一棒子打晕了。” 秦彻:“……” -- 燃着油灯的屋内,秦沧阑缓缓自睡梦中醒来。 武将的身体素质不是吹出来的,他是真强,被苏承结结实实闷了一棒子,居然不到半个时辰便恢复了意识。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他并未惊慌,很是冷静地让自己适应了光线。 随后他一扭头,瞧见了三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心底莫名地闪过一丝柔软。 他大概……真的老了。 三人坐在地上玩积木。 小虎最先发现他醒来,歪歪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大个子太爷爷醒啦。” 大虎、二虎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来。 二虎呼哧呼哧跑出去,将苏小小拉了进来,指了指床铺上的秦沧澜:“醒啦。” 苏小小摸摸二虎的小脑袋:“知道了,你们去爷爷那边玩。” 这里是苏二狗的屋。 小虎呲溜呲溜地来到苏小小面前,将自己的小脑袋往苏小小面前一递,抬起一双小手拍了拍头顶。 “小斧也要摸摸。” 苏小小好笑地摸了摸他。 大虎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确定秦沧澜是真的醒了,他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大虎”秦沧阑其实也不确定,三胞胎长得太像了,他有点儿分不清。 大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伸出两个手指头:“这是几” 秦沧阑古怪地答道:“二” 这是什么问题 “唔。” 看来没被打成傻子。 大虎放下心来,转身走向苏小小,也伸头要了一个虎摸。 随后,三小只去了苏承屋。 苏陌来过了。 就在秦沧阑被闷晕后不久,秦沧阑离开镇北侯府时神色明显不对劲,苏陌担心他会先回护国公府,导致发生什么变数,于是一路跟踪他。 以秦沧阑的实力,能跟踪他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 是事情太大了,乃至于秦沧阑整个人出于半崩溃的边缘。 的亏苏陌不是仇家,否则一定能得手的。 苏陌将事件的来龙去脉告知了苏小小,因此苏小小知道秦沧阑已经知道苏承的身世了。 苏小小来到窗前,神色平静地看着秦沧阑。 相较之下,秦沧阑的情绪就不那么淡定了。 他看见苏小小,猛地坐起身来。 苏承那一棒子可没手下留情,他只觉自己脑浆子差点儿散了,他痛得一把捂住额头,却不小心捂在了被苏承揍出来的大包上。 这下更疼了。 并且还伴有一定的干呕反应。 “你别乱动。”苏小道,“最好慢慢躺回去。” 她严重怀疑自家亲爹那一棒子,把秦沧阑敲出轻微脑震荡了。 秦沧阑并不觉得自己有大碍,掀了被子就想下床,哪知刚一站起来,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整个人腿一软,狼狈地跌坐回了床上。 苏小小打开小药箱,严肃道:“说了让你别乱动。” 她取出听诊器与血压计,绑住秦沧阑的胳膊,给他量了个血压。 秦沧阑看了看自己胳膊,又看向这些稀奇古怪地东西,不由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苏小小挂上听诊器:“诊脉。” 说量血压秦沧阑也听不懂。 秦沧阑于是不动了,乖乖地让苏小小……诊脉。 “你……还懂医术啊” 从镇北侯府出来时,他嫌自己走得不够快,这会儿倒是后悔走早了。 该多向老猴子打听一点消息的—— “别说话。”苏小小淡道。 秦沧阑立马闭嘴。 讲真,圣旨都没这般顺从过。 苏小小认真为他量血压、听他的脉搏。 秦沧阑偷偷地打量苏小小。 瞄一眼,再瞄一眼。 小胖丫头,就是可爱。 像华音。 苏小小严肃地说道:“病人不要那么激动。” 血压飙成什么样了 这个年纪了,是想卒中吗 秦沧阑轻咳一声,深呼吸,努力平复心底的激动。 苏小小就看着血压一点一点下降。 没三秒,又biu的一下,比方才飙得更高了! 苏小小:“……” 没办法,小胖孙女实在是太可爱啦。 秦沧阑见小胖孙女黑了脸,忽然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老小孩。 他盘腿坐在床上,低下头,一脸的无辜:“没、没忍住。” ------题外话------ 依旧是两更的字数,肥肥章! 有月票的小可爱,投给勤劳的方方仔叭! 70 209 叫爹(一更) 苏小小收了听诊器与血压计,递了一碗刚熬好的汤药给他。 秦沧阑讨厌喝药。 可这是孙女儿递过来的,八成还是孙女儿亲手熬的。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视死如归地把药灌进了肚子。 苏小小接过空碗,又叮嘱道:“你头部的伤势需要观察一晚。” 秦沧阑眸子一亮:“你的意思是我今晚可以睡在这里” 苏小小嗯了一声。 脑震荡可不是小事,必须留观。 苏小小是拿秦沧阑当了病人,是以,自始至终,她的内心十分平静。 秦沧阑是没法儿平静的。 突然得知自己养了多年的儿子竟然不是亲生的,说是晴天霹雳都轻了,根本就是五雷轰顶。 他这会儿脑子还嗡嗡的,是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维持着面上的冷静。 “那个……” 他张了张嘴,有点儿不知如何开口。 杀人不眨眼的沙场老将军,在一个小丫头面前竟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苏小小收拾完东西打算出去了,秦沧阑把心一横,叫住了她:“大、大丫” 是叫这个吧,他问过老猴子,姐姐叫苏大丫,弟弟叫苏二狗,也是巧了,居然与秦嫣然姐弟同岁。 想到秦嫣然与秦云,秦沧阑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冷意。 如果苏承才是真正的秦彻,那么府上的那个是怎么一回事 只要一想到这些年的付出全是一场算计,他养着陌生人的孩子,自己的骨肉却流落民间,挨饿受冻,过着乞儿一般的日子。 他心里就深深地恨! 恨算计了他的人,也恨他自己! “有事”苏小小问。 秦沧阑紧张地看着苏小小:“那个……那……那什么……我……我……我……” 他结巴了! 苏小小歪了歪头:“哪里不舒服” “不是!”他郑重地绷紧了身子,想坐起来,又被头痛与眩晕的感觉打败。 他带着三分急切、三分忐忑,踌躇不安地对苏小小道:“我是你祖父,你父亲,苏承……是我亲儿子!” 总算是说出来了! 然后他的脸就红了。 上一次如此慌张,还是与苏华音大婚。 一转眼,大半辈子过去了。 他怕他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哦,我知道。”苏小。 秦沧阑一愣。 小丫头……啥意思 她、她早知道了 老猴子没说呀! 秦沧阑心里把苏朔问候了七八十遍,紧接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苏小小的脸上:“你能不能……” 能不能叫他一声祖父 算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尚且没消化完真相,何况是一个小丫头 该多给她一点时间。 “你爹……和二狗……” 苏小小明白他想问什么:“他们不知道,我爹不记得六岁前的事了,记起来就会发病,很痛苦的那种,醒来又忘了。在我找到合适的治疗办法前,你最好先不要去刺激他。” “我……我知道了。” 秦沧阑艰难应下。 他的心底涌上一股极强的自责。 一个六岁的孩子,一夕之间失去一切,从国公府的小公子变成了乡下的放牛娃。 他是怎么承受过来的 秦沧阑的心口凌迟一般的疼痛。 他喉头肿胀:“这些年……苦了你们了……” 苏小小没再多言,拎着小药箱准备出去了。 “对了。”秦沧阑自怀中摸出一块小石头,“这个,是二虎的,他忘在我身上了。” 苏小小接过小石头出了屋子。 苏二狗去苏老爹屋子里睡了,三小只在她房中,卫廷也在。 三小只白天睡多了,这会儿不困,在床上翻跟头翻得飕飕的! “二虎,你的石头。”苏小小把小石头递给他。 二虎说道:“我送个大个子太爷爷啦。” 苏小小道:“他让我还给你。” 二虎想了想:“好叭。” 他开心地把小石头收下了! 他决定下次有机会,再给大个子太爷爷送个大的! 三小只叫太爷爷,并不是知晓了秦沧阑的身份,苏承这个爷爷当得早,在乡下碰上比他辈分高的,小家伙们都是叫太爷爷。 老李头是李太爷爷,里正是郭太爷爷。 秦沧阑凭借独特的外形条件,成功拥有了最长称呼——大个子太爷爷。 “该睡了。”卫廷对三个小崽子说。 三人不睡。 苏小小对卫廷:“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二人来到门外,虚掩着房门。 雨停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雨水与泥土植被杂糅的气息。 苏小小的小胖手抓了抓头:“那个……我爹是谁,你应当知道了。” “苏陌说过。”卫廷的神色很淡定,就好似苏陌提过的那些,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苏小小又道:“然后,二狗房里躺了个人,是秦沧阑。” 卫廷:“……” 卫廷的眼底闪过杀气。 苏小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这么大的杀气,梁子结得很大呀。 “你生气啦”苏小小问。 “没有……”卫廷下意识地反驳,顿了顿,又道,“没生你的气。老一辈的恩怨了,与你没关系。” 小丫头从出生到现在,没吃过镇北侯府与护国公府一粒米,两家的恩怨与她有何干系 苏小小哦了一声,她原本也没觉得和自己有太大关系。 她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她接纳苏老爹与苏二狗,是因为他们是相依为命的人。 秦家、苏家若是好,锦上添花;若是不好,她不认也罢。 不论怎样,她会撑起这个家的。 夜色下,苏小小静静地看着他:“我能问问,卫家和秦苏两家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吗” 卫廷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了:“先帝在世时,未立太子,诸位皇子为了那把龙椅明争暗斗,卫家效忠的是先帝长子南阳王,苏家效忠的是汝阳王,秦家起先并未站任何一个阵营,与苏家联姻后,也成为了汝阳王的拥趸者。” 苏小道:“听起来……像是各事其主、各谋其政。” 苏小小的谈吐绝不像个乡下小村姑,这是不论卫廷与她相处多久,都会时不时发出的感叹。 他虽教过她一些字,却没教那些所谓的文章与大道理。 “后来谁做了皇帝”苏小小问。 “汝阳王。”卫廷说。 苏小小道:“卫家这是站错队了呀” “算是。”卫廷道,“汝阳王登基后,一直想收回卫家的兵权。” 苏小小道:“收回了吗” 卫廷望了望无边的天色,眼底闪过暗涌:“收回了一些。” 毕竟是南阳王的旧部,皇帝对卫家心存芥蒂不足为奇。 苏小小又道:“分给秦家和苏家了” “还有冷家。”卫廷说道,“冷家与卫家同一阵营,勉强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苏小小皱了皱眉:“如果仅仅是政见不合……” “不止。”卫廷说。 可具体还有什么化不开的恩怨,他又不说了。 苏小小没逼他。 她看得出他情绪不高,能忍受秦沧阑在一个屋檐下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对了。” 卫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方才打探到的情况说了,“护国公府的护卫来过,不像是秦沧阑的手下。” 如果是秦沧阑的手下,这会儿一定是守在秦沧阑附近的。 卫廷道:“还有一件事,或许你也有必要知道。” 苏小小愣愣道:“什么” “秦沧阑今日原本要去城外的庄子上小住的,是秦彻让他去的,不知为何半路折来了梨花巷。” 卫廷在看见那个陌生的护卫之后,让暗卫偷偷跟踪他,去护国公府查探了一番,就查到了一点秦沧阑的行动轨迹。 苏小小沉思片刻:“他……应该是来还二虎的小石头的。” 许多解释不通的事,这会儿全明朗了。 原来是二虎阴差阳错把人引过来的。 卫廷睨了她一眼,告诫道:“你当心一点,或许秦彻已经知道爹的存在了。” 苏小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叫爹叫得挺顺口嘛。” 卫廷一脸高冷:“说正事。” “哦,”苏小小挑眉:“你就是叫得顺口!” 卫廷:“……” 70 210 打假(二更) 卫廷今晚有任务,后半夜又出去了。 苏小小再一次感慨,来京城后,卫廷忙了许多。 “早上的颜值暴击又没了……” 苏小小打了个呵欠,抓了个小团子到怀里当抱枕,呼噜呼噜地睡着了。 天不亮,苏陌便过来了。 苏小小在灶屋做早饭。 见到她,苏陌微微惊讶:“你昨晚睡得不错。” 经历了这么大的事,这丫头居然睡得着 到底什么钢铁心性 “还行叭。”苏小小道。 又不能和男人这样那样,一觉睡到大亮,有毛睡眠质量不好的 “叔父还好吗”苏陌问。 “还没告诉我爹。”苏小小道。 苏陌点了点头:“晚些时日,等叔父慢慢适应了再告诉也不迟。姑祖父的情况如何” 苏小小把整理好的面团切成条:“留观了一晚上,没大碍,给他喝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估摸着得再一两个时辰才能醒来。吃早饭了” 苏陌着急过来,根本没吃东西。 苏小小就道:“给你做两个。” 苏陌……没有拒绝。 苏小小摊了两个葱油饼,装了一小碟泡萝卜,搁在灶屋的小桌上。 “要去堂屋吃吗” 她问。 侯府公子没在灶屋吃过东西,也从来没吃过街上的葱油饼。 苏陌难得露出了呆呆愣愣的表情。 他看向苏小小,只见她又去灶台前忙活了:“你不吃” “我吃这个。”苏小小指了指灶台上刚端出来的蒸红薯,“一会儿吃,我得先把家里人的早饭做了。” “我等你。” 苏陌在小板凳上坐下。 苏小小道:“不必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全是你一个人做的吗这也太辛苦了,我明日给你挑两个丫鬟送过来,哪儿有让你一个人照顾一大家子的” 话音刚落,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赫然是卫廷回来了。 卫廷肩上扛着一捆柴。 他半路上遇到钟山,钟山的马车坏了,老人家一个人扛得吃力,卫廷二话不说把柴火接了过来。 卫廷并不知苏陌也在,进屋了才瞧见他。 苏陌也很意外,他看着卫廷……确切地说,是看着卫廷肩上那捆柴,严重怀疑自己看错了。 打仗的人是很能吃苦的,但战场上的苦与生活里的苦不一样。 卫廷不是从最低等的杂役做起的,他出身卫家,顶着卫家嫡孙的光环,进了军营就是正规军。 砍柴挑水这种活儿,卫家少爷怕是这辈子也没干过。 “回来了。”苏小小与卫廷打了招呼。 “嗯。”卫廷从苏陌身上移开目光,自然而然地将柴火放下,又麻溜儿地搬了个小马扎在灶膛口坐下。 苏陌以为他要干嘛,就见他自然而然地拿过一块厚麻布,铺在了自己的右腿上。 他修长如玉的手抓过几根细细的柴火,压在腿上一折,啪的一声,柴火断了。 他把折好的柴火丢进灶膛,用火钳拨了拨。 若非亲眼所见,苏陌是打死也不相信堂堂卫家少爷居然会烧火,还烧得……如此顺溜。 不知道的,还当这家伙不打仗,改行做伙夫去了。 苏小小把锅盖盖上,解下自己做的围裙,对卫廷道:“大虎他们好像醒了,我过去看看,锅里在熬粥。” 她出去后,卫廷果真认认真真地看火。 苏陌与卫廷打的交道不多,即使碰上了,也是不冷不热,几乎不怎么交流的那种。 其实按年龄算,他今年二十二,只比卫廷大一岁。 “那个……我来试试。”他对卫廷说。 卫廷大大方方地搬着小马扎往边儿上一挪,苏陌带着小凳子坐过去。 卫廷把火钳与柴火递给他,腿上的厚麻布也给了他。 他学着卫廷的样子,折了柴火往灶膛里放,放完后拿火钳拨了拨。 结果没一会儿,锅里的粥没动静了。 苏陌纳闷道:“怎么回事火烧得挺大的呀……” 卫廷不咸不淡地拿起火钳,把堆叠在一块儿的柴火均匀拨开:“人要实心,火要空心。” “你还懂这个” 苏陌可太惊讶了。 想到什么,苏陌一言难尽地问道:“你该不会就是凭这些……本事……讨我叔父和表妹欢心的吧” “没有。”卫廷大言不惭地说道,“我靠脸。” 苏陌:“……” 苏陌今日来是有正事,结果被卫廷一句骚话弄得差点儿忘了自己是干嘛。 穿戴整齐的三小只来后院洗漱,闻到香味儿顺便就进来溜达了一圈。 苏陌来过几次了,三小只认识他,乖巧地叫了一声苏叔叔。 见没啥好吃的,又哒哒哒地出去了。 “真是你儿子” 苏陌问卫廷。 “昂。”卫廷淡淡应下。 “孩子的娘呢”苏陌问答。 他是不会允许有另外一个女人跑出来与表妹争风吃醋的。 不论他对苏小小有无感情,这都是作为苏家继承人,应该去维护的苏家尊严。 卫廷的目光往外瞅了瞅:“喏。” 苏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的是给三小只准备小脸盆的苏小小。 三小只拿小脑袋在她身上一个劲儿蹭,粘到不行。 苏陌深吸一口气,这家伙不肯说。 也罢,他自己查。 卫廷一宿没睡,烧完火就回屋补觉了。 他有自己单独的屋子,就在苏小小的隔壁。 苏陌就看不明白了,这俩人到底—— 另一边,秦沧阑醒了。 服用了安神汤的缘故,他这一宿睡得很沉,醒来后头也不疼了,也没犯恶心了。 武将的身体素质真是过硬,苏小小收了血压计:“你可以回去了。” “啊……” 秦沧阑舍不得走。 可事情还没解决,他留在这里没有任何帮助。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必须要调查清楚。 “我能……先去看看你爹和你弟弟吗” 秦沧阑从未有过如此卑微的时刻,似是担心被拒绝,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苏小小合上小药箱:“好。” 秦沧阑去了苏承屋。 父子俩睡得正香,平日里看着凶巴巴的,睡相意外老实。 秦沧阑目光灼灼地看了许久,看得喉头都在胀痛。 苏二狗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半梦半醒地问道:“姐,是要卖饼了吗” 卖饼…… 他的嫡亲孙子……竟然过着在乡下卖饼谋生的日子…… 苏小小走了进来:“今天不卖饼,你睡吧。” “哦,卖的话你叫我啊。”苏二狗翻了个身,又晕晕乎乎地睡了。 秦沧阑背着门口的方向,两手扶住大腿,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苏小小把叠好的衣裳放进柜子,望着秦沧阑的脊背道:“早饭好了。” 秦沧阑抬手抹了把发红的眼眶,吸了吸鼻子,语气如常地说:“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 苏小小的手艺极好,随手做的包子馒头,比店铺里卖的还香。 可越是如此,秦沧阑心里越不是滋味。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若非流落民间,她何须洗衣煮饭 秦嫣然连剥玉米棒子都不会,她却已经能熟练地干那么多粗活儿累活了。 他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们在乡下……也是这么过的。” “那倒没有。”苏小。 秦沧阑正要松一口气,就听得苏小小道:“城里可比乡下舒坦多了,在乡下除了洗衣做饭,还得去村口打水,去山上砍柴,去地里摘菜,日子好的时候喂猪、养鸡,日子不好了连猪都没得喂。” 秦沧阑的心里刀割一般。 苏小小接着道:“后来,家里开始做点心的营生。” 秦沧阑愣愣问道:“也……也起这么早吗” 苏小小风轻云淡说道:“比这个早多了,三更天起,五更天出摊,寒冬腊月的,我和二狗的脖子上挂着托盘,往锦记门口一站……锦记,我们镇上最大的点心铺子。二狗大声吆喝‘卖饼啦——’,‘又香又甜的老婆饼——’。我胖,扛冻。二狗瘦,穿的又单薄,手背与耳朵上全是冻疮。” “我问二狗,喜欢卖饼吗二狗说喜欢,因为卖了饼子,就不用再饿肚子。” 秦沧阑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滚烫的老泪吧嗒一声砸进了碗中。 …… 苏陌安排了两辆马车。 前面一辆马车里坐着秦沧阑,他与苏小小坐第二辆马车。 “你方才那些话……全是真的吧。”苏陌开口。 苏小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在饭桌上对秦沧阑的一通“诉苦”。 她说道:“你不是调查过么” 苏陌道:“是调查过。” 可听别人的禀报,与听她亲口说,心境截然不同。 整个过程她没有一句埋怨,也没夹杂任何悲愤的情绪,可她越是轻描淡写,越是让人心生震撼。 ——究竟是经历多少困苦,才会在提起来时如此冷静 苏小小把卫廷查来的消息说了。 苏陌浓眉微蹙:“你的意思是……秦沧阑极有可能已经发现了叔父,并且故意找了个幌子将姑祖父引开,然后派了人过来——查探还是——” 灭口。 最后两个字他没说。 也不必他说。 苏小小也考虑过这一可能。 “那他又为何没动手”苏陌不解。 苏小小淡道:“这不是秦沧阑来了吗当着秦沧阑的面动手,是生怕秦沧阑认不出来” 苏陌点了点头:“可看见那个人长什么样了” 苏小小摇头:“没有,卫廷说,他一直戴着斗笠,把脸遮住了。” 苏陌沉吟:“这件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 护国公府。 秦彻在书房坐了一夜。 天大亮时,终于有下人来报——老太爷回来了。 秦彻望着窗棂子透进来的光,突然感觉有些刺眼。 “国公爷,国公爷” 小厮唤了两声。 秦彻回神:“你方才说什么” 小厮被秦彻突如其来的呆滞中透着一丝诡异的眼神,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地说道:“老、老太爷回来了,在书房等您。” “该来的终于来了……” 秦彻疯癫一笑,吓得小厮脸都白了。 国公爷今儿是怎么了 秦彻掸了掸宽袖,站起身来,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他含笑问小厮:“我这样子,看上去可失礼” 小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不失礼,挺好!” 一般国公爷只有在上朝的日子才会如此注重仪表,小厮心里毛毛的,嘴上又不敢问。 “走吧。” 秦彻笑着说。 他步伐潇洒地去了秦沧阑的书房。 秦沧阑额头上的包尚未消退,想来正是被苏承一棒子敲的。 秦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父亲。” 秦沧阑对屋子里的下人道:“你们都退下!” “是。” 众人乖乖退了出去,最后一人不忘为二人合上房门。 秦沧阑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这大概是许多武将的通病,太过耿直,不屑于耍心机手段。 打仗除外。 秦沧阑在主位上坐下,如有实质的目光冷冷地落在秦彻的脸上。 “别叫我父亲,我已经知道了。” 轰—— 秦彻的脑子响起一声惊天炸雷。 ------题外话------ 潇湘的旧app运行到月底就关闭了,这是旧app最后一个月的月票榜,大家有月票和潇湘票的赶紧投,下个月就没了。 70 211 秦沧阑之怒 雨后天晴,京城笼罩在一片金灿灿的晨曦中。 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驶入宫城,在太和门前停下。 侍卫看着马车上走下来的尊贵男子,赶忙上前行了一礼:“三殿下!” 萧重华淡淡抬了抬手,侍卫受宠若惊。 皇子身份贵重,通常是对他们视而不见的,只有三殿下才这般平易近人。 萧重华笑了笑,问道:“我应当是最早去给父皇母后请安的吧” 侍卫忙道:“皇后娘娘近日身体抱恙,大殿下与二殿下也入宫了。” 启祥宫内,娴妃刚洗漱完,正坐在梳妆台前挑选耳坠,就听得宫女禀报,三殿下来了。 娴妃眸子一亮,随手拿了一对翡翠耳坠戴上,去暖阁见到了阔别数月的儿子。 娴妃激动得一度更咽,坐在贵妃榻上,两手捧着儿子的脸,心疼地说道:“你瘦了……路上是不是很辛苦” 萧重华微微一笑:“也不是太辛苦,让母妃记挂了。” “去过皇后那边了”娴妃问。 “去过了。” 皇后是中宫,萧重华纵然是娴妃的亲儿子,也不得不先去给皇后请安。 这是礼数。 “我三哥是不是回来了” 伴随着一道娇滴滴的声音,惠安公主轻拽着广袖流仙裙,步伐轻快地进了暖阁。 “三哥!真的是你!” 她笑嘻嘻地奔走了过来,往娴妃与萧重华中间一坐。 她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皇帝宠她,娴妃宠她,萧重华这个当哥哥的自不必说。 娴妃没与儿子亲昵够呢,女儿便一屁股将她挤开了。 她能说啥 自己惯的呗。 “嘻嘻,母妃。”惠安公主没忘记向亲娘问好。 娴妃给了她一个小白眼:“多大的人了,没点当公主的样子。” 惠安公主挽住萧重华的胳膊,撒娇道:“多大我也是母妃的女儿,是哥哥的妹妹呀,是不是,三哥” 萧重华宠溺一笑:“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专程来等三哥的” “嗯……”惠安公主眼神一闪。 娴妃呵呵道:“我看你是又想溜出宫去找卫廷吧” 惠安公主嘴硬道:“谁说的我就是来等三哥的!” 娴妃继续拆女儿的台:“你三哥又没说今日入宫!” 惠安公主穷尽毕生智慧:“我……我们是兄妹,心有灵犀一点通!” 萧重华低声笑。 惠安公主道:“三哥,你这次出去那么久,是不是父皇交给你特别重要的任务你不说没关系,反正我也能猜到的!” 萧重华好笑:“你又猜到什么了” 惠安公主娇滴滴地说道:“我不管,反正父皇最器重的皇子一定是你!将来你做了太子,我就是长公主!” 娴妃瞪了女儿一眼:“你少胡说,让人听去了如何是好” 惠安公主哼道:“谁会传出去你吗你还是你” 被她指到的小宫女小太监们吓得脸色煞白。 “你呀。”娴妃点了点她额头。 萧重华轻轻揉了揉她发顶:“哥哥给你带了礼物,让人送去你寝殿了。” 惠安公主赶忙站起身:“真的吗我要去看看!” 这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总算走了,大殿内安静下来。 娴妃屏退了宫人,拉着儿子的手,不无疼惜地说道:“让母妃好好看看你,听说年前那会儿,你在青州病得很重。” 萧重华道:“确实生了一场病,多亏遇上一位厉害的大夫。” 娴妃心有余悸。 萧重华安抚她:“儿子已经没事了,母妃不必担忧。” “你说不担忧,我就能不担忧吗”娴妃心口疼,忽然,她又注意到了儿子微微僵硬的左臂,“你的胳膊怎么了” 她伸手去摸,一不小心摸到了伤口,萧重华弱弱地抽了口凉气。 娴妃脸色一变:“到底怎么回事让母妃瞧瞧!” “小伤。”萧重华摁住娴妃的手,笑了笑,说道,“真不碍事。” 娴妃生气地问道:“谁干的” 萧重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母妃,我真没事,我会处理的,您就别再担心了。” 娴妃了解自己儿子的性子,他若真不肯说,自己无论如何也是问不出来的。 她这个儿子打小与别的皇子不一样,出了什么事,甚至被欺负了也从不会回来找她告状。 娴妃拿儿子没辙,只得往别处使劲儿:“景弈怎么保护你的” 萧重华温和地笑道:“景弈已经尽力了,不是他替我挡了一刀,我可能已经没命回来了。” 娴妃啊了一声:“那……他没事吧” 萧重华道:“也没大碍。” 娴妃神色稍霁,拉过儿子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出去一趟,我日日提心吊胆,就是怕你遭遇不测……你和母妃说实话,你究竟去青州做什么了” 萧重华低头一笑:“体察民情啊,母妃,父皇派我去的。” 娴妃哼道:“明明是你自己主动请缨的!” 萧重华无奈叹气:“儿子……是去找武安君留下的兵符了。” 娴妃腾出一只手来,扶了扶鬓角,若有所思道:“武安君还留下过兵符吗他的兵符不是早上交朝廷了” 萧重华道:“不是朝廷的兵符,是一支当年为南阳王秘密训练的军队。” 娴妃古怪地问道:“武安君还留了这一手卫家想干嘛造反吗” 她越想越不安。 “不行,你得赶紧禀报你父皇!” 萧重华劝阻道:“母妃,我没拿到兵符,也不知那支军队身在何处,无凭无据的,万一卫家反咬我一口,反而对我不利。” 娴妃却道:“你是你父皇的亲儿子,你父皇不会不信你的。” 萧重华沉吟片刻,分析道:“卫家为对抗北燕,一门八将,系数战死,其忠骨日月可鉴,文武百官知,天下百姓知,父皇若仅仅是因为自己儿子的一面之词,便对卫家心生疑窦,传出去了怕是要遭到御史的口诛笔伐,也会被大周百姓漫骂。” 娴妃微微叹了口气:“是母妃考虑不周了。” 萧重华微笑:“母妃也是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 娴妃摆了摆手:“算了,不提这个了,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准备与秦小姐的亲事,也没多少时日了。” 五月的亲事,眼下已是三月下旬。 “你一定要把护国公府的兵权牢牢抓在手里。” 从前是不知武安君留了后手,眼下知道了,娴妃愈发觉得要与护国公府联手了。 “护国公府与苏家是姻亲,拉拢了护国公府,也等于是拉拢了镇北侯府,纵然卫家真有异心,他日也不足为惧!” 萧重华没有说话。 娴妃对着门外道:“冯胜。” 一个三十出头的太监躬身而入:“奴才在。” 娴妃淡淡吩咐:“把我库房里的那对赤金步摇给秦小姐送过去,就说是三殿下为她准备的礼物。” 冯胜应下:“是。” …… 从宫里出来,萧重华乘坐马车回往自己府邸。 路过一间绣楼时,他不经意地挑开帘子,意外地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她” “她来京城了” 苏小小取了给家人订制的衣裳,付了银子,抱着衣裳上了苏陌的马车。 萧重华的眸光微微一凝:“镇北侯府” “接下来去哪里”马车上,苏陌问苏小小。 苏小小道:“去看看你祖父,他的药量应该要调整了。” …… 书房。 秦沧阑双目如炬地看着秦彻,这个他养了二十年的“儿子”。 他瞒天过海地拿走了属于苏承的一切,心安理得地过着人上人的日子,还被受封了护国公。 “你究竟是谁当年为何拿着华音的玉佩,上门冒充我儿子” “父亲,你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认为我是冒充的我怎么可能冒充呢我就是秦彻啊!是你的亲生骨肉!” 秦沧阑自腰间解下玉佩:“这块玉佩……是你当年回京时亲手交到我手上的,你说你弄丢了另外一块,只有这一块一直待在身边,哪怕日子再艰难,也没舍得把它卖掉。” 秦彻正色道:“父亲,我说的都是实话!” 秦沧阑怒不可遏道:“你撒谎!这块玉佩分明在三十年前就被人卖掉了!你老实交代!谁给你的!” 秦彻一脸冤枉:“父亲,你在说什么儿子听不明白!” 秦沧阑的眼底一片寒凉:“苏家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不用在强行狡辩,苏家是不会害我的,也不会冤枉了华音的骨肉!” 秦彻痛心疾首:“儿子不知道苏家打的什么主意……又或者……苏家是让什么人给蒙蔽了……” 秦沧阑冷声道:“我今日,不是来听你解释的,我只是来告诉你,我知道了。” 一席话不留任何余地,几乎是当场给秦彻判了死刑。 成大事者,永远都拥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果决。 明明前一日还是情深义重的父子,一转眼,就能将二十年的养育彻底割裂。 秦彻觉得很讽刺。 秦沧阑死死地盯着他:“你当年只有十六,不是我小瞧你,但你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份能耐,单独布下这个局。你还知晓一些护国公府的事,了解彻儿的习惯与习性,你背后必定有人。那个人是谁,你最好老实交代。” 秦彻捏紧了拳头。 秦沧阑接着道:“你或许不知道,华音与我曾因一些琐事小事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华音在气头上,扬言要把孩子带走,自此和她姓,还给取了名。” 秦彻垂下眸子:“六岁前的事……我只记得一部分。” 秦沧阑完全不理会他说了什么:“我当初该问问你的,可还记得你娘给你取的名字” 听到这里,秦彻忽然就笑了。 “父亲……就是因为一个名字……便认定我是假的我记得那么多事,只是忘了一个根本没拍上用场的名字而已!” 秦沧阑怒道:“这个名字,只有我们三人知道!” 秦彻讥讽道:“所以那个人是说出这个名字了谁能保证隔墙无耳被哪个下人传出去了也不一定!” 秦沧阑眉头一皱:“那个人我从进屋到现在,根本没提过真正的秦彻出现了。” 秦彻狠狠一怔! 秦沧阑的眸光越发寒凉了下来:“你见过他了你知道你……你昨日是故意把我支开的” 秦彻慌了:“父亲……” 秦沧阑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他:“你想做什么” 秦彻步步后退:“父亲你听我解释,我……啊——” 秦沧阑掐住了他的脖子。 此时的秦沧阑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又或者确切地说,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他便时时刻刻处在崩溃的边缘。 现在,那根维持理智的弦绷断了。 秦彻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不敢相信相处了二十年的父亲竟然当真对他痛下狠手。 传言没错,秦沧阑果真是大周最冷血、最冷酷无情的阎罗。 “父亲……你不能杀我……” “我……我也是你……亲儿子……” -- 今日的街道略有些拥堵。 马车走走停停,不时被堵在路上。 苏陌挑开车帘望了一眼,对苏小小道:“要不要去茶楼坐坐” “不必了。”苏小。 苏陌放下了帘子。 马车静静地堵在半路,四周喧嚣,马车内静得只闻呼吸。 许是为了打破这种诡异的沉寂,苏陌轻声开了口:“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姑祖母与姑祖父的感情极好。” “怎么了”苏小小问。 苏陌迟疑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是无意中听到的,也不确定几分真、几分假。” 苏小小道:“你说。” “姑祖父年轻那会儿,曾经……” 言及此处,苏陌顿住。 苏小小替他把话说了:“有过别的女人” 他一个大男人与一个姑娘家非议这种事,着实有够汗颜的,难以启齿。 苏陌硬着头皮道:“是姑祖父的远房表妹,家道中落,前来京城投奔秦家。当时的老夫人,也就是我姑祖父的母亲好心收留了她。” 苏小小哦了一声:“然后他俩好上了” 苏陌没承认也没否认:“具体细节我不清楚,只是听说姑祖父的那位表妹突然生了病,被老夫人送往庄子里养病,再也没回京城。” ------题外话------ 这一段有点难写,失眠了两天,最终忍痛删了五千的稿子。 后面的情节我要理一理,今天就先更个4000字的大章。 今天求票,会不会被打 有票票的小可爱,还是支持一下方方仔吧,方方仔很需要一点动力呀! 70 212 天命贵女 苏陌接着道:“姑祖父是家中唯一嫡子,老夫人是不会允许他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远房表妹的。” “所以老夫人就棒打鸳鸯,拆散了他们”苏小小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秦彻与秦沧阑长得有几分像,难道……当年那个表妹与秦沧阑珠胎暗结过,秦彻是她的儿子” …… 狼藉一片的书房内,秦彻一身狼狈地趴在地上。 秦沧阑则是如遭雷劈地立在一旁。 “不、不可能……你不是我儿子……我没你这个儿子!” 秦彻抹了嘴角的血迹。 他的父亲……下手可真狠呐…… 不是苏华音的孩子,在他眼里就没有一丝疼爱的价值…… “父亲大人……”秦彻笑出了无尽的讥讽,“你难道忘了当年……你是如何与我娘花前月下的” 秦沧阑咬牙:“你胡说!我几时和你娘——你娘是谁” 秦彻笑得直掉泪:“父亲大人是连自己的表妹都不记得了吗” “阮……香莲你是阮香莲的孩子”秦沧阑从早已淡忘的记忆里搜索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随后他沉默了。 秦彻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扬起一抹快意的冷笑:“父亲终于记起来了么” “我……她……怎么会……”秦沧阑眉头皱得更紧,“不可能……这不可能!” 秦彻的冷笑更深:“父亲是忘了和我娘那一晚的夫妻之情吗” 秦沧阑厉喝:“你住口!” 秦彻嘲讽地说道:“只许父亲做,不许我这个当儿子的说父亲以为当年我娘是为何被送去庄子上养病的我娘是怀了父亲的骨肉!祖母怕败坏了父亲的名声,就将我娘送去了庄子,一关就是一整年!后来,我娘带着还在襁褓中的我逃了出去……” “父亲娶了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我和我娘却东躲西藏过日子,唯恐被祖母的人抓了回去,一辈子囚禁起来!” “那些年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父亲你又明白吗” “你和苏华音夫妻情深,有考虑过我娘多可怜吗!” 这是秦彻第一次直呼嫡母的名字,喊起来竟也没有那么艰难。 “是,我是冒充苏华音儿子的身份回到了秦家,可这原本就是他们母子欠我的!如果不是苏华音,你娶的就是我娘!我才是你的长子嫡子!是国公府当仁不让的继承人!” 秦沧阑皱眉:“你娘是这么和你说的她现在身在何处你把她找出来,我要当面与她对峙明白!” 秦彻低垂着眉眼,喃喃道:“我娘已经去世了……想见我娘,不如爹去地底下找她呀……” “你……”秦沧阑让秦彻气了个倒仰。 事情发生这样的变数,是秦沧阑没预料到的。 秦彻再一次举眸朝自己的父亲往望来:“得到那块玉佩是机缘巧合,我娘花了全部的家当,甚至卖掉开了几年的铺子,才堪堪买下它。我娘说,她什么都没了,我告诉我娘,我会给她挣来的。只可惜,没等到享福的那一日,她便撒手人寰了。父亲,你说,她是不是很可怜” 秦沧阑怒火中烧:“你给我住口!我不知道你娘究竟和你乱七八糟的说了些什么,总之我与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即使没有华音,我也不会娶她!” 秦彻失望地看着他,眼底涌上无尽的委屈:“所以父亲,如果我不用这种法子,你会认我吗你以为我愿意顶着别人的身份吗可是如果不这么做,我连叫你一声父亲的资格都没有!” 他说着说着,咆哮了起来,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泪水夺眶而出。 “这对我公平吗对我公平吗我也是你的儿子啊——” …… 屋顶上,听了一耳朵墙角的苏陌与苏小小神色凝重。 搞了半天,没料到会是如此转折。 秦彻居然是秦沧阑的儿子 真的假的 从他们的角度看不见秦沧阑的神色,秦彻的倒是一览无遗。 秦彻的情绪很激动。 苏小小的小眼神嗖嗖的:秦彻会不会杀秦沧阑灭口 苏陌嘴角一抽:你以为姑祖父是谁都能杀的 先不提秦彻有没有这份杀心,纵然有,姑祖父早已从昨日那种巨大冲击的状态中抽离,想在他手里讨到便宜,除非秦彻有十颗脑袋。 苏小小:哦。 苏陌:你在关心姑祖父吗 苏小小:我是怕他没来得及立遗嘱。 苏陌:“……” 秦沧阑离开书房后,苏陌施展轻功,带着苏小小出了国公府。 苏陌道:“去见我祖父吧,当年的事,他或许比我们清楚。” 老侯爷恢复得不错,毒素彻底清除了,心疾也得到了有效控制。 饮食上较为清淡。 下人本以为让老侯爷吃草比登天还难,谁料老侯爷吃得津津有味。 下人们于是都知道了,老侯爷最听那位小胖丫头的话。 苏陌把在护国公府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 老侯爷也很意外。 苏陌问道:“祖父,姑祖父当真有过一个叫阮香莲的表妹吗” 老侯爷回忆道:“有是有的,姓阮,是不是叫香莲我就不清楚了,没仔细打听过。至于她与秦沧阑的关系……我去过秦家几次,看得出来,她的确十分仰慕秦沧阑。不过,秦沧阑对她没什么心思。” 一个女人是不是故意接近一个男人,以及一个男人究竟中不中意一个女人,但凡不是傻子,其实是看得出端倪的。 阮氏接近得并不高明。 秦沧阑没看上她。 秦沧阑的母亲也不同意她与秦沧阑的亲事。 “一次秦沧阑的生辰宴,军营的弟兄去了,一群糙老爷们儿拿酒当水喝,把秦沧阑灌趴下了,我也喝了不少,是让人抬回去的。” “我的令牌落在秦家了,第二日上门去拿,就撞见一辆马车从秦家出来,里头有个女人抽抽噎噎的,后来才知道是阮氏。” “阮氏,是被秦沧阑的母亲送走的。那之后,我再也没在秦家见过阮氏。” 苏陌问道:“祖父,姑祖父当真与阮氏并无私情吗” 老侯爷淡淡一笑:“有私情的话,他早把人留在房中了,那会儿他还不认识华音,谈不上说为了华音守身如玉。” 苏陌道:“这么看来,的确像是阮氏一厢情愿。” 苏小小结合秦彻与老侯爷给出的信息,大致推断了一下当年的经过。 秦沧阑被灌醉了,他虽对阮香莲无意,可阮香莲却一直存了接近他的心,阮香莲明白以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他在一起,于是斗胆赌了一把,趁着秦沧阑醉酒,将生米煮成熟饭。 阮香莲本以为这样就能万无一失,谁料秦沧阑的母亲压根儿不顾亲戚之情,毅然将她撵去了庄子。 秦母一定是极宠儿子的,是以,对这个胆敢爬自己儿子床的女人恨透了。 别说做妾了,阮香莲这辈子都别想踏进秦家的大门。 对阮香莲腹中的孽种,秦母也没有丝毫喜爱,没除掉母子二人已经是秦母看在远亲的份儿上,网开一面了。 …… 从护国公府出来,二人坐上了苏陌的马车。 车夫是苏陌的心腹,他跟了苏陌七年,深知苏陌表面待人和善,让人挑不出错儿,内心实则是个极为冷漠的人。 他所作的一切全是这个身份应该去做的事—— 在侯府长辈面前是孝子贤孙,在弟弟面前是严肃兄长,在军营是铁面无私的年轻战将,到了朝堂是忠心不二的臣子。 可最近今日,车夫似乎有些感觉到苏陌的变化了。 譬如大公子居然会亲手给人剥核桃,家里的四个弟弟可从来没这待遇。 原先的秦嫣然姐弟也没有。 苏小小抱起核桃罐子:“唔,谁剥的核桃剥的真好。” “不知道。”苏陌喝了口茶。 “今天的事,你怎么看”苏陌问。 苏小小抱着核桃罐子:“你说秦沧阑还是说秦彻” 对于她不叫祖父,直呼其名的行为,苏陌竟然并没感到太惊讶。 “都有。”他说道,“你觉得,秦彻所言非虚吗” 苏小小啃完一颗核桃,又挑了一颗:“你是指秦彻是秦沧阑亲儿子这件事不知道,不过他俩确实长得有些像。” 这也正是苏陌没有当场反驳的地方。 他很想说秦彻撒谎,可如果秦彻不是姑祖父的亲骨肉,又为何容貌上有那么几分相似 若非如此,当年秦彻也不可能认亲成功。 就算过了十年、二十年,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却不会一点儿旧日的影子也没有。 苏陌喃喃道:“姑祖母与叔父当年遭遇的追杀……会否也是阮香莲暗中谋划的” 苏小小道:“是不是她干的,既得利益者都是秦彻。” 秦彻抢了他爹的身份。 若秦彻不知情倒也罢了,在知情的情况下,抢走了原本属于苏老爹的一切,还厚颜无耻地说只是为了认爹。 骗鬼呢 苏陌想说你别着急,看了这丫头一眼,就发现她是半点儿不着急。 也对,这丫头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高攀任何世家,出身对她而言似乎从来不重要。 并且,撇开这些不谈,如今该着急的其实是秦彻才对。 正儿八经的嫡系回来了,秦彻要如坐针毡了。 苏小小回了梨花巷。 “娘。” “娘。” 小虎与二虎争相奔了出来。 大虎不在。 他又去串门子了。 最近这家伙总是撇下弟弟单独行动。 苏小小牵了两个小家伙的手:“玩什么呢,满头大汗的” 二虎道:“木马!” 苏老爹在给三小只做木马,他俩对着骑,地上都快骑出两个大坑了。 “大虎呢”苏小小问。 二虎道:“凌叔叔家。” 小虎点头点头。 那个会弹琴的男人……姓凌 厢房内,男子席地而坐。 大虎歪头看看他,又看看桌上的点心:“你没吃呀” 男子顿了顿,说道:“我不爱吃东西。” 怎么会有人不爱吃东西 大虎不理解。 他抓抓小脑袋,萌萌哒地往前蹦了一步:“我娘做的点心,特别特别好吃,你尝一口就知道了。” 男子瘦可见骨的指尖轻轻拨弄琴弦。 大虎一脸认真地说:“骗你是小狗。” 男子一脸拒绝,俨然并不想吃。 大虎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要多吃,才可以像我这样,白白胖胖。” 男子看着小家伙纯真无邪的脸,神色有了一分松动。 “我就吃一口。” “嗯!” 大虎点头。 男子犹豫着打开纸包,看着一块黄橙橙的酥点,奔赴刑场一般,闭眼咬了一口,艰难咽下。 他已经做好呕吐的准备了。 谁料,并没有任何不适。 他错愕地看着手里的点心,试探着咬了第二口。 …… 另一边,秦彻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院子。 一路上,下人瞧见他这般模样,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像是从老太爷院子出来的。” 花园里,两个洒扫仆妇小声八卦。 “和老太爷吵架了吗” “吵啥架吵成了这样老太爷不是很疼国公爷的吗” “你们在说什么” 秦嫣然带着丫鬟出现在二人身后。 二人心口一跳,忙转过身低头行礼:“大小姐!” 秦嫣然冷眸扫过战战兢兢的二人:“国公府是做事的地方,不是嚼舌根子的地方。” 其中一个仆妇道:“是是!奴婢们明白!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秦嫣然蹙了蹙眉,没再与两个下人计较,径自去了秦彻的院子。 秦彻一个人呆呆愣愣地坐在房中,不许小厮进屋伺候。 小厮像见到了救星,长松一口气:“大小姐,您可算来了,您再不来,小的就打算去叫您了。” 秦嫣然就道:“我爹出什么事了” 小厮道:“小的也不清楚,方才老太爷把国公爷叫过去一趟,回来……国公爷就不大对了。” 秦嫣然神色凝重:“你下去吧。” “是。”小厮退下。 秦嫣然进了屋。 她看着坐在椅子上发呆的秦彻,不明所以地问道:“父亲,您怎么了” 秦彻疲倦地说道:“嫣然来了啊。” 秦嫣然让丫鬟在门口守着,自己则来到秦彻面前,仔细端详他的脖子和脸:“父亲,您受伤了” 秦彻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她手中捧着的锦盒:“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秦嫣然说道:“三殿下回京了,给我带了礼物。” “三殿下……是啊……三殿下……”秦彻怔怔地说完,眸子发亮地笑了起来。 他双手扶住女儿的肩膀,“那位大师给你算过卦象,您天生凰命,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哈哈……哈哈哈……” 秦嫣然被父亲笑得心里一阵发麻:“父亲……您究竟是怎么了您不要吓女儿……” 秦彻再次振作了起来:“父亲没事……父亲不会认输的……父亲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父亲绝不会将到手的一切拱手让出去!” “我是长子……先立长……后立嫡……我本就有资格继承……国公府是我的……” 秦嫣然越发毛骨悚然:“父亲……女儿听不明白……” 秦彻笑着摸了摸女儿的鬓角:“没关系,你不用明白,你只用记住,你是未来的三皇子妃,三皇子会继承大统,你会做皇后,父亲一定为你扫除一切障碍,让你顺利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命之女!” …… 父亲的话,每个字她都明白,可连在一起就让秦嫣然茫然不解了。 什么长子嫡子祖父只有父亲一个儿子啊。 父亲的确该继承国公府呀,然而听父亲的口气,像是祖父还有另一个儿子要与父亲争夺家产似的—— 不可能。 祖父只和自己的祖母苏华音有过骨肉。 “小姐,三殿下给您送的步摇真好看!”小丫鬟捧着锦盒笑嘻嘻地说。 秦嫣然一抬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回了自己院子。 她没心情欣赏步摇。 不知怎的,她心底涌上了一层不安。 ------题外话------ 两章合在一起发了。 70 213 惊艳众人(一更) 小丫鬟劝道:“小姐,吃点蜜瓜吧,云州刚进贡过来的,娴妃娘娘就给咱们府上送了。娴妃娘娘是当真满意小姐这个儿媳!” 娴妃对秦嫣然是满意的。 秦嫣然不仅拥有倾国倾城之貌,才情亦是了得,加上又是护国公府的掌上明珠,一直被称作京城第一千金。 娴妃能不满意这个儿媳 而除去秦嫣然本身,她背后庞大的势力才是最令娴妃在意的。 秦、苏两家的兵权啊,得到了它们,还愁自己儿子当不了太子 秦嫣然来到琴台前,跽坐而下。 “我弹会儿琴,你们出去吧。” 她心烦意乱的时候,会通过弹琴来纾解自己的焦躁情绪。 她弹了一曲最近新学的《长相思》。 她乐感好,天赋出众,张乐师也夸赞她弹得不错,是所有弟子里学的最厉害的一个。 可她的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起了在梨花巷听到的琴音。 那位大师兄也弹过《长相思》。 与他的琴声一比,自己的似乎永远缺了点什么东西。 如果她是最厉害的,那位大师兄又怎么说 秦嫣然弹了一会儿,实在静不下心来,让丫鬟把琴收了,又拿了一本诗集躺在贵妃榻上细读。 读着读着,睡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父亲今日的反应吓到她了,她竟然做了个噩梦。 她梦见父亲的话应验了,当真从外面来了个男人,说是祖父的儿子,让父亲把国公府的一切还给他。 然后,也来了一个女子,抢走了她第一千金的身份,还抢走了她与三殿下的亲事—— 那个女子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天命贵女、母仪天下的皇后。 秦嫣然一个激灵吓醒了。 …… 苏小小带上一盒新出锅的点心,去东头的宅子接大虎。 为她开门的是一个小厮。 小厮愣愣地看着她,闻着盒子里散发的酥油香气,一阵口水横流:“你是……” 苏小小客气说道:“我是大虎的娘。” 小厮忙比了个手势:“是大虎的娘啊,快请进。” 苏小小跨过门槛。 小厮领着她进了一间干净简洁的厢房,厢房里并无多余陈设,只有一把古琴、一架古筝,以及一大一小两个垫子。 小厮对苏小小道:“夫人您先坐会儿,我家公子带着大虎去后头摘果子了。” 怕苏小小担心他家公子带着孩子乱跑,小厮赶紧补充道,“是我们自家的果园,不远的。” 苏小小颔首:“无妨,你去忙,我自己等就好。” 张琴师外出归来,刚进院子便听见一道悠扬的琴声。 是筝。 他……弹筝了 还作了新曲 这首曲子与以往听过的曲风截然不同,有着极强的韵律与节奏,带着一丝睥睨天下的杀伐之气,如仙乐临降,荡气回肠。 他仿佛看见城楼之下,一人一剑,无惧千军万马! 太震撼了…… 张琴师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 苏小小进了家门。 苏老爹坐在小马扎上做木马,抬眸看了她一眼:“一个人回来的大虎呢” 苏小小道:“哦,和那座宅子里的主人去果园摘果子了,锅里还炖着肉,我就先回来了。” 苏老爹知道那个果园,打门口路过了几次,里头的果子又大又漂亮。 真香。 馋得很。 想到什么,苏承忽然开口:“闺女,你最近要不要出诊” 苏小小道:“要,不多,怎么了,爹” 苏承道:“那什么,你不是这两日都做了点心吗我见反正也吃不完,就和你弟拿去集市卖了。然后,咳,顺便接了单小生意。” “哦。”苏小小有些意外,难怪苏二狗半梦半醒问是不是要卖饼,原来已经卖上了呀。 “是要什么点心”她闻到。 苏老爹道:“就……老婆饼,啥馅儿都行。” 苏小小道:“多少个送去哪里” “二百个。”苏承轻咳一声,“春风楼。” 春风楼,状元街以东最大的青楼。 苏小小嘴角一抽:爹,你这是又让青楼的姑娘们看上了吗 我爹卖饼后,人人等着给我做后妈—— 苏小小笑着问道:“多少钱” 苏承伸出两根手指。 苏小小道:“二两” 在镇上,姑娘们为了争夺苏承的饼,就曾将价钱哄抬到一百文一个。 苏承摇摇头。 总不会是二百文,京城没这物价。 苏小小于是往上猜:“二十两” 苏承:“二百两。” 苏小小:“!!!” 钟山今日也带来了一笔订单。 苏小小送给他的点心,他尝过之后拿了一些给从前的同伴。 大家很喜欢吃,问钟山从哪儿买的。 钟山打手语:“要是没时间做也没关系。” “有时间的。”苏小小打手语,“明天早上可以做好。” 很快,大虎也回来了。 是那一家的小厮将他送回来的。 小厮见到苏小小,灿灿地笑了笑:“夫人,我家公子很喜欢你做的点心,能不能劳烦夫人明日再做一盒”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个钱袋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今儿是怎么了订单一股脑儿地全来了 这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 大虎走后,凌云一个人坐在房中调筝。 奇怪,几年没用的筝了,每根琴弦的音居然都是准的。 张琴师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走了过来。 “好歹吃几口。”张琴师说。 “吃过了。”凌云说。 张琴师笑了:“别骗我。” “真的。”凌云打开桌上的点心盒子,“吃完了。” 张琴师笑了笑:“是邓安吃的吧” 邓安便是那个贴身伺候他的小厮。 “我吃的。”凌云说。 张琴师就道:“你又来这套,为了不吃东西,故意骗我自己吃过了。” 凌云想了想:“骗你是小狗。” 张琴师:“……” 哄他吃饭比登天还难,张琴师习惯了,话锋一转道:“今日作的新曲不错。” 凌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作新曲了” 张琴师道:“是你作新曲了。” 凌云问道:“我有吗” 张琴师就道:“有啊,就是你用筝弹的那首曲子。” 凌云抚摸着面前的筝,说道:“我没弹。” 张琴师怔住。 ------题外话------ 差2票破1400,破了咱们更一个肥肥的大章。 70 214 小小虐渣(二更) 夜里,卫廷风尘仆仆地归来。 他出去干什么了,苏小小从不过问。 今日有所不同,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受伤了”苏小小问。 “没有,不是我的血。”卫廷说。 那就是杀人了。 苏小小继续挑灯做针线活儿,三个小家伙在床铺上睡得四脚朝天。 卫廷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多年前。 爹从军营归来,娘在房里改他们几兄弟的衣裳…… 可如今,他父兄战死,他娘搬进了佛堂。 “改好了,你试试。” 苏小小咬断线头,把绣花针放好,拿着衣裳站起身。 卫廷神色一顿:“给……我的” “全家都买了,你的袖口短了一点,我把边放下来了。”苏小小见他不动,直接来到他面前,“低一点。” 卫廷微微倾了倾身子。 苏小小将衣裳罩在了他身上,他配合地把胳膊伸进去,苏小小拉了拉袖口,笑道:“改得正正好。” 卫廷有些怔怔的。 父兄去世后,他娘再没拿过针线,也再没给人做过衣裳。 “真丑。”他看着袖口上歪歪斜斜的针脚说。 苏小小炸毛了:“给你改衣裳你还嫌弃有本事你别穿!给我脱下来!” 卫廷不给她脱。 她跳起来脱! 卫廷看着她上蹦小跳的样子,一个没忍住,低低地笑了。 “你还笑抓住了!” 苏小小揪住了他的衣襟,用力一拽,谁料,没把衣裳从他身上扯下来,反倒是把他连人带布料拉了过来。 “哎——” 她低呼。 卫廷撞上了她,将她撞倒在身后的床铺上。 卫廷一手搂住她的小胖腰,一手撑住床铺,整个人虚虚地压在她身上。 这姿势太暧昧了,不由地让苏小小想起了在巷子里的那一次。 不同的是,被他压在身下,尺度更大。 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他的俊脸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带着独属于夜色的温柔,轻轻地落在她的脸颊上。 这回总不会是为了躲谁了吧 苏小小眨眨眼看着他。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外加三个睡着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团子…… 气氛烘得有点微醺啊。 “你……干嘛压着我” “你拽的。”卫廷一脸高冷。 苏小小杏眼圆瞪:“那还不是你不肯脱衣裳” 卫廷危险地眯了眯眼:“原来你今晚一直打着这个主意。” 苏小小严肃地说道:“谁打你主意了你再说我把它落实了!我可不白担罪名!” 卫廷:“你打我主意。” 苏小小:“……” 苏小小撇过脸:“我数三声,你不起来,我就……我就动真格了。” 苏小小望着墙壁,凶巴巴地数:“一!” “二!” “……” 她三字未说完,卫廷的身子忽然往下一压,微微偏头,朝她柔软的唇瓣覆了下来。 “娘,你们在做咸摸” 小虎趴在床上,迷迷糊糊抬起头,小奶音奶唧唧的。 二人唰的坐起身来,脸上一片潮红。 苏小小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不是想尿尿” 小虎愣了下,点头点头。 “我带他去。”卫廷说。 卫廷把小家伙抱去了后院。 苏小小揉了揉有些发烫的脸颊。 方才卫廷是要亲她 “咳!” 淡定。 没什么好激动的。 一个男人罢了。 她可是见过市面的人! 三秒后。 苏小小裹上被子,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滚过来,滚过去…… 翌日,苏小小把苏二狗叫起来,做了二百一十个老婆饼,绿豆馅儿、红豆馅儿、板栗馅儿、梅干菜馅儿各五十。 二百个是给春风楼供的货。 又做了五十个蛋黄肉送馅儿的二狗饼,与五十个栗子糕。 随后她又把每样点心挑了两个装进盒子。 这是凌公子预定的。 钟山来拿点心。 苏小小打手语:“让二狗帮你送。” 钟山比划:“不用麻烦苏小公子。” 苏小小手语道:“不麻烦的,反正二狗也要去春风楼送货。” 苏二狗拍拍胸脯:“对呀对呀!我反正是送货,一家也是送,两家也是送嘛!” 钟山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答应了。 他比手语:“多谢。” 苏二狗带上点心,上了钟山的马车。 不多时,苏陌来了。 苏小小与他一道出了门。 “我方才看见二狗了。”马车上,苏陌对苏小。 苏小小道:“哦,他去送货。” 苏陌古怪地问道:“送什么货” 苏小小道:“点心。” 苏陌张了张嘴:“你们……还在做点心生意” 苏小小正色道:“做啊,为什么不做” 苏陌问道:“是银子不够花了吗” 苏小小淡淡说道:“和银子没关系,是人不能闲着。” 苏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应该不闲吧如果你是指二狗……你有没有考虑过……送他去上学我们苏家有族学的,如果二狗不想进苏家的族学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他请先生,或者,送他去书院。” 苏小小如遭当头一棒。 ……忘了弟弟可以上学了! 在乡下没考虑让二狗上学,是二狗年龄大了,基础又差,没有适合的书院可以去。 若说在家请坐席先生,卫廷已然胜任。 二狗跟着卫廷学了这么久,高低也识得几个字了吧,确实该送去念书了。 苏陌道:“你不反对的话,这件事交给我。” 苏陌已经看出来了,苏承虽然是当爹的,可家里真正做主的是这个小胖丫头。 苏小小应下:“好。” 解决了一桩大事,苏小小心情不错。 二人今日是来护国公府探望秦沧阑的,光明正大的那种。 两家是姻亲,苏陌来了府上无数次,守门的侍卫从不拦他的马车。 马车长驱直入,在垂花门附近停下。 二人下了马车,一路往秦沧阑的院子走去。 府上的下人认识苏陌,对于他身边为何带了个小胖丫头,下人们虽感到好奇,却并不敢斗胆盘问。 另一边,秦彻一宿未眠。 天一亮,他便顶着满脸憔悴去了秦沧阑的院子。 秦沧阑已经起了,正被小厮伺候着穿戴朝服。 像他这样的两朝元老,又上了年纪,不出征时便只在朝廷挂个闲职,平日里无需上朝。 秦彻进屋,看见身着朝服,脸色微微一变。 他拱手行礼:“父亲。” 小厮为秦沧阑系好腰带,将乌纱帽递到秦沧阑手上。 秦沧阑端着乌纱帽,对小厮摆了摆手。 小厮会意,恭敬地退了出去。 “你来做什么”秦沧阑不冷不热地问。 秦彻满眼歉疚地说道:“儿子是来请罪的。” 秦沧阑冷冷地哼了一声。 秦彻撩开下摆,在秦沧阑面前跪了下来:“父亲,儿子当年的确是逼不得已。您认为儿子是在强词夺理也罢,是在信口开河也好,但儿子接下来说的,绝对没有一句虚言!” “死者为大,儿子本不该非议祖母,可当初的确是祖母将我娘送去庄子上的。我娘本以为生下了我,祖母便会看在我的份儿上,把她一道接回去。谁曾想,祖母竟是连我这个亲孙也不要。” “下人们惯会拜高踩低,父亲无法想象我们过着什么日子。逃出庄子后,娘带着年幼的我四处奔波,饥寒交迫,弟弟失踪时好歹已经六岁了,我连三岁都没有……我在娘胎里养得就不好,出生后体弱多病,记不清多少次,我险些病死……” 秦沧阑眸光冰冷,并未因他的话而有所动容。 秦彻苦涩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求得父亲的原谅……” 秦沧阑冷声道:“那你是为了什么不论你们母子遭受了何等不公,都与华音和承儿没关系,你们就为了回到秦家,不惜对华音和承儿痛下杀手吗!” “父亲!”秦彻满目震惊,“您认为当年嫡母与弟弟的事故,是我们干的” “难道不是”秦沧阑反问。 秦彻满眼受伤:“父亲,我只比弟弟年长一岁,他出事时六岁,我五岁,当时我们才从庄子里逃出来没两年,自顾不暇,又哪儿的能耐把手伸去千里之外的青州” 秦沧阑讥讽道:“你还知道是青州!” 秦彻双目含泪:“父亲,真的不是我们干的!我承认,我冒充了弟弟的身份,我是有苦衷的。娘这辈子最大的执念就是让我回到父亲身边,娘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她再也不能好好陪我了,她让我拿着玉佩来找父亲……哪怕不做她的儿子也好,她不希望我下半生孤苦无依的……” “是,我是存了私心……我是撒了谎……我是冒充了弟弟……可我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去害任何人!我以为弟弟已经去世了!我也是前几日在京城看见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人……模样像极了父亲……我才……我才大胆揣测……或许弟弟还活在世上……” “父亲!你相信我!我没陷害过弟弟——” 哐啷。 门外有什么重物重重地砸在了门上。 秦沧阑的眸子里迅速掠过一丝警惕:“什么人!” 嘎吱—— 门开了。 苏陌与苏小小出现在了门口。 苏陌拱手行了个晚辈的礼:“姑祖父。” 秦沧阑的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尤其当看见苏小小时,他的眼神少了一分冰冷。 秦彻意外极了。 苏陌……那丫头…… 这两个人怎么来了 “能,进来吗”苏小小歪头问。 秦沧阑沉沉地点了点头。 苏小小一边走,一边望着秦彻的背影道:“咦他是谁呀” 秦彻是不想在两个小辈面前丢人现眼的,他扶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 哪知人还没站稳,苏小小啊的一声惊叫,吓得他步子一踉跄,险些又跪在了地上! “是……是……是你” 苏小小一手捂住嘴,一手指向秦彻,满眼惊恐。 秦彻一头雾水。 秦沧阑双手背在身后,花白的眉毛一拧:“大丫,怎么了” 苏小小没立刻回答秦沧阑的话。 她直勾勾地看着秦彻,小胖身子开始微微颤抖,眼神也越来越惊恐。 她一步一步地后退,肩膀撞倒了秦沧阑的手背。 她蓦地转过身,一脸害怕地扑进秦沧阑怀里,更咽哭卿卿。 “祖父——我害怕——” 她小声啜泣,不忘去抽自己帕子。 抽了半天没抽出来。 呃……好像忘带了。 她抓起秦沧阑的袖子,为自己擦起了并不存在的眼泪。 苏陌简直没眼看了。 秦沧阑沉浸在孙女儿叫了祖父的巨大惊喜中,整个人轻飘飘的。 直到苏小小呜哇嚎了一嗓子。 秦沧阑一个激灵,回过了神,忙轻拍着怀里的小胖孙女,问道:“祖父在呢,别怕……和祖父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苏小小抽抽噎噎:“我不敢说……” 秦沧阑正色道:“你说,祖父给你做主!” 苏小小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无比害怕地指向了秦彻:“他!” 秦彻一愣。 秦沧阑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欺负你了” “嗯!”苏小小伏嘤嘤嘤,“他让人欺负我爹……把我爹堵进巷子……还砸了我们的担子……我去找爹时……爹满身是血——呜呜呜——” 秦沧阑呼吸一滞:“什么时候的事” 苏小小啜泣道:“就是……就是祖父你来送饲料的那天……” 秦沧阑给小马驹送饲料,的确是没看到苏承,他当时还挺遗憾,可又不便一直在别人家中逗留,于是先行离开了。 说到赌巷子,秦彻就有印象了。 苏承的确是让几个国公府的下人堵了,也的确是一身鲜血地出来了,可挨揍的不是苏承,是那群不中用的下人好么 下人连他一根汗毛也没碰到,倒是一个个被苏承揍得满地找牙,身上的银子也被搜刮了! 秦彻捏紧了拳头,猛地往前走了一步,指着苏小小的鼻子:“你血口喷人!那日分明是你们——” 苏小小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呜哇——祖父……他凶我……” 秦彻咬牙:“你给我闭嘴!” 秦沧阑一记冰冷的眸光打过来:“你才给我闭嘴!” 苏小小瑟缩地扑进秦沧阑怀里,继续告黑状:“他那天就是这么凶我爹的……他让人打死我爹……他说……他儿子没在青州打死我和二狗,是他失策了……” 秦沧阑的眼底杀气四溢:“什么你们在青州被欺负了” “我也才知道……原来秦云就是他儿子……” 苏小小现学现卖,你说你才得知苏承的存在,行啊,我也才得知你。 苏小小接着哭,小胖子肺活量管够:“二狗被他儿子摁在地上,用鞭子狠狠地抽……景小侯爷都看见了……那时候我和二狗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针对二狗……我们又没得罪他们……” “竟有这种事”秦沧阑神色冰冷,他看向一旁的苏陌,“这些,你都知道吗” 苏陌心道,我知道啊,秦云被苏二狗一鞭子打成猪头。 苏陌惭愧地说道:“是苏家回乡祭祖,请了表妹与二狗去做点心,当时还没相认,不知他们身份,没能保护好他们,姑祖父,抱歉。” 苏陌没有撒谎,只是,也没讲出全部的真相。 秦沧阑怒不可遏地看向了秦彻:“你还说你没害过承儿,前几日才看见他……你都把手伸到青州去了!” 秦彻整个人都懵了。 这么能颠倒黑白的吗这么能无中生有的吗 “父亲,冤枉啊!我真的没有!云儿与那孩子就是普通的误会……云儿也不知他是谁……” 苏小小更咽道:“那他干嘛在镇北侯府见了我……也追着我打……我都没招惹过他……呜哇……呜哇……” “竟有此事”秦沧澜再一次看向苏陌。 苏陌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表妹去给祖父治病,云儿……确实对表妹喊打喊杀的,还让祖父教训她。” 只不过,最终的结果是秦云被表妹摁在地上摩擦。 苏小小捂住心口,潸然泪下:“我好委屈!我好害怕!我好难过!” 掉了一地鸡皮疙瘩的苏陌:“……” ------题外话------ 将近5000字的大肥章。 小可爱们,月票,潇湘票投起来! .上一章节古筝曲:《生生世世爱》 70 215 亲子鉴定(一更) 秦彻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你委屈啥 你害怕啥 你又难过啥 你们姐弟俩哪次不是把秦云摁在地上摩擦 你们特么的吃亏了吗! 还有,你小小年纪,究竟是打哪儿学的,这么能瞎编乱造的 秦彻穷尽毕生智慧,也找不出能形容眼前这小胖丫头的词儿来。 总之……总之就是无耻! 他明明已经快要稳住父亲了,这小胖子跳出来横插一脚,害他前功尽弃! 真是可恶! 秦彻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捏紧拳头,额角青筋直跳。 苏小小指了指他,委屈巴巴地说道:“呜呜……祖父你看……他好像是要吃了我……我再也不敢来了……” 秦沧阑正色道:“胡说,这里是你家,你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谁也不能欺负你!” 秦彻茫然怔在原地。 这小胖丫头是国公府的大小姐,那嫣然算什么 苏小小歪头抱住秦沧阑胳膊,一副小……胖鸟依人的架势:“祖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秦沧阑拍拍她的小圆肩膀:“你只管放心,从前祖父没能照顾好你们,今后不会了,护国公府是你们的家,你们才是府邸真正的主人,祖父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了。” 秦彻的一颗心,被秦沧阑一席毫不留情的话戳得千疮百孔。 比起身体上的责罚,来自秦沧阑的冷淡与不信任才真的令秦彻受伤。 秦彻以为,二人相处了二十年,多少也有些感情了,就算哪日东窗事发,自己在他心里也终归是有一席之地的。 然而到了这一刻,秦彻才荒诞地意识到,秦沧阑疼爱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不论自己多努力,也抵不过苏华音儿子的这个身份。 对方是傻儿也好,痴儿也罢,甚至对他棍棒相加,他也满不在乎。 而自己呢,只差把心给掏出来了。 他连瞧都不愿意瞧上一眼! 真是讽刺啊! 苏小小一秒小虎附体,摇摇头,超严肃地说:“我不想看见他!” 秦沧阑对秦彻呵斥道:“还不给我滚回你的院子去!没我的吩咐,不准踏出院子半步!” 秦彻怨毒地看了苏小小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他一走,苏小小立刻变脸:“那什么,我也走啦,家里还有事。” 秦沧阑:“……” 苏陌冲秦沧阑拱了拱手:“晚辈告退。” 二人相继出了屋子,秦沧阑无奈一笑:“这丫头。” 小花园里,苏陌对苏小小道:“大门在那边。” “我知道。”苏小小继续往相反的方向走。 苏陌问道:“你想去上哪儿” 苏小小把一根白头发用帕子包好,说道:“秦彻的院子!” 苏陌狐疑地看着她手里的白发:“这是——” 苏小小道:“秦沧阑的头发。” 得,这会儿又不叫祖父了。 真是用完就扔啊。 苏陌摇摇头,又道:“你要姑祖父的头发做什么” 苏小小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二人跟踪秦彻来到了他的院子。 秦彻刚坐下,两道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 他眸光一凉:“你们来做什么” 身份没曝光时,秦彻与苏陌感情不错,可谁料啊,苏家竟然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 秦彻如今看苏陌,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苏陌生性凉薄,对秦彻的恭谨孝顺全是碍于身份,因此秦彻如何看他,他是半点儿也不在意的。 苏小小莞尔一笑:“来幸灾乐祸,来落井下石呀。” 秦彻咬牙:“你别高兴得太早!纸包不住火,总有一日,你会原形毕露的!” 苏小小挑眉:“哦,你是指我今日冤枉你的事呀。嗐,你以为老国公爷没看出来我在演戏吗他不还是把你撵出来了” 秦彻眸光一颤。 苏小小嚣张地说道:“他就是偏心我,舍不得拆穿我,你能拿我怎么样” 秦彻气到浑身发抖!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这丫头……却偏要诛他的心! 秦彻不开心,苏小小就开心了。 苏小小踱步来到秦彻面前,抬起小胖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偷来的荣华富贵终究不长久,做好准备,还账的日子开始了。” 秦彻反手朝苏小小拍去。 苏陌一直警惕着他,闪身上前,扣住了他的手腕! 苏小小不着痕迹地将一根头发丝揣进衣袖,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袖口,微微一笑道:“我先走了,也不知下次见你,还能不能叫你一声……护国公。” 秦彻简直气炸了! …… 坐上苏陌的马车,苏小小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打开核桃罐子,唔,又有新核桃,又大又完整。 她丢了一个在嘴里,一边含着,一边有节奏地哼小曲,脑袋晃呀晃呀,直让苏陌想到了院子里的三个小豆丁。 果然是相处久了,小动作小表情都神同步了么 不知道的,还当他们是你亲生的。 想到三个孩子,苏陌不由地记起了一件正事。 “表妹。”他开口,“护国公府与皇室是有一桩亲事的,先帝在世时便定下了,是姑祖父没生出女儿来,才顺延到了下一代。” 如果表妹恢复身份的话,岂不是要去给三殿下做皇子妃了 比起卫惜朝,三皇子的确更能让两家接受一点。 苏陌不会承认,他至今没敢告诉家里,这丫头绑来的相公竟然是卫家幼子。 他怕祖父受不住刺激晕过去。 话说回来,一旦表妹做了皇子妃,就意味着他们上了三殿下的这艘船,自此都将与三殿下共进退。 这不是他们要不要参与夺嫡,而是联姻后,有些东西就撇不清了。 但是……以这丫头的性子,当真会愿意接受这门亲事吗 她与卫廷感情很好的样子。 苏小小眨眨眼:“三皇子帅不帅” 苏陌:“……” “公子!” 车夫突然开口。 苏陌问道:“何事” 车夫压低音量道:“有情况。” 苏陌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往车夫示意的方向瞧了瞧。 秦彻 如果自己记的没错,秦彻不是被姑祖父给禁足了吗 这么快姑祖父就允许他自由出入了 不对,秦彻穿的不是自己的衣裳。 秦彻确实是乔装打扮过的。 若非他忘了在马车里戴斗笠,出来才戴上,车夫与苏陌怕是发现不了他。 “怎么了”苏小小问。 “是秦彻。”苏陌对苏小。 苏小小淡淡一笑:“哟,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没白瞎她的演技。 “下去瞧瞧!”苏小小放下了核桃。 刚要跳下马车,被苏陌懒腰抱住。 苏陌道:“当心点,秦彻身边那个人叫徐庆,是江湖上很厉害的刀客。” 苏小小趴在他手臂上,像一条等待晒干的小胖咸鱼。 她指了指徐庆的腰间:“他佩的不是剑么” 苏陌抱着她闪入巷子:“隐藏身份的障眼法罢了。” 苏小小挑眉:“你调查过啊,你和秦家是亲戚,你居然调查秦家,你是早发现秦家有问题了” “没有……”苏陌刚说完,便欲言又止。 苏小小秒懂:“我明白了,你是对谁都心怀戒心。” 这个苏家大公子,城府深得很呐。 苏陌没与苏小小继续此话题。 他目光追着秦彻与徐庆二人,直到他们进了一间赌坊,他才也拿了两个斗笠给自己和苏小小戴上。 秦彻与徐庆从赌坊大门进,打赌坊后门出。 苏陌不近不远地跟着,不忘小声与苏小小解释他们的多此一举:“他们是怕被人跟踪,借助赌坊甩开跟踪的人。徐庆很谨慎。” 苏小小眨眨眼:“唔,又进青楼了。” 青楼也是幌子,他们绕了一圈,便打后门拐出去了。 徐庆固然足够警惕,可谁让他面对的是苏陌 青楼人多。 一堆莺莺燕燕涌了上来,苏陌下意识地拉住了苏小小的手腕。 他意识到了什么,打算松开,姑娘们却巧笑倩兮地撞了过来。 他眸光一凝,直接拉着苏小小出了青楼。 “在那边!” 他看见了一片转入巷子的衣角。 就在二人追到巷子时,与一个抱头逃窜的老爷子撞了个正着。 “你别跑!愿赌服输!银子交出来!” 几个打手拎着棍子追上来。 他一边逃,一边嚷嚷:“我我我……我说了下次还给你们!” “你站住!” 眼看着那些人要追上来,老爷子与苏陌撞了个满怀。 几个打手的棍子猛地朝他的后背砸下来,苏陌抬手,轻轻一扣,抽掉了其中一人的棍子。 他反手一挥,轻松将其余几人的棍子打落。 几人见他如此不好惹,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跑掉了。 老爷子长呼一口气。 苏陌看着他,摘下斗笠,打了声招呼:“二太爷。” 苏小小歪了歪头,也认出他来了,正是上回在大街上碰到过的秦家二太爷,秦沧阑的亲弟弟——秦海。 当时苏小小坐在马车上,不确定秦海有没有看见她,反正她是看见秦海了。 秦海讪讪一笑:“是你啊,咦这位是——” 苏小小戴着斗笠,遮了容貌。 苏陌就道:“一个表妹。” “啊……”秦海上上下下打量了苏小小一番,没细细追问。 他挠了挠头,尴尬地说道:“我今儿是手气不好,银子全输光了,不过你放心,他们不知道我是谁,我没自报身份……你可千万别传出去啊,让我大哥知道我去赌坊,又得骂我了。” “好。”苏陌应下。 秦海拍拍他肩膀道:“就这么说定了啊,你一定一定替我保密。我先走了,回去晚了,家里的婆娘又该叨叨了……” 苏小小歪歪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秦海离去的背影。 苏陌又往前追了几步,可惜了,跟丢了。 他回头,见苏小小没跟上来,不由地问道:“你怎么了” 苏小小回忆道:“我第一次去护国公府查探消息,护国公府就加强了戒备。” 苏陌点点头:“没错。” 关于这一点,苏陌也发现了。 冯侍卫带着骑兵追击的架势,不像是临时集结的人。 苏小小道:“我一直在想,护国公府为何突然加强了戒备。难道是白天那个小贩的死打草惊蛇了” 她指的是那个叫祥子的小贩。 祥子通过粽叶给老侯爷下毒,苏陌的人查到了他头上,审讯过程中被他逮住机会服毒自尽了。 苏小小淡淡说道:“可是那日,我们还见到了一个人,就在你送我回梨花巷的路上,也恰恰是在我动身去护国公府之前。”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秦海。 苏陌倒抽一口凉气:“你该不会是怀疑……可他又没看见你,看见了也不认识你……更不知你会去查探消息……” 苏小小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些是你个人的主管判断与揣测,他究竟看没看见我,又认不认识我,知不知道我可能想去国公府查探消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苏陌被彻底惊到了。 他皱眉道:“秦海此人……就是个浪荡子,不学无术,不务正业,整日游手好闲……” 苏小小又道:“刚刚也很巧,我们明明快追上秦彻了,他的出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苏陌沉默。 苏小小低下头,开始在地上寻找什么。 “你……”苏陌不明所以地看着苏小小。 “找到了。”苏小小捏起地上的一根断发,取出干净的帕子包住。 苏陌终于忍不住了:“你怎么一整天都在捡人头发” 别以为他没看见,她从秦彻的身上也薅走了一根头发。 这丫头是有什么特殊霹好吗 回到梨花巷后,苏小小关上房门。 药房难得没拿乔,让她顺利进了。 基地药房拥有最高端的医疗设备,结果出来得很快。 秦彻与秦沧阑亲缘关系成立,不支持亲子关系。 苏小小对此并不意外。 她目光又落在了秦彻与秦海的对比结果上。 “原来如此啊。” ------题外话------ 套路:玩不过开挂的女主oo 70 216 小虎的天赋(二更) 苏小小去灶屋做饭。 苏二狗去送货了,送了一天还没回,不知道的,还他送进皇宫了呢。 三小只也不在。 大虎今日去听曲时没擅自行动,而是带上了自己的两个拖油瓶弟弟。 小虎先进屋的。 他也知道先把小鞋鞋脱下来。 他蹬蹬蹬地进了屋,看着跽坐在蒲团上的清瘦男子,礼貌地叫了一声叔叔,又歪歪头,指向他面前的大东西问道:“介是咸摸” 凌云看了小家伙一眼:“筝,你是谁” 小虎的小手轻轻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奶唧唧地道:“我是小斧。” 很快,二虎也脱掉小鞋鞋进屋了。 “你又是谁”凌云问。 二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我是大虎!” “你不是。”凌云一眼戳穿。 二虎目瞪口呆:“咦” 居然没骗过去 凌云淡定说道:“大虎的额头上没有发旋。” 大虎只有一个发旋,在头顶。 二虎与小虎的发旋多,每人额头上都有一个迎风旋。 二虎抓抓头,这个帅叔叔有点聪明的样子。 大虎在门口摆放被臭弟弟扔地到处都是的小鞋鞋。 当大哥好累。 两个臭弟弟太不靠谱了。 凌云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小虎哒哒哒地来到他面前,奶声奶气地问:“我能摸摸吗” “随便。”凌云说。 大虎也摸过的,没摸出什么岔子,凌云就觉得让另外两个摸摸也没事。 很快他就后悔了。 小虎十分认真的学着他方才的样子,拉了一下琴弦。 铮 凌云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小虎不觉得自己拉得很难听,相反,他觉得蛮好听的。 我可真厉害! 小虎又拉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铮铮铮铮铮铮 对于拥有绝对音律天赋的人来说,小虎弹的这些天外魔音简直要人命。 凌云道:“不是这么弹的。” 原来这个叫做弹。 小虎学会了一个动词,问道:“那要怎么弹” 凌云早在几年前就不再收徒了,他不以任何形式传授任何人琴艺。 可这小家伙弹的……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勾:“看好了,这样。” 一道悦耳的声音响起,如山涧穿过来的清风,轻柔而空灵。 小虎点点头,表示学会了。 他无师自通地抬起小胳膊,给自己起了个范儿,有样学样,小指尖一勾。 ……更难听了。 小虎沉浸在自己的小魔音里不可自拔:“真好玩!我以后每天,都要过来玩!” 凌云身子一抖…… 傍晚时分,三小只一蹦一跳地回家了。 与他们一块儿过来的是凌云的贴身小厮邓安。 邓安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琴盒。 苏小小古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抱一把琴上门做什么。 邓安讪讪笑道:“我家公子说了,小虎……小虎很有弹琴的……兴趣……呃……天分,这把鸾筝就送给小虎了,他没事可以在家里弹。” 不必去找我家公子弹。 苏小小客套道:“这多不好意思,你拿回去吧。” 鸾筝也就是古筝,价钱可不便宜。 邓安捏了把冷汗:“不不不,我家公子与小虎兄弟投缘,好……好琴送知音!您务必得收下!” 不收下公子得削了他! 苏小小摸摸小虎的脑袋:“小虎,你喜欢弹琴吗” 小虎想了想:“喜欢!” 苏小小就道:“那咱们去拜凌叔叔为师,天天去和凌叔叔学琴。” 小虎点头点头:“好呀!” “……”邓安要哭了。 -- 时隔数日,尉迟修与白衣斗笠男也回到了京城。 白衣斗笠男去卫家向卫老太君复命。 尉迟修则是在梨花巷附近找到了卫廷。 卫廷坐在马车里,一脸冰冷。 尉迟修问暗卫:“大人怎么了” 暗卫就道:“欲求不满呗。” 卫廷冷声道:“你最近是不是不想干了” 暗卫缩了缩脖子,用手势比划了一通。 总结起来就是自家大人与小胖丫头情路艰难,待遇降级,在乡下还能躺一个被窝,来这儿直接给撵去隔壁屋了。 尉迟修掀开帘子,在卫廷身边坐下:“不是吧,大人,你还没把人拿下呀你是不是不行” 卫廷凉飕飕地睨了他一眼:“你的头很铁” 尉迟修道:“头铁不铁我不知道,反正对付女人,我的手段肯定比你多。我要是你,早生米煮成熟饭了!” 卫廷呵呵道:“是吗你和苏玉娘生米煮成熟饭了” “咳咳!” 某嘴上王者狠狠呛了下。 “我和她又没关系,是她轻薄我,我对她可没非分之想!” 卫廷冷哼道:“没有最好。” 那丫头若知道自己的杀手把苏玉娘给勾走了,非得炸毛不可。 “大人,你到底想不想和那丫头好下去呀想的话,你得尽早。她是秦家人,卫老太君不会同意你们在一块儿的,你得先把生米煮成煮饭,那样卫老太君不接受也得接受了。” 有关苏小小的身世,尉迟修方才已从暗卫口中得知了。 他乐得看好戏,完全不嫌事儿大。 卫廷是个臭不要脸的,但还从未在这方面放荡过。 他一脸高冷地说:“要你乱出馊主意” 尉迟修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怎么是馊主意呀我这可是为了你好。大人你不要不好意思嘛,男人都有第一次的。你若是担心她拒绝呀,我教你个法子!你呢,去买一壶酒,夜里装作自己喝醉了,走错房间,去她的屋。她没把你撵出去呢,就是默认你的接近,你抓紧机会!若是第二日她责怪起来,你就说自己喝多了,不记得了,这样也不尴尬!” 暗卫忍不住将脑袋从帘子缝隙里伸进来,狐疑地问道:“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尉迟修骚话连篇:“你懂啥,这叫壮胆!那丫头若是不同意,铁定一脚把你家少爷踹出去,你就别替她担心了,她就不是个能吃亏的。你还是担心你家少爷吧,他要么被踹出去,要么被那丫头榨成柿饼……” 卫廷神色冰冷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才不听。” 一刻钟后,卫廷抱着一坛酒回了家。 70 217 真相大白 秦沧阑今日也过来了。 他本是要入宫觐见皇帝的,可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事误会太大,他有必要向小胖孙女解释明白。 苏小小在国公府飙戏飙得飕飕的,还当秦沧阑是来秋后算账的,谁料秦沧阑半点没提她构陷秦彻的事。 “你爹和二狗出去了” 秦沧阑问。 苏小小一边揉面,一边道:“哦,我爹和大虎他们去溜小马驹了,二狗去买面粉了。” 秦沧阑坐在灶台后的小马扎上,不时往里添点儿柴火。 他犹豫了一下,略有些无所适从地说道:“我来是想和你说,我和阮氏没有任何关系。” 苏小小哦了一声:“你是指你喝醉的那一晚” “你……”秦沧阑以为自己够单刀直入了,不曾想这丫头比他更直白。 他眉头一皱:“老猴子告诉你的” “没有!”苏小小决定不卖老侯爷。 可秦沧阑又不傻,天底下能和她讲这些陈年往事的除了苏朔也没旁人了。 秦沧阑是气得直磨牙。 姓苏的,迟早削了他! “我那晚的确喝多了,不省人事的那种,醒来也的确躺在她床上……但我……肯定没碰她。” 他是男人,碰没碰一个女人心里还是有数的。 苏小小:“哦。” 秦沧阑忐忑地看着她:“你……是信我还是不信我” 别人怎么冤枉他,他无所谓。 可他在意几个孩子的看法。 “信你。”苏小。 这是第一个说信他的人。 秦沧阑感动得差点儿飙泪。 下一秒,他就听得苏小小认真地说道:“一个男人在烂醉如泥的情况下,是无法行房的。如果可以,就说明他醉得不离谱,那一定是有意识的,记得自己究竟做过什么。如果第二天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一定喝断片了,哪里还能提枪上阵嘛” “咳咳咳!” 秦沧阑呛到脸红脖子粗。 前院,刚抱着酒坛子入内的卫廷也顿住了。 苏小小接着道:“有些人是听戏听多了,真当男人醉了还能那个那个呀那些男人都是装的!借酒行事,过后还来一句——‘我昨晚喝多了,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苏小小抓起菜刀,咚的一声剁在砧板上! “我要是遇上这种男人,直接剁了他的作案工具!” 卫廷一秒将酒坛子扔了出去—— -- 秦沧阑没在梨花巷待太久。 不论秦彻是谁的儿子,终归不是他的,他不能允许秦彻继续占着苏承的身份。 如今真相不明,他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苏小小把揉好的面团放进钵钵里醒着:“我觉得,你可以去见一下秦海。” 秦沧阑疑惑:“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苏小小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碰到过两回。虽然秦彻不是你儿子,不过……他和你长得那么像,你就没怀疑过什么” 秦沧阑虎躯一震:“你的意思是——” …… 今年,京城春季的雨水特别多,前两日刚下过雨,夜里又开始电闪雷鸣。 秦海刚从赌坊出来,忘了带伞,望着这阴晴不定的天气,愁得直皱眉头。 他赶忙往自个儿的马车跑去。 刚一撩开帘子,天际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倾盆大雨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幸亏跑得快!” 他得意一笑,掸了掸宽袖,在凳子上一屁股坐下。 随后,咚的一身,他从椅子上栽倒了! “大、大哥” 要命啊! 他大哥怎么会在马车里 吓死他了! 秦沧阑犹如一尊煞神,眼底集聚着无尽的杀气:“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 秦海冷汗直冒,咽了咽口水,害怕地爬起来,离自家大哥远远儿,几乎快坐到外头去了。 他战战兢兢地问:“大、大哥你干嘛呀你不是最近不舒坦……在府上养病吗你……你来……来逮我干啥” 秦沧阑冷冰冰地说道:“你自己做过什么,最好老实交代!” “我……”秦海望了眼赌坊的方向,难为情地说道,“我这不是没忍住吗就去赌了两把,我发誓,我这两年真的改了很多……已经很久没去赌坊了……就这么一次……还让大哥你抓住了!” 秦沧阑眸光寒凉:“去赌坊的账,我稍后再和你算!我今日来,是要问你,阮香莲与秦彻是怎么一回事!” 秦海眼神一闪。 秦沧阑一巴掌拍在桌上:“不敢吭声了是吗秦海!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交给圣上处置!” 秦海脸色一变:“大哥!” 秦沧阑指着他的鼻子道:“别以为自己做的多天衣无缝,若要人不知,你当年干的那些龌龊事儿,早就让人发现了!” 秦海腿一软,在马车里扑通跪下,哀求地看向秦沧阑:“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时糊涂……才和香莲她……” 如此轻易就诈了出来,属实是秦沧阑没料到的。 有时线索明明就在自己身边,却一直一直被蒙了眼。 这一刻秦沧阑也不知是该怨自己多一点,还是该怨始作俑者多一点。 他失望透顶地看向秦海:“你果真和阮香莲好过……秦彻你的骨肉对不对!我们秦家怎会出了这样的孽种!你跟我去面见圣上!当着圣上的面,把当年的事交代清楚!” 秦海抱住秦沧阑的大腿:“大哥我错了!你不要让我去面圣!我真的知错了……大哥我求求你了……” 秦沧阑死死地拽紧了拳头:“一句知错就够了吗我与你虽不是一母同胞,可我从不曾亏待过你,我没了儿子后,我甚至想过将护国公的爵位传给你……我万万没料到……你背后捅了我好大一刀!当年华音与承儿的事故……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秦海一怔:“大哥你说什么啊” 秦沧阑怒不可遏道:“你还不承认你为了自己和阮香莲的儿子上位,竟不惜对自己的大嫂和侄儿痛下杀手,秦彻,你良心喂狗了!” “我没害大嫂和侄儿!”秦海跪着,停止了身子,举起手指,“我对天发誓,我没想害大嫂和承儿……” 秦沧阑道:“没想那就是害了” “我……我……”秦海眼眶发红,他抱头匍匐在地上,“我……我不知道……” 秦沧阑最讨厌一个大老爷们儿如此唯唯诺诺的样子:“什么叫你不知道!” 秦海更咽道:“当年……当年香莲她……她带着孩子……逃出庄子后,曾来找过我……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儿子……可他真的长得太像了……大哥你又一口咬定从来没有碰过香莲……我……我这才确定了……” 秦沧阑顿了下,记起来的确有过这么一场谈话。 他恨铁不成钢地问道:“你当初来找我,问我是否染指过香莲,原来只是为了确认那个孽种是不是你的骨肉” 秦海缩了缩脖子。 秦沧阑气到咬牙:“后来呢!” 秦海不敢直视大哥的怒火:“后来……我把他们母子安顿下来,那会儿彻儿还小……不记得自己曾叫过我两年父亲……” 有关这一点,秦海的确没有撒谎。 秦彻是真不记得了。 “彻儿是我儿子的名字——”秦沧阑怒火中烧。 秦海小声道:“叫、叫习惯了。” 秦沧阑真想一拳头打死他,可他到底是记得自己不是来发泄怒火,而是来弄清全部真相的。 他拼命压制住情绪:“华音的事又怎么说” 秦海的脑袋垂得低低的:“香莲住了不到两年就走了,她说她要带着儿子回乡探亲,我给了她一笔盘缠。” “一笔” “一、一万两。” 秦沧阑青筋暴徒:“你出手倒是阔绰!” 秦海没胆子反驳。 “那之后,香莲再也没回来,只在一年后联系过一次,是从青州寄来的信函,说她……太婆病重,需要银子治病,我……我又给她凑了……几千两送过去。又过了一年……我听说大嫂与侄儿在青州出了事……” 这个,倒是与秦沧阑调查到的线索对上了。 当年行刺苏华音与苏承的那伙人,明显是一伙江湖流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那种。 他曾怀疑是仇家买凶杀人。 只可惜,那伙亡命之徒死得太快了,线索就此中断。 他与苏家又继续调查,奈何并没查出什么。 秦沧阑怒极,连嗓音都带了一丝颤抖:“你既怀疑是阮香莲买凶杀人,为何不早告诉我” 秦海哭道:“大哥……我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猜的……我是多年后见到她……她带着彻……那孩子过来……说要顶替侄儿的身份……我不同意……她跪下来求我……说反正真正的秦彻已经死了……秦家后继无人,这爵位迟早也是要落在我头上的……是我欠了他们母子的……我没给他们名分……不如就……” 秦沧阑替他说了下去:“不如就把唾手可得的国公爷之位传给自己的私生子。” 秦海低下头:“我问她,怎么确定秦彻已经死了她不肯说,我才揣测嫂嫂与侄儿遇难的事或许与她有关。我想过拒绝的,可她百般威胁我,还死在了我面前,我……” 他捂住脸,无颜面对大哥。 秦沧阑冷声道:“那个孽种不知自己身世” 秦海硬着头皮说道:“三四岁那会儿是知道的,后面长大了一点,她娘就告诉他,你爹是秦沧阑,是当今护国公。总有一天,娘会把你送回你爹的身边。至于我,他娘对他说,曾经救过我,他便一直以为我是要香莲的恩,所以才对他诸多照拂。” 秦沧阑冷冷一哼:“哼,那你怎么解释,苏陌与大丫碰见你两次,全让你坏了事!” 秦海道:“大哥……是指最近的两回吧我看见那孩子,就猜到侄儿可能没死,我想劝他向你坦白,这才让人去府上给他提了个醒。至于第二次在巷子里,我确实是有意阻拦。” 秦沧阑指着他的鼻子:“你这是助纣为虐!” 秦海抬起头来,羞愧又无助地看着秦沧阑:“大哥,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秦沧阑厉声道:“你难不成以为大丫和陌儿要暗杀他” 秦海低低地说道:“他是这么说的……让我给他拦一下……” “他说你就信了你什么猪脑子!”秦沧阑简直被这个蠢弟弟气死了。 马车在梨花巷停下。 秦沧阑厉喝道:“这些事,你待会儿当着大丫的面解释清楚!” 秦海怔了怔,挑开车帘一瞧,这才发现马车竟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一间僻静的巷子。 并且,车夫早换成了大哥的人。 秦海被秦沧阑带进了院子。 一家子出去各忙各的,半路上全淋了雨,这会儿苏老爹在屋里给三个小家伙洗头洗澡,苏二狗也回屋换洗。 由于不便于秦沧阑碰面,卫廷没出现,又坐上马车去暗戳戳地谋划下一个目标了。 苏小小在堂屋整理药材。 “进去!” 秦沧阑一脚踹上秦海的屁股。 秦海趔趄了几下,险些一头栽倒。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梁,悻悻地打了招呼:“小……小侄孙女……” 苏小小道:“上次在马车里,你就认出我了吧” “嗯。”秦海老实承认。 苏小小猜到了,因此没感觉太意外。 她看向秦海:“你过来是——” 秦海认命地说道:“我刚刚已经和大哥坦白了,秦彻是我儿子。” 苏小小问道:“你确定” 秦海惊讶:“嗯” 这是什么话 他不确定,他认下秦彻干嘛 苏小小望向一旁的秦沧阑:“我刚刚话没说完,你就走了,秦彻和你长得像,和秦海也像。” 秦沧阑面对苏小小时,眼底瞬间没了方才那股子杀气:“是啊,所以我才料到他是秦海的儿子。” 苏小小摇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给你们做了基因鉴定,你们可以理解为……另一种形式的滴血认亲。其结果显示,秦彻与你们均为亲缘关系,但非亲子。通俗一点来讲,你们两个,都不是秦彻的亲生父亲。” “啊” 秦沧阑与秦海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 苏小小翻了翻桌上的检验报告,正色道:“秦彻,是你们弟弟。” 二人五雷轰顶—— ------题外话------ 肥肥章奉上。 小可爱们,记得投票哦 70 218 昭告天下(一更) 同父异母的弟弟。 一开始,苏小小也揣测秦海才是秦彻的亲生父亲。 直到从药房拿到鉴定结果,她才想恍然大悟。 曾经许多想不通的事,这下就有了解释。 譬如秦彻为何会像秦家人因为他的确是。 又譬如秦母当年为何对阮香莲母子如此不留情面 不待见阮香莲,不算太奇怪,可秦彻毕竟是她的亲孙子,她怎么会舍得把亲孙子也送走 如果是情敌生下来的私生子,那就说得过去了。 秦母恨不能杀了那个小孽种吧 当然,秦母最想弄死的还是阮香莲。 阮香莲为了留在秦家,手段用尽,勾引少年秦沧阑不成,就睡了正值盛年的秦父,秦母能容忍她才怪了。 阮香莲害死了苏华音,熬死了秦母与秦沧阑的续弦,却最终没等到被儿子接回秦府的那一天。 也算是报应。 …… 秦沧阑与秦海这对难兄难弟相互搀扶着,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养(疼)了那么多年的儿子,居然是自己弟弟。 特么的上哪儿说理去 对秦沧阑而言,最大的打击已经过去了。 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是亲儿子与两个宝贝孙子,他这个岁数,半截身子已入土,他不知自己还能疼他们几年。 他不想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了。 “我入宫一趟。”秦沧阑对失魂落魄的秦海说,“你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自己去补上,他的身世,你原原本本告诉他!” “为什么要我去说呀”秦海遭受的打击是巨大的,他不像秦沧阑那般果决武断,也不像秦沧阑对阮香莲不曾动过半点心思。 他是真心爱慕过那个女人的。 我拿你当心上人,你却睡了我爹—— 呜哇—— 秦海想爆哭—— …… 苏承给三小只洗完澡,回屋给自己也梳洗一番,换身干净衣裳。 苏小小给三人穿衣裳,大虎、二虎挺配合,小虎溜了。 他跑到床的另一侧,小腰上绑着一条布巾,遮住了羞羞的小屁屁。 他在床上呼啦啦地跑。 小孩子是真不怕冷,三月底的天了,大雨哗哗的,狂风呼呼的,他小人家却在床上跑出了一身汗。 苏小小把人捉住,麻溜儿地给他擦了汗。 卫廷到家时,大虎二虎去找苏二狗玩去了,只有光溜溜的小虎被苏小小捉在怀里穿衣裳。 “自己穿!”卫廷严肃地说。 “不要!”小虎一把转过身,扑进苏小小怀里,甩了臭爹爹一个小屁屁。 苏小小给小家伙穿着衣裳,吸了吸鼻子,问卫廷道:“你喝酒了”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没有。” 苏小小皱眉:“可是你身上有酒味。” 卫廷神色淡定:“哦,别人不小心洒的。” 苏小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是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卫廷高冷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苏小小双手捂住小虎的一对耳朵,对卫廷道:“我以为你想借酒行事,半夜偷偷溜进我房里,对我欲行不轨!” 卫廷呵呵道:“怎么可能要欲行不轨,也是你对我欲行不轨。” 他说着,似是为了增强此话的说服力,举证道,“也不看看在乡下时,自己扒了我衣裳多少次。” 苏小小咳嗽一声:“好像也是。” 小虎古怪地抬起头,看看娘亲,又转头看看爹,不明白娘亲捂自己的小耳朵干嘛。 苏小小松了手:“耳朵真好看。” 小虎赞同地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小耳朵,神气地晃晃小脑袋:“对呀,小斧的耳朵,特别好看!” 卫廷嘴角一抽。 他目光不经意地一扫,落在了那个打开的琴盒上,琴盒里装着一把散发着古朴气息的鸾筝。 有些眼熟。 “买琴了”他问。 苏小小道:“一个街坊送小虎的,他说小虎有弹琴的天赋,我想,他大概是想收小虎为徒吧” 小虎娘亲在说自己,忙跳起来,在床上蹦来蹦去,宣布主权。 “我的琴!我的琴!我的琴!” “好好好,你的。”苏小小又把人捞了过来,给他穿裤子。 小虎奶声奶气地说道:“娘,帮我把琴休(收)好,娘可以摸摸,大虎、二虎,不可以摸摸!” 说最后一句时,他不忘认真地摆摆小手。 苏小小好笑地说道:“好,给你收起来。” 让大虎知道你这么小气,回头又得削你。 卫廷移开了目光。 约莫是看错了。 毕竟这世上,应该不会有人把天下第一筝——九凤,当成见面礼随随便便送给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 晚饭有小虎最爱吃的“猪猪丸几”,他摇头晃脑地吃了好几个。 “好吃吗”苏小小问。 小虎将自己的小脑袋从小碗里抬起来,表情丰富地说道:“嘎嘎香!” 吃过饭,雨停了。 三小只趁人不备,咻咻咻地冲去院子里踩水,像极了三个跳进泥坑的小乔治。 苏老爹出来一瞧,瞬间崩溃了。 他双手摁住头,恶龙咆哮:“我刚刚才给你们的洗的澡——” -- 皇宫。 夜深了,景宣帝仍在御书房批阅奏折。 福公公执着拂尘走了过来,躬着身子小声问道:“陛下,时辰不早了,您可要安置” “雨停了吗”景宣帝问。 “停了。”福公公说,“瞅这天气,指不定一会儿又会下雨。” 景宣帝道:“今年雨水多。” 福公公忙道:“是啊,往年没这么多雨的。” 景宣帝愁容满面:“不知民间是否也接连大雨。” 春雨是好物,有利农耕,可多了也不行,会淹了良田,严重的还可能导致洪涝。 一个小太监拎着食盒过来。 福公公拿了食盒,将里头的点心端出来摆在皇帝的桌上。 景宣帝在饮食上并不放纵,一日三顿只吃个六七分饱,有时批折子批晚了会稍稍吃点宵夜。 又是点心。 景宣帝漫不经心地尝了一口。 这味道……与以往吃过的似乎不大一样。 他一连吃了四块,把福公公都给看呆了。 “哪个厨子做的”景宣帝道,“赏。” 福公公就道:“不是御膳房做的,是坤宁宫送来的。” 景宣帝神色微顿:“皇后” 皇后与景宣帝是少年夫妻,景宣帝即位后封了她做皇后,不过,她并不受宠,子嗣也单薄,膝下只有静宁公主。 景宣帝叹了口气:“摆驾坤宁宫。” 坤宁宫内,皇后打算歇下了。 她问一旁的小宫女:“点心给静宁送去了吗” “送去了。”小宫女说。 刚回来复命的高大保一愣:“是、是给殿下送的吗” 妈耶! 他送去御书房了! “圣上驾到——” …… “是不是陛下过来了” 启祥宫内,娴妃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忙扶了扶鬓角的珠花。 她穿着纤秾合度的冰丝寝衣,脸颊上扑了淡淡的妆粉,眉毛上轻描了螺子黛,唇瓣也点了微润的口脂。 乍一看,会认为她是天生丽质。 小太监慢吞吞地上前禀报:“娘娘,陛下今晚歇在坤宁宫了。” 娴妃脸色一变:“什么!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陛下去坤宁宫做什么那个女人不是早失宠了吗!” 小太监不敢喘大气。 娴妃冷声道:“你去一趟坤宁宫,就说本宫不舒服,禀报皇后,允许本宫请个太医。” “是。” 小太监忙不迭地去了。 皇后一听娴妃身体抱恙,忙催促景宣帝过来瞧瞧。 只是不巧,皇帝刚走到半路,便被人截了胡。 “陛下,老护国公求见!” 景宣帝捏了捏酸胀的眉心:“这么晚了,又下着大雨,他来做什么” 太监道:“据说是有要事启奏。” 景宣帝皱眉:“去御书房,你去和娴妃说一声,朕明日再去看她。” 御书房内,景宣帝见到了冒雨前来的秦沧阑。 秦沧阑来面圣,自然得注重仪容,他的下摆与鞋子湿透了,身上的衣冠却是一丝不乱。 皇帝和颜悦色地问道:“秦爱卿这么晚入宫,是有何事启奏啊” 秦沧阑啪的撩开下摆跪下,启声道:“陛下,臣与华音的儿子……回来了!” 70 219 彻底拆穿(二更) 这话听得景宣帝一头雾水。 景宣帝想了想,问道:“护国公……出京了吗回来就回来,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出个京城而已,没禀报,朕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一般来说,这种有爵位在身的大臣是不得私自离开京城的。 不过,倒也不值当大半夜跑来请罪不是 秦沧阑正色道:“臣的意思是……臣与华音真正的儿子回来了,府上的护国公……并不是真正的秦彻!” 他说着,拱手请罪,“臣有罪,混淆了护国公府嫡系血脉,害陛下也遭受蒙蔽,请陛下降罪!” …… “……事情就是这样,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如果不信我,我也没办法,你自己去找大哥问吧。” 书房内,秦海按耐住胸腔内翻滚的怒火,将秦彻的身世膈应地说了。 没人知道他内心究竟经历多大的痛苦与挣扎。 这简直是这辈子最操蛋的事了。 老天爷一定是看不惯他游手好闲又败家的做派,所以给了他一连串响亮的耳光。 秦彻双目如冰地看向秦海,眼底已然有了一丝魔怔:“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秦海头疼地说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你娘和我……” 秦彻厉喝:“你住口!不许你侮辱我娘!我娘只有我爹一个丈夫,没与其他任何男人有染过!” 秦海欲言又止,半晌,不耐地摆摆手:“行行行,你爱咋咋,反正大哥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你有啥不接受的,等大哥回来了,去找大哥吧!” 秦彻死死地拽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昏黄的烛灯落在他一侧的脸颊上,照得他眼底反射出阴鸷的光。 秦海起身走了,到门口又停下脚步,皱眉朝他看来:“你就知足吧,好歹还是我们秦家的骨肉!” 若真是外头的野种,死一百次也不够! 想到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纯纯大冤种,秦海烦躁得不行。 “这特么都啥事儿!” 秦海气急败坏地走掉了! 屋外的雨明明已经停了,却不知为何,又来了一阵电闪雷鸣。 狂风将桌上的蜡烛扑灭,屋子里忽明忽暗,显得秦彻整个人阴森森的。 他呆愣了许久,忽然猛地抬起胳膊,一把将桌上的瓷器与字画拂落! 他双目发红地咆哮:“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 启祥宫。 娴妃坐在贵妃榻上,一只手捧着书,一只手撑住脑袋。 她是想饱读诗书的,奈何时常一翻书就困了。 轰隆一声巨响,娴妃惊得身子一抖,手里的书啪的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宫女忙躬身拾起来,双手呈给娴妃。 娴妃懒得伸手去接。 这时,伺候了她多年的桂嬷嬷端着一碗刚煮好的冰糖炖燕窝走了进来。 桂嬷嬷将燕窝放在小桌上,又拿过那本宫女递过来的诗集:“你下去吧。” “是。” 宫女恭敬退下。 桂嬷嬷把诗集搁在桌上,又端起燕窝,递到娴妃面前:“娘娘,你晚膳用得少,吃点燕窝吧。” 娴妃揉了揉自己肚子上的肉:“不吃了,胖。” 宫里的女人为了保持身材,一个比一个忌口,饿肚子是家常便饭。 娴妃这个位份,又生了皇子公主傍身,按理说,不必再以色侍人。 奈何娴妃不服老,见到后宫一茬又一茬的年轻秀女,愣是不肯输给她们。 “陛下怎么还不过来”娴妃嘀咕。 桂嬷嬷笑了笑:“会过来的。许是外头下了雨,道路上泥泞难行,就走得慢了些。” “皇后今晚唱的是哪一出”娴妃已经打听清楚了,是皇后先给景宣帝送点心,景宣帝才过去坤宁宫的。 这可不像皇后的做派。 也不像景宣帝的。 景宣帝与皇后早已没了夫妻情分,别说送点心,就算皇后亲自为景宣帝洗手作羹汤,景宣帝也不会有所动容。 桂嬷嬷道:“娘娘,皇后毕竟是中宫。” 娴妃冷哼道:“中宫怎么了无宠,又生不出儿子来,空顶着皇后的虚名罢了!要不是她女儿八字好,真当陛下多稀罕她!” 桂嬷嬷无奈笑了下,舀了一勺银耳羹喂到她嘴边:“娘娘,吃些吧。” 娴妃到底是没忍住,就着桂嬷嬷递的勺子浅尝了两口,随后她将碗轻轻推到一边,再也不肯吃了。 这时,奉命前来传话的太监带来了景宣帝被人截走的消息。 娴妃眸光一厉:“这次又是哪个贱人” 桂嬷嬷道:“是老护国公。” 听到不是后宫的女人,娴妃神色稍霁:“是边关又要打仗了吗” 秦沧阑早已不上朝,能大半夜往皇宫里跑,在娴妃看来,除非是边关出了战事。 娴妃笑了笑:“若是老护国公再领兵,就让三殿下与他一道出征,挣一份军功回来。” 军功就是民心,一般的皇子可没机会去领军功。 至于说自己儿子的安危,娴妃是毫不担心的。 有秦沧阑在,哪儿会真让三殿下上战场 秦沧阑去冲锋陷阵,三殿下等着领军功就是了。 娴妃开心地笑了:“刘三德,给陛下送一碗参汤过去,顺便告诉陛下,本宫这里,有太医照看就够了,让陛下不必挂心。” 刘三德从御书房回来,脸色不大对:“娘娘,出事儿了!” 娴妃不咸不淡地问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刘三德看了眼桂嬷嬷,桂嬷嬷是娴妃心腹,不必避讳她。 刘三德于是将从御书房无意中听到的消息说了。 娴妃震惊地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护国公不是秦沧阑的儿子那他是谁!真正的护国公又在哪里” 刘三德硬着头皮道:“他是谁……奴才没听清,总之,当年似乎是弄错了,眼下真正的护国公回来了,就在京城里住着呢。” 他只是去送人参汤,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听得断断续续的。 娴妃心急如焚。 她儿子可是与护国公府定了亲的,可倘若那个秦彻是假的,这门亲事岂不是—— 娴妃愁容满面:“陛下怎么说” 刘三德讪讪道:“奴才只听到了这么点儿,后来,福公公把参汤拿进去,奴才不便多留,只得先行离开。” 桂嬷嬷劝道:“娘娘,不如先等等,兴许明日,陛下那边就来消息了。” “这种事是等得的吗”娴妃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三德子,你去一趟景家,将此事告知我父亲,让他务必尽快查一查那个真秦彻的身份!” 刘三德顶着电闪雷鸣,瑟瑟发抖地出了启祥宫。 也是他运气好,刚走没几步,小安子过来了。 小安子在御书房当差,曾受过刘三德恩惠。 小安子道:“刘公公,小的听到点消息。” 一刻钟后,刘三德折回启祥宫,将打探来的消息说了。 “是镇北侯府的人把他们带回京的,苏家人回乡祭祖,偶然遇上了那一家人……” “那人改了名字,叫苏承,当年流落到了民间,不记得自己是谁,磕磕绊绊长大……在乡下成了亲,育有一儿一女,和秦小姐与小公爷差不多年纪。” 娴妃冷声道:“什么小公爷那都是个假的了!” “啊,是是是!”刘三德暗恼自己忘了改口,忙赔了个笑脸道,“那一位民间来的才是真正的小公爷。” 娴妃若有所思道:“你方才说……那个真正的秦彻也有个女儿,与秦嫣然同岁” 刘三德道:“是。” 两家定了亲,如果那个乡下长大的姑娘才是真正的秦家千金,那么自己的儿媳会不会会变成她 娴妃柳眉微微一蹙:“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配得上本宫儿子吗” 70 220 恶霸小小(一更) 第二天没什么生意,苏小小不必早起做点心,奈何身体的生物钟准时将她唤醒。 她所幸穿了衣裳,决定去后院锻炼锻炼。 她刚走出屋子,就见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苏承,竟然坐在小马扎上,一手一个果子,吭哧吭哧地啃着。 “爹,这么早” 苏小小疑惑地打了招呼。 “闺女起了啊。”苏承打了个饱嗝,“唉,一想到这些果子再不吃就坏了,我睡不着。” 他边上放着一个沉甸甸的篮子,里头是大虎从果园摘回来的枇杷,一个个肉多饱满,清甜多汁。 大虎摘了不少,是邓安一并送过来的。 奈何家里的几个孩子对新鲜枇杷并不大感冒,苏二狗与也不怎么爱吃,这就剩下了许多。 苏承是经历过饥荒的人,他挨饿受冻长大,无法忍受糟蹋粮食。 苏小小没说“别吃了,吃坏肚子还得花钱治病”。 她想了想,对明显已经吃不下,却还在往嘴里硬塞的苏承说:“爹,你给我留点吧。” “行。”苏承又打了个饱嗝。 苏小小道:“都给我行吗” 苏承虎躯一震:“你不会是要扔掉吧” 苏小小笑了笑:“不扔,我做好吃的。” 苏小小将洗干净的枇杷去了皮与核,橙黄的果肉切成小块,分装进两个钵钵里,一个钵钵放了三勺冰糖,另一个钵钵只放了一勺半的冰糖。 加入少量的清水,等冰糖融化并腌制入味后就能拿去锅里煮了。 由于枇杷容易氧化变黑,苏小小没用铁锅熬煮,而是取出一对紫砂罐子。 文火熬煮,熬到汤汁变少,整罐枇杷呈浓稠状就差不多了。 五斤枇杷,熬了将近两斤的果酱。 这样,三小只与苏二狗都会爱吃了。 苏小小留了一半,另一半分装了两小罐子,给东头的街坊送了过去。 开门的是邓安。 邓安见到苏小小很意外。 第一反应是她带小虎来找公子学琴了,他一个激灵,赶忙朝苏小小身后望去。 没看到小家伙的身影,他暗松一口气。 这时,屋子里传出呕吐声,邓安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他偷瞄了苏小小一眼。 见对方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稍稍放下心来。 苏小小问道:“你家公子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邓安犹豫了一下,说道:“公子他……吃了东西就会这样。” 一吃就吐 难怪这么瘦。 苏小小又道:“你家公子看过大夫吗” 邓安摇头:“公子说自己没病,不肯看大夫。” 看来是讳疾忌医。 苏小小继续问道:“你家公子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邓安说道:“好几年了吧,我是前年到公子身边伺候的,那时公子就已经这样了。” 苏小小点了点头。 邓安又道:“不过,你做的点心,我家公子能吃下三两块。” 连孩子都不只吃三两块,可倘若知晓他家公子有多不能吃,就会明白吃三两块点心还不吐出来,是多难能可贵的一件事了。 如此,这果酱来的正是时候。 苏小小把果酱递给邓安:“我自己熬的酱,以后你家公子想吃什么,你就和我说。” 邓安笑着接过来:“那我先替我家公子谢过了!” 苏小小莞尔:“不谢,我还没多谢你家公子对小虎的赏识呢,你让你家公子放心,我会把小虎送过来学琴的。” 邓安一个踉跄,朝前栽去—— 屋内。 张琴师过来探望凌云。 “你怎么又这样了不是已经能吃东西了吗我就知道你是在诓我!”张琴师递上一杯温水。 凌云没说话。 张琴师把他屋子收拾了,一回头,问道:“你的筝呢” “送人了。”凌云淡淡地说。 张琴师如遭雷击:“什么那可是九凤!天下第一名筝!你你你你你……你送给谁了别告诉我是那三个小家伙!” 凌云沉默。 “还真是!”张琴师倒抽一口凉气,“你怎么想的那可是九凤啊!” 凌云没力气,懒懒地躺在地板上,翻了个身背对张琴师:“一把破筝罢了。” 张琴师气了个倒仰! “你个败家——” 后面俩字,让他死死忍住了! 另一边,娴妃的娘家人也连夜查出了苏承一家子的身份。 要查这个并不难。 秦沧阑决心已下,他是不会包庇假秦彻的,更不会让苏承、苏小小与苏二狗东躲西藏过日子。 镇北侯府也一样,大大方方承认了来府上为老侯爷治病的就是老侯爷的亲外孙女。 要不是苏小小那边没正式承认,老侯爷早摆上百八十桌酒席,戏班子唱上三天三夜了。 娴妃睡醒惺忪地坐在椅子上,听着刘三德细细禀报。 她打了个呵欠:“再说一遍,那孩子叫什么” “苏大丫。”刘三德说。 娴妃嫌弃地皱了皱眉:“这么老土的名字,一听就是个小乡巴佬。样貌如何” 刘三德干笑:“呃……有点儿胖。” 娴妃不咸不淡地问道:“有点儿胖是多胖” 刘三德张开手臂,比了个尺寸。 娴妃倒抽一口凉气,瞌睡全醒了:“她是多能吃啊” 刘三德讪讪一笑:“是丰腴了些。” 娴妃满眼嫌弃:“丰腴这都胖成猪了!” 刘三德道:“倒、倒也没有,听说长得还不错……” 娴妃蹙眉:“胖成这样,能有多好看!那些下人的话你也信” 刘三德不敢接茬儿了。 娴妃又道:“可念过书了” 刘三德:“不曾。” 娴妃:“学过琴” 刘三德:“也不曾。” 娴妃急了:“六艺她总得学了一样吧!” 桂嬷嬷开了口:“娘娘,您是皇城长大的,一口燕窝就能吃掉老百姓一年的收成,您怕是不知道,民间那些下地劳作的百姓,日日所求不过温饱。” 这些话,也就她敢说。 刘三德是一个屁也没胆子放的。 娴妃委屈死了:“貌丑无盐,不学无术,如何配得上我儿” 想到什么,娴妃又道,“品行总算端正吧” 刘三德咬紧了嘴巴。 娴妃冷声道:“还不快说!” 刘三德硬着头皮道:“听闻……她在村子里……是个飞扬跋扈的女恶霸。” 娴妃:“……!!” ------题外话------ 苏小小【举刀刀】:今天是想打劫票票的一天! 70 221 夺回身份(二更) 却说秦沧阑将一切对景宣帝和盘托出后,景宣帝也是一宿没睡踏实。 所幸是今日不必早朝。 福公公听到龙榻上的动静,前来伺候景宣帝更衣洗漱。 “陛下,您有心事”福公公为景宣帝穿上龙袍。 景宣帝叹气:“你说秦沧阑……怎么就真敢说的他就不犹豫两下” 从秦沧阑交代的时间轴来看,分明是刚落实秦彻的身份,便立刻入宫觐见了。 这可不是一桩喜事,恰恰相反,是护国公府的秘辛与丑闻。 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 要惩罚秦彻多的是法子,不一定非得闹到御前。 福公公笑了笑:“老护国公是武将,直来直去的性子。” 景宣帝摇头道:“他这不是直来直去,是完全不顾护国公府的颜面啊。也是,实打实挣来的军功,哪里还需要那起子虚名” 秦沧阑是当真不在意名声吗 未必。 只不过,比起护国公府的名声,他更在意的是几个孩子会否受委屈。 他必须从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立场,不给任何人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就算景宣帝想劝他三思也不行。 福公公笑着道:“那也是因为碰上了陛下这样的明君,才敢对陛下毫无保留、推心置腹。” 景宣帝被他逗笑了:“你这张嘴。秦沧阑不是信任朕,他是狠,真狠。养了二十年的‘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秦彻不仅是冒认了身份这么简单,朕册封他为护国公,是以秦沧阑嫡子的身份,他犯下了欺君之罪。朕可以赐死他的。” 福公公道:“陛下不会这么做。” 景宣帝叹气:“是啊,他秦沧阑可以翻脸不认人,朕不能。秦峰父子当年追随先帝南征北伐,秦沧阑还年轻,陪伴在先帝身侧的大多是秦峰。秦峰与先帝出生入死,先帝临终前还记挂着他,为两家定下了亲事。秦峰的小儿子,朕不能杀。” 福公公轻声道:“陛下仁慈。” 景宣帝自嘲道:“朕就是太仁慈了,朕当年若是也能如秦沧阑这般狠绝……” 后面的话,景宣帝没说了。 福公公心里明白得紧。 若陛下当年也如秦沧阑这般狠绝,登基后立刻除掉南阳王,焉能有后来的南阳王密谋造反一事 洗漱完,景宣帝坐下准备用早膳了。 全公公也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儿,他将菜式一一摆在桌上,开始为景宣帝夹菜。 这些菜自然都是有小太监试吃过才敢呈上来的。 景宣帝胃口不佳,吃了点银耳莲子羹便差不多饱了。 景宣帝开口道:“朕记得,秦沧阑说他儿子改名叫苏承了” 福公公忙道:“是。” 景宣帝纳闷道:“不改回来了” 福公公笑了笑:“那是流落民间用的名字,认祖归宗后应当是要改回来的。” 景宣帝点了点头,又道:“苏承有个女儿” 福公公道:“有的,与秦嫣然同岁,还有个儿子,也和秦云差不多大,说来也是巧了。” 景宣帝的眼底闪过耐人寻味的波光。 福公公的眼神动了动,一秒心领神会。 如果那个假秦彻不是真正的护国公,那么他女儿秦嫣然的身份自然也要往下降一降了。 景宣帝下旨让三皇子迎娶的是护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秦嫣然已经不是了,这门亲事按理说就该落在苏承女儿的头上。 福公公提醒道:“陛下,那位苏家千金……在乡下成亲了。” 景宣帝闻言的眼底闪过失望。 全公公一边为皇帝布菜,一边笑着说道:“陛下,奴才记得,圣祖皇帝的妻子也是在民间嫁过人,还与人育有一女。可她入宫后,一路扶持圣祖皇帝开拓疆土,攘外安内……圣祖皇帝册封了她为德仁皇后,也是咱们大周的一段佳话呢。” 圣祖皇帝是大周的开国皇帝,此人一生传奇无数,娶个嫁过人的女子做皇后反倒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了。 景宣帝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松动。 全公公见自己的话讲到了皇帝心坎儿上,甭提多高兴:“圣祖皇帝还将德仁皇后在民间的女儿接入宫,封她做了公主。” “呵。”福公公淡淡一笑,“是啊,那位来自民间的苏家千金保不齐也能扶持三殿下继承大统呢,届时,三殿下也把她的孩子接进宫来,封上三个异姓王!” 是啊,那丫头三个儿子。 将来真当上异姓王。 是嫌秦家的江山太稳固了么! 景宣帝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福公公也不敢吭声了。 他适才太冲动,居然讲了三皇子继承大统这种浑话,虽说是讥讽全公公的反话,可也犯了大忌讳。 万幸景宣帝这会儿心思不在这上头。 福公公侥幸躲过一劫。 -- 护国公府。 秦彻失魂落魄地度过了有史以来最难捱的一晚。 连翻的打击来得太快,令人措手不及。 明明几日前他还是风光无限的国公爷,转眼他就从高台跌落,一丝缓冲的机会都不给他。 “岑管事,您怎么过来了” 屋外,传来了小厮谄媚讨好的声音。 从那日秦沧阑与秦彻在书房激烈争吵过后,府上便有了一些不大中听的传言。 可府上的下人只当父子俩因什么事发生了争执,并未猜到二人早已不是父子。 岑管事的反应很冷淡:“你家老爷在吗” 这个称呼让小厮愣了下:“在……在的。” 岑管事不再搭理他,径自来到秦彻屋门口。 下人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偷偷朝这边张望。 岑管事是府上的老管事,听命于老护国公,大家伙儿都想知道他干嘛一大早一副讨债的样子。 岑管事淡淡说道:“您起了吧老太爷说了,让您把护国公的金印与令牌交出来,另外,这间院子是给护国公住的,也劳烦您赶紧搬出来。” 下人们一个个像是见了鬼。 岑管事几个意思呀 给护国公住的,老爷他不就是护国公吗 还让把金印与令牌交出去,又勒令他从院子里搬出去…… 是发生啥他们不知道的事了吗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个洒扫的园丁小声道:“我……昨晚好像听到一个消息……” 70 222 团宠(一更) 梨花巷。 苏小小隔壁住的是一户姓郑的人家。 老爷子七十古来稀的年纪,睡眠不多,天还黑黢黢的呢,便已经起来在院子里遛弯了。 他隐隐听到外头有马儿的响鼻声,心中古怪,悄悄打开一道门缝瞅了瞅。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双手插在袖子里,蹲在对面的墙壁下,乍一看以为蹲了一头大黑熊,给郑老爷子吓的,魂儿都差点儿飞了! 这大黑熊不是旁人,正是等了半宿的秦沧阑。 秦沧阑从皇宫出来后,去护国公府交代了岑管事几件事,随后便去了秦家的马场。 他挑选了两匹上等的蒙古马,随后便马不停蹄地来了这里。 倒是不必在此干等,回家歇着,天亮了过来也不打紧。 可他心里不乐意。 从前他不是一个害怕生老病死的人,一把年纪了也不觉着自己不剩多少日子。 自打几个孩子回到京城,他一下子感觉人生不够用了。 就好像……那过去的三十年全都白过了一样。 他没有下一个三十年可以重来,所以哪怕是能多看上一眼,就一眼,于他而言,也是弥足珍贵的。 雨后的巷子阴冷潮湿,右手的痛风又发作了。 他身上揣着止痛散,他不想睡过去,忍住了没吃。 终于,天亮了,做完早饭与点心的苏小小打算去集市买点青菜。 天气渐渐回暖,青菜不易存放,一般都是每日清早去买。 院门拉开的一霎,秦沧阑腾的站起身。 “大、大丫……咝——” 脚麻了。 秦沧阑露出了痛苦面具。 苏小小古怪地看了看他:“来很久了怎么不敲门” 秦沧阑咧开大嘴巴子,灿灿一笑:“没,刚来!” 刚来才怪了。 苏小小的目光自他与两匹高头骏马上一扫而过,说道:“进来吧。” “诶!” 秦沧阑一瘸一拐地走进院子,把两匹马儿也牵了进去。 马儿是给苏承与苏二狗准备的,苏二狗想骑马,他上次就观察出来了。 “这个给你。” 秦沧阑自怀中掏出一个捂了许久的锦盒。 苏小小接过,打开一瞧,赫然是三对手镯,一对碧玺的,一对籽料羊脂玉的,另一对是血玉的。 人家送镯子是一个一个的送,他倒好,一盒塞了六个,盒子都快关不上了。 “不知道你喜欢啥……”秦沧阑有些局促。 没看住几个孩子长大,对孩子的喜好一无所知,苏二狗与苏承的心思倒是不难猜,小丫头却似乎从未表现过对任何东西的兴趣。 他有点儿看不透自己的小胖孙女。 只能先按照寻常姑娘家的喜好送点见面礼试试。 华音当年是喜欢这些珠宝首饰的,说万一哪天不和他过了,还能当了卖银子…… 很巧,苏小小也是这么想的。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收下,去灶屋盛了一碗热乎乎的小米粥给他。 秦沧阑看着桌上的粥,感动得几乎落泪。 一盒镯子而已,乖孙女就给自己熬了这么大一碗粥! 苏小小:顺带的啦。 苏小小去买菜,秦沧阑表示他可以看家。 苏小小于是没把苏二狗叫起来。 卫廷又不在,他半夜出去搞事情了。 三个小家伙先醒的,醒来看见秦沧阑搬着小马扎坐在门口。 三人没拿他当外人,抱着自己的小衣裳溜呲呲溜下床,让他帮忙穿衣裳。 秦沧阑那双舞刀弄枪的大熊掌,在弄坏了两套衣裳之后,总算给三小只穿戴……整齐了。 好叭,差不多整齐——小虎的裤子穿反了。 三小只欺负秦沧阑是刚来家里的,不了解行情,骗秦沧阑给他们喂饭饭。 喂了两口,三小只就小脸惊吓地挥舞着小手手跑了! 人家喂饭用勺,秦沧阑喂饭用瓢—— 苏二狗起床后,有了属于自己的马,他惊得目瞪口呆:“当真是给给给……给我的” “当然是给你的!”秦沧阑笑着,一巴掌拍上他肩膀。 拍完秦沧阑就慌了! 上一回他这么拍秦云,直接把秦云拍到在床上躺了十天。 他恨不能把自己的爪子剁了。 手多重心里没点逼数吗 这么拍亲孙子,二狗受得住吗 正懊恼着,就见苏二狗哇的一声蹦了起来! “我有马啦!我有马啦!我可以骑马啦!” 他满院子乱跑,一点儿也没有被拍出内伤的样子。 秦沧阑的眼底闪过震惊,紧接着是极大的自豪与满意。 这才是他与华音的血脉啊! 真扛造! “来!我教你骑马!”他一高兴,又拍了苏二狗一下。 这回有点儿激动,直接将苏二狗拍趴下了…… 秦沧阑脸色一变:“二狗!” 苏二狗原地晕乎了两秒,唰的站起身。 他又没事了。 苏二狗有马,苏承也有。 他的反应就淡定多了。 “从前我走镖的时候,也是骑过马的,全是上等的战马,比你这两匹马厉害多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容地坐上马鞍,双手握住缰绳:“你看你这马瘦不拉几的,能跑多……呜啊——” 马儿扬起前蹄,在巷子里绝尘而去! 苏承嚎到声音变形—— 秦沧阑带着上儿子孙子去学骑马,三个小豆丁挺起小胸脯,表示他们也是有马的人! 秦沧阑哈哈大笑,将三小只与小马驹一并带上了。 下午,苏陌过来了一趟。 苏二狗入学的事情解决了,下月入学,他打算先带苏二狗去熟悉一下环境。 “他们都出去学骑马了。”苏小。 “和姑祖父出去的吗”苏陌问。 “嗯。”苏小小点头。 苏陌叹气。 “怎么了”苏小小问。 苏陌无奈一笑:“祖父今早刚叮嘱我去挑选几匹性情温顺的马儿过来,他想等痊愈之后,教叔父与表弟骑马的,不曾想让姑祖父捷足先登了。” “对了,叔父与表弟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吧你打算何时告诉他们” 苏小小想了想,道:“等我爹能接受那段记忆再说。” 与秦沧阑父子相认,势必就会触发有关苏华音的记忆。 她爹已经很苦了,她不希望再去增加他的痛苦。 提到这个,苏陌的眉心微微蹙了蹙:“当年杀害姑祖母的幕后凶手,应当是阮香莲无疑了,可是阮香莲已经死了,我祖父中毒的事又是何人所为” “祥子在护国公府有个姘头,我曾怀疑过秦彻,后面仔细一想又不对,秦彻那时应当还不知我们把真正的护国公带了回来,他与镇北侯没有决裂,我祖父是他坚实的后盾,他不会干自断臂膀的事。” 苏小小道:“也许那个小贩看到的,只是别人想让他看到的。” 苏陌皱眉道:“你的意思是,祥子的姘头根本不是护国公府的人,甚至更大胆一点猜测,他就没有姘头!” 苏小小点点头:“小贩亲眼看见祥子与护国公府的仆妇说话,又看见对方进了护国公府,可具体二人谈了什么,全是祥子自己的一面之词。” 苏陌眸光一凉:“有人在嫁祸护国公府!” 苏小小道:“这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断。秦、苏两家铁板一块,若是将你们离间了,受益者会是谁” 苏陌沉吟片刻:“不好说,武将、文臣,都可能从中受益。” 两家的势力太庞大了,兵权是摆在明面上最显眼的一项,可除去兵权,还有两家名下的产业,以及在朝堂庞大的关系网。 苏小小又道:“另外,也不排除仇家寻仇。” 提到仇家,苏陌第一个想到的……是卫家。 他看了眼埋头整理药材的苏小小,咽下了嘴边的话。 该带的消息带到了,似乎没别的理由留下来。 苏陌顿了顿,忽然开口:“你……要去看看二狗的书院吗” 苏小小道:“好,你等一下,我把药材收好。” 她端着一簸箕药材去了后院。 苏陌的目光不经意地一扫,在桌上看见了一碗不知是谁剥的核桃。 一颗颗,又大又完整。 苏陌收回目光,没动。 苏陌继续稳坐如山。 苏陌很是淡定。 苏陌唰的伸出手。 等苏小小出来时,看见桌上的一碗桃不见了,她咦了一声:“你看见这儿的核桃了吗” “有吗”苏陌面不改色地说道,“没看见。” …… 二人上了马车。 苏陌将一罐子核桃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车夫没眼看了。 苏二狗念书的地方在国子监,要成为国子监的监生可不容易,地方上的,得举人才有举荐的资格,京城世家大族的公子,也并非人人能都进。 名额是很稀缺的。 “二狗是怎么进的”苏小小问。 苏陌平静地说道:“我把老五的名额挪过来用了。” 苏渊一共有五个儿子,苏小小目前是见过三个——长子苏渊,次子苏祁,三子苏钰。 老四、老五随苏老夫人回老家探亲了,据说下月才能赶回来。 “老五怎么办”苏小小问。 苏陌:老五比你大…… 苏陌淡道:“他自己考。” 考不上就滚犊子。 别以为出身武将世家就不用念书,京城的内卷是很严重的,武将的后人念书,文臣的后人习武,比比皆是。 文武双全的世家子弟实则并不少。 70 223 约会(二更) 可要说最厉害的…… 苏陌的目光望向国子监的状元楼:“当属卫家幼子。” 状元楼原先并不叫状元楼,只是一桩普通的书阁而已,只因卫家幼子时常在里头看书,他高中状元后,这座楼便被更名为了状元楼。 那条他临考前曾入住过一段时日的街道也成了状元街。 十七岁的状元郎啊,何等风光 十岁入宫伴读,天资聪颖,惊才艳艳,将一众皇子龙孙衬得黯然失色,纵然卫家曾是南阳王部下,景宣帝对卫家心存芥蒂,对卫廷却是真心爱惜过的。 在景宣帝看来,卫廷与卫家那些一根筋的虎将不同,他身上有着文人的清高与才气,不好战,一心只读圣贤书,是自己可以悉心培养的好苗子。 只是没料到卫家横生变故,卫廷为救父兄祖父,毅然披甲上阵。 也正是那一刻,景宣帝才惊觉自己那些年都看走了眼。 卫家哪儿有什么文弱书生 幼子卫廷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个。 自此,景宣帝连卫廷也忌惮上了。 苏陌语重心长地说道:“卫家树敌太多,你与他扯上关系,未必是件好事。” “他家人救回来了吗”苏小小关心的却是这个。 苏陌摇摇头:“得到消息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晚了,卫家满门战死,卫老将军身首异处,头颅被悬挂在城楼之上,足足月余。一直到卫廷踏破碎雪关,兵临城下,夺回城池,才将卫老将军早已冰封的头颅拿了下来。” “听说,是卫廷亲手将卫老将军的头颅缝上去的。” 大雪纷飞,刚过十八岁生辰的少年郎,孑然一身跪在雪地中,一针一线,把祖父的尸首缝上。 没人知道,那一刻,少年的内心究竟经历了多大的仇恨与痛楚。 “他父兄的尸体,有的损毁严重,有的……根本连找都找不着了……” 那之后,卫家幼子就像是变了个人。 世人见多了他嚣张跋扈、顽劣不羁的样子,渐渐就忘了他曾是那个意气风发、打马游街、一笑倾天下的状元郎。 苏小小沉默。 半晌,她轻声问道:“他……有消沉过吗” “没有。”苏陌这一生佩服的人不多,卫家幼子算一个。 这个人,可以死得壮烈,可以伤得惨烈,但绝不意志消沉。 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他也要堂堂正正,站得高、站得远,在万人之上,仰起头来呼吸。 他曾明目张胆地说过——他难过,就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苏陌叹道:“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要与你分享卫廷的过往,是希望你慎重考虑与卫廷的关系。反正你们是假夫妻,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苏小小唰的警惕起来:“你听谁说的” 苏陌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如实招了:“苏玉娘来信了。” 苏小小杏眼圆瞪:“玉娘给你写信了” 这是什么神进展 苏陌拉开桌子下的暗格,取出几封信函:“这几封是给你的,最下面的一封是写给我的,你也可以看。” 什么叫我也可以看 重点是这个吗 苏小小双手抱怀,一脸严肃:“你俩何时勾搭上的,老实交代!” 苏陌呛了下。 这是何等虎狼之词—— 苏陌临走前,悄悄带走了苏老爷子与苏大郎,同时,他也找到苏玉娘,留下自己的联络方式。 若是苏玉娘想起或者得到任何与当年有关的线索,请务必写信告知他。 同时,如果她想与自家表妹联系,也可以写到家里。 仅此而已。 苏玉娘主要是给苏小小写的,给苏陌是顺便,她担心苏小小来京城受欺负,信里告知苏陌,小俩口是假夫妻,万一卫廷对苏大丫不好了,记得给苏大丫找个更帅的。 那丫头是花痴,只喜欢好看的男人。 信里有几个错别字,不过对于苏玉娘而言,已经算极大进步了。 苏玉娘给苏小小的信就呱噪多了。 叭叭叭地写了一大堆,也不嫌自己字丑,从村里讲到镇上,从老苏家讲到锦记。 苏小小看了看苏陌:“原来苏老爷子被你带来京城了。” 老苏家成了过街老鼠,村里的人一日骂上三遍,原先分给他们的地,也全被郭里正收回来了。 “你上次留的图纸,刘平找了几个工匠一起做出来了,用它犁地可快了。” “囡囡两个月了,有一天我听见她叫娘了。” 苏小小笑了,两个月的娃哪里能叫娘苏玉娘就可劲儿吹吧。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锦记做不下去了,我趁火打劫,把锦记收购了。” 嗯,苏玉娘成语学的不错。 “给你写信的时候,你家大黑一直在旁边叫唤,我怀疑它在骂你,我决定晚上奖励它两根胡萝卜。” “大黑是那头驴。” 还给驴取名字了。 苏玉娘的信上没有文绉绉的书面语,全是白话,苏小小不难想象某个小富婆一脸嘚瑟的模样。 “小吴姐和刘平让我向你问好,小赵姐和小勇向你问好,孙掌柜向你问好……名字太多我懒得写了,自己想,不用给他们回信。” 那就是必须给你回信呗。 小吴氏当上主厨了,做了许多女人一辈子都不敢做的事,她还收了三个徒弟。 徒弟们没她聪明。 她想写信告诉苏小小这些。 苏玉娘十分大方地说道:“不必了,我帮你写,你要说啥,我全给写在信里头,两封信费银子。” 小吴氏一想也对,她于是说了,前前后后讲了小半个时辰呢。 她绝对想不到,苏玉娘写过来就俩字:问好。 …… 国子监不愧是京城最大的学府,占地面积极广,建筑古色古香,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处处都透着一股皇城贵气。 但从环境来说,苏小小是满意的。 距离也不算远,坐马车的话。 “下月初一”苏小小再一次与苏陌确定。 “初一。”苏陌说,“马车我会备好。” 苏小小想了想,没有拒绝。 …… 今日难得放晴,秦沧阑带着苏承一行人在马场骑马,骑着骑着就忘了时辰,反倒是卫廷先到家。 他先去了灶屋。 这个时辰,苏小小大多在做饭。 然而今日,灶屋没人。 他眸光动了动,刚一转身,看到苏小小推开房门,从屋子里出来。 她梳着简单的发髻,扎上苏承送她的珍珠发带。 发带很廉价,她的气质不廉价,戴在她头上意外的精致美艳。 她五官精致,配上一张可爱的小圆脸,因此尽管眉目清冷,在卫廷眼中却总有一种奶凶的感觉。 就像……一只骄傲的小胖孔雀。 “今晚不做饭,出去吃。” 某小胖孔雀说。 “好。”卫廷没意见,四下看了看,问道,“爹和二狗他们呢” 苏小小道:“出去玩了,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应该也在外头吃了。” 跟秦沧阑出去,肯定不会饿肚子就是了。 苏小小看了眼他眉间的倦色,问道:“你……一宿没睡吗要不要歇会儿我刚吃过,不太饿。” 咕噜 不争气的肚子一秒出卖了自己的小胖主人! 真是个叛徒! 卫廷唇角勾了下。 …… 二人来到状元街上。 得知这条街是因身边这个男人而命名,苏小小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你低头在找什么”卫廷问。 “没,我就看看。”苏小,“你想吃什么” 本以为卫廷会说都行,毕竟,一般男人都会这么回答。 哪知卫廷竟然如数家珍地说道:“冰糖肘子红烧肉,糖醋鱼柳辣子鸡,再来一碗核桃桂花藕粉。” 苏小小口水横流。 不是吧,怎么全是她爱吃的菜呀 到底让不让她减肥了 苏小小前日刚称了体重,一百四十五斤。 头两个月减得最快,一个月二十斤,第三个月开始她稍稍放满了速度,不然一直那么猛地减下去,身体容易出问题。 科学减肥,合理饮食。 “逗你的。”卫廷高冷地说道,“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啊”苏小小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卫廷带着苏小小来到了京城的一条湖岸边。 碧波荡漾,岸边停靠着一艘艘美轮美奂的画舫。 卫廷挑了一艘叫珍珠阁的小画舫。 从外观上看,珍珠阁不算太出众,只有一层,左右两边的玲珑阁与翡翠阁都比它巍峨高大。 另外,别的画舫都多少带了点儿吹拉弹唱,琵琶、古琴、笛音……不绝于耳。 只有珍珠阁冷冷清清的,像是个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小作坊。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儿子给她帮厨,妻子待人接物,没有下人。 老板俨然认识卫廷,见到他的第一眼立刻喜笑颜开:“为公子,你来啦” 卫廷微微颔首,一步踏上了船头,随后他转身,冲苏小小伸出了手。 苏小小哪里料到他一反常态,如此绅士体贴,她一只脚已经威武霸气地踏出去了。 卫廷的手顿在半空,她的脚也僵在了半空。 气氛有点儿尴尬。 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 “哎呀”她收回脚,小胖身子往卫廷的手臂上一靠,“人家有点晕船。” 卫廷:“……” 画舫老板:“……” ------题外话------ 还有月票吗 70 224 开心(一更) 卫廷扶着“晕船”的苏小小上了船。 二人在厢房靠窗边的位置坐下。 画舫老板笑着奉上茶水,他与卫廷说道:“时下鲈鱼正肥,二位来得巧,早上刚来了两条大鲈鱼。” “鲈鱼是他们家的招牌菜。”卫廷把滤过的茶水放到苏小小手边,又把苏小小那一杯拿到了自己面前,“清蒸的最好,炖汤也不错。” 画舫老板看着卫廷的动作,眼底掠过一丝惊诧。 苏小小两手托腮看着卫廷泡茶:“那就来条清蒸的吧。” 人长得好,手也好看。 赏心悦目。 画舫老板笑着看了小俩口一眼,眼底掠过藏不住的笑意。 “你笑什么”卫廷问。 画舫老板忍俊不禁道:“第一次见卫公子这么开心。” 苏小小古怪道:“他有吗哪儿看出来他开心了成天板着一张脸,像谁欠了他钱。” 卫廷:“哼。” 画舫老板不再打搅二人,笑着去准备饭菜。 苏小小闲来无事,在画舫上转了转,遇到了在擦拭栏杆的老板娘。 老板娘是个能言会道的妇人,比画舫老板话多。 从她口中,苏小小得知卫廷是这艘画舫的常客,卫廷只要人在京城,一月里总要来上一两回。 渐渐的,大家伙儿知道这艘画舫是卫家幼子罩着的地方,再没人敢来捣乱了。 苏小小咦了一声:“再没人敢老捣乱是何意难道以前有人捣过乱吗” “有的。”老板娘笑着说,“几年前的事了,我和我男人不是皇城本地的,花光了攒了多年的继续,从别人手里买下了这艘画舫。” 他们是带着美好的憧憬来的,只可惜做生意永远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无权无势,想和一堆关系户抢生意几乎是不可能的。 尤其他们做的菜,味道真心不错,回头客多,于是更令人眼红了。 苏小小想到了当初在镇上与锦记交锋的日子,不难想象他们的处境。 “有一次啊,画舫上来了几个客人,要了一大桌好菜,我们高兴坏了,还当是来了大生意,结果吃到一半,其中一个人客人就躺下了。他们非说是我们做的东西不干净,吃出了人命,抡起家伙就要把我们的画舫砸烂。” “后来呢”苏小小问。 老板娘望着厢房的方向,卫廷看似不经意地喝着茶,可老板娘早留意到了,他的眼神没离开过这个小胖姑娘。 老板娘笑着说道:“卫公子当时也在船上,不是和那几人一伙儿的,他与一个朋友在隔壁厢房,他出来替我们解了围。” 她说得云淡风轻,可当时的情景并没有如此容易。 那伙人的背后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卫廷不怕他们,却也着实没必要为了两个素不相识的平头百姓得罪他们。 苏小小挑眉:“他,就是很有正义感的!” 好嘛,在外面给他面子。 厢房内,卫廷喝着茶,唇角微微勾了下。 苏小小又从老板娘嘴里得知,自己是他带过来的第一个姑娘,老板娘从未见过他身边出现过任何姑娘。 苏小小心道:是啊,没别的女人,儿子都三个了。 鲈鱼蒸好了。 苏小小回到厢房。 画舫老板挑的是个头大一点的鲈鱼,鱼鳞鱼鳃与内脏去得很干净,用了黄酒与姜片去腥,汤汁的味道不重,最大程度保留了鱼肉本身的鲜美。 苏小小尝了一口,有些被惊艳到。 卫廷把最嫩的鱼肚子夹到她碗中。 平日在家里,鱼肚子都让她夹给三个孩子了。 苏小小没拒绝某人的投喂,埋头吃了起来。 鱼肉真的很鲜。 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挺会吃的。 不多时,老板又端上来一钵热乎乎的酸汤鱼丸。 鱼丸里能吃到细小的姜粒,辣辣的,这种奶白的鱼丸是掺入了少量肥肉与淀粉的,肉汁嫩到不行,唯一的缺点是微微有些腻。 然而配上辣辣的姜粒,以及白醋点的汤汁,腻味瞬间没有了。 这种鱼丸子,她能干一盆! 画舫老板见多了那些端着、不肯多吃的千金小姐,头一回碰上真来吃东西的,一时厨兴大发,不仅蒸了鱼糕,片了鱼脍,还架上烤架,做了一盘烤鱼。 “有青菜吗”卫廷问。 “有有有!”画舫老板炒了两个小菜,切了瓜果,最后,还奉上了自己独门秘方的果子酿。 这种果子酿十分难做,每年只出两小坛,他是不卖的。 今日也不卖。 “是送给二位的。”他笑着说。 卫廷道:“为什么你从前不送” 画舫老板讪讪道:“呃……这不是卫夫人来了么……” 苏小小第一次被人叫卫夫人,呆呆地愣了下。 “唔。”卫廷含糊地嘟哝了一声,到底是没再计较画舫老板今日才肯献酒的举动。 果子酿口感清甜,很是解腻。 在苏小小喝到第三口时,卫廷把酒杯拿过来了。 苏小小不满:“干嘛” 卫廷淡道:“你不能再喝了。” 苏小小困惑道:“为什么” 卫廷欲言又止,犹豫片刻,还是说了:“你上次就喝多了。” 苏小小哼道:“我喝多了又怎样有对你做什么吗” 卫廷不说话。 苏小小眨眨眼:“不会吧……真对你做什么了呀” 她完全没印象了! 穿越后她只喝过一次酒,还是被苏玉娘给忽悠的…… 卫廷目光闪烁。 得,苏小小心里有答案了。 苏小小失望地靠上椅背:“太亏了……我可太亏了……” 卫廷一脸的莫名其妙:“你亏什么” 被占了便宜的是他,吃亏的难道不该是他 苏小小幽怨道:“吃口肉也得尝出咸淡吧,我明明都对你做什么了,可我却不记得,你说这是不是亏” 卫廷顿了顿,默默地把她的酒杯还了回去。 苏小小:“……” 画舫老板做的果子酿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烈酒,与老米酒差不多,苏小小三杯下肚,依旧清醒如初。 画舫老板过来问二人吃得怎么样,苏小小满意得不行。 卫廷淡道:“果子酿不好。” 画舫老板一脸懵,咋不好了尊夫人不是喝得挺起劲儿的么 70 225 救人(二更) 暮色四合,湖上风景独好。 二人来到甲板上,欣赏京城的湖光山色。 苏小小望着天际的夕阳余晖,水波粼粼,青山绿水,只觉心旷神怡。 “原来京城的景色这么美。” 来京城小半个月了,去过最远的地方是护国公府,府邸的景致虽也怡人,只是到底比不上天然的湖景。 她手肘撑在栏杆上,静静地享受这一瞬的静谧。 卫廷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侧。 苏小小扒着栏杆往上踩了一步。 卫廷下意识地朝她靠近了一分。 苏小小哇了一声:“卫廷,你看,有鱼!” 卫廷淡淡应了一声:“嗯。” 苏小小又道:“我们刚刚吃的鱼就是从湖里钓的吗” 卫廷道:“湖对岸钓的。” 这儿人多噪杂,鱼儿早被吓跑了,想要最肥嫩的鱼,得去人少的地方捕捞。 卫廷看上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苏小小的每句话,他都回应了,哪怕语气十分高冷。 湖面吹来的风夹杂着丝丝凉意。 “阿嚏!” 苏小小打了个喷嚏。 卫廷转身进了厢房。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一阵惊慌的尖叫。 “啊——不好啦——有人落水啦——” “快来人啦——” “救命啊——” 杀鱼杀到一半的画舫老板也听到了动静,忙提着菜刀跑了出来。 只见那个先前还娇滴滴说“人家有点晕船”的小胖丫头,撩起裙摆,一只脚威武霸气地踏上栏杆,朝前一跃,咚的砸……呃不,跳进了水里! 落水的是个年轻小伙子。 她一把抓住对方,扔麻袋似的把人扔回了那艘画舫的甲板上。 “上来了!上来了!” 有人惊呼。 苏小小前世的水性极好,这副身子的水性也不差,拖后腿的是身上厚重的衣裳,泡过水后重了好几倍。 画舫上,一个好心人指着在湖里拼命往上游的苏小小,大声道:“快快快!给那位好汉递根竿子!” 自认为是个软妹的苏小小:“……” 这倒也怪不得大家,实在是苏小小动作太快了,众人压根儿没看清是谁呢,就听得一声巨响,湖里掀起一阵巨浪,拍得画舫摇摇晃荡。 要不是苏小小把落水的小伙子扔上船,他们怕是以为又有啥……人……落水了。 苏小小拒绝竹竿! 卫廷着实没料到,自己去厢房拿了个披风的功夫,某人就落水了。 好在卫廷的力气是没掺水的,他足尖一点,如一只沙鸥掠过水面,将苏小小捞了起来。 二人落在了隔壁画舫的甲板上。 “哎呀——出人命啦——” “有没有大夫呀” “小伙子!你醒醒啊——” 画舫上好心的客人围着那个被救上来的年轻小伙子。 小伙子面色惨白,不省人事。 船家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差了个伙计去医馆请大夫。 只不过,最近的医馆也有二里地,这一去一来的,也不知赶不赶得及—— 船家愁怀了。 他船上若闹出一条人命,日后可还怎么做生意呀 东边,另一艘画舫缓缓驶来,与岸边这些披着画舫外衣,实则是几间水上酒楼的画舫不同,这是真真正正奢华大气,能在整个湖面畅行无阻的大船。 共有两层,像是在船上建了一座精致的小阁楼。 二楼的某间厢房中,惠安公主注意到了对岸的动静。 她极少有机会出宫,今日是求了哥哥许久,哥哥才答应带她来船上坐坐。 “三哥!你看!那边好像出事了!” 静宁教训了京城小纨绔的事已经传回皇宫了,大家私底下都在夸赞静宁刚正不阿,惩奸除恶,有大周第一公主的风范。 惠安公主十分不服气。 “是不是有人被欺负啦” 哼,她也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把静宁比下去! 长平跑去外头伸长脖子瞧了瞧:“好像是有人溺水了……在喊大夫……” 与他们随行的恰恰就有胡太医的孙子胡辉。 胡家世代行医,到了胡辉这一辈,虽以科举为主要目标,但医术也没落下,平日在国子监,谁有个头疼脑热,不必请大夫,找胡辉就能开到方子。 萧重华看向胡辉:“你可懂治疗溺水” 胡辉拱了拱手:“跟着祖父治过几例。” 惠安公主即刻道:“那你快去救人!记住,是本公主让你去的!” 胡辉对着她行了一礼:“是。” 萧重华对景弈道:“你带胡公子过去。” 景弈抓住胡辉的肩膀,施展轻功把人带到了那艘画舫上。 只不过,二人晚了一步。 已经有人在抢救溺水者了。 苏小小跪在他身旁,浑身湿哒哒的,眼睛里也进了水,十分的难受。 她顾不上眸子里疼出来的生理眼泪,双手交叠,用力按压着对方的胸口。 胡辉眉头一皱,又见施救者是女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大步流星走过去:“你在做什么!赶紧让开!” 卫廷一记冰冷的眸光朝胡辉打了过来。 胡辉眉心一跳! 卫……卫大人! 卫廷早年也曾是国子监的学生,真论起辈分来,胡辉该称呼他一声师兄。 只不过,卫廷早已入朝为官,胡辉见了他,得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卫大人,或卫将军。 另一边的景弈也很惊诧。 却不是惊讶卫廷,毕竟,他早知卫廷回京了。 他是认出了正在抢救溺水者的苏小小。 他怔在原地,满眼的不可思议。 苏小小全心全意抢救患者,没留意到景弈过来了。 溺水不是最糟糕的情况,他的心脏停跳了。 她让患者平躺在甲板上,拉开了患者的领口,解下了患者的腰带,又双膝跪地,骑在患者的身上。 这副姿势……引来了周围的一阵非议。 “我还当是个大老爷们儿,原来是个姑娘家。” “一个姑娘家当众扒了男人衣裳的裤子,还……还当众做出如此不堪之举,实在是有辱斯文!” “是啊,太不像话了!” 他们似乎忘了,是苏小小拼着命把人救上岸的。 在名节大于天、女子地位低下的古代,苏小小的举动可以说是挑战了所有人的底线。 而之所以没人上前将她扯开,丢进水里浸猪笼,全是因为有卫廷这尊大杀神杵在边儿上。 众人的议论声,让胡辉回过了神。 他神色一肃,对卫廷道:“卫大人!赶紧阻止她!患者溺水了,她这样会害死人的!”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 226 护短(三更) 卫廷开口了。 却不是对胡辉说的,而是对苏小小。 “你治你的。” 胡辉就是一惊:“卫大人!” 卫廷不理他了,连个眼神也不给他。 卫廷在京城出了名的嚣张,听说见了皇子也不拿正眼瞧的,他对自己态度冷淡,胡辉不意外。 意外的是,他居然一直在袒护那个女子—— 胡辉并不认为二人认识。 卫廷在京城的名声再差,也没人敢说他浪荡风流的,何况,就算真风流,也不会看上一个毫不起眼的胖丫头。 胡辉见说服不了卫廷,又转头将希望寄托在景弈的身上:“景小侯爷!人命关天,再耽搁下去,那个人怕是当真要没命了!” “溺水不是这么救的!” 在场谁都忌惮卫廷,这位景小侯爷却不会。 景小侯爷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浑身带刺儿的主。 然而令胡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景弈没动。 胡辉以为自己的话不够具备说服力,继续说道:“我与祖父救治过几个溺水患者,祖父说过,溺水之后若出现昏迷不醒的征兆,一定要想办法把水从患者的肚子里排出来……以俯卧位与倒立位为佳,平躺按压虽也是其中一种办法,可她按压的部位不对!” 溺水施救是要把胃里的水排出来,这个小胖丫头按的是心脏。 而且她把人衣裳扒了……太有伤风化了! 胡辉一个大男人都没眼看。 “这个公子是谁呀”围观的人群里,一个中年男子好奇地问。 不远处的一个年轻书生道:“他是胡家的少爷,胡太医的嫡亲孙子!” “太医的孙子” “不是普通太医,胡太医是太医院资历最深的医官,听说马上就要接任院判了!” 太医的名声已经够如雷贯耳了,太医院院判,那是医界的泰斗啊! 人家孙子讲的话,一定不会有错。 这个丫头果真是在害人呀! 胡辉道:“小侯爷,你不是大夫,可能不了解,你相信我……” “闭嘴。”景弈说。 胡辉又是一怔,以为自己听错。 胡辉讷讷道:“景小侯爷……” 景弈冷声道:“我让你闭嘴,没听见吗” 胡辉看看他,又看看加大了力道按压的苏小小:“可是……他真的要没命了——这个丫头……她会害死——” 胡辉的话未说完,躺在甲板上的患者忽然睁开了眸子,整个人猛的吸了一口气。 随后,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众人傻眼了。 这这这、这个人真活过来了 不会是诈尸吧! 咦—— 众人毛骨悚然,齐齐后退三四步! 苏小小长呼一口气。 是累的。 在水下本就耗空了体力,上岸后又给他进行抢救,她的小胖身子快撑不住了。 胡辉难以置信地看看那个已经彻底缓过劲儿的患者,又看看苏小小:“你……你按那个位置……怎么可能……” 苏小小转过脸来,看了胡辉一眼。 胡辉给愣住了。 他没料到一个胖丫头,竟生了一张如此精致可爱的脸。 苏小小没藏私,对胡辉道:“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给他清理了鼻腔与口腔,并按出了他胃里的积水,但是他溺水太严重,引发了心脏骤停。” 苏小小于是对他开展心脏复苏,这才有了胡辉看见的一幕。 胡辉道:“你……你胡说!一个人的心脏都不跳了,怎么还能活过来” 苏小小道:“心脏骤停不能作为判定死亡的依据。” 临床上,有许多心脏骤停的患者,在通过抢救措施后,能够让心跳恢复。 胡辉出身医学世家,从未听过如此谬论。 话不投机半句多。 苏小小懒得再和他多废话一个字。 患者一个劲儿地向她道谢。 苏小小看他的衣着打扮,很是拮据的样子,放弃了找他要诊金的念头,站起身准备走了。 忽然,一方干净的帕子递了过来。 不对,是两方。 苏小小左瞅瞅,右喵喵。 呃…… “景弈,你来啦” 她微笑。 卫廷黑了脸。 景弈说道:“你擦擦。” 胡辉傻得不要不要的。 他眼花了吧 景小侯爷与卫将军同时给一个小胖丫递帕子 等等,她直呼景小侯爷名讳…… 他们认识! 苏小小眨眨眼。 好奇怪的感觉。 像是后院起了火。 她慢悠悠地抬起手。 往左。 景弈眸光一沉。 往右。 卫廷俊脸一黑。 她深吸一口气,同时伸出左右手,唰的将两方帕子抓在了手里。 “我胖!一方帕子不够擦!” 卫廷冷冷一哼:“哼。” 景弈又拿出一方帕子,轻声道:“不够我这里还有。” 苏小小:哎呀呀,还是小奶狗乖呀!姐姐的心要化啦! 顶着卫廷的杀气,苏小小到底没去接景弈再次递来的帕子。 她早猜测二人认识,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虽说二人并没有任何交流,可她又不傻。 景弈明显是在和卫廷抬杠。 小正太,你有点茶哦。 “回家了。”卫廷淡道。 胡辉再一次怀疑人生。 你对谁说回家 景、景小侯爷吗 你俩针锋相对,难道是因为你俩其实是在相爱相杀—— 下一秒,他的脑洞幻灭了。 苏小小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跟在他身后离开了。 望着一同离去的二人,胡辉一脸懵逼—— …… 回到画舫上。 惠安公主难掩激动地看向二人:“怎么样怎么样人救过来了吗” 景弈没说话。 胡辉答道:“救……过来了。” 惠安公主展演一笑:“等我回去,立刻将此事禀报父皇!我看静宁还怎么嚣张!” “怎么了”萧重华注意到了二人的不对劲。 胡辉是一脸的欲言又止,景弈就奇怪太多了,整个人的情绪变得很差。 胡辉犹豫了一下,将画舫上的事如实交代了:“救人的不是我们,是……是一个卫家的丫鬟。” 能跟卫廷回家的女子,不是卫家的夫人,就是卫家的丫鬟。 那个胖丫头,怎么可能是前者 “她不是丫鬟!”景弈冷声道。 惠安公主古怪地朝景弈看来。 萧重华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景弈明显多了一丝冷意的俊脸上。 俄顷,他喝了一口茶:“卫廷在不在” 胡辉忙道:“在的在的!” 奇怪,三殿下怎么会知道 惠安公主忙站起身:“我要去找他!” ------题外话------ 最近月票有点少,忧桑 70 227 进展(一更) 惠安公主说找就去找了。 可当她来到出事的地点时,卫廷早已离开,既不在救人的那艘画舫上,也不在隔壁的珍珠阁上。 “气死了!” 惠安公主跺脚。 卫廷在金銮殿上摁头出家当和尚的事,京城可谓是传得沸沸扬扬,这一次他是低调回京,得知消息的人不多。 皇帝也没立刻让他返回朝堂,大约是存了点敲打他的意思。 经此一事后,卫廷的行踪约莫是藏不住了。 回到梨花巷,卫廷让苏小小回屋换衣裳。 “我去烧水。” 说罢,他转身进了灶屋。 京城的天气很奇怪,看着不怎么寒凉了,一下水,冻得人刺溜溜儿的。 适才忙着救人,没顾上自己冷,等坐上了马车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哆嗦。 她将湿漉漉的衣裳脱了,裹上厚厚的大棉被。 卫廷烧完热水,又生了个火盆送进来。 苏小小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 卫廷去煮了个姜汤。 若是卫老太君知道自家孙子的一系列操作,八成得吓傻。 这个被人宠大的混小子,居然也懂照顾人了 卫廷第一次煮姜汤,有些糊了,味道不敢恭维。 看着他指尖烫出来的燎泡,苏小小吸了吸有些嗡嗡的鼻子,闷头把碗里的姜汤喝完了。 等到她歇下,卫廷回了自己屋。 半夜,卫廷不大放心,又过来看了看她。 苏小小还是病倒了。 山上那回是中毒,因此严格算起来,这是苏小小来异世后生的第一场病。 她额头很烫,一张脸烧得通红,手脚却有些发凉。 苏小小裹紧被子,额头在卫廷的手心蹭了蹭:“卫廷,我好冷啊。” 卫廷眉心微微一蹙,拉开柜子,没有多余的棉被了,他于是去隔壁,将自己的棉被拿了过来,给苏小小盖上。 “还冷吗”他问。 “嗯。”苏小小苍白着脸点点头。 白日里还雄赳赳的小胖孔雀,眼下变得蔫哒哒的。 卫廷把被子给她裹紧:“我去请大夫!” 苏小小瓮声瓮气地说道:“不必,我自己就是大夫,急救包里有药,你帮我拿出来。” “是,这个吗”卫廷从小背篓里拿出急救包。 他时常看见她从这里头拿药,原来它叫急救包。 苏小小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第二层第一个口袋里,有体温计,你拿给我。” 卫廷用过体温计,知道长什么样,取出来递给了她。 苏小小不量不知道,一量吓一跳,竟然三十九度五了,难怪自己浑身没劲。 卫廷拿出一板白色小药片:“是不是要吃这个” 小虎牙痛高热,就吃过这种药。 苏小小点了点头。 卫廷问道:“几颗” 苏小小答道:“两颗。” 卫廷拿了两颗药,把瓶子放回去,又去灶屋倒了温水过来。 苏小小躺在床上,乖得不行,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也不知在瞅啥。 小虎高热时,也是这个样子。 “吃药了。”卫廷说。 苏小小半晌,才迟钝地摇摇头:“不吃。” 卫廷道:“你是大夫,你生病了不喝药” 苏小小道:“我现在又不是了。” 她是病人。 听听这都什么幼稚的小语气 烧迷糊了吧…… 卫廷在床边坐下:“你怎样才肯吃药” 苏小小不说话。 卫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不会是想让我嘴对嘴喂你吧” 苏小小唰的扭过头来,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原来你想嘴对嘴喂我” 卫廷:怎么就成了他想 苏小小最终还是坐起来把药吃了。 药是吃了,可她又不肯睡觉了,一双眼睛睁得铜铃一般大。 卫廷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困” 苏小小:“困。” 卫廷:“困了还不睡” 苏小小倔强地说道:“我就不睡。” 卫廷无奈:“这回又是怎么了” 苏小小正色道:“药里有安神的成分,我要是睡过去了,你对我图谋不轨怎么办我一定醒不来的。” 这么晚了,苏老爹与几个孩子仍没回来,应当是要在外头过夜了。 家里只剩下他俩。 这丫头该不会认为他会趁机对她做点什么吧 卫廷嘲讽地呵了一声:“我真想对你做什么,爹和二狗他们在不在家,我照样可以做,非得挑你病的时候按你说的,这药效……你都睡过去了……能有什么意思” 苏小小道:“那谁知道兴许你就好这一口。” 卫廷:“……” 苏小小困到直打呵欠,硬是不肯乖乖闭眼。 卫廷也是服气。 他把桌上油灯一灭,掀开被子躺进去。 苏小小控诉:“你果然是迫不及待!” 卫廷大臂一伸,把人搂进怀中:“是,我迫不及待要对你图谋不轨,所以你赶紧睡着。” 苏小小往他怀里拱了拱,脑袋靠上他胸口,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哼道:“我就知道!” 卫廷的唇角勾了下。 卫廷抱着她,冰凉的下巴贴住她有些发烫的额角:“睡。” 苏小小伸出小胖爪,在他紧实的八块腹肌上摸了一把,心满意足地睡了。 -- 夜里又下了一场小雨。 景弈在梨花巷的入口站了许久。 白泽撑了伞过来,举在他头顶:“小侯爷,回去吧。” 景弈淋了雨,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青涩俊美的脸颊滑下。 “白泽,她为什么会来京城” “这……属下不知。” “卫廷是打算娶她了么” 乡下的事,他们调查了一番,大致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卫廷遭到三殿下手下的追杀,身负重伤,被苏姑娘的爹苏承给捡了回去。 也是巧,苏姑娘刚被隔壁村的童生退婚。 苏承于是让卫廷做了上门女婿。 卫廷要养伤,要躲避三殿下的追杀,需要一个掩人耳目的身份,做小苏家的“上门女婿”再合适不过了。 白泽接着道:“或许是报答小苏家的救命之恩,所以把苏姑娘也带来京城了吧。” 景弈道:“为何不直接带回卫家” 白泽叹气:“小侯爷,以苏姑娘的身份,是做不了卫家儿媳的。” 做妾都够呛,只能当个外室。 70 228 被发现了(二更) 白泽此话,也是在提醒景弈。 卫廷身份贵重,景弈又何尝不是天之骄子 他祖父是威武侯,亲姑姑是娴妃,父亲是礼部尚书。 景家虽不是武将世家,可景弈自幼天赋过人,是难得的将帅之才。 他是不可能去娶一个来自民间的女子的。 更别说那女子还嫁过人—— 到家后,景弈照例去给祖父请个安。 刚到书房门口,便听见了里头传来的不同寻常的谈话声。 “父亲,此话当真” “你妹妹大清早让人从宫里捎出来的消息,还能有假” “这也太……太让人意外了。” 景弈无意偷听长辈的谈话,既然祖父与父亲有事相商,他打算明日再来。 哪知刚转身,就听得祖父道:“是啊,谁能料到秦彻不是真正的护国公,那个从青州乡下来的苏承才是!” 景弈步子一顿。 “父亲,这可如何是好” “你妹妹也愁着呢,让我赶紧查查那个叫苏承的是怎么一回事会不会是秦沧阑弄错了我白日里已经让人去护国公府与镇北侯府仔细打听了,两家的府上都传遍了,秦彻确实非秦沧阑亲生,并且已经让秦沧阑撵出正院了,令牌与金印也交出去了。这个护国公的位置,他是保不住了!” “那……三殿下与秦家千金的亲事怎么办” “我若是知道怎么办,早入宫面圣了!不过据调查,真正的护国公也有个女儿,就是好像在乡下成过亲了。” 景弈怔住了。 -- 苏小小睡了一觉,醒来时高热已退,身上的衣裳也换了。 退烧会发汗,不用猜也知道,是卫廷给她换的。 苏小小低头,拉开领口。 连肚兜都换了…… 这家伙可以呀! 卫廷不在屋内。 苏小小摸了摸床侧,冰凉一片。 卫廷早就起了。 或者确切地说,他几乎一宿没睡。 苏小小烧得迷迷糊糊的,一会儿出汗,一会儿发冷,反反复复,折腾到天亮才消停。 卫廷没顾上歇息,得准备早饭了。 总算他对自己的厨艺有自知之明,没继续霍霍灶屋的食材,而是去外面卖了豆花与馒头回来。 他刚进屋,想看看苏小小起了没,就见某个小胖丫头睁大眸子在床上扒拉,东找找、西找找。 “你在找什么”他问。 “鼻血!”苏小小一脸严肃地说。 卫廷:“……” 卫廷轻咳一声,刚把东西放在堂屋的桌上,屋外便响起一阵马蹄声。 有马车停在了家门口。 “闺女!我们回来啦!” 是苏承激动的声音。 昨日,秦沧阑带着苏承、苏二狗与三小只外出骑马,起先只打算在附近找个相对僻静的空地,后面发现这几个实在太能闹腾了,一般的空地施展不开。 于是,秦沧阑将人带去了秦家的马场。 马场上的好马可太多了,苏承与苏二狗挑得眼花缭乱,恨不能每一匹马都试一下。 三小只也没闲着,马场上的小厮给他们牵来了受过训的小马,放上小孩子的马鞍,由小厮们牵着,带他们在马场上优哉游哉地兜风。 三小只扬起小下巴,可神气了。 几人玩得乐不思蜀,忘了时辰,等三个小家伙开始找娘时,又下起了大雨。 他们只得在马场的宅院住了一夜。 三小只想娘亲想得不行,苏承和苏二狗也想女儿(姐姐)了,一行人都没吃,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三小只急吼吼地往下跳。 秦沧阑吓了一跳,先他们一步翻身下马,把三个小团子嗖嗖嗖地接到怀中。 院门开了。 秦沧阑把小团子大军放下,转身就要去看宝贝孙女儿。 哪知四目相对。 秦沧阑狠狠一惊。 “卫廷” 卫廷也愣了下。 他是听到苏老爹的声音过来开门的,却忘了昨日苏老爹一行人是和秦沧阑一道出去的。 卫廷知晓秦沧阑的存在,秦沧阑却并不知道卫廷的。 家里只有孙女儿一人,而卫廷突然出现在这里…… 卫廷来刺杀他孙女儿了! 秦沧阑杀气必现,一掌朝卫廷拍了过去! 卫廷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杀招。 秦沧阑追了进去,二人在院子里打斗起来。 秦沧阑是动真格的,他好不容易才与儿子一家团聚,谁敢伤害他的宝贝孙女,他要谁的命! 卫廷以防守为主。 电光石火间,二人已过了十来招。 秦沧澜冷声道:“不愧是卫威的孙子……有点儿本事。接下来,老夫要动真格了!” 他气沉丹田,运足一股内力。 卫廷的眸光微微一沉。 秦沧阑好身手,这一招,自己必须正面攻击了。 卫廷变掌为拳,迎上秦沧阑的杀招。 说时迟那时快,苏承古怪地走了进来:“女婿,秦叔,你俩干啥” 女、女婿 秦沧阑惊得身形一滞。 卫廷要收回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一拳砸中了秦沧阑的脸—— 苏承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女婿你没事吧” 他双手扶住卫廷的肩膀,上看下看,担忧得不得了。 秦沧阑:……被揍的好像是我 卫廷道:“爹,我没事。” 秦沧阑拒绝地看向卫廷:“你叫他什么” 苏承生气地说道:“他叫我爹!我是他女婿!不对!他是我女婿!” 瞧把他气的,都嘴瓢了! 秦沧阑虎躯一震:“他……他就是大丫的……相公” 搞什么 为毛他的孙女婿会是卫家的臭小子! 这不是真的! 大虎二虎小虎哒哒哒地跑了进来,对着卫廷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爹。”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 229 兵权(三更) 苏承对于秦沧阑动手揍了自己的宝贝女婿的行为,十分不满,当即黑了脸,表示昨日建立起来的交情烟消云散。 秦沧阑捏紧拳头:我是你亲爹! 岑管事来梨花巷接秦沧阑时,秦沧阑已经气到自闭了,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台阶上,像是被人遗弃的孤寡老人。 “太爷”岑管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秦沧阑道:“我没瞎。” 岑管事放下手:“得嘞,您上马车” 秦沧阑沉着脸上了马车。 岑管事在他身后做上马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您这是——” 秦沧阑将见到卫廷的事儿说了:“……卫家的那个混小子!” 岑管事愕然:“您是说……大小姐在乡下的相公是卫家幼子大小姐是去年腊月成的亲,那会儿卫家幼子不是在护国龙寺带发修行么” 秦沧阑冷冷一哼:“呵,修行是个幌子,人跑去青州了!” 秦沧阑已经从苏二狗嘴里了解到孙女儿成亲的经过了,卫廷受伤,被苏承抓回去做了上门女婿。 一家人至今不知卫廷的真实身份。 岑管事喃喃道:“这一家子……心真大呀,捡回来的女婿能来京城,他们就没怀疑过卫廷或许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大小姐也不知情么” “我没问她。” 苏小小病了,秦沧阑不忍心盘问,就先出来了。 秦沧阑握拳:“我是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岑管事轻咳一声:“那什么,我觉得……您先把人认回来再说吧。在大爷心里,似乎女婿比您重要一点儿。” 秦沧阑:“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 另一边,景宣帝为护国公府的事头疼了整整两日。 怎么说也是未来的皇亲国戚,非得把事情闹这么大 可既然秦沧阑的态度如此坚决,景宣帝也不好揣着明白装糊涂。 景宣帝赐了秦彻一个新的名字——秦江。 秦彻这个名字算是收回来了,只等哪日苏承入宫,景宣帝便将秦彻的身份,与护国公的金印、令牌一并授予他。 当然,有一些细节上的东西,譬如对于秦江的惩罚,也不能草草了事了。 毕竟是欺君之罪。 就算顾念先帝与秦峰的君臣之情。 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 是革职还是降职,景宣帝得仔细斟酌一二。 -- 护国公府。 秦彻……如今该叫秦江了。 自打被撵出主院后,秦江迁入了距离秦沧阑的院子十分遥远的清风阁。 那里曾是秦峰用来习武的院子。 不能说很破旧,但也着实有些年久失修。 他的身世在府上传开了,从前那些巴结他的下人,如今躲得远远儿的。 人走茶凉。 “你为何不走” 他坐在阴暗的屋子里,看着面前拎着一个食盒的徐庆。 徐庆道:“我说过,我这条命是国公爷给的,我一辈子效忠国公爷。” 秦江笑了笑:“我已经不是国公爷了。” 徐庆道:“那也是我的主人。” “放桌上吧。”秦江说。 徐庆将从外面买来的鸡汤搁在了桌上。 秦江讥讽道:“经过这件事,我也算是看清了不少东西,我是护国公,是整座府邸的主人,可为何只要秦沧阑一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废了我” “为何”徐庆问。 秦江冷笑:“因为,我手上没有实权,确切地说,是兵权。老爷子阴险得呐,表面上将护国公的位置传给我,实际仍将兵权牢牢地抓在手里,我只是一个他推出来的靶子,让所有人将仇恨的目标转移过来的靶子。” 徐庆道:“我觉得,老太爷并没有这么想。” 秦江阴鸷地说道:“呵,可是他这么做了!” 徐庆不再接话。 秦江打开食盒:“无妨,早点儿看清了也好。让你去打探的消息,打探到了么” 徐庆道:“打探到了。” 徐庆一五一十地禀报完,秦江沉吟了许久,随后仰天大笑:“原来如此……秦沧阑……没想到吧……天不亡我——天不忘我——” 启祥宫。 娴妃坐在窗前看诗集。 她看得头脑发昏。 想在后宫站稳脚跟,仅有容貌与出身并不够,得懂得经营自己的形象。 娴妃的形象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才女。 “困死了。” 娴妃嫌弃地将诗集往桌上一扔。 俄顷,刘三德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小声在娴妃耳边说了几句。 娴妃脸色一变:“当真” 刘三德将纸条递给她:“娘娘请过目。” 娴妃看完,面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她将纸条揉成一团,神色凝重地说道:“你出宫一趟,见一见这个徐庆!” 刘三德应下:“是!” 娴妃叮嘱:“当心别叫人发现了。” 刘三德道:“奴才会小心的。” 徐庆就在宫外候着。 刘三德的马车刚出皇宫,徐庆便闪身而入,快到刘三德只看见一道残影。 “继续驾车。”徐庆隔着车帘,对刘三德说。 刘三德不动声色地望了望迎面走来的巡逻禁军,暗暗捏了把冷汗。 “可是……秦大人的人” 徐庆太快了,刘三德实在是没看清他的容貌。 徐庆单刀直入:“我家主子让我带几句话给娴妃娘娘,那位民间来的大小姐,在民间成了亲,相公是卫廷。若是娴妃娘娘不想秦、苏两家的兵权旁落卫家之手,我家大人愿助娴妃娘娘一臂之力!” 刘三德汗毛倒竖! 天啦天啦! 他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 秦家的真千金居然与卫家幼子搅和在了一起 卫家幼子不是出家了么 怎么跑去青州……把秦家的大小姐给拐了 “那个……”刘三德回了回头,想再多问徐庆几句,却车厢里早已没了人影! 乖乖! 秦江的身边竟有如此高手! 刘三德不敢耽搁,在附近的集市上随意买了一盒点心便回了宫。 他转述了徐庆的话。 娴妃也不镇定了,她腾的站起身,捏紧了帕子,美眸中闪过一丝愠怒。 该死的卫廷! 放着她金尊玉贵的公主女儿不要,却跑去娶了个乡下的胖丫头! 他是想得到秦、苏两家的兵权 做梦! “来人!为本宫更衣,本宫要见陛下!” 70 230 出手(一更) 景宣帝正在琢磨着圣旨的内容,就听得小太监禀报,娴妃求见。 景宣帝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 福公公不动声色地瞄了景宣帝一眼,斟酌了一下,到底没开口。 小太监福低了身子等在外头,大气儿都不敢喘。 景宣帝是很宠娴妃的,一般娴妃求见,景宣帝就直接见了,可今日景宣帝的心情不大秒。 景宣帝叹一口气:“罢了,让娴妃进来。” “是。” 小太监退了下去。 不多时,娴妃神色忧虑地来到了御书房。 她的一颦一笑,甚至每个眼神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保证景宣帝从任何角度看她都美到不可方物。 “陛下!” 她泫然欲泣地行了一礼。 景宣帝一见这架势便心知娴妃又要作了,不过他也没觉得真会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估摸着是自己去皇后宫里坐了坐,让娴妃心生了醋意。 后宫从不缺女人,也不缺嫉妒心强的女人,可有胆子把嫉妒心摆在明面上的只有娴妃一个。 景宣帝喜欢的就是娴妃的这份直率,偶尔有点儿烦人,总体无伤大雅。 “身子可好些了”景宣帝问。 娴妃委屈道:“陛下还记得臣妾身子不适呢,是不是忘了已经几日没来臣妾宫里了” 景宣帝笑了笑:“朕这几日太忙,疏忽了爱妃,是朕的不是。” 娴妃娇滴滴地来到景宣帝身边。 福公公冲御书房的宫人们比了个手势,众人会意,挨个儿退了出去。 福公公是不能走的,他得伺候景宣帝。 除非景宣帝下令让他回避。 娴妃道:“陛下,臣妾今日过来,是有要事相告。” “哦”景宣帝放下折子,往福公公扫了一眼。 福公公会意,立马搬了个凳子过来,让娴妃在景宣帝身边坐下。 娴妃却道:“臣妾不敢坐。” 景宣帝笑了:“究竟什么事,让爱妃如此郑重” 娴妃委屈中带着一丝担忧:“陛下是不是以为臣妾整日只懂争风吃醋” 景宣帝无奈一笑:“朕可没这么说。” 娴妃郑重地说道:“陛下,臣妾所要禀报之事关系重大,还望陛下先恕臣妾无罪。” 景宣帝道:“爱妃但说无妨,朕不会治你的罪。” 娴妃道:“陛下,宫里宫外如今都传遍了,护国公府的秦彻不是秦沧阑真正的嫡子。” 景宣帝点点头:“没错,他是秦沧阑同父异母的弟弟,朕以下旨,为其赐名秦江。” 秦、苏两家没刻意隐瞒消息,传开了也不奇怪。 娴妃真一口一个不知情,才是令人起疑。 娴妃接着道:“臣妾还听说,秦沧阑流落在民间的儿子而今名唤苏承,膝下一儿一女,与秦嫣然姐弟同岁。” 景宣帝问道:“爱妃是在担心老三与护国公府的亲事” “臣妾当然担心了,臣妾只这么一个儿子……恨不能把天底下最优秀的女子许配给他……” 娴妃没有否认,她越是直率,越显得自己没心机,景宣帝就越是宠爱她。 皇后总是一副滴水不漏的做派,反而让景宣帝不喜。 景宣帝也正头疼这门亲事,闻言半晌没说话。 娴妃又道:“按理说,陛下下旨,让三殿下迎娶护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那位在民间长大的苏姑娘才是。” 景宣帝蹙眉道:“她在乡下成亲了。” 娴妃道:“臣妾就是为此事而来,陛下,你可知她的相公是谁” 景宣帝问道:“谁” 娴妃正色道:“武安君的幼孙卫廷!” 景宣帝神色一怔。 娴妃控诉道:“陛下,臣妾也是才听说的,原来那个卫家小子,不肯娶惠安,是看上了护国公府的千金!他既有了心上人,为何不直说还谎称是去寺庙里修行——” 娴妃的话看似是在抱怨卫廷无情无义,实际是在揭发卫廷欺君,以及卫廷与秦家暗通款曲。 景宣帝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从何处听来的可有证据” 娴妃言辞凿凿道:“陛下若是不信,将卫廷叫过来盘问一番就是了!他在寺庙修行修得好好儿的,早不回京、晚不回京,偏偏苏家三口一入京认亲,他就跟着回来了,陛下,您难道不觉得事情太巧合了吗” 福公公也是惊到不行。 那位苏姑娘的相公……居然是卫家幼子 秦家与卫家可是死敌啊!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呢何况卫廷不是在寺庙修行吗 若娴妃娘娘所言非虚,那么卫廷不仅是犯下欺君之罪这么简单了。 暗中笼络秦家与苏家,卫廷想干嘛 造反吗 景宣帝即刻派了去卫家,宣卫廷入宫。 卫廷不在卫家,尉迟修在。 他见状不妙,立马去了一趟梨花巷。 卫廷整理衣冠后入了宫。 娴妃没走,她等着和卫廷对质呢。 景宣帝没别的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老老实实交代,你回京之前是不是一直待在寺庙朕可以派人去寺庙查,不过,一旦朕查了,你就没有求情的余地了。” 卫廷淡定地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景宣帝威严地说道:“有人说你在青州成亲了,妻子是护国公府流落民间的大小姐。” 卫廷装作没看见一旁的娴妃,一脸不羁地问道:“敢问陛下,是听何人所言” 娴妃冷冷一哼:“是本宫告诉陛下的!卫廷,你不会不承认吧” 卫廷不冷不热地问道:“娴妃娘娘想让我承认什么” “你少在陛下与本宫面前装蒜!”娴妃冷冷说完,转头看向景宣帝,“陛下,镇北侯府为了向秦沧阑证明苏承三人的身份,特地从村子里带了两个人证过来,卫廷有没有娶他们村子里的人,把他们叫过来认认便知!” 卫廷的眸光沉了下来。 景宣帝沉吟片刻:“宣!” …… 苏老爷子与苏大郎自打来了京城,便一直被软禁在镇北侯府,二人担惊受怕了许久,唯恐被镇北侯府的人灭了口。 早知苏承的身世如此厉害,他们当年说什么也不会偷偷捡走苏承的玉佩。 算了,如今再后悔又有何用 “你们可以走了!” 苏府的小厮打开房门,把二人的包袱扔还给他们。 苏大郎不可置信:“我、我们当真……能离开了” 小厮讥讽道:“怎么想在府上蹭吃蹭喝一辈子” 苏大郎忙道:“没、没有,我们这就走!” 苏大郎在村里也是个风光人物,来了京城才发现自己只是地上的一只蝼蚁。 连个府上最低等的小厮,他们都得罪不起。 祖父二人踉跄着出了府,准备问路,看能不能找个便宜的商队一起回去。 二人没走几步,便被一辆马车拦住了。 70 231 人证对质(二更) 一刻钟后,二人被强行带去了一家酒楼。 二人进了走廊尽头左手边的厢房。 里头站着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遮了面容,看不清他的五官,只隐隐可见一个弧度冰冷的下巴。 男人身后是一闪山水屏风。 二人没见过大世面,以为戴斗笠的男人就是能做主的人。 苏老爷子惊慌地问道:“敢问这位爷,将我们祖苏二人带至此处,所为何事” 此时的苏老爷子哪儿还有曾经的半点儿清高 浑身的棱角都被磨平了。 戴斗笠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江的心腹徐庆。 徐庆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番,开口道:“你们是从青州杏花村过来的” 苏老爷子微微躬着身子:“是,是。” 苏大郎搀扶着自家祖父,心慌又忐忑。 徐庆冷声问道:“是镇北侯府的人把你们带来京城的” 苏大郎看向祖父,不知要不要回答。 苏老爷子道:“是。” 徐庆又道:“你们姓苏” 苏老爷子道:“……是。” 徐庆接着盘问:“你们村有几户姓苏的人家” 苏老爷子老老实实答道:“两户。我们老苏家世代居于杏花村,另有一户十几年前搬进村子的小苏家。” 徐庆啪的一声,展开手中的画像:“这个男人你们可认识” 苏老爷子看着画像,有些犹豫。 徐庆沉声道:“想活命就老老实实交代,认识还是不认识” 苏大郎吓坏了,赶忙说道:“认识的,他叫苏承,是小苏家的人。” 徐庆又拿出了另外两幅画像:“哪个是他女儿” 苏老爷子抬手指了指:“那个胖些的。” 没有答错。 徐庆手中拿着的两幅画像,一幅是苏小小的肖像,另一幅是随便画的。 “她叫什么名字” 苏大郎缩了缩脖子:“苏、苏大丫。” 徐庆道:“她有个相公” 苏大郎惊讶:“你是说卫小郎君” 徐庆是不可能回答他的,傲慢地问道:“他是怎么与苏大丫成亲的” 苏大郎小声道:“他……他是被苏承捡回去的。苏大丫让人退了亲,苏承上村里捉婿,没捉到,就从路边捡了个人回来。” 老实说,最初他们并不清楚卫廷是被苏承捡回来的,还当是苏承上哪个村子把人绑上门的。 是后面卫小郎君在村子里的走动多了,大家伙儿才慢慢打听出来的。 “卫小郎君伤得很重,大概是为了报恩……就同意这门亲事了吧。” 徐庆嗯了一声,打开桌子上的三个画轴:“这几幅画像里,哪个才是卫小郎君” 苏大郎看了眼苏老爷子,苏老爷子认命地闭上眼。 苏大郎把心一横,指向了中间那幅。 屏风后,秦江透过缝隙,一瞬不瞬地观察着二人的神色。 徐庆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朝秦江看了过来。 秦江微微点头。 这回,徐庆没再继续审问他们,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哗啦啦地倒在了桌上。 看着白花花的银锭子,苏老爷子与苏大郎的眼睛都瞪直了。 徐庆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听好了,这个人叫卫廷,在他被苏承捡回去做上门女婿之前,曾来你们村打听过小苏家,并且他也没有受伤。” 苏大郎满眼错愕:“这……” 徐庆威胁道:“我方才说的话,你们可记下了若是有人问起来,应该知道如何作答了吧事情办得漂亮,这些银子就是你们的,我还会为你们准备一辆马车,让你们舒舒服服地回到青州。可倘若你们不识相——” 徐庆拔出了腰间长剑。 “我现在不会杀你们,但我保证,你们没命走出京城!” …… 镇北侯府。 苏小小过来给老侯爷换药,顺便让符郎中休息半日。 老侯爷见到亲亲外孙女,家里的孙子瞬间不香了。 苏祁与苏钰站在院子里,一脸吃味儿地看着祖父对小丫头嘘寒问暖,送这个送那个,恨不能让下人把库房全给搬空了给小丫头挑。 苏钰道:“二哥,你说祖父到底知不知道我们两个过来了” 苏祁道:“你去问祖父啊。” 苏钰委屈道:“你当我没问啊” 祖父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他了。 他不是祖父最疼的小钰钰了! 苏祁双手抱怀,哼唧道:“等老四和老五回来,有这丫头好看的!” 府上的管事神色匆匆地过来:“二公子,三公子,世子和大公子在吗” 苏祁问道:“找我爹和大哥有事” 管事道:“是宫里来人了。” 苏祁正色道:“我去瞧瞧。” 苏钰忙道:“我也去!” 兄弟二人到了府门口,才知是景宣帝要召见从杏花村来的那对祖孙。 苏祁对前来拿人的全公公道:“他们已经走了!” 全公公一惊:“走了” 自己好不容易懒的活儿……要空手而归了 苏祁点点头:“嗯,走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吧。” 苏钰回忆道:“好像不止……” 全公公拍大腿:“坏了!” 一个多时辰,人怕是已经出京城了。 正心急如焚间,苏老爷子与苏大郎满身狼狈地过来了。 苏钰古怪地看了二人一眼:“咦你们怎么又回来了还给弄成了这样” 苏大郎垂眸道:“我们……我们刚走没多久,身上的盘缠就被人抢了……无法……只得先回到镇北侯府……看看……能不能借到一点回青州的盘缠……” “青州”全公公唰的朝二人看了过来,“你们就是杏花村的那对祖孙” …… 御书房。 气氛冰冷到了极点。 景宣帝:“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在寺庙修行的那一年,你究竟去哪儿了” 卫廷没说话。 他不能承认自己离开过寺庙,并不仅仅是因为承认了就会担上欺君之罪,亦或是什么别的罪名。 而是不希望暴露了三个孩子。 正常情况下,众人得知他在外风流得了儿子,至多感叹一句,原来他卫廷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可倘若此事与带发修行联系起来,就难免会让人觉得他是早有预谋——故意主动去寺庙,淡出众人视线,实则偷偷去了青州。 三个私生子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吗 答案是否定的。 景宣帝生性多疑,一定会去查三个孩子的身世——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 232 反杀成功(三更) 没错,整件事里最可怕的不是欺君之罪,也不是他“勾结”秦家的罪名。 前者,只要他还有利用的价值,景宣帝就不会要他的命。 后者,他有足够多的法子来洗清。 可三个孩子…… 不能让景宣帝注意到三个孩子! 全公公满头大汗地入内,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陛下!人带来了!” 苏老爷子与苏大郎被带进了御书房。 来的路上,全公公便再三叮嘱过二人一点儿御前的规矩,千万不得冒犯了圣上,记得磕头云云。 二人是地地道道的农夫,见一见京城的侯爷已经够战战兢兢了,如今竟然进了皇宫,即将面见圣上—— 二人腿软得站不起来,下马车时扑通跌在地上。 太监们搀扶了许久,全公公是好话歹话说尽,又敲打又提醒,总算将二人堪堪安抚住。 “进来,跪。”全公公小声提醒,眉间满是不屑。 二人扑通跪在地上,磕头磕得邦邦响! 景宣帝抬了抬手。 二人不敢抬头,自然没瞧见。 全公公搁一旁使眼色,二人太紧张了,只顾着磕头,也没瞧见。 福公公开了口:“陛下免礼了,不必磕头了。” 二人这才停了下来,好奇地抬起头往龙椅上的男人瞄了一眼。 全公公种种咳嗽:“咳咳!” 二人忽的记起全公公的提醒——不得直视圣颜。 苏老爷子与苏大郎赶忙低下头去,好一阵哆嗦! 娴妃嫌弃地拿帕子掩了掩鼻子。 乡下人身上真臭! 苏老爷子与苏大郎吓出了一身汗,多少是有些味道。 福公公的面色没什么变化,全公公瞧见惹了娴妃不虞,气得剜了二人两个眼刀子! 卫廷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陛下,快审吧。”娴妃撒娇地说,她实在受不了二人身上难闻的味道了。 景宣帝朝卫廷投来深邃的目光:“卫廷,朕给过你机会的。” “陛下!”娴妃催促。 人证都带到了!千万不能给卫廷认错的机会了! 秦家与苏家的兵权是她儿子的,凭一个卫家幼子也敢和他儿子抢东西 不知所谓! 景宣帝还算温和的目光落在苏老爷子与苏大郎的脸上:“你们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 这可是九五之尊呐,天子的气场压得二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苏老爷子又磕了个头,颤颤巍巍地说道:“我……草民……苏谷,他是我的长孙……大郎……苏大郎……我们是青州杏花村的人。” “和苏承一个村子的”景宣帝问。 苏承的名字,苏老爷子听了半辈子,从前只觉着鄙夷,而今方知高攀不起。 苏老爷子诚惶诚恐地答道:“是……原先在一个村子住过……后面……他们搬来京城了……” 景宣帝道:“你们可认识一个叫卫廷的人” 苏老爷子又忘了规矩了,愣愣地抬起头:“卫……小郎君吗村里姓卫的只有他。” 全公公挤眉弄眼,别盯着圣上瞧! 没规没矩的! 景宣帝倒是没在意。 他注重御前礼仪,可那是分人的,臣子知而不守,是为不敬,这些地地道道的乡下庄稼汉又哪里懂得这些 景宣帝想了想,道:“是他,和朕说说他的情况。” 苏老爷子结结巴巴道:“他……是小苏家的上门女婿……小苏家就是苏承家!” 景宣帝示意苏老爷子继续往下说。 苏老爷子接着道:“卫小郎君不是咱们村的……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冬月初,他来村口徘徊,我问他是找谁,他问我,村子里有没有一户姓苏的人家。我说我就是。他说不是我,是十几年前搬来的,大概三十多岁。我一听是来打听小苏家的,就没啥好脸色了。” 景宣帝道:“为何” 苏老爷子道:“小苏家在村子里名声不好,苏承在外头走过镖,认识不少人,我没往心里去,不曾想,一个月后,他居然成了小苏家的上门女婿。” 景宣帝的眼底掠过一丝耐人寻味的波光:“你是说……卫廷先打探了小苏家,之后才上他们家做上门女婿的” 苏老爷子忙道:“卫小郎君不是自己上门的,他是受了伤,被苏承给捡回来的。又恰巧苏大丫让人退了亲,苏承就让他给自己闺女做相公了。” 娴妃见缝插针道:“陛下!您听听!卫廷果真别有用心!” 景宣帝蹙了蹙眉,对祖孙二人道:“你们抬起头来。” 苏老爷子与苏大郎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眼底全是慌乱。 景宣帝的眸子一眯:“你们在撒谎!” 二人浑身一抖! 景宣帝冷声道:“来人,拖下去,杖责一百,直到肯说实话为止!” 四名孔武有力的太监即刻走了进来,二话不说架起祖孙二人往外拖。 苏老爷子失声大叫:“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草民也是被逼的——” 景宣帝淡淡抬了抬手。 太监们将人放下。 苏老爷子跌在地上,整个人觳觫发抖:“草民……草民是被逼的……那些话……是有人……威胁草民说的……草民今早刚离开镇北侯府……想找个便宜的商队回青州……谁料就被人给绑走了……” “那人给了草民一对银子,教草民说……说了以上那些话……还威胁草民……若是不顺从他……就让草民与孙子……死在京城……” 景宣帝狐疑道:“竟有此事” 苏大郎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忙说道:“陛下!我爷爷讲的全是真的!” 娴妃的脸色变了。 秦江是干什么吃的 两个庄稼汉也拿捏不住吗 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景宣帝又道:“那个卫小郎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老爷子冷汗直冒地说道:“他……他是被苏承捡回来的上门女婿,这一点,草民没有撒谎……只是他此前从未来过村子……也没打听过小苏家……” 景宣帝指了指卫廷:“你抬起头来看看,可认识他” 娴妃的眉头又舒展开来了。 是的了,就算栽赃不了卫廷蓄意接近秦家,至少也能证明卫廷在青州出现过。 那卫廷就是犯下了欺君之罪! “不认识。” 苏老爷子说。 娴妃的身子一晃:“你说什么你不认识他你可看清楚了!” 苏老爷子愣愣地说道:“看、看清楚了啊……确实不认识。” 娴妃正色道:“他就是卫廷!你们村的那个卫小郎君!” 苏老爷子望着卫廷直摇头:“不对,他不是,卫小郎君不长这样!” ------题外话------ 唔,还有月票吗 70 233 完美解决(一更) 娴妃指着苏老爷子的鼻子道:“你撒谎!” 苏老爷子一脸冤枉:“我没撒谎!” 卫廷意味深长地看了苏老爷子一眼。 苏老爷子跪在地上,又望向了龙椅上的景宣帝:“陛下!我没撒谎!我真不认识他!” 景宣帝陷入沉思。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狐疑地问道:“等等,朕听闻苏大丫有三个儿子,如果她是去年年底才成的亲,儿子是哪儿来的” 卫廷再次看向了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道:“您是说大虎他们啊他们不是小苏家亲生的,是苏承从外头抱回来的,养在了苏大丫与卫小郎君名下。您若是不信,可以派人上村里问,乡亲们都知道的!” 景宣帝又道:“卫小郎君不是叫卫廷” 苏老爷子道:“只知姓卫,叫不叫卫廷,草民不清楚。” 景宣帝皱眉。 苏老爷子解释道:“咱们乡下人没啥学问,全是狗蛋牛蛋的叫,一个上门女婿,又不是村里长大的,能有个称呼就不错了,没人去打听他的名字,打听了咱也不会写。” 福公公就是乡下来的,小时候家里穷,才把他卖进宫做了太监。 他小声对景宣帝道:“奴才村子里……也是如此。” 景宣帝沉吟片刻:“此人身在何处” 福公公道:“似乎没来京城。” “全家都来了,他不来”景宣帝再一次看向了苏老爷子。 苏老爷子赶忙磕头:“草民被抓来镇北侯府……不清楚小苏家后面的事……” 两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也没犯什么大错,总不能上来就是一顿酷刑,那叫世人怎么看待他这个皇帝 景宣帝捏了捏眉心,让全公公把人带下去了。 事情进展到这里,娴妃知道没戏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江在耍她吗 她咬唇:“陛下……” 景宣帝淡淡说道:“你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究竟说的是卫廷,还是卫小郎君” 娴妃听到的是自然是卫廷,可方才那个老头儿又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认识卫廷—— 见娴妃不吭声,景宣帝叹了口气:“行了,只是恰巧也姓卫而已,日后别听风就是雨了。” “是,臣妾鲁莽了。”娴妃不甘不愿地行了一礼。 景宣帝道:“都下去吧。” 娴妃轻声道:“陛下,臣妾宫里炖了鸡汤……” “朕没胃口。”景宣帝少有的露出了一丝对娴妃的不耐。 娴妃暗暗咬牙,入宫这么多年,她处处小心,步步为营,为的就是牢牢抓住景宣帝的心。 这下倒好,把景宣帝惹毛了! “臣妾告退。”娴妃施施然行了一礼,弱柳扶风地出了御书房。 没了旁人后,她死死地掐住刘三德的胳膊,气得跺了一脚。 刘三德被掐得倒抽凉气。 娘娘,祖宗,疼啊! 御书房内,景宣帝淡淡看向卫廷:“你也……” 不待景宣帝说完,卫廷拱手行了一礼:“臣告退。” 景宣帝噎了下,冷冷瞪了卫廷一眼,摆手让卫廷退下了。 从皇宫出来,卫廷坐上了马车。 暗卫道:“少爷,我方才看见老苏家的祖孙进宫了,他们是查到少爷的行踪了” 卫廷呵了一声:“娴妃。” 暗卫纳闷道:“娴妃娘娘三殿下干的” 卫廷若有所思道:“萧重华没这么傻。他想揭发我,早就去揭发了,不必等到现在。况且,他最多只敢揭发我不在寺庙,让人去寺庙找我,不敢说见过我在青州。” 萧重华敢揭发他去过青州,他就揭发萧重华在暗中寻找兵符,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暗卫满脸错愕:“三殿下……没告诉陛下有关兵符的事啊” 卫廷淡道:“他想自己私吞了那支军队,当然不会让他亲爹知道。” 暗卫感慨道:“当初在青州,不小心被三殿下的人撞上……要不是为了掩护三个小公子,少爷您……也不至于放出兵符的消息。” 在青州遇到萧重华实属偶然,别说卫廷没料到,萧重华也很吃惊。 卫廷去青州拿兵符是真,接孩子也不假。 为了保护三个孩子,卫廷选择了将兵符摆在明面上。 萧重华果真认为他来青州的唯一目的就是拿回祖父留下来的兵符。 对于三个孩子,萧重华没太在意。 萧重华之所以不在意,一是有兵权转移视线,二是,萧重华对当年有些事一无所知,根本无从起疑。 “三个小公子没事吧”暗卫问。 “没事了。”卫廷说。 既然是小苏家“捡来”的,那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景宣帝哪怕日后见到三个小家伙,也不会轻易怀疑。 暗卫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很是疑惑不解:“苏老爷子为啥没指认少爷” 卫廷掸了掸宽袖:“还能是为什么” 暗卫:“为什么” 他不知道啊! 梨花巷。 白日里来了个戏班子,咿咿呀呀唱了半日的戏。 三小只午觉都没睡,听到傍晚才回来,约莫是听戏听兴奋了,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呼啦啦地跑。 苏小小从侯府回来了,正在前面晒药材。 三人调皮归调皮,却从不会破坏苏小小的东西,她的药材很安全。 苏老爹与苏二狗剥的玉米棒子就没这待遇了。 唰! 大虎过去。 一簸箕玉米棒子翻了。 呼! 二虎过去! 一整串辣椒掉了。 呔! 小虎跳起来。 苏承一秒炸毛:“我的酸菜!!!” 幸亏抢得快。 往酸菜坛子里跳的小虎被苏承抱住了。 苏小小晒完药材,冲了奶粉过来。 三小只立马不皮了,双手接过小奶瓶,坐在小板凳上咕叽咕叽喝奶,特别乖。 卫廷到家时,三小只已经喝完奶,被苏承抓去洗澡了。 苏二狗在后院喂马。 卫廷走过去,看了眼正在晒药材的苏小小,问道:“你的主意还是苏陌的” 他指的是苏老爷子在御书房做假证一事。 苏小小无辜道:“你说什么呀人家听不明白。” 卫廷信她才有鬼了,这副样子,是她的主意没跑了。 卫廷道:“先故意放走老苏家的人,让他们落在秦彻……不对,是秦江的手里,让秦江自认为抓住了一个翻身的机会。苏大郎应当不知情,与苏陌做交易的是苏老爷子。” 卫廷又不傻,既然排除了萧重华,那么就只剩下秦江了。 秦江的目的不在于弄死他,而是希望通过曝光他与秦、苏两家,从而达到让景宣帝忌惮的目的。 景宣帝最害怕的事是什么 卫家造反。 景宣帝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秦、苏两家的兵权落在卫廷手中的。 如此,便只剩下两个选择。 一,景宣帝拆算这对小夫妻,让萧重华与秦家真千金成亲。 二,萧重华与秦嫣然的亲事不变,兵权交到秦江的手里。 而综合所有因素,景宣帝会选择后者。 只是秦江没料到,她与镇北侯府会将计就计,一杆子将所有嫌疑撇清。 卫廷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夫人这头脑,不做谋士可惜了。你就不怕,陛下真派人去村子里查” 苏小小淡淡一笑:“查呗。有玉娘和郭里正他们在,查到了算我输……夫君。” 他叫她一声夫人,她自然也得回敬他一声夫君了。 礼尚往来嘛。 卫廷:“胆子真大。” 苏小小:“彼此彼此。”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干就完了! 这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 苏小小歪头看向他:“所以你真的是和尚” 她已经从苏陌口中得知他出家修行的壮举了。 卫廷脸不红心不跳:“不是。” 他岔开话题:“你怎么会想到,让苏老爷子说大虎他们是你爹捡回家的” 他似乎从未向她提过三个小家伙的身世,她是猜到了什么吗 苏小小哦了一声:“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以后儿子就是我的了!” 卫廷嘴角一抽,搞了半天……这丫头只是为了抢儿子吗! 卫廷一步步逼近她。 苏小小晒着晒着,突然感觉一股强大的气息将她包围。 她愣愣地抬起头,卫廷已近在咫尺。 他单手撑在了她肩侧的木桩上,身子微微朝她倾过来。 苏小小:这家伙是在壁咚我吗 卫廷眼神危险地盯着她,嗓音里带了一丝冰冷的沙哑。 “那你打算如何向陛下交代那个失踪的‘卫小郎君’” 苏小小眨眨眼:“呃……这个……” 屋子里,小虎坐在澡盆里,声情并茂地唱起了小戏腔。 “小寡妇去上坟呐啊我滴情郎走滴早哇啊可怜我一十八拖了三个娃啊” 苏小小:“……” 卫廷:“……!!” ------题外话------ 小肥章,下一章是更肥章 70 234 三小只的威力(二更) 皇宫。 娴妃回到启祥宫,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你怎么办事的!” 她怒声呵斥刘三德。 刘三德冤枉死了:“娘娘……秦江的侍卫的确是这么和奴才说的……奴才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娴妃冷声道:“没用的东西!” 也不知是在骂秦江,还是在骂刘三德。 “谁惹母妃不快了” 萧重华含笑入内。 见到儿子,娴妃的火气总算消了些,瞪了跪在地上的刘三德一眼,哼道:“还不快滚出去!” “是是是!”刘三德麻溜儿爬起来退了出去。 桂嬷嬷将其余宫人也一并带了出去。 萧重华在娴妃身边坐下,温声问道:“母妃因何事大动肝火” 娴妃犹豫片刻:“算了,告诉你也无妨。” 她将秦江投靠她的事儿说了。 “口口声声,卫廷去了青州,还娶了护国公府流落民间的大小姐……结果村子里的人过来了,压根儿不是卫廷!你父皇都生气了!他一定在怪我无事生非!” 想到这里,娴妃委屈死了。 萧重华听到这里,却是一脸的震惊。 身为皇子,他自幼便学会了将自己的情绪藏起来。 如此不假辞色,还是头一次。 “母妃,你刚刚说……卫廷在民间娶的妻子是谁” 娴妃道:“是秦沧阑流落在民间的孙女……叫什么……苏大丫……等等,不是卫廷!只是个同姓之人罢了!” 她扶上突突直跳太阳穴,倒抽一口凉气,“我这脑子……快给整得晕头转向了。” 萧重华正色道:“母妃,你确定没有弄错……青州杏花村小苏家的小胖丫头……是护国公府流落民间的大小姐” “是啊,是她,怎么了” 娴妃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没留意到儿子对一个陌生女子略带了几分熟稔的称呼。 “我昨日不是已经让刘三德去你府上告诉你了吗秦彻不是秦沧阑的亲儿子,秦嫣然也不是他的亲孙女,他亲孙女是个在民间长大的乡下丫头,你不是没什么反应吗” 刘三德的原话:三殿下很淡定。 言外之意,三殿下不在乎自己的未婚妻变成谁,身为一国皇子,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婚事就是一场政治联姻。 娴妃猜不透儿子的心思,只当儿子是终于回过神来事情的严重性了,震惊一二是对的。 她咬牙:“该死的秦江!敢糊弄本宫!” 萧重华比任何人都清楚,秦江没有糊弄娴妃,杏花村的卫小郎君就是卫廷。 他只是没有料到,治了他肺疾的那位苏姑娘会是护国公府流落民间的大小姐。 -- 夜里。 萧重华去了一趟景家。 书房中,景侯爷屏退了下人。 景侯爷听完事发经过,老谋深算地说道:“看来,秦江是着了镇北侯府的道,还是太着急了,到底年轻。” 秦江是两个孩子的爹,算起来不年轻了,只不过论资排辈的话,景侯爷是与秦沧阑、苏朔一辈的。 他又看向萧重华:“三殿下有什么打算要去揭发卫廷吗” 萧重华摇头:“我非但不能揭发他,还得帮着他隐瞒青州的行踪,否则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拉着我玉石俱焚。” 那小子,的确干得出来这种事。 景侯爷扼腕:“可惜兵符没到手。” 萧重华道:“劳烦外公继续派人盯着他,总能寻到机会的。” “我会的。”景侯爷想到另外一件事,神色凝重道,“卫廷与那丫头的亲事是怎么一回事他当真是蓄意接近秦家千金的” 萧重华想了想:“不清楚。” 景侯爷又道:“照这么说来,那丫头才是三殿下的未婚妻,三殿下打算怎么做” 萧重华望向无边夜色,低声说道:“卫家与秦家……绝不能联姻。” …… 夜幕降临。 梨花巷饭香四溢。 小苏家也开始吃饭了。 “想吃果酱。”小虎说。 “好,我去拿。”苏小小转身就要去灶屋。 卫廷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来:“自己拿!” 小虎的小身子抖了下。 爹爹今天好凶哦。 小虎幽怨地跳下椅子,小脑袋一甩:“小寡妇去上坟呐” 卫廷虎躯一震:“你给我闭嘴!以后不许再听戏!” 小虎委屈。 听戏有什么错 他学了这么多 难道不该表扬他吗 晚饭是玉米面馒头与鸳鸯锅,苏老爹与苏二狗吃重辣锅底,苏小小与三小只吃菌菇清汤的锅底,卫廷不挑。 一家干饭人干掉了五斤羊排、两斤肋排、两斤梅花肉以及一大盘菌菇与青菜,当然,也少不了三小只最爱的藕丸子与糯米珍珠丸子。 就这还不顶饱,又下了点儿面条。 一家子吃得饱饱。 苏二狗躺在后院的藤椅上,和三小只一起月光浴、晒肚皮。 卫廷去灶屋烧水。 忽然,一个黑衣人闪身而入。 不是暗卫,是尉迟修。 “大人,萧重华那个王八蛋要阴你了!” 话音刚落,暗卫也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白衣斗笠男。 白衣斗笠男出现,基本就代表着卫老太君有指令了。 他说道:“少爷,老太君让您即刻回府一趟。” …… 卫家。 卫老太君今日没在自己的院子用饭,而是去了府邸的小祠堂,这里供奉着卫家列祖列宗以及卫老将军等人的牌位。 卫廷与白衣斗笠男抵达小祠堂时,卫老太君刚上完最后一炷香。 卫老太君并未回头,冷静沉稳地开了口:“你过来,给你祖父和父兄们上柱香。” 卫廷依言入内,抬起双手,恭敬地自卫老太君手中接过点燃的香,对着祖父的牌位拜了拜,插进香炉。 “你父亲的。”卫老太君又拿了几根点燃的香递给他。 卫廷给父亲也上了香。 “你六个哥哥的。” 卫廷给兄长们也上了香。 卫老太君这才拿睁眼瞧他,神情严肃地说道:“跪下。” 卫廷在蒲团上跪了下来。 白衣斗笠男抱着剑,转过身去,默默守在门口。 卫老太君缓慢而冷淡地说道:“我听说了一些消息,是三殿下派人暗中透露给我的,他的居心暂且不提,我只问你,你当真与秦家人纠缠在一起了” 卫廷道:“祖母,她不是秦家人。” 卫老太君冷声道:“是,她姓苏,自幼在民间长大,没受过秦家的半分恩惠,没吃过秦家的一粒米,卫、秦两家的恩怨与她毫无干系。卫惜朝,你是想说这个,是吗” 卫廷没有说话。 卫老太君冷冷一哼:“我看你是忘了,你祖父当年是被谁给害死的!若不是秦沧阑故意拖延粮草与援兵,你祖父会被北燕人掳去秦沧阑借北燕之手除掉了你祖父,这笔账你是忘了吗!” “我没忘。”卫廷说,“冤有头、债有主,该报的仇我会报。” 卫老太君拄着几乎与人比高的四蟒拐杖:“好一句冤有头、债有主,我且问你,我现在就让你去杀了秦沧阑,你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卫廷站起身,二话不说往外走。 卫老太君脸色一沉:“你做什么” 卫廷道:“杀秦沧阑。” “你给我回来!” 卫老太君厉喝! 卫廷乖乖折了回来。 卫老太君气不打一处来:“你杀得了吗真当秦沧阑是纸糊的” 卫廷正色道:“祖母让孙儿去杀,孙儿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卫老太君讥讽道:“话说得好听,还不是知道我不会真让你去!” 秦沧阑与武安君较量了多年,他究竟多危险,卫老太君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定定地看着卫廷,郑重地说道:“你在青州胡闹倒也罢了,若是寻常的乡下丫头,让你留在房中也不是不可。可秦家的女人想进我们卫家的大门,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介是咸摸” 屋外的空地上忽然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小声音。 卫老太君的神色一怔。 “是石狮子。”尉迟修说。 “可不可以摸摸”小虎问。 尉迟修老不正经地说道:“可以,反正你家的东西,随便摸,摸坏了没关系。” 卫老太君的心底忽然涌上一阵激动。 这时,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先朝卫廷望了望,又朝卫老太君望了望。 小脑袋歪歪。 门槛有些高。 他不得不手脚并用地爬进来。 爬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十分礼貌地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卫廷神色淡定地看向一旁的卫老太君:“祖母” 卫老太君的目光落在那孩子的脸上,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进、进来!快进来!”她扔掉拐杖往走向孩子,太激动了,步子都踉跄了下。 卫廷一把扶住她,装模作样地叹道:“一个小崽子,至于吗” 卫老太君狠狠瞪了他一眼。 卫廷松手。 小家伙爬进来了,爬得满头大汗。 “呼呼” 也抬起小袖子,擦擦自己的小额头。 卫老太君的心都给萌化了:“你……你是……” 小家伙抬起头,礼貌地说:“我是大虎。” “大、大虎好名字……好名字!”卫老太君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摸摸孩子,又担心吓到了他。 二虎见大哥进来,也跟着爬了进来。 卫老太君又看到了一个小豆丁,人更激动了:“这个是……” 二虎脆生生地说道:“我是二虎。” 小虎一扭头,哥哥们全不见了,他不玩石狮子了,也进来找哥哥。 他就没那么努力地爬啦。 直接将小身子往门槛上一摊,呲溜一滚,麻溜地将自己滚了进去。 卫老太君吓了一跳,唯恐小家伙摔坏了。 卫老太君忙问道:“这个是小虎吧” 小虎麻溜儿地自地上爬起来,哒哒哒来到爹爹与哥哥身边,拍拍小胸脯:“对呀,我是小斧!” “叫太奶奶。”卫廷说。 三人乖乖叫了太奶奶。 “诶!”卫老太君眼底泪光闪动。 她此时哪儿还有半分威严老太君的做派 完全就是一个见了小重孙,走不动路的小老太太。 “爹爹,介是哪里”小虎仰头问。 卫廷没回答。 倒是卫老太君颤抖着嗓音开了口:“是你们家!” 三人摇头摇头。 大虎:“这里不是我们家。” 二虎:“我们家在梨花巷。” 小虎:“梨花巷!” 娘在梨花巷,爷爷在梨花巷,二狗舅舅在梨花巷。 大家都在梨花巷。 卫老太君忙道:“这里就是你们家……你们回家了……” 三人齐齐往后一退,躲在了卫廷身后。 小虎仰起头问道:“这个太奶奶,是谁呀她是不是,不让我们回家啦” 卫廷拍拍三人的小肩膀:“不会的。你们先出去玩一会儿,爹爹等下带你们回家。尉迟修!” 尉迟修过来,将三个小家伙带了出去。 卫老太君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了,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让他们回府吧。” 没见到时,尚且能忍忍,见了哪里还舍得把他们送走 卫廷叹息一声:“现在怕是回不了。” 卫老太君眉头一皱:“你担心府上不安全吗我会加派人手——” “不是这个。”卫廷把娴妃找来苏老爷子指证自己行踪的事儿说了,只不过,把苏小小的主意变成了他的。 卫老太君脸色一沉:“什么意思” 卫廷举头望明月:“意思就是……已经在皇帝面前过了明路,儿子是她的了。想要大虎二虎小虎回到卫家,就只能娶她。还得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以正妻之名,否则大虎他们就是庶子。” 卫老太君:“!!!” ------题外话------ 今天的两章都是肥章哦 70 235 大佬争宠(一更) 三小只蹲在院子里捉蟋蟀。 黑黢黢的,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看见的。 小虎捉了个大的,过来和大虎、二虎炫耀。 哪知和大虎、二虎的一比—— 弟弟还是弟弟。 小虎不开心,小脑袋一甩:“哼,我不捉啦!我去骑西几!” 石狮子太高,他爬又爬不上去,手脚并用,急得满头大汗。 还是大虎与二虎过来,兄弟二人齐力拖着他的小屁屁,才将他给顶了上去。 小虎心满意足地骑上了威武霸气的石狮子,神气地晃晃小脑袋。 “大虎,二虎,你们也向来!” 他有时叫哥哥,有时叫名字。 小祠堂地势偏僻,四周并无闲杂人等,除了白衣斗笠男、暗卫、尉迟修,便只有一个伺候了卫老太君多年的老嬷嬷。 “小公子们真活泼。” 老嬷嬷说。 暗卫开口道:“从前不这样的。” 老嬷嬷不明所以地朝他看来。 暗卫斟酌了一下,觉得老嬷嬷是自己人,可以讲,于是把从尉迟修那儿听来的小公子们的遭遇说了:“一开始很惨的……特别惨……瘦得跟猴儿似的……见了人也不说话……” 三小只玩累了,开始四处找苏小小。 三人走进来,抓着卫廷的手:“要娘。” 卫廷没做声,默默地看向了卫老太君。 卫老太君慈祥地对三小只道:“去太奶奶房里睡,好不好太奶奶房里有很多好吃的,也有很多好玩的,你们想要什么,太奶奶都给你们弄来。” “要娘。”大虎说。 “娘。”二虎说。 小虎是已经快哭了。 别看他们白日里玩得疯,和谁在一起都没事,可一旦到了晚上,便只要苏小小了。 今天晚上把他们带出来,都是卫廷花了好大力气的。 “娘——” 三人要苏小小,声音里带了微弱的哭腔,小脑袋在卫廷腿上焦虑地蹭呀蹭。 小虎开始抓脑袋。 看这三人难受又委屈的样子,卫老太君的心里一阵抽痛。 卫老太君最终还是让卫廷带着他们离开了。 望着消失在暗夜中的背影,卫老太君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李嬷嬷拿着一件披风来到卫老太君身边:“夜里寒着呢,当心着凉了。” 李嬷嬷将披风披在卫老太君的身上。 卫老太君眼底水光闪动:“几个孩子长得真壮,像小牛似的。” 李嬷嬷说道:“听说,少爷刚找到他们时,他们差点儿死了。” 卫老太君花白的眉毛一拧。 李嬷嬷道:“少爷大抵是不想您难过,是以没和您说。少爷是在一个地窖找到他们的,乳母已经死了,三人就躺在尸体旁,也不知饿了多久,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卫老太君的心揪成一团。 李嬷嬷声音低沉:“出来后,三个小公子呆呆愣愣的,像三只受惊的鹌鹑,也不壮,皮包骨,行为……也和普通孩子不一样。” “少爷带在身边一段日子,有了些许好转,不过真正正常起来,是在给他们找了个后娘之后。” 卫老太君眉头紧皱:“你是指秦家的那个丫头” 李嬷嬷点点头:“就是她。” 卫老太君冷冷一哼:“哼,是不是那小子故意让人编排这些给你听的想借你的口,吹吹我的耳旁风!” 李嬷嬷就道:“老太君,扶苏可是你的人。” 扶苏,卫廷身边赶车的暗卫。 卫老太君沉着脸道:“他早胳膊肘往外拐了,真向着我,会把那丫头的身世瞒着不说要不是三皇子偷偷放了消息给我,我还不知自己的孙儿竟然娶了仇人家的骨肉!” 李嬷嬷迟疑片刻,说道:“三皇子是别有居心。” 卫老太君不假思索道:“他当然没好心。用不着他挑拨,杀夫之仇不共戴天,我是不会为了兵权,让自己孙儿娶秦家的丫头的!牺牲孙儿这种事,我这孤老婆子做不出来!” 李嬷嬷心道:也不叫牺牲吧,少爷他自个儿挺乐意呀…… 李嬷嬷叹了口气:“那小公子们怎么办真让她带着小公子嫁人,小公子被冠上别人家的姓,喊别人一声爹” 卫老太君一下子被点中死穴。 …… 翌日一大早,景宣帝下朝后又把秦沧阑宣入了宫。 秦沧阑叹气:“臣从前竟是不知,陛下与臣的君臣关系如此亲密。” 景宣帝:“……” 景宣帝叫秦沧阑过来是为了护国公府的事。 他先是问了一些有关苏小小在乡下的细节,尤其那位卫小郎君。 苏陌早给秦沧阑送去了苏老爷子的“口供”,秦沧阑自然不会答错。 景宣帝又道:“既是成了亲,为何入京没将他带上难不成……你儿子是不想要这个女婿了” 秦沧阑心道,若果真这样就好了,他巴不得苏承把卫家那小子给撵出家门呢。 然而事与愿违,被撵出来的是他这个亲爹。 秦沧阑一脸惋惜:“不是不想带啊,是他生了病,不得舟车劳顿,在乡下静养。” “如此严重”景宣帝问。 秦沧阑叹道:“是啊,兴许那天就去了。” 他是真想捏死卫廷的。 眼见着话题越聊越沉重,景宣帝就此打住。 他话锋一转,道:“朕想见见你儿子。” 秦沧阑的情绪低落下来:“陛下,臣的儿子曾亲眼目睹生母惨死,至今无法回忆那段往事,臣不想他受刺激,尚未与他相认。” 景宣帝若是个暴君,大可不管不顾地把苏承宣入宫。 可他是明君,此情此景不好继续强求。 景宣帝道:“那就等你们父子相认了,再把他带进宫来让朕见见也不迟。” 秦沧阑拱手道:“是,陛下。” 景宣帝看了他一眼:“你不会让朕等太久吧” 秦沧阑顿了顿,说道:“不会。” “那就好。”景宣帝说道,“你的亲儿子是护国公,这一道圣旨朕不会撤回,不过,苏承自幼在民间长大,入朝为官怕是有些难以胜任,你觉得呢” 秦沧阑的眸光动了动,拱手说道:“陛下所言极是。” …… 从皇宫出来,秦沧阑去了一趟镇北侯府,向老侯爷说了御书房里的谈话。 景宣帝讲得十分隐晦,可秦沧阑又不傻,武将只是不喜欢耍心眼,不代表他们没心眼。 景宣帝的意思是,苏承当个闲散的国公爷,一辈子衣食无忧;兵权继续交给秦江。 兵权是秦家凭着一桩桩血泪军功挣来的,与其交给别人,不如交给自己弟弟,怎么说秦江也是秦家血脉。 另外,秦家也被当成继承人培养了多年。 “你同意了”老侯爷问。 秦沧阑正色道:“我当然没有!就算承儿他在乡下长大,没学过兵法,可我不是还活着吗我可以教他!承儿若是不肯学,还有二狗!你是不知道二狗那孩子究竟有多虎!” 老侯爷只去过梨花巷一次,还没怎么与苏二狗说上话,这会儿不免有些嫉妒起秦沧阑来。 等他痊愈了,一定把几个孩子偷进府! 他也能教! 老侯爷问道:“陛下答应了” 秦沧阑道:“陛下没答应。” 不是,你讲半天是讲了个寂寞啊 老侯爷给急了:“陛下到底是如何决断的” 秦沧阑叹道:“陛下说,我这把年纪了,也不知能教承儿多少年,我说我不在了,还有你,你不在了还有苏渊,终归有人能教会承儿。陛下说,你们几个的能耐,朕深信不疑,只是朕不确定苏承是不是可教之才” 老侯爷不乐意了:“怎么就不是了承儿小时候很聪明的!” 秦沧就道:“我也这么和陛下说。最后,陛下答应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若一个月后,承儿能胜过秦江,就相信他是可造之材,同意他做个有实权的护国公。” 老侯爷皱眉:“一个月……承儿还没恢复记忆,接不接受得了自己的身份尚且两说,即使能接受,让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胜过秦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题外话------ 今天两更的字数也不少 70 236 霸气廷哥(二更) 这个比试看似是在给苏承机会,实则是在为秦江翻身做准备。 秦江的身世传开后,秦江本人势必会遭到世人的质疑,但倘若秦江能胜过秦沧阑的嫡子,用实力证明自己比苏承更有资格继承实权,那么,那些质疑他的人也只能乖乖闭嘴。 毕竟,不是皇帝不给嫡子机会。 是嫡子不争气啊。 扶不起不起的阿斗,请诸葛亮来教,也教不出个名堂啊。 老侯爷纳闷:“陛下为何突然如此偏袒秦江了” 秦沧阑蹙眉道:“威武侯昨夜入宫见了陛下。” 威武侯景盛,景弈的祖父,萧重华的外公。 秦沧阑接着道:“我猜,是他说动了陛下,让陛下暂将兵权交到秦江的手中。” “景盛铭这个老狐狸!”老侯爷握拳,“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一个月后,真让承儿与秦江比试吗你该知道,承儿毫无胜算的。” 老侯爷压根儿没问比什么。 除非是比干饭,否则苏承当真不是秦江的对手。 秦沧阑说秦江弱,那是和秦沧阑比,秦沧阑是何等变态的高手 有几个人在他面前不弱的 诚然,秦江的资质不算上乘,可怎么也倾尽两府之力栽培了二十年,苏承再有天赋,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追上他。 老侯爷问道:“一定得是承儿吗” 秦沧阑想了想:“二狗也成,他是承儿的儿子,他若能赢秦江,陛下应当也无话可说。可二狗才十四……怎么可能是秦江的对手” 老侯爷的神色凝重起来:“老秦,兵权绝不能交出去。” 秦沧阑点点头:“我明白。” 交出去了,秦家就是下一个卫家。 老侯爷闭上眼:“这个月,努力教导承儿吧,实在到了那一步……我把老五过继给承儿!” 正在回京途中的老五,狠狠打了个喷嚏! 这是这个月第二次狂打喷嚏了。 是家里人太念叨他了么 -- 苏承并不知自己即将迎来两位大佬的摧残,天还没亮,他顶着没睡醒的黑眼圈去灶屋给女儿打下手。 昨日春风楼又来了一单生意,这回可不是奔着苏承的脸来的,是上回苏小小做的点心着实太受欢迎。 春风楼的姑娘们还埋怨不是苏承送货,下定决心再也不做他生意,谁料没几日,便被啪啪打了脸。 苏小小答应每日供货二百个,从四月初一开始。 恰巧四月初一是苏二狗去国子监上学的日子,他自然不能去给苏小小打下手了。 “爹,你怎么这么早”灶屋,正在揉面的苏小小一抬头,便瞧见苏承睡眼惺忪地走进来。 苏承打了个呵欠:“陪你做点心。” 苏小小道:“不用,才两百个,我做得过来的,你去睡。” 苏承拨浪鼓似的摇头,拍拍自己的脸醒瞌睡:“我一会儿再睡。” 他说什么也不肯走,苏小小只得答应他留下来帮忙。 别看他平日里干活儿总是划水,那是因为有卫廷和苏二狗在,他不干可以指望女婿和儿子干。 真当苏小小身边只剩他一个帮手时,他还是挺卖力的。 他的脸被灶灰熏得黢黑。 “咦不是只做二百个”他刚刚数了,已经做够了,可女儿又去揉新的面团了。 苏小小把揉好的面放进钵钵里醒着:“二狗长身体,饿得快,我给他做几盒点心带上。” 苏承的鼻尖突然就有些酸酸的。 两个孩子没了娘,磕磕绊绊地长大……闺女懂事得令人心疼。 苏小小并不知苏老爹心中所想,她切了一条梅干菜:“给爹也做了。” “嗯”苏承没反应过来,“给我做啥呀我在家又不愁吃的。” 他目光落在几个精致的带盖的小木碗上,“这些又是干啥的” 苏小小道:“是给大虎二虎小虎的。” “哦。” 几个小家伙吃饭爱挑餐具,苏承也就没往心里去。 早饭过后,苏陌与两个弟弟上门了。 苏祁、苏钰也在国子监念书,他俩得知苏二狗也要进国子监,说什么也得跟来。 三小只在院子里玩耍。 苏陌是家里的常客,三小只对他并不陌生,苏钰与苏祁却是生面孔。 他们只在乡下登门拜访过一次,且没与三小只说过话,因此,三小只压根儿不记得他们了。 “你们是谁”二虎问。 “是不是坏人”小虎问。 俩兄弟乐了。 苏祁好笑地问道:“我们长得像坏人吗” 小虎歪歪头,认真打量他们。 二虎老神在在地说道:“那可不一定。” 想了想,二虎又道,“我的小石头认识坏人。” “哈。” 苏祁与苏钰同时笑了。 苏钰笑着道:“是吗让我看看你的小石头、” 二虎取出自己心爱的小石头:“喏,你摸摸它,它就知道你是不是坏人啦” 苏钰摸了摸。 就一块普通的小鹅卵石,没什么特别的嘛。 小家伙有点穷呀,改日哥哥送你们一块真宝石 不对,好像不是哥哥,是舅舅。 “现在我摸过了,它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坏人”苏钰说。 二虎一本正经地说道:“坏人都白摸,不给钱的。” 苏钰:“……” - 关于苏二狗上学的事,苏小小直接交代了是镇北侯府的人帮的忙。 苏承对镇北侯府的人十分热情,请三兄弟吃了自己今早烤糊的红薯。 苏陌秉着关爱弟弟的原则,将自己的红薯分给了两个弟弟。 苏祁与苏钰欲效仿孔融让梨。 苏陌祭出长兄威压:“长兄如父,长者赐,不可辞。” 于是,继被二虎打劫后的俩兄弟,又遭遇了苏承的黑暗料理。 真的是很扎心了。 - 却说另一边,被静宁公主教训之后,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的秦云也终于痊愈了。 今日,也是他恢复去国子监上学的日子。 自从他的父亲失去了秦彻的身份之后,不仅秦江从主院搬了出来,他与秦嫣然也挪了地方,与秦家一道搬去了西府。 虽也在护国公府,却并不在中轴线上,院子小了一半,下人也少了十几个。 过惯了好日子的秦云如何受得了这委屈 不是嫌屋子光线暗,就是嫌饭菜的味道差 下人也不惯着他,爱吃不吃,爱住不住。 真当自己还是小公爷呢! “哼!” 秦云气呼呼地坐上了马车。 连马车也不是从前宽敞明亮的车厢了。 又小又挤,凳子上连块虎皮都没有,硌得他屁股疼。 “爹,姐姐。” 他委屈地在二人秦嫣然对面坐下,然后开始吐槽下人们的怠慢。 秦江坐在正对着车帘的凳子上,姐弟俩分坐两旁。 比起总是抱怨不停的秦云,秦嫣然显得懂事许多。 最早得知父亲身世时,她遭受的打击也很大,她无法接受自己从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千金,变成了一个庶子的女儿。 她偷偷哭了几晚上。 好在父亲告诉她,他们的苦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了。 “等爹夺回兵权,秦家真正的继承人还是爹!那个嫡子就只能虚占个名头罢了!” 父亲的话成功安慰了她。 她相信父亲的能耐,绝不会输给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庄稼汉。 眼前的困苦是一时的,用不了多久,她又能做回人人羡慕的京城第一千金了。 马车停在国子监门口。 “好好念书。”秦江对秦云说。 秦云嘟哝道:“我不想去上课……” 秦云不是个勤奋的,念书也好,习武也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能找各种借口替自己开脱。 若在从前,秦江或许会狠不下心来,如今有了危机感,秦江觉得不再惯着他了。 “你不想去也可以,收拾东西给我滚回乡下!这辈子也别想来京城了!” 秦云吓得脸一白。 秦嫣然打了个圆场,对秦云道:“去吧,姐姐一会儿来接你。” 秦云抱起自己的书袋,脸色煞白地去了。 看着儿子下车时发红的眼眶,秦江又有些后悔。 他自责地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过分了” 秦嫣然轻轻摇头:“父亲也是为了弟弟好。” 秦江欣慰地点了点头:“父亲小时候吃了太多太多的苦,所以我就想着,一定不能再让你和云儿吃苦。不曾想,我太过于放纵,竟是把云儿惯坏了。幸亏你一直很懂事。” 秦嫣然轻声道:“弟弟只是还小,等他大一些,自然会懂事的。” 秦江叹道:“希望如此,你以后没事也多教导教导他。” 秦嫣然应下:“我会的,父亲。” 秦江满意道:“走吧,送你去学琴。” 秦嫣然没说话。 “怎么了”秦家察觉到了女儿情绪上的低落。 秦嫣然惆怅地问道:“父亲,我还能嫁给三殿下吗下人都在说,三殿下的未婚妻是那个民间来的大小姐……” 秦江冷声道:“一派胡言!一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如何配得上凤子龙孙维有我儿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才有资格做皇子妃!” 秦嫣然咬了咬唇:“可是父亲……” 秦江正色道:“别可是了,她在乡下早已成亲,儿子都三个了,三殿下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你放心,爹一定会拿到兵权!让你风风光光嫁入皇家!” 他话音刚落。 轰—— 马车被不知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下。 秦江赶忙掀开了车厢后的小窗帘。 他看见了一张俊美得天怒人怨的脸。 卫廷一袭墨色锦衣,骑在高头骏马上,唇角淡淡勾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混世魔王的不羁与张狂。 秦江眉头一皱:“卫廷” “哟。”卫廷冷笑着看了秦江一眼,随手抓住一个过路的小伙子,用马鞭指了指,“你帮我看看,这个是护国公府的马车吗” 小伙子惊得连连点头:“呃……是……是!” 卫廷松手放开小伙子,嚣张一笑:“那我没撞错。” 合着这小子是看准了自己的马车才撞的 秦江沉声道:“你想做什么” 卫廷手执马鞭,轻轻瞧了瞧自己肩膀,不可一世地说道:“好狗不挡道。” 秦江冷声道:“路这么宽,谁挡你道了……” 不对,谁特么是狗! “卫廷你不要太嚣张了,真当京城是——” 秦江的话尚未说完,卫廷直接勒紧缰绳,策马撞了过去!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马儿的铁蹄踏破了秦江的车厢。 拉车的马儿受了惊,猛地朝前奔去。 秦江一个不稳,侧翻着跌落在了地上。 “父亲——” 秦嫣然花容失色! 她想去抓,可惜来不及了。 她眼睁睁看着父亲狼狈地摔在了一堆碎裂的木片中…… 木片割破了他的皮肉。 然而这并不是最吓人的,因为就在下一秒—— 咔! 秦江的肋骨断了。 ------题外话------ 廷哥:爹你放心去比,我让他残着去。 苏承:oo 70 237 廷哥虐渣(一更) 卫家幼子当街纵马,蓄意谋杀前护国公—— 此事一经传开,立即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景宣帝刚下朝,屁股没坐热,就接到了京兆府的禀报。 普通的案件不会一下子捅到御前,可这不是不普通么 一边是秦沧阑的儿……不对,庶弟,一边是武安君的幼孙。 二人皆是朝廷命官,且皆因某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理由“闲赋家中”。 官差把人带进京兆府时,京兆尹头都大了! 谁这么没眼力劲儿,把这两尊大佛给请来了 有关秦江的身世,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按理说,他既然不是大房嫡子,而是秦峰的私生子,地位该一落千丈才是。 偏偏景宣帝又似乎有点儿想把兵权交到他手上的意思。 这就由不得让人掂量掂量了。 任何时候,实权都比虚名好用。 京兆尹谁也得罪不起,把心一横,来找景宣帝了。 景宣帝也头大。 卫家是南阳王旧部,他待卫家一直冷冷淡淡,从不轻易召见卫廷。 然而卫廷自打从寺庙回来,三天两头入宫,生生靠惹是生非把自己作成了他的“宠臣”。 乃至于今早在朝堂上,几个向来看卫家不顺眼的保皇党官员,居然公然问卫廷何时回军中任职—— 景宣帝着实想与卫廷划清界限,他不耐烦地看了卫廷与秦江一眼。 秦江的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模样惨不忍睹。 景宣帝头疼地问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秦江痛心疾首道:“陛下!请陛下为微臣做主啊!” 卫廷一副吊儿郎当的邪痞做派,偏他生得俊美,再纨绔不羁的样子,也处处透着几分英气。 景宣帝问道:“你干的” “哦,是臣干的。”卫廷大方承认。 京兆尹在旁侧,看着俩人斗法,他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的。 与别的世家大族的官员不同,他是乡土出身,无权无势,熬到这个位置不容易。 他可不想一上任就嗝屁。 景宣帝威严地问道:“你想做什么当街谋杀朝廷命官吗” 卫廷淡淡一笑:“臣想杀他,这会儿抬到陛下面前就是一具尸体了。” 景宣帝:“……” 这话太嚣张。 然而也是实话。 卫廷可是一人一马在胡烈王的军营杀了个来回的大杀神,他真想取秦江的性命,秦江活不到现在。 景宣帝皱眉道:“那你倒是说说话,为何把人弄成这样” “他骂我。”卫廷张口就来,“士可杀不可辱,我只是踢翻了他的马车,够给他留面子了。” 秦江咬牙道:“只是踢翻了马车我骨头都断了!” 卫廷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从马车上摔下来,就不会受伤。自己菜,怪我咯” 秦江气了个倒仰! 所以说,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的杀手,尉迟修性情猖狂,那都是有缘由的。 秦江捏了捏拳头,努力不让自己被卫廷牵着鼻子走:“你方才说我骂你,我怎么骂你了骂你什么了” 卫廷哼了哼,一副不想再搭理秦江的样子。 景宣帝沉声道:“说!” 卫廷不甘不愿地道:“他骂我,好狗不挡道。” 秦江简直懵啦! 这不你骂我的话吗 到底谁骂谁呀 还有,你这算不算骂自己是狗…… 你狠起来,竟是连自己也不放过的吗 能再无耻一点儿吗! 秦江炸毛:“我没说!是你说的!” 卫廷淡道:“我手下都听见了,尉迟修。” 在御书房外等候的尉迟修一步闪身,来到门口。 他看向秦江,面无表情道:“没错,我听见了,你就是这么说的!” 放屁,他那会儿压根儿不在场。 秦江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没看见你!” 尉迟修理直气壮:“我是暗卫,让你看见我也不用干了!” 秦江要吐血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对主仆全是不要脸的! 秦江的肺管子快炸了:“陛下!臣对天发誓,臣绝对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卫廷严肃道:“我也可以发誓,以我爹的名义发。” 秦江忍无可忍:“你爹已经死了!” 卫廷一脸受伤地看着他:“所以秦大人是欺负我是个没爹的孩子” 秦江一噎。 不是…… 这哪儿跟哪儿怎么扯的 还……孩子 你二十多了吧 说自己是孩子难道不害臊吗 卫廷垂眸,惆怅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们卫家大不如前了,谁都想上来踩上两脚,真真刀实枪与我干,我敬他是条汉子,激怒我算什么本事” 卫廷讲得有鼻子有眼的,不是秦江是当事人,只怕已经信了。 秦江气得脑瓜子嗡嗡的:“你胡说!我分明没有激怒你!是你自己上来就撞了我的马车!一下不够,又撞第二下!” 卫廷一脸无辜:“秦大人这话说的,若非你激怒我,大街上那么多人我不撞,偏偏只撞你,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还是说……秦大人近日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要对秦大人展开报复啊” “你……” 秦江噎得脸红脖子粗。 听到这里,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卫廷就是在报仇! 他分明是猜到娴妃指证他的事,是自己在背后操控了。 可偏偏他不能承认。 否则,比起骂人激怒卫廷,勾结后妃的罪名更让他承担不起。 这个哑巴亏,秦江是吃定了。 秦江口出狂言不对,卫廷当街揍人更不对,景宣帝罚卫廷闭门思过一月,并罚俸半年。 卫廷的面上带了点儿小委屈:“闭门思过臣认了,能不能不罚俸” 景宣帝问道:“怎么你缺钱” “很缺。”卫廷面不改色地睨了秦江一眼,“毕竟我又不像秦大人,能随便认个野爹。” 秦江:“……!!” 在继被卫廷撞断了一根肋骨后,秦江又让卫廷气吐了血。 秦江是被人抬出去的。 景宣帝是一点儿也不想再看见卫廷了。 “你也退下!”他沉声道。 卫廷赖着不走:“那臣的俸禄……” 景宣帝隐忍住火气:“不罚了!” 景宣帝眼下只想这小惹事精赶紧走!眼不见心不烦! 卫廷却无半分离开的意思:“陛下,你脸色不大好。” 景宣帝:那还不是你给闹的! 卫廷一本正经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陛下心绪郁结,臣理应为陛下排忧解难。” 朕怎么那么不信呢 景宣帝的心底隐隐涌上一层不详的预感…… 卫廷道:“臣在寺庙学了点儿佛经,臣给您诵段佛经吧。” 他说着,无比自然地自宽袖里掏出一个木鱼。 景宣帝眉心一跳! …… 一刻钟后,卫廷带着化缘得来的三千两银票,大摇大摆地出了皇宫。 ------题外话------ 今天的廷哥,值得一波月票吗 70 238 真假千金(二更) 梨花巷。 苏二狗去上学后,苏小小从屋子里取出三个自己缝制的小书袋,一个个挂在了三人的肩上。 书袋里没有书,只有一盒点心、一瓶水与一块她自己裁剪的汗巾。 今日,也是三小只拜师学艺的日子。 “爹,我们先出去了,一会儿你不用锁门,我马上回来的。” 苏承心道,当然不锁门啊,我又不出去—— 念头刚一闪过,秦沧阑出现在了门口。 与他一道过来的还有被他推在轮椅上的老侯爷。 “诶” 苏承看看秦沧阑,又看看苏渊的爹,有点儿不明白这俩人咋凑一块儿了。 他挠挠头:“那啥,你们——” 不待他把话问明白,老侯爷唰的自轮椅上站了起来,与秦沧阑一起来到苏承面前,一人架起苏承的一只胳膊。 苏承眸子一瞪:“你们干啥” 二人将他拖上了马车。 老侯爷坐回轮椅上。 他瞥了眼空荡荡的院子,又走过去把桌上的饭盒拿了过来,继续坐回轮椅上。 苏小小给苏承准备的点心,终归是派上了用场—— …… 苏小小领着三小只来到东头的宅院。 咚咚咚。 苏小小叩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邓安。 凌云也在。 他不知是刚起,还是一宿没睡,披散着长发,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病歪歪的。 不过他并不是真的病了,只是常年不好好进食,所以很是虚弱。 “苏、苏夫人!”邓安惊讶。 苏夫人这个称呼,说来是个乌龙。 邓安问大虎叫什么,大虎说叫大虎,他又问你姓啥全名。 大虎想了想:“苏大虎。” 苏承当初的确是这么给三小只起名的。 一个叫苏大虎,一个叫苏二虎,一个叫苏小虎。 只不过,平日里大虎二虎小虎的叫,大家似乎都忽略了那个姓氏,只有大虎记得。 邓安便以为苏小小的相公姓苏。 “苏夫人”苏小小比更邓安惊讶。 邓安就道:“这个称呼……不对吗你相公姓苏,我不叫你苏大夫,叫什么” 苏小小哦了一声:“我相公姓卫。” 邓安:“……” 苏小小向凌云表明了来意。 “你收一个也是收嘛,大虎和二虎的资质也很高的。” 凌云看着背着书袋、排排站的三只小豆丁,神色一言难尽。 他正想拒绝。 苏小小拿出了一大盒新出炉的点心:“刚做的枣仁糕与蛋奶酥。” 看着润而不油、香而不腻的点心,凌云的舌头打结,拒绝的话随着口水一起咽进了肚子。 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收徒的凌云,最终为了两盒点心出卖了自己的节操。 当张琴师洗漱完出来时,就发现凌云多了三个关门弟子。 因为卫廷的一场闹腾,秦嫣然也被耽搁了,她比往日里晚了半个时辰来到梨花巷。 苏小小在确认一切妥当后,准备回家了。 二人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上一次见面是在镇北侯府,彼时,秦嫣然是高高在上的护国公府千金,叫着老侯爷外公,而苏小小只是一个从民间请来的郎中的徒弟。 二人的身份云泥之别。 可谁又能料到,短短半个月的功夫,那个胖乎乎的小医女便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顶替她成为了护国公府的大小姐。 秦嫣然的神色无比复杂。 苏小小的反应就淡多了。 她瞥了眼秦嫣然,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似乎秦嫣然于她而言,啥也不是。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比起被人针锋相对,漠视才是最令人无法接受的。 秦嫣然出声叫住了苏小小:“你等等。” 苏小小转头朝秦嫣然看了过来:“有事” 秦嫣然张了张嘴:“你……” 她一时间无从开口。 苏小小想了想,道:“想问老侯爷的病情” 秦嫣然的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苏小小的眼神淡了几分:“看来不是。”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她和秦嫣然又不熟。 难道要来一场假惺惺的认亲 她连秦沧阑都没认,会认一个毫不相干的秦嫣然 秦嫣然见她转身就走,从未被如此漠视过的她,心底突然就涌上了一股委屈。 “又不是我的错!” 她生在秦家,长在秦家,自小被当成秦沧阑的孙女抚育长大,对上一辈的恩怨,她一无所知。 也不曾陷害过任何人。 这个千金大小姐,凭什么一回来就给她脸色瞧 秦嫣然越说越觉得自己受这么多委屈实在冤枉:“我们已经搬出原先的院子了,住进了又偏又冷的西府,我成天面对下人的指指点点……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在背后非议我们的吗” “我干嘛要知道”苏小小淡淡打断她的话,“你们过得好不好,与我何干” 秦嫣然一噎:“你——” 苏小小淡淡说道:“别说你无辜,我没义务同情你,也不可能去同情你。” 搬进西府就委屈了她爹啃树皮、吃观音土、睡牛棚、小小年纪四处给人做苦工,谁又来心疼他的委屈 二狗饿着肚子长大,有吃的就很满足了。 “占了天大的便宜,还好意思到我面前哭委屈,谁给你的脸” 秦嫣然目瞪口呆! 京城的千金们说话弯弯绕绕的,不夹个十七八层意思,都好似显得自己学问不够—— 苏小小的直白,犹如一把锐利的尖刀,将所有的虚伪修养剖开。 秦嫣然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半晌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 苏小小又道:“你口口声声说不是你的错,那你现在又跑到我面前找什么存在感是想告诉我,我‘无意中’伤害了你这个无辜的千金,我该心生愧疚该不得安宁你咋不上天” 京城的千金是很爱惜名声的,她如此咄咄逼人,不怕传出去了名声不好听吗 还是说她是乡下来的,只懂如此粗鄙的言辞 秦嫣然面色惨白:“你……你不能这么和我说话……我是你姑姑!” 没错,自己就算不是护国公府的大小姐了,辈分上好歹高了她一截! “娘!” 三小只听到苏小小的声音,又出来找她了。 苏小小摸摸三人的小脑袋:“不是在上课吗怎么跑出来了” 大虎道:“想娘。” 二虎道:“二虎也想。” 小虎道:“小斧最想!” 苏小小噗嗤一声笑了。 秦嫣然愣愣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没了面对自己时的冷淡,她看向三个孩子的眼里满是纯真的温柔。 等等,这几个小家伙就是她儿子 他们也在里头——上课 张琴师出来了。 看见三个小豆丁,他如释重负:“你们几个,不许乱跑了知道吗” “老师。”秦嫣然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学生礼。 张琴师颔首:“嫣然来了啊。” 秦嫣然问道:“张琴师,你……收了几个孩子做徒弟吗你不是说,不随便收徒的” 张琴师收徒是极看重资质的,许多有权有势的世家子弟想来拜他为师,都被他拒绝了。 并且他不收新手,怎么也得有几年基础。 “啊,不是我收的。”张琴师说。 秦嫣然莫名松了口气。 张琴师望向廊下的某个败家爷们儿,敢怒不敢怨地说道:“那个人收的。” 秦嫣然就道:“是师兄啊。” “师兄”张琴师皱眉,看了秦嫣然一眼,说道,“他不是你师兄。” 秦嫣然一愣。 张琴师道:“他是我师父。” 秦嫣然难以置信,嗫嚅了半晌,望向三小只:“那他们——” 张琴师就道:“他们是我小师弟,也是你的三位小师叔。” 他、他们是她的小师叔,他们娘的辈分……岂不是等同她的师祖 她……她成了那丫头的孙子! 70 239 再遇景弈(一更) 苏小小让三小只去里头上课,三小只依依不舍地进了院子。 “那,娘要来接我们。”大虎说。 苏小小好笑地说道:“好,我做了饭就过来。” 平日里四处疯玩,也不见让她来接。 果然,一上学就不一样了。 苏小小挥别自家幼稚园的小豆丁,回家拿了小背篓,便上集市采买去了。 秦嫣然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苏二狗与苏老爹中午不回来吃饭,卫廷大抵也是回不来的,只有她和三个孩子吃。 她买了一只鸡、两颗大白菜,又称了了一点梅干菜与板栗。 梅干菜的品质没符大娘卖的好。 买完食材,她又去了一趟布庄。 家里人的衣裳不够穿了。 一是从前的衣裳不是旧了就是小了,二也是来了京城后,不必下地干活儿,可以穿质地更舒服些的料子。 上回买的是春裳,苏小小今日要定的是夏衫。 老板娘记得她,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姑娘,你过来了!” 在大周,女子十五及笄,之后便能将头发给挽起来,不一定非得嫁做人妇才能挽发,因此从发型上是很难判断是否已婚的。 苏小小面嫩,老板娘看着就像个小丫头,因此一直姑娘姑娘的叫。 其实倒也没叫错,她与卫廷空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不对,夫妻之名也岌岌可危了。 “卫小郎君”搁乡下养病呢。 “上次的衣裳还合身吗”老板娘笑着问。 苏小小道:“我相公的短了一点。” 老板娘讷讷道:“相、相公” 这小丫头成亲了呀 苏小小问道:“有轻软些的料子吗我想做几套夏季的衣裳。” “有的有的!”老板娘回神,从屋子里取了几匹绸缎与棉布,“全是上等的料子,透气又舒服,价钱也不是太贵。” 苏小小逛了好几家布庄,这一家的老板娘做生意最实在。 苏小小给每个人仔细挑选了料子。 苏二狗与三小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尺寸得比现在的大一些,她自己也处在发育期,个子也往上窜了点儿。 另外,她在减肥,到夏天,差不多能瘦到一百二左右,她个子不矮,那时的身材应当十分匀称了。 “还是不能减太快了,对身体不好。” 上次生病就给苏小小提了个醒,减肥不能操之过急,代谢急剧下降的同时也意味着营养的大量流失,就算有药房的保健品,也不能太任性。 苏小小想了想,没把尺寸报那么小。 外面的衣裳需要订制,肚兜与里衣、足衣有现成的。 老板娘让苏小小放心挑,她送苏小小三件。 苏小小去了货架前挑选。 一个新来的伙计毛手毛脚的,从后面搬货时,不小心把货架撞倒了。 后排的货架毫无预兆地朝苏小小压倒下来。 苏小小两只手都拿着肚兜,想躲开是来不及了,她转过身来,打算硬生生用手把货架撑住。 这个角度不太妙,手腕可能会受伤。 眼看着货架压上她的手掌,忽然间,一只有力的大掌先她一步,稳稳地撑住了货架。 货架上的料子哗啦啦滚了下来。 那只手的主人身形一闪,挡在了苏小小的面前,料子砸了他一身。 老板娘闻声而至时,地上早已狼藉一片。 她没第一时间去关心自己的布料,而是看向两位客人:“你们没事吧” 苏小小扭头看向替自己挡了货架与布料的玄衣少年,意外地说道:“景弈你怎么来了有没有受伤” “没有。”景弈把货架推回去放稳,“你呢” 苏小小看了看他身后:“都让你挡着了,我没事。” 确定二人没大碍,老板娘长松一口气,将那小伙计揪出来骂了一顿,一边骂,一边蹲下身来收拾满地的狼藉。 苏小小方才去撑货架时,肚兜掉在地上了,她这会儿弯身去捡。 “我来。” 景弈说。 景弈并不知那些粉粉嫩嫩的料子是什么,拿起来了才发觉是肚兜。 他青涩的俊脸唰的红到了耳朵根。 苏小小一个没忍住,扶住货架笑了。 那几件肚兜,苏小小挺满意,就全都买下了。 老板娘原本就说了送她三件,又出了货架的事,一口气送了她五件,一个铜板也没要。 此外,苏小小给三小只买了几双现成的小布鞋。 小背篓装得满满当当。 “差点忘了,二狗上学,得在家里也备一套笔墨纸砚。” 她又去买了文房四宝。 景弈给她拧包。 苏小小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一张俊美高冷的俊脸。 从前苏小小觉得景弈与卫廷的性情很像,后面发现并非如此。 卫廷的高冷是带着一丝张狂与不羁,景弈的高冷会有点天然呆。 苏小小搓搓小手。 小正太真可爱,想挼。 苏小小并不知道的是,景弈只有在她面前,才会露出天然呆的一面。 巷子里,乌木与白泽不近不远地跟着自家小侯爷。 乌木摸了摸自己的国字脸,无比纳闷地说道:“小侯爷咋回事儿那么乖的吗” 他感觉自己快不认识小侯爷了! 乌木问道:“小侯爷第一次杀人是多少岁来着” 白泽道:“十三。” 护驾萧重华时,一刀斩了山匪的脑袋。 文臣景家出了一个将才。 景弈的怀里抱得满满的,没有一丝不耐烦。 苏小小采购完毕。 景弈把她送回家,东西一一搁在桌上。 “这个差点儿忘了还给你。” 苏小小自荷包里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我洗过了。” 这是上回在船上救人时,景弈递给她的帕子。 景弈问道:“你一直带在身上” 苏小小点头:“我就想着,万一哪天遇见你了,可以把它还给你。” “其实不用还。”景弈小声说。 他接了过来,帕子上有淡淡的皂角清香,与她身上的味道一样。 他把帕子收下了。 苏小小又拿了一盒蛋奶酥与一盒枣仁糕给他。 -- 从巷子里出来,景弈碰到了萧重华的马车。 他顿了顿,坐上了马车。 惠安公主也在。 萧重华问道:“我们今天去探望外公了,你不在,你去哪里了” “随便走了走。”景弈说。 惠安公主吸了吸鼻子:“好香的点心呀!我要吃!” 景弈不给。 惠安公主看着景弈将点心护在怀里,不由地睁大了一双凤眸:“景弈!” “叫表哥。”萧重华对她说。 景弈今年十七,惠安公主十六。 惠安公主撇撇嘴儿:“表哥。” 景弈抱紧点心盒子:“不给。” 惠安公主:“……” 70 240 奇迹(二更) 苏陌将苏二狗送去国子监后,便去了军营。 他今日有任务,得前往西城门迎接出使西晋归来的官员。 他接到人后,护送官员进了宫。 大周的皇宫又分为前朝与后宫,后宫乃景宣帝与后妃的起居之所,外男轻易进不去。 前朝就大了,军机处、督察院、六部等朝廷的重大衙署皆在此处。 景宣帝在御书房见了几位归来的官员,苏陌也在。 苏陌在家是孝顺恭谨的长孙、长子,在朝堂是忠心耿耿的臣子,景宣帝十分器重他,让他也从旁听了听。 西晋这几年修生养息,不再与各国开战,以和为贵,并在民间减免赋税,奖励农耕,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上交的赋税多了,亏空的国库这两年逐渐充盈起来。 此外,西晋还开采出了几条矿脉。 景宣帝心生感慨。 大周本也是富庶之国,奈何边关连遭战火—— 打仗劳民伤财,可是不打,又难以平天下。 沉重的话题聊完,归来的官员也讲了些西晋的风土人情。 “西晋女子善书,臣一路上见了好几家女子私塾。” “哦”景宣帝感觉十分新奇。 大周的女子也不乏才华横溢者,譬如冷家的千金,又譬如护国公府的秦嫣然,皆是名动京城的才女。 只不过,她们可不是去私塾念的书,而是将坐席先生请到家中,亦或是找到哪位高人上门拜师。 也不知景宣帝是不是最近被卫廷刺激狠了,脑门儿一热,竟然也决定办一办“女子私塾”。 说是私塾,其实更像是宫学,在太和殿授课,主要的学生是皇族公主,伴读则来自宗亲王女以及大臣之女。 景宣帝看向苏陌:“苏陌,你那位表妹叫什么来着” …… 苏大丫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名册上。 “我” 苏小小切菜的动作顿了顿,揭开锅盖看了眼熬得冒油花的鸡汤,又把锅盖盖上,“为什么我也要去” “我也很疑惑。”苏陌坐在灶台前,往灶膛里添了一把柴火,学着卫廷的动作用火钳拨了拨。 做人实心,烧火空心。 他上次记住了。 按理说,苏小小在乡下长大,有没有真本事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在一般人眼里,她大字不识一个,上不得台面,景宣帝让她去给公主做伴读,到底是在刁难她,还是在刁难公主 可转念一想,景宣帝不至于和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走个过场,彰显对秦沧阑的厚爱,至于选不选得上,景宣帝并不在意。 二,景宣帝没放弃秦沧阑这一脉,他做了两手准备。 秦家的兵权是无论如何也要回归皇室的。 若一个月后,秦江赢了,秦嫣然嫁入皇家,皆大欢喜。 可万一,苏承赢了,苏承的女儿带着兵权嫁给三殿下,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苏小小:“不是吧,成过亲的也要你们皇族的人这么不挑剔的么” 苏陌沉吟道:“太祖帝的皇后就是来自一位民间的妇人。” 苏小小恍然大悟:“原来是先例的。” 苏陌顿了顿,又道:“以上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未必准确。你若是不想去,我想法子给你推了。” 苏小小切完蒜苗,风轻云淡地说道:“不必,我去。” …… 午时,三小只上完了人生的第一堂音律课。 三人无比礼貌地向凌云等人道别。 “老师,再见!” “邓安哥哥,再见!” “周奶奶,再见!” 周氏是院子里的厨娘。 三人哒哒哒地来到门口,探出小脑袋一瞧,果真看见在门外等候的苏小小。 三人开心到飞起,齐刷刷地朝苏小小扑了过去。 “娘!” 三人叫了娘。 苏小小挨个摸摸小脑袋,问道:“今天学得开心吗” 三人异口同声:“开心!” 这话不假,三人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上午。 相较之下,凌云就很不开心了。 大虎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安静的,能乖乖地坐在垫子上听他抚琴,听半个时辰也不腻。 两个弟弟一来,大虎的画风瞬间变歪。 三人玩得鸡飞狗跳,凌云一上午啥也没干,尽去捉小徒弟了。 好不容易把三个小徒弟摁住,教了一个指法。 小虎一弹,血气直冲凌云的天灵盖! 妈呀! 你们还是去闹吧! 半日下来,凌云整个人废掉了。 张琴师那边也刚下了课,他过来凌云这边时,就瞧见凌云盘腿坐在门口,眼神空洞,衣衫凌乱,发髻四散,一脸的生无可恋。 张琴师:“呃……你这是被人给糟蹋了吗” 凌云呆呆的,没有说话。 “坏了,让三个孩子玩坏了……”张琴师摇摇头,躬身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忽然,凌云开口了:“我饿。” 张琴师一惊,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刚刚说什么” 凌云也不大确定。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仔细感受了一番,说道:“我好像……饿了。” 凌云无法正常进食,只是到了饭点,便会强迫自己塞几口东西。 他早已不知饥饿是何滋味。 就连吃苏小小送来的点心,也并不是因为饿,而是自己可以吃得下,不会吐出来那么多。 -- 苏二狗在国子监也度过了愉快而充实的一天。 苏祁与苏钰也在国子监上学,与他不在同一个班。 一开始,二人还担心他会有些不适应。 一下课便往苏二狗的班上去。 好家伙,苏二狗就没拿自己当外人。 他老自在了。 坐在座位上,优哉游哉地吃着苏小小给他带的点心。 蛋奶酥奶香奶香的,油润酥软,一口咬下去,酥到掉渣。 班上的同窗都快他馋死了—— 一个同窗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拍拍他肩膀。 “你的点心是在哪儿买的呀” “哦,我姐做的,一百文一个,二百文三个,要来几个吗今天预定,明天送货。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苏祁俩兄弟嘴角一抽。 合着你不是来上课的,是来国子监做生意的吧! 苏二狗上学的第一天,成功给家里接到十两银子的订单。 念书真好。 苏二狗喜欢念书! ------题外话------ 稍后还有一更 70 241 姐控(三更) 卫廷被罚闭门思过一个月。 有太监在府上住下监管。 晚上,卫廷就没回梨花巷了。 人虽不回,东西却是要带到的。 月黑风高。 苏小小刚把三小只哄睡,自己也打算歇下。 忽然,一道暗影凌空掠来,如鬼魅一般来到苏小小的窗前,扣了扣窗棂子。 苏小小古怪地打开窗子,人影早已消失不见,窗台上留着一封信。 她拆开一瞧。 是厚厚的三千里银票,外加一张惜字如金的纸条:家用,外出一月,勿念。 苏小小笑了。 她望着寂静无风的院子,犹豫片刻,说道:“是小黑吗” “不是。” 一道男子的声音回应。 “哦。”苏小小挑眉,“玉娘写了一封信,是给一个叫小黑的,既然你不是,那算了。” 黑衣人唰的闪到了窗前。 -- 秦家。 秦嫣然回到了护国公府的西院。 她这一日过得无比憋闷。 先是被那位民间来的大小姐冷嘲热讽了一顿,再是莫名其妙多了三个小师叔,师叔还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三个小家伙在院子里打打闹闹,吵得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练琴,弹错了好几个。 张琴师对她的不满几乎写在了脸上。 可这能怪她吗 几个孩子吵成那样,换谁能不被干扰 可话又说回来,张琴师今年三十了,那位叫凌云的男子看上去最多也就二十出头,他怎么会是张琴师的师父 张琴师是京城最富盛名的琴师,没人知道他师承何处,只知当年他在画舫上,一曲《凤求凰》,名动京城。 自此,慕名前来的人如过江之鲫,几乎踏破张琴师的门槛。 有向他求曲的,也有拜师学艺的。 张琴师不轻易收徒,算上自己在内,不超过五个,而自己是唯一的女弟子。 如此优秀的琴艺大家,他的师父又是何方神圣 “叫凌云,可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秦嫣然想不通。 秦嫣然去秦江的院子晨昏定省,这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坚持的习惯。 在院子门口,她碰到了气急败坏的秦云。 秦云显然也是往秦江院子来的,却不是来请安,更像是要告状。 “阿云。”秦嫣然叫住他。 秦云闷闷地唤了声姐。 秦嫣然问道:“你的脸色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云抱怨道:“你还说!都怪你,非得让我去国子监!” 秦嫣然微微尴尬:“我……对不起,我忙忘了,没去接你。” 秦云不是为了这个,他也早忘了秦嫣然要来接他的事儿了。 他生气是因为从前的那些狐朋狗友,突然不来巴结他了,然后他还看见了那个叫苏二狗的家伙,居然在他隔壁班! 可恶啊! 秦嫣然语重心长地劝道:“父亲近日可能会很忙,你不要拿这些小事去打搅他。” 秦云冷哼道:“我的事怎么就成小事了难道只有你的事才是大事吗” 秦嫣然蹙眉道:“我没这么说。” “可你就是这个意思!” “阿云!” 秦云不想理她,闷头往里冲,却被徐庆给拦下了。 “老爷歇息了,少爷与小姐明日再来吧。” 秦云厉声道:“我要见父亲,你给我闪开!” 徐庆不动。 秦云讥讽道:“你不过是条看门狗!敢违抗本小爷的命令!还不快给我滚开!我要见父亲!” 徐庆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阿云!”秦嫣然拽了秦云一把,“你别再胡闹了!” 秦云反手挣开她的手,巨大的力道让秦嫣然狠狠地朝后踉跄了一下。 徐庆顺手抓住她胳膊,这才不至于让她狼狈地跌在地上。 待到她稳住身形,徐庆面无表情地抽回手。 秦嫣然摸了摸自己胳膊,神色复杂地看向秦云,严厉地说道:“你给我回去!” 秦云看看动了真怒的姐姐,又看看一脸冰冷的徐庆,咬咬牙,转身走掉了! 秦嫣然头疼得叹了口气,转身望向徐庆,担忧地问道:“我父亲伤势如何了” 徐庆看了秦嫣然一眼。 他的眼神与普通的护卫不一样,不经意间透着无尽的杀气。 秦嫣然只觉心口一震,却倔强地没有避开他杀气四溢的目光。 徐庆移开了视线,淡淡说道:“太医看过了,让老爷静养。” 到底是没讲出在御书房被卫廷气到吐血的事。 “陛下可处置卫大人了” “处置了,闭门思过一个月。” 秦嫣然不可置信。 卫廷把她父亲伤成这样,竟然只是闭门思过吗 徐庆道:“明日入宫甄选公主伴读,小姐知道的吧” 秦嫣然点点头:“宫里的人来过了。” 徐庆淡道:“小姐应该明白,这是你嫁给三殿下的唯一机会了吧” 秦嫣然一怔:“你的意思是……给公主伴读是假,为三殿下选妃是真” 徐庆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我听说,那位民间来的大小姐也拿到了入宫的名额。” 秦嫣然错愕道:“她……她不是已经在乡下成过亲了吗” 徐庆道:“本朝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听闻小姐出生后不久,曾有得道高人为护国公府批了一命,护国公府的大小姐天生凰命,是要母仪天下的。那位高人口中的大小姐究竟是小姐,还是真正的大房千金呢” 秦嫣然瞳仁一缩! …… 天蒙蒙亮。 苏小小起来做点心。 苏承昨日没有回来,练骑射练得太累,直接在马场的庭院里睡着了。 秦沧阑派侍卫给苏小小递了口信,叫她不必担心。 卫廷不在,苏老爹不在,苏二狗要上学,得让他睡饱。 这回是真没人打下手了。 不过一百来个点心也不多,大概一个时辰便全部出锅了。 她把苏二狗与三小只叫了起来。 苏二狗揉揉眼,望着窗外透亮的天光,闻着灶屋飘出的酥香,嘀咕道:“姐,你点心都做完了呀怎么不叫我” 苏小小就道:“那才几个点心” 苏二狗皱眉道:“不行的!你下次一定得叫我,不然我不接生意了!” 怎么能让他姐一个人忙前忙后呀他还是不是家里的男子汉了 苏小小看着十四岁的弟弟,笑了笑,说道:“行,下次叫你。” 苏二狗不放心,愣是把水缸的水打满了,柴劈完了,小马驹也喂了,才上桌吃早饭。 ------题外话------ 快2000票了,咱今儿破个千,可好呀 70 242 入宫(一更) 今日来接苏二狗的是苏祁与苏钰。 二人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点心,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小子,真做上生意了啊…… 苏二狗去搬点心。 二人忙道:“我来我来我来!” 让大哥知道他们让这小子干活儿,非得抽他们不可。 来京城后,点心的价钱比在镇上卖得贵,包装自然也上了一个档次,五个以下用箬叶,十个以上用小木盒。 小木盒是钟山找人订制的,上面刻印了苏记的徽记,高端大气,价钱还便宜。 苏二狗认认真真地数着苏祁与苏钰搬上马车的点心。 苏祁与苏钰有些迷茫。 此情此景……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不该是个畏畏缩缩、战战兢兢、时刻需要他们两位英勇神武的表哥保护的乡下小表弟吗 怎么像个指挥他俩干活的小包公头儿呢 一百盒点心搬完。 苏小小又拿了两盒出来。 “咦还有”苏祁说道。 “给你们的。”苏小小把点心往二人面前一递。 苏祁接过来,笑了笑,说道:“那个……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我们经常吃的,下次别做了。” 他们的祖父是个吃货,府上的厨子是特地从江南请来的,做的点心比外头卖的更好吃。 不是他们嫌弃苏小小的手艺,实在是没必要让她如此麻烦与辛苦。 又不缺了这两口吃的。 苏小小:“哦,好。” 她把手探进车厢。 苏二狗心有灵犀地将脑袋伸过来。 她给苏二狗整理了一下衣襟。 国子监的监生们穿的是统一的院服,白底,灰蓝色的腰带与袖边,看着文质彬彬的,一身书香之气。 苏二狗的颜值并不低,只是平日里没个正行,又晒得黑不溜秋的,如今换了身书生的衣裳。 别说,还怪养眼的。 苏小小很满意,想到什么,又叮嘱道:“昨天给你带的水,回来还剩一半,今天必须喝完。” 苏二狗乖乖应下:“知道了,姐。” 苏小小又道:“晚上想吃什么” 苏二狗想了想:“红烧肉。” 苏小小嗯了一声:“好,给你做。” 苏祁、苏钰上了马车。 “姐,我们走了!”苏二狗挥手告别。 三小只哒哒哒跑了出来,挥挥小手:“舅舅再见!” 苏二狗认真挥手:“大虎再见,二虎再见,小虎再见!” 苏祁、苏钰:这么有仪式感的吗 苏二狗出门后,就轮到三小只了。 苏小小给他们整理好书袋,装了点心、水囊、小巾子。 三小只背上各自的小书袋,雄赳赳地出了门! 苏小小今日要入宫,不知要弄几个时辰,她拜托了钟山,让他中午来接孩子,下午也让钟山带。 “你是说你下午有事”张琴师问。 “是,要出去一趟。”苏小小没讲是要入宫。 张琴师道:“不如这样,你就让他们在这儿待着吧。” 苏小小眨眨眼:“嗯” 张琴师笑了笑:“你晚上回来了,再把他们接回去” 苏小小沉吟道:“这样……可以吗会不会太打搅了” 张琴师赶忙表态:“不会不会不会!” 就是要你儿子来打搅。 你儿子打搅了某人一上午,让某人成功感到一丝饥饿。 要是打搅一整天—— 大夫曾经给凌云诊断过,若不能恢复正常进食,凌云终有一日会衰竭而死。 可昨日凌云主动喊饿,让张琴师看见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折腾就折腾吧,总比让凌云死了强。 凌云昨日被三小只折腾得精疲力尽,一觉睡到了天亮。 他自己都感到纳闷。 毕竟,他已经许久没睡过整觉了。 “师乎!” 小虎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凌云的太阳穴突突一跳! 被小虎的小魔音支配的恐惧,唰唰唰地涌上心头。 小虎奶声奶气地说道:“师乎,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今天,阔以陪你一整天哟!” duang! 凌云栽倒了! -- 钟山来了梨花巷。 苏小小打手语告诉他,三小只今天待在老师家里。 钟山年纪大了,让他看三个小家伙,老实说是无奈之举。 既然张琴师与凌云愿意出这份力,那就再好不过了。 钟山打手势:“有什么吩咐,尽管和我说。” 苏小小回屋拿了一盒昨日刚熬好的药膏给他,打手语道:“把腰伤养好,早晚各涂抹一次,揉搓到发热为止。” 钟山一愣。 钟山从未主动向苏小小诉说过什么,聋子也好,腰伤也罢,全是苏小小自己观察出来的。 钟山接过药,心口有些涨涨的。 他打手语:“我只是一个下人。” 苏小小打手语:“这里没有下人。” 钟山的眼眶湿润了。 苏小小继续打手语:“慧觉师太也希望我能照顾你。” 慧觉师太让他们住进这里,除了让钟山好生为他们效力,也是存了几分让他们帮忙照看钟山的心。 慧觉师太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论钟山是不是下人,在她眼里,都是她要去照顾的人。 钟山转过身。 在苏小小看不见的地方,滚烫的热泪砸了下来。 一刻钟后,苏陌的马车到了。 他是来接苏小小入宫的。 苏小小的衣着与平日里并没任何不同,一身湖蓝色高腰罗裙,外罩一件同色琵琶襟上衣,头发简单地挽了个单髻,绑了一条苏承送她的白色珍珠发带。 可可爱爱的小圆脸,五官精致,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容貌。 微胖的小身材,也让人觉得可爱。 就是……这身打扮是不是太素了些 “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入宫”苏陌问。 苏小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头:“这身衣裳不好吗” “挺好。”苏陌说道,“上车吧。” 别的千金恨不能将最名贵的手势与料子披在自己身上,这丫头倒好,怎么朴素怎么来。 站在苏陌的立场,他是希望苏小小被选上的。 秦、苏两家是保皇党,她嫁给三皇子萧重华,比嫁给卫廷,更和秦、苏两家的心意。 只是,瞧这丫头的架势,分明是希望自己落选啊。 “卫廷究竟有什么好”苏陌不理解。 “唉。”苏小小一脸忧伤地叹了口气,“有些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也替代不了……好叭,他好看。” 苏陌:“……” 70 243 力压全场(二更) 秦嫣然也在徐庆的护送下来到了宫门口。 徐庆挑开帘子,拿了脚凳给她。 她莲步轻移,施施然地拾级而下。 她穿着一袭淡紫色广袖烟罗束腰裙,不堪一握的腰间薄纱轻束,挂了镶满珍珠的禁步。 她的鞋子上镶嵌着硕大的东珠,纤尘不染,华贵非凡。 然而要说最打眼的当属她的鲛珠发饰。 她本就容貌不凡,这一身打扮下来,说是天仙也不为过了。 宫门口已来了不少姿容妍丽的千金,然而她的出现,依旧力压群芳,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 这段日子,有关真假护国公的消息,将秦嫣然这位第一千金也推上了风口浪尖。 说没人等着她笑话是假的,可不待笑够,又传出秦江要与秦沧阑的儿子争夺兵权的消息。 表面上是兵权之争,实际是景宣帝的态度。 景宣帝并不认可那位从民间归来的护国公。 如此,秦江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苏小小的马车也是差不多时候抵达皇宫的。 她的出现同样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京城的千金以纤瘦为美,还没见过谁家的小姐这么胖的。 此外就是苏陌了。 苏陌贵为京城四大公子之首,不知多少姑娘家对他芳心暗许。 “那是谁呀” 一个千金问。 她的同伴小声道:“和苏大公子一起过来……怕不是那位民间来的大小姐” “老国公爷的亲孙女” “应该是的。” “她怎么来了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也有资格做公主的伴读吗” 众人窃窃私语。 秦嫣然仿佛没听见众人对苏小小的非议,她从二人身侧走过去。 苏陌没理秦嫣然,看也没看她一眼。 秦嫣然捏紧了帕子。 听得苏陌对苏小小道:“你先进去,我在外面等你。” “不用等了,谁知道要多久。” “无妨,左不过我也没事。” 秦嫣然想到了三年前,自己也曾入宫赴惠安公主的赏花小宴。 她那会儿正在镇北侯府小住,老侯爷让苏陌送她入宫。 他没忤老侯爷的意思,把她送到了宫门口。 然而,他没与她同乘一辆马车,而是骑马走在旁侧。 末了,留下两个侍卫在此等候,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嫣然的印象里,苏陌一直有忙不完的公务。 可方才,他竟然说……左不过自己也没事 “那……好叭。”苏小小应下。 秦嫣然一直觉得苏陌对自己极好,是个无可挑剔的完美表哥。 对比了苏陌对苏小小的态度,她才发现苏陌从前只是遵从长辈的吩咐,循规蹈矩地履行表哥的责任。 真正对一个人好,是不需要别人吩咐的。 苏陌去了马车上耐心地等着。 诸位千金在太监、宫女的带领下进了宫。 从这儿到尚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内务府安排了轿子。 千金们坐了轿子,一般都会给抬轿的太监们打赏,因此,这也算一项肥差。 大家争着去抬轿,轮到苏小小时,却没一个太监上前。 原因无他。 这么胖的姑娘,谁抬得动啊 又看起来很没钱的样子,别腰给折了,一个铜板也捞不着! 苏小小被孤立在原地,千金们掩面偷笑。 苏小小无所谓。 没人抬轿,她就自己嘛。 她既不觉得丢人,也不觉得辛苦,顺便能酣畅淋漓地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 她跟在队伍后方不近不远地走着。 不远处,一顶金丝楠木打造的轿子落在了一个凉亭前。 静宁公主从轿子里走下来,不经意地往队伍那边望了一眼,问道:“那边怎么回事” 一旁的女官道:“回殿下的话,那些千金是来参选公主伴读的。” 有关景宣帝开办宫学一事,静宁是有所耳闻的,毕竟,她就是其中一个需要去入学的适龄公主。 静宁公主道:“我是说那个姑娘,她为何没坐轿子” 她衣着朴素,看着不大像荣华富贵的千金,但更不像皇宫的宫女。 所以,静宁判断,她应当也是所谓的伴读之一。 静宁是公主,有些事她不大懂,宫女太监们却门儿清。 毕竟,只有下人才懂下人的这些弯弯道道。 女官如实道:“他们八成是看那姑娘太胖,又衣着寒酸,不想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静宁公主皱了皱眉。 静宁公主自幼因过于平庸的容貌备受嘲讽,见那小胖丫如此遭遇,不免生了一丝恻隐之心。 “你们把她叫过来……” 她说着,顿了顿,“算了,你们过去!” …… 千金们一路坐着轿子来到参选的偏殿。 下了轿子后,果不其然,每个抬轿的太监都得了厚赏。 “咦你们看见那个胖丫头没有我刚刚还见她在后头跟着,一转眼,人不见了!” “她不会是跟丢了吧” “这也能跟丢她是多笨呐!” “皇宫这么大,跟丢了,会迷路的!若是冲撞了贵人……” 那就是一个死字。 千金们再次议论起来。 秦嫣然本以为自己会成为众人的焦点,不曾想,每个人都在谈论苏小小。 不过,也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我要是她呀,没人给我抬轿子,我就不走,让人把他们总管叫来!看谁敢不抬!” “让谁叫你没看见她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 “秦小姐,怎么说她也是你们秦家人,她是不是应当教教她,怎么去一个名门千金呀” 秦嫣然轻声道:“王小姐所言极是,等回了府,我会好生教导她规矩的。” 一个千金忽然道:“快别说话了!静宁公主来了!” 众人扭头一瞧,只见几位孔武有力的大内高手抬着一顶金丝楠木的轿子稳步而来。 轿子的华盖辅以明黄之色,这是后宫的正统才有资格使用的颜色。 除了太皇太后与帝后,便只有皇后所出的静宁公主,连几位皇子也不得僭越呢。 众人赶忙噤声,纷纷俯下身,恭敬行礼。 轿子落地。 帘子被女官轻轻掀开。 一个小胖丫头大刀阔斧地走了出来。 所有给她屈膝行礼的千金:“……!” ------题外话------ 为啥尉迟修叫小黑,那还不是因为你们都叫他小黑 .还有一更 70 244 小小的实力(三更) “她怎么会坐着静宁公主的轿子来呀” “就是!一个乡巴佬,凭什么” “是不是静宁公主见她落了单,心有不忍,才把轿子借给她坐坐的” “我看八成是她自己找静宁公主诉了苦!” “能碰上静宁公主,她运气可真好……” 七嘴八舌的议论,让苏小小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 然而令众人感到奇怪的是,被人指指点点的苏小小,面上并未露出丝毫紧张与忐忑。 须得知道,不少第一次入宫的世家千金,也做不到她这般从容淡定。 “她是不是傻” 一个千金小声问。 其余人噗嗤一声笑了。 有个与秦嫣然还算熟识的千金,拉了拉秦嫣然的袖子:“秦小姐。” 秦嫣然抬起手,轻轻扶了扶头上的鲛珠。 那位千金问道:“她是你们秦家人,她平日里也这么傻乎乎的吗” 秦嫣然的神色僵了僵,淡淡说道:“洪小姐,请你慎言。” 洪小姐撇撇嘴儿,去和别人说话了。 秦嫣然拥有超凡的容貌与才情,本该成为今日的焦点,可苏小小的出现,愣是让所有人的眼睛都长在了她的身上。 不多时,一个看上去有些资历的宫廷嬷嬷不苟言笑地将她们带去了一个露天的园子。 四周种满绿植与花卉,中央是一块翠绿的草坪。 草坪上早已摆放了案桌与蒲团。 嬷嬷拉长了音调说:“请诸位千金入座。” 众人各自找了合眼缘的位置坐下。 到苏小小这儿时,只剩最后一排单独的一张案桌。 苏小小走过去坐下。 众人回头望了她一眼。 小胖丫头又落单了。 秦嫣然坐在第一排。 一般来说,坐这个位置是需要点儿勇气与胆量的。 秦嫣然实力超群,无惧任何考核,自然敢坐第一个。 在她两侧,分别是冷家的千金与景家的千金。 苏小小一抬头,无数个珠光宝气的后脑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晃得她眼晕。 第一项考核是笔试。 给公主选伴读,并不像科举考试那般严格,主要考的是千金们的基本功。 试卷上一共分为两部分,默书与作诗。 默书的内容来自四书五经,每张试卷上不同,因此不存在抄袭一说。 作诗则以春为题,七言五言不限,但必须为原创。 苏小小在乡下跟着卫廷学了不少字,来京城的途中又跟着符郎中继续学,如今基本的认读已不成问题。 看完密密麻麻的试卷,她只感慨了一句:古代的千金也不容易。 半个时辰结束,太监们过来收了卷。 “你考得怎么样”一个千金问。 “有两题没答上来。” “才两题呀我后面的都不会……王小姐,我看你全填上了。” 被点名的王家千金笑了笑:“我乱写的。” 苏小小双手抱怀,多么熟悉的考后现场。 第二项考核是作画,画的是太监们搬过来的一株牡丹。 苏小小的表现中规中矩,别人看画,她也看画,别人动笔,她也动笔。 角落里监考的太监从上一场便注意到她了,只是那会儿他在前面,到了第二场才被换到了后头。 他见苏小小奋笔疾书,气势磅礴,心说这位姑娘看着低调,八成是个高手。 然后他忍不住伸长脖子望了望苏小小的画。 娘呃! 他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了! 接下来又考核了音律与下棋。 音律是由千金们选一样自己擅长的乐器,现场演奏,由宫廷的乐师记录下她们的成绩。 成绩并不当场公布。 秦嫣然得了张琴师指点去,琴艺突飞猛进,一曲《天外飞仙》惊艳了全场。 冷家千金的琵琶,景家千金的鸾筝,也很令乐师们侧目。 轮到苏小小。 苏小小问道:“弹什么都可以吗” 宫廷嬷嬷点头:“是。” 苏小小想了想,认真道:“那,我给大家弹个棉花” 所有人:“……” -- 一日考核下来,音律最出众的当属秦嫣然,笔试与作画,众人看不见成绩,无从知晓,但就从几人往日里的名声推断,秦嫣然哪怕不是第一,也是前三。 三鼎甲,冷家千金当拥有一席之地。 下棋是千金们两两对弈,抽签决定。 秦嫣然抽中了冷家千金。 几位前来做裁判的棋博士都围到了二人这一桌。 很显然,她二人的对弈是最令人期待的。 苏小小抽中的是那位洪小姐。 洪小姐没将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放在眼里。 她倨傲地说道:“执黑先行,我让你执黑!” “哦。”苏小小随手捏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中央的位置上。 洪小姐嗤的一声笑了:“你到底懂不懂下棋呀你别是在乡下,都没见过围棋长什么样吧” 第一步一般走星位,占据价值较高的四个角之一,其次是边上。 要不怎么说,金角银边草肚皮 这丫头落子的地方是糟糕的。 老实说,她的棋艺算不上太高超,之前还在担心会不会抽到一个厉害的对手,不曾想竟然遇上了这丫头。 呵。 不如抽个厉害的呢。 和这种人对弈,赢了也胜之不武。 洪小姐嫌弃死了。 她落了一子占角。 哼,十步之内解决她! 十步后。 苏小小单手托腮。 洪小姐冷笑道:“你怎么不下了要是不会的话,我教你呀,让你多在我手里坚持几招。” 苏小小叹气:“我饿。” 比了一整天,没吃东西。 这些千金们是全都不用吃饭的吗 她可是快饿到发慌了。 苏小小也不管那么多了,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点心,优哉游哉地吃了起来。 洪小姐冷声道:“喂!你到底是来下棋的还是来吃东西的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再这样,你干脆弃权算了!” 苏小小的另一只手点了点棋盘。 洪小姐低头一瞧,吃了一惊。 刚刚已经快赢了,怎么一下子……一下子让这丫头突围了 “你……你怎么会……下在这里” 苏小小道:“不可以下这里吗那我换个地方。” “不可悔棋!”一旁的太监说道。 “哦。”苏小小又把棋子放了回去。 洪小姐睨了苏小小一眼。 连下棋的规矩都不懂,八成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二人继续对弈。 洪小姐每一次眼看着自己要赢了,苏小小又能唰的一下突围。 越来越多的棋局分出胜负,到最后只剩下她这一桌,与冷家千金、秦嫣然那一桌。 那两个分不出胜负是正常的,毕竟二人皆是对弈高手。 可她面对的是一个乡下长大的丫头呀! “哎,洪小姐怎么还没下完” “她不会是连个小村姑都赢不过吧从前听说她棋艺差我还不信——” “嘘,小点儿声,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秦家千金,洪小姐赢不过不奇怪呀……” 众人的小声讥讽,一字不落地落进了洪小姐耳中。 她气得半死,指着苏小小的鼻子道:“你犯规!” 苏小小一脸茫然:“我犯什么规了” 洪小姐道:“你吃东西!” 苏小小看向一旁的监考太监:“有规定不能吃东西吗” 太监:“呃……没有。” 主要是没想过会有人吃得下呀—— 另一边,秦嫣然与冷家千金分出了胜负。 秦嫣然险胜半目。 二人站起身来,彼此行了一礼。 只剩洪小姐与苏小小这一对了。 洪小姐急得冷汗直冒。 因为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路看似赢啊赢的,实则已经被吃死了。 怎么会这样 这丫头不是不会下棋吗 为何还—— 苏小小举着黑子,在棋盘上认认真真地找地方。 洪小姐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破绽,冷汗嗖嗖的。 别下那里,别下那里…… 苏小小的黑子顿在了上方。 洪小姐几乎晕厥。 “这里!” 苏小小落在了旁边。 洪小姐瞬间枯木逢春,一颗白子锁住了自己的局面! “白子,胜。” 洪小姐长呼一口气。 至此,最后一轮考核也结束了。 棋博士们依次离开。 他们适才主要去观赏秦嫣然与冷家千金的对弈了,对别的棋局,尤其是苏小小、洪小姐这一局关注甚少。 当路过二人的棋局时,一位棋博士不经意地扫了一眼。 待到要去看第二眼时,太监已经将棋盘给收了。 “怎么了”随行的同伴问。 棋博士道:“啊,刚刚……似乎看见了一个了不得的棋局。” 同伴问太监道:“刚刚是谁在这里对弈” 太监答道:“洪小姐与苏小姐” 同伴问:“哪位苏小姐” 太监道:“那位在民间长大的护国公千金,尚未祭祖,用的是乡下的名字。” 同伴看向棋博士,笑道:“你看错了吧不曾听闻洪小姐棋艺高超。” 那位乡下来的千金更不必提。 棋博士点点头:“或许是吧。” 那样的棋局,就连他也不能保证下得出来。 ------题外话------ 这一章有点小肥 70 245 告知身世(一更) 从皇宫出来时,已是暮色西斜。 晚风带着一丝透心的凉意。 苏陌一袭银色披风,静静地立在宫门口的马车旁。 千金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来,忍不住朝他投去打量的目光。 苏大公子,文武双全,风华如玉,又出身尊贵,深得景宣帝器重,如此郎君,天下哪个姑娘不想嫁 千金们脸红得不行。 苏小小慢悠悠地走在众人身后。 忽然,一个千金落后几步,主动与她搭讪:“秦小姐,你今天考得怎么样” “我姓苏。”苏小。 “啊。”那位千金怔了下。 苏小小没有与人攀交情的打算,一脸淡定地走过去了。 不多时,又一位千金凑过来:“苏小姐,你是第一次入宫吧你今天的棋下得不错,听说你差一点儿就赢了呢。” 你好像全程在围观秦嫣然的棋局吧 苏小小睨了她一眼,发现了她微红的脸颊,和微微闪动的小眼神。 苏小小又往苏陌那边瞅了瞅,心下了然。 敢情自己是被她们当了工具人 七八位千金凑过来,热情地与苏小小攀谈,不知道的,还当苏小小是个什么新晋团宠呢。 苏小小来到苏陌面前。 诸位千金含羞带怯地与苏陌见了礼:“苏公子。” 苏陌客气回礼,并不冷淡,也不过分热忱,保留着一个世家子弟应有的涵养。 “上车吧。”苏陌对苏小。 他转身,挑开帘子,伸出手来,将苏小小扶上马车。 不远处,秦嫣然看着苏陌毫不避嫌,与苏小小关系亲密,不由地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是苏陌的表妹时,苏陌从不逾越半分。 严格说来,这也算不得逾越,两家本就是亲戚,苏陌对苏小小是兄妹之间的照顾,并未掺杂任何其它。 可越是如此,越是让秦嫣然感受到巨大的落差。 原来苏陌可以这样对一个人好。 可以不顾规矩,不顾身份,无惧闲言碎语。 “小姐,上车了。” 身后传来徐庆的声音。 秦嫣然望着苏家的马车喃喃道:“苏大公子一直在宫外等着,不曾离开吗” “是的。”徐庆说。 秦嫣然有些委屈:“她就有那么好吗” 徐庆没有接话。 马车上,苏陌递给苏小小一个水囊。 水囊确实渴了。 “谢了。”她接过来,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 苏陌看着她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从不担心自毁形象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宫里没水喝吗” 苏小小叹道:“有,可那是给人喝的吗是看的吧。” 一次只端来一小杯,别的千金们只抿上一小口,润润嗓子便给放了回去。 她倒是全喝了,但也不够解渴呀。 苏陌笑了:“慢慢喝,还有的。” 苏小小应下:“嗯。” 苏陌问道:“考了什么” 苏小小想了想:“琴棋书画……下棋。” 苏陌将一罐子核桃打开:“考得怎么样” 苏小小抓起一颗核桃仁:“挺好。” 苏陌:你嘴里就没真话。 …… 苏陌将苏小小送回梨花巷后,才去处理白日里耽搁的公务。 苏小小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是明白的。 苏陌并非当真无事可做,他是担心自己第一次入宫,会出什么意外,如此他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苏小小把三小只接了回来。 三小只度过了十分愉快的一天,上午学琴(折腾师父),下午去果园(折腾师父)。 为了表达对师父的喜欢,他们从果园回来后,去家里将小马驹牵了过来。 和小马驹一起,继续折腾师父。 “师父再见!” “师父再见!” “师乎再见!” 院子里的三小只冲凌云挥挥小手。 凌云连摔门的力气都没了。 他饿…… 他只想干饭…… -- 苏二狗也从国子监回来了,苏承被秦沧阑与老侯爷抓去封闭强训,今晚依旧不回。 苏小小严重怀疑二人是抢着给苏承当爹去了。 苏小小炖了芋头红烧肉,蒸了虾仁丸子,煎了韭菜鸡蛋,又炒了两盘青菜。 芋头滑滑嫩嫩的,三小只很爱吃。 小虎捧着碗筷,将脑袋抬起头,奶唧唧地说道:“明天还想吃!” 苏小小好笑地问道:“想吃什么” 小虎认真道:“芋头!右(肉)!” “大虎二虎呢”苏小小问。 大虎基本不挑食,除了苦的,啥都吃。 “糖葫芦。”二虎说。 小虎忙道:“小斧也要糖符芦!要好多好多,一百个糖符芦!” 大虎点头点头,他也要一百个。 苏小小:我是想问饭菜的……都不许给我歪楼! 吃过饭,三小只去院子里玩耍,苏小小上灶屋刷碗。 苏二狗走了进来,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姐。” 他闷闷道。 “怎么了”苏小小抬眸看他,问道,“啊,是接到新订单了吗多少个,我明天来做。” “不是……”苏二狗道,“啊,有订单,我是……” “想说什么”苏小小轻声问。 苏二狗小声道:“就……今天在国子监,有人叫我小公爷。” 该来的还是来了。 决定送苏二狗去上学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身世是要曝光的。 苏小小问道:“你想做小公爷吗” 苏二狗问道:“我做了还是你弟弟吗是爹的儿子吗不是的话,我不做了。” 苏小小逗他道:“有吃不完的点心,花不完的银子,也不做吗” 苏二狗拨浪鼓似的摇头:“和爹和姐在一起,我可以饿肚子。” 苏小小笑了:“我说过,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了。” 苏二狗闷闷地说道:“姐,我以后少吃一点,你不要把我给别人。” 这个小憨憨,是以为自己要把他过继到别人家去做儿子吗 苏小小哭笑不得,终于理解他为何从一进门就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了。 “二狗,有些事,是时候说给你听了。” “什么啊” “爹的身世,之前不告诉你,是我还有一些考虑。但我发现,我可能错了,这个决定不该由我一个人来做。我不该把你当成小孩子,你有选择家人的资格。” 苏二狗听话听一半,到后面直接吓哭了:“姐,我……我不会真不是咱家的孩子吧我是捡来的” 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他不要做有钱人家的小公爷,他只要他姐、只要他爹—— ------题外话------ 自从前阵子检查出不能吃大米、小麦、黑麦、荞麦、葱、蒜、牛肉、鸡肉、鱼、虾……后,我的快乐没了。 每天打开冰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吃什么。 人家是在检查单上找哪几项不能吃,我在找哪几项可以吃。 过敏星人的悲哀oo 70 246 腹黑廷哥(二更) 苏小小花了大半刻钟,给苏二狗这个小憨憨科普了苏承的身世,以及与秦、苏两家的关系。 苏二狗愣愣道:“所以我是爹的孩子,你是我亲姐” 苏小小忍俊不禁:“是。” 苏二狗一秒枯木逢春,抬手擦了眼泪:“哦,那没事了。” 他开心地出去玩了。 对于自己是否成为了护国公府的小公爷,他竟是半点没在乎的。 苏小小一边刷碗,一边看着在院子里疯玩踩水坑的苏二狗与三小只。 “唔,佩奇与三个小乔治。” 苏二狗一脚跺下去,水花溅了三人一脸。 三小只懵的不要不要的! 苏二狗叉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样还是我厉害吧!” 苏小小:呃……她错了,分明是四个小乔治。 收拾完灶屋,苏小小烧了热水,给三小只洗白白。 三小只奶香奶香的,萌萌哒地向苏小小要了三个睡觉前的小亲亲。 折腾师父也是很累的,加上又和二狗舅舅打了个水仗,三人累得不行,一挨着枕头便呼呼地睡着了。 二虎的睡姿最乖巧,大虎在被窝里来了个大鹏展翅,小虎的小屁屁翘起来,小脸趴在枕头上,口水流得哗哗的。 苏小小把三人摆好,熄了灯,也闭上眼睡了。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她进入了药房。 二月份药房奖励了她一口仙气,三月过完了也不见任何奖励,苏小小还以为药房再也不会按月给她奖励了。 谁曾想,四月初二,进来了 不知是不是为了弥补她,这一次的奖励有点儿丰盛。 她居然在桌上看见了一瓶黑科技壮骨颗粒,以及四大罐三小只与小马驹一直在喝的羊奶粉。 之前的复合维生素与胶原肽能吃半年多,这回没出现新的补给,不奇怪。 “咦这是什么书吗” 苏小小拿起桌上的一个四四方方类似于字典的东西,然而不是书,是一个盒子。 苏小小打开后,从里头拿出了一瓶药膏。 又是三无产品,黑黢黢的,黏糊糊的,看着怪恶心。 闻着有股薄荷味儿,苏小小试着蘸了一点涂抹在自己的手背上。 很清凉。 “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先收下再说。” 苏小小又补给了一些消炎药与麻醉剂,又拿了几盒降压药,准备改日给符大娘寄过去。 -- 卫家。 卫廷被罚闭门思过。 这回是有专人看守的。 看守他的是一个姓余的太监,今年四十多了,在宫里算是比较老的资历,不然也不能被派来监督卫廷。 卫廷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 余公公如同一尊雕像,死死地长在屋里。 卫廷翻了翻手里的书,唉声叹气:“余公公,你这是何必守了我一天一夜了,好歹找人替你一下。” 余公公:“明日自会有人来替老奴,不牢卫大人费心。” 卫廷:“诶,余公公此话就见外了,咱俩的关系——” 余公公:“老奴与卫大人不熟。” 卫廷:“余公公,你看,今儿天气不错,我却只能闷在房里,若是把我闷出病了……” 余公公:“老奴会给卫大人请太医。” 余公公油盐不进。 卫廷啧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翻开手里的风月话本:“余公公,我记得你曾经受过我祖父的恩惠吧” 余公公神色一顿。 卫廷道:“祖父生前,我听他提过你。” “老将军他……”余公公欲言又止。 卫廷所言非虚,卫老将军的确曾对余公公施以恩惠,那是余公公刚入宫不久,乍成为阉人,尚未彻底康复。 在去给一位后宫小主跑腿时,不小心把对方娘家送入宫的点心弄撒了。 这若是让上头知道了,自己免不了一顿毒打,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 是正值盛年的武安君,对人说是自己把这个小太监撞了,也不知撞坏了什么东西没有。 武安君心地善良,怎耐最终落了个那般凄惨的下场,着实令人唏嘘。 “卫大人,就算是看卫老将军的面子,老奴也不会放你出去的。” 卫廷道:“不啊,我没让你放我出去,我就是觉得,月黑风高,咱俩花前月下的……” 余公公身子一抖:“卫大人慎言!” 有这么乱用词儿的吗 你的新科状元怎么考来的 怎么没让阅卷管打死的 卫廷笑了笑,说道:“字面上的意思而已,余公公别紧张嘛。” 院子里的四季海棠开得丽,披了一树月光,倒还真是……花前月下。 余公公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卫大人,你早些安置吧。” 卫廷叹道:“我是武将,屋子里多个人,睡不着。我怕我半夜迷迷糊糊的,把余公公当成刺客杀了,那我可就再也见不到余公公了。” 余公公:“……” 卫廷提议道:“不如这样,余公公你去门口守着,你放心,院子外被我祖母的人层层把守,就算我想溜,也溜不出去的。” 余公公不信。 卫廷悲伤望天:“人与人之间,已经没有信任可言了吗” 余公公不为所动。 卫廷抓了把花生,随意捏掉花生壳,将花生仁带皮扔进嘴里。 许是气喘大了些,他被花生皮呛到了。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余公公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卫大人,你没事吧” “我……”卫廷咳嗽得没法儿说话。 余公公也不是真要熬死他,忙给他倒了一杯水:“先喝口水。” 卫廷警惕,沙哑着嗓子,艰难地说道:“哪儿来的水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药” 余公公冤枉死了:“天地良心,老奴给卫大人下药做什么” 卫廷快把肺给咳出来了,就是不肯喝余公公倒的水。 “老奴喝给您瞧,行了吧!” 余公公仰头闷了一口。 就一口。 他倒了。 卫廷立马不再咳嗽,唇角一勾:“对不住了,余公公,你就在这儿好生歇一晚吧。” 他把人搬到榻上,顺手拉了床被子盖上。 从前的他不会做这些,他自己可以睡地上,便以为所有人都一样,是去了小苏家,逐渐学会了许多。 他拉开房门。 卫老太君神色威严地堵在门口。 “就知道你会耍心眼!” 卫廷没慌。 他淡定地说道:“我去把三个孩子抱来给您瞧。” ------题外话------ 还有一更 70 247 双向奔赴(三更) 苏小小从药房出来,整理了一下急救包,打算继续入睡。 忽然,一道冰冷的气息悄然而至。 她先是摸了摸里侧的三个孩子,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利落地抽出压在褥子下的匕首。 人影靠近的一霎,她一刀刺了过去! 她动作太快,刹那间刀刃已逼近对方的脖颈。 唰! 对方身形一侧,有力的大掌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想谋杀亲夫” 熟悉的声音响起,苏小小微微一愕,眨了眨眼,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是你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 卫廷松开她的手腕。 这丫头动作真快,换一般刺客,怕是早已被她削下一层皮来。 不过,在看清她拿的是自己送给她的匕首后,神色又满意了几分。 祖父传给他的匕首叫烛龙,最适合偷袭了。 “来看看……儿子。”他面不改色地说。 苏小小的眸子适应黑暗后,能在夜色中看到他的模样了。 “你不是被禁足了吗”她问道。 “谁说的”卫廷反问。 “小黑。” “小黑是谁” 卫廷问完,反应过来是哪个不要命的了。 很好,尉迟修你完了。 敢让卫廷在媳妇儿面前丢掉颜面,尉迟修的脑袋在裤腰带上拴不住了。 “你要睡了吗”卫廷看着她铺好的被子问。 倒是比平日早。 苏小小道:“这不是你和爹都不在吗二狗和大虎二虎小虎又去上学了,要早起,夜里自然得早睡。” “那,你先睡。” “我这会儿又不困了。” 卫廷顿了顿。 罢了,先留着尉迟修的狗头。 …… 京城夜景繁华。 亥时过了,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这是在乡下与镇上无法拥有的热闹。 苏小小曾经不大喜欢热闹,如今却感觉这样的人间烟火,分外难得。 “今天的状元街似乎比往常热闹。”她四下看了看说。 卫廷望了望川流不息的人群:“前面有个小灯会。” 苏小小问道:“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为什么会有灯会” 卫廷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京城的变化日新月异,他离开一年,有些东西确实不大熟悉了。 二人去了状元街的东头。 原来是有家诗社以诗会友,对诗、作诗、猜灯谜,便可获赠花灯。 参加的人不少,围观的更多,现场十分拥挤。 一个男人朝苏小小这边挤过来。 卫廷抬起胳膊,将男人挡了挡。 这姿势,看上去就像是他将她搂在了怀中似的。 把人挡开后,他与她换了个位置,替她挡住一波波潮汐般涌动的人群。 不论多少人撞过来,他稳如泰山。 没人知道,卫家幼子其实是极讨厌被陌生人靠近的,更别说容许他们往自己身上撞。 “有没有看上的花灯” 他问苏小小。 苏小小习惯了卫廷和自己针尖对麦芒的相处模式,他突然语气轻柔……她抓了抓头。 “干嘛” “嗯”卫廷一愣。 什么干嘛 他不就是问她要不要花灯吗 她这是什么表情 苏小小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把家用要回去” 卫廷:这哪儿跟哪儿怎么就扯上家用了 他努力做个人,怎么就没人信呢 卫廷正想替自己辩驳两句,双耳一动,捕捉到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动静。 他不动声色地挪到苏小小身后,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 他低声道:“别回头,慢慢往东走。” 苏小小不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一听他的话,瞬间明白他们被盯上了。 “人多吗”她问。 卫廷的余光左右瞟了两眼:“五个。” 苏小小:“几点钟方向” 卫廷:“嗯” 苏小小纠正措词:“哦,哪个方位” 卫廷道:“右后方两个,左后方三个。” “那你还……” 苏小小欲言又止。 他将整个后背露出来,就不怕别人行刺时,把他捅成筛子 灯会喧闹。 卫廷异于常人的耳力仔细辨别着不同寻常的动静。 有两个人挤过来了,并且悄悄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在此处动手,太容易伤及无辜。 卫廷一时间也不确定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她来的。 他抓住苏小小的手腕,唰的挤到了前方。 正在猜灯谜的书生们惊了惊。 “排队!” 伙计厉喝。 卫廷没理他,抓着苏小小进了诗社。 伙计道:“哎——你这人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又来了五道身影,杀气腾腾地钻进了诗社。 “坏了……”伙计意识到了不对劲,忙往诗社里追。 卫廷与苏小小早已穿过诗社,从后门来到了一条僻静的街道上。 “你待在这里。” 卫廷将苏小小推进了一座小院子,他自己走出来,与追来的五人交起手来。 五人皆是普通布衣百姓的打扮,可他们出手招招狠厉,不带一丝犹豫,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这个级别的杀手,价钱就不便宜了。 卫廷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个大冤种,会去江湖上出大价钱买他的命。 他的命是买得到的吗 不自量力! 卫廷没带兵器,他夺了其中一人的长剑,一脚把人踹飞。 另一人后背偷袭,卫廷压根儿没回头,手腕一转,长剑调了个方向,猛地朝后刺去。 那人猝不及防,被戳了个对穿。 卫廷拔出长剑,剑光一闪,斩断了另外两人的手腕。 眨眼间,现场只剩下最后一人。 卫廷的长剑指着他:“我这人,最讨厌磨磨唧唧的,说,谁让你们来的” 那人战战兢兢往后退。 他直勾勾地看着卫廷,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这惊恐,有些过头了。 卫廷邪气地勾了勾唇角,反手一剑后刺。 刺中了第一个被他踹飞,又跑来偷袭他的杀手。 然而就在此刻,第六名杀手出现了。 他没奔向卫廷,而是凌空掠向了院子里的苏小小。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 卫廷的手中只有一柄长剑,他杀了突袭苏小小的人,就保护不了自己。 没有任何犹豫。 他将长剑射出,一剑贯穿了第六人的心脏! 而同一时刻,卫廷对面的杀手举刀朝卫廷的胳膊砍了过来。 扑—— 利刃入体。 黑暗中传来血肉与骨骼裂帛的声音。 卫廷皱了皱眉。 下一秒,他面前的杀手直愣愣倒下了。 他的胸口插着苏小小飞射而出的匕首。 ------题外话------ 又快月底了,打滚卖萌求个月票! 70 248 试药(一更) 这一刀直插心脏,让对方瞬间毙命,饶是卫廷这种征战过沙场的战将,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真是够快,够狠,够准。 卫廷拔了匕首,拿出帕子擦干净,刀锋一转,刀尖对准自己,将手柄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出来了。 她接过来,插回自己的刀鞘。 卫廷深深看了她一眼:“准头不错。” 苏小小收好匕首,拍了拍手:“彼此彼此。” 卫廷打过仗,第一次杀人的不适早已过去。 而她所表现出来的身手与镇定,不像一个乡下的小村姑所能具备的。 她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秘密,卫廷每与她多相处一天,都会更好奇一点。 苏小小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问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吗” 卫廷道:“很难说。” 五个人围攻卫廷,第六个人则是冲向苏小小。 不好判断他们是想杀苏小小,所以必须先解决卫廷这个大麻烦,还是为了牵制卫廷,不得不先伤了苏小小当人质。 “也可能是冲着我来的。” 卫廷说道。 “大人!在那边!” 这时,诗社的小伙子领着几名官差过来了。 这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年轻人,在发现有人持刀行凶时,立即报了官。 附近有官差巡逻,很快便追了上来。 “他们五个人提刀追……” 小伙子的话才说到一半,他看见了地上东倒西歪的杀手,他噎了噎。 卫廷被景宣帝罚了闭门思过,自然不能让人逮个正着,早在一行人赶过来的前一秒,他便揽住苏小小的小胖腰,施展轻功带着她离开了原地。 “是这几个人吗”为首的官差问。 小伙子道:“呃……好、好像是。” 小伙子只与他们打了一个照面,模样没看太清,只记得衣着打扮。 官差又道:“你说他们在追杀两个年轻人” 小伙子老老实实答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姑娘。” 官差继续盘问:“长什么样看清了吗” 小伙子回忆:“没有。啊,那姑娘挺胖。” 回到梨花巷,卫廷问了尉迟修可有可疑之人出没。 “没有。”尉迟修摇头。 他看孩子时保持着十足的警惕,任何武功气息都不可能逃过他的感知。 卫廷神色稍霁,看来梨花巷暂时是安全的。 今晚的刺客十有八九是冲他来的。 想想也对,她在京城尚未与人结怨,若非说有人看她不顺眼,那也是因为她秦家大小姐的身份。 秦家的死敌,首当其冲是卫家,可若是卫家动手,不会连他一起杀。 其次是秦江,而秦江的可能性,目前来说也不大。 秦江真要耍阴招,第一个该对付的是苏二狗才是。 不是谁的女儿当选三皇子妃,谁才拿得到兵权,而是谁拿到兵权,谁的女儿才能当上皇子妃。 念头闪过,卫廷的眉头皱了皱。 “你今天是不是也入宫参选了”他问苏小小。 苏小小:“昂。” 卫廷的眼底掠过一丝冷光。 不是针对苏小小。 而是明知苏小小在乡下成过亲,却仍对苏小小不死心的景宣帝。 公主伴读 呵。 苏小小打开急救包:“你的手受伤了,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势。” 卫廷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不必。” 一点擦伤而已。 大虎二虎小虎受了这个程度的伤,都不会需要处理的。 “不行的,必须治疗!”苏小小的态度无比坚决。 卫廷看着一脸倔强的小丫头,再看看自己手背上几乎看不出来的伤,心头掠过一丝柔软。 这丫头……如此关心自己的吗 他把手背伸过去:“那,你快点。” 稍微慢点儿伤口就得痊愈了。 苏小小拿出药房的新药膏,用棉签蘸了一小坨,均匀地涂抹在了卫廷的手背上。 卫廷看着那黑黢黢又黏糊糊的一团,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可想到她的关心,他又忍下了吐槽的冲动。 “感觉怎么样”苏小小问。 卫廷感受了一番,道:“有点凉。” “然后呢”苏小小问。 “没了。”卫廷说。 苏小小让药膏敷了一会儿,取出一根新的棉签将药膏擦掉。 “咦没效果” 和上药之前一样嘛! 苏小小沉思着摸了摸小下巴:“难道不是治疗外伤的” 卫廷古怪地问道:“你调的什么药,你自己不清楚吗” 苏小小摊手:“不清楚啊。” 又不是她调的,药房给的。 卫廷一腔感动的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 他冷冷看向某人,咬牙切齿地问道:“所以你只是为了拿我试药” 苏小小眨眨眼,冲卫廷挥挥手:“再见!” …… 卫廷黑着脸回了卫家。 当跨进院子看见在房中苦苦等待的卫老太君,他心里咯噔一下! 糟糕。 忘了三个小崽子了! …… 翌日,苏祁与苏钰过来接苏二狗。 苏二狗今天早起给苏小小打下手,刚熬完豆子,听到敲门声,还当是他爹回来了。 他打开院门,看见苏祁与苏钰,惊讶道:“咦这么早” 天还没大亮呢。 昨儿可比今日晚多了。 苏二狗已经得知了自己的身世,苏小小也告诉了他,苏陌、苏祁、苏钰其实是他表哥。 苏二狗有时觉得身血缘关系很重要,譬如他必须做他姐的弟弟,也必须做他爹的儿子。, 可有时候,又觉得血缘关系不重要,拿陈家人来举例,他的亲舅舅与亲表哥,对他们一家就不是很好。 苏二狗对二人的态度一如往常。 “进来吧。” 他将二人带进了堂屋,“你们先坐会儿。” 在苏小小的教导下,他逐渐学会了待人接物,没人惹他时,他是个礼貌的小少年。 苏祁轻咳一声:“咳,你姐在的吧” 苏二狗望了望后院的方向:“在灶屋做点心,你们找我姐吗” 苏祁忙道:“啊不,不不不,你忙,你们忙。” 想到什么,他又问道,“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苏二狗就道:“你们来晚了,我们点心做完了。” 苏祁讪讪:“那……还真是遗憾呢。” 苏小小把新出炉的点心用小木盒子装好。 苏祁、苏钰帮着将盒子搬上马车。 最后,苏小小给了苏二狗一盒他的专属点心。 苏祁问道:“我们的呢” 苏小小愣愣道:“你们昨天不是说不要” 70 249 太皇太后(二更) 打脸了不是 他们也没料到小表妹做的点心会这么好吃。 他们一开始以为不咋滴,还分出去了几个,现在一想,真是懊悔不已! 苏小小摊手:“可是没有多的了,明天再给你们做。” 苏二狗纠结了一下,对二人说道:“我分你们一点。” 二人喜出望外,笑容满面地上了马车。 到国子监后。 二人看着各自手里的小半块点心,笑容凝固在唇角。 这小子说的一点……就真的是一点啊…… -- 午饭过后,苏陌带来了公主伴读的参选结果。 苏小小选上了。 这不是苏小小努力之后的结果,却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她之所以一定要去一趟,就是为了试试,是不是自己摆烂了也能被选上。 果不其然。 景宣帝是当真不在意她嫁过人。 别说她只是有个挂名的相公,便是有个名副其实的,一旦她爹得到兵权,景宣帝也照样会给她来上一道赐婚的圣旨。 “皇室真会玩儿。” 她翻了翻苏陌带来的入学帖,金箔的,镌刻了皇室的徽记,盖了礼部的大印,妥妥的官方文书。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苏陌说道。 “几号入学”苏小小问。 “你……当真要去”苏陌意外。 她去参选,是为了证实一下心底的猜测,如今猜测证实了,没必要再去蹚这趟浑水了。 “卫廷和兵权,你只能选一个。” 要卫廷,就得拒绝三皇子的亲事,那么,景宣帝一定会选择让秦嫣然带着兵权嫁入皇家。 苏小小淡淡一笑:“小孩子才做选择。” 苏陌错愕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一个死局。” 苏小小拍了拍手中的金箔帖:“死不死的,试了才知道。” 试的话,成败各占一半,可倘若连试也不试,那就连一半成功的机会也没了。 黎女士曾说过,不是看见结果才去拼,是你拼了才能有结果。 念头闪过。 苏小小忽然惊觉,自己许久没忆起黎女士了。 苏陌离开之后,宫里的教习嬷嬷上门了一趟。 主要有两个目的:为苏小小量身裁衣,以及教习苏小小宫里的规矩。 并非仅苏小小一人拥有此等待遇,其余千金们的府上也各自去了一位教习嬷嬷。 不同的是,那些世家千金自幼学习礼仪,出入过皇宫数次,对宫规还算熟悉,教习嬷嬷们只是走个过场。 苏小小是两眼一抹黑,连皇帝姓啥都不清楚。 教习嬷嬷很是嫌弃,长得胖就算了,还是个乡下来的,一问三不知! 教习嬷嬷给苏小小量尺寸。 “你是吃了什么把自己吃成这样” “反正不是你家的大米。” 教习嬷嬷:“……” 平心而论,苏小小的五官生得十分精致,是浓颜系的大美人,这种五官美到高不可攀,容易令人心生距离感,巧的是她长了一张可可爱爱的小圆脸,无形中带了一丝娇憨。 若不是她胖,教习嬷嬷恐怕会觉得她才是自己见过的最貌美倾城的女子。 谁让大周女子以纤瘦为美,脸蛋再好看,一身横肉,也要招来异样目光的。 教习嬷嬷并未在梨花巷多待,拿到尺寸,敷衍地交代了几句便动身离开了。 “连个赏钱也没有,真是晦气!” 教习嬷嬷出了院子,准备踩着木凳上马车。 恰巧此时,三小只放学了,他们不等苏小小来接,呼哧呼哧往家跑。 大虎跑得最快,像个小炮筒,一下子没刹住,嘭的一声撞在了教习嬷嬷的马车上。 教习嬷嬷一脚踩空,面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 - 次日清晨,苏二狗被苏祁、苏钰接去国子监后,苏小小将三小只送去东头的宅子。 苏小小再一次见到了张琴师:“我今日或许还是得晚上才回来。” 听了这话,张琴师的眸子亮到不行:“没关系的!你让他们待在这里!我们会照顾好他们的!” 他说着,低头看向三个孩子,宛若饿狼看见了猎物,让苏小小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遇见了人贩子。 然而三小只在这里学得很开心,张琴师与凌云也皆是好人。 苏小小摸了摸三人的小脑袋:“你们要乖乖的,知道吗” 张琴师:不不不,你们千万不要乖,往死里折腾,别留力气。 “知道啦。”三小只奶唧唧地应下。 “头还疼不疼”苏小小摸大虎的额头,指的是大虎昨日不小心撞上马车的事。 车板都撞裂了,大虎没事。 头真铁。 “不疼。”大虎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一点点疼,娘吹吹。” 苏小小弯身吹了吹。 小虎挤过来,一双小手拍拍自己的小脑壳:“小斧也要吹吹!” 苏小小笑着吹了吹。 自然,二虎也不能落下。 三小只得了吹吹,心满意足地去上学。 另一边,苏陌已经到了。 苏小小坐上他的马车去了皇宫。 他们来得晚,别的千金已经进宫了,一个姓孙的年轻太监在门口恭候。 苏陌给了对方一个钱袋,孙公公不动声色地揣进袖子,笑眯眯地将苏小小带了进去。 这一次,依旧是有轿子等候的,并且没有太监再敢渎职,苏小小坐着轿子,晃悠晃悠地前往上课的地点——麒麟殿。 麒麟殿与后宫仅一墙之隔。 临近麒麟殿时,轿子忽然停下了。 苏小小挑开帘子,看到抬轿子的太监以及随行的孙公公,齐齐低头顺目,似是在回避什么人。 苏小小下意识地朝后宫的方向望去。 一座由八名太监抬着的凤撵缓缓走过,凤撵上坐着一名身着华贵宫装的女子。 苏小小只瞥见了一个侧脸,凤撵便调转了方向,往后宫更深处去了。 从侧脸与身形上看,不会超过三十岁,只是那一身高不可攀的气度里,略带了一丝被寂寂深宫蹉跎而出的老成。 “刚刚那个人是谁”苏小小问孙公公。 苏小小可不觉得自己不该问,孙公公是得了苏陌的好处的,总得办点儿事。 轿子重新走了起来。 孙公公四下看了看,凑近窗边,小声对苏小小道:“方才那一位是太皇太后。” “嗯”苏小小一愣,“这么年轻的太皇太后” 70 250 大佬驾到(三更) 孙公公摸了把腰间的荷包。 沉甸甸的,全是金子。 他犹豫一番,到底还是与苏小了。 原来,这位太皇太后是先帝的侄媳。 先帝的哥哥一共育有三子,其中长子亦是嫡子,理所当然继承太子之位。 只不过,这位嫡子自幼身体羸弱,药罐子泡大的,无力朝政。 先帝驾崩前,将儿子托付给自己的亲弟弟,也就是先帝,并册封了先帝为摄政王,由其代为监国。 景徽帝即位,三天两头病倒,敌国虎视眈眈,不断在边关发动战争。 当时还是摄政王的先帝代天子出征,南征北伐,平定天下。 景徽帝身子骨孱弱,未曾留下一儿半女,又拒绝从旁支过继一个皇子,在临终前,立下圣旨,让自己的摄政王叔叔继承皇位。 太皇太后是景徽帝的继后,那会儿景徽帝已经油灯枯竭了,她是入宫给景徽帝冲喜的。 不曾想,没几日景徽帝就驾崩了。 那一年,她刚满十三岁,分明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稀里糊涂做了皇后,连房都没圆,又稀里糊涂成了太后。 先帝当了两年皇帝,也驾鹤西去,四皇子登基为帝,便是而今的圣上——景宣帝。 景宣帝在位十七年,满打满算,太皇太后不过三十出头而已。 “太皇太后!” 伴随着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一个身着粉色轻纱束腰留仙裙的少女,自麒麟殿奔了出来。 因为她的叫唤,太皇太后的凤撵停下了。 孙公公继续给苏小小当解说:“那位是灵犀郡主,极受太皇太后的疼爱。” 苏小小看看她,又看看不远处的麒麟殿,问道:“她也是来做公主伴读的吗” “是。”孙公公说。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昨日没见她来考试。” 孙公公笑了笑:“啊,灵犀郡主不必考试,她有太皇太后给的名额。” 苏小小:“哦,明白了。” 关系户。 苏小小再次朝灵犀郡主看去。 既然是关系户,总得记住她的样子。 而就在此刻,凤撵上的太皇太后回过了头来,对着灵犀郡主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苏小小的神色忽然顿了下。 这眉眼…… 她眨眨眼,想再多看两眼,灵犀郡主已经绕到了凤撵前,太皇太后也转过了头去。 苏小小怔怔地看着太皇太后的背影。 她是太思念黎女士了吗 还是说太久没回忆过她,心生愧疚,乃至于在一个陌生人的五官里,瞥见了几分对方的影子。 轿子在麒麟殿门口停下,孙公公把苏小小带去了宽敞明亮的课室。 课室里摆了八张长桌,一共四排。 第一排的无人落座,后面三排两两一桌,桌子很矮,千金们坐的是蒲团。 秦嫣然坐在左手边的第二排,冷家的千金坐在同一排,却并不与秦嫣然同桌,她坐在了右边。 上次那位与苏小小对弈的洪小姐约莫是落选了,苏小小没见到她。 苏小小找了个空位,刚要坐下,一旁的千金说道:“这里有人了。” 苏小小又去了另一排,得到的是相同的答案。 没人愿意和她坐。 苏小小索性脚步一转,直奔第一排,坐在了左边的长桌上。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 摊上事儿了。 这个乡下来的胖丫头摊上大事儿了! 她是真没眼力劲儿啊! 没一个人敢坐第一排,她就不想想是为什么 “看吧,我就说她傻吧。” “嘘,小点儿声。” “怕什么,她又听不见。” 后排的千金们窃窃私语。 秦嫣然垂眸翻了翻自己带过来的一本诗集,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不多时,惠安公主过来了。 景宣帝特地叮嘱过,入宫学后便只是一名学生,不得以公主的身份自居。 话虽如此,又真有几个人不拿她当公主 众人一下子噤了声。 惠安公主瞥了眼前排的位置,见坐了个陌生的胖姑娘,没发表任何意见,坐在了第一排的右桌。 自古左为尊,惠安公主很清楚,左一的位置是静宁的。 可别人敢和静宁抢位置,她也是不会管的。 千金们又哪儿知她的想法 只觉那个小胖丫头运气真好,生生躲过了惠安公主的怒火。 全班几乎到了,静宁公主姗姗来迟。 她来晚是有缘由的,她的脸上又长痘了。 她本就相貌平庸,再加上这一脸的痘,简直让人没眼看。 她戴了面纱,又佩了额饰,勉勉强强遮住了大半,只是却并不舒坦。 惠安公主幸灾乐祸地笑了:“哟,你脸上又长包了这是今年第几回了” 惠安公主拥有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吹弹可破的肌肤,即使不擦香膏也嫩得可以掐出水来。 她身份比不过静宁,便在容貌上重拳出击。 静宁公主冷冷睨了她一眼:“再说一句,我抽烂你的嘴!” 惠安公主哼道:“你敢!” 静宁公主走上前:“你看我敢不敢!” “夫子到了!” 一个千金提醒。 两位公主暂时休战,惠安公主翻了个白眼,撇过脸去。 静宁公主来到自己的座位上。 令她错愕的是,座位上居然坐了个人。 课室的桌子是可坐两人的长桌,然而静宁与惠安是公主,她俩是一人一桌。 这是心照不宣的。 静宁公主认出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丫头,正是昨日被人孤立的“小可怜”。 她坐在这里是……在向自己示好 因为自己昨天把轿子借给她了 说起来,小丫头也挺可怜的。 自己好歹是一国公主,不论那些人背地里如何非议自己,明面上不敢给自己半点儿罪受。 不像这小丫头,第一天入宫就被几个太监欺负—— 她会来寻求自己庇佑,也在情理之中。 缺乏朋友的静宁公主,自动脑补了一大出苏小小的内心戏。 等着苏小小被教训的诸位千金,就那么眼睁睁看着静宁公主在苏小小的身边坐了下来。 一点脾气也没有。 众人目瞪口呆。 夫子拿着书进来了。 静宁公主不动声色地翻开桌上的书册:“本殿下准了。” 苏小小一脸茫然。 什么准了 她在和自己说话吗 ------题外话------ 早安 70 251 大佬的宠爱(一更) 上午是论语课与书法课,夫子姓江,来自翰林院,今年四十有二,是个相当有资历的翰林官。 他进入课室后,所有学生,包括两位公主在内,皆起身向他行以学生礼。 苏小小第一次行学生礼,照着一旁的静宁公主依葫芦画瓢。 静宁公主:她连行礼都在看我。 江夫子示意所有人坐下后,开始正式授课了。 苏小小的特殊外形条件,加上她坐第一排,就显得格外打眼。 江夫子朝她扫了一眼,就发现她的桌面空空如也。 江夫子眉头一皱:“你的书呢” 苏小小四下看了看。 每个人的桌上都放着一本论语,除了她的。 她说道:“没人给我发。” 千金们噗的一声笑了。 江夫子皱眉道:“书是自己带的!没人告诉你要带书吗” “没有。”苏小小如实道。 昨日的教习嬷嬷确实啥也没说。 “一派胡言!”江夫子是不信的,他与另外几位夫子早已在昨日便将需要准备的东西报备了上去,自有礼部的官员与内务府接洽,再看别的千金都准备了,可见是有接到通知的。 忘带就忘带了,居然给自己找这种一拆就穿的借口。 江夫子对这位新生的印象瞬间就打了折扣。 “用我的吧。”静宁公主大方将自己的书摆在了二人中间。 若是别人这么做,早挨江夫子一顿训了——你能耐,你团结友爱,那你去替她穿衣吃饭呐! 可对方是公主。 江夫子咽下心头火气:“开始上课。” 想到什么,他忽然问道:“哪位是苏小姐” 苏小小默默举起小胖手:“我。” 江夫子:“……” 江夫子今日教授的是《论语》的《里仁篇》。 “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哪位学生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他说着,目光落在了惠安公主求知若渴的脸上。 “惠安公主,请你来说说。” “啊” 惠安公主一愣。 她不明白自家怎么突然就被点名了。 “苟志于仁矣,无恶也。下一句。”江夫子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惠安公主答不上来。 她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江夫子还当她多会呢—— “夫子,我会。”静宁公主说。 江夫子愣了愣:“呃……那,那静宁公主来说。” 这种情况下,也只有静宁公主有底气去答惠安公主答不上来的题了,不然呢那些千金哪儿去敢打惠安公主的脸 静宁公主站起身,不疾不徐地答道:“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人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已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见也。” 江夫子只让她对下一句,她直接来了两大段。 把惠安的脸是打得啪啪响。 江夫子也没料到她一口气背了这么多,怔怔地压了压手:“不、不错,静宁公主请坐。” 惠安公主气得脸都绿了! 第二堂课是书法。 笔墨纸砚倒是不需要自带,宫学备了。 江夫子教的是楷体,讲完后发了字帖让众人练习。 他下来走动,观察一下自己的学生写得怎么样。 惠安公主的字写得一言难尽。 江夫子嘴角抽了抽。 他算是明白了,这一位殿下的认真全是凹出来的,实际是个草包。 他又来到静宁公主身边。 静宁公主令他感到意外,字迹苍劲有力,保留了女子的秀美,也不失男子的英气。 他暗暗点头,内心十分满意。 至于一旁的苏小小,他就压根儿没去关注。 他又去看其余人的字。 这些千金都是经过筛选的,综合能力出众,书法自然差不到哪儿去。 其中,又以秦嫣然与冷芷若的书法最为出众。 灵犀郡主在后宫陪了太皇太后许久,一直到上学的课快上完了才姗姗来迟。 “太皇太后略有不适,灵犀郡主照看了许久,耽搁了上课。” 太皇太后身边的谭公公说。 江夫子客气地道了句无妨,让灵犀郡主入座。 班上还有两个空位,一个是最后一排,一个在惠安公主身边。 灵犀郡主想也没想,直接坐去了最后一排。 原因无他。 灵犀郡主与惠安公主是情敌。 二人不知道的是,她们真正的情敌这会儿正坐在静宁公主身边,小胖手抓着一支毛笔,苦大仇深地在字帖上涂来涂去。 比起做生意,上学的时间过得可是太慢了。 终于熬到上午的课程结束,宫人前来领众人前往明月轩用膳以及歇午。 麒麟殿毕竟属于隶属朝堂办公的范畴,有官员走动,女学生们在此处上课倒还罢了,真在殿内睡觉歇息就有些不合礼数了。 每个人都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厢房。 公主们是可以回自己寝宫的,惠安公主才不想留在这里用膳,她回了娴妃的启祥宫,静宁公主也打算回坤宁宫。 “殿下。” 静宁公主身边的小宫女将一个锦盒交给了她。 静宁公主问道:“是什么” 小宫女道:“不清楚。” “谁给的”静宁公主问。 小宫女道:“是那位苏姑娘让奴婢给您送来的。” “打开。”静宁公主道。 “是。”小宫女将锦盒打开,一股甜甜的酥香飘了出来。 是老婆饼与蛋黄酥。 她的同窗是在向示好 莫非……她是想和自己一起用膳 静宁公主又脑补了一出小胖丫头独自去吃饭,被众人孤立、嘲笑,委屈得食不下咽、泪汪汪的画面。 她叹了口气:“罢了,让她去我那里吃吧。” 于是,刚坐下,打算尝一尝皇宫食堂的苏小小,被静宁公主的宫人“强势”带走了。 苏小小:“……” 这又是什么情况 70 252 医治公主(二更) 苏小小当真没有额外要去静宁公主那边蹭饭的意思。 她送静宁公主点心,纯粹是在感激昨日静宁公主借给自己轿子。 并且,就是为了不引起某些美好的误会,苏小小才没当面给。 哪知仍是被静宁公主过度解读了。 坤宁宫是皇后的住所,但皇后并不是谁都有资格觐见的,哪怕是静宁公主的同窗,也未必能得到皇后的召见。 当然,原本今日皇后也不在,她去太皇太后的寝宫了。 二人在静宁公主的寝殿用膳。 宫人端了水盆与巾子过来,供二人洗手。 静宁公主洗过之后,犹豫了一下,抬起手轻轻将自己的面纱揭了。 她长得……不好看。 她心里一直很清楚,只不过,她并不喜欢将自己的缺陷暴露在人前。 她这会儿有点后悔带同窗过来用膳了。 她发誓,这小丫头若是敢露出一丝讥讽,她就让人把她打出去! 思及此处,她警惕的目光投向了苏小小。 哪知,苏小小压根儿没看她,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饭菜……就只差流口水了。 没办法,胖子饿得快。 “静宁殿下,可以用膳了吗”苏小小问她。 苏小小的眼神干净纯粹,没有丝毫异样。 有那么一瞬,静宁公主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把面纱揭掉—— 她赶忙摸了摸脸。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苏小小问。 确定苏小小当真没在意自己的容貌,静宁公主冷静下来,对苏小道:“没有,用膳吧。” 坤宁宫的伙食相当丰盛,是宫学的饭菜没法儿比的。 苏小小馋得很。 她是不懂宫规,但基本的礼节她是有的。 等静宁公主动了筷子,她才开始举箸进食。 静宁公主原先也是有过不少闺中挚友的,俗称手帕交。 她们与静宁公主来往密切,掏心掏肺对静宁公主好。 静宁公主也不吝啬自己的善意。 直到有一日,她无意中听到她们在背地里嘲笑自己,她才知她们对她的好全装出来的。 如果她不是皇后的女儿,不是嫡出的公主,她们压根儿不会愿意和她多说一句话。 在静宁公主看来,苏小小大抵也是如此。 而她之所以没拒绝苏小小的“巴结”,纯粹是因为苏小小是个小胖子,又来自民间,受人冷落,与她有几分同病相怜。 “你不必拘束……” 静宁公主正要提醒苏小小不用遵守宫规,放心大胆地吃,随后她就愣住了。 “嗯”苏小小抬起头来看向她。 苏小小刚咬了一颗糯叽叽的丸子,腮帮子鼓鼓的,模样有些可爱。 宫人们掩面偷笑。 静宁公主清了清嗓子:“没事,你吃。” 苏小小咽下丸子:“哦,你也吃,别客气。” 静宁公主:“……” 静宁公主比平日里多吃了小半碗饭,原因无他,苏小小的吃相太香了,她没忍住。 “殿下,该擦药了。” 小宫女端着一瓶药膏走过来。 二人已经吃完了。 静宁公主叫来一个小太监:“带苏姑娘去厢房歇息。” “是。”小太监应下,对苏小小欠了欠身,“苏姑娘,这边请。” “稍等。”苏小小对小太监说完,转头看向静宁公主,“你要擦什么药” 小宫女欲言又止。 这也是你能过问的吗 静宁公主迟疑片刻,说道:“脸上的药。” “哦。”苏小小从小荷包里拿出一瓶“牛黄解毒丸”,“试试这个。” 这种药清热解毒,可内服,亦可外敷。 静宁公主明显需要清内热,应该是对症的。 可她脸上的痘痘…… 苏小小想到了药房新出的药膏。 她在家里分装过,身上带着的是小瓶。 她一并拿了出来,交代道:“黄色的药丸一天一次,一次两粒。黑色的药膏涂抹在患处,先不要超过两次吧。” 静宁公主看着桌上的药瓶,面露迟疑。 小宫女劝阻了她:“公主,您可别乱用药啊,您不记得上次您用了民间的土方子,差点儿把脸给毁了” 那是去年的事了。 静宁公主的脸治疗了一月不见好,她病急乱投医,从民间寻了个方子,用过之后整张脸肿成猪头,最后,还是胡太医研制出了对症的药膏,才把她脸上的红肿一点一点消下去了。 思及此,她心有余悸。 苏小小对药房的药是很有信心的,它治疗过苏渊的过敏,也解过老侯爷的毒,愈合过自己的伤口。 只是她也不能摁头逼人家用。 何况,这个药很珍贵的,是在静宁公主请她吃饭的份儿上,她才一口气拿了这么多出来。 这是她全部的存货了。 用完,这种药就没了。 静宁公主道:“药我收下了,你去歇息吧。” 苏小小去了隔壁厢房歇息。 小宫女打开手里的药膏:“公主,这是胡太医亲手熬的新药膏,据说比之前的药效更好,奴婢给您涂上。” “嗯。”静宁公主淡淡点了点头。 小宫女给静宁公主涂完药,退下,让静宁公主歇息。 静宁公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脸上痒得她难以入睡。 胡太医的药前几次是有功效的,可渐渐就不再起作用,今日说是换了新方子,可她感觉涂抹上去除了一开始有点清凉之外,很快就和旧药差不多了。 “痒死了。” 静宁公主想抓,可刚一碰到,又刺刺地痛。 静宁公主难受得不行,整个人焦躁不已。 忽然,她目光落在了苏小小留下来的小药瓶上。 秉承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静宁公主打开药瓶,倒出两粒吃下了。 这瓶药倒是没什么,可那药膏实在是……又黑又黏,看着怪恶心的。 静宁公主忍住恶心,蘸了一小坨涂抹在痘痘上。 涂上去倒是十分清凉。 随后她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她睡得意外舒坦。 上课的时辰到了,两个宫女守在门口,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紫云姐姐,要不要叫醒公主啊” “公主这几日夜不安寝,难得睡上年一回,让公主睡吧。” 下午是骑射课。 其余千金皆带了骑马的衣裳,唯有苏小小不知情,没提前准备。 看着她穿着上午的衣裳过来,千金们忍不住一阵讥笑。 苏小小一脸从容,对众人的讥笑置若罔闻。 麒麟殿往东南方向有一片空旷的草场,宫人已经将马儿牵过来了。 惠安公主有自己的专属坐骑,是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身量不如军营的那些战马高大,速度与爆发力却不容小觑。 惠安公主先骑着自己的马儿在草场上跑了几圈,惹来众人的连连惊叹。 “惠安公主的马真漂亮!” “是啊!跑得真快!是我见过的最矫健的马了!”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一般人是驾驭不了这种汗血宝马的。” “听闻,惠安公主的骑术是三殿下教的。” “难怪骑得这么好!” 秦嫣然听着身边的谈论,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神往。 等她做了三皇子妃……她也能…… 哒!哒!哒! 她的思绪被一阵优雅的马蹄声打断。 是灵犀郡主来了。 她骑的也不是宫人们准备的骏马,似是比惠安公主的汗血宝马更加高大。 苏小小觉得灵犀郡主的马儿有点儿眼熟,与自家小马驹似乎同属一个品种。 灵犀郡主的马儿追上了惠安公主的汗血宝马。 惠安公主眉头一皱,挥动马鞭:“驾!” 灵犀郡主也挥了挥手里的鞭子:“驾!” 二人竟是在草场上追赶了起来。 卢家千金看傻了眼:“天啦,灵犀郡主骑的是什么马居然能追上惠安公主!” “大食马。” 开口的是冷家千金冷芷若。 她人如其名,气质冷冷清清,让人难以接近。 “大食马是什么马”卢小姐不大懂马。 秦嫣然说道:“是最适合作战的马。我听父亲提过,大食马比比蒙古马耐热,比汗血宝马耐寒,速度快,爆发力强,性情稳定,适合正面应敌与突袭。” 听她这么说,众人陡然记起,护国公府拥有一支所向披靡的重骑兵。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从冷芷若的身上,转移到了秦嫣然这边。 “秦小姐,你的骑术一定很不错吧”卢小姐问,“等下……你能不能教我骑马” 虽说,她们来上的就是骑射课,但很显然,惠安公主已经能骑马了,静宁公主没来,不必迁就她,夫子会按照惠安公主的水平授课。 她们这些不会骑马的千金,怕是没有太多的机会从头学起。 “秦小姐,你也教我一下吧”林家千金凑了过来。 “还有我!” “我也想学!” 秦嫣然笑了笑,谦虚地说道:“我其实也只跟着父亲学了一点皮毛……” 卢小姐道:“你快别妄自菲薄了!你是将门千金,你的皮毛拿出去,也照样能把人比到泥里去!” 林小姐阴阳怪气地说道:“是啊,不像有些人,一无所长,明明考了倒数第一,还非得走后门硬挤!” 此话,只差没点名苏小小了。 苏小小当然知道自己“考”了倒数第一,可宫学并未公布成绩,这位林小姐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也是巧了,林小姐的父亲恰巧便是昨日的阅卷管之一,他批阅的是默书与作诗。 他第一次见到如此丑瞎人眼的字,差点儿当场把试卷给撕了! 毕竟不是科举,没那般严格,试卷上并未糊名,他看着箩筐大的“苏大丫”三个字,脑袋瓜子嗡嗡的。 默书,一题也没对。 作诗……名字倒是不错。 然而当他振振有词地念完……四周的同僚哄堂大笑。 他又念了一遍,才知自己被个考生骂了! 林大人气到心梗。 被气的不止他一个。 总之,阅完卷,考官们一个个七窍生烟,完全不记得第一名是谁,只记得一个叫苏大丫的……朽木不可雕也! 苏小小丝毫不知自己的名字已经在翰林院火出圈,不然,她一准能明白,为何江夫子上课前会先问哪位是苏小姐。 “原来她是倒数第一呀……那她怎么还能来做公主伴读” “就是!” “被她挤下去的人真可怜……” 秦嫣然开口说道:“林小姐,不要开玩笑了,我们全是凭实力考上伴读的,我相信,不会有人这么做。” 林小姐瞥了苏小小一眼,对秦嫣然说道:“你呀,就是心地太善良,不知道世间险恶,有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什么都做得出来!” 要问她们对苏小小的敌意是怎么来的,与苏小小考没考倒数第一其实没多大关系。 身为世家千金,她们生来自带优越感,瞧不起乡下来的丫头,此为其一。 其二,苏小小的身份比她们贵重。 武安君战死后,秦沧阑是大周最位高权重的将军,要实权有实权,要圣眷有圣眷,作为秦沧阑的嫡亲孙女,可想而知她的地位有多高。 秦嫣然做第一千金时,才情着实优秀,她们认了。 可一个乡下来的丫头也想压她们一头,凭什么 “冷小姐,你说是不是”林小姐继续拉人入自己阵营。 冷家与卫家是至交,自然也与秦家不对付,这一点,从秦嫣然与冷芷若的较量中便能窥见一二。 “选马了。”然而冷芷若显然对此话题不感兴趣,转身走掉了。 秦嫣然淡淡说道:“林小姐,你若是想找冷小姐学骑马……” 林小姐忙道:“没有没有!我想找你学的!” 她一回头,“咦那个乡下丫头呢” 她们挖苦了半日,结果人家压根儿没听着 ------题外话------ 肥章奉上,求两张月票 70 253 掉马(一更) 苏小小去选马了。 马儿被太监们牵着,百无聊赖地伫立在草场上。 从马儿的外观与精气神来看,这些马儿比她在镇上的马市见到的马儿优良太多。 对比秦沧阑上次带过来的两匹马儿,似乎又差了点意思。 给宫学的千金们学骑射是够了。 苏小小随意转了转,停在一匹通体黢黑的骏马前。 “这匹马驮运力不够,你更适合旁边那匹马。” 苏小小回过头。 说话的是冷家千金冷芷若。 江夫子在课上点她回答过问题,苏小小记得她。 苏小小哦了一声,听了她的建议,来到旁边那匹马前。 这匹马确实更健壮一些。 冷芷若已经选了一匹马,并且利落地翻身而上。 “爆发力不够,但新手也不需要。” 她说罢,从宫人手中拿过马鞭,大喝一声“驾”,马儿绝尘而去,在草场上试跑了起来。 苏小小望着她英气十足的背影,忽然记起冷家也是兵权大族,冷芷若是将门千金。 冷芷若跑自己的,没去参与惠安公主与灵犀郡主的角逐。 其余的千金也纷纷过来选马。 秦嫣然给自己挑了一匹马。 按理,宫人是要为千金们调试马鞍的。 冷芷若不需要别人给她调,苏小小则是没人过来给她调。 苏小小回忆了一下冷芷若调整马鞍的动作,依葫芦画瓢操作了一通。 秦嫣然骑着马儿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向苏小小道:“你这匹马跑不快。” 苏小小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林小姐笑容满面地对秦嫣然道:“秦小姐,你帮我选一匹马吧!我不知道哪匹马更好” 见苏小小不搭理自己,秦嫣然自讨没趣,去帮林小姐等人选马了。 就在选到一半时,灵犀公主与惠安公主的角逐出了一点状况。 灵犀郡主的马儿不小心撞了惠安公主的马,惠安公主的马儿受到惊吓,在草场疯狂地驰骋起来。 惠安公主无法让马儿停下,吓得在马背上失声大叫。 灵犀郡主见状也慌了神,试图去救惠安公主,奈何她越追,惠安公主的马儿越受惊吓。 一来二去的,马儿朝着诸位千金的方向撞了过来。 惠安公主勃然变色:“啊——闪开呀——” 秦嫣然策马躲闪。 她是躲开了,她身后那些骑术欠佳的千金可就遭殃了。 一匹马儿被惊到,扬起前蹄直立起来。 “啊——”马背上的千金惊恐尖叫。 苏小小唰的伸出手,将她从马背上抓了下来。 然而她自己的马儿也受惊了,她刚把人放下,她的马儿便疯了似的朝前奔去。 她双腿夹紧马腹,两手拽紧缰绳,不让自己从马背上颠下来。 现场一片混乱,除了冷芷若与秦嫣然,其余人的马全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 冷芷若策马追过去:“灵犀郡主!让你的马儿别跑了!” 灵犀郡主哭道:“我……我也停不下来了……” 没上马的千金们躲得远远的,满目惊惧地望着失控的马场。 王家小姐掩面惊呼:“不好了!要撞上了!” 惠安公主与苏小小的马儿迎面朝对方撞去—— “你快给本公主闪开!” 闪不开了。 苏小小眉目一冷,暗暗计算着自己与惠安公主的角度与距离。 只能弃马保命,估摸着会摔断几根骨头,就不知这个金尊玉贵的公主经不经摔—— 五步、四步、三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衣身影凌空掠来,大长腿一迈,跨坐在了苏小小的马背上。 他坐在苏小小身后,抓住苏小小紧紧握住的缰绳,大喝一声,猛地将受惊的马儿调转了方向! 惠安公主害怕地闭着眼,与苏小小的马儿擦肩而过! 危险并未停止,惠安公主的前方是一道约莫一人高的栅栏。 惠安公主一睁眼:“啊啊啊啊啊——” 红鸾与白泽交换了一个眼神,红鸾飞身而去,将惠安公主自马背上扑了下来,白泽迅速抱住马儿的脖子,被拖拽着前行了数丈,一个翻身坐上马背。 若是普通的马,杀了也罢。 可这是御马。 杀不得,只能想办法让它停下。 另一边,苏小小的马也逐渐被景弈控制。 少年又长高了,胳膊有了成年男子的力量,将苏小小牢牢地圈在怀中,稳定从容。 “景弈。”苏小小扭头看他。 二人距离有些近。 景弈的耳朵微微一红,镇定地说道:“没事了,别怕。” “哦,我不怕。”苏小道,“是你的手……” 景弈方才太用力,手心都磨破了,在缰绳上渗出斑斑血迹。 “你受伤了。”苏小。 景弈没第一时间去关注自己的伤势,而是先看了看她的衣裙。 见没弄脏她的衣裳,他神色稍霁。 “我没事。”他说。 他翻身下马,伸出手去苏小小。 想到什么,又拿出帕子包住自己掌心的血迹。 小心翼翼,带着独属于少年的青涩与虔诚。 苏小小怕弄疼了他,只轻轻扶了下他的手腕。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有些难以置信。 本以为方才那般凶险,这丫头是躲不过了,不死也得残,谁曾想景小侯爷及时出现了。 林小姐花痴地说道:“景小侯爷救人的样子……真帅呀!” 景小侯爷今年刚满十七,尚不到及冠的年纪,从前她们只觉得,景小侯爷还是个孩子,然而就在方才,他浑身上下充满了成年男子的气魄与魅力。 众人惊觉。 原来一个少年,也能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没人认为景弈与苏小小有任何关系,一个流落民间的丫头,那能有资格让景小侯爷为她折腰 是景小侯爷英勇正义,换作是别人,景小侯爷也会义无反顾地搭救的。 现场只有秦嫣然知道,景弈与苏小小是相识的。 当初在青州时,景弈就帮过苏二狗。 今日更是放着距离自己更近的惠安公主不救,转头救了苏小小。 瞧惠安公主被扑的,额头都摔青了。 红鸾将惠安公主扶起来:“公主。” 惠安公主气得掀开她:“你走开!” 她摔惨了,不仅头痛,脚也好痛! 她一瘸一拐地来到景弈面前,指了指苏小小,控诉道:“你为什么救她不救我” 景弈道:“红鸾去救你了。” 惠安公主炸毛道:“我不要一个下人救!你看她把我摔成什么样了!” 景弈顿了顿,说道:“你的马太快了,我去救你,也一样要摔你。” 惠安公主:“……” 这时,萧重华过来了。 景弈是和他一起入宫的,是方才使出紧急,景弈才先施展轻功过来。 惠安公主一见到他,心底的委屈蹭蹭往上冒,眼泪一滚:“呜呜……三哥……” 苏小小古怪地看向萧重华:“三……哥你不是项公子” 一旁的太监厉喝:“大胆!这位是三殿下!” 70 254 让你吐血(二更) 景弈眼神危险。 太监脑门儿一凉。 众人纷纷给萧重华行礼,只有苏小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景弈是小侯爷,作为他的表哥,项公子的出身不会太差,只是她也没料到他就是那位传闻中的三殿下。 “你这丫头——”太监还要呵斥两句,被萧重华一记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太监脖子一缩,躬身低下头去。 萧重华温声道:“抱歉,之前在青州微服私巡,隐瞒了身份,不过,重华的确是我的名字。” 太监怀疑自己听错了。 三殿下……居然在向一个小丫头道歉 惠安公主一时间顾不上告状,狐疑地问道:“三哥……你们认识啊” 萧重华笑了笑,说道:“我在青州生了一场大病,多亏苏玉娘医术高明。” 惠安公主恍然大悟:“啊,你就是那个……治好了我三哥的民间大夫呀” 萧重华接着道:“苏姑娘也治疗过景弈的伤,方才是我让景弈去拦苏姑娘的马的,你不要生景弈的气了。” 这话表面是在让惠安公主别生景弈的气,实则是在让她别生苏小小的气。 景弈是惠安公主的表哥,就算惠安公主恼了他又如何又不能真把景弈怎么着。 苏小小就不同了。 碍了惠安公主的眼,往后在宫学的日子会比较难过。 今日的事因惠安公主与灵犀郡主较劲赛马而起,但没提前到场的夫子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夫子是谁”萧重华问。 负责马儿的太监道:“回三殿下的话,是中郎将。那边,中郎将来了。” 中郎将姗姗来迟,见萧重华与景弈也在,吓得脸色一变,赶忙行礼致歉。 “明日不用来了。”萧重华一句话,革了中郎将的职。 “你们两个……”萧重华又看向惠安公主与灵犀郡主。 她俩为何斗,所有人心知肚明。 一个想让卫廷做驸马,一个想让卫廷做郡马。 讽刺的是,卫廷宁可出家。 萧重华严肃地问道:“知不知道方才有多危险差点伤到人” 惠安公主嘟哝道:“不是没事嘛” 灵犀郡主小声附和:“就是。” 惠安公主忽觉不对劲,转头瞪她道:“就是什么就是!我脚都崴了!” 灵犀郡主嘲讽道:“你崴了别人又没崴!” 惠安公主俏脸一黑:“那还不是你害的!” 灵犀郡主不以为然道:“我怎么害你了” “不是你追我,我的马会发狂吗” “谁让你那么骑术那么烂,一下子就被我追上了!” “你说谁骑术烂” “谁应就是谁!” 俩人又掐上了。 一个是皇帝的女儿,一个有太皇太后撑腰,谁也不怵谁。 萧重华一阵头疼。 “静宁公主呢”他问马场的太监。 太监道:“小的们去坤宁宫问了,静宁公主似是偶感不适,在寝殿歇息。” 萧重华道:“我去看看她。” 出了这么大的事,马儿受了惊吓,不敢再让公主与千金们骑乘,骑射课临时改成了江夫子的课。 江夫子拿着一本诗经过来时,苏小小正抱着什么往外走。 “要上课了,你去哪里”江夫子问。 苏小小道:“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江夫子皱了皱眉。 苏小小出了麒麟殿。 景弈还在。 “等很久了吧”苏小小走上前。 景弈摇头:“没有,你这么快就下课了吗” 苏小小怔怔道:“你以为我是让你在这儿一直等到我下课” 景弈点头。 这是什么天然呆的小正太 不是场合不对,苏小小真想rua他脑袋。 苏小小把怀里的金疮药递给他:“我要去上课了,你自己涂一下,今天多谢你了。” 景弈把金疮药接了过来。 “不是表哥吩咐的。” 他突然开口。 “嗯”苏小小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微微一笑,“我知道。” -- 课室内,江夫子先发了字帖让大家练字,他被另一个夫子叫了出去,约莫是在谈论明日的授课事宜。 秦嫣然坐在第二排。 千金们见夫子出去了,纷纷围到秦嫣然身边。 林小姐问道:“秦小姐,刚刚三殿下和那个小胖子说了什么,你听见了吗” 萧重华过来马场时,众人给他行礼,秦嫣然在最前面,距离萧重华最近。 秦嫣然一边研墨,一边垂下眸子说道:“没听见。” 林小姐失望:“你那么近也没听见呀我见三殿下与她说话的样子,是不是和她认识呀” 秦嫣然的眸光动了动。 另一个千金道:“她一个土包子,怎么可能与三殿下认识” 林小姐一想也对,不再纠结此话题,放心地去练字了。 秦嫣然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方才听见了。 她在青州便早与三殿下、景小侯爷相识。 她还治了三殿下的病与景小侯爷的伤。 三殿下言语间……充满对她的维护。 而自己就站在三殿下的面前,三殿下却仿佛没看见自己。 秦嫣然捏紧了手中的墨块。 “秦小姐,秦小姐,秦小姐!” 身旁的林小姐扯了扯她袖子。 秦嫣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的墨洒出来了,流了满桌,把她刚练的字帖全染黑了。 -- 惠安公主受了伤,下午就不上课了。 她回了启祥宫。 娴妃见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摔得额头发青,不由地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你不会是又和静宁掐架了吧” 两个公主小时候一言不合就干架,长大后彼此收敛了许多,碰面了只唇枪舌战几句。 “不是静宁……”惠安公主委屈巴巴地将灵犀郡主骑马追她的事儿说了。 娴妃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究竟生了个什么大冤种女儿 不是和静宁掐,就是和郭灵犀掐。 惠安公主哼道:“怪我干嘛她追我的!” 娴妃道:“你不理她不就完了吗” 惠安公主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是公主,我怎么能输给她” 娴妃讥讽道:“呵,念四书五经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不能输给人家” 惠安公主噎了噎:“……到底谁才是你女儿你干嘛老帮着别人说话” 娴妃按了按太阳穴:“郭灵犀是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你少惹她!” 惠安公主不乐意了:“静宁我惹不得,一个小小的郡主我也惹不得,我这个公主做得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别让我做了!” “别让你做什么” 一道带着几分笑意的男子声音自门口传来。 娴妃心口一震,慌忙行礼:“陛下!” “父皇——”惠安公主见到最疼自己的景宣帝,心底翻滚起无尽的委屈。 她眼眶一红,扑进景宣帝的怀中,呜呜咽咽道,“他们全都欺负我……” 别的公主可不敢在景宣帝面前如此没规矩,但也正是惠安的率性,才更让景宣帝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先是一个父亲,之后才是一国之君。 景宣帝看着怀中的女儿,问道:“谁欺负朕的惠安了” 惠安公主毫不客气地告状:“郭灵犀!三哥!景弈!” 娴妃太阳穴一跳。 逆女! 怎么连你亲哥和表哥也捎上了! “他们怎么欺负你了”景宣帝好笑地问。 惠安公主泪汪汪地说道:“郭灵犀骑马追我,害我的马发狂,三哥和景弈来了,不救我,跑去救一个外人……结果我就摔了……” 娴妃快气懵了。 这个故事原来还有后半段的吗 你方才干嘛不一次性说完啊 说完了老娘这会儿已经把你关起来了!还轮得到你在你父皇面前抹黑你亲哥吗! 景宣帝问道:“摔得严重吗让朕瞧瞧。” “严重!疼死了!”惠安公主拿开捂住额头的手,越想越委屈,“我讨厌三哥!讨厌死他了!父皇你也不要喜欢他!他这人就是虚伪!为了好名声,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顾!” 娴妃要吐血了—— 去他的卫家! 去他的冷家! 她儿子夺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是这个死丫头啊! ------题外话------ 还有一更 70 255 谁的儿子(三更) 景宣帝哭笑不得:“朕怎么记得,你三哥最疼你了” 惠安公主哼道:“他疼我,会让景弈去救一个外人吗那两个护卫身手不好,摔死我了!” 景宣帝捏捏她脸蛋:“你倒是说说,你三哥偏袒了哪个外人” 惠安公主气呼呼地说道:“不就是那个乡下来的秦家小姐还没改名,叫苏什么来着” 福公公看了眼景宣帝,见对方似乎也在回忆名字,便对惠安公主道:“苏大丫。” 惠安公主忙道:“对!就是她!这名字土死了!” 景宣帝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没再多言。 …… 酉时,一日课程结束,千金们陆续出了麒麟殿。 苏小小优哉游哉地收拾东西。 课室里的人走光了,她还在装书本。 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 “景弈……” 她抬起头,才喊到一半,哦了一声,“三殿下。” 一般人不会往这边来,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景弈。 萧重华并未因此自己被认错而有所恼怒,他温和地笑了笑,说道:“来京城还习惯吗” “还行。”苏小。 萧重华曾以朋友的名医邀请自己来京城,被自己拒绝了,不曾想兜兜转转,自己还是来了。 萧重华温声道:“宫学的名额,是我请求父皇给你的。” 苏小小:原来是你在背后阴我! 萧重华笑了笑:“你别误会,我不是要邀功,也不是打算借此机会对你做什么,只是你既然来了京城,多接触一些世家大族的人和事,对你没有坏处。” 苏小小继续收拾。 萧重华接着道:“至于我们的……” “三殿下。”苏小小打断他,“没有我们。” …… 出了皇宫,苏小小一眼见到苏陌的马车。 “你不会又等了一天吧”她坐上马车。 苏陌道:“白天去办了点事,到你放学的时辰才过来。” 苏小小满意点头。 苏陌好笑地看着她:“你这是什么小大人的表情” 苏小小心道,小大人我就是大人! 苏陌今年二十一,与卫廷同岁,要知道前世她可是活到了奔三—— 等等。 卫廷二十一。 她这是老年吃嫩草了 不对。 还没吃进嘴里。 苏小小苦大仇深地皱起了眉头。 苏陌被她不停变换的小表情逗乐了:“你又在想什么” “没什么。”苏小小掸了掸宽袖,从容淡定地嘀咕道,“迟早吃掉!” 苏陌:“……” 这丫头神神叨叨地说啥呢 苏陌将一罐子核桃推到她面前:“第一天上学,可还习惯” 苏小小抓了一把核桃:“唔,习惯。” 苏陌又道:“听孙公公说,你的马儿受惊了。”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你的银子也不好挣嘛。” 还得大老远地出宫给他汇报她的情况。 苏陌忍俊不禁:“你若是不喜欢,下次不让他汇报了。” 苏小小吭哧吭哧啃了一颗核桃:“没不喜欢,你随意。” 苏陌笑了一声,抬手倒了一杯茶水给她。 “我查到了一点消息,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 苏小小问道:“和卫廷有关” 这丫头……真是聪明到可怕啊…… 亏得是妹妹,不是敌人。 “是。”苏陌说道,“一个是给我祖父下毒的线索,另一个,是三个孩子的身世。” 苏小小喝茶的动作顿住了,睁大一双清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苏陌征求她意见:“先说我祖父的事” 苏小小点头。 苏陌于是继续道:“我查了这么久,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卫家。我曾和你提过秦、苏、卫三家的纠葛,但我好像没告诉你,他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当年卫老将军,也就是武安君被北燕大军围困,派人秘密前往百里之外的秦家军营地,请求姑祖父派兵支援,姑祖父没去。” 苏小小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去” 苏陌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当年的事,姑祖父不肯多言……祖父或许是知情的。现在你明白,卫家与秦、苏两家之间的深仇大恨有多不可化解了吧” 每日一遍,劝妹妹对卫廷死心。 苏小小没回答他的问题,她永远有自己的逻辑,绝不被别人的思绪所干扰。 她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两家是政敌,秦沧阑想借北燕的手除去武安君这也说不过去啊,武安君是前几年战死的,而当今皇帝已登基十七载,皇位都坐稳了,他们效忠的是一个君主,何至于此还是说……这是皇帝的意思皇帝忌惮卫家,想要卫家衰败” 这丫头不仅聪明,胆子还大,什么都敢猜。 苏陌道:“具体什么情况,恐怕只有问姑祖父本人了。我问是没用的,他不会说,你可以试试。” 苏小小想了想,觉得可行。 “你查到的第二个消息呢”她问道。 不在没结果的事情里沉溺太久,永远都让自己保持着一股可怕的冷静。 苏陌越是与她相处,越是发现她身上实在是太有一名优秀将士的潜质。 可惜……是女子。 他敛起思绪,对苏小小道:“第二个消息是有关大虎二虎与小虎的身世。” 苏小小把手里的核桃放下了。 苏陌正色道:“他们不是卫廷的儿子。” 苏小小闻言顿住:“不是卫廷的……他没和别的女人生过孩子。” 苏陌:……我突然有点儿后悔告诉你这个。 苏小小问道:“那,大虎他们是谁的儿子” “我怀疑。”苏陌薄唇轻启,说了四个字。 ------题外话------ 三更奉上,月底啦,还有月票吗 70 256 吃醋(一更) 卫家。 卫廷被景宣帝与卫老太君双双禁足在院子里。 他慵懒地半倚在踏上,脸上盖着一本书,了无生趣。 余公公被人抬去隔壁屋修养,白衣斗笠男在门口守着,这回是真不给他任何出走的机会了。 “完了完了你完了!” 尉迟修冲进了院子。 白衣斗笠男持剑挡住他。 尉迟修瞥了他一眼,说道:“进也不让进吗还是你觉得我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把人拐走啊你是承认自己菜咯” 白衣斗笠男收回了手。 尉迟修大步流星地入内,来到简榻前,直勾勾盯着卫廷脸上的那本书,说道:“大人,你完了!” “完什么完”卫廷漫不经心地问。 尉迟修道:“你顶上飘绿了!” “什么跟什么”卫廷不想理他。 尉迟修振振有词道:“那丫头和萧重华见面了!他俩相认了!知道一个是自己的未婚夫,一个是自己的未婚妻,他俩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大秀恩爱!萧重华还去接她放学!你完啦!你被萧重华撬墙角啦!” 卫廷唰的拿开罩在自己脸上的书,一把坐起身来,眼底一片寒凉。 他神色冰冷地来到门口。 白衣斗笠男拦住他:“老太君有令,不能放少爷出去。” 尉迟修来到他身边,小声对他道:“他老婆都跟人家跑啦。” 白衣斗笠男同情地看了卫廷一眼,给卫廷放行了。 …… 苏小小从皇宫回来,先把三小只与小马驹从凌云那边接回来,又把晚饭做了出来。 苏祁与苏钰将苏二狗送到家,特地强调了明天他们也要点心,和苏二狗一样多才行! “哦。”苏小小歪了歪头,问道,“要……留下吃个便饭吗” 苏钰道:“我们吃不惯外面的饭菜……” 半个时辰后。 苏钰双手抱着院子里的大树,双腿被自家车夫强势拖住往外拽。 “我不走——” 还没吃够! 三小只在凌云那边耗空了全部精力,到家后乖到不行,洗完澡,倒头就睡了。 苏小小去了苏二狗的屋。 苏二狗正伏案练字,姿势有些笨拙,但神情十分认真。 苏小小把油灯搁在桌上。 眼前一亮,苏二狗抬起头:“姐你怎么来了” 苏小小道:“我见你在练字,就给你拿了一盏灯来。咱家不缺银子了,不必省灯油钱。” 苏二狗道:“我看得见。” 苏小小就道:“光线太暗伤眼睛,治病会花更多钱。” 苏二狗赶忙将灯芯调亮:“那还是留着吧!” “二狗,你喜欢念书吗” “喜欢呀!” 念书就可以有生意做,苏二狗很珍惜,做作业也比在乡下认真。 至于做的好不好、对不对……反正夫子没骂过他。 夫子敢骂他才怪了,不怕秦沧阑与老侯爷提刀把自己剁了 “姐,我有点想爹了。” “明日你放学后,我们去看爹。” 正巧,她也有些事要向秦沧阑求证。 夜深人静。 一家人歇下,苏小小把睡得横七竖八的三个小家伙摆好,自己也盖上棉被,沉沉地睡了。 半梦半醒间,她隐约感觉有两道犀利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她猛地睁开眸子。 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坐在床沿上,双手抱怀,阴恻恻地盯着她,也不知盯了多久了。 苏小小本能地去将手伸到褥子下。 “呵,又想拿刀” 某人脚尖一踢,将地上的砍刀踢到了床底下。 苏小小彻底醒了,坐起身来古怪地看着他:“你怎么总是半夜跑来” “说的像是白天你,你就在似的。” “哦,所以你是来找我的” 卫廷拒绝回答此问题。 他依旧保持着双手抱怀的姿势,警惕、戒备、冰冷、愤怒地瞪着她。 苏小小简直莫名其妙,这家伙又怎么了 卫廷凉飕飕地问道:“听说,你要嫁给萧重华了”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谁说的” 她要嫁给萧重华,她怎么不知道 卫廷毫不犹豫道:“尉迟修。” 苏小小一脸懵:“尉迟修是谁” 卫廷想了想:“小黑。” 苏小小恍然大悟。 继被苏小小卖了一次后,尉迟修又被自家主子卖了一次。 可以说是特别凄惨了。 苏小小问道:“他从哪儿听来的,我要嫁给萧重华” 卫廷冷声道:“你今天在宫里见到萧重华了。” 苏小小又道:“见到了就代表要嫁给他吗” 卫廷冷冷一哼:“不是最好。你别忘了,你如今是有夫之妇!” 苏小小呵呵道:“又不是真的。” 卫廷眸光一沉,眼神危险:“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们两个,哪一点像真正的夫妻” “哪一点不像” “你知道夫妻在一起都会做些什么吗” 卫廷回忆了一下二人一起做过的事,觉得并不少。 可小丫头似乎不满足。 他沉默半晌,一眼难尽地看了苏小小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果你是指那种事,现在给不了。” “你不行” “苏大丫!” “凶什么凶我是大夫,你要是有病,我有药啊,可以治的!” 卫廷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我给你看看。”苏小小伸手去给他把脉。 卫廷会错了意,以为这丫头又要来扒自己裤子,毕竟也不是头一次。 他两只手扣住她的一双手腕。 “你别闹!”苏小小皱眉。 她是认真的。 患者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一个要抓,一个挣扎,一来二去的,苏小小重心不稳,朝后躺倒了。 卫廷被她一带,也跟着一块儿压倒在床铺上。 ……确切地说,是压倒在了她温软的身躯上。 苏小小正要说什么,忽然怔住了。 卫廷的身子也狠狠一僵。 夜色如墨。 遮了他倏然蹿红的耳朵。 他唰的放开苏小小,触电一般地坐直了身子。 又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腰腹。 最怕空气突然凝固。 苏小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眸光扫过他盖住的地方:“那什么……我就随口一说,你不用特地证明给我看的。” 卫廷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是来找她茬儿的,结果自己先难堪上了。 他一时也说不清,究竟是被她误会自己不行更糟糕,还是眼前的情况更惨烈 ------题外话------ 廷哥:这要是都没月票的话,过分了啊。 月票投给廷哥吧,他也不容易2333 70 257 当年真相(二更) 苏小小一脸淡定:“好嘛,你是正常的,我不给你看了。” 卫廷:……你能不能别再说话! 他尴尬,她就不尴尬了。 苏小小坐起身来,眨巴眨巴地看着他:“卫廷,你是有一点点喜欢我的吧你是不是在吃萧重华的醋呀” 卫廷面上已恢复平静,冷冰冰地说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当初是你们小苏家先招惹我的,何时中止关系,我说了算!” 苏小小:“哦。” 她淡定躺下。 卫廷起身离开。 人已经出去了,又大步折了回来。 他站在床前,犹如一尊暗夜的神祇,深不可测地看着她:“闭眼!” 苏小小撇嘴儿,闭上眼睡觉。 卫廷俯下身来,单手扶住她脸颊,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苏小小睁开眼。 卫廷高冷地解释道:“夫妻间该做的事。” 苏小小噗嗤一声笑了:“卫廷,我也是这么亲大虎、二虎和小虎的,你真要亲的话……” 卫廷冷声道:“你别得寸进尺!” “哦。”苏小小挑眉,翻了个身,面向里头的三个小豆丁。 “……下次。” 卫廷说罢,一脸高冷地走了。 苏小小摸了摸被亲过的额头,又摸上自己柔软的唇瓣。 “下次……就能亲这里了吗” “那下下次……是不是直接上三垒” “娘。” 小虎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怎么了”苏小小问小家伙。 “尿尿。”小虎说。 苏小小抱着小虎去后院尿尿。 “娘你笑咸摸”小虎窝在苏小小怀里问。 “大猪蹄子……好吃。” “小斧也要吃。” 这一晚,睡梦中的小虎抱着大虎的小脚丫子,啃了一宿的猪蹄子。 - 却说坤宁宫内,静宁公主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就被眼前的景象弄懵了。 发生了何事 她寝殿为何如此多的人 还全跪在地上 贴身小宫女桃枝一直留意着静宁公主的动静,见她醒了,喜极而泣:“公主,您终于醒了!” 静宁公主茫然地看着一屋子宫女太监:“这是怎么了” 桃枝膝行上前,到了床边才站起身来,将静宁公主扶坐起来:“公主,您昏迷那么久,吓死奴婢了!” “我……昏迷” 静宁公主很意外。 她没觉得自己昏迷呀,她不就是睡了一觉么 “什么时辰了”她问。 “辰时。”桃枝更咽地说。 “辰……”静宁公主一惊,“早上了” 她明明记得是在午休…… 桃枝抽抽噎噎道:“您昏迷了一天一夜,怎么叫都叫不醒,娘娘宣了太医过来,太医给您针灸,您也仍是昏迷不醒……” “咳!” 拒绝承认自己睡得像头猪的静宁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地说道:“我现在醒了,没事了,都起来吧。” 众人如释重负地起身。 桃枝道:“奴婢去给娘娘报个平安,娘娘担心了一宿……另外……三殿下与陛下也来过。” 半刻钟后,皇后身边的梅姑姑过来了,她身后跟着一名太医。 太医给静宁公主把了脉:“殿下已无碍。” 梅姑姑让宫人送太医出去。 静宁公主道:“窗子都打开吧,太暗了。” 宫人将屏风撤了,把轩窗支开。 桃枝打了热水过来,梅姑姑亲自拧了帕子为静宁公主擦脸。 帕子尚未落下,梅姑姑惊讶地咦了一声。 “殿下,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静宁公主心头一紧,莫不是越发严重了 “桃枝!拿镜子来!” 她吩咐。 桃枝拿了小桃木镜来。 静宁公主对着镜子一瞧,也咦了一声:“我的脸……” 昨日还满脸痘痘,有几个甚至化了脓,今日竟然消了不少。 这张脸一点也不可怕了。 “可是擦了胡太医的药”梅姑姑问。 桃枝连连点头:“是的,梅姑姑!” 梅姑姑会心一笑:“胡太医的医术从不让人失望啊。” 静宁公主道:“不是胡太医。” 她记得很清楚,擦完胡太医的药,只是清凉了一小会儿,便再次痛痒交加了起来。 倒是用了同窗给她的药后,她舒适了许多。 也正因为太舒适,才会结结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由苏小小的药,静宁公主想到了苏小小送给自己的点心。 她看向桌上不翼而飞的点心盒子,问道:“我的点心呢” 桃枝道:“您是说原先桌上那一盒吗陛下吃掉了。” 景宣帝原本是来探望静宁的,坐着坐着,就看见了上次坤宁宫送来的点心,随后他一不留神,全干掉了。 一个也没给静宁留。 静宁公主黑下脸来。 - 梨花巷。 苏小小也起了。 她又将昨晚的事回味了一遍,心情有点不错。 然而看着一旁呼呼大睡的三小只,她一巴掌拍上脑门。 “让这家伙撩的,忘记问他,三个孩子是不是当真是他哥哥的骨肉了果然,美色误人啊。” 苏陌昨日说了自己的揣测后,她拜托苏陌暂时先不要告诉秦沧阑与老侯爷。 苏陌答应了。 但也只有三天,因为三天后,探子回来,一定会向老侯爷禀报。 “三天内,我应该能见到卫廷吧” 苏小小去把苏二狗叫了起来,姐弟俩做完点心,三小只也差不多醒了。 早饭是羊肉包子与杂粮粥。 羊肉肥瘦相宜,用香料去了膻味儿,再搭配一点羊肉汤熬过的胡萝卜丁,肉香四溢,油润咸鲜,微带了一丝甜。 杂粮粥里切了红薯块儿,红薯的甜味被彻底熬制出来,粥体浓稠,清甜软糯。 刚出锅,蹭饭的来了。 苏祁、苏钰露出一口小白牙,只差没端个钵钵来化缘了。 三小只刷完小牙牙,一家子上桌吃饭。 苏祁、苏钰没料到小表妹点心做的好,饭菜烧的好,就连包子也比府上的厨子蒸的香。 与他们以往吃的老面包子不一样,一口咬下去,面团子软乎乎的,有极鲜的汤汁爆出来,并且一点儿膻味也没有。 这可是羊肉啊羊肉。 他俩从来不吃羊肉的! 俩兄弟埋头干包子,吃得停不下来。 苏二狗啃完一个包子,一伸手,摸了个空。 他怔怔抬头,望着已经空掉的大蒸笼。 呃……包子呢! 苏祁、苏钰吃得意犹未尽。 要不是三小只的包子是独特造型的猪猪包,他们不好意思抢,可能连三小只的盘子也空了。 国子监有早课,苏二狗三人吃过饭便出发了。 三小只磨磨唧唧地吃完,苏小小给他们把兜衣取下,洗了小手,漱了口,才送往凌云家。 静宁公主虽是无碍,可她“昏睡”一天一夜也着实令人担忧,皇后让人去宫学给她请了一天假。 今日又是江夫子的课。 江夫子早已将苏小小视作朽木,不去雕琢。 因此苏小小这一日过得还算风平浪静。 放学后,苏陌来接她。 苏小小上了马车:“我想和二狗去看看我爹。” 苏陌没有反对:“好。” 傍晚,苏陌的马车抵达了秦家的马场。 说是马场,却并不仅仅是养马、驯马的地方,它有兵器库、箭靶、操练场,可谓练武的绝佳之地。 苏承刚拉完弓,一双胳膊好似不是自己的了,正郁闷着呢,苏二狗撒开脚丫子奔过来了。 “爹!” 苏承回头,眸子一亮。 “闺女!” 他自苏二狗身边呼啸而过。 被当了空气的苏二狗:“……” 苏承抓住苏小小的胳膊,委屈得不要不要的:“闺女……你终于来看爹了……爹想死你了……那两个老家伙把我困在这里,天天逼我习武,不让我回去……我又打不过他们……” 提到这个他就来气。 打不过那个大个子也就罢了,那个坐轮椅的看着好欺负,结果一招就把自己撂趴下了。 他撩起袖子:“闺女你看。” 苏小小捏了捏他手腕:“爹,你壮了。” 苏承:“……我是让你看我的伤。” 苏承被秦沧阑与老侯爷急训了几日,人都晒黑了,肌肤呈现出浅浅的小麦色,但也诚如苏小小所言,他变得更加壮硕了,精气神也好多了。 苏小小仔细检查了他的右手。 手腕上的确是有一块淤青,那是被老侯爷摔的。 老侯爷心疼得要死,面上不敢表露,依旧狠狠训他。 除了那块淤青,他的手腕没有出现任何不适。 “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也不疼了吗”苏小小问。 “不疼啦。”苏承说。 给女儿看淤青,那是显摆一下,并没有真让女儿担心的意思。 苏承往草场望了望:“咦女婿和大虎二虎小虎呢没和你们一起过来” 苏小小道:“没有,卫廷带他们去上课了。” 苏小小原本也是打算带三个小家伙过来的,刚到凌云家门口,碰到了尉迟修。 卫老太君思念小家伙了,尉迟修来把三个孩子带过去让卫老太君瞧瞧。 苏小小自然没意见。 只不过,若说是接回卫廷家了,苏老爹一定会问,女婿有家人吗那赶紧见一下 如今两家这水火不容的关系,还是别让她爹去卫家送死了。 “我下次带他们过来。”苏小小岔开话题,“爹,之前的药吃完了吧” 苏承道:“来马场之前刚吃完。” 苏小小取出小背篓里的小药瓶:“我这里还有一瓶,你记得吃。” 苏承摆摆手:“我已经不疼了,这药怪贵的,你留着。” 苏小小坚持道:“就是给爹的。” 她觉得,药房的黑科技壮骨颗粒不仅仅是有疗伤的功效,也能在极大程度上强健体魄,她爹能承受如此急高强度的训练,想必也有一定的关系。 苏承拗不过女儿,把药收下了。 “小川。” 他招招手。 一个小厮小跑着上前。 苏承犹豫了一下:“算了,我自己拿着。” 闺女送的药,他得抱好。 苏承发现闺女又瘦了,儿子又长高了。 他又问了女婿与三个小外孙的情况,得知大家一切安好,他稍稍放下心来。 “二狗,你先和爹说说话,我出去一下。” 她要去找秦沧阑。 秦沧阑正在草坪上刷马。 他虽是老护国公,可有些事他喜欢亲力亲为。 见到苏小小,他很开心。 可当苏小小道明来意,他的笑容又一点点淡了下去。 “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苏小小道:“不是突然,想很早就想问了,一直没机会。” 秦沧阑吃味儿地问道:“卫家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苏小小道:“与他无关,是我自己想知道。如果,你不方便说,当我没来过。” 见都见着了,怎么能当你没来过呢 小丫头扭头就走的样子,像极了曾经的苏华音。 苏华音总是用这一招,屡试不爽。 他知道,可他就是心甘情愿往里跳。 “你站住!” 他对华音毫无办法,对这个小丫头也没辙。 他问道:“当年的事,你听说了多少” 苏小小转过身来,再次看向他道:“也没多少,就是,武安君被北燕大军围困,派人乔装打扮混出去,找你增援,你拒绝了。” 秦沧阑点了点头:“没错,确有此事。” 苏小小有些意外:“为什么拒绝出兵” “为什么”秦沧阑停下了刷马的动作,冷冷一笑,“姓卫的谋反,他与北燕沆瀣一气,使了一出苦肉计,我若是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苏小小闻言皱了皱眉:“竟有此事” 秦沧阑正色道:“你是我亲孙女,我难不成会骗你虽说我厌恶卫廷那小子,但也不至于用此法去抹黑一个已死之人。” 苏小小:“哦。” 秦沧阑:“你不信我?” 苏小小:“我和你又不熟。” 秦沧阑:扎心了…… 苏小小又道:“武安君既然勾结了北燕,为何最后又被北燕给杀了” 秦沧阑冷冷一哼:“他对我动了杀心,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就从后面突袭北燕大军,并放出消息要与他里应外合,让北燕认为,他投敌是假,实则是想与我一同端了北燕。” 苏小小沉思道:“所以北燕一怒之下,将武安君杀了” 她曾怀疑过是景宣帝见不得卫家好过,可从秦沧阑透露的实情来看,景宣帝与卫家的惨案没有直接关系。 她没怀疑秦沧阑在撒谎,因为没这个必要。 秦沧阑哼道:“若非他与北燕勾结,对北燕毫无防备,又怎会让北燕轻而易举地灭了他满门” 这算是变相承认了武安君的厉害。 天底下,能与他打成平手的,只有已逝的武安君。 苏小小纠正道:“不是满门,卫廷还在。” 秦沧阑满不在乎道:“他很快就不在了。” 苏小小问道:“你要杀他” 秦沧阑没说话。 苏小小转身就走。 又来!又来!这丫头又来! 简直和苏华音的臭脾气一模一样! “我不杀他就没人杀他了吗”秦沧阑眼珠子一转,抬手一指,“老猴子要杀他!” 刚推着轮椅过来的老侯爷虎躯一震! 作什么要甩锅给我! 姓秦的,我看你是又想干架了! ------题外话------ 肥肥章,两更的字数。 【温馨提示】:别忘了投票哦,再不投要过期啦。 70 258 贴心的大虎(一更) 苏小小看看秦沧阑,又看看坐在轮椅上的老侯爷。 老侯爷被小外孙女的目光看得略有点儿不自在。 偏生这轮椅不大听话,轮子卡在了草坑里了。 他烦躁地站起身,将轮椅搬了过去。 苏小小:“……” 屋内,苏承正向儿子显摆自己的兵器。 “喏,这是碎云刀,比杀猪刀可厉害多了,这么一刀下去,歘!” 苏承比划了一下。 苏二狗两眼放光:“爹我也要玩。” 苏承忙道:“你不能玩,会受伤的。” 他又拿起一杆长矛:“刀不如剑,剑不如矛,知道长矛的威力在哪里吗” 苏二狗拨浪鼓似的摇头。 “爹。”苏小小走了进来,“有人要杀你女婿。” 苏承唰的将长矛往地上一戳,凶神恶煞地问道:“谁!” 苏小小回头,看了看跟过来的秦沧阑与老侯爷。 两位大佬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福至心灵。 抬头往对方一指:“他!” 苏承沉下脸来:“你们要杀我女婿” 二人一秒否认:“没有没有,误会了,没说要杀他!” 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二位大佬,打仗都这么默契过。 秦沧阑:太可怕了,我儿子眼里,我还不如一个绑来的女婿。 老侯爷:舅不如婿,莽汉叹气。 苏小小很满意。 果然,要点中二人的死穴,得捎上她爹。 有些事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小小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会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譬如武安君为何要造反 若南阳王还活着,勉强说得过去,然而就在景宣帝登基的第七年,南阳王密谋造反被发现,这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看在太后的份儿上,景宣帝没将南阳王的罪行公布天下,但却秘密赐死了南阳王全家,对外是宣称不幸染了瘟疫。 武安君难不成是想为南阳王复仇 看来当年的事,还得去找卫家问一问。 “爷爷!” “爷爷爷爷!” “爷爷!” 不远处忽然传来三个小豆丁奶唧唧的小声音,站在门口的苏承将两位大佬无情往边上一扒拉,长矛一扔,跑过去将三个小豆丁抱了起来。 小虎被夹在中间,狂吐舌头:“要瘪啦!要瘪啦!” 苏承把三个小家伙放下来,蹲下身来摸他们脑袋:“有没有想爷爷呀” “有!”大虎乖乖地说。 “二虎也有!” 小虎无比认真地拍拍小胸脯:“小斧最有!” “哈哈!” 苏承被三个小家伙逗乐。 他四下看了看:“你们爹呢” 小虎告状:“睡懒觉,黑叔叔送来的。” 马场外的尉迟修:我只是穿着黑衣服,不是黑叔叔! 对于三个小家伙的到来,苏小小也颇感意外。 她本以为,卫老太君今晚会留他们在家里过夜的。 事实上,卫老太君的确留了,奈何三个小家伙不买账呀。 前边儿还玩得好好儿的,天一黑便开始找苏小小,卫廷也哄不住。 卫老太君无法,只得让尉迟修和扶苏把人送过来了。 多日不见,三小只也是很想念苏承的,三人依偎在苏承怀里,居然短暂地忘记了找娘亲。 小虎推了大虎一把:“你让开一点,挤到我了。” 大虎可不惯着他,直接把他推了出去。 大虎不主动欺负小虎,可倘若小虎想欺负他,那也是门儿都没有的。 小虎的力气在大虎面前,就是个弟弟。 偏偏他干不赢,还总撩贱。 俩个小家伙又开始掐架。 “好好好,爷爷都抱,都抱!” 苏承及时制止了二人的武力冲突。 苏承看向小虎,无奈地叹道:“你说你打不赢,怎么还总撩呢” 小虎叉腰跺脚:“等我长大了,我就能打赢了!” 二虎说道:“你长大,大虎也长大呀,你还是打不过他。” 大虎点头。 小虎气呼呼,伸出小胳膊画了个大大的圆:“我、我、我比他长得更大!” 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前一秒还在掐架的二人,下一秒就蹲在一块儿捉蛐蛐了。 “大虎,我捉不到。”小虎闷闷地说。 “给你。”大虎捉了个大的给弟弟。 “我也要。”二虎说。 大虎开始给弟弟们捉蛐蛐。 苏承想念闺女做的饭菜了,厨子刚巧宰了两只羊。 苏小小决定做个烤全羊。 马场的厨子给苏小小打下手,在草场上架起了篝火。 “有芝麻吗”苏小小问。 “有的有的!”厨子进厨房,拿了一大罐炒熟的白芝麻过来。 “还差点儿火候。”苏小小让厨子先看着火,她进厨房炒了个杂酱,一会儿做杂酱面。 烤全羊与葱油杂酱的味道把整个马场都香到了。 三个小家伙围在篝火旁,盯着烤全羊一个劲儿流口水。 苏二狗盯着他们,唯恐一不留神,三人就冲上去把没烤熟的羊给啃了。 苏陌也留下来吃饭。 篝火边挺热闹。 秦沧阑一个人坐在背着月光的草场上,高大的身躯被夜色笼罩,有些孤独与寂寞。 大虎走了过来,歪头看着他:“大个子太爷爷,你怎么了” 秦沧阑没有说话。 “大个子太爷爷,你是不是不开心呀”大虎继续问。 秦沧阑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依旧没搭理大虎。 大虎想了想,从左兜兜里掏出一个大蛐蛐:“我刚捉的大蛐蛐,你要不要” 见秦沧阑不为所动,他又从右兜兜里掏出一块纸皮抱着的酥糖。 秦沧阑仍不伸手。 大虎又叫他去玩,他也不动。 大虎垂头丧气地走了。 秦沧阑回头望了眼小家伙孤单落寞的小背影,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只是一个孩子—— 可他是卫家的孩子—— 秦沧阑转过了头去。 忽然,哒哒哒的脚步声又过来了。 一只小手将一个小奶瓶递到他面前:“给你喝。” 这是大虎的最爱,连师父都没给过哟。 秦沧阑没和苏小的是,他最得力的部下,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就是死在了武安君与南阳王的手里。 大虎还小,不太懂大人的恩怨,可他感受到了秦沧阑身上的巨大悲伤。 他把奶瓶放在地上,学着娘亲的样子,伸出小手摸了摸秦沧阑的脸颊:“大个子太爷爷,你别难过了。” 70 259 功劳(二更) 大虎走了。 秦沧阑坐的地方距离小院有些远。 夜色中,隐约可见猎猎舞动的火苗,苏二狗与二虎小虎嬉闹欢笑。 大虎扑通摔了一跤。 小奶瓶被摔得扑了出去。 好痛痛。 他爬起来,自己给自己的膝盖呼呼。 他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将小奶瓶拾在手里。 “不痛。” 他摇头。 擦擦小眼泪,继续往前走。 突然,一只宽厚的大掌将他提溜了起来,抱进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 大虎愣愣地看着对方在夜色中冰冷而模糊的轮廓,问道:“大个子爷爷,你不难过了吗” 草场上的夜风很冷,大虎的身子有些冰凉。 秦沧阑解开披风,将小家伙紧紧裹住。 “太爷爷这辈子为太多事难过过。” “为什么事难过大虎想娘亲了就会难过。”大虎说完,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关起来,也难过。饿肚子,也很难过。” 曾经那些痛苦不堪的记忆已经在脑子里渐渐模糊了,大虎只能偶尔回忆起一点并不完整的画面。 秦沧阑有些怔愣。 小家伙从前被人关过还挨过饿 “谁关你们”他眸光沉下来。 最好别是卫廷,不然他非揍死那小子不可! 大虎抓抓脑袋,他想不起来了。 秦沧阑看着一筹莫展的小家伙,不知怎的,他想到了苏承。 他拿下小虎抓头的小手:“都过去了,别想了,太爷爷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关你们了。” “嗯!”大虎点点头,“大个子太爷爷,你以后还会难过吗” 秦沧阑抱着他朝篝火走去。 他身处黑暗,却面向光明。 “会。但是太爷爷难过没关系。太爷爷只希望自己守护的人,再也不要难过。” 大虎似懂非懂。 秦沧阑看着他道:“大虎喜欢娘亲吗” 大虎重重点头:“喜欢!” 秦沧阑又道:“大虎会一直守护娘亲吗不让娘亲被人欺负,你爹也不能欺负她。” “嗯!”大虎郑重地握紧小拳头,“大虎会保护娘亲的!不许别人欺负她!谁都不可以!” 秦沧阑笑了笑:“你要说到做到啊。” 大虎连连点头! 秦沧阑望向头顶浩瀚缥缈的星空。 监正说,将星失位,必有大将陨落。 或许,他很快就能去找华音了。 在那之前,他还能为几个孩子做些什么 “大虎,你想习武吗” “习武是什么” “学功夫。” “学功夫了可以保护娘亲吗” “那你得学得像我一样,或者至少像你爹那样才可以。” “爹和大个子太爷爷谁厉害” “当然是我厉害!你爹那毛小子……” 秦沧阑的悲伤情绪淹没在了对卫廷的吐槽里。 另一边,羊烤得差不多了。 羊肉的油脂滋滋溢了出来,被烤成一层酥脆的表皮,再撒上干炒过的芝麻粒,香到京城第一公子苏陌都不顾形象地咽了咽口水。 三小只一人抱着一只羊腿腿,糯米般的小牙齿啃得吭哧吭哧。 一家子围着篝火。 苏小小端出了拌好的杂酱面,每根面条都裹满咸香油润的酱汁,一口吸溜进去,灵魂都升华了! 吃过饭,苏承带着苏二狗与三小只,躺在草坪上晒肚皮。 吃饱喝足,人生真得意! 苏陌牵了两匹马过来,对苏小小道:“要不要去那边走走” “骑马去吗”苏小小直勾勾地盯着那两匹马,眼底大放绿光。 苏陌忍住笑意:“不会骑的话,我教你。” 苏小小正色道:“我当然会骑!” 她来到两匹马面前,眼珠子转了转,随手挑了一匹马。 苏陌将另一匹马牵到苏小小的斜前方:“先要检查马鞍,太松了,人会危险,太紧了,马儿难受,这个程度刚刚好。” “这有什么难的谁还不会了”苏小小依葫芦画瓢,调试了马鞍。。 苏陌缓缓地翻身上马。 冷芷若上马有点快,苏小小只看了个大概,苏陌的动作就一目了然多了。 她不动声色地模仿着苏陌的姿势上马。 果然,又稳又轻松。 苏陌握紧缰绳:“抓这里,双腿夹紧马腹。” 苏小小一本正经道:“说了我会骑!” 苏陌的唇角弯了下,没用马鞭,而是轻轻掸了掸缰绳:“驾!” 马儿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苏小小跟在他身后,一眨不眨地观察他的动作。 苏陌骑得很慢。 苏小小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渐渐的,苏陌跑快了些。 苏小小握紧缰绳:“驾!” 苏陌继续加速。 苏小小也跟着加速。 总体并不太快。 苏陌转弯时,会告诉苏小小口号与拉缰绳的要领。 “人与马的默契往往需要时间去磨合,但真正厉害的骑兵,只需要一个口令。” 说罢,苏陌大喝一声,“驾!” 马儿扬起前蹄,绝尘而去! 苏小小可不会轻易被甩开,她绕了绕缰绳,目光坚毅:“驾!” 她起先追得有些吃力。 可渐渐的,她的速度越来越快,与马儿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 苏陌甫一回头,她追上了! 下一秒。 她犹如剖开风刃的刀,闪电般自苏陌身边窜了过去! 苏陌有些意外。 尽管,他刻意压了马速,可对于刚学骑马的新手而言,能追上就不错了,她居然能赶超。 要知道,便是家中几个弟弟也没如此资质—— 苏小小骑马骑得忘了时辰,等回到小院时,小虎与二虎已经呼呼睡着了。 大虎还坚守着,小身子摇摇欲坠的。 “娘。” 大虎朝苏小小伸出小胳膊。 苏小小把小家伙抱进怀中:“睡吧。” 大虎这才安心地睡了。 回去的路上,苏二狗也睡着了。 苏小小抱着大虎。 苏陌抱着小虎与二虎。 苏小小问道:“我爹和秦沧阑的比试是什么时候” 苏陌道:“下月初一。” 苏小小又道:“是比武功吗” 苏陌点点头:“武功是其中一项,另外也骑射与兵法。我问过祖父了,叔父的资质极佳,秦江又受了伤,若论比武,叔父是占优势的,骑射优势各半,兵法是秦江的强项。” “只要我爹赢了两项,就能到兵权” “是。” 苏小小若有所思地拍了拍大虎的背。 翌日,苏小小去了宫学。 今日宫学发放为她们量身定制的衣衫,千金们领到后,先回各自的厢房试了大小,若有不合身的,现场就有尚宫局的宫女给改了。 苏小小是最后一个到的。 院子的桌上恰巧还剩最后一套。 王小姐问道:“这是谁的呀怎么没人领走” 林家小姐林如月随手翻了翻,呵呵道:“这么大的衣裳,能是谁的” 众人一阵哄笑。 苏小小走过去,撞了林小姐一下。 林如月眉头一皱:“你做什么” 苏小小淡道:“拿开你的脏手。” “你——” 林如月气了个倒仰。 苏小小眼神冷漠,林如月被她看得有些发憷,心里咯噔一下,倒是是没敢与她硬来。 就在此时,胡家的千金试完衣裳出来了。 “是胡小姐!” 几名千金围了上去。 林如月瞪了苏小小一眼,也借着与胡小姐打招呼,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胡小姐,还没恭喜呢。”林如月笑着说。 苏小小无意听众人八卦,拿了衣裳去了自己厢房。 奈何几人就在院子里,数步之距,聋子也能听到她们在说什么。 “恭喜我什么”胡碧云微笑着问,似乎听不懂林如月话里的含义。 林如月说道:“胡太医升了院判,日后便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了,胡小姐也是院判千金了。” 院判乃众医官之首,执掌整个太医院,其权利可想而知。 胡碧云的身份也会跟着水涨船头高,将来说亲的对象都能不一样了。 胡碧云笑了笑,自谦地说道:“什么千金不千金的,大家都是同窗。再者,也是多亏皇后娘娘的抬爱。” 众人听到这里,便心知一大早的传闻不假,胡太医治好了静宁公主的脸,皇后娘娘一高兴,去和陛下提了一嘴,陛下便提拔了胡太医为院判。 王小姐问道:“胡小姐,你父亲研制的药还有吗我能不能找你买一瓶” 胡碧云温柔一笑:“大家是同窗,谈钱就生分了,我回去问问父亲,若是有,我拿一瓶送你。” 王小姐亲热地挽起她胳膊:“胡小姐,你真好。” 林如月道:“胡小姐,能不能给我也送一瓶” 胡碧云笑道:“家里若是有多的,当然没问题,你们还有谁要吗” “我!” “我也要!” 今日风头最盛的千金是胡碧云。 静宁公主也是到了宫学才听闻此事。 静宁公主皱眉。 她总觉得自己的脸不是因为胡太医的药才有所好转,可她眼下确实也没证据。 毕竟,在用小丫头送自己的药之前,她也涂抹过胡太医的新药。 小丫头一定委屈坏了,拿了那么好的药来巴结自己,谁曾想功劳让人冒领了。 还是她母后去说的—— 她总不能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公然去打她母后的脸。 只能从别处弥补一下小丫头了。 于是,当苏小小中午又收到了静宁公主的邀请。 望着二人一道离去的背影,秦嫣然微微蹙了蹙眉。 为了逗小丫头开心—— 事实上静宁公主今年十七,只比苏小小大一岁而已。 静宁公主没去坤宁宫,而是将午膳的地点选在了太液池的凉亭。 风和日丽,太液池碧波粼粼,不远处种植着一片绚烂的桃林。 闻着花香阵阵,听着袅袅琴音,别有一番享受。 静宁公主摘掉脸上的面纱,对苏小道:“坐。” 苏小小看了眼坐在一旁抚琴的乐师,心道公主就是气派,妥妥古代版的音乐餐厅啊。 今日的饭菜也颇有特色,是用桃汁酿烧的鲈鱼,配了清甜可口的桃花饼,甜而不腻,油也不多。 苏小小吃着还不错。 静宁公主着实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把饭吃得这么香,明明吃得也不粗俗,可就是一口一口,腮帮子鼓鼓的,小嘴儿有润润的,让人格外有食欲。 她又多吃了半碗饭。 “胡太医的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父皇早就属意他做院判,这次的事只是加快了进度而已。” 苏小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静宁公主的内心更自责了,明明功劳被抢了,这丫头却连道一声委屈都不敢。 唉,这是什么小可怜 “你的药……效果很好。” 这是实话,今日去宫学,她只戴了面纱,没戴额饰,整个额头露出来,惠安的眼珠子都瞪圆了,大抵没料到她能一夜之间好了这么多。 苏小小看着她脸上的痘痘比昨日消减了许多。 唔,原来那瓶黏糊糊的黑药膏,是这个功效啊。 静宁公主又道:“昨天的点心我没吃到,我父皇吃了。” 苏小小哦了一声:“那我明天再给你带一盒。” 点心不点心的,静宁公主并不在意,主要是想给小丫头一个继续巴结自己的机会。 吃过饭,静宁公主回坤宁宫歇息,苏小小则回往明月轩。 走到半路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苏小小抄近路走了桃园,居然意外地碰上了在桃园闲坐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一袭矜贵的紫纱宫装,梳着百合髻,戴着璀璨潋滟的紫金步摇,如此明艳的装扮,在满园春色里却硬生生坐出了一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不远处,有三两个宫人提着篮子采桃花。 她静静地看着书。 手边是几本佛经。 她在看的,应当也是佛经了。 她看得全神贯注,没留意到有人过来。 苏小小盯着她那与黎女士有着三两分相似的眉眼。 黎女士是不看佛经的,她甚至都不爱看书。 她只是在镜头前,把自己包装成海外深造归来的商业精英而已。 黎女士隔三差五在网络上发布一首才情横溢的小诗,其实是因为她有个专业的写手团队。 有关黎女士的回忆突然又清晰了起来。 咝—— 苏小小的双耳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动静,她瞬间意识回笼。 此时,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窸窸窣窣地来到了太皇太后的脚边。 毒蛇朝着太皇太后,一口咬了下去! ------题外话------ 依旧是肥章的一天哟 2599,差1票就2600,我盯后台一小时了,这1票咋就是不来呢 70 260 廷哥打脸(一更) 苏小小眸光一冷,抽出腰间匕首,唰的朝毒蛇射了过去! 刀尖将毒蛇重重地钉在了地上,也钉在了太皇太后席地的裙摆之上。 突如其来的声音与拉扯让太皇太后一惊,她扭头朝自己裙摆一瞧,吓得浑身一抖! 她倒抽凉气,低呼了一声。 不远处采摘桃花的宫人赶忙转身走了过来。 当他们看见那条被钉在太皇太后裙摆上的毒舌时,一个个吓得惊声尖叫。 “护驾!护驾!” “保护太皇太后!” 几人嘴上嚷着保护,然而面对一条毒蛇却根本束手无策,慌慌张张的,现场乱到不行。 苏小小淡定地走过去。 “何人!”一个太监厉声问。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来到太皇太后面前。 太监一把从花篮里掏出一颗没长熟的小小桃子,凶巴巴地指向苏小小:“闪开!” 苏小小看着那个毫无威慑的小桃果子,摇摇头,蹲下身来,抽出自己的匕首,顺带着把那条毒蛇也抓了起来。 “能,劳烦借个药瓶吗”她歪头问。 太皇太后怔怔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太监见自家主子答应了,正巧他身上有个空瓶子,就拿了出来。 他递给苏小小时,别提多小心了。 “它、它死了吧”他结结巴巴地问。 苏小小看了眼手里的蛇,说道:“哦,没有,还有一口气。” “哎呀!”太监吓得往后一跳。 苏小小宰了毒蛇,取出蛇胆装入药瓶。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面不改色,直把宫人们看得目瞪口呆。 “你……你是什么人” 方才那位被吓得一蹦三跳的太监回过了神来,壮胆问苏小小。 苏小小道:“哦,我是宫学的学生,刚刚和静宁公主在那边的亭子里吃了午饭。” 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入后宫的缘由,能在很大程度上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一听她是与静宁公主一道的,没人怀疑方才的蛇是她放的了。 或者说,就算心里怀疑,面上也不好再扣留她盘问下去了。 苏小小把蛇的尸体往前一递:“蛇肉很补的,你们要吗” 宫人们摇骰子似的摆头! 太皇太后也摇了摇头。 苏小小道:“那我带走啦。” 宫人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赶紧带走! 苏小小走了两步,又顿住,歪头问太皇太后:“也算个物证,确定不要吗” 太皇太后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再次微微摇了摇头:“不必,这里草丛多,潮湿又茂密,有毒蛇出没也不奇怪。” 苏小小觉得挺奇怪的,因为方才那条毒蛇是直奔太皇太后去的。 “你带走吧。”太皇太后对苏小,“今天多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小小。” 苏小小一不留神,把自己的真名说出来了。 都怪太皇太后的眉眼与黎女士太像,让她有片刻不记得自己如今的身份。 “大名,苏大丫。”她补充道。 宫人们嘴角一抽,大名叫大,小名叫小,你家取名还真是任性啊。 苏小小走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被宫人簇拥的太皇太后。 她的神情透着淡淡的忧伤与寂寞。 忽然觉得,太皇太后也挺可怜的。 …… 下午是骑射课。 出了前日的事故后,草场增派了不少侍卫与大内高手,马儿也不再让诸位自行挑选,分到哪匹是哪匹,两位公主也不例外。 另外,由于上次的夫子被萧重华撤职了,大家都在猜这次的夫子会是谁。 当新夫子一骑绝尘地来到马场时,在场无一不傻了眼。 男子一袭墨蓝劲装,容颜冷峻,身姿挺拔,器宇轩昂,顶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眉宇间透出一丝睥睨天下的张狂。 不是卫廷,又是谁 苏小小:“咦” 惠安公主与灵犀郡主的眼珠子都挪不开了。 二人激动坏了。 “廷哥哥!” 惠安公主翻身上马,立即朝卫廷策马奔了过去。 灵犀郡主不甘示弱,也扬起马鞭追了上去。 苏小小眯了眯眼。 静宁公主不屑地哼了一声。 全京城唯一对卫廷的美貌无动于衷的女人,大概只有静宁公主。 现场不少千金们也微微红了脸。 苏小小一言难尽地看了看众人。 你们能不能专一一点前两日还对着苏陌发花痴,转头又看上了卫廷了 不过,看上归看上,谁敢和公主、郡主抢 她们只敢饱饱眼福罢了。 话说回来,卫廷怎么会来了这里难不成他真是她们的新骑射老师 苏小小也很疑惑。 这厮不是被皇帝禁足一个月么这才几天,皇帝就把人放出来了 景宣帝也不想放啊,然而架不住卫廷让余公公给皇帝带了一封声情并茂的手书。 手书里对撞伤秦江的行为进行了深(违)刻(心)的自我反省,作为臣子,理应为陛下分忧,听闻宫学刚辞退了一名骑射夫子。 他愿意以卫家的百年声誉作保,为陛下举荐一位比秦沧阑更厉害的骑射天才。 景宣帝准了。 当景宣帝看见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卫廷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真的……还能要点脸么 君无戏言,景宣帝不能朝令夕改,自己打自己的脸。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惠安公主与灵犀郡主并没有机会冲到卫廷面前,被紧随而来的大内高手拦下了。 景宣帝有令:禁止私自赛马。 二人气急败坏地回到人群里。 卫廷策马来到众人面前,有意无意地停在苏小小面前。 他的目光并未落在苏小小的身上,众人只当他是随意选了个位置。 卫廷可不是看重名声的贵公子,他出了名的性情恶劣,公主的面子都不给,更遑论这些世家千金了。 他一声上马,千金们乖乖地上了马。 苏小小优哉游哉地检查马鞍。 林如月噗嗤一声笑了:“苏小姐,卫夫子让上马,你是聋了没听见吗” 话落,她就发现一边的冷芷若也没上马。 卫廷骑在高高的骏马上,神色威严地说道:“上马前没检查马鞍,除了苏小姐与冷小姐,其余人全都不合格,扎马步半个时辰!” 所有人:“……!!” 惠安公主娇滴滴地唤道:“廷哥哥” 卫廷:“加一刻钟。” 惠安公主:“……” 灵犀郡主得意一笑,望向卫廷道:“表哥!” 卫廷:“加半个时辰。” 灵犀郡主:“……” -- 卫廷在课上是很正经的夫子。 苏小小却并不是很正经的学生。 策马路过卫廷身边时,她小声地喊了一声:“廷哥哥” 卫廷身子一抖,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 千金们陆陆续续扎完马步,过来上课。 看着马背上英姿飒爽、威严高冷、令所有人忌惮不已的卫夫子。 苏小小的心里莫名有点痒。 这些人知道他私底下能有多疼人吗 当然……嘴是欠了点。 说到嘴,苏小小思绪一转,又想到他前天夜里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 今天算不算下次…… 苏小小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唇瓣。 静宁公主策马在她身边停下,问道:“你的嘴怎么了” “没什么。”苏小小放下手。 卫廷的骑射课是不掺水的,没拿学生们当娇生惯养的公主或千金们看待,战场上并不会因为是女人就被特殊对待,屠刀下没有男女。 一开始惠安公主还觉得卫廷来教她们骑射真好,这样她就能天天见到卫廷了。 眼下她却恨不能卫廷从没来过。 秦嫣然是自幼骑马的,老实说连她都感觉到了吃力,然而当她朝不远处的苏小小望去,却发现对方的气息一丝不乱。 也是,她没扎马步,坐在马背上能有多累 若自己和她一样,一定比她的气息还稳。 一旁的冷芷若微微喘着气。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汗,望着在马场上一遍遍练习的苏小小,眼底掠过一丝困惑。 终于挨到下课,千金们一个个腰酸背痛,感觉腿、胳膊还有屁股全都不是自己的了。 由于扎马步受罚耽搁了一些时辰,只练了骑马,并未学习射箭。 秦嫣然自觉不用学,也自觉今日在苏小小面前丢了颜面,想通过射箭找回来。 她搭了弓,朝着耙子干脆利落地射去,射中了红色靶心。 她唇角一勾。 一旁的千金们看呆了。 秦小姐不是人吧 被卫夫子摧残了一下午,居然还有力气射箭还射得如此之准! 秦小姐微笑着看向苏小小:“你在乡下应当没射过箭吧要不要我教你” 卫廷淡淡地策马走了过来:“秦小姐好大的本事,都敢教我的学生了。” “卫夫子。”秦嫣然赶忙转过身,行了学生礼。 卫廷对从宫人捧着的箭筒里抽了一支羽箭,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拨了拨箭尾上的羽毛。 随后,他看也没看侧方的箭靶,就那么随手一挥。 咻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去,不偏不倚地射中了秦嫣然的箭,从尾部将其生生剖开,并稳稳扎在了靶心处。 秦嫣然的脑子嗡了一下。 其余人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用箭,徒手扔的…… 这得多大的力道,多万无一失的准头啊 卫廷……太可怕了。 秦嫣然在他面前班门弄斧,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卫廷射的是秦嫣然的箭吗 不,他射的是秦嫣然的脸! ------题外话------ 关于月票投不出去的问题,已经向编辑和客服反应了,咱们下个月看看。 70 261 孩子身世(二更) 秦嫣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草场的。 卫廷是在给那丫头撑腰吗 为什么! 同为秦家人,她不该和自己一样被卫廷所厌恶吗 不对,她是秦沧阑的嫡亲孙女,卫廷应该更厌恶她才对。 秦嫣然想不通。 …… 众人回到课室收拾书本。 不出意外,苏小小慢吞吞的,又收到了最后一个。 她出宫时,门口只剩下一辆马车,就停在苏陌一贯停着的地方。 车夫见到她,忙冲她躬身行了一礼,并转身去那脚凳。 “咦换马车了吗” 苏小小走过去,发现车夫也换了,是个生面孔。 她没多想,踩着脚凳上车。 刚一坐下,便被人扣住手腕壁咚在了车壁上。 某人低沉着嗓音质问:“谁许你在课上喊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呼的” 苏小小:这是宫门口啊,这可太刺激了。 苏小小眨眨眼:“什么称呼,听不明白不如你帮我回忆一下” 卫廷才不上当,冷冷地松开她的手腕,坐起身来。 “苏陌呢你怎么把他支开的” 卫廷只是呵呵了一声,俨然并不想与她讨论另一个男人。 “卫廷,你是怎么当上骑射夫子的” “你猜。” 这是不想说了。 苏小小也不勉强,反正下次小黑来了,问他。 但她这儿倒还真有几件必须找卫廷当面求证的事。 苏小小问道:“卫廷,你干嘛在这里等我你是不是——” 言及此处,她拉长音调,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卫廷冷下脸来:“你脑子里能不能别总想着……那些东西” 苏小小挑眉道:“哪些东西呀我还没问呢。” 卫廷:“……” “好了,和你说正事。”苏小小不逗他了,道出了这两日埋藏在心底的疑惑,“大虎、二虎和小虎究竟是谁的儿子” 话锋转得有些快。 卫廷一时愣了下。 “不想说”苏小小问。 若是从前,苏小小或许压根儿不会开口,可如今,二人的关系有了进展。 她会想要了解更多。 “苏陌怎么和你说的” 卫廷的话也够一针见血。 聪明人交谈,从来不需要那些弯弯绕绕的试探。 他能猜到是苏陌告诉自己的,苏小小并不意外。 苏小小道:“说他们是卫家的孩子,卫六郎的。” 卫廷沉默片刻,说道:“没错,他们是我六哥的孩子。” “他们娘是谁” 如果她记得没错,卫家六郎似乎没成亲。 卫廷顿了顿,说道:“南阳王的女儿。” 苏小小困惑地问道:“南阳王一脉不是已经在十年前全部死于瘟疫了吗” 这是对外的说法,实际是因为暗中谋反,被景宣帝发现后赐死了。 卫廷没解释他们不是死于瘟疫,他相信她能了解到这个份儿上,不会不清楚他们真正的死因。 他只是往后接着说道:“我祖父赶到时,所有人的棺材都下了葬,因为死于‘瘟疫’,被视为不洁,不得葬入皇陵,便随意找了块坟地。我祖父在坟地里听到了微弱的动静,他挖出棺木……是南阳王的小女儿。” “我祖父把人带回卫家,以丫鬟的身份养在府上。考虑过远房亲戚,可南阳王府刚出事,南阳王旧部的家里就多出一个与小郡主年纪相仿的亲戚,谁能看不出猫腻” 苏小小点头,那种情况,确实只有丫鬟的身份最不引人注目。 卫廷接着道:“小郡主受到的刺激太大,患上失语症,祖父把她交给祖母,祖母亲自把她养在身边,她的身份除了祖父、祖母与我爹,再没第四人知晓。就连我六哥也不知道。至于我,是去年才知情的。” “祖母是十分谨慎的人,小郡主在家的七年,没被任何人识破。” “但有时,命运弄人,我们明明已经很小心了,还是让人发现了。” 苏小小问道:“怎么发现的” 卫廷蹙了蹙眉:“四年前,她身子不大舒服,瞒着家里偷偷出府抓药,走进一条巷子时,她的面纱被人撞掉了,撞到她的那个人恰是被南阳王府撵出家门的刁奴,那人认出了她。” “她自知身份暴露,为了不连累卫家,她独自一人潜逃了。当祖母身边的暗卫赶到现场时,只在地上找到了一包掉落的药材。” “是安胎药。” 如此就不难解释,为何她不在府上请大夫,而是要外出就诊了。 她自己或许也察觉到怀孕了。 苏小小想了想,问道:“她和你六哥……” 卫廷缓缓说道:“我六哥在一个月前去了边关,祖母没说人失踪了,只写信问六哥怎么一回事。六哥说他们早已私定终身,他不在意她是一个小哑女,他这辈子非她不娶。等他打了胜仗回来,就风风光光地娶她。” “祖母并非没看出二人对彼此的情愫,她知道这桩亲事不可为,为了断绝六哥对小郡主的念想,她做主为六哥与郭家定了亲。” 郭家……这姓氏有点儿耳熟。 苏小小问道:“后来呢” 卫廷道:“后来,小郡主带着腹中胎儿东躲西藏,生下了大虎他们,近三年的时间,遭遇了无数追杀。后来有一次,实在是躲不过了,她抱着一个用稻草做的孩子,裹在怀中跳下了山崖。” 苏小小:“一个” 卫廷解释道:“逃亡途中,她曾救下过一个乳娘,她使了点手段,让那些追杀她的人误以为她只生了一个,另外两个是乳娘的孩子。他们的小脸从来都是脏兮兮的,就是怕被看出是三胞胎。” 苏小小问道:“那之后,一直是乳娘带着他们” 卫廷点点头:“乳娘不知如何是好,就只能把他们关起来。” “关了……多久” “不知道,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两个月,或者更久……” 他们找到乳娘时,乳娘已经死了,是从抓来的杀手口中逼问到小郡主是在几个月前遇害的。 三个孩子究竟过了多久不见天日的日子,没人清楚。 刚抱出来时,三人呆呆的,对外界毫无反应,见了阳光会害怕。 苏小小想到第一次与孩子见面时的场景,那时的他们已经恢复许多了。 “你把他们照顾得很好。”她说道。 “你也是。”卫廷说道。 二人难得没相互回怼。 卫廷低声道:“只可惜六哥一直到战死,也不知道自己在世上有了三个孩子。” 整个过程,卫廷没有一个悲伤的字眼,也没有落下一滴难过的眼泪。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苏小小没说话,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咦我好像听见小七的声音了!” “是吗在哪儿” 卫廷虎躯一震,一秒自悲伤中抽离!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噫,那个声音是——” 卫廷深吸一口气:“我五嫂。” 苏小小哦了一声:“难怪听着耳熟。另一个人——” 卫廷闭上眼:“我祖母。” 苏小小:“……!” 卫老太君让人停下了马车。 蒋氏干脆利落地跳下地来。 蒋氏是五年前嫁入卫家的,她其实只比卫廷大一岁,所以那句我看着你长大的,着实是她的夸张表达。 她来到卫廷的马车前,上下打量了车夫一眼:“你看着面生。” 车夫客气道:“这位夫人,请问您有何贵干” 蒋氏冷哼道:“别废话了,让小七出来!” 车夫一脸不解:“小的听不明白。” “你闪开!”蒋氏直接上了马车,一把掀开帘子。 车厢里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嘀咕:“不可能啊……我明明听见小七的声音了……我不会听错的……” 卫老太君挑开车帘,望着繁华络绎的街道,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声:“扶苏!”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他刚一只脚落在地上,突然反应过来露了馅儿。 他在附近,岂不是就说明少爷也在 他另一只脚,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就那么金鸡独立地站在那里。 巷子里,抓着苏小小手腕的卫廷抬手捂住了眉眼。 姜还是老的辣呀…… “我改日再去找你。” 说罢,他无奈地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祖母。” 他站在马车边上,透过车窗与与卫老太君打了招呼。 “你不是去做骑射夫子了吗” “下课了。” “下课了不回府来这里做什么” “我这不是……来接您和五嫂了吗” “放屁!”蒋氏从卫廷的马车上跳下来,“你又不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五嫂……” 卫廷老太君打断他的话:“你少给我贫!” 卫廷果断岔开话题:“祖母,您怎么出府了” 卫老太君轻易不出府。 卫老太君冷声道:“我出来转转不行” 卫廷道:“行,我陪您转。” 卫老太君道:“我看你就是不想回府吧!” 卫廷受伤地捂住心口:“唉,我这一颗真心呐,怎么就总让人当了驴肝肺呢” 卫老太君吩咐暗卫道:“扶苏,带小七回府!” 暗卫对卫廷小声道:“少爷,走啦。” 卫廷与扶苏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卫老太君与蒋氏的马车也继续朝前去了。 卫廷回头,从车窗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眼底闪过一丝沉思。 - 苏小小到家时,符郎中已在堂屋等候多时。 他身边坐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符郎中其实和他差不多年岁,可符郎中长得着急,看上去有些沧桑。 “苏姑娘。”符郎中冲苏小小招了招手。 苏小小走过去。 符郎中介绍道:“李保人。” 李保人客气地拱了拱手:“苏姑娘。” 苏小小上次去镇北侯府时,曾与符郎中谈论过接下来的打算。 苏小小认为可以在京城开办一间医馆,符郎中心里却记挂着符大娘,说要考虑考虑。 不过眼下,他既带了保人上门,应当是考虑清楚了。 “你们先坐会儿。” 苏小完,二人就看着她从自制的书袋里取出一个用牛皮做的囊袋。 她揭开囊袋往下一倒,李保人直接吓得尖叫起来:“蛇啊——” 符郎中饶有兴致地走了过去:“银环蛇还挺肥,哪儿捉的” 苏小小:“宫里。” 符郎中:“……” 苏小小把蛇与蛇胆处理完,又去了一趟凌云那边。 三小只听说她要出去,抱住她的腿腿,想和她一起。 “白天都见不到娘。”小虎撒娇说。 虽然来师乎上课也很开心,可是下了课,就只想和娘在一起。 苏小小好笑地挼了挼他小脑袋,把三个小家伙带上了。 回去的路上,她挨个亲了亲他们。 三人捂住红红的小脸脸,害羞到不行。 “娘,你为什么要亲我们”二虎问。 苏小小弯下身来,轻摸着他小脑袋,轻声道:“就是突然,特别想亲亲你们。” ------题外话------ 有票不能投,真是难受,能投月票的小可爱,咱们最后冲刺一下。 70 262 霸气小小(一更) 在镇上做生意时,她手里没有银子,只能从摆地摊做起。 如今,算上镇北侯府的诊金,以及卫廷让小黑送来的家用,她手头有了一笔小小的启动资金,在京城应当能租到一间比较像样的铺面了。 李保人根据二人的需求,挑选了五间铺面,其中状元街上两间,一大一小。 小的原先是家酒馆,老板经营不善,现紧急转让。 大的是一间老字号药铺,开了十来年了,原先的生意的确不错,可就在去年,隔壁开了一间仁心堂,他们的生意被抢走许多。 上月更是险些治死人,多亏仁心堂抢救及时,否则一条人命就没了。 “也是开不下去了。”李保人说。 他们第一家看的就是这间药铺。 药铺一共两层,一楼是大堂与药房,二楼是账房与厢房,另外带了个宽敞的后院与两间南北通透的后罩房。 “这个可以呀……”符郎中说。 苏小小点了点头。 她进来的第一眼,也感觉十分满意。 墙面与地面都很干净,采光极好,药柜是现成的,厢房的功能性可以改改,但总体几乎不必大动干戈,租下便能立马开业。 最重要的是,它距离梨花巷近。 “这间是最近的吗”苏小小问李保人。 李保人道:“是的,另外在长流街也有间很近的铺子,只比这儿多一里地,原是做酒窖的,嫌地方不够大,去东城租了间铺面,老铺子就不开了。” 苏小小问道:“大小与和这间铺子比如何” 李保人道:“酒窖的地窖更大,地上是一座大宅子,一层,和药铺差不多,就是少了后罩房。” 苏小小心里有了计量:“盘下这间铺子多少钱” 李保人拿出册子翻了翻,问道:“你们……是要租还是买” 苏小小唔了一声:“这间铺子也卖吗” 李保人笑了笑,说道:“卖的,原就是他们自家的宅子,你们若是想买的话,眼下的时机不错。出了那么大的岔子,这儿的行情不好了,价钱还能再往下压一压。” 苏小小道:“你就说多少钱吧。” 李保人伸出手,比了个八。 苏小小淡道:“八百两” 三小只在大堂跑来跑去。 小虎学舌:“八百两!八百两!” 李保人讪讪摇头。 苏小小眨眨眼:“不会是八十吧” 李保人:你可真敢想啊…… 李保人轻咳一声:“八千。” 咔! 符郎中将拉开药柜猛地推了回去。 他转过身来,对李保人道:“啥铺子要八千两啊太贵了太贵了!不买不买!” 李保人笑道:“你们真想要,价钱能商量的。” “租金是什么样的”苏小小问道。 啊,这是当真不想买了吗 李保人愣了愣,答道:“租的话是一月一百两,押二付三。” 苏小道:“一百两也不便宜,别的铺子也这个价吗” 李保人道:“状元街上的铺子差不多就这个价了,长流街上的能便宜个二三十两,但是地段没这么好,也没这么大。” 苏小小看着他:“你是想说一分钱一分货咯” 李保人笑了:“是这个理。” 符郎中走了过来,将苏小小拉到一边,小声道:“我觉得太贵了,这间铺子出过事还喊如此高的价,没出事那得多少要不咱们上别家看看吧。实在不行,咱换个保人。” 苏小小倒是觉得李保人不赖,有生意人的精明,算不上奸诈,他喊的价,与她这几日了解到的行情相差不大。 “行,去别处看看。” 苏小小应下,对三小只道,“大虎二虎小虎,我们走了。” 一行人出了铺子,李保人把门儿锁上。 苏小小偏头往隔壁的仁心堂看了一眼:“这就是那间生意爆火的医馆” “没错。”李保人收好钥匙,“仁心堂在京城开了好几家,最早的那家开了三十年了,也算一个老字号。” 苏小小:“哦。” 一行人往状元街的另一间铺面走去。 酒馆不论大小或格局,都不能让苏小小满意。 “还走不走得动”苏小小问三小只。 三小只点点头:“走得动!” 于是一行人又去了长流街。 他们先看了那家酒窖,一开门,一股烈酒的气味儿扑鼻而来。 小虎夸张地捂住小鼻子:“好qiu(臭)呀!” 二虎吐舌头:“我要晕啦!” 李保人被孩子们逗笑。 他并不担心孩子们的反应会影响到今日的生意,因为酒窖根本就不合适,他敢打赌,那位姑娘不会选。 苏小小看向符郎中:“你觉得呢” 符郎中清了清嗓子:“咳咳,还是去看下一家吧。” 余下的两间铺面仍在营业,一个做茶叶生意,一个卖布料,价钱上的确比药铺便宜,然而离家有点远,另外不是格局小,非南北透通,采光不大好。 苏小小问符郎中:“你最中意哪一间铺子” 符郎中看了眼不远处,笑呵呵逗弄三小只的李保人,低声道:“茶叶铺子的价钱最合适。” 苏小小道:“撇开价钱。” 符郎中:如今都这么豪横了吗 “第一间。” 他如实说。 苏小小点头:“那好,就第一间。” 不是,怎么就那好了 这、这是决定了 一月一百两的租金呐! 咱得看多少病人 符郎中在镇上行医,多给穷人治病,时常入不敷出,别说一百两了,他一月能挣个七八两便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在他看来,就算京城的诊金与药费能比镇上收得贵,那也挣不到一百两。 “这……是不是不好啊隔壁就是医馆……咱这是不是抢生意呀” “仁心堂去开医馆时,不也抢了药铺的生意” 符郎中哑口无言。 苏小小走过去对李保人:“你把药铺的东家约出来,我们谈个价。” …… 苏小小是雷厉风行的性子,能今日解决,绝不拖到明日。 在与药铺的东家杀了一个时辰的价后,最终以六千两将店铺盘下。 苏陌给的诊金两千两,她拿了六成,另外四成是给符郎中的,加上卫廷给的三千两,临走前苏玉娘塞给她的一千两,又搭上了这几日做点心挣来的银子。 苏小小算完账:“还差六百两。” 符郎中二话不说把苏小小分给他的诊金掏了出来。 一共八百两,全给了苏小小。 就在双方要签下契约书时,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秦嫣然来了。 她是与胡院判家的千金胡碧云一道出现的,她一眼看见了药铺大堂内的苏小小。 “我去打个招呼。”她对胡碧云说。 胡碧云眉心微蹙,二人在宫学是同窗,私底下是姑侄,要打招呼也该是苏姑娘过来才是。 乡下来的,果真不懂规矩。 对于苏小小为何出现在一间已经倒闭的药铺,胡碧云没兴趣。 “什么你们要买下这间铺子开医馆”秦嫣然惊呼。 “这位姑娘是谁呀”李保人问。 “不熟。”苏小小淡道。 她拿过笔,就要签字画押。 秦嫣然劝阻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别拿了大伯给你的银子,在外面乱花——” 符郎中眉头一皱。 苏小小嘲讽地看了秦嫣然一眼:“你又知道是别人给我的银子了” 秦嫣然反问:“难道不是吗你自己哪儿来的银子” 符郎中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然而这一刻也不禁来了三分火气:“秦小姐,请你慎言!” 他是亲眼看着这个小丫头如何从摆地摊开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她的银子全是自己辛辛苦苦挣的! 秦嫣然语重心长地说道:“符大夫,你治了老侯爷的病,我承认你医术高明,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别跟着她胡闹。” 门口的胡碧云慢悠悠地开了口:“秦小姐,我看你还是别说了,人家根本不领情,你说破嘴皮子也没用的,有些人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秦嫣然叹了口气:“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我不想看着她吃亏。” 苏小小淡道:“你是不想看着我吃亏,还是巴不得我吃亏” “我当然是为你好……”秦嫣然无奈摇摇头,对屋子里的李保人与药铺东家道,“你们大概不清楚,苏小姐自幼在乡长大,是第一次到京城来……” 二人:原来是个乡下丫头啊…… 胡碧云倨傲地说道:“全京城,还没有哪间药铺医馆敢开在我们仁心堂的附近,不然你们以为这间药铺是怎么倒闭的还是说,你们以为仁心堂的生意好,病人多到看不完,所以想捡些我们嘴里漏出来的” 她俩叽叽喳喳的,苏小小有点不耐烦了,眉心微蹙,眼底浮现起一丝冷燥。 她看向胡碧云:“仁心堂,胡家的” “哪个胡家”符郎中问。 秦嫣然惊讶:“胡院判的那个胡家,你们竟然不知道么” 符郎中愣了愣,转头望向胡碧云:“你父亲……可是胡九生” 胡碧云扬起下巴道:“正是家父。” 符郎中满目震惊,他抓起苏小小的手腕:“失、失陪一下!” 他将苏小小拉到后院。 他看了看蹲在地上玩石头的三小只,小声对苏小小道:“咱别要这间铺子了。”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怎么了” 符郎中道:“那个叫胡九生的,如果我没弄错,八成就是那个胡九生!” 苏小小:“哪个胡九生” 符郎中捏紧拳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神色复杂地说:“我爹……曾是太医院的,当初因为犯了点事,恐惹来杀身之祸,便假死离开京城。胡九生是我爹的得意门生,我爹不止一次和我提到此人,说我若是有他一半天分,他的一身医术也不必传给外人。仁心堂是他家的……咱们争不过的!” 其实还有一件事,他没说。 胡九生此人不是善茬,当年就是他去告的密,才害得他爹不得不假死离京。 他自己无所谓,可他不想连累了苏姑娘。 苏小小深深看了符郎中一眼,目光落在他几乎要掐出血来的拳头上:“哦。” 二人回到大堂。 秦嫣然看向二人道:“决定好了” 李保人与药铺老板失望地闭了闭眼。 完了,又黄了。 这间铺子……又要盘不出去了…… 苏小小拿了印尼,指尖一蘸,摁下手印。 秦嫣然眼神一闪。 胡碧云看看一旁的药铺老板,又看看苏小小,不无嘲讽地说道:“何家可是老字号,尚且只撑了一年,苏姑娘,我赌你撑不过半年。” “半年太久了。”苏小小淡淡地拿起契约书,“三个月。” 胡碧云呵呵道:“你倒有自知之——” 苏小小看向胡碧云,一字一顿地说道:“三个月后,你们仁心堂,将从这条街上消失!” ------题外话------ 咱小小也是护短的银! .这是一个肥章 70 263 小小出手(二更) 苏小小当着众人的面撂下狠话,着实令人惊了一把,然而并没有人相信她。 就连被她的医术所折服的符郎中,也并不认为她能在三个月内整垮胡九生的仁心堂。 秦嫣然一脸惋惜:“你这是何苦别快说气话了,给胡小姐道个歉,我相信胡小姐大人有大量,不会和你计较的。” 胡碧云哼了哼,说道:“你错了,秦小姐,我还真计较上了,我等着她怎么让我们胡家的仁心堂从状元街上消失!” “姑娘……”药铺老板虽说着急脱手自家铺面,可到底不是啥大奸大恶之人。 他劝道:“别与胡家作对,你干不过的。” 李保人没吭声。 方才听到说他们二人治疗过某位侯爷,他还暗自窃喜,自己这一单是遇上了贵人,哪知转头二人就把胡家给得罪上了。 得,也别劝了。 三个月后,他等着来做他俩的生意。 不是卖就是租。 回去的路上,符郎中几番欲言又止。 倒是苏小小开了口:“你爹当年是因为犯了什么事离京的” 有关他爹的事,他本该烂在肚子里的。 可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对她就是有一股莫名的信任。 他说道:“十多年前,我爹去昭阳殿为太皇太后请平安脉,回来的当晚,他脸色就不大对。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只是太累了。可没过几日,我爹就‘服毒自尽’,我娘和我带着我爹的棺柩回乡,让我爹入土为安。我爹是大夫,他自有让自己看上去与死人无异,躲过了重重盘查后,我们顺利抵达了青州。” 苏小小问道:“知情者除了你们,便只有慧觉师太吗” 符郎中道:“没错,我们之所以能在青州安顿下来,多亏了她老人家暗中帮忙。” 苏小小摸了摸小下巴:“我一直很好奇,慧觉师太究竟是何等身份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符郎中摇摇头:“我其实也不清楚她在俗世的身份。你别看我有个做太医的爹,可我资质愚钝,没能考入太医院,见世面的机会不太多。我娘肯定是知道的,只是她并没告诉我。或许,她是想保护我吧,知道的太多,有时并非一件好事。” 最后一点,苏小小是赞同的。 至于说资质愚钝,苏小小并不这般认为。 这世上,有人少年成名,有人大器晚成,不可一概而论。 苏小小问道:“你方才说,是胡九生出卖了你爹” 符郎中回忆道:“那日,本该是胡九生去为太皇太后请平安脉的,他吃坏了肚子,我爹才代替他去了。” 苏小小摸了摸小下巴:“所以你爹……是替胡九生背了锅” 符郎中叹气:“不知道算不算背锅。我爹原本打算谎称自己什么也没诊出来,是胡九生对当时的院判大人说,我爹一直有写医案的习惯。我父亲自知躲不过,这才决定假死离京。” 苏小小很纳闷:“查出了什么,竟然惹来杀身之祸” 符郎中神色复杂:“我也是偷看了我爹销毁前的医案才知道的,那一页纸上没写病人是谁,也没记录时辰,但我知道,那就是昭阳殿的。整张纸上只写了两个字。” ……喜脉。 到家后,三小只肚子饿了,想吃大肉包子,苏小小出去给他们买。 当苏小小端着一满钵大肉包子往回走时,不其然地被一个闷头往前冲的女人撞了下。 苏小小这吨位……被撞倒是不可能的,倒是对方踉跄着朝前跌倒。 苏小小腾出一只手,扶了她一把。 她看也没看苏小小,低低道了声谢,便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匆忙往前走。 苏小小古怪地朝她的背影望了过去。 她刚刚是眼花了还是怎么着 那个人怎么长得有点儿像……太皇太后 可太皇太后在宫里,不会独自一人出现在大街上。 女子匆忙钻进了一条巷子,她戴好披风上的帽子,一边走,一边警惕地回头。 来到巷口,她瞥见一道灰色身影,吓得立马缩了回去。 她原路返回,进了一间成衣铺子。 老板娘热情招呼:“这位夫人,您想挑料子,还是买成衣啊” 女子回头,心不在焉地说:“料子。” 老板娘笑道:“咱们铺子新来了几匹上等的锦缎,夫人稍等,我拿给您瞧瞧。” 女子嗯了一声。 老板娘转身去货架上取衣料。 忽然,一并尖锐的匕首抵住了女子的后腰。 女子身子一僵。 灰袍男子用宽大的袖口遮住匕首,另一手扶着她往外走去。 老板娘抱着料子一回头:“姑娘,就是这两匹……咦人呢” 女子被对方带进了一个僻静的胡同,推进了一间废弃的宅院。 男子将她随手推倒在地上。 另外几人从屋子里窜了出来。 其中一个刀疤脸看了她一眼,色眯眯地搓手笑道:“这么俊的娘们,五哥,上哪儿弄到的” 男子冷眸一扫:“她不是你能碰的。” 刀疤男委屈道:“摸两把也不行吗” 男子冷声道:“想让我剁了你的手,你只管试试。” 刀疤男后退了两步。 男子吩咐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几个看着她,别让她跑了。” 刀疤男道:“知道了,五哥,你去吧。” 男子转身出了宅子。 确定他走远了,刀疤男在女子身边蹲下。 他猥琐的目光落在女子的身上,随后他挑起女子的下巴。 “老周,五哥说了,不能碰她!” “老子碰一下怎么了又不破她身子……不过……她瞧着也不是小姑娘了……早让男人破身了吧……老子先玩两把……后面是你们的……” 女子生得实在貌美,容颜如玉,气质出尘,宽大的衣袍遮不住她玲珑别致的身段。 哪个男人拒绝得了如此尤物 几人不吭声了。 刀疤男一把将女人抱起,不顾女人的挣扎,踹开大门,将她粗暴地扔在了凌乱的床铺上。 他欺身而上。 女人惊恐地看着他,眼底落下豆大的泪珠。 院子里,三人面面相觑。 “不会闹出啥事儿吧” “你不想尝尝那个女人啥滋味儿呢” “五哥怪罪起来怎么办” “出生入死的兄弟,能为了个女人和兄弟翻脸” 屋子里传来摔倒的动静,是女人想逃,又被刀疤男摁了回去。 三人邪笑,回头望了望紧闭的房门。 下一秒,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 那人脖颈一凉:“你……” 他没有开口的机会。 苏小小一刀封喉。 另外二人察觉到有人闯入时为时已晚。 苏小小刀柄一转,刀刃反射的寒光闪过二人的眉眼。 二人连反抗都来不及,便直勾勾地倒在了地上。 苏小小一脚踹开房门,走上前,抓住刀疤男的衣领,正要一刀封喉。 她看了眼床铺上惊恐不已的女人,刀柄一转,一手肘自上而下狠狠击中他头顶。 刀疤男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苏小小丢麻袋似的将他丢在了地上。 苏小小看向床铺上的女人。 自己没眼花,果真是太皇太后。 苏小小来得及时,太皇太后的衣衫是完整的,披风被扯下来了。 苏小小走过去,拿起披风罩在她微微发抖的身躯上。 她睁着泪水朦胧的眸子看着苏小小。 不知是不是褪去了宫装的缘故,换上布衣罗裙的她,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 虽然这么说很是荒诞,但苏小小觉得自己不是在看太皇太后,而是在看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苏小小为她系好披风的丝带,不由地带了几分哄孩子的语气:“太皇太后,没事了。” 太皇太后没说话。 苏小小想起还有一个男人,那人像是这伙人的头目,武功与警惕性皆非四个色胚可比。 苏小小于是对她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太皇太后微微点了点头。 苏小小带着她出了宅子。 她们前脚刚走,那名男子便回来了。 他看着满院子的尸体,眼底闪过惊怒。 “全是一刀封喉……京城几时来了这样的高手!” ------题外话------ 月底最后一天,系统要清票啦 70 264 社牛的大虎(一更) 出了屋子,苏小小抱起搁在石桌上的热钵钵,带着太皇太后离开了这座宅子。 苏小小在前面走,太皇太后一言不发地跟着,也不发号施令,让苏小小送她回宫。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难不成要跟自己回家 这可是太皇太后啊…… 苏小小想了想,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看向她。 在皇宫里,她虽然没有对人颐指气使,但却端着属于太皇太后的身份,给人冷漠疏离以及高高在上的感觉。 眼下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太多惊吓,她的脸色微微惨白,显得羸弱又可怜。 苏小小问道:“我现在……送你回宫” 太皇太后又不说话了。 得,八成是偷溜出来的。 苏小小没问她为何出宫。 “走吧。”苏小。 太皇太后看着苏小小的背影,眸光动了动,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二人来到一座干干净净的小庭院,苏小小推开院门,对她道:“进去吧。” 太皇太后一愣。 苏小小:这什么表情 苏小小问道:“你以为我方才是要送你回宫” 太皇太后微微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在宫里是人人巴结的对象,可倘若偷偷出了宫,就是不该招惹的大麻烦。 苏小小叹道:“唉,我又没马车,难道要走去宫里吗一来二去的,我买的包子都凉了。” 三个小家伙还等着吃热气腾腾的大肉包子呢。 太皇太后看着她怀里的钵钵,一时间无言以对。 想到什么,苏小小问道:“对了,在外头称呼太皇太后不太好。” “白。”她顿了顿,轻声道,“白羲和。” 符郎中没见过太皇太后。 苏小小告诉他,这是一位在路上遇到的病人,因医馆尚未开张,里头什么也没有,只得先带回家里来医治。 符郎中不疑有他。 三小只闻着肉包子的香味,哒哒哒地跑过来。 “娘!” 太皇太后看看三个小豆丁,又看看苏小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人很快看见了屋子里多出来的陌生人。 太皇太后的容貌太年轻了,一点儿也不像三十出头的人,说她二十都没人怀疑。 三人歪头,萌萌哒地打量她。 大虎问道:“娘,这是姨姨吗” 大虎早不说叠字了,除了喊姨姨。 是苏玉娘要求的。 “嗯……”苏小小看了一眼太皇太后,“白夫人。” 大虎:“哦,白姨姨。” 苏小小:这是什么自来熟的本领 太皇太后没在几个小豆丁面前摆架子,事实上,从出了宫,苏小小就发现她身上毫无架子。 三小只一口一个白姨姨,太皇太后应得脸不红心不跳。 苏小小:得,宫里十几年不是白混的。 “大虎、二虎、小虎。”苏小小给太皇太后依次介绍了三小只,随后又对三人道,“去洗手,吃包子。” “洗过啦!”小虎举起自己的小手手说。 苏小小笑了笑,将钵钵放在堂屋的桌上:“自己拿。” 三人一人拿了一个大肉包子。 “娘也吃。” 第一口都想投喂给她。 苏小小笑了:“娘不饿,一会儿再吃,给白姨姨和符爷爷拿一个。” 大虎说道:“我拿。” 小虎争抢道:“我拿!” 和大虎的斗争又开始了。 最终,符郎中与白羲和各自拿到了两个大肉包子,一个来自大虎,一个来自小虎。 苏小小将她带去了自己屋。 “我去做饭。” 白羲和愣愣道:“不是买了包子” 苏小小:你对干饭人的食量一无所知。 苏小小去了灶屋。 白羲和拿着肉包坐在床沿上,开始细细打量这间屋子。 不算大,但却干净整洁,没有过多女儿家常用的东西,譬如绣篮、绣架等,倒是放了不少孩子们的玩具。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大肉包子,拿起一个,轻轻咬了一口。 自从入宫后,她再也没吃过民间的东西。 嘎吱—— 门被推开一条小缝隙,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白姨姨。” 白羲和怔怔地看着小家伙:“二虎” “噫” 二虎惊讶极了。 这么快就把他们分清楚的大人很少见哩。 二虎是来送包子的。 三小只最腹黑的就是他了,不和弟弟哥哥争,保持了小绅士的形象,再悄悄咪咪地过来,结结实实献了一波小殷勤。 没办法,白羲和太美了,让小孩子很是喜欢。 当然,他们最喜欢的依旧是娘亲。 白羲和道:“我吃不完的。” 二虎道:“你可以留着明天吃。” 敢让太皇太后吃过夜的东西,小家伙你胆子很大呀—— 白羲和笑了:“好,我明天吃。” 二虎刚走,大虎过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盘子,看到她手里多出一个包子,大虎瞬间就知道二虎来过了。 他也没说啥,只是把盘子递到白羲和面前:“白姨姨,你可以把包子到盘子里。” 白羲和正为拿不下三个大肉包子而发愁,不由地觉得眼前的小家伙太贴心了。 “多谢。”她把包子放进盘子。 大虎将盘子放到床头柜上,吭哧爬上床,坐在她身边,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极了小大人。 “白姨姨,你是哪里人” 白羲和说道:“我是通州人。” “通州在哪里”大虎没听过此地名。 白羲和望向窗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坐马车一直往西走,大概两个月就到了。” 大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是好远。” 他们从老家过来,只走了一个月。 “你们多大了”白羲和问。 “三岁。”大虎说。 白羲和接触的小孩子有限,可她总觉得,别的三岁小孩似乎没这般懂事乖巧。 她哪里知道,三个小家伙的实际年龄还不到三岁。 大虎问道:“白姨姨,你也有小宝宝吗” 苏玉娘有小宝宝,小吴氏有小女儿,小赵氏是得了个儿子。 大虎就觉得,叫姨姨的,都是有宝宝的。 白羲和被问住了。 半晌,她轻声说道:“我没有。” 这辈子也不可能有。 大虎想了想,慷慨地说道:“没关系,我有两个弟弟,可以送一个给你。” 白羲和:“……” ------题外话------ 我错了,最黑的原来是大虎2333 今天是为大虎求月票的一天! 70 265 惊喜(二更) 苏承在马场关了数日,接受两位大佬的轮番轰炸,终于在今日,他接住了苏朔的三招。 此前他们是打过赌的,接住了就放他回来一晚。 苏朔还算信守承诺。 苏承骑上自己的马,迫不及待地回了梨花巷。 这段日子也不是白给俩人当沙包的,他有工钱的,一日十两,表现好的话二十两,不然他怎会心甘情愿待在那里 他已经挣了一百两啦! 他给闺女买了一对真的碧玉珠花,一会儿他要给大胖闺女一个惊喜! 到巷子口他便下了马,牵着马儿来到门口。 他先朝里头望了望,确定大家不在前院,他悄悄地将马儿牵进去。 马儿打了个响鼻。 他赶忙食指一比:“嘘嘘嘘——” 小马驹正在院子里吃饲料,见到苏承回来,兴奋地蹦哒到苏承面前。 苏承吓坏了,唯恐动静太大被发现,那样惊喜就没啦。 苏承小声道:“乖乖马,别叫,别叫。” 小马驹:宝宝就没有叫过! 苏承安抚好小马驹,拴上自己的马儿,蹑手蹑脚地去了后院。 大虎已经从房里出来了,三个小家伙在灶屋里啃香肠。 苏承是往灶屋望了眼的,不见闺女的身影,才认为闺女应该是在自己屋。 其实苏小小是在柴房,挑些好烧的干草。 苏承鬼鬼祟祟地来到门口,悄咪咪地推开一条小门缝,看看闺女在不在。 白羲和察觉到了不懂寻常的动静。 她刚经历了一场凶险,整个人异常敏感。 她并不知是苏小小的家人回来了,毕竟,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兴许……是那个人追来了…… 白羲和心口一震,在床边摸到了一根棍子。 她一步一步挪到门后,双手举起棍子。 当苏承拿出白玉珠花,一把跳进屋里时,白羲和一棒子朝他闷了下去! 苏承浑身一僵,下一秒,他两眼一翻,狂吐舌头,直勾勾地倒在了地上。 他绝没料到,他苏承也有被人打闷棍的一天。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晚饭是粉蒸排骨、鲫鱼豆腐汤、百合蛋羹,腊肉炒饭,并两道清炒的小菜。 苏二狗与苏祁、苏钰出去了还没回来,符郎中则是被老侯爷身边的侍卫接走了。 一家人坐在堂屋的饭桌上吃饭。 苏承的头顶缠着纱布,鼻青脸肿地坐在凳子上。 “爷爷肿么了”小虎问。 苏小小看了苏承一眼:“爷爷自己说。” 苏承清了清嗓子,郁闷地说道:“爷爷摔了一跤。” 总不能说自己被个女人敲闷棍了,传出去他苏恶霸的威名还要不要了 二虎不忍直视:“你摔得好惨哦。” 大虎传授经验:“要抱头。” 苏承:“……” 白羲和并未上桌吃饭,倒不是她把人家亲爹敲了闷棍,她不好意思……好叭,也的确有点儿不好意思。 也不是刻意避嫌。 主要是一个大肉包子下去,她吃撑了。 饭桌上,苏小小与苏承说了盘店铺的事:“……抱歉,没事先和爹商量。” 苏承摆摆手:“生意上的事,你自己做主就好,我也不懂……药铺多少银子” “六千两。” duang! 苏承栽倒了! …… 晚饭过后,苏小小回了自己屋。 她没催白羲和走,也没问白羲和有何打算,她只是在桌边坐了下来,拿了纸笔开始绘图。 铺子虽不必大改,但后罩房她打算把两间隔成四个小间,另外前前后后的门槛也得做一些处理。 “今天,多谢你。”白羲和说道。 “嗯”苏小小不明所以。 “上次也是。”白羲和又道。 算上桃园那回,苏小小救了白羲和两次。 苏小小抬眸:“哦,不客气。” 继续埋头绘图。 白羲和入宫多年,顶着最尊贵的身份,却过着笼中雀的日子,早已对万事万物万念俱灰。 然而这个不经意间闯入了她视线的小丫头,引起了她的好奇。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羲和不禁心想。 但很快,白羲和意识到自己不该对任何人产生好奇。 毕竟—— 她垂下眸子,轻声开口:“你能……送我去长流街的白云茶轩吗我太久没出宫,不记得路了。” 长流街距离梨花巷不远。 苏小小记得今日去看铺子时,的确路过了一间白云茶轩。 “好,你等一下。” 苏小小去苏承那边打了招呼,说自己送患者回去。 苏老爹有些不放心闺女,可三个小家伙困了,二狗又不在家,他得看着他们。 苏小小道:“放心吧,爹,很近的,就在长流街道。” 长流街治安不错,苏承时常见到巡逻的侍卫,他没再阻挠,让苏小小早去早回。 白羲和戴上披风的帽子。 苏小小顿了顿,说道:“你用我的披风吧。” 白羲和的披风被那个人见到过,万一碰上,一眼就能认出来。 白羲和换上了苏小小的披风。 有些宽大,带着干净的皂角香气,闻着令人莫名安心。 苏小小把白羲和送去了白云茶轩。 白羲和上了二楼,进了最里边的一间厢房。 灵犀郡主急得团团转,终于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灵犀郡主如释重负,更咽着上前行了一礼:“太……夫人,夫人您没事吧一直等不到您,灵犀吓死了!” 白羲和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太皇太后的清冷:“出了一点意外,已经解决了。” 灵犀郡主自责地问道:“什么意外都怪灵犀没保护好您!” 白羲和说道:“与你无关,是我自己走散了。” 灵犀郡主抹了抹眼泪:“宫门快关闭了,我送您回宫吧。” 白羲和的目光透过轩窗,望向漆黑一片的小巷。 黑暗中,苏小小默默转身,没入了无边夜色。 …… 苏祁与苏钰一直到半夜才把苏二狗送回来,苏二狗累坏了,倒头就睡。 苏小小对苏祁、苏钰说道:“明晚也还是要拜托你们带二狗出去吃饭,不过,不要玩这么晚了。” 二人异口同声:“你明晚也有事吗” “嗯。”苏小小点头。 又不能蹭饭了,二人晴天霹雳! ------题外话------ 还有一更 70 266 受宠若惊(三更) 苏承在家过了一夜,翌日天不亮便起了。 苏小小去后院,看到自家年轻俊美的老爹正在空地上打拳,不由地纳闷:“爹,你起这么早” 苏承收了拳,挠挠头说道:“啊,这几日都起得早,好像习惯了。你再多睡会儿吧,一会儿我出去买早饭,不用你做。” 苏小小微微一笑:“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了。” 苏二狗知道她最近几日可能会很忙,暂停了国子监的订单生意。 今天她不用做太多,不费什么力气的。 她做了绿豆糕与肉松馅儿的二狗饼。 早饭是小米粥与韭菜鸡蛋饼。 吃饭时,她说起了找工匠的事。 “……后罩房我想隔一下,图纸我画好了,需要不少隔板,先找个木匠。” 大虎忽然抬起头来:“娘,木匠可以找刘爷爷!” 苏小小问道:“是哪一户” 大虎掰着手指头数:“往师父家走,第三户!” 苏承惊喜道:“哎呀,大虎会数数啦!” “小斧也会!”小虎掷地有声地说。 苏承乐了:“小虎能数到多少” 小虎自信满满地说道:“一百!” 苏承笑道:“小虎真厉害!数给爷爷听听。” 小虎开始数自己和大虎、二虎:“一、二、三、一百!” 苏承:“……” 苏小小被小虎逗乐,笑了笑,回应大虎道:“行,娘记住了。那接下来,只需要再找个铁匠了。” 大虎再次抬起头来:“铁匠可以找张爷爷!” 苏小小微愕:“张爷爷又是哪一家” 大虎往西头指了指:“往那边走,第一户。” 那是与状元街交接的一户。 苏小小就道:“我每天打他家门口路过,没听见打铁的声音啊,大虎确定他是铁匠吗” 大虎无比确定地说道:“张爷爷可会打铁了,他的铁铺不在这里。” 小家伙,你了解的情报挺多呀。 想到了什么,苏承沉思道:“只你和符郎中忙不过来吧,是不是还得雇几个下人” 大虎脆生生地说道:“可以上周阿婆家问问!” 苏小小小胖身躯一震:你连人牙子都认识么! 早饭过后,苏承回马场继续当沙包。 临走前,他将自己的全部家当偷偷塞进了苏小小的书袋。 当苏小小看到那些皱巴巴的银票与大小不一的银锞子时,心口微微发烫。 她给他的钱,他一个铜板也没花在自己身上。 他自己挣的钱,就更不必说了,全在这儿了。 一瞬间,手里的银票与银锞子重若千斤。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发家致富已经不够了,她要在京城闯出一番天地,带着她爹走上人生巅峰。 苏祁、苏钰过来得晚,早饭已经没有了,万幸还有苏小小做的点心。 二人带着苏二狗愉快地去了国子监。 苏小小把三小只送去凌云那边,随后苏陌的马车就到了。 苏小小记起昨日的事,问道:“昨天卫廷是怎么把你引开的” 苏陌道:“他说有事和你谈。” 苏小小:“就这” 苏陌正色道:“比起他夜半三更闯入你闺房,让他在宫门口的马车里与你说话,更让我放心。” 苏小小挑眉:“你知道……什么是车震吗” 苏陌一脸茫然。 …… 有关偶遇太皇太后的事,苏小小暂时没知会苏陌。 她下马车后,直接进了宫。 今日静宁公主来得早。 经过两日的用药,她脸上的痘痘几乎看不出来了,她仍戴着面纱,是她生得不好看,平日里也戴的。 但从她光洁的额头,大家不难看出她的痊愈。 才两日啊,这可太神奇了! 静宁公主进课室,发现第一排左桌已经坐了人。 她的位置自然无人敢占,被占的是苏小小的座位。 其实,夫子并没规定座位,大家随意坐的,只有两位公主的位置无人敢占。 胡碧云看着静宁公主干净了许多的额头,心中更是对父亲的药称赞不已。 她因此也有了一丝与静宁公主结交的底气。 “公主。” 她微笑,正要起身行礼,就听得静宁公主冷冰冰地说道:“谁许你坐这儿了” 胡碧云一愣。 静宁公主冷声道:“起开!” 胡碧云当众丢了脸。 苏小小走进课室时,气氛怪怪的,所有人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她没在意,如往常那边坐在了静宁公主的身边。 静宁公主没撵人。 千金们面面相觑。 若说方才她们还在猜测,静宁公主撵走胡碧云,是因为她今日心情不好。 眼下她们全都明白了,静宁公主根本就是在气胡碧云抢了那个乡下丫头的位子。 搞什么啊 一个乡下丫头,是怎么巴结上静宁公主的 “给,今早刚做的,热乎的。”苏小小从书袋里拿出了一盒点心。 一股诱人的酥香瞬间传了出来,众人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静宁公主将盒子接了过来:“刚刚有个人坐了你的位子。” 苏小小:“嗯” 静宁公主又道:“被我撵走了。” 苏小小:“哦。” 静宁公主:本殿下是在宠你!赶紧给本殿下受宠若惊! 上午是音律课,昨日江夫子有提前通知大家带筝。 苏小小自然也带了,是小虎的那一把。 她有征得小家伙的同意。 课室的桌子不够放长,上课地点选在户外的回廊上。 宫人们早早地摆好了琴桌与蒲团。 众人把鸾筝拿了出来。 静宁公主与惠安公主的鸾筝都有出处,是周国的三大名筝之二。 秦嫣然的鸾筝也不差。 一旁的林如月道:“秦小姐,你的筝好特别啊……不会是流萤吧” 秦嫣然微微一笑:“正是流萤。” 流萤,西晋名筝,虽比不上两位公主的,可在千金们的鸾筝里当属一骑绝尘了。 就连灵犀郡主的筝,都被流萤比了下去。 另一边,苏小小也把鸾筝取了出来。 刚摆上去,就有人噗嗤笑了。 林如月八卦地问道:“李小姐,王小姐,你们在笑什么” 李家千金说道:“有人居然带了一把破筝。” 这把筝的尾部确有一个刀口,像是被利刃生生劈了一刀似的。 静宁公主去如厕了,这会儿不在。 不然大家可不一定有胆子如此奚落她。 秦嫣然看了一下那把琴,眸光微微动了动,很快又摇摇头,微笑着说:“这把鸾筝……有点像传闻中的九凤。” 九凤,七国第一名筝,拿周国的三大名筝与它比,其性质不亚于越级碰瓷。 它的主人是素有琴仙之称的琴师纳兰云,他是数百年来最具天赋的琴童,七岁成名,十岁名扬七国。 传言他是北燕人,也有人说他是西晋人。 他身份神秘,行踪诡秘,自三年前受邀至西晋皇室献了一首曲子,随后便销声匿迹。 有人说他归隐了,也有人说他死了。 总而言之,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见过九凤的也不多。 秦嫣然也只是在画像上见过九凤。 林如月嗤了一声笑了:“居然拿了一把假筝过来!” 众人纷纷朝苏小小投去异样的目光。 没错,没人认为这把鸾筝是真的。 毕竟,一个乡下丫头怎么可能拥有真九凤 ------题外话------ 小可爱萌,求一波保底月票呀! 70 267 真假九凤(一更) 秦嫣然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是在哪里买的琴是不是被人骗了” 此话一出,瞬间让所有人脑补了一出苏小小贪慕虚荣、结果被人当冤大头给宰了的经历。 林如月讥讽地笑了:“有人想买九凤,却根本不识货,买了个假的回来。也不想想,九凤是随随便便见得到的” “出什么事了” 静宁公主的声音乍然出现在众人身后。 众人后脑勺一凉,立刻停止了对苏小小的奚落,回到了各自的位子上。 静宁公主在苏小小身侧坐下。 回廊一排只能摆下两张琴桌,静宁公主与苏小小坐了第一排,惠安公主到现场时,只剩下第二排。 惠安公主倒是没觉得苏小小抢了自己的位子,毕竟第一排的位子里,肯定有一个是静宁的,谁让静宁是嫡公主呢 至于静宁身边的位子,哼,打死她也不坐的! 她也不大想坐在静宁身后。 秦嫣然适时地替她解了围:“惠安公主,您来这里坐吧。” 她把自己第三排的位子,让给了惠安公主。 她自己则坐在了静宁公主身后。 她听见静宁公主吩咐身边的小宫女:“去库房取一把筝来。” 桃枝正要应下,苏小道:“不必了,我的筝挺好的。” “好什么好,都破了。”静宁公主顿了顿,约莫是觉得小丫头是不想麻烦自己,她于是说道,“我和你换。” 秦嫣然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小胖丫头究竟给静宁公主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静宁公主主动把自己的筝交换给她 然而更震惊的还在后头。 “不行的。” 那丫头竟然拒绝了! “为何”静宁公主心道,不用不好意思,你有恃宠而骄的资格。 苏小小直言道:“我不知道小虎同不同意你碰他的筝。” 静宁公主:“……” 音律课的夫子是一位宫廷的大乐师,姓高,精通音律,擅古琴、鸾筝与长笛,是综合能力优秀的夫子。 他也注意到了苏小小的鸾筝。 然而与在场所有人一样,他也不曾见过真正的九凤,仿琴倒是见了不少。 这一把仿得十分拙劣,又破又旧,连漆都掉了,筝首上还有一道刀痕,假得不能再假。 高夫子冷冷一哼,一眼也不愿多看了。 宫女的千金们大多是有音律基础的,譬如秦嫣然擅古琴,胡碧云擅鸾筝,王小姐擅长笛等,然而宫学主要是为两位公主开设的,其余人只是伴读。 公主不会,她们就得跟着从头学。 高夫子从鸾筝的构造以及宫、商、角、徽、羽五音教起。 惠安公主听得云里雾里,拨出来的琴音与小虎的有的一拼。 她继承了娴妃的美貌,也继承了娴妃的头脑。 静宁公主也是鸾筝的初学者,然而其展现出来的悟性将草包妹妹秒得渣都不剩。 秦嫣然有古琴的基础,上手也挺快。 高夫子最满意的两位学生,当属秦嫣然与静宁公主。 惠安公主是令高夫子头疼的存在,可人家是公主,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教。 其次是冷芷若,她的鸾筝也学得乱七八糟。 “你会了吗”静宁公主问苏小小。 苏小小:“昂,会了。” 静宁公主一脸怀疑地看着她:是吗我怎么觉得你不会呢 今日理论居多,没正儿八经地学习乐谱,处在高夫子喊一个音,大家弹一个音的阶段。 琴音混在一起,一时倒也不显。 “太皇太后凤体可还康健” 休息时,苏小小忽然问静宁公主。 静宁公主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突然打听太皇太后做什么” 苏小小不好说自己是来确认太皇太后昨夜有没有安全回宫的。 她将白日里在桃园发生的事说了。 听到竟有毒蛇出没,静宁公主皱起了眉头。 自幼在皇宫长大的她,要说没一点脑子,怎么可能她又不是惠安那种草包。 这分明是有人想暗算太皇太后。 “其实……我曾听到过一些传言……”静宁公主四下看了看,结伴去如厕的千金们陆陆续续回来了。 静宁公主没再说下去,只道,“今早我在亭子里看见她老人家了,她气色还好,应当没受太大惊吓。” 老人家是敬称,其实太皇太后比皇后还小几岁呢。 苏小小抚了抚琴弦:“哦。” - 下午是江夫子的课,第一堂讲《论语》,第二堂讲《诗经》。 又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放学后,苏陌来接苏小小放学。 看着第一公子的眼里只有一个乡下的小丫头,可把千金们嫉妒坏了。 胡碧云也很是嫉妒。 胡家并不算太显赫的世家,是靠着三殿下的举荐,胡家才得了一个参选的名额。 她不负众望考上伴读,她爹也不负众望当上太医院院判,近日上胡家说亲的人几乎踏破门槛。 然而那些公子她一个也瞧不上。 当然她也明白,镇北侯府这样的簪缨世家,不是胡家高攀得起的。 除非……苏陌自己看上她。 胡碧云忽然有些后悔昨日与苏小小翻脸的事了,倘若自己拉拢她,是不是就能—— 苏陌的马车走了。 帘子被风掀起。 胡碧云看见那个云端高阳的男子,拿了一罐子核桃递给那个小胖丫头,眼底带着笑意。 …… 到家后,苏小小按照大虎说的,去了出家门往东走的第三座宅子。 院门是敞开的。 苏小小站在门外问道:“请问,有人在吗” 一个与苏承差不多年纪的男子打着呵欠,慢吞吞地走了出来:“找谁呀” 苏小道:“我找刘伯。” “啊,你是大虎的娘吧” 对方的瞌睡似乎瞬间清醒了。 苏小小点点头:“……我是。” 对方展颜一笑:“我是刘四合,你叫我老刘就行!你是不是要找木匠” 苏小小一愣:“嗯” 刘四合笑道:“大虎中午过来和我打过招呼了!” 苏小小:这孩子是要成精啊! 苏小小道:“我需要做一个牌匾,另外我想打一些家具与两堵木墙。” 刘四合十分专业地说道:“家具与木墙有图纸吗” “有的。”苏小小从荷包里取出一张折叠的图纸,展开后递给他。 ------题外话------ 感谢【小净空是我的神】状元打赏,今天万更。 70 268 开张(二更) 刘四合仔细看了看,眼底闪过一丝惊艳:“这些……是你自己画的” “是。”苏小。 刘四合连连称赞:“很新奇的设计。听说你是要开医馆,牌匾打算写什么” 苏小小:“天下第一堂。” 刘四合:丫头,你很嚣张。 刘四合是爽快麻利的性子,没一句对自己的吹捧,也没任何不必要的寒暄。 双方的谈话只进行了不到一刻钟。 “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没了。”苏小,“大概几日能完工” “七天。” “只要七天” 这可是不少东西。 刘四合笑道:“七日后,若是我没完工,不收你的钱!你去忙吧!” 苏小小不喜欢东扯西拉,她就爱与这种不废话的人打交道。 此外,刘四合开的价钱也远远低于她的预算,给她节省了一大笔开支。 从刘家出来,她去了西头与状元街交接的宅子。 大虎口中的张爷爷是一个身形健硕的铁匠,叫张二柱,比苏老爹年长几岁的样子,有些不苟言笑。 天气这么冷,他只穿了一件麻布裲裆,粗壮的胳膊暴露在空气里。 苏小小第一反应是:这一身腱子肉,如今的铁匠都这么壮的么 当苏小小道明自己的来意,不出意外,张二柱也并不震惊。 因此,大虎也来他这里打过招呼了。 “我想做一些道具。”苏小小将图纸递给他,“听说京城对铁具管制严格,我做的这些刀具数量有点多,是不是得向官府报备” “不必。”张二柱淡淡地说,“我从前没做过这些式样的刀具,得重新开模,你十天后来取。” 苏小小问道:“需要先付多少定金” “不用付定金。”张二柱也极为爽快,“至于具体多少钱,做完了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超过五两。” 五两 要知道,朝廷一直管制的除了盐,便是铁,铁在古代是很贵的。 “你确定” 张二柱见苏小小一脸震惊,想了想,说道:“那就二两。” 苏小小:“……” 这是自己砍自己的价,让别人无价可砍呐…… 苏小小最后去的是周阿婆家。 她就在自家隔壁的隔壁,之所以把她放在最后,是因为这桩生意可能会谈得最久。 “是大虎的娘吧”周阿婆笑容满面地把苏小小请进堂屋,倒了一杯热茶。 苏小小突然感觉自己在巷子里出了名…… 周阿婆的年纪有些大了,巷子里的街坊,似乎不论辈分都叫她一声周阿婆。 “你具体想挑几个什么样的干什么活儿”周阿婆笑着问。 苏小小道:“我想要一个车夫,四个药童,最好能有两个女药童,懂不懂医理不打紧,我们可以教,另外,也需要一个厨子和一个做洒扫的长工。” 周阿婆道:“别的都好说,就是女药童……” 在大周,女子行医的极少,姑娘家出去干活儿,也多是做丫鬟、做绣娘…… 她说道:“我试试吧,你明早来我家看看。” 翌日,苏小小一大早便来了周阿婆家。 听周阿婆昨日的语气,她只是试试,不一定能找齐,然而当苏小小看着满院子的男女老少,忽然有点怀疑周阿婆对“试试”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这群人里,周阿婆推荐了一个车夫阿中,二十多岁,模样周正。 周阿婆道:“别看他年轻,做事挺老道,对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很熟悉。” 苏小小问了阿中几个问题,小伙子不骄不躁的,谈吐清晰,身板儿也够结实。 到了周阿婆这里,价钱就不便宜了。 一个车夫五两,这是付给周阿婆的介绍费,至于车夫的工钱,得苏小小另外与车夫结算。 苏小小捏了捏荷包,真肉痛啊。 药童只挑了三个,一个机灵的小伙子,叫小韦,十七,从前在别的药铺当过伙计,略识得几味药材。 周阿婆道:“韦哥儿,日后你就跟着夫人了。” 听到这声“韦哥”,苏小小险些被茶水呛到。 苏小小没再挑到何时的男药童,倒是两个小姑娘入了她的眼。 一个十二岁,叫莺儿,小圆脸,笑起来左右各有一颗小虎牙,脸颊上长了一点雀斑,是个灵气十足的小姑娘。 另一个是年长莺儿两岁的杜鹃,瓜子脸,眉清目秀,识字。 周阿婆道:“原先是官家的小姐,家里犯了事儿,被买去教司坊,年纪小,教司坊正养着呢。” 言外之意,再过上一两年,她就得卖身接客了。 苏小小来到她面前,淡淡问道:“你从前是官家小姐,我买下你,你可吃得了下人的苦” 杜鹃跪下来,磕了个头:“回夫人的话,奴婢本是庶女,在家中也不受宠的。只要不让奴婢沦落风尘,奴婢愿为夫人当牛做马!” 苏小小问了韦哥儿与莺儿、杜鹃的价钱。 周阿婆伸出手指。 苏小小:“十两” 周阿婆:“一百两。” 阿婆,你有点黑呀…… 不过很快,苏小小就明白为何他们的价钱要比阿中贵了。 他们是奴籍,买回去签的是死契,他们将来想走,是必须从苏小小手里赎身的。 并且他们的工钱比其余人低,甚至不给也行。 厨子与洒扫的长工是一对中年夫妇,也是一人十两。 这十两买的是他们三年的工期,和阿中一样。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苏小小一边上学,一边做国子监的点心生意。 七天后,刘四合那边完工了。 苏小小去看了他做的牌匾,黑底金字,庄严霸气,比苏小小想象中的还要完美。 就是貌似有点儿沉,也不知是什么木头做的。 刘四合见小丫头对着牌匾左看右看,只当她是担忧牌匾的质量。 他拍拍胸脯道:“放心,风吹日晒,保你一百年不腐!” 苏小小:啥木一百年不腐呀……总不会是金丝楠木…… 想多了,一个街坊里的小木匠,怎么可能拥有那么名贵的木头 刘四合叫上几个弟兄,把家具与木板搬去了医馆,该摆的摆上,该装的装上,一下午时间,铺子便大变了样。 牌匾等到开张那日再挂,苏小小先收在了账房。 又过两日,张二柱也将刀具做出来了,他果真只收了苏小小二两。 符郎中找人算了个黄道吉日——本月十八,宜开张。 然而就在开张的前一晚,第一堂出事儿了。 70 269 生意上门(三更) 因为第二日要开张,大家伙儿在医馆收拾了一整天,一直到忙到深更半夜,正准备打烊时,一个妇人扶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过来了。 “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儿子!” 符郎中刚检查完药柜,听到夫人的叫唤,忙走了过来:“我瞧瞧!” 妇人看了眼受伤的儿子,更咽问道:“我是听说你们仁心堂医术高明才过来的,大夫你一定要治好我儿子!” 若是苏小小或孙掌柜在这儿,就先给人治了,甭管仁心堂不仁心堂的,没听见! 可符郎中是个老实巴交的主儿,闻言说道:“仁心堂在隔壁,我们是新开的……” 妇人打断他的话:“啥你们不是仁心堂” 她退出去,往牌匾上看了看,牌匾还没挂呢,但总归不是仁心堂就是了。 她懊恼地扶着受伤的儿子走了。 “哎——”符郎中想提醒她,患者伤势严重,别那么生拖硬拽的,当心拽出毛病了。 然而妇人早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出什么事了”苏小小端着一簸箕晒好的药材从后院走来。 符郎中道:“刚刚来了个病人,找仁心堂,找到咱们这儿了,我看他似乎是受了伤。” 仁心堂是已经打了烊,大夫都要上马车了,让妇人眼疾手快地拦下了。 “大夫!你是仁心堂的大夫吧!快救救我儿子!我儿子从马车上摔下来了!胳膊不能动了!” 这位大夫也行胡,是胡家旁支,因医术不错被选到本家来,他比符郎中年长几岁,留了一点胡子,看上去更老成,也更令患者信任。 车夫道:“不严重的话,明日再来吧……” 妇人劈头盖脸一顿骂:“怎么就不严重了没见我儿子胳膊不能动了” 她的声音引来了街边的小贩与路人。 众人好奇地围了过来。 胡大夫皱了皱眉,耐住性子,语气宽和地说道:“这位夫人,你先稍安勿躁,让我瞧瞧。” 说罢,他从脚凳上下来。 妇人的脸色这才好了些:“那就劳烦大夫了。” 胡大夫让车夫提着油灯,他现场给对方看诊。 他问道:“你哪儿不舒服” 男子道:“我从马车上摔下来了,浑身疼,胳膊动不了了。” 胡大夫轻轻托起他的右臂:“是这只胳膊吗” 妇人一惊:“大夫你轻点儿!” 胡大夫笑了笑:“我心里有数的。” 四周围观的越来越。 胡大夫小幅度地晃动了一下他的右胳膊:“还是动不了吗” “动不了。” “还有哪儿疼” “哪儿哪儿都疼。” “头呢” “头不疼。” 胡大夫看了看他的衣裳,还算完好,除了手背上的一点擦伤,并无其余的出血状况。 胡大夫语气温和地说道:“你胳膊脱位了,我给你接上去,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男子一听会疼,立马害怕了。 胡大夫耐心宽慰:“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怕,很快的。” 男子吓得脸色发白。 胡大夫一手摁住他的肩膀,一手握住他的胳膊,晃动了两下,在男子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时,咔的一声,给他接了回去! 男子大叫一声。 以为会很痛,并没有。 他怔了怔:“诶” 胡大夫笑道:“看看能动了吗” 男子尝试着动了动:“咦我能动了!我的胳膊能动了!娘!我真的能动了!咝——” 他动了记下,忽然倒抽一口凉气:“疼疼疼,还是有点疼。” 妇人再次担忧起来:“大夫……这是……” 胡大夫笑了笑,说道:“别担心,轻微疼痛是正常的,复位后需得修养半月,这半月尽量不要活动胳膊。” 妇人放下心来。 四周的百姓啧啧称赞。 “不愧是仁心堂啊,我隔壁的邻居,和他一样的情况,疼了好几个月呢!至今没痊愈!还落了点儿病根!” “咋没找个大夫” “找了!那大夫不行啊,若是来仁心堂,也不必遭那起子罪了!” “用你们说,仁心堂是胡家开的,胡家可是出了一位院判大人呢!” “以后我也来仁心堂治病。” “你治得起再说吧!” 这是大实话,仁心堂又不是济世菩萨,救死扶伤是有代价的,这儿的大夫医术高明,诊金也比别的医馆贵。 这位妇人显然不是差钱的主儿,立马掏了一个银锭子递给胡大夫。 胡大夫没伸手去接,是车夫接过来的。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妇人连连道谢,拉着儿子的手就要离开。 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叫住了她:“慢着,你们不能走。” 众人回过头。 妇人看着自人群后方走过来的小胖丫头,问道:“你谁呀” 符郎中也挤了出来。 妇人认出了他:“是你!你们是隔壁的……” 隔壁的旧药铺倒闭了,来了一家新的药铺,不少常在这条街上走动的百姓都知道。 “你们想干嘛”妇人没好气地问道。 苏小小看了看他儿子,对她说道:“你儿子的伤势很严重,需要抢救。” 妇人的脸一黑:“我儿子好端端的,你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 苏小小正色道:“不抢救,他活不过今晚。” 妇人气鼓鼓地说道:“你你你……你咋说话的你咒我儿子呢!你是不是眼瞎了没见我儿子生龙活虎的仁心堂的大夫已经把我儿子的伤治好了!我看你们是开黑店的!来砸招牌的吧!” 胡大夫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看向苏小小,冷冷地说道:“你们要抢生意,也不是这么胡来的。这位公子的胳膊已经复位了,你们不要在此造谣生事。” 一个小贩呵呵道:“仁心堂的大夫都说治好了,他们哪儿来的胆子质疑仁心堂的医术” 另一个小贩嘲讽道:“就是想骗点儿银子呗!” 妇人冷哼道:“你们这种黑心药房,我才不会上当!” 话音刚落,她儿子抬手捂住胸口,神色痛苦地倒了下去。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儿子——”妇人失声尖叫。 胡大夫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只是脱个臼而已,头部也未受到创伤,为何会这样 ------题外话------ 595票了,咱们今天破个600! 醒来继续给大家更新! 70 270 降维打击(四更) 起先,大家伙儿全在为仁心堂说话,谁也没料到事情急转直下,一下子众人全都傻眼了。 妇人瘫坐在地上,手足无措地看着痛苦不已的儿子,红着眼眶控诉道:“大夫!你不是说我儿子没事了吗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胡大夫到底有着多年的行医经验,他很快镇定下来,在脑海里迅速回忆了一番为对方诊断以及医治的过程。 他确定自己没有任何做的不对的地方。 妇人慌了,哭着冲胡大夫喊道:“你杵着做什么快来救救我儿子啊——” 胡大夫也想救啊,然而他无从救起! 就在此时,苏小小大步迈了过来,对妇人冷静地说道:“这位夫人,请你让一下,你儿子的情况很危急。” 妇人这会儿对着苏小小也骂不出来了,她害怕地看向符郎中:“我……我儿子到底怎么了” 她认为符郎中才是正儿八经的大夫。 符郎中皱眉道:“应该是内伤。” “夫人”苏小小再次提醒。 妇人六神无主,她希望仁心堂的大夫出手医治她儿子,可仁心堂的大夫就跟傻掉了似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难道真要把她儿子的命交到一个名不经传的大夫手上吗 苏小小已经戴上了手套,正色道:“你再不让开你儿子真没救了!” 妇人被一个小丫头的气场震慑了,乖乖地挪到了一边。 苏小小在患者身边跪下。 妇人忽然抓住苏小小的手腕:“等等,怎么是你不是他来救吗” 被点名的符郎中一怔。 他该如何解释,苏姑娘的医术比自己高明 苏小小不咸不淡地说道:“这种小病,何须劳动我师父,我就能治。” “什么这丫头居然是个医女” “这年头,真有大夫收女徒弟的呀” “女人能治病吗什么医馆日后我可不去他们家治病!” 大周的民风并不算太保守,但也没西晋那般开放,毕竟西晋是出过女帝的,如今的储君也是一位太女。 在大周,女子行医极为罕见,且地位十分低下,最常见的是稳婆。 让一个稳婆去抢救为重患者,这不是拿人命开玩笑吗 胡大夫愤愤甩袖:“你们真是太胡闹了!” “要不你来治”符郎中反讽道。 他的性子是很温和的,可惹到了苏姑娘,他就不那么好说话了。 “拿开。”苏小小对妇人说。 声音不大,然而妇人的心就是咯噔了一下。 她悻悻地把手收了回来。 苏小小解开对方的衣裳,低头趴在对方的胸口听了听,指尖自对方的肋骨上一一走过。 一个姑娘家,大庭广众之下扒男人的衣裳,还贴在男人的脸上…… 寡廉鲜耻! 这个女人嫁不出去了! 苏小小却没在意众人的异样目光,她指尖一翻,抽出一个一次性的针头,猛地扎进对方胸口! “啊——”妇人没料到她会拿针扎自己儿子。 这是在干嘛 杀人吗! 一个小贩大叫:“天啦!杀人了!” 妇人冲苏小小扑过去,符郎中一个箭步迈上前,拦住了妇人。 妇人在地上一顿挣扎,对着符郎中拳打脚踢:“你们杀人!你们杀人了!来人啦!救命啊!杀人了——” “简直胡闹!” 胡大夫也冲了过来,要去制止苏小小。 就在此时,地上无法呼吸的男子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也睁开了乏力的眼睛。 一个路人指着男子叫道:“快看呐!他活过来了!” 众人唰的朝地上的男子望去,只见方才失去意识的男子,这会儿当真醒过来了。 胡大夫懵了。 这丫头……用的是杀人的法子,为何反倒把人治醒了 苏小小一手捏住气针,一手按住他肩膀:“你别激动,也别乱动。” 男子冷汗直冒地看着苏小小。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刚刚是真的快死了…… 妇人没听到,她沉浸在自己激烈的反抗中:“你们杀我儿子!你们杀我儿子——畜生——你们这帮畜生——” 一个小伙子看不过去了,大声对她道:“大婶儿!你儿子醒了!” “我儿子……啥”妇人一愣,伸长脖子朝符郎中身后望了望。 他儿子也恰巧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妇人一下子激动了:“儿子——” 苏小小拔出气针,对男子道:“你有一根肋骨断了,伤到了肺部,引起气胸,第一步的危险已解除,但还需要后续的治疗,以防病情恶化。” 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苏小小又道:“你是留在仁心堂治疗,还是上我们第一堂治疗,随你。” 男子正要虚弱地开口,胡大夫先一步说道:“胡扯!他骨折了方才为何不说” 苏小小冷声道:“他说了他全身疼,你没听见吗” 每个人对疼痛的难受程度、敏感程度不同,在多处伤势爆发以及心理因素的影响下,不一定能精准地判断出疼痛点。 这种情况罕见,却并非不存在。 大夫细心一点,解开他衣裳,仔细摸骨,是完全可以发现的。 胡大夫一噎:“他、他从马车上摔下来,当然浑身疼了!他当时的情况,根本就不像你说的那样!如果他当真折了骨头,并且戳伤肺部,根本坚持不到来这里!” 他意识到了这是自己挽回名声的唯一机会。 只要他证明这丫头诊断有误,故意言重患者的病情,那么他们就是一家黑店! 苏小小淡淡地摘了手套:“你说的很对,他当时的情况的确没这么糟糕。他一开始只有肋骨骨折,而你没能及时发现,只当他是撞伤,会疼也正常。你在为他复位右臂的时候,让他的肋骨产生了二次损伤,因此才戳伤肺部,引起了后面的血气胸,而这也正是突然呼不过气、倒地不起的原因。” 天要下雨,娘要家人,有人要找死,拦不住的。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堂堂仁心堂,居然差点儿把人治死了,若不是这个小胖丫头,后果不堪设想啊! 胡大夫只觉被人敲了一记闷棍,脑袋瓜子嗡嗡的。 他是为什么要多嘴一问,为什么! ------题外话------ 四更! 70 271 一夜成名(五更) 四周围观的百姓纷纷朝苏小小看了过去,方才他们一个劲地质疑人家,嘴里没半句好话,这下可打脸了 “难怪她刚刚要扎他,是在给他放血气呀。” “这么看来,人家小姑娘医术还挺高明的。” “他们医馆叫什么来着” “你方才不说绝不去他们家治病的吗” “咳,我说了吗” 妇人也反应过来了,她就说嘛,她儿子来的路上都好好儿的,能站能走,只是胳膊动不了,可被这个劳什子大夫治了之后,立马到底不醒,差点儿呼不过气…… 妇人气不打一处来,朝着胡大夫一爪子挠过去:“是你害了我儿子——” 胡大夫慌忙躲开:“我没有!是她胡说的!你们不要被她骗了!我——” 我啥我 妇人的爪子再次朝他挠了过去! 想到他差点儿把自己儿子害死了,妇人下手毫不留情。 胡大夫被挠得落荒而逃的。 苏小小为患者压住伤口的出血点:“考虑好了吗” 男子虚弱地问道:“你姓什么” 苏小小道:“我姓苏。” 男子轻声道:“劳烦苏大夫,为我医治。” 苏小小哦了一声,又看向一旁抓着鞋底板追出去的妇人:“这位夫人” “杀千刀的!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妇人将鞋子穿回脚上,转过身来到儿子身边,讪讪地看了苏小小一眼。 方才骂人家骂得这么凶,此时多少有点儿难为情。 苏小小没有得理不饶人,她平静地说道:“夫人也没意见的话,我让人把令郎抬进去了。” 妇人悻悻地说道:“啊,是,是,多谢了。” 另一边,小韦子与曹厨子早已将担架备好,见苏小小冲二人点了点头,二人忙麻溜儿地将担架抬过来。 这几日虽未开张,可每晚,苏小小都会给大家传授最基本的急救措施,由于人手不够,曹厨子与妻子杨氏也不例外。 二人一头一尾。 小韦子:“一、二、三,上!” 二人动作麻利地把人抬了上去。 众人没见过如此样式的……板子,一时间怪新奇的。 “不是木板,是布做的吗” “好像比布要硬一点儿。” “好玩意儿还挺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直到苏小小一行人进了第一堂,也久久没有散去。 苏小小让小韦子与曹厨子把人抬去一楼的厢房。 厢房内的陈设很简单,两张窄窄的床,两个床头柜,两个凳子,一个大衣柜,顶上几排奇怪的吊杆,没了。 妇人古怪地打量这间屋子,心道这新开的医馆真穷,连件像样的家具也买不起,床都这么小…… 莺儿与杜鹃早已将两张床铺好。 小韦子与曹厨子把人抬到床边。 接下来的问题来了,他俩抬着担架,要怎么把人搬到床上去啊 偏生阿中今晚又不在…… 符郎中立马道:“我来,杜鹃给我搭把手。” “不必了。”苏小小走上前,双手一抄,一个利落的公主抱,将患者稳稳当当地放在了病床上。 男子:“……” 妇人:“……” 所有人:“……” 却说胡大夫被抓花脸逃上马车后,并未立刻回自己的宅子,而是去了一趟胡家,向胡家讲明了今日发生的事。 他们仁心堂在京城开了那么多年,一直没出过什么大乱子,真出了也能想法子及时解决。 今晚这事儿邪门,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算是把仁心堂的招牌都抹黑了。 花厅的主位上坐着胡九生与弟弟胡海涛。 胡海涛是仁心堂的东家,但大家心知肚明,胡九生才是真正的大东家。 胡九生的儿子胡辉也在。 他们胡家是投靠了景家的,在景家的牵线搭桥下,胡辉私底下与萧重华也有所往来。 胡大夫将事件的经过掐头去尾又添油加醋地说了,掐的是患者讲自己浑身疼的话,添的是自己询问了他是否存在胸口痛。 “他自己说不疼的,谁能想到呢” 胡大夫一脸委屈,“他自个儿描述不清楚病情,耽搁我诊断,我说了去仁心堂里给他仔细瞧瞧,他们说太晚了,赶紧治了好让他们回家……” 胡九生与胡海涛眉头紧皱。 胡九生问道:“你说是隔壁药铺的大夫救了他” 胡大夫清了清嗓子,道:“一个……医女,长得胖乎乎的,力气又大,保不齐就是她把人弄伤的!” 一旁的胡辉反问道:“你不是说,患者先倒地,隔壁医馆的人才靠近的吗” 胡大夫噎了噎。 胡家人又不是傻子,大庭广众之人,隔壁药铺除非是吃牢饭,否则怎么可能当街把人打伤了去治 这是一次重大失误,不论患者有没有清楚描述自己的病情,作为大夫,漏诊、误诊,造成二次受伤,就是失职。 “你方才说她胖……”胡辉想到了与三皇子、景小侯爷、惠安公主乘坐画舫游湖的那一日,自己也曾碰到一个医术高明的小胖丫头。 “该不会是她吧” 胡辉呢喃。 胡九生看向儿子:“辉儿,你说是谁” 胡辉对父亲道:“就是我和父亲提过的,上回在画舫上抢救了一个溺水患者的姑娘,患者一度失去脉搏,她就那么按压了数下,把人救醒了!可她不是卫家的丫鬟吗怎么会出现在隔壁的药铺难道说……隔壁药铺是卫家人开的” 胡辉叫来家中管事:“去调查一下。” 管事应下:“是,老侯爷。” - 医馆内,苏小小给患者处理完伤势,又让患者服了药,患者没那么难受了,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小小看了眼沉睡的患者:“今晚得留个人看着他。” “我看着。”小韦子说。 苏小小对守在床边的妇人道:“夫人,令郎需要在医馆观察一晚,明日情况稳定了才能回去。” 妇人是亲眼看着儿子被她救回来了,心里对她改观不少,哪儿还能有意见 她握住苏小小的手,激动颤抖地说道:“大夫,你尽管治,留个十天半个月也没关系的!我儿子就住这儿了!” ------题外话------ 五更! 爆肝更新!小可爱们,月票一定记得投哦! 70 272 小小虐渣(一更) 苏小小与符郎中出了厢房。 当着患者的面,符郎中不大方便询问,这会儿大堂内只剩他俩,他道出了心中疑惑:“你是怎么看出他肋骨骨折的” 苏小小回忆道:“仁心堂的大夫问他哪里疼时他嘴上说浑身疼,手却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 符郎中问道:“所以你判定他胸腔内骨折了” 苏小小微微摇头:“只凭这个很难断定,是仁心堂的大夫给他接上胳膊后,他出现了浅快呼吸。浅快呼吸常见于呼肌麻痹、肺炎、胸腔积液与气胸等情况,再结合之前对他的观察,我才断定他出现了气胸,并且极有可能是肋骨断裂,戳伤肺部导致。” 听到这里,符郎中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感慨道:“当时那么吵,你居然还听出了他的呼吸” 苏小小道:“不是靠听,是靠观察,每个人呼气的长短与深浅,是可以根据胸腔与腹腔的起伏,以及肢体语言来判断的。” 这还真是……观察入微啊。 当然,这种事也得讲天分的,有些大夫行医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拥有苏姑娘这般细致精准的洞察力。 曹厨子做了夜宵,喊了大家伙儿上后罩房吃饭。 忙了大半夜,众人的确有些饿了。 苏小小先去看了在杨氏房中呼呼大睡的三小只。 三小只到了晚上就找她,谁也哄不住,因此她没回去,他们也没有。 “辛苦你了。”苏小小对杨氏说。 杨氏忙道:“瞧东家说的,我也没干啥,三个孩子很乖的。” 那是因为他们跟你还不熟…… 等日后熟了,你将深刻体会到三小只的旺盛精力。 曹厨子过来,问苏小小道:“东家,要不要给那位夫人也送点儿过去” 苏小小嗯了一声:“你去问问她吃不吃。” “诶!” 曹厨子去了。 那位夫人比他们惨,没吃晚饭,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听说有吃的,也不挑剔,让厨子给她端一碗过来。 曹厨子做的是鸡汤面与青菜丸子,都是容易克化的东西。 苏小小让莺儿去把小韦子也叫了过来。 众人围在桌边吃夜宵。 老实说,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还在担心自家医馆究竟有没有生意。 毕竟隔壁是仁心堂啊,把铺子开在它边儿上不是自寻死路么 谁曾想,还没开张呢,第一个客人上门了。 ……虽说是上的仁心堂的门,但被他们东家救下来了,那就是他们第一堂的! “东家真厉害!”莺儿笑嘻嘻地说。 苏小小是东家,符郎中是二东家,兼苏小小的师父。 这是二人对外的身份。 苏小小逗她:“心里不慌了” 莺儿嘿嘿一笑:“不慌了!” 东家很厉害,他们医馆日后一定能有很多很多的病人! 苏小小第二天要去宫学,开张的事以及那位患者后续的治疗,都交给了符郎中。 阿中不在,小韦子帮苏小小把孩子抱了回去。 到家后,苏小小先去苏二狗房中看了看,随后回屋倒头大睡。 她又一次进入了药房。 苏小小差不多摸清规律了,药房月底奖励她一次,她救治了危重患者,药房也会奖励她一次。 奖励偶尔延迟,但不会超过三日。 这一次是一瓶基地研发的消化酶。 这种药……似乎又有点鸡肋呀…… - 翌日上午是江夫子的课。 前世她熬个三天三夜也不成问题,可谁让这副身子不睡饱就跟嗑了药似的。 她浑浑噩噩地挨过了第一堂,课间额头点在桌上睡了会儿,哪知就一睡不醒了。 江夫子回到课室看到这一幕,着实气坏了。 不思进取,日日垫底也就罢了,居然直接在他课上睡起来了! 江夫子抄起手边的戒尺,就要朝苏小小拍过去。 静宁公主气场全开,一记冰冷的目光朝江夫子打来。 你打一个试试! 江夫子:“……” 中午,静宁公主带着苏小小去后宫的太液池凉亭吃饭。 她不喜欢带苏小小回坤宁宫。 不是苏小小不够资格,而是坤宁宫太冷了,越是接触,她便越是不希望将苏小小带去那座毫无人情味的宫殿。 苏小小无所谓。 她又不巴结皇后,在哪儿吃不是吃 她唯一提过的要求是菜式别太多了,浪费很严重。 今日,御膳房做了野生鲈鱼汤、小花菇炖鸡、酿茄子与清炒白菜。 好吃是真好吃。 然而苏小小吃着吃着,咚的一声,额头砸在饭桌上睡着了。 静宁公主:……你昨夜究竟去干什么了 “苏姑娘,苏姑娘。” 桃枝叫了两声。 静宁公主轻声道:“算了,别吵她,让她睡吧,你去拿我的披风来。” “是。”桃枝回坤宁宫抱了披风过来,小心翼翼地罩在苏小小的身上。 “饭菜撤了吧。” 静宁公主说。 一个人吃,没胃口。 静宁公主捧着书在凉亭坐了会儿。 苏小小睡得香甜。 宫人们一个个惊掉下巴。 苏姑娘,全天下敢让嫡公主如此等待的,你是头一个啊。 静宁公主没坐多久,皇宫身边的梅姑姑过来了,道是皇后让静宁公主与自己一道去永寿宫探望太后。 “夜里惊了风,略有些咳嗽。” 梅姑姑说。 这个,静宁公主是推辞不掉的,她留下了桃枝。 苏小小一觉醒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 桃枝长呼一口气。 苏姑娘再不醒,她都不知该怎么办了,是叫醒苏姑娘去上课呢,还是由着苏姑娘接着睡呢—— 桃枝贴心地打了一盆水来,放了干净的巾子。 苏小小道了谢,洗了把脸,整个人精神不少。 桃枝送苏小小去宫学。 苏小小认得路,可既然静宁公主交代了桃枝守着她,桃枝必定得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有始有终才行。 苏小小没拒绝。 这回二人没走桃园,而是沿着太液池慢悠悠地朝后宫的出口走去。 谁曾路过明月轩附近的小池塘时,遇上了几个在外赏鱼的千金。 苏小小起先没在意,一直到,她听见了自己。 “那个乡下丫头实在过分!怎么干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是啊,亏我以为她只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心肠终究是不坏的,没料到她居然打伤病人,强行把病人带去自家医馆救治!这与土匪何异难道就没人管管吗” 林如月哼道:“这种事怎么管除非病人自己去报官!” 王小姐笑了笑:“大家都别说了,一会儿胡小姐过来,听到我们在议论仁心堂的事,该难过了。” 林如月叹道:“仁心堂真可怜,怎么摊上这种无赖” 话音刚落,一旁的王小姐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林如月正在兴头上,丝毫没注意到王小姐的提示,继续口若悬河地说道:“我听说,她的娘很早就去世了,像她这种丧妇长女,有娘生没娘养,难怪如此没教——” 她养字未说完,苏小小神色冰冷地走了过来。 王小姐赶忙扯了扯她的袖子:“咳咳!” 林如月察觉到了什么,转头一瞧,眼底闪过一丝被抓包的心虚与窘迫。 然而她不会在一个乡下丫头面前示弱。 她虚张声势地说道:“我说错了吗你原本就是有娘生、没娘——啊——” 苏小小没与她废话,直接抓住她领子,将她扔下了水! 这一幕,直把众人看懵了。 从前她们可没少奚落这丫头,这丫头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们还当她没脾气呢…… 林如月不会水,在水里挣扎了半晌,才被一旁的太监宫女救上来。 林如月湿哒哒地瘫坐在草地上,想大骂一句“姓苏的,你疯了吗”,然而一对上苏小小那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她的声音更住了。 这会儿临近上课,惠安公主也从启祥宫过来了。 她看到这边有动静,带着宫女走过来,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林如月瞬间如同看见了救命的稻草,眼眶一红,对着惠安公主哭诉道:“公主,苏小姐把我推下水!请您一定为我做主啊!” 这丫头与静宁公主走得近,而惠安公主与静宁公主一贯不对付,有个打压静宁公主的机会,惠安公主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吧 姓苏的,你死定了! 惠安公主果真傲慢地扬起下巴,质问苏小小道:“你为什么推林小姐下水” 苏小小睨了惠安公主一眼。 林如月趁热打铁,不给苏小小为自己辩驳的机会:“她自己在京城横行霸道,我方才不过是就事论事,她就恼羞成怒之下将我推下了水” 惠安公主问道:“她干什么横行霸道了” 林如月控诉道:“她们家的医馆,为了抢仁心堂的生意,故意打伤了仁心堂的客人!” 惠安公主叉腰道:“竟有此事苏小姐,你太过分了!” 桃枝见状,心道坏了。 自家主子不在,这里没人压得住惠安公主,苏姑娘凶多吉少了…… 桃枝的耳力不如苏小小,因此方才几个千金的谈话,她实在并未听清。 她也不明白,苏姑娘怎么突然就对林小姐动手了。 可她相信苏姑娘的为人。 她冲上前道:“惠安公主,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你给我闭嘴!”惠安公主才不会给静安的宫女面子。 惠安公主对苏小小道:“你赶紧向林小姐道歉,祈求林小姐的原谅!否则,本公主今日定要狠狠地罚你!” “太皇太后驾到——” 伴随着太监的通传声,一顶明黄色的凤撵缓缓地朝众人走了过来。 惠安公主与诸位千金赶忙转过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苏小小举眸望向纱幔中若隐若现的身影,自那日一别后,她再没见过太皇太后。 凤撵中,太皇太后清冷地开了口:“出了什么事” 惠安公主将事情经过说了,她没添油加醋,也没恶意歪曲,林如月如何讲的,她便是如何复述的。 太皇太后没问苏小小,而是看向苏小小与林如月之外的诸位千金:“你们可有什么话说” 这是在找众人要证词了。 林如月也不怕。 她们和自己一样看不惯那丫头,才不会替那丫头说话! 念头刚一闪过,一个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千金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太、太皇太后,臣女……有话要说。” “你是谁家的” “卢家。”卢颖道。 凤撵边上的心腹太监小声道:“卢家来了两位参选的千金,留下的是庶女。” 嫡女落选了。 太皇太后淡淡抬手,心腹太监欠身,朝后退了退。 “卢小姐。”太皇太后道,“但说无妨。” 卢颖咬唇道:“林小姐言语中伤了苏小姐。” 林如月眉头一皱! 卢颖捏了捏帕子,给自己壮胆,接着道:“林小姐说,苏小姐自幼丧母,乃丧妇长女,有娘生,没娘养……缺教养!”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头皮都开始发麻。 完了,真完了。 方才她们为何不替那丫头说话,当真是多维护林如月吗 是因为……她们不敢提这番话呀! 谁不知太皇太后也是幼年丧母,十岁丧父,不得已才投靠了远房表亲郭家。 林如月骂那丫头的一番话,不也戳中了太皇太后的痛脚吗 ------题外话------ 肥更哟! 70 273 为她撑腰(二更) 众人惶恐不已。 白羲和并未动怒,她的语气清清淡淡的,宛若山涧吹来的风:“教出林小姐这样的女儿,林太尉真是好家教。” 明明不带任何怒气的声音,却令所有人心头一紧。 林如月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摊上事儿了。 她真是做梦也没料到自己会惹上太皇太后。 一瞬间,她的脑子闪过无数念头,只不过,比起自救,她想的更多的依旧是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 她在宫学没少挤兑那个乡下来的丫头,对方从不当回事,她也就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倘若那丫头从一开始便与她大动干戈,兴许她不会如此得意忘形…… “太、太皇太后……” 她哀求地看向凤撵上的女子,期待对方能看在林家的份儿上饶恕自己一次。 可惜要令她失望了。 白羲和淡淡开口:“小允子。” 凤撵旁的太监欠了欠身:“奴才在。” 苏小小认出了他是上次在桃园里,拿着一个桃子当凶器,挡在太皇太后面前与自己对峙的太监。 原来叫小允子。 小允子道:“太皇太后有何吩咐” “哀家记得,林小姐是宫学的学生” “是。”小允子答道。 白羲和说道:“既如此,哀家也不好越俎代庖,你且去一趟宫学,将今日之事发生的事如实说了,宫学如何处置,不必来过问哀家。” 这话,明面上是将处置权交给了宫学,可问题是,是太皇太后亲自出面了,这确定是不过问的意思 林如月整个人都慌了,她跪在地上,膝行着朝白羲和扑过去:“太皇太后……太皇太后——” 凤撵的薄纱被微风轻轻吹起,白羲和跽坐在柔软的蒲团上,神情没有一丝动容。 苏小小定定地看着她,想到了那日在宫外,她受到惊吓的样子。 还真是……判若两人。 白羲和走了。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她可以与世无争,但她不能向任何人展示自己的脆弱。 她但凡大意一点,都早已是宫墙之下的一堆枯骨。 只是她自己也不曾预料的是,还是让人瞧见了自己最脆弱不堪的一面。 思及此,白羲和神色复杂地闭了闭眼。 …… 宫学有两位主管夫子,也称大夫子,一位是来自礼部的左大人,一位是来自翰林院的廖大人。 他们共同管理宫学,当见到太皇太后身边的红人过来时,二人惊得险些把官帽给戴歪了。 若说皇后或太后派人过来,他们还觉着正常,那位从不干涉后宫的太皇太后,怎么反而来插手宫学的事了 一直到小允子说完,二人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小允子离开后,二人是面面相觑,对着彼此唉声叹气。 礼部左大人道:“老尿,你说怎么办” “是廖!”廖大人纠正他。 左大人摆摆手:“唉,差不多啦,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个” 翰林官就是爱吹毛求疵! 廖大人头疼。 太皇太后真不插手,就不会让人亲自过来说一嗓子,可这位林小姐的出身……并不低呀。 大周四大武将世家:卫家、秦家、苏家、冷家。 相应的,也有四大文臣世家:王家、景家、郭家、卢家。 近年来,卢家因接连出了好几次岔子,地位大不如前,隐隐有被林家取代的趋势。 其中林太尉是太后的表亲。 这就很尴尬了。 一边是太皇太后,一边是林太尉与太后,他们怎么做才能两边不得罪呀 “不得罪是不可能的,选一个吧。”左大人认命地说。 太后是皇帝的生母,论亲疏远近,自然她更胜一筹。 可当年先帝从侄儿手中继承皇位,本就惹来诸多非议,为堵住悠悠众口,先帝不敢对太皇太后有半分怠慢。 景宣帝秉承亲爹遗志,也待太皇太后礼遇有加。 要说太皇太后这一手玩得也是漂亮,明明她一句懿旨就能让一个小小的世家千金滚出宫学,却非得推到他们这儿来,让他们来做这个得罪太后与林太尉的大冤种。 话说回来,这事儿的确是林如月过分了。 事情既然已经传开了,不重重罚她,难免让人质疑宫学有失公允,连带着两位公主的名声也不大中听。 最终,二人决定取消林如月的伴读资格。 林如月在课室战战兢兢地等着,她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必定要遭受一番责罚,可她没想到她竟然被逐出宫学了 为什么 就因为自己骂了那丫头一句“有娘生、没娘养吗” “我没有对太皇太后不敬!我是在骂那丫头……”课室外的小花园里,她哭成泪人。 没有一个千金过来安慰她。 谁让她惹了太皇太后,众人避嫌还来不及 “胡小姐!胡小姐!” 仓惶中,她看见了迎面走来的胡碧云。 胡碧云也从宫人口中听说了此事,正想转身当作没听见,林如月却已经冲到了她面前。 林如月抓住她的手腕:“胡小姐!胡太医近日是陛下与皇后跟前的红人,你去帮我求求情!让他们不要把我逐出宫学——” 胡碧云不着痕迹地拂去林如月的手,一脸惋惜地说道:“林小姐,我也很想帮你,可我父亲忙着太医院的事……太后她老人家凤体违和……我父亲已数日不曾回府,我连见他一面都难……恕我爱莫能助了。” 能为太后治病,这是多大的殊荣啊 真不知胡碧云是在拒绝,还是在炫耀。 林如月失望地看了她一眼:“你就是不想帮我是不是” 胡碧云张了张嘴:“林小姐……” 林如月激动地说道:“我可是为了替你出头才去训斥那丫头的!是你告诉我,那丫头耍手段抢了你们仁心堂的生意,我才为你打抱不平的!你怎么这么对我” 胡碧云低声道:“我又没求着你。” 林如月厉声道:“胡碧云!” “我要去上课了,林小姐,失陪。” 胡碧云说罢,头也不回地进了课室。 林家是平步青云了,可林如月不过是一介小小庶女! ------题外话------ 早安 70 274 全家护短(一更) 林如月被处置了,这是宫学开学大半个月以来出现的第一起严重事故。 林如月本是家中庶女,靠着一身才学考入宫学,若一切顺顺利利,公主伴读的身份能能令她的身价地位提高不少。 可偏偏出了这档子事,她的名声算是毁了。 日后再想说一户好人家都困难了。 众人不禁有些心惊。 都说伴君如伴虎,在皇宫,确实得小心翼翼。 今日苏小小也有错,不论林如月多言辞无状,她也不该动手把人推下水。 她被罚抄《论语》。 这个处罚……老实说算轻的了。 “你说她的运气怎么这么好”一个千金嘀咕。 为何罚得如此不痛不痒,大家心知肚明。 太皇太后自始至终没责问她一句,这说明太皇太后心里,是认同她的做法的。 当然了,没人认为太皇太后是在包庇苏小小,在大家看来,太皇太后只是太恼怒林如月,所以对于教训了林如月的苏小小,太皇太后是不会去责罚的。 至于说太皇太后这么做,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她做事有失公允吗 明明都错了,难道就因为那人做了“讨好”自己的事,便赦免了对方的罪过 太皇太后无夫、无子、无母族,当一个人无所求,自然也就无所惧。 任风雨满楼,她自无欲无求。 朝堂与后宫的关系是盘根错节的,任何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背后可能都潜藏着无数的利益牵扯。 林家的女儿被退学,严格说来不算小事了。 太后那边势必会过问。 太后不会与太皇太后对着干,可为了给林家一个交代,她老人家会不会也寻个由头把那小丫头给罚了呢 两位公主放学后,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 惠安公主冷冷地睨了静宁公主一眼:“你离我那么近做什么” 静宁公主睫羽颤了颤,面不改色地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 “什么事啊”惠安公主没好气地问。 静宁公主正色道:“林如月……曾讲过你的坏话,她说你……胸大无脑,是个草包。” 惠安公主:“……!!” 半刻钟后,惠安公主气冲冲地进了太后的寝殿。 静宁公主站在门口,听着蠢妹妹义愤填膺地告林如月小状,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小斗鸡。 “我不管我不管!皇祖母要是让她回来,我就再也不来永寿宫了!” “叫她来解释什么她肯定不会承认的!她下午在明月轩就对我撒了谎!” “静宁告诉我的!她肯定不会骗我!” 静宁从不骗人。 今日之前,的确如此。 …… 苏小小出了宫,优哉游哉地上了苏陌的马车。 苏陌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样子,要不是自己有个眼线孙太监,怕是打死也猜不到这丫头在宫里和人干了一架。 ……这么说似乎不对。 是小丫头单方面的碾压。 苏陌道:“你不打算说说” 苏小小道:“说啥” 苏陌以兄长之态看着她。 “哦。”苏小小挑眉,“确实有那么一件事儿。” 她将书袋慢悠悠地放在桌上,“夫子罚我抄写《论语》。” 苏陌:来龙去脉呢让你吃了 …… 这件事并没有如此轻易地结束。 苏渊在兵部任职,正对面便是三公的衙署。 临近下值的时辰,林太尉收拾一番打算离宫了。 刚走到门口,属下来报:“陛下召您去一趟御书房。” 林太尉身居要职,被召见乃是常事,他并未多想,即刻就去了。 到了御书房,发觉苏渊也在。 林家从景宣帝还是汝阳王时便是其阵营的人,苏家亦是,两家因着这一层缘故,在官场还算和气。 另外,林家原本是有意与苏家结亲的,苏渊也同意了,只是不曾想后面两家合庚帖,苏陌与他的二女儿八字不合,这门亲事只得作罢了。 他大女儿已出嫁,他的三女儿,也就是林如月的八字倒是与苏陌相合的,奈何林如月是庶女,苏陌作为镇北侯府继承人,自然不会去娶一个庶女。 林太尉向景宣帝行了礼,又与苏渊打了声招呼:“苏尚书。” 没做成秦家,但是也没交恶。 谁料,苏渊竟然没理他。 林太尉一脸茫然。 景宣帝淡淡说道:“林太尉,苏尚书参了你一本。” 林太尉更茫然了。 他似乎没得罪苏渊吧 苏渊参他做什么 要参也是参冷家与卫家! 景宣帝一瞧林太尉的神色,便知他还没听说林如月的事。 景宣帝说道:“苏尚书参你教女无方,冒犯太皇太后。” 林太尉真是人在屋里坐,锅从天上来。 “此话从何说起”他惊讶地问。 苏渊冷冷一哼:“林太尉不如回家问问你的好女儿” 景宣帝其实也头疼得紧,好不容易卫廷不闹腾了,安安心心地去当他的骑射夫子,以换取不被禁足,转头苏渊又闹上了。 他作为一国之君,成天处理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 福公公察言观色,见景宣帝没阻止自己的意思,他便将在明月轩附近发生的事儿说了。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苏渊道。 苏渊绝口不提苏小小因私将林如月推下水,理直气壮地说道:“我那小外甥女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又恐令千金讲出要杀头的话来,情急之下帮了她一把!” 林太尉:……你是指把我女儿推下水么 你确定这是帮 不是教训 这年头,还能这么颠倒黑白的 苏渊浑身上下只散发出一个信息——我外甥女儿太善良,还不赶紧谢她! 林太尉要吐血了。 他是真不知林如月在宫学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如月是在骂那个从民间归来的护国公府千金,可偏生让太皇太后撞见了。 太皇太后也的确动了真怒。 这就有点儿扯不清了。 为林如月开脱是不可能的,那是在公然与太皇太后叫板。 太皇太后虽无实权,然而她是皇室的一块遮羞布,当年先帝从侄儿手中继承皇位,不知惹来多少质疑。 先帝一脉不敢叫太皇太后受半分委屈。 至少明面上是不敢的。 林太尉硬着头皮接住这口锅:“臣……教女无方……甘愿受罚!” 景宣帝正色道:“罚俸半年。此外,督造神弓营的事,就先不劳林太尉操心了,林太尉还是多花些功夫教导子嗣。” 罚俸不罚俸的,林太尉无所谓,可督造神弓营是肥差呀! 何况林家近两年势头正猛,有望指着督造神弓营的功劳,取代卢家跻身八大家族的行列。 这下,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景宣帝不咸不淡地问道:“怎么?林太尉觉得朕罚重了” 林太尉拱手跪下:“臣不敢,臣甘愿受罚!” 景宣帝又道:“苏尚书,神弓营之事,交给你去办。” “嗯”苏渊一怔。 景宣帝:“怎么你不乐意” 苏渊忙行礼道:“承蒙陛下器重,臣受宠若惊!” 他只是来给小外甥女儿讨个公道的,怎么还讨了个肥差回来了 林太尉气冲冲地回了府。 “把三小姐叫过来!” 林如月今日受了一肚子委屈,就等父亲回来替自己讨回公道的。 寻常人闯祸之后,听到父母要见自己,第一反应一定是心虚,林如月脑回路清奇,居然觉得自己可以找父亲诉苦了。 一个苏大丫,一个胡碧云,全都不是好东西! “父亲……” 她眼眶一红,正要告状。 林太尉一巴掌扇了过来:“孽障!” …… 老侯爷卧病在床后,苏陌去军营待的时间比以往多了许多。 他每日不是从镇北侯府过来接苏小小的,他是从军营过来的。 把苏小小送回梨花巷后,他又返回了军营。 不同的是,这一晚他没出来练兵。 将士们感觉很奇怪。 比谁都练得狠的大公子,突然偷起懒来了 “是不在军营吗” “在的,我亲眼看见大公子过来的。不信你们瞧,他营帐里的灯亮着呢。” “没错,我晚上还给大公子送饭了!” “别是出啥事儿了吧……” 几人赶忙去了苏陌营帐。 听呼吸,人是活的。 看影子……反正肯定不是死的。 几人好奇地将脑袋从帘子的缝隙挤进去。 然后几个糙老爷们儿全傻眼了。 他们的大公子居然老老实实地跽坐在营帐里……一板一眼地抄书! …… 苏小小回家吃过晚饭,带着三条萌萌哒的小尾巴去了第一堂。 三小只特别乖地去后院玩耍。 他们很粘苏小小,但从不在苏小小做事时打搅苏小小。 大堂内有些冷清,气氛也有点不对劲。 开张第一日,堂诊不收诊金,药费减半,再加上昨晚的那一波宣传,按理说,今日的生意就算不爆,也不至于如此冷清。 “出什么事了”苏小小问。 其余几人不敢吭声,只耷拉着脑袋,一副自责羞愧的样子。 “我来说吧。”符郎中叹了口气,“刚开张那会儿,确实来了不少客人,好几个是昨晚围观的百姓介绍的,可中午,突然一个病人跑过来,说我们第一堂的药把他儿子的肚子吃坏了,闹了好一阵子,客人全被吓走了。这还不算,昨日咱们第一堂收治的那位患者,他娘站出来替我们说话,结果被倒打一耙,说我们是一伙儿的,昨日是演戏抹黑仁心堂名声的。” “阿中立马去报了官,官差过来,他们才溜了。可客人……也早被他们闹没了。” “都怪我没用。” 符郎中自责地低下头,“如果今日是你在,一定不会这样。” 苏小小的能耐,他看在眼里,没人可以在她面前耍手段。 符郎中是一个善良正值且优秀的大夫,却并不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不然的话,当初在镇上,就凭他吊打回春堂的医术,但凡懂点儿营销与竞争的手段,早把回春堂的生意抢光了。 “这不怪你。” 苏小。 是她大意了,该提前找一个掌柜的。 她若是不上学,自己就能来做掌柜—— “我晚上去周阿婆家问问,让她帮忙介绍一个掌柜。” 符郎中叹气:“掌柜不好找,遇到有能耐的,单是价钱打动不了他们,咱们新开的医馆,要名气没名气,要地位没地位,没哪个厉害的掌柜愿意过来的。” 说符郎中不精明吧,这些道理他又懂。 他说的没错,好掌柜可遇不可求。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响在门口。 “请问,你们这里还招掌柜吗” 众人循声一瞧。 这人是谁呀 苏小小怔怔道:“是你……” ------题外话------ 肥章,蹲一张威武霸气的月票! 鞠躬感谢。 70 275 正式交锋(二更) “啊……” 符郎中也认出了对方,他万分惊讶,“孙掌柜” 符郎中在镇上曾见过孙掌柜几次,知道此人原是锦记的掌柜,后被锦记卸磨杀驴,转头去做了苏记的掌柜。 他不是镇上打理苏记吗 怎么会千里迢迢地来了京城 数月不见,孙掌柜较以往还是有些变化的,显而易见的中年大肚没了,眉宇间虽有些风尘仆仆的疲倦吗,精气神却好了不少。 孙掌柜背着个包袱笑容满面地走进屋,冲孙掌柜拱了拱手:符大夫,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别、别来无恙。”符郎中简直懵了好么 苏小小歪歪头,看向凭空长出来的孙掌柜:“你怎么来了” 孙掌柜拿腔拿调地说道:“怎么不欢迎啊” 苏小小:“唔……我想想。” 孙掌柜黑了脸。 小韦子是个机灵的小药童,他瞧出了双方认识,忙上前去拿对方的包袱:“您远道而来辛苦了,把包袱给我吧。” 孙掌柜看了他一眼,把包袱递给他:“哟,小伙子不错。” 小韦子嘿嘿一笑。 孙掌柜四下看了看:“新开的医馆不错啊,比苏记还大呢。” “楼上说话。”苏小小道。 孙掌柜迈步跟上。 苏小小对符郎中道:“师父你也来一下。” 符郎中跟着二人一道上了楼。 三人在账房里坐下。 杜鹃与莺儿奉上茶水与点心。 孙掌柜又是一阵惊讶:“哟,还请了丫鬟” 苏小小纠正道:“不是丫鬟,是药童。” “女药童”孙掌柜耐人寻味地扫了二人几眼,“有点儿意思。” “别吓到我的药童了。”苏小小护犊子地说。 孙掌柜再次黑了脸。 杜鹃与莺儿忍住笑意下了楼。 孙掌柜咕噜咕噜喝了几大杯茶,总算是有些缓过来了。 他将自己来京城的缘由说了:“……锦记彻底把自己作死了,苏记的生意蒸蒸日上,没啥需要我操心的地方,我决定深藏功与名,来京城继续助你一臂之力。” 苏小小一针见血道:“你其实就是和玉娘合不来吧” 孙掌柜呛到了:瞎说什么大实话! 老实说,也不是合不来,而是俩人在许多问题上的主张都不大一样,偏偏俩人都是强势的性子。 苏玉娘有苏小小的强势,可她没有苏小小的保护强势的拳头,那……孙掌柜心里多少就有点不服啦。 苏小小古怪地看着他:“所以你是欠打” “咳咳咳!怎、怎、怎、怎么说话的”孙掌柜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俗话讲得好,一山容不得二虎,除非是一公一母!” 苏小小道:“你俩不就是一公一母” 孙掌柜:“……” 孙掌柜与苏玉娘确实有些意见相左,不过这不是他来京城的主要原因。 他和苏玉娘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苏记有他们之中的一个就够了。 反倒是苏小小身边可能更需要人。 苏玉娘的女儿还小,她是赶不了远路的,只能是孙掌柜过来。 在这件事上,二人的意见出奇一致。 苏小小道:“我给你和玉娘回了信的。” 孙掌柜摆摆手:“没事儿,玉娘收到了会给我寄过来的。” 远在杏花镇的苏玉娘:呵,想屁吃! 孙掌柜又道:“我的讲的够多了,说说你们吧,来京城后过得怎么样你瘦了这么多,我方才险些没敢认你。” 苏小小如今的体重也就一百三十多斤,与那些以瘦为美的千金相比,依旧算个小胖子,但只要见过她二百斤的样子,就能明白她已经完全大变样了。 容貌也精致了许多,这个孙掌柜就不予评价了。 “我们……还行吧。”苏小。 孙掌柜:我不许你这么敷衍我。 孙掌柜不问她了,直接问符郎中。 符郎中比苏小小更惜字如金:“确实还行。” 孙掌柜: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难怪你搞事情不行! 苏小小与符郎中都不属于能和人唠嗑儿的主儿,孙掌柜佛系了,回头他找二狗打听。 想到了什么,苏小小问道:“话说,你既然没收到我的信,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孙掌柜就道:“我知道你是上镇北侯府当大夫了呀,我就找人打听镇北侯府的下落,这不正打听着嘛,就听说这边开了一间医馆,和仁心堂抢生意,结果被仁心堂整得很惨云云。” 苏小小严肃道:“后面两句是你自己加的吧” “咳!”孙掌柜一本正经道,“反正又没说错。” 符郎中惭愧道:“是我不好。” 孙掌柜忙道:“别介啊,我没怪你的意思!你是大夫,正儿八经给人治病的,哪里玩儿得过那些耍阴招的行了,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交给我,甭管它仁心堂是哪路牛鬼蛇神,到了我老孙手里,那就只有一条路——死路!” 仁心堂。 胡二爷正坐在账房品茶。 一旁的吴掌柜笑呵呵地说道:“东家,我适才去瞅了一眼,第一堂的客人全走光了!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几日,他们就该关门大吉了!” 胡二爷满意地呷了一口茶:“办的不错。” 吴掌柜迟疑道:“不过……我听说第一堂的那个小丫头,与卫家有点儿牵扯” 胡二爷冷冷一哼:“没有的事,大哥让人去打听了,卫家并没有一个胖丫鬟,想来是辉儿弄错了,那丫头与卫廷没有半分关系。” 吴掌柜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胡二爷淡淡说道:“那丫头与秦家倒是有点儿渊源,是老护国公流落民间的孙女。” “什么”吴掌柜狠狠一惊。 胡二爷道:“瞧把你吓的,老护国公年事已高,没几年了,陛下让他儿子与秦江公平竞争兵权,他儿子在民间长大,怎会是秦江对手我那小侄女儿与秦江的女儿交好,日后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吴掌柜神色一松。 胡二爷淡淡说道:“不必忌惮一个乡下丫头,你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去,别闹出人命就行。” 吴掌柜自信满满地说道:“东家放心,我有分寸。” 胡二爷冷声道:“这次,原是打算低价收购何家的铺子,谁料半路杀出仁心堂!” 吴掌柜笑道:“要怪只怪他们自不量力,连胡家的生意也敢抢。等他们和何家一样经营不下去了,咱们在压价买下它!” ------题外话------ 小可爱们,记得投月票哦 《首辅娇娘》的漫画开始连载了,看了下,画风很可爱,在【腾讯动漫】app可以看。 70 276 妹控(一更) 孙掌柜在医馆住下,除了阿中,符郎中与其余人也皆住在医馆。 后院与后罩房被苏小小隔成了两个独立的小院儿,大的带厨房,曹厨子与杨氏居住。 小的是苏小小的院子,里头有两间屋子,一间是她的,另一间是莺儿与杜鹃的。 她不常住,但只要是她的院子,就没人敢闯。 小韦子住一楼,符郎中与孙掌柜住二楼。 孙掌柜马不停蹄地赶路,累到虚脱,早早歇下了。 他要养足精神,对付仁心堂。 孙掌柜的到来对苏小小来说是一场及时雨,她可以腾出精力来做更多的事。 点心的生意她也让苏二狗重新去接了。 不只是仁心堂在打第一堂的主意,她也盯上了仁心堂。 仁心堂的位置是真好。 日后若是能买下来,就给二狗开一家点心铺子! 翌日,吃饱喝足的苏家老二、老三,带着小表弟苏二狗心满意足地去上学了。 苏小小将三小只送到凌云那边。 一般是邓安或张琴师来开门,她有几日没见到凌云了,今日一见,她感觉凌云变化挺大。 怎么说呢 瘦……依旧是瘦的,毕竟皮包骨的人,想要一下子养得白白胖胖不现实。 可双颊与眼窝的凹陷没那般严重了。 更重要的是,苏小小居然看见他在吃东西。 他手里抓着一张鸡蛋软饼,一边皱眉,一边嫌弃地啃着。 没吐…… 是厌食症有些许转好了吗 应该是吧,瞧着都不吐了…… 念头刚一闪过,凌云忽然身躯一震,捂住胸口,匆匆跑去后院,哇哇哇地吐了起来。 苏小小听到了张琴师无比炸毛的咆哮:“鸡蛋饼你居然敢吃鸡蛋饼谁许你吃这个了!这玩儿你遭得住吗!” 从前凌云不肯吃东西,张琴师着急。 如今他瞎吃东西,张琴师更着急。 “我饿。”凌云理直气壮地说。 “饿就瞎吃吗” “粥不顶饱。” 张琴师:“……” 三小只威力太猛,凌云只靠喝粥,半个时辰都扛不住。 苏小小明白了。 凌云太久没正常进食,身体的肠胃功能变弱,许多食物克化不了。 苏小小忽然想起了从药房拿到的消化酶。 咦,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苏小小回家,把消化酶拿给了凌云。 经验告诉她,药房的保健药绝不是单纯一种功效,这瓶消化酶,保不齐能调理他肠胃的各种问题。 “饭后服用,一次一片。” 这回没让她猜功效,明明白白地给了说明书,她真该谢天谢地。 凌云看着苏小小递过来的小瓷瓶,皱眉道:“药” “助消化的。”苏小。 “我不吃药!”凌云任性拒绝。 苏小小默默拿出一盒今早刚出炉的桂花山药糕。 凌云:“……” - 坐上苏陌的马车后,苏小小被顶着两个巨大黑眼圈的苏陌惊得眨眨眼。 “你昨晚干嘛去了” 苏陌面如死灰地拿出一沓纸递给她。 苏小小接过来一瞧:“《论语》” 苏陌淡道:“不是被罚抄了吗” 苏小小:我没打算乖乖认罚呀…… 苏陌难得哼了一声:“卫廷没替你抄过书吧” 连抄书都做不到,这种男人不能要! ——日常劝我妹对卫廷死心。 抵达宫学后,苏小小将《论语》交给了江夫子。 江夫子一看字迹就不是苏小小的。 朽木不可雕也! 他倒也懒得过问,放苏小小回课室了。 今日的课室有些热闹,原因无他,两个宫学的学生吵起来了。 其中一人竟然是胡碧云。 哟,这可新奇了,这个胡家千金不是喜欢在背后鼓捣别人捅刀子,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的么 亲身上阵,改策略了 与她大吵特吵的对象是一位姓卢的千金——卢慧。 卢家一共有两位千金参与考试,二人都选上了,卢慧是原配所出的大小姐,在林如月的事件里为苏小小仗义执言的卢颖,是继室所出的二小姐。 值得一提的是,在第一次骑术课上,被苏小小从惠安公主的马蹄下救下的千金正是卢二小姐卢颖。 也就难怪她会冒着得罪林家的风险替苏小话了。 但平日里,她与苏小小交集不多。 “是我姐姐的脸。” 卢颖小声开口。 苏小小扭头一瞧,才发现卢颖站在了自己身边。 她说话的样子小心翼翼,似乎是怕被别人看出她俩在窃窃私语。 卢慧的脸上戴了面纱,额头上也效仿静宁公主佩戴了华胜额饰。 “哦,她的脸怎么了”苏小小问。 卢慧悄声道:“她长了一颗痘,擦了胡小姐送她的药膏,脸上更严重了。” 苏小小问道:“更严重是多严重” “就……”卢颖弱弱地看了卢慧一眼,见卢慧没盯着自己这边,才好似壮胆说道,“满脸的红疹子,肿得不像话。” 那确实挺严重的。 静宁公主满脸痘时也没肿。 如今静宁公主的皮肤好得像剥了壳的荔枝,只是由于她上课总戴着面纱,是以,宫学的千金们并不清楚她皮肤的变化。 卢慧与胡碧云吵得不可开交。 胡碧云冷声道:“我好心给你药,反被你倒打一耙!这种药膏,外面排队都买不到!早知道我不如不送你了!” 卢慧咬牙道:“我怎么倒打一耙了你的药把我的脸全弄坏了!” 胡碧云讥讽道:“怎么就是我的药弄坏的那么多人用了都没事,偏偏你出了事!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乱吃了什么东西,或者擦了什么不该擦的胭脂水粉!” 卢慧激动地说道:“我没有!我是昨晚入睡前擦的,洗过脸直接就擦了,没用胭脂水粉!我也没乱吃东西!” 胡碧云冷冷地说道:“你的脸一看就是过敏症!病从口入,你说你没吃,谁又能证明!我爹辛辛苦苦研制的新药,多少人买都买不到,你不要就还给我!” 苏小小看着她眼周与额头露出来的一点皮肤,胡碧云倒是没判断错,像极了过敏。 “你的破药,还给你!” 卢慧说不赢她,气得将药瓶扔在了地上。 药瓶呱啦啦地滚到了卢颖脚边。 卢颖躬身拾起来。 “能给我看看吗”苏小小问。 卢颖将药膏递给她。 苏小小打开闻了闻。 “原来如此。” ------题外话------ 你一票,我一票,打脸永远不迟到! 70 277 打脸(二更) 苏小道:“你姐姐的脸,的确是擦了这个药的缘故。” “嗯”卢颖一怔。 另一边,由于暂时休战的缘故,卢慧也听到了苏小小的话。 她与苏小小不熟,但此时,只有苏小小一个人站在她这般,其余人全是一副她在胡搅蛮缠的样子。 她当即拽紧拳头:“胡碧云你听见没有就是你的药有问题!” 胡碧云嘲讽道:“呵,谁不知她们家在我二叔的仁心堂隔壁开了一间医馆,她忙着抢我们胡家的生意,当然会这么说了。我劝你别上当!” 苏小小漫不经心地掂了掂手里的药瓶:“金银花、连翘、野菊花、薄荷、玄参、薏米、公英,你们胡家的药膏是用这些药材做的吧” 胡碧云大吃一惊! “你怎么会知道……你……你偷了我们胡家的方子!” 苏小小给了她一个王者蔑视:“用得着么闻一闻不就知道了还是说,作为胡院判亲生女儿的胡小姐,居然连几味药材都闻不出来” “我……”胡碧云让苏小小噎了个猝不及防。 她是能闻出一些药材的,药材各有味,可有时混在一起,药味会窜、会综合、会改变。 因此极少有人……能够“闻”出一张完整的药方。 可她这会儿不能承认呀,否则岂不是落了下风 胡碧云清高地说道:“我是能闻出来,可不保证你也能闻出来。” 苏小小抛给她一个小药瓶:“那你闻闻我这瓶金疮药用了哪些药材” 胡碧云闻了闻,一脸镇定地说道:“有……大黄、党参、三七、鸡骨香、麝香……” 苏小小淡淡地笑了:“胡小姐,你闻了这么久难道就没闻出来,这根本就不是金疮药吗” 胡碧云脸色骤变! 课室内的诸位千金纷纷朝胡碧云投去了不可置信的眼神。 苏小姐说的是真的 胡碧云竟然连金疮药都认不出来! 那她刚刚还煞有介事地报药材名—— 胡碧云怒道:“你耍我” 苏小小摊手:“我可没耍你,我是在给胡小姐一个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不然怎么能让卢小姐乖乖认这个栽呢” 众人噗嗤一声笑了。 夺笋呐。 有打脸打得这么嚣张的吗 她们是来看小胖丫头笑话的,可也不知为何,愣是被她的狡诈给逗笑了。 小胖丫头也不蠢嘛。 反倒是胡小姐,似乎有点惨啊。 胡碧云咬牙:“你说不是就不是” 苏小小微微一笑:“你可以找个太医来鉴定一下啊,看这瓶药是不是金疮药。别说找太医麻烦,你爹是院判,我相信这点面子,你还是有的。” 胡碧云被噎得不要不要的。 她正要将药瓶重重地摔在身边的桌上。 苏小小提醒:“当心,这可是惠安公主的桌子。” 胡碧云连摔药瓶的机会都被剥夺了,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就要气成一只河豚。 她面对卢慧的指责有多气定神闲,面对苏小小的打脸就有多心情炸裂。 “你、你、你……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就算你说出了我们胡家的药方,也不能证明她的脸是我们胡家的药擦坏的!” 胡碧云回过神来了,她方才让这丫头气糊涂了,居然被这丫头牵着鼻子走! 事情的关键根部就不是这丫头会有多会辨认药材,而是他们胡家的药膏绝对没有问题! 苏小小没着急回答她的话,而是看向一旁的卢慧:“卢小姐,你每年入春后,是否接触花卉便会出现不适” 卢慧忙道:“没错没错,一年四季其实都会有一点儿,春日最为严重。我的院子里从不养花,不然我就会打喷嚏,长疹子。” “这是因为卢小姐对花粉过敏。”苏小小耐心解释道,“胡家的药方里有野菊花与金银花两味药材,寻常人擦了没事,对花粉过敏的卢小姐却会因此中招。” 卢慧恍然大悟:“难怪我一擦,整张脸都肿了!” 她冷冷地瞪向胡碧云,“你还有什么话说!” 胡碧云嘴硬道:“那为什么别人没事” 苏小小双手抱怀,淡淡说道:“如果你是指在座的诸位千金,我想,一是由于并非每个人都对花粉过敏,第二,可能她们压根儿还没用你的药吧。” 这种药是祛痘的,谁没事往脸上抹呀不得等长痘了再抹么 众人集体尴尬。 她们的确还没用,药膏放在家里吃灰呢。 胡碧云气得心口痛。 正在此时,静宁公主来上课了。 看见她走进课室,胡碧云宛若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静宁公主擦过我父亲的药!她的脸好了!证明我父亲的药是没问题的!” 这简直是偷换概念。 苏小小从始至终没讲过胡家的药对所有人都有问题,她只是指出来它含有过敏源,对卢小姐这样的花粉过敏者不适用。 静宁公主皱眉看着狼狈不堪的胡碧云。 胡碧云激动地问道:“静宁公主,您擦过我父亲的药,对吗” 静宁公主道:“擦过。” 胡碧云眸子一亮:“那您……” 静宁公主接着道:“擦了一次,没效。” 胡碧云:“” 秦嫣然今日的马车出了点问题,姗姗来迟。 她进课室,发现今日的气氛不大对。 胡碧云坐在最后一排,像是狠狠哭过,眼睛肿成了核桃。 苏小小依旧坐在静宁公主的身份,惠安公主与灵犀郡主没来。 不少千金正偷偷地打量苏小小,眼神充满好奇与探究。 苏小小一回头,她们就会像被抓包的小兔,赶忙拿书挡住脸。 可当苏小小转头脸去,她们又好奇巴巴地偷看她。 她不过是晚来了一点。 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那么多千金……看向那丫头的眼神变了 下午是骑射课。 经过卫廷的几次魔鬼训练,千金们的骑术突飞猛进,就连几位从未上过马的千金也能自如地策马奔腾了。 今日主要学射箭,不骑马,要等骑术与箭术都练得炉火纯青后,才能开始骑射合一。 卫廷一袭白色夫子宽袍,神色冰冷地站在草场上。 70 278 吊打胡家(三更) 诸位千金列成一排,每人身边站着一个伺候弓箭的小太监。 卫廷讲完了基础要领,在场上监督诸位千金练习。 静宁公主与惠安公主彼此相厌,不愿站在一起,可又没人敢挤在她俩中间。 除了……苏小小。 苏小小一直在拉弓。 静宁公主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不用箭” 惠安公主哼道:“她不会用!” 静宁公主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你就会了” “我当然会!” 惠安射出一箭,成功脱靶。 千金们可不好意思笑话她,因为除了冷芷若、秦嫣然与郭灵犀,其余的千金也没一个人能射中靶子的。 静宁公主是文武双全的公主,她的骑术与箭术都相当出众。 惠安公主越看越气,恨不能扔了手里的弓! 卫廷走了过来,站在惠安公主与苏小小的中间,稍稍靠后的位置。 “把弓拿稳。” 他淡淡地说。 惠安公主心头一喜:“廷……咳咳,卫夫子,你在和我说话吗” 再不敢乱叫廷哥哥了,叫一声,蹲半个时辰马步,她的腿都蹲粗了! 卫廷没回答,而是望向前方的箭靶,也不知望的是谁的。 苏小小握紧手中的弓。 他说道:“拿箭。” 廷哥哥一定是在和我说话! 惠安公主瞬间改变主意,她不扔弓了,她要好好学射箭! 她自箭筒里抽了一支箭,搭在弓上。 苏小小也搭上了箭。 卫廷道:“右手肘太高了。” “啊哦。” 惠安公主古怪地皱了皱眉,乖乖调整了一下手肘。 卫廷严肃道:“瞄准靶心,听风的动静,风会影响箭矢的方向与速度,一定要算准。” 惠安公主讷讷道:“这、这要怎么算啊” 风既看不见,也摸不着。 卫廷正色道:“放箭!” 伴随他一声令下。 苏小小与惠安公主的箭矢同时射了出去。 由于是卫廷亲自单独指导,惠安公主连揍静宁的力气都用上了。 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一支箭矢狠狠地射中了她正前方的靶心。 箭矢力道之大,足足有一半箭身从靶心穿透了出去。 惠安公主怔怔地看着箭靶。 “这、这、这是我射的” 为什么好像有点不大对呢 她的力气突然就变得这么大了 “不错。”卫廷说。 惠安公主眨眨眼。 不管了,一定是她射的! 不然呢 方才和她一起拉弓的只有静宁身边的那个小胖丫头。 不是自己,难不成是她 哼,她连箭都不放对,能射中靶心才怪了! 惠安公主信心爆棚,又射了一支箭出去。 然而,她又脱靶了。 一整个下午,她只射中了那一箭。 好气哦! - 胡碧云自从被苏小小当众打脸后,在宫学消停多了,当然,也可能是没了林如月这个指哪儿打哪儿的帮手。 苏小小难得耳根子清净了许多。 医馆那边也由于孙掌柜的到来,迅速稳住了局面。 论经营手段,孙掌柜是专业的。 仁心堂整的那些招数,都是他玩儿剩下的。 买托儿是吧 行啊! 又不是只有你能买! 想当初锦记刚在镇上立足时,名声还不显,他每日买几十个托儿轮流在门口排队,排着排着名声就打出去了。 自然了,若是没点真本事,此计是不长久的。 可苏姑娘的医术是不掺水的呀! 孙掌柜放开了干! 也别说他恶意竞争,是仁心堂先挑事的,那就别怪他采取非常手段了。 他一方面买托儿上医馆治疗,另一方面,也买通了伙计在茶楼散步消息,将第一堂的医术夸的是天上地下! 总之一句话,吹就完了! 另外,他将苏小小医治老侯爷的消息放了出去。 假的都能吹牛逼,真人真事儿,那不得往死里炫啊! “太医都治不了老侯爷的病,咱第一堂给治了!不信,下回老侯爷过来,你们亲自问问他老人家。” 老侯爷会不会来,他才不管呢。 “你的意思是,你们第一堂的医术比太医还厉害” “那可不!太医能治的,我第一堂也能治,太医不能治的,我第一堂还是能治。我第一堂治不了,太医院绝对没法儿治!” 一个字——狂! 符郎中坐在大堂里,太阳穴突突的。 孙掌柜这么吹真的没关系吗 符郎中小声问苏小小:“他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了” 苏小小想了想:“应该不知道,我没和他说,二狗也没有。” 最近大家都忙,俩人还没见上面呢。 符郎中整个人都不好了:“不知道老侯爷是你外祖父,他也敢往人家身上蹭啊!”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才! 别说,孙掌柜这一波硬蹭,倒真给第一堂蹭来了不少病人。 仁心堂内,胡二爷面色铁青。 “你不是说三日就让第一堂倒闭吗你下去瞧瞧!他们的客人越发多了!” 吴掌柜忙道:“那些病人……全是他们花银子买的……咱不也干过这事儿吗老手段了。” 胡二爷冷声道:“你的意思是,大理寺少卿家的管事是托儿黄门侍郎的侄儿是托儿白玉酒庄的老板也是托儿” 吴掌柜讪讪。 胡二爷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我干掉第一堂!” 吴掌柜道:“东家,有句话,小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第一堂如今风头正盛,咱们再派人去捣乱,只怕大家伙儿也不容易轻信。” 胡二爷冷冷地朝他看来:“你的意思是……放任第一堂不管了” 吴掌柜忙道:“小的绝无此意。您想啊,第一堂主要是借了谁的名声” 胡二爷若有所思:“托儿不对,镇北侯!” 吴掌柜笑了笑:“没错,他们声称自己治疗了镇北侯,此事且不论真假,就当是真的,那又如何呢咱们大爷可是在皇宫为太后娘娘医治凤体。只等太后娘娘痊愈了,咱们的风头还能盖不过他们去届时咱们再放出消息,老侯爷是请了别人医治的,只不过是看在侄外孙女的份儿上,才把这功劳给第一堂了。” 胡二爷仔细一想,是这么个理。 “但为啥,我总感觉后背有点儿凉飕飕的” ------题外话------ 悄咪咪的三更来啦,有悄咪咪的月票吗 70 279 天赋觉醒(一更) 永寿宫。 寝殿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香,太后面色苍白地坐在床头,薄薄的被子盖至她腰腹。 景宣帝神色凝重地守在床前。 胡院判仔细为太后把了脉,站起身来。 景宣帝问道:“如何了” 胡院判恭敬答道:“从脉象上来看,太后她老人家是气血两亏,加上忧思过重,前阵子又惊了风,这才一病不起。” “这些话你说了几日,朕已经听腻了,朕只想知道,太后的病究竟何时才能有起色” “臣会为太后换一个新的方子。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药效太猛,意味着副作用也大,伤身的,陛下。” 景宣帝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疼痛的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退下吧。”他说道。 “是。”胡院判退了几步才转过身,抬袖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即刻去太医院写方子。 景宣帝来到床前的凳子上坐下,吩咐宫人:“你们退下。” 福公公看了眼太后身边的惜嬷嬷。 惜嬷嬷对太后道:“奴婢在外头候着。” 太后微微颔首。 惜嬷嬷与福公公带着一众宫人退了出去。 景宣帝神色复杂地看向病歪歪的太后:“胡院判说母后忧思过重,儿子近日公务繁忙,疏忽了母后,是儿子的不是。” 太后没说话,只是淡淡地将脸转向一边。 景宣帝叹气:“母后,您打算一直不原谅儿子吗十年了,他是您的儿子,难道我就不是了吗是不是当初被杀掉的是我,母后的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太后依旧是倔强地望着墙。 “母后保重身体,儿子改日再来探望母后。” 景宣帝说罢,起身离开了永寿宫。 夜色如墨。 景宣帝走在寂静的曲径小道上,福公公在前为他打着灯笼。 景宣帝自嘲地说道:“南阳王的忌日又快到了,每年都这样。” 福公公不敢接话。 南阳王是先帝长子,景宣帝是先帝四子,二人皆为当时的惠妃所出,也就是如今的太后。 兄弟俩联手斗败了皇后与嫡皇子,转头便兄弟阋墙、兵戈相见。 景宣帝冷笑道:“朕偶尔会想,如果输掉的是朕,母后会不会也为了朕,去与南阳王心生隔阂朕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觉得南阳王是长子,就该比我有资格继承皇位。你知道她曾对朕说过什么吗” 福公公讪讪道:“奴才不知。” 景宣帝讥讽道:“她对朕说,倘若继承大统的是南阳王,他一定不会对朕赶尽杀绝!你信吗” 福公公顿了顿,说道:“奴才不信。” 他信不信不打紧,景宣帝要听的是他不信。 景宣帝望向无边夜色,眼底闪过阴鸷:“朕也不信!倘若南阳王赢了,朕的下场只会和他一样!成王败寇罢了,为何母后要埋怨朕!” 福公公不敢接话。 景宣帝:“罢了,回宫吧。” 福公公问道:“陛下今晚要去哪位娘娘宫中” 以往景宣帝最烦躁的时候,都喜欢去娴妃宫里。 娴妃是一朵貌美的解语花,深深懂得如何排解景宣帝的愁绪。 然而今晚,景宣帝沉吟片刻后说道:“去坤宁宫看看皇后。” 福公公:您确定是去看皇后不是去蹭静宁公主的点心 -- 转眼进入四月下旬,苏承与秦江比试的日子也渐渐临近。 秦沧阑与老侯爷抓紧一切机会训练苏承,一个月的时间缩短二十年的栽培差距,听上去是天方夜谭。 但苏承的天赋着实令二人侧目。 从一开始,一招也打不过,到如今,已能在秦沧阑手里接住十招。 虽说,也有点耍滑头的成分在里头,可正所谓兵不厌诈,接住了就是接住了。 因为表现越来越出色,苏承的“工钱”也从一日十两提到了一日二十两,最高的一日挣了五十两。 苏承很满意。 他觉得再这么打个一年半载的,兴许他就能给闺女在京城置办一座宅子了。 “你觉不觉得承儿恢复得太快了” 老侯爷盯着在草场上练习射箭的苏承问。 一旁的秦沧阑反问道:“快吗” 老侯爷想了想,说道:“比你我年轻那会儿都快。” 秦沧阑与有荣焉道:“那是!虎父无犬子!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老侯爷神色复杂地睨了他一眼:“一想到这么好的苗子,生生在乡下耽搁了三十年,我就特别想杀了你。” 提到这个秦沧阑瞬间没了底气。 他悻悻地咳嗽了一声:“好嘛,大不了日后你代我多教教他,他还年轻,正是堪当大任的时候。” 老侯爷古怪地问道:“你儿子为何要我来教” 秦沧阑眼神一闪,正色道:“你……你不是教得挺起劲吗再说下手没我那么重,我怕我把他揍坏了。” 老侯爷冷冷一哼:“差点儿以为你在交代遗言。” 苏承这边进展顺利,可就在比试的前一晚,苏二狗出了事。 他不见了! 苏祁、苏钰结束今日的课程后,去苏二狗的班上找他一起回家。 他俩的课业比苏二狗繁重,下课晚小半个时辰。 苏二狗一般会在课室里一边写作业,一边等他俩。 可今日他俩去课室时,意外地扑了个空。 “是不是去茅厕了”苏钰问。 “那就等等吧。”苏祁说。 等了小半刻钟,不见苏二狗过来,苏祁去茅厕找人,苏钰继续在课室门口等,以防苏二狗回来,又与他俩错过了。 可苏祁将国子监所有茅厕找遍了,也没瞧见苏二狗的影子。 “二哥。”苏钰问,“二狗呢” “没找到。”苏祁摇头。 苏钰古怪地说道:“不应该呀,二狗很听话的,他不会不等我们。” 他们一起上了将近一个月的学,苏二狗从不乱跑,偶尔见不到也一定是去茅厕了,等一会儿苏二狗就能回来。 二人不约而同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二哥……” “别慌。”苏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平日里咋咋呼呼倒也罢了,关键时刻,他们是不能乱作一团的。 苏祁蹙眉道:“这样,你去找岑夫子,我记得今天下午是他给二狗班上上课。我去一趟舍馆,问问二狗的同窗。我们在国子监的正门口会和。” 苏钰:“好!” 70 280 痛揍秦云(二更) 国子监不小,二人问完夫子与舍馆的同窗到门口会合时已是一刻钟之后。 这还是把最快的速度都用上了。 但很遗憾的是,夫子那边并没有任何线索,岑夫子下了课就如往常那样回了自己的值房。 苏祁问道:“同窗那边有消息吗” 苏钰答道:“也没有,他们都走了,临走时二狗在课室里写作业。二狗日日如此,谁也觉得会出什么事。” 苏祁又道:“除此之外,二狗今日在课上没有任何古怪的地方吗” 苏钰摇头:“我问了,没有。” “问问守门的小厮。”苏祁道。 所幸小厮是有印象的。 “是不是那个总是拿着一个饼子在啃的小公子”小厮问。 二人愣愣点头。 小厮之所以会对苏二狗有印象,完全是被苏二狗馋的。 那孩子的饼子香,吃相更香,可把他们这群守门的小厮馋坏了。 “你见过他了吗”苏祁问。 “他出去了。”小厮说。 “什么时候走的”苏祁问。 “大概……”小厮挠了挠头,“他们班刚下课那会儿吧,我还挺纳闷,他往常不是和两位公子一起的吗今儿怎么先走了” 苏钰担忧道:“二哥,二狗走了近半个时辰了!” 苏祁深呼吸,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先别慌……” 苏祁又看向小厮,“他是一个人走的吗” “不是,还有别人。”小厮说。 “是谁”苏钰着急地问。 “挺年轻的一位公子,和他差不多大,长得……”小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然而二人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苏钰看向苏祁,严肃地问道:“和二狗差不多大……二哥……会不会是……秦云” 苏祁神色凝重没说话。 如果苏二狗真是和秦云一起离开的,那么事情就不简单了。 首先,二人早结下了梁子,其次,苏承与秦江在争夺兵权,不论怎么看,二人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那个姓张的!” 苏钰忽然指着不远处说。 他口中的“姓张的”正是苏二狗曾经的狐朋狗友之一,因为想对苏二狗耍阴招,结果被三小只碰瓷,让静宁公主狠狠教训一顿。 苏钰对此人有印象:“他从前和秦云走得很近,我好几次看到他们在一起!” 苏祁二话不说,上前揪住了张公子的领子。 张公子狠狠一惊:“你谁——苏、苏二公子” 他认出了对方。 苏钰没功夫与他废话,十分粗暴地把人往前拽了两步:“我问你,秦云是不是苏二狗带走了” 张公子慌乱地说道:“我……我不知道啊……” 苏祁冷声道:“你是秦云的朋友,你会不知道” 张公子委屈道:“我早不和他来往了……” 不来往是大实话。 自打被静宁公主痛揍一顿,他家人便叮嘱他不许再给家里惹是生非,他近日老实了许多。 “不说实话是吧好。”苏祁咬牙,抬起拳头朝他砸了过来。 张公子吓得半死,抱头往下一蹲,惊声大叫:“我听到他们往小竹楼去了!” 苏钰皱眉:“什么小竹楼” 张公子战战兢兢地说道:“就是一个修了一半的阁楼……据说死过人……修一半不修了……有传闻那里闹鬼……” 苏祁把人往前一推:“带路!” 张公子理了理被揪皱的衣襟,嘀嘀咕咕地说道:“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苏钰一脚踹上他屁股:“再磨蹭,削了你!” 谁人少年不轻狂 苏家兄弟在国子监也是不好惹的好么 张公子被踹得几个踉跄,险些扑在地上。 他稳住身形后,一边揉屁股往前走,一边冲小厮使眼色。 苏祁威胁道:“眼珠子不想要了,就给你挖下来。” 张公子赶忙目视前方,不敢再耍任何幺蛾子! 去的路上,二人从张公子嘴里问出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原来,从苏二狗进国子监的第一日,便被秦云给盯上了。 秦云在苏二狗手里栽跟头,心里早把对方记恨上了,发现苏二狗也来了国子监,并且顶替自己的身份,成为了护国公府真正的小公爷。 他简直要嫉妒炸了。 不止一次在发话要给苏二狗一个教训。 只不过,静宁公主那一顿教训得太狠,张公子几人着实不敢再为秦云出头。 秦云于是又结识了一帮新的狐朋狗友。 那几人的地位不如张公子等人,秦云以往看不上他们,可如今但凡有些地位的大族公子都在静观其变,不轻易在秦云与苏二狗之间站队。 秦云无法,只得先将就着收了这伙人做小弟。 秦云这几日一直在计划着怎么整苏二狗。 “他们打算怎么整”苏祁问道。 长兄不在,他就是哥哥。 他一下子沉稳了太多。 张公子闷闷地说道:“他们让秦云把苏二狗带去小竹楼,大概是想在那里教训他一顿。那里不是闹鬼吗最好,再把苏二狗关上一整晚,看他会不会吓疯!” 苏钰呵斥道:“你说谁吓疯呢!” 张公子脖子一缩:“我、我这不是在揣测他们的想法吗” 张公子猜的八九不离十。 秦云的确是这般打算的。 唯一没猜中的是秦云去找苏二狗时,没告诉苏二狗一共有多少人,说的是自己要与苏二狗单挑。 苏二狗可不杵秦云,加上他才十四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别说秦云想教训他,他也早想教训秦云了! 等他到了所谓的小竹楼,就发现那儿居然早早地围了五六个秦云的狐朋狗友,全是国子监的学生。 秦云冷哼道:“苏二狗,你今日逃不掉了!从前你打了我一鞭子,一会儿我要十倍、百倍地打回来!” 一群人不讲武德,一起朝着苏二狗冲过来。 他们还是不大了解苏二狗的厉害。 苏二狗在街上就能打好几个小混混,这几个细皮嫩肉的国子监学生又岂会是他的对手 十四岁的小恶霸,让他们见识了什么叫做少年人的力量。 苏二狗将一群人全都干趴下了,秦云自然也逃不过,苏二狗将他揍得哭爹喊娘。 若事情只是进展到这里,倒也没什么。 可偏偏在苏二狗痛揍秦云之际,身后修了一半的小竹楼塌了。 房梁压着无数的木棍与竹竿轰隆隆地滚了下来,顷刻间将所有人压在了下面。 70 281 姐弟连心(三更) 几人被无数的木材、竹棍压倒在地地上,惊叫声与哀嚎声不断,但由于这一带地势偏僻,又有闹鬼之凶名,因此即使是青天白日也几乎无人路过。 因此嚎了也没任何作用。 秦云吓得六神无主,一边用力推着身上的重量,一边扯着嗓子狂叫:“你们几个!快来救我呀!快点儿!我快被压死了!” 几人不是不想救他,是特么的自身难保啊! 他们也被压得死死的! 谁能料到这小竹楼说塌就塌了呢。 小竹楼原是要建成一座三层阁楼的,架子打得老高了,可想而知所有的材料塌下来有多可怕。 一个国子监监生的腿很快失去了知觉。 “刘深,你流血了!” 身边的同伴对他说。 他脸色一变:“哪儿、哪儿流血了” 同伴扭头对他道:“腿……你的腿流血了!” 刘深害怕得半死。 他的腿流血了,而他毫无知觉…… 这不仅没有丝毫安慰,反而令他内心充满了恐惧! 他开始大声哭喊:“来人吶——救命啊——” 苏二狗是现场唯一没哭爹喊娘的。 不是他不害怕,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怎么可能做到看透生死呢 只不过他自幼磕磕绊绊长大,最为清楚,这种情况下大喊大叫并不会有任何帮助,反而会耗空自己的体力。 他的胸口被压得很疼,腰腹之下渐渐有些发麻。 唯二能活动的是一双胳膊。 可是他也推不动身上层层叠叠的木材。 终于,苏祁与苏钰几人赶到了。 一共四人,兄弟俩,张公子与一名车夫。 几人看到眼前的“废墟”,瞬间怔住了。 苏钰大惊:“怎么会这样” 苏祁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听到了秦云等人的鬼哭狼嚎,独独没听见苏二狗的声音。 张公子讷讷道:“我……我不清楚啊……不干我的事……不是我干的……” 苏钰瞪了他一眼。 兄弟二人绕着废墟走了一圈。 苏钰大声道:“二狗!二狗你能听见吗” 秦云听到了苏钰的声音,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三表哥!是我!快救救我呀,三表哥——” 苏钰懒得理他! 在他即将踩上一块木头时,苏祁抬起胳膊抓住了他:“当心!别踩到了!” 他说罢,用眼神示意苏钰往边上瞧。 苏钰的目光顺着自己脚下的那块木头,一路延伸到上方,不难发现所有的木头与竹竿交错在了一起,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不留神,可能会引起二次坍塌。 他冒了一层冷汗,小心翼翼地避开那块木头跨了过去。 二人继续呼唤二狗。 张公子也跟着一块儿叫了起来。 他是个混球,可他从没想过要苏二狗的命,何况这个节骨眼儿上,不帮着救人,会被苏家俩兄弟打死的吧 苏钰抓了抓苏祁的手腕:“二哥,最下面好像有动静,他们几个太吵了,听不清。” 苏祁即刻冷声道:“你们几个给我闭嘴!谁再多嚎一句,谁也别想得救!” 众人乖乖闭了嘴。 苏钰补充道:“二狗,不是说你,你接着叫。” 并不想叫的苏二狗:“……” 苏二狗胸口被压住,呼吸与发声都有些困难,他用指节一点一点敲击着手边的竹竿。 苏祁与苏钰趴在地上倾听。 苏钰先听到动静,遥手一指到:“二哥!在那边!” 苏二狗被压在最底下,距离秦云不远。 这并不奇怪,小竹楼塌陷时,苏二狗正在揍秦云。 找到了苏二狗的位置,但接下来更严峻的问题来了,他们该怎样把苏二狗救出来。 张公子好心地去搬一块最上面的木头,打算将压在地上的一个国子监监生救出来。 眼看着就要成了,哪知他脚一滑,木头往下一压,反倒压中了一根竹竿。 “啊——” 底下的监生传来惨叫。 苏祁厉声道:“你别轻举妄动!” 张公子吓得缓缓将木头放下,一脸惨白地退到了一旁。 苏祁对车夫道:“去通知我大哥,他这个时辰应当在宫门口。” “是!” “三弟,你去通知祖父。” “好!” 车夫与苏钰没坐马车,而是将车厢卸了下来,一人骑了一匹马,分头行动。 张公子颤颤巍巍地说道:“我、我也去找人。” 他是真去找人了,不是落荒而逃。 他爹是工部的,应当知道怎么救人。 苏祁站在边儿上,与苏二狗说着话,让苏二狗保持清醒。 苏二狗不必句句回应他,每隔一会儿用指节轻轻敲一下竹竿就好。 苏小小与苏陌是刚出皇宫便与前来寻他们的车夫撞了个正着。 车夫不等马儿停稳,几乎是整个人摔下马的。 “大公子!表小姐!不好了!表公子他出事了!” 二人也不坐马车了,一人一马,绝尘而去! 皇宫距离这里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事先不知会出这样的事,苏陌用来驾车的马儿以平稳为主,爆发力与速度并不是太迅猛。 饶是如此,二人也仍旧是车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他们抵达了满目疮痍的现场。 看着堆积如小山的非虚,苏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二狗呢” 她问道。 “大哥!表妹!” 苏祁见到苏陌,可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他对二人说道:“二狗被压在了最下面,秦云在他旁边,另外几个在那头。” 秦云此时也听到了苏陌的声音,他宛若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大表哥!大表哥救救我!快救我——” 他还能叫得如此中气十足,可见他虽也是被压着了,但却并不算严重。 “三弟去通知祖父了,另外,工部的人应当也快到了。”苏祁说完,无比惭愧地低下了头。 是他没照顾好二狗,才让二狗造此横祸。 苏陌看着交错叠砌的坍塌阁楼,神色一点点变得复杂。 “二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苏小小对着下方问。 哒。 是苏二狗敲击竹竿的声音。 苏小小在边上小心翼翼地趴了下来。 姐弟二人的目光在交错的缝隙中交汇。 苏小小问道:“我看见你了,你疼吗” 哒。 苏二狗又敲了一下。 疼。 姐,二狗好疼。 ------题外话------ 求两张月票,守护二狗。 70 282 全力营救(一更) 苏小小也疼。 心里如针扎一般,不受控制的那种。 前世,她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她望着被压在废墟下的少年。 那是她的弟弟,是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让她吃饱饭的人,也是她这辈子拼尽全力必须去保护的人。 “二狗,你不要睡,你和姐姐说说话。” 很快,工部的人也到了。 今日也是巧,张公子半路上便遇到了父亲,得知工部的人恰巧在附近大兴土木,他赶忙说了小阁楼坍塌一事。 工部共分四司——工部司、屯田司、虞部司、水部司。 张公子的父亲是工部司的郎中。 这儿的郎中并不是民间的大夫,而是工部掌管司事的官职。 品级不高,从五品,但属于是有实权的。 张大人道:“这种事不该去禀报京兆府吗是斗殴引起的,属于命案。” 京城各大衙署间的职责划分是很明确的,不得随意将手伸进别的衙署,这是基本的为官素养。 张公子道:“可是那里都塌了!京兆府的人办案抓人可以,让他们去动那些木头,他们哪里懂” 他抱住自家老爹的胳膊,撒娇道,“爹,我亲爹,求你了,你就赶紧带人去看看吧,你去晚了他们几个就活活被压死了……” 张大人叫来一个底下的小吏:“你去一趟京兆府,把事情禀报一番,另外,说清楚因事出紧急,阁楼坍塌,我们工部也去现场抢修了。” “是!” 小吏领命去了。 张大人对儿子道:“为官是有很多门道的,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也不是你能做的,就可以放手去做,明白吗你得方方面面考虑周全!” 张公子不懂装懂:“知道了,爹!我们赶紧去救人吧!” 到了现场后,情况十分不乐观。 由于秦云那个作死的瘪犊子,一听到工部的人过来了,自觉再也不必仰人鼻息,一阵乱喊乱叫,连带着身子也动了几下。 他的动作导致了阁楼压力的变化,本就不牢固的地基突然塌陷了。 所有人跌进了一个黑黢黢的大坑,身上的阁楼木板与竹竿也哗啦啦地压了下来。 “啊——” “啊——” 大坑里顿时惨叫一片。 苏小小眸光一颤:“二狗!” 苏二狗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的胸口被一块断裂的木板压住了,木板的头端抵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整个头朝后仰,喉咙被拉成一条直线,气管也绷到了极致。 气管的舒张力不如血管。 绷到这种程度,只需要一个猛烈的吞咽动作,便有可能撕裂气管。 苏小小赶忙叮嘱道:“二狗!别动!别咽口水!” 苏二狗惶恐地望着上方的苏小小。 他好难受…… 苏小小冷冷地看向另一边的秦云,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秦云,你给我听着,你再乱动一下,不等人把你救上来,我现在就杀了你!” 这种坍塌现场,得把障碍体一根一根地移除。 苏小小计算出了最佳路径,可是工部没人相信她。 工部有自己的想法。 “你们不能动这根柱子!会伤到我弟弟的!” 这根柱子压住了下方的一个犄角,正是这个犄角稳住了苏二狗身上的那块木板,一旦犄角的力量失衡,木板便会朝苏二狗的下巴狠狠滑落下去,他的气管当场就能被撕裂。 “不会伤到你弟弟的。”工部的人说。 “会!”苏小了犄角与木板的事。 工部的人左看右看,压根儿没看到苏二狗在哪儿。 苏小小也不是全凭眼睛去看,她是通过呼吸声判定了苏二狗的位置,又计算了每一根木头的长度与角度,才得出苏二狗目前的现状。 如此惊人的计算量,别说工部没人可以做到,就算找来翰林院的算学官,拿上算盘,也未必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来算出来。 工部的人觉得她在瞎说。 苏陌深深看了苏小小一眼,对工部的人道:“按我妹妹说的做。” 张大人叹息一声:“苏大公子……” 苏陌拔出长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我再说一遍,按我妹妹说的做!” 张大人勃然变色:“苏大公子,你这是要对朝廷命官动手吗” 张公子慌忙劝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 张大人问道:“若出了事,苏大公子担当得起吗” 苏陌正色道:“后果由我一人承担,若我不够资格,那便由镇北侯府来承担!” 人命关天之事……苏大公子不信工部这么多经验老到的官员,反而要去轻信一个小丫头…… 张大人语重心长地说道:“苏大公子,不是我有意与你作对,实在是……底下埋着的不仅有你们苏家的人,也有秦家的和……” 真出了事,就算苏陌说要一力承担,他也还是会被追究责任的呀。 “如果本殿下也同意呢” 萧重华神色肃然地走了过来。 他身边跟着景弈,这不奇怪。 奇怪的是,卫廷居然也来了。 看到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人一道出现,张大人怀疑自己看错了。 卫廷看也没看张大人,径自来到苏小小身边。 “二狗在哪儿” 他问道。 苏小小指了指二狗的位置。 卫廷凝神听了听苏二狗的呼吸,犀利的目光扫过层层叠嶂,在脑子里计算了一下,点点头:“那根木头,确实不能动。” 听到卫廷这么说,萧重华的神色既惊讶,又复杂。 虽然不愿意,但也不得不承认,卫廷绝不可能弄错。 萧重华的皇子身份此时派上了用场。 张大人照做,拿来绳索与工具,在卫廷的指挥下,一根一根地把木板、竹竿等重物挪开。 景弈武功高、力气大,遇到难抬的或角度刁钻的,他亲自出马。 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施救的难度增大。 萧重华让人在四周点燃火把。 可火光只能照亮表面,根本看不清坑里头的景象。 卫廷与苏小小却没有丝毫慌乱。 因为,二人早在脑海里记住了每一根木头、每一块木板以及每一个断裂的小竹竿的位置。 第一个被救上来的那个血流不止、双腿失去知觉的监生。 他已经昏迷了。 工部的人忙将他送去了附近的医馆。 很快,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五个国子监的监生全被救了上来,被压在下面的只剩下苏二狗与秦云。 张大人讪讪问道:“先救……” “苏二狗。” 几人异口同声。 张大人一脸懵逼。 不是,小丫头与苏大公子说救苏二狗也就罢了,毕竟是亲人。 卫大人,景小侯爷,你俩是咋回事 苏二狗身上的木板不大好挪,需要有个人下去,托住木板,不然动哪里,木板都会滑落撕裂苏二狗的气管。 新的问题来了。 谁能钻下去 70 283 夜半伏击(二更) 那些木材之间的缝隙太小了,卫廷与萧重华的身形并不合适,苏小小也不合适。 工部倒是有几个清瘦的小吏,奈何他们早已耗空体力,根本是没可能托住那块厚重的木板的。 “我下去。”景弈不假思索地挺身而出。 他今年十七,少年身形比成年男子清瘦颀长。 为了尽量减少与木板间摩擦与碰撞,景弈将身上的袍子脱了,里衣……也脱了,只穿着一条长裤。 他微红着耳朵不敢看苏小小。 卫廷拿过一条绳子,把绳子的另一端递给他。 “我抓着,你下去。” 景弈点头,没拒绝卫廷。 由于这里的任何一根木头都不可以承受力道,地面也不能承受他弹跳的震动,他只能通过绳索一点点将自己放下去。 下面漆黑一片。 他循着呼吸寻到了苏二狗的位置。 苏二狗流血了,他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伸手也触碰到了黏腻的血迹。 他的动作更小心翼翼了起来。 他寻了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接下来,他只用托起木板,将绳索套在木板上,苏二狗就能得救了。 木板比众人想象中的还要重上许多,原因是它的下方是打了铁钉的与铁板的,而从上面的角度根本看不见。 此时,景弈也庆幸是自己下来了,换作是工部的那些人,就算力气没耗空也根本搬不动。 苏小小跪在边上往下看:“景弈,当心二狗的气管,它撑到极致了。” “好。” 景弈一只手推住木板的端口,不让它继续压迫苏二狗的下巴,另一只手,一点一点将木板托了起来。 终于,压在苏二狗胸口的重量消失了。 他得到了久违的呼吸。 “景弈,如何了”苏小小问。 景弈答道:“木板托起来了,二狗好像流血了,得尽快上去。” 卫廷说道:“你把绳索套在木板上。” 景弈点了点头。 尽管上面的人根本瞧不见。 下面的空间十分狭窄,又不能压到苏二狗,他的动作幅度有限,对力道的要求也就更大。 所幸他的力气与武功是不掺假的,他成功将打过圈的绳索套在了木板上。 “可以了!”他对卫廷说。 卫廷拽紧了缰绳。 最危险的一块木板固定住了,可以把上面的木板与竹竿挪开了。 工部的人继续搬运。 苏小小找来一根绳索,也准备下去。 她要看看苏二狗的情况,是否有骨折或其他不能随意挪动的伤,再决定用哪种方式把苏二狗弄上来。 卫廷蹙眉道:“这不太像普通的地基,普通地基没这么深,你当心点儿。” 苏小小点头。 她把绳子紧紧地缠在自己的腰部,又找工部的人要了一盏油灯。 卫廷的手里已经抓了一根绳子了,工部的人又没一个可以腾出手来,总不能指望那个弱唧唧的张公子。 “给我吧。”萧重华走了过来,伸出手,是以苏小小把绳子的另一端交给他。 “扶苏。” 卫廷一声令下。 暗卫闪身而出。 萧重华的嘴角抽了下。 暗卫抓住了苏小小的绳子,一点点将苏小小放了下去。 他靠近卫廷小声道:“少爷,就这么把我暴露了真的好么” 卫廷淡道:“抓你的绳子。” 暗卫:“哦。” 少爷您真是半点表现的机会都不给萧重华啊。 苏小小从木材之间的空隙里钻过去,钻了一次又一次,无比庆幸自己减了肥,否则若自己仍是那个二百斤的小胖子,怕是无论如何也钻不下来的。 “当心。” 她落地时,景弈扶了她一把。 木板虽是被吊住了,可为了谨慎起见,景弈仍是用一只手托住了木板。 “我没事。”苏小道。 景弈身后是一个竖长的凹槽,他往后让了一步。 苏小小在苏二狗面前跪了下来,把油灯放在边上。 她摸了摸苏二狗的额头:“二狗,能听见我说话吗” 苏二狗虚弱地嗯了一声。 苏小小又轻轻地摸上他的喉咙,喉咙被拉扯的时间过长,最怕出现喉部痉挛。 被木板抵得太久,他的下巴破了也肿了。 由于长时间无法吞咽,他流了不少口水。 苏小小拿出帕子,小心地给他擦拭干净。 他的后脑勺受了伤,苏小小先撕下自己里衣的袖子为他简单包扎了一下,回去再进行缝合。 另外,由于胸腔被压得太久,虽未出现骨折,但出现了大面积的挫伤。 腿部也有几处划伤。 他维持这个姿势太久,身体出现了僵直的情况,等稍稍恢复,就能用绳子把他吊上去了。 苏二狗虚弱地看着他姐,眼眶变得红红的。 苏小小握住他的手,一遍遍轻抚他额头:“没事,我在。” 苏二狗继续看着她。 苏小小心领神会:“姐夫也在。” 苏二狗的额头微微动了动,贴上他姐的手心,安心地像个等待救赎的孩子。 景弈全程看着姐弟俩,没有说话。 木材移除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就是景弈托住的这块最重最厚的木板。 卫廷开始拉动木板,苏小小将自己腰上的绳索解下来,脱下外袍将绳子缠了一圈,系在苏二狗的身上。 一切进展得非常顺利,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四周突然出现了一伙手持刀剑的蒙面黑衣人,二话不说,便朝现场的所有人砍了过去。 首当其冲的是一个工部的小吏,他刚和同僚合力拉上了一截断裂的房梁,肩膀受伤,致使他脱力让手中的房梁滑了出去。 咚! 房梁重重地撞上了悬在苏二狗身上的木板! 苏小小一把扑过去,用身子护住苏二狗。 木板并未砸下来。 卫廷紧紧地抓住了! 咻!咻! 两支箭羽破空飞来,瞄准了卫廷的心口与他手中的绳索。 卫廷单脚一跺,一截木片飞入手中。 他指尖一折,木片一分为二,他挥手将木片飞射而出,两支箭矢被击中,齐齐偏离了方向。 一旁的扶苏也遭到了冷箭的偷袭,他不得不先把苏二狗放下来。 苏陌对卫廷道:“林子里有弓箭手,我去解决他们!” 苏祁道:“大哥!我和你一起!” 景弈仰头说道:“卫廷,我扛得住,你松手!” 卫廷深深地看了坑里的景奕一眼,松开了绳索。 白泽与红鸾现身。 “小侯爷!” 景弈的肩膀被木板压出了血,他对二人道:“别管我!保护表哥!” 这是一场难缠的厮杀,对方人数众多,且一个个训练有素,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江湖杀手。 若仅仅是卫廷这几个高数,突围起来不难,可现场那么多工部的人,全都不会武功。 有人靠近了地基,抓起一块石头,朝着底下狠狠地砸了下去。 木板受到重击,景弈胸口一痛,一股腥甜涌上喉头。 他稳住身形没动。 那人又砸了好几块石头,准备往下面扔火把时,被卫廷一脚踹飞了! 此时,苏小小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脚下的地板……在开裂! 这块木板的角度说起来有些刁钻,一端抵在秦云身边的一个木桩上,另一端架在景弈的脖子上。 景弈所站的位置恰巧是一个竖立的凹槽。 木板无法左右挪动,只能上下移动,往上是不可能的,因为还架着不少没挪开的木材。 往下就更不能了,苏二狗与苏小小就在下头。 地板越咧越严重,除了景弈站立的那一小块地方,可那里站他一人都够呛。 谁也不知下面会有什么危险—— 景弈当机立断:“你和二狗到木板上来!” “不行!” 木板已经很重了,再加上她与苏二狗,先不说景弈扛不扛得住,一个弄不好,景弈脚下也会裂。 景弈正色道:“如果你们两个掉下去了,我也会跳下去的。我内功很好,扛得住,你们上来!” 咔! 口子裂到了苏二狗身下,地面轰的一声塌了。 苏小小眼疾手快地抓住苏二狗,另一只手扣住了木板。 二人就这么悬在了半空。 ------题外话------ 早安。 70 284 揍秦嫣然(一更) 一股腐烂的恶臭自下方涌了上来,景弈险些作呕。 苏二狗本就难受,哇的一声吐了。 苏小小也觉得这种恶臭令人感到不适,甚至有一股呼不过气的窒息。 身体的反应让手心出了汗。 万幸她下来之前戴上了那双来自药房的手套,防滑,坚硬,省力。 地面,双方的打斗仍在继续。 对方人数太多,白泽与红鸾逐渐被缠住。 一个蒙面高手悄无声息地从背后靠近了萧重华。 他举起手中长剑,朝着萧重华狠狠砍了下去。 剑光一闪,萧重华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对方的剑劈上了他的头顶。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更快、更锋利的长剑凌空飞来,倏然射中对方心口。 黑衣人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萧重华不可置信地看向救了自己的人。 卫廷可没功夫与他絮叨,自脚边的尸体上拔下另一柄长剑,继续加入打斗。 卫家幼子的杀名可不是吹出来的,他所到之处,黑衣人接连倒下。 黑衣人所剩无几,不由地萌生了退意。 恰在此刻,不远处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是朝廷的禁军来了。 他们策马冲入人群,干脆利落地解决了最后几个刺客。 萧重华皱眉。 禁军们齐齐下马,冲萧重华行了一礼:“三殿下!” 又冲卫廷拱了拱手,“卫大人!” 卫廷淡淡地看着他们。 萧重华问道:“谁通知你们过来的” 他可不记得自己叫了禁军。 也叫不动。 禁军不是他统领的。 “三弟,是皇兄来晚了!” 萧重华循声望去。 禁军分列两旁,让出一条道来。 萧重华看着朝自己大步流星走来的锦衣男子,面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大哥。”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大皇子萧独邺。 萧独邺来到萧重华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三弟!” 萧重华微笑着问道:“大哥几时回京的怎么也没通知我一声,我也好去城门口迎接大哥。” “我也是刚回,路过附近,听见有打斗声。” 他说着,看向一旁的卫廷,脸色也算和善,只是语气有些惊讶:“卫大人也在。” 萧重华解释道:“卫大人也是听说工部出了事,过来瞧瞧,我们在半路遇见的。” 言外之意,卫廷并不是和他一起。 萧独邺看着满地狼藉的尸体,皱眉看向一旁的禁军:“也不知道留個活口,怎么办事的!” 禁军首领抱拳行礼:“属下恐他们伤到三殿下,一时下手重了些,请大殿下责罚!” 萧重华说道:“算了,大哥,不是他们的错。” 萧独邺双手负于身后,冷哼道:“三弟替你们求情,这一次,尚且绕过你们,再有下回,可饶不了你们!” 卫廷不理他们,转身去找苏小小。 现在的情况是,苏小小没办法抓绳索,也没办法为苏二狗系上绳索。 景弈亦是动弹不得。 卫廷拿了绳子往自己身上系。 “少爷!还是我下去吧!”扶苏阻止他。 卫廷拿了一捆新的绳子,把两条绳子的另一端都交给扶苏,随后一声不响地下去了。 下方的恶臭令人作呕。 他神色不变,先是给苏小小系上绳索,再把苏二狗抱了过来。 “扶苏,拉绳。” “是,少爷。” 扶苏将苏小小拉了上去。 第二个被拉上去的是苏二狗。 就在扶苏缓缓拉动绳索时,侧面的墙壁上竟忽然出现一个机关,一枚飞刀对着苏二狗的脑袋飞了过来。 挡开是不可能了。 卫廷猛地伸手,护住了苏二狗的头。 他的掌心被飞刀戳了个对穿。 扶苏勃然变色:“少爷!” 卫廷淡定地说道:“我没事,把人拉上去。” 第三个是景弈。 卫廷没着急上来,他要下去看看。 扶苏真是服了,少爷您就作死吧,回头老太君又得发飙了。 “火把。” 卫廷淡道。 扶苏无奈地扔了个火把给他。 卫廷稳稳接住。 扶苏揪心道:“当心啊少爷,你别把绳子给烧了!” “往下放。”卫廷说。 扶苏一点一点往下放。 由于地面塌陷,不少木材落了下去。 而在这些断裂的木材下,卫廷居然看见了白森森的死人骨。 不止一副。 或坐、或卧、或蜷缩,像是生前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 秦云是最后被救上来的。 他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第二层地面塌陷的时候,不少木材掉了下来,他被砸中,当场晕了过去。 秦嫣然是与京兆府的人差不多时辰到的。 一场国子监监生之间的斗殴,竟牵扯出一桩惊天命案,京兆府感觉自己的乌纱帽要不保。 秦嫣然则是因为去仁心堂给秦江买千年人参,碰到了在那边医治的伤者,一问才知秦云出了事。 现场一片忙碌,疗伤的疗伤,查案的查案,秦云孤零零地躺在一旁,满身是血,无人问津。 “阿云!” 秦嫣然快步走了过去,单膝跪在地上,摇晃着秦云的肩膀,“阿云,我是姐姐!你醒醒……你不要吓我……你醒醒啊阿云……” 秦云没有反应。 秦嫣然心急如焚,她想喊大夫,一扭头,瞧见苏小小正在给一位工部的小吏包扎伤口。 她冷着脸走了过去:“我弟弟伤成那样,你没看见吗为何不给我弟弟医治” 苏小小继续给伤员包扎。 伤员失血严重,再不止血,后果不堪设想。 秦嫣然咬牙:“我在和你说话!我弟弟的伤势很严重!你不要公报私仇!” 小吏自知身份卑微,比不上秦家骨肉尊贵,也劝道:“苏小姐,你先去给秦小公子看看吧,我不碍事的。” 苏小小正色道:“你伤到动脉了,怎么不碍事现在只是给你紧急包扎,一会儿还得去医馆缝合的。” 她包扎完,走向下一个。 卫廷的手伤还没处理。 刀刃插在他掌心。 他说,他是武将,这点小伤死不了。 让她先救别人。 “苏大丫!” 秦嫣然伸手去抓苏小小。 苏小小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秦嫣然的脸上! 秦嫣然被打懵了! “你该庆幸我现在很忙,顾不上找你们姐弟俩的麻烦!” 经历了一波刺杀,这些不会武功的官员与小吏伤亡惨重。 多耽搁一刻,都是一条命。 苏小小单膝跪下,扶住一个年轻小吏的腿,将戳出来的骨头摁了回去:“给我滚!” 285 二狗宝宝(二更) 秦嫣然完全没料到苏小小居然对她如此无礼。 她与苏小小的关系尴尬,彼此间不对付,她心里是有底的。 可就算如此,她也没料到苏小小真能对她动手。 这丫头就不怕传出恶名,在全京城遭人唾弃吗 京城的千金是很在乎名声的,哪怕不喜对方也不能轻易动手,否则传出悍父悍女之名,日后想找个好婆家都难了。 “苏、大、丫……”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咬出这个名字,“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我不过是想让你去抢救我弟弟,你见死不救就罢了,为何——” 苏小小的眼底闪过一丝冷燥:“为何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弟弟作死害了那么多人,到头来你既然还有脸来让我去救他秦嫣然,你哪儿来的脸!” 她说话永远都是这般单刀直入,不给秦嫣然丝毫情面。 秦嫣然不是第一次领教她的毒舌了,可仍旧是气得险些缓不过劲儿来。 她扭头望向四周,试图让众人注意到苏小小的无礼之举,可惜的是众人各忙各的,压根儿没人关注她。 秦嫣然冷冰冰大夫看向面前这个打乡下来的小胖丫头,只觉一股浓浓的屈辱窜上心头。 要不是她,自己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护国公府千金。 要不是她,自己依旧是三殿下当仁不让的未婚妻。 要不是她,祖父依旧如同往常那般疼爱自己…… 是她,是她抢走了自己的一切! 如今她还要来迫害自己和秦云! 她非得如此赶尽杀绝吗! 她的心肠未免太狠毒了! 苏小小没理会秦嫣然的心理波动,她继续去给人包扎伤口了。 她手头没有足够的药材,只能先给患者进行简单的止血处理,再让人把他们送往医馆。 不多时,秦沧阑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他今日不在马场,与老侯爷带着苏承去闯机关阵了,苏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他们。 秦嫣然见到秦沧阑英武霸气地策马而来,不由地眸光一动。 祖父从前最袒护她和阿云了,谁动了他们姐弟一根头发,祖父都会去给他们讨回公道。 她心头一阵委屈:“祖父……” 谁料,秦沧阑看也没看她一眼,翻身下马,把缰绳随意一扔,火急火燎地朝着苏小小奔过去了。 “大丫!” 他激动上前,“你没事吧你受伤了” 苏小小正蹲在地上给患者包扎大腿,闻声,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说道:“哦,不是我的,我没受伤。” 秦沧阑长松一口气,又问道:“二狗呢钰儿说竹楼塌了,他被压在下头了。” 苏小小抬手往东面指了指:“在那边。” 秦沧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一眼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苏二狗,以及守在苏二狗身边的卫廷。 卫廷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他的外袍此时正一半铺在苏二狗身下,一半盖在苏二狗身上。 苏二狗躺着,他坐着,没受伤的那只手一直放在苏二狗的额头上。 秦沧阑的眸光沉了沉,快步走过去。 他不想看卫廷的,可卫廷此人就是有一种无法淹没在人群中的能耐,不论夜多黑,人多杂,或者秦沧阑心有所挂,仍是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他。 卫廷满脸灰尘,额头与脖子都有几处擦伤,素白的中衣上染了不少血迹,不知是不是也是别人的。 他守着苏二狗的样子,以及苏二狗无形中透露出的对他的依赖,都深深地让秦沧阑嫉妒! 秦沧阑在苏二狗的另一侧跽坐而下,瞪了卫廷一眼:“拿开!” 卫廷拿开了放在苏二狗额头上的手。 苏二狗唰的睁开了眸子,见到卫廷还在,又放下心来。 受了伤的二狗也是个需要安慰的宝宝。 秦沧阑是个大老粗,不懂照顾人,他也学着卫廷的做法,把自己宽厚的大熊掌放在苏二狗的额头上。 然后,苏二狗成功被拍晕。 秦沧阑:“……” 萧独邺带着禁军去附近清缴可能残存的刺客余党,萧重华则把景弈送回景家,此时两位皇子都不在。 秦嫣然在秦云身边晃悠了半晌,也没引起秦沧阑的主意,她咬牙,让车夫将昏迷不醒的秦云搬上了马车。 一直到离开,秦沧阑也没看她一眼。 其实,秦沧阑不是故意的。 他是真没看见她和秦云。 不然,他说什么也得先揍一顿秦云。 秦沧阑难为情地清了清嗓子:“二狗他……不会有事吧” 苏小小过来看了一眼:“再来一巴掌,就回天乏术了。” 秦沧阑像个做错事的大笨熊,手脚无处安放。 苏小小对卫廷道:“你的手给我看看。” 卫廷问道:“他们都包扎完了” 苏小小道:“包扎完了,剩下的是轻伤。” 卫廷这才把受伤的那只手拿了出来。 秦沧阑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随后他整个人顿住了。 卫廷修长的手掌被一把尖刀戳了个对穿,还有血在一滴一滴地滴着。 这小子受伤了 那他方才还一脸镇定,跟个没事人似的。 这么看来,他身上的血全是自己的 方才这里来了刺客,他是知道的。 可以这小子的武功,怎么也不至于让人把手扎成这样吧 苏小小一边为卫廷包扎,一边说道:“地基下面有个大坑,把二狗救上来的时候触动了机关,这把刀本应该扎进二狗的头颅里的。” 秦沧阑一下子噎住了。 他正打算讥讽这小子两句花拳绣腿的,这会儿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卫廷是为了他的宝贝孙子受的伤。 徒手去接机关里的暗器,可见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 若这一刀当真扎进了苏二狗的头,苏二狗一定会当场殒命,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秦沧阑再一次看向卫廷,眼底多了一丝复杂。 - 马车上。 萧重华亲打开药瓶,将疗伤的药粉洒在了景弈血肉模糊的左肩上。 “疼吗”他问。 景弈紧咬住牙关,苍白着脸,冷汗涔涔地说:“不疼。” 萧重华叹道:“你从小就不喊疼。” 景弈没说话。 “大皇子回来了。”萧重华继续为他上药。 景弈皱眉道:“他回来得真巧。” 萧重华目光寒凉道:“是啊,真巧。” 70 286 手术(三更) 卫廷伤得太严重,苏小小决定回了医馆再给卫廷拔刀。 苏祁跟着苏陌去追击林子里的弓箭手了,这会儿仍未归来,秦沧阑倒是不担心他俩的安危。 有苏陌在,不会让弟弟出事。 卫廷与扶苏一辆马车。 苏小小与苏二狗一辆马车,其余人骑马。 上马车前,秦沧阑清了清嗓子,状似无意地对卫廷说道:“不用担心大虎他们,老猴子和承儿去梨花巷了。” 在苏钰将消息带给三人时,秦沧阑与老侯爷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来救苏二狗,只有苏承说:“都赶去救二狗了,没人看孩子,家里的大人不在,大虎二虎小虎会害怕的。” 苏承不担心二狗吗 并不是。 可他不仅是一个父亲,也是三个小家伙的外公。 他心里,早已将三个小家伙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孙。 二狗有人救,孩子也不能没人管。 在卫廷奋不顾身地保护苏二狗的同时,苏承也用尽全力守护了卫廷的儿子。 卫廷微微颔首:“多谢。” 秦沧阑坐在高头骏马上,拽着缰绳冷声说道:“你别以为这样我就接受你了,我看你还是有些不顺眼的。” 卫廷:“哦,只是有些啊。” 秦沧阑怒目而视:“……是非常!很多!无比!” 这无耻的家伙! 上马车后,扶苏在前面赶车,回头小声对帘子后的卫廷道:“少爷,刚刚吓死我了,秦沧阑骑马过来,我以为他要一巴掌拍死你的。” 卫廷:“……” 扶苏:“不过这样也好,你救了他孙子,他日后应当会少杀你几次了。” 卫廷:“你能不能盼着点儿我好” 尉迟修今日没跟来,他被卫廷派去保护三小只了,卫廷想的是,万一他和苏小小回去晚,就让尉迟修把三小只带去卫家过一夜。 这是不得已的办法。 得知苏承回去了,卫廷是半点儿也不担心了。 “少爷,你觉不觉得今天的事情很诡异”扶苏低声说,“那个什么鬼宅呀,原来真的闹鬼,那么多尸体,不知夜里有多少孤魂野鬼出来游荡呢。” 想到这里,扶苏心里就毛了毛。 “还有孩子的骸骨……太可怕了……” “少爷,你说会是谁干的呀” 卫廷道:“很难说。” 这是一桩大案,京城至今没听说过与此数量相关的凶杀或人口失踪。 一切都还没有头绪。 “这算是近十年来最大的案子了吧”扶苏道,“那么多死人……” 他们走时,就已经搬上了二十多副骸骨,据说下面还有,京兆府的人今晚有的忙了。 扶苏的思维跳脱厉害,明明前一秒还在讲案子,下一秒便说起了今晚的刺杀。 “少爷,今天明明有个干掉萧重华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救他” 卫廷道:“不救他,明日立刻就会有刺客跳出来咬定我是幕后主使。” “啊……”扶苏恍然大悟,“所以今晚是给少爷设的局” 卫廷淡道:“是给我和萧重华设的局,不论我们哪个出事,另一个都会成为‘幕后主使’,如果都死了,皆大欢喜。” 另外还有一点,卫廷没说。 景弈在下方救他媳妇儿和小舅子,作为回报,他也会保住景弈表哥的命。 所以,她不欠景弈的人情,他还上了。 扶苏没想这么深,他只是觉得今晚的事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大皇子出现得这么巧,还一来就把我们留的几个活口给杀了……” 卫廷呵了一声:“景宣帝的几个儿子,哪个是安分的” …… 第一堂今日格外忙碌。 今日在事故现场的受伤人员,一半去了仁心堂,另一半来了第一堂。 符郎中与小韦子等人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孙掌柜这个不懂医术的门外汉也承担起了烧水等打杂的活计。 马车停在了第一堂的门口。 阿中进去拿了担架,与曹师傅一道将苏二狗搬运去了苏小小的院子。 苏小小点头,对另一边也下了马车的卫廷道:“你也来我院子。” 正在给病人抓药的小韦子,听到此话,呆呆愣愣地朝东家与那位年轻男子看去。 “厢房满了。”苏小小一本正经地说,“你和二狗一屋,我给你俩处理伤势。” 小韦子:对哦,厢房满了。 他不疑有他,继续埋头抓药。 “先给二狗治。”卫廷说。 苏小小道:“好。” 苏小小洗了手,消了毒,戴上无菌手套,打开急救包,取出生理盐水和棉签,先给苏二狗后脑勺上的伤口消了毒。 苏二狗悠悠转醒:“姐……” 苏小小拿出麻醉剂:“伤口有些长,我给你缝合一下,别怕,不疼的。” 卫廷走过来,握住了苏二狗的手。 苏二狗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小小给苏二狗局部麻醉后,开始缝合。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一共三针,不一会儿便缝合完毕。 “到你了。”苏小小对卫廷说。 卫廷撇过脸,无比高冷地说道:“我是武将,这点小伤,根本不需要缝针。” 苏小小拿出一支新的麻醉剂,一针见血地说道:“你其实就是怕吧” 这不是苏小小第一次为他治伤了,刚被苏承捡回去做上门女婿那会儿,他就伤得十分严重。 只不过,那时他意识不清醒,对于具体的治疗过程感触不深。 眼下他看着盘子里大大小小的注射器与针头,头皮一阵发麻! “呵,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卫廷的身子绷紧了。 卫廷的伤势处理起来有些麻烦,苏小小又要拔刀,又要注意尽量不伤到他手部的神经。 否则,一旦他的右手废了,他的武将生涯也就此终结了。 苏小小全神贯注,一手抓住他的手掌根,另一手握住刀柄,不带丝毫犹豫地拔了出来! 该缝合还是要缝合的。 卫大人最终也没逃掉被摁头缝合的命运。 处理完手上的伤势,苏小小突然又取出一支针来。 卫廷虎躯一震:“怎么还来” 苏小小举着注射器道:“破伤风。” 被扎了个对穿,这种深度的密闭性伤口最适合厌氧菌的滋长,而破伤风正是厌氧菌。 卫廷:“我不打针。” 苏小小:“脱裤子!” ------题外话------ 差4票破百,破了加更。 70 287 进展(四更) 曹厨子煮了一锅饺子,盛了两碗让小韦子给苏小小送过去。 小韦子刚到门口就听到自家东家无比强硬地说:“脱裤子!” “我不脱。” 对方拒绝。 东家威胁:“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脱,我脱的话,就比较不留情面了。我手重,可能一下子脱得有点儿多。” 小韦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感觉三观受到了剧烈冲击! 他们可可爱爱的小东家,原来是人面兽心的……小色女! 难怪要把病人带回自己院子,敢情是想占人家便宜——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东家! 今日这两盘饺子无论如何也送不出去了,小韦子满目震惊地回到了大堂。 秦沧阑古怪地看了小药童一眼:“出什么事了” 难不成二狗伤势有变 小韦子讷讷道:“东家把人裤子扒了……” 秦沧阑:“” 秦沧阑去了小院。 “你脱不脱” “不脱,宁死不脱。” 苏小小一只脚踩上凳子,匪霸之气扑面而来:“看来,不给你来点儿硬的,你是不会乖乖就范了!” 这是什么女流氓的架势啊 秦沧阑的神色一言难尽。 难道说……一直是自家孙女在“欺负”卫廷卫廷才是被强的那个 二人的身影被烛光投射在了窗纸上,苏小小恶霸本色尽显,咻咻咻扯了某人的裤腰带—— 秦沧阑不忍直视。 等苏小小处理完卫廷与苏二狗的伤势来到大堂时,秦沧阑心有不忍地说了一句:“高低是为二狗受了伤的,你悠着点儿……等人痊愈了再欺负。” 苏小小:“……” 医馆今晚的病人太多,符郎中一个大夫忙不过来,苏小小连喘口气的功夫也没有,又紧接着去给别的病人治伤。 看着她忙碌的小身影,秦沧阑心中感慨万分。 华音曾经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小丫头做到了。 可他感到欣慰的同时,亦感到一阵难以言述的酸楚。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她究竟是吃了多少苦,才会变得如此独当一面 苏钰回来后先去梨花巷给老侯爷与苏承报了信,二人立马抱着熟睡的孩子过来。 老侯爷先进的屋。 他怀里抱着…… 他低头数了数孩子的发旋。 一个。 嗯,大虎。 二虎小虎分别在苏承与苏钰那儿,他俩没他快,他施展轻功过来的。 他古怪地瞥了眼坐在门口台阶上的秦沧阑,迫不及待地进去看苏二狗。 刚瞧了一眼,一脸震惊地退了出来,对秦沧阑道:“卫家那小子怎么也在” 秦沧阑给了他一个无语的小眼神。 老侯爷如梦初醒:“啊,他是承儿捡回家的女婿,忘了。” 卫廷与苏二狗都挂着吊瓶,苏二狗睡着了,卫廷尽管失血过多,元气大伤,却依旧保持着一个武将应有的警惕。 但方才进来的是镇北侯,他又重新闭上了眼。 若半年前,秦沧阑与镇北侯是他最不能放松警惕的人。 但如今—— 他轻轻了闭上眼。 老侯爷抱着大虎在秦沧阑身边坐下:“二狗没事吧” 秦沧阑摇摇头:“暂无性命之忧。” 老侯爷问道:“什么叫暂无性命之忧” 秦沧阑道:“脑袋缝了几针,胸腔受到挤压,没有明显的骨折迹象,但不排除轻微骨裂。” 这是苏小小的原话。 老侯爷心疼坏了。 “幸亏有大丫。”秦沧阑道,“他那伤势我看了,是很危险的地方,从前军营里有士兵和二狗伤在同一处,没救过来。” 别看只是简单缝合了几针,实则感染率是极高的。 多少将士不是死于战争,不是死于训练,而是死于无法医治的伤痛。 秦沧阑正色道:“大丫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姑娘家开医馆,他起先听到是不大赞同的,之所以没反对,一是他亏欠大丫良多,没有反对的立场,二也是舍不得。 但今时今日,他看见了那些足以致命的伤势,被大丫轻松医治。 他忽然觉得,在不远的将来,自己的这个孙女或许会改变许许多多大周将士的命运。 老侯爷是切身体会过小丫头的医术的,他早看出来了,小丫头的医术其实是在符郎中之上。 符郎中对小丫头的态度也不像师父对徒弟。 小丫头的身上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但小丫头不说,他也就没问。 陌儿应当也发现了,同样只字未提。 对他们而言,小丫头是华音的血脉,这就够了。 不论小丫头的秘密牵扯有多大,他们镇北侯府都会倾尽全力护她周全。 想到什么,老侯爷又问道:“卫廷呢他又咋了” 苏钰只说表妹表弟回来了,没提卫廷的状况。 卫廷和二狗身上挂着的那种奇奇怪怪的瓶子,他也挂过,明白那是病重患者才挂的。 秦沧阑将卫廷救苏二狗的事儿说了。 老侯爷不可置信:“……被整个儿扎穿了” 秦沧阑握住自己的右手腕,点了点头:“被扎的是右手。” 卫廷的常用手就是右手。 对武将而言,这只手比命更重要,因为武将一旦失去它,便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刀剑。 老侯爷沉默了。 -- 苏陌与苏祁是后半夜回到医馆的。 他们追击完暗处的弓箭手,先回了事发地点,京兆府的人仍在挖白骨,京兆尹告知了他们秦沧阑与苏小小一行人的去向。 他们立刻赶了过来。 二人身上满是血迹,看得出经历了十分可怕的厮杀。 “受伤了吗”老侯爷问。 苏陌道:“一点轻伤,不碍事,二狗和大丫呢” “大丫在厢房医治伤患,二狗在里头。”老侯爷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屋子。 对于祖父与姑祖父放着好好的屋子不待,偏要坐在外头的台阶上的行为,兄弟二人表示不理解。 但也不好说什么。 苏钰进去看二狗。 今日之事,因秦云的挑衅而起,谁也没料到会牵扯出那么多东西。 阁楼下藏着的尸体,夜半遭遇杀手伏击…… 怎么想都让人感觉十分诡异。 苏陌回忆道:“那些杀手似乎是冲着卫廷与三殿下来的。”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苏陌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二人道:“本打算留个活口,结果让他跑了,这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令牌。” “能从你手里跑掉的人,不是普通杀手。”老侯爷将令牌拿了过来,看完后递给秦沧阑。 秦沧阑摩挲着令牌上的鸾鸟图腾,眉心一蹙:“这是……” ------题外话------ 悄咪咪的加更来了,有悄咪咪的月票么 70 288 苏爹之怒!(一更) 金銮殿的那把龙椅从来都不是干干净净坐上去的。 当年的南阳王与汝阳王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的,都落得你死我活的下场,如今的这几位皇子全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只会比上一辈斗得更激烈。 苏陌不解:“陛下正值盛年,如今就争斗,是不是太早了些就不怕陛下知晓之后,龙颜大怒吗” 景宣帝还年轻,几个儿子就在底下斗来斗去,怎么是在咒他这个父皇早点去见先帝么 老侯爷道:“这种事,只要有一个坐不住的,其余几兄弟也会变得沉不住气。” 苏陌看着被秦沧阑拿在手里仔细研究的令牌:“所以这个最先坐不住的,究竟是谁” - 护国公府。 秦云被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伤势极为严重,原本秦嫣然打算直接去仁心堂,奈何到了那里,发觉仁心堂人满为患。 她只得先把秦云带回了府。 秦江闻讯而知。 自从被卫廷摔断肋骨,他便一直在府上静养,没过问儿女的任何事,确实没想过自己不过是一个月没盯着儿子,就让他出了如此岔子。 看着满身是血的儿子,秦江怒火中烧:“谁干的” 秦嫣然更咽道:“苏二狗……苏大丫……” 秦云的伤势一半是让苏二狗揍的,另一半是让那些木材压的。 只不过,在秦嫣然看来,罪魁祸首就是苏二狗,其次的责任是苏大丫见死不救。 秦江即刻叫来一个长随:“拿上我的帖子,去皇宫请胡太医!” 长随去了。 秦江问秦嫣然:“到底怎么回事” 秦嫣然把从国子监的那几位监生以及部分受伤官员嘴里听到的消息,结合自己的想法与父亲说了。 “弟弟他……屡次在苏二狗手里吃亏,苏二狗上学后,又抢了弟弟小公爷的身份,原先与弟弟交好的人全都不与弟弟来往。弟弟心中不忿,于是把苏二狗叫出去,打算给他一个教训。我想,弟弟应该只是想吓唬吓唬苏二狗,不是真对苏二狗做什么,奈何苏二狗对弟弟下了狠手。” “后来,那座废弃的阁楼塌了,弟弟与苏二狗一同被埋在下头,他们只救苏二狗,故意拖延着最后才弟弟弄上来……” “弟弟伤得如此严重,却没有人为他医治,我去求苏大丫,让她治治我弟弟,她却打了我一巴掌……” 言及伤心处,她落下泪来。 她倒不是有意撒谎,她是打心眼儿认为真相就是这样。 秦江气坏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都说人走茶凉,他人还没走呢,一个个就都欺负到他们头上了! “三日后……三日后就是我与苏承争夺兵权的日子……我会让他为自己儿子付出代价!” 父女二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你们不能进去!” “让那个小畜生滚出来!” 是苏承的声音。 苏钰去找秦沧阑与老侯爷时,只说苏二狗被压在了坍塌的阁楼下,等苏承走了之后,他才对秦沧阑说是秦云把人带出去的。 可苏承又不傻,他去第一堂看了儿子,随便与那几个受伤的国子监监生说了几句话,就把秦云给问出来了。 “秦云哪个秦云”苏承当时问。 那两个监生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其中一人道:“护国公府的秦云啊!” 苏承只知道镇北侯府有个亲戚,貌似是个什么小公爷,他没将此秦云与彼秦云联系在一起。 他打听了一下护国公府在哪儿,抄着家伙事儿就来了。 按理说,一般人是闯不进护国公府的。 可他是一般人吗 他是秦沧阑的亲儿子啊! 别的下人不认识,常往马场去的岑管事难道也不认识 岑管事不阻拦,也不准侍卫伤他。 苏承一心给儿子报仇,没注意到岑管事,他抓了个小厮,问秦云的院子在哪儿。 小厮看了眼岑管事,乖乖给指了路。 苏承于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横冲直撞来到了秦云的院子。 秦云院子里的下人倒全是他自己的心腹,可他们也拦不住苏承啊。 苏承抓着一把大砍刀,杀气毕现地进了院子。 “我出去看看,你待在屋里。” 秦江吩咐完秦嫣然,沉着脸站起身。 秦嫣然忙道:“父亲当心!” 秦江冷冷一哼:“一个乡下长大的蛮子,我还没放在眼里!” 秦江来到廊下,院子里那些不会武功的下人已全被苏承干趴下。 冤有头债有主,苏承并没对这伙奴仆下死手,可眼前这个家伙就不一定了。 “你是谁” 自己看他,总感觉他好讨厌啊! 特别想揍他! 秦江冷冷地说道:“你闯进我儿子的院子,你问我是谁” 苏承拿刀一指:“哦,那个小畜生是你儿子!我说你看着怎么那么欠揍呢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出这么个小畜生,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江危险地眯了眯眼。 苏承没好气地说道:“子不教,父之过,我先教训你,再去教训那个小畜生!” 苏承这段日子被秦沧阑与老侯爷轮番轰炸,不仅当沙包,还得当陪读,肚子里的墨水都多起来了。 “今日分明是你儿子把我儿子揍了!” 苏承自始至终没说自己是来替苏二狗找场子的,更没提自己是苏二狗的爹。 他总觉得对方的话有哪里不对劲,然而这会儿在气头上,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必须的!也不看是谁儿子!” “那你还敢来上门闹事,要找,也该是我去找你才是!” “我就在这儿,你找啊!” 秦江:“……” 苏承可不管那么多,他儿子受伤的,就是秦云那小畜生害的,没害死是他儿子命大,不是他原谅那个小畜生的理由! 苏承也不与秦江废话了,抄刀便朝秦江砍了过去。 徐庆闪身而出,拔剑挡住了苏承的刀。 铿的一声脆响,兵刃间竟砍出了一窜火星子。 徐庆只觉自己的小臂都麻了一下。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苏承当初在巷子里揍人时,分明还没这样的身手! 才一个多月不见,苏承就已恐怖如斯! 70 289 暴揍(二更) 徐庆毫不怀疑,若此人是在护国公府长大,是在秦、苏两家的共同培养下长大,将会成为一个何等厉害的高手 猛将不猛将的,暂且不提,战场上并非全靠蛮力,是否足智多谋才是领兵打仗的关键。 秦江看着二人交手,眼底也划过一丝惊诧。 他不是不知道,这一个月来,秦沧阑与苏朔一直在亲自教导苏承,可在他看来,苏承在乡下耽搁了三十年,早已错过了习武的绝佳时机,而今再怎么赶鸭子上架也是徒劳。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错了。 苏承继承了秦沧阑的绝佳根骨,他拥有超乎常人的天赋。 这世上大多数的差距都不是因为努力而拉开的,真正起了决定作用的……是天赋。 当然,要说苏承不努力也是假的,当放牛娃的那些年,为了填饱肚子他啥活儿都干,为了不被人欺负,他啥招都学。 是以,哪怕没有像秦江这般,深得秦沧阑与苏老侯爷真传,苏承的底子也没荒废掉。 秦江下意识地摸了摸衣服下紧紧缠绕的一圈纱布。 三日后……他必须要赢。 如果苏承如此棘手,那么—— 他给徐庆使了个眼色。 今日,是苏承自己找上门的,他要杀了自己,自己总不能不防,便是闹到景宣帝那里,秦沧阑也无话可说! 徐庆看懂了秦江的暗示。 要让苏承受伤,但又不能从外表看出来,最好……是不易察觉的内伤。 徐庆接了苏承一剑,眼神一闪,改变了招式。 他不再单纯地防守,而是开始主动进攻。 苏承突然发现这个小子的武功变高了,原来对方这么能打的吗 徐庆的武功一直是有所保留的,苏陌查过他,他是刀客,可为了伪装身份,他一直用的是不太擅长的剑。 没人见过他用刀,因此,也并不清楚此人的功力究竟有多深。 徐庆一剑封锁了苏承的侧路,抬起左手,朝着苏承的胸口狠狠拍去! 这一掌,必震伤苏承的五脏六腑! “哎呀——” 苏承突然毫无形象地倒地。 徐庆一怔,掌风扑了空。 这是什么情—— 徐庆心里的那个况字尚未念出来,苏承反手插了一刀。 这也是一个极为不好看的招式,说白了就是偷袭,还偷得有点儿丑。 然而也正因为如此,徐庆中招了。 你大爷的! 这特么是什么打法! 徐庆看着扎在自己右腿上的小刀,简直怀疑人生。 你堂堂大周护国公,秦沧阑的嫡亲儿子,能不用这么下三滥的招式吗 你特么真是狗啊! 苏承大长腿一扬:“我踹!” 他一脚将懵逼的徐庆踹飞! 院子里的下人没眼看了。 徐庆的武功不在苏承之下,他属于是没见过这么不按套路来打的,一时脑子与身体都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他重重地摔在了秦江脚边。 秦江眉心一蹙,上前一步问道:“你没事吧” 徐庆身子一僵,痛苦不堪地望向秦江,咬牙说道:“老爷,你踩到刀了。” 秦江低头一瞧,他的脚刚好踩上了苏承扎在徐庆大腿上的刀……的刀柄。 这等于是又给徐庆来了第二刀,还是在原有的伤势上。 秦江忙抬起了脚。 徐庆冷冷地拔出刀子,站起身,丝毫不顾喷涌而出的血迹,双目阴鸷地望向苏承。 “你激怒我了。” 他扔掉手中的长剑,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我要动真格了。” “徐庆,莫要把人伤太重,点到为止。” 秦江可不是在替苏承着想,只是若做得太明显了,景宣帝问起来,难免有些不好交代。 徐庆冷冷地说道:“折他一条胳膊,不过分吧” 秦江以为徐庆的折是指骨折,哪料徐庆一刀斩下。 秦江眉心一跳! 这是要砍了苏承的胳膊吗! 自己会被问罪的! “徐庆!” 秦江出言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徐庆的身法快到不可思议,刀重重地对准苏承的右胳膊斩下。 铿! 一柄突如其来的长剑横在了徐庆的刀下! 苏陌一剑将徐庆逼退,脚步一转,将苏承牢牢地护在身后。 秦江暗松一口气。 “徐庆!你在做什么!” 他厉喝。 徐庆还想再出手,闻言,冷冷地看了苏陌一眼,拿着刀,踩着满地的血迹回到了秦江身边。 苏承眸子一亮:“苏大公子,你来啦” 苏大公子秦江皱眉。 苏陌的眸光扫过秦江与徐庆,转头对苏承道:“我们先回去,我答应你,二狗的仇,一定会报的。” 秦云把苏二狗害成这样,秦沧阑与老侯爷早想把秦江父子俩揪出来痛揍一顿了。 那小丫头自不必提,她眼神里都是杀气。 但眼下,时机不对。 等比试完了,该讨回来的公道,他们一定会替二狗讨回来的。 “二狗醒了,在找爹。” 苏陌补了一句。 一听儿子在找自己,苏承决定先放过那个小畜生,下次再来教训他! 望着二人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秦江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方才,苏承是不是叫苏陌苏大公子” 徐庆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是。” 秦江不解:“奇怪,苏承为何这么叫” 没人会把自己的晚辈称作大公子,这显然是一个外人的称呼。 秦江喃喃自语:“难道……苏承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秦沧阑没告诉他” 可这也说不通啊。 秦沧阑可是迫不及待去向景宣帝揭发了自己的,他恨不能立马让苏承归位,为何又不把身世告诉苏承呢 徐庆没说话。 也没请求离开去处理自己的伤势。 秦江敛起思绪,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刚刚那是什么情况” 徐庆抱拳道:“属下一时恼怒,忘记了分寸,请老爷责罚。” 秦江冷声道:“幸亏苏陌出现了,不然你当着我的面把苏承的胳膊砍了,后果不是你我能承受的!” 徐庆低头道:“属下知罪。” 长随请的太医到了,不是胡院判,胡院判在为太后治病,无法离宫,来的是一位姓黎的太医。 秦江转身就走,没回头,说道:“一会儿让黎太医把你的伤势也处理一下。” 徐庆道:“多谢老爷。” ------题外话------ 还有一更 70 290 恢复记忆(三更) 却说苏承与苏陌出了秦云的院子后,一路往东大门的方向走。 苏承着急见苏二狗,走在前头。 苏陌收了长剑,默默跟在他身后。 今日来了府上一趟,也算是提醒了他一件事,三日后就是大比,然而他们至今仍未对叔父说出自己的身世。 难道,要叔父稀里糊涂地和秦江比一场 这是行不通的。 因为真到了那日,就算他们几个守口如瓶,现场的人却不会有丝毫顾忌。 万一叔父从旁人口中得知身世,触发了幼年的记忆,会不会又陷入昏迷 到底该怎么做 是堵住悠悠众口,还是在那之前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叔父一次 苏陌正头疼着,一凝眸,苏承不见了! 苏陌赶忙四下寻找,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居然来到了姑祖母生前的庭院。 苏承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紧闭的院门,一脸茫然。 苏陌张了张嘴:“叔……” 苏承推开了院门。 苏陌的声音顿住了。 庭院内的陈设没有改动过,三十年如一日,岑管事会带人来洒扫、修剪花枝,必要时也修缮一下屋顶。 但不会擅自挪动任何一物。 前院的秋千架已生了斑斑锈迹,一旁石砌的桌凳也有了被岁月侵蚀的痕迹。 海棠花开得娇艳,但并不香。 小池塘里的锦鲤换了一批又一批,始终与三十年前的数量、大小一样。 池塘边上架着一个手动的小水车。 苏承走过去,握住手柄摇了摇。 水车哗啦啦地转动了起来。 他的记忆也好似一起被转动,脑海里闪过奇奇怪怪的画面。 一个三岁的小豆丁蹲在水车旁,使出吃奶的劲儿摇水车:“娘,水车真好玩!” 女子躺在藤椅上,优哉游哉地啃着点心:“别玩了,过来歇会儿,瞧你满头大汗的。” 小豆丁道:“可我不累呀!我还想玩!” …… 画面一转,小豆丁四岁了,他哒哒哒地跑过去,对着坐在藤椅上吃果子的女人说:“娘,爹怎么还不回来” 女人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你爹才刚走好么” 小豆丁歪着头:“可是我觉得他走好久了。” …… “儿子,谁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娘!” …… “彻儿!” “爹!” 小豆丁被一个穿着盔甲、身材魁梧的男人抱了起来。 男人笑道:“今天在家里有没有好好听娘的话” 小豆丁点头如捣蒜:“有的有的!我可听话了!” “没惹你娘生气” “没有没有!我娘是世上最美、最善良的女子,她怎么会生自己亲亲儿子的气呢” “臭小子!你是不是又把我镯子摔坏了!你这个月摔了老娘多少镯子啦” 女子抓着鸡毛掸子冲了出来,“老娘今天非打烂你屁股!” 小豆丁小身子一抖:“好嘛,一点点生气。” …… 画面一转,天际阴沉沉的,再也不是那个温馨热闹的庭院。 山路上,他们遭遇了追杀,他被女子推下冰冷的湖泊。 寒光闪闪的长剑刺穿了女子的身体。 娘—— 他痛苦而又绝望坠入了湖底。 “啊——” 苏承头痛欲裂,捂住脑袋倒在了地上。 苏陌脸色一变:“叔父……叔父……叔父!” -- “你说什么苏承晕倒了” 秦江刚从秦云的屋里出来,就听到了下人的禀报。 下人道:“是,属下亲眼所见。” “怎么会这样”秦江呢喃。 苏承走时还生龙活虎的,总不会是苏陌把苏承给打晕的。 秦江问道:“发生了何事在哪里晕倒的” 下人摇头:“属下不知,属下只是远远地瞧见那个人进了太夫人的院子,出来时就已经晕厥了,表少爷把人背出府的。” 苏陌与他一起,应该不会让他遭遇不测,苏华音的院子,自己也进去过,并无任何危险之处。 所以……苏承为何会晕厥 难道—— 秦江结合了苏承对苏陌的称呼,心底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苏承不知自己的身世,不是因为秦沧阑他们不想告诉苏承,是因为苏承无法接受苏华音的死。 苏承受不了这个刺激。 “哈,哈哈!”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他只要拿身世去刺激苏承,还愁苏承不倒下 秦沧阑,管你和苏朔如何栽培苏承,我找到了苏承的死穴! 三日后的比试,我赢定了! 兵权是我的! - 苏陌将苏承带回了医馆。 苏小小刚做完最后一场缝合,这名伤者的伤情不严重,可以回去,五天后来拆线即可。 小韦子把人送上马车。 苏陌将苏承带去了二楼的厢房。 一楼、二楼都有为病人准备的病房,但一楼住满了。 苏小小上楼去给苏承把脉。 等待脉象的功夫,苏陌将苏承误入姑祖父院子的事儿说了:“……应当是触景生情,又记起从前的事了。” 苏小小把他爹的胳膊塞回被子里:“从脉象上看并无大碍,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苏陌放下心来:“这边忙完了吧” 苏小小道:“差不多了。” 苏陌问道:“用不用送你回梨花巷” 苏小小道:“不了,我今晚歇在医馆,你也忙了一晚上了,早些回去吧。” 苏陌点点头。 出了医馆,苏陌望向晦涩的苍穹,问道:“老五到哪儿了” 充当车夫的暗卫说道:“回大公子的话,到青城了。” 苏陌淡淡说道:“飞鸽传书给我们在青城的人,让老五务必在三日之内赶到——” 暗卫道:“大公子,您是想——” 苏陌神色凝重:“秦江今晚……必定是发现了什么了,万一他拿叔父的弱点对付叔父,叔父就只能输了。” 暗卫挠挠头:“可是……真要把五公子过继给护国公吗这么做会不会太伤五公子的心了” 苏陌淡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姑祖父一脉一旦倒下,苏家离灭亡也不远了。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叔父,也是为了整个镇北侯府。何况他伤什么心最不想做侯府公子的人就是他了吧” 呃……五公子,你这是把自己玩脱了呀。 ------题外话------ 感谢大家的打赏与月票,鞠躬。 70 291 宠孙狂魔(一更) 苏小小回到自己的小院。 她的小院一共有两间屋子,杜鹃与莺儿一间,她一间。 今晚病人多,杜鹃与莺儿本就要值夜,便将自己的屋子让了出来。 莺儿去换了新的被褥与枕头。 她发现东家有轻微洁癖,虽然并不是针对她和杜鹃,但把东家照顾得细致周到是她应该做的事。 苏小小先去看苏二狗。 秦沧阑守在床边,老侯爷由于身体尚未痊愈,被苏小小强行劝回了府。 “那小子走了。”秦沧阑说。 他指的是卫廷。 苏小小:“哦。” “不是我撵走的。”秦沧阑自证清白,怎么说也是为二狗受的伤,他不至于撵人。 苏小小点点头,来到床前。 “你爹怎么样了”秦沧阑问。 “和上次一样。”苏小。 秦沧阑心生愧疚。 若不是当年自己大意,就不会让华音遇害、承儿流落民间。 苏小小摸了摸苏二狗的额头:“莺儿她们会过来巡夜的,你不用在这里守着。” “我想守一会儿。”秦沧阑说。 顿了顿,他嘟哝道,“三个小家伙睡醒不好。” 他怕他们踢到二狗。 秦沧阑说这话时,低着头,揪着自己粗壮的手指,像只幽怨的大笨熊。 苏小小难得的笑了一声。 很轻很轻。 秦沧阑一怔,扭头朝她看来。 苏小小正色道:“我把大虎他们抱过去,你和二狗睡。” 秦沧阑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我睡相更不好。” 苏小小把熟睡的三小只抱去隔壁,让小韦子与阿中在屋里给秦沧阑支了一张小竹床。 那是加长版的竹床。 秦沧阑躺上去,竹床没了,他的小半截腿吊在半空。 苏小小:“……” 秦沧阑没乖乖就寝。 苏小小睡下后,他轻手轻脚地出了院子,做贼似的去了大堂的二楼,在苏承床前坐到天亮。 苏小小临近卯时才歇下,第二日自然起晚了。 在宫学是不允许伴读迟到早退的,于是秦沧阑就入宫了。 今日是休朝的日子,景宣帝也难得睡个早床。 ……他是想睡的。 奈何让福公公叫醒了。 福公公讪讪地禀报道:“陛下,老护国公求见。” 景宣帝不想搭理。 没会儿,福公公又折了回来:“陛下,镇北侯求见。” 两大元老早已不过问朝政,偶尔有事见他也多在他下朝之后,绝不会休朝日的大清早扰人清梦。 却同时求见他,景宣帝寻思着莫非是出了大事。 他强撑着困意,拖着疲倦不堪的身体,去御书房见了二人。 “两位爱卿,出了何事”景宣帝的表情很严肃。 老侯爷拱了拱手:“陛下,昨夜京城西郊发生了一起事故,想必您听说了。” 景宣帝想说朕还没有…… 老侯爷:“没听说也没关系。” 景宣帝以为老侯爷的下一句是——臣讲给您听。 老侯爷:“臣不是为了此事而来。” 景宣帝:“……” 老侯爷无比郑重地说道:“老臣的侄外孙女儿也在现场施救,忙了一宿,臣是来给她请假的。” 景宣帝嘴角一抽。 “秦爱卿呢” 他看向秦沧阑。 秦沧阑正色道:“老臣也是来给孙女儿请假的。” 景宣帝:“……!!” 你们两个沙场老将,休朝日的大清早入宫把朕吵醒,就是为了让你们家的小丫头睡个懒觉! 朕的觉呢! 你俩还有没有一点作为臣子的觉悟了! 还有,知道你俩一起入宫面圣有多可怕吗 老子还当边关要打仗了! 景宣帝气到暴走,直接在心里爆了粗口! 景宣帝毫不留情地将二人轰了出去。 一大早让两个老东西气得够呛,再回去睡回笼觉也不可能了。 “老大不是回来了”景宣帝问。 福公公忙道:“是,大殿下昨夜入宫给您请安,您歇下了,大殿下让奴才别打搅您歇息,他今日再来拜见您。” 景宣帝道:“让他进宫一趟。” 福公公应下:“是。” 景宣帝顿了顿,又道:“让老三也来一趟。” 福公公欠了欠身:“奴才遵旨。” - 地窖的案发现场太过触目惊心,一些是完整的骸骨,而另一部分出于各种缘故已经损毁,需要仵作来拼骨。 仵作原地验尸拼骨,忙到第二日的清晨,京兆府见围观的百姓渐渐变多,让人先将骸骨运回了衙门。 事情到底还是传了出去。 “听说了没那座修了一半的阁楼下是当真闹鬼啊!” “这你也信” “我伯伯亲眼看见的!衙门的官差挖出来的骸骨,摆了满地,数都数不清!下头全是死人,能不闹鬼吗” 茶楼内,众人热议纷纷,有信的,也有不信的,场面一度激烈。 相较于这桩惊天奇案,昨夜的刺杀反倒没掀起这么大的水花,毕竟刺杀是在夜里,没什么百姓看见。 “官府的人怎么突然去那里了” 茶楼中,一个商贾问。 一个小伙子道:“据说是两个国子监的学生打架,把阁楼给打塌了,他们被压在了废墟下,官差们赶去救人,结果就挖出了那些骸骨。好些官差受伤了呢,仁心堂里全是伤患!” “咋受伤的” “不清楚……” “不会是闹鬼吧……” 有些东西传着传着就离谱了起来。 苏小小对此一无所知,她一觉睡到了中午。 迷迷糊糊间,感受到有什么毛茸茸的小东西在自己的脸颊上蹭来蹭去。 她抬手摸了摸。 一颗、两颗、三颗小脑袋。 “娘!” 大虎的脑袋蹭了蹭她手心,叫道。 二虎也去蹭蹭。 小虎蹭不着,果断抓起她另一只放在了自己的小脑袋上。 苏小小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缓缓睁开眸子,看着三个玉雪可爱的小家伙,用慵懒而又沙哑的声音打了招呼。 “大虎,二虎,小虎。” 三人趴在她枕边,萌萌哒地看着她。 屋子里拉上了窗帘,光线十分昏暗,不过,从明亮的缝隙依旧能判断出天色不早了。 苏小小轻声道:“你们今天没去上学吗” “放学了!”大虎说。 “今天只上半天学。”二虎说。 “嗯啊!”小虎说。 三个小家伙虽然睡觉前没等到娘亲,可是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和娘亲躺在同一张床铺上。 他们的心情瞬间被治愈了,一整天都兴奋极了,但是他们很乖,没吵醒娘亲哦。 苏小小看着三人亮晶晶的眸子,能感受到他们内心的喜悦,苏承将他们的情绪与幼小的心灵保护得极好。 谁说她爹是个大老粗的 明明这样心细与体贴。 苏小小挨个摸着他们的小脑袋,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小虎盘腿坐起来,指指自己的小脑袋,认真地担忧道:“二狗舅舅,秀(受)香(伤)了!有血!” 苏二狗缝针后脑袋是缠了一圈纱布的,可能是夜里碰到伤口,导致血丝渗出来。 小虎皱着小眉头,苦大仇深地说道:“二狗舅舅,痛痛!” 小虎他最小,语言天赋觉醒得最晚,时常两个哥哥都把话说完了才轮到他,然后他只能嗯啊。 这回,他总算是抢在两个哥哥之前把话给说全了。 苏小小起床,洗漱了一番去隔壁看了苏二狗。 符郎中已经给苏二狗把今日的吊瓶打完了,伤口也换过药了。 后脑勺的伤是最严重的,暂时没出现感染的征兆,其余的擦伤与划伤也没大碍。 就是背部与胸口压得太久,出现了大面积的软组织挫伤,昨日还不显,今日一看,大片大片的青紫,触目惊心。 苏小小剁了秦云的心都有了。 “姐。”苏二狗醒了。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苏小。 苏二狗想摇头,刚一晃,后脑勺痛得他直抽抽。 “你别动!”苏小小摁住他。 “哦。”苏二狗乖乖地侧躺着不动了,“姐,我不想吃,你别做了。” 苏小小摸了摸他额头,不烫。 她稍稍放下心来。 她看了苏二狗一眼,说道:“好,我不做,让曹师傅做,你想吃什么” 苏二狗:“酸汤饺子。” 有胃口是好事,苏小小去了一趟后罩房,让曹厨子给苏二狗做一碗素菜饺子,酸汤就不放了,养伤还是清淡点好。 三小只也希望舅舅能快些好起来。 大虎贡献了自己私藏的糖果,二虎送出了自己的转运小石头。 小虎……小虎啥也木有。 他好穷。 不对,他有哥哥呀!两个哥哥! 他可真是世上最聪明的小虎头! 他趴在床上,小脚一蹬一蹬的,说道:“舅舅,我把大虎和二虎送给你吧。” 苏二狗:“……” 片刻后,小虎喜得兄长关怀套餐。 小虎捂住小屁屁,一瘸一拐地出了屋子,委屈极了。 肿么就被揍了 呜呜呜。 70 292 静宁出手(二更) 另一边,秦云的情况非常糟糕。 黎太医是半夜来护国公府的,然而一直到现在,他仍未离开。 秦江一宿未合眼,眼下鸦青一片。 他看着床铺上昏迷不醒的儿子,捏紧了拳头问黎太医:“怎么回事为何云儿还不醒” 黎太医也颇为不解:“伤势已经处理了,该缝合的地方也缝合了,并无骨折之处,按理该醒了呀。” 秦江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黎太医叹道:“秦大人,令郎……或许是伤了脏腑……” 秦江问道:“你是指内伤” 昨夜,他还想让秦江伤了苏承的脏腑,结果倒好,苏承没伤着,他儿子到真伤到了! 黎太医道:“这只是猜测之一……” 秦江的脸色更难看了:“还有别的伤” 黎太医欲言又止,迟疑片刻,才道:“令郎可能……撞到了头部。” 秦江冷声道:“黎太医,劳烦你把话说明白!” 黎太医长叹一声,摊牌道:“我也束手无策,秦大人,您另请高明吧。” 说罢,黎太医带上自己的药箱告辞了。 秦江一拳头砸在墙壁上! “父亲。” 秦嫣然刚从宫学回来。 她其实也彻夜未眠,只不过她没敢请假,也没人去替她请假。 她顶着一张憔悴不堪的脸,轻声道:“父亲,再去请一趟胡太医吧。” 秦江蹙眉道:“胡太医在为太后医病,你是让我去跟太后抢大夫” 秦嫣然解释道:“女儿在宫里打听过了,胡太医昨夜当值,这个时辰应当在太医院歇息。” “消息确切” “确切。” 秦江忙派人去了一趟皇宫,找到内务府相熟的太监,托人抵上自己的帖子,请胡太医来护国公府一趟。 胡太医原是要来的。 刚出太医院,被静宁公主身边的桃枝姑娘拦住了。 “胡太医,您这是要去哪儿”桃枝问。 胡太医客客气气地说道:“有点事,出宫一趟。” 桃枝道:“哎呀,我来得不巧了,我家殿下正想请胡太医去坤宁宫一趟。” 胡太医忙问道:“静宁公主她怎么了” 桃枝惆怅地叹道:“我家殿下头疼,她本不打算麻烦太医的,谁料陛下来了坤宁宫。陛下说,年纪轻轻怎的犯了如此毛病赶紧叫太医来瞧瞧。” 景宣帝都搬出来了,胡太医要是推辞不去,岂不是在驳景宣帝的面子 胡太医没这么头铁,只得回绝了秦江那边。 得知胡太医被静宁公主截胡了,秦江是敢怒不敢言。 不然呢 你儿子的命,比公主还矜贵 只有秦嫣然觉得不对劲。 白日里上课时,静宁公主明明好好儿的—— 该不会……静宁公主是故意的吧 - 卫家。 卫廷也刚从皇宫回来。 景宣帝已经从萧独邺与萧重华口中得知了昨晚的事发经过,于是将卫廷召入宫里询问了一番。 卫廷与萧重华一起赶到现场的,他的说词与萧重华的并无二致。 景宣帝叮嘱了几句好生养伤,便让他离开了。 卫廷一进屋,便感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宽袖与长发无风自涌。 他定了定神,在进去与逃走之间摇摆了一瞬,终究选择了勇敢面对。 他扬起笑脸:“祖母。” 卫老太君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根几乎与人齐高的拐杖。 她冷眸一扫:“你还知道回来” 卫廷扫了一眼一旁耷拉着脑袋,像只小鹌鹑的扶苏,心知这货又把自己卖了。 卫廷索性不遮掩了,撩开宽袖,大大方方露出自己被包扎成粽子的手。 看到他的右手变成那副模样,卫老太君的眸光就是一沉! “卫、惜、朝!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卫老太君几乎是从牙缝里咬出这几个字。 卫廷来到卫老太君身边,单脚勾了一把小凳子过来。 他一屁股坐下,把手搁在老太君的腿上,特别无赖又无耻地说:“祖母,小七疼死了。” “疼死你得了!” 卫老太君一把甩开他的手。 卫廷的手撞在了扶手上,发出一声痛呼。 卫老太君眼神一慌,赶忙将他的手腕抓起来:“手怎么了是不是撞到伤口了你……你不知道躲一下的” 卫廷无奈地说道:“我躲了,祖母还怎么消气” “你……” 卫老太君真是让这个不肖子孙气得半死! 卫老太君刚从扶苏口中得知卫廷伤了右手时,只感觉一阵晴天霹雳。 卫家满门男儿,不算没长大的大虎三人,就只剩卫廷。 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卫家满门只有等着衰败了。 谁曾想他竟如此作践自己!如此不爱惜自己的命! “为了一个外人,值得吗!” 卫廷严肃地想了想:“好像是有点儿不值得……我这都搭进去一只手了,她要还是个外人,我太亏了……” 卫老太君:“……” 这事儿掰扯不清了。 卫廷打小不是个对人言听计从的,他比几个哥哥都有想法,他只是明面上装得乖巧,实际最难拿捏的就是他。 他下定决心的事,谁都无计可施。 卫老太君看向他缠着纱布的手,沉声问道:“当真还疼” “疼。”卫廷说。 卫老太君冷哼道:“当爹的人了,还喊疼你害不害臊疼也给我忍着!自找的!” 卫廷叹气:“唉,这不是您问嘛。” 卫老太君不想理他了! 卫廷故意把自己那只受伤的爪子放到卫老太君手上。 卫老太君弱弱地甩了两下,拿眼狠狠瞪了瞪他,直接当作没这么一回事了。 卫廷唇角一勾,与卫老太君说起了正事:“祖母,这次的刺杀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卫老太君冷声道:“卫惜朝,你反了天了” 卫廷笑笑:“开个玩笑,知道不是您。” 卫老太君讥讽道:“我若安排刺客,怎么也得让你折条胳膊!” 瞧瞧,这祖传的毒舌。 卫廷看了看自己的伤手,说道:“其实,也多亏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然,我们卫家真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若卫廷没受伤或伤得不重,可能会被质疑他是故意受伤,刺客其实是他安排的,目的是为了萧重华的命。 但他这只右手,指不定是要废了,没人使苦肉计能使到这个份儿上了。 卫老太君也觉得此事蹊跷。 卫廷又道:“祖母,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找机会问您。” 卫老太君道:“说。” 卫廷道:“镇北侯被人投毒,线索直指与护国公府,这个……也与您无关吧” 卫老太君没好气地说道:“有关又怎么了秦沧阑害死你祖父,秦、苏两家沆瀣一气,我就算找他们报仇也无可厚非!” 卫廷讷讷地看着她:“您不会真干了吧” 卫老太君的嘴唇动了下。 她撇过脸:“我想干的,可惜没下成。” 卫廷暗松一口气:“吓死了,您差点儿就没孙媳妇儿了知道吗” 卫老太君:“哼,我才不稀——” 卫廷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大虎、二虎、小虎。” 卫老太君黑着脸将最后一个字憋了回去。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没好气地谈回方才被中断的话题。 卫廷道:“镇北侯中毒,线索一开始是指向护国公府,可后面苏陌查着查着,居然又查到了我们卫家的头上。” 卫老太君道:“哼!我可没给他下毒!” 卫廷道:“那就是有人在离间我们几家的关系。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纯粹是冲着离间三方来的;另一种,他一开始只是想离间秦、苏两家,见双方关系太牢固,离间不了,这才栽赃了到了我们卫家的头上,想让我们与秦、苏两家的关系雪上加霜。” 卫老太君冷声道:“卫家与秦、苏两家的关系还需要离间早就你死我活了!” 卫廷若有所思:“是啊,为何多此一举呢除非……对方知道我与秦家的大小姐关系匪浅,想阻止我们化敌为友。” 卫老太君皱起了眉头。 “祖母,您可见过这个”卫廷又自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 他一只手,笨拙地弄了半天没打开。 卫老太君沉着脸将纸张拿了过来。 纸上面画的是一块鸾鸟令牌。 卫廷说道:“昨晚苏陌从一个刺客身上得到的,令牌在苏陌手中。” 卫老太君仔细端详着令牌上的图腾,看了半晌没看出个所以然。 忽然,她将纸张倒了过来。 下一秒,她的神色顿住了。 -- 苏小小从苏二狗屋里出来后去了大堂。 伤患的情况还算稳定,符郎中让她不必担心。 倒是苏承一直没醒来,符郎中叫她赶紧上去瞧瞧。 她上楼,三只小尾巴也跟着她上楼。 一大三小进了苏承所在的厢房。 “爷爷肿么还不醒”小虎奶唧唧地问。 “爷爷累。”大虎说。 “累啥呀”小虎问。 “累……就是累呗!带你累的!”二虎说。 小虎叉腰,气鼓鼓地说:“带小斧不累!带你累!带大斧累!” 大虎:我又干啥了 苏小小给苏承把了脉,脉象并无太大异常,体温与血压也正常。 如此,苏小小就只能想到一种可能——他无法接受苏华音的死,潜意识里拒绝醒来。 两天后就是兵权的争夺大比了,若到了那日他依旧不能醒来—— ------题外话------ 今天的两更都是小肥章哟 70 293 认亲(一更) 苏渊这段日子在忙着督造神弓营,不在京中,下午才接到消息。 他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医馆。 “二狗怎么样了” 他走进大堂,问正在给人抓药的符郎中。 符郎中指了指后院,说道:“他暂时脱离危险了,在大丫的屋里。” “多谢了,符大夫。” 苏渊立刻去看了苏二狗。 苏二狗正被三小只呼口水呼得生无可恋,感谢苏渊解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苏渊见苏二狗头上缠着纱布,身上各处也绑着纱布,不由地一阵心疼。 “苏祁、苏钰怎么照顾你的” 两个臭儿子死定了! 苏二狗道:“不干他们的事,是我自己和秦云走的。” 苏渊冷声道:“那也是他们没把你看好!回头我教训他俩!” 苏二狗道:“大伯,不要教训二表哥和三表哥。” 一声大伯,让苏渊破防了。 他激动得身心颤抖:“二狗……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苏二狗没觉得自己的称呼有大问题,可苏渊这表情又着实令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苏二狗想了想:“表……表伯伯” 苏渊立即说道:“不,就叫大伯!” 表什么表 姑母的儿子就是他亲兄弟! 苏二狗乖乖叫了声大伯,可把苏渊高兴坏了。 苏渊看着虎头虎脑的二狗,怎么看怎么喜欢,比家里的几个臭小子顺眼多了。 “大伯。”三小只也跟着苏二狗叫。 苏渊虎躯一震:“你们不是叫大伯!你们叫大爷爷!” 三小只:“大爷爷!” “诶,真乖。” 苏渊笑着摸了摸三人小脑袋,“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三个小家伙是卫廷的儿子…… 不对,三人早已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是大丫的儿子了,四舍五入就是他们苏家的了。 和卫廷没关系了。 嗯,他抱上孙子了。 真好! 苏渊开始挼小豆丁。 挼完大虎挼二虎,挼完二虎挼小虎,将三小只挼得晕晕乎乎。 苏二狗:哈喽这里还有个病号 苏二狗精神状况良好,是以,尽管他伤得重,情况却还算乐观。 让大家担心的是苏承。 一直到夜里,他仍无苏醒的迹象。 秦沧阑与老侯爷过来了,二人神色凝重。 两位长辈坐在床前,苏渊站在一旁,他也没吭声。 “陌儿那边怎么说”老侯爷问。 苏渊道:“陌儿出城去接老五了,快的话,明晚能到。” 后天早上就是正式比试的日子。 秦江此人诡计多端,那日苏承在院子里叫苏陌大公子,以及事后又晕倒在苏华音的院子,秦江怕是已经猜出了什么。 将镇北侯府的几个小子过继给一个给苏承,是眼下唯一的法子。 苏陌肯定是行不通的,他是长子,自古就没有把长子过继出去的道理。 老二、老三也不大合适。 最稳妥的法子是从老四、老五中挑一个。 老四…… 想到他,老侯爷与苏渊皆是皱了皱眉。 总之,秦江给秦沧阑做了二十年儿子,给老侯爷做了二十年外甥,对镇北侯府的情况了如指掌。 他不耐判断出老五是代替苏承出战的不二人选,所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老五回京。 夜里,京兆府的官差来了一趟医馆。 “请问,苏姑娘在吗我们要带她去京兆府问话。” “你们要带谁去京兆府问话” 苏渊低沉的嗓音出现在楼梯口。 官差们举眸一瞧。 一个、两个、三个大佬自楼上走了下来。 秦沧阑道:“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老侯爷道:“大点儿声,我和老护国公年纪大了,听不清。” 官差险些吓尿了! 他是来带证人去问话的,可他怎么感觉自己要是真带了,明年今日他的坟头草都能两米高了 他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是来打听一下苏……苏小姐在不在,在的话,我们也好上门来询问一下昨晚案发现场的情况。” 秦沧阑掸了掸衣摆,淡淡说道:“哼!这还差不多!” 感觉自己捡回一条小命的官差:我太难了…… 苏小小是昨晚的目击证人之一,当地基第二次塌陷时,她与苏二狗是埋尸地窖的第一目击证人。 苏二狗伤势严重,意识模糊,苏小小是清醒的。 官差找苏小小询问情况,也算是例行公事。 “没看见也没关系的。”官差轻声说。 他们的职责是尽可能地搜集线索,但未必每一次询问都能有所收获,破案就是如此,他们早习以为常。 苏小小仔细回忆。 当时下面太黑了,她的确什么也没看到。 但她有闻到。 她闭上眼,仔细回忆。 浓稠的腐烂恶臭尸气,令人作呕眩晕。 但其间……隐隐夹杂着一丝……似有还无的香气。 “香气”官差的心里毛了毛,带着口音说道,“全是尸体,囊个会有尸气” “就是有的。”苏小小无比笃定地说。 这副身体异常敏感,怕疼怕热还不扛饿,时常让苏小小苦不堪言,但也有优势所在,那就是太敏感了,因此五感也比常人敏锐。 官差提笔记录下来。 目击证人的证词,不是他们这些小喽啰说了算,上头的大人会判断其真假与价值。 “是什么香”他问道。 苏小小摇了摇头:“不清楚,我从前没闻过那种香气。但如果再闻一次,我一定可以辨认出来。” 官差如实写下。 “请问,我能问问你弟弟吗” 万一能有一点线索呢 苏小小点头。 官差去小院见了苏二狗。 可惜的是,苏二狗那会儿的确迷糊了,没能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官差离开后,卫廷过来了。 他鬼魅一般来到符郎中的身后。 符郎中刚补给完药柜,一转身,见到一个大活人杵在自己面前,吓了一大跳! “卫……卫大人” 符郎中在侯府与梨花巷住了那么久,自然是知晓卫廷身份的,如今怕是只有孙掌柜与小伟子等人还被蒙在鼓里。 “符郎中。”卫廷也打了招呼,“我来换药。” 符郎中道:“等下啊,我去叫大丫。” 卫廷道:“你给我换,不用麻烦她,让她喘口气。” 听起来特别像个体贴妻子的丈夫。 符郎中不疑有他。 他将卫廷带去了厢房,拿出苏小小从药房里带出来的各种药材,给卫廷消毒了缝合处,涂抹了药膏,重新缠上纱布。 “多谢。”卫廷道了谢,起身离开。 刚到门口,就见某只小胖孔雀举着吊瓶与针头,玩味儿地看着他。 “哪里走啊,卫大人” 卫廷汗毛一炸,努力不去看针头:“我今晚有急事,一会儿再来。” 苏小小二话不说地揪住某人的领子,一脸冰冷地将不听话的病人拖回了病房。 70 294出诊(二更) 英明神武的卫大人,又被摁在病床上老老实实扎了针。 卫大人的脸黑透了。 苏大夫想了想:“奖励你一个亲亲” 卫大人一脸高冷:“一个不够。” 苏小小道:“那,三个” 卫大人鼻子一哼,勉强凑活。 下一秒,苏小小将大虎、二虎、小虎挨个拎了进来。 一个、两个、三个,亲亲管够! 卫廷:“……” 临近亥时,萧重华来了医馆。 他是微服出行,医馆众人并不知他身份,可卫廷认得他。 卫廷刚打完吊瓶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这么晚了,三殿下有事” 一副你干嘛来我家的口吻。 萧重华的眉心蹙了蹙,到底没与卫廷抬杠,而是正色道:“景弈出事了。” 景弈的肩膀昨晚被木板压伤,已经涂了金疮药,这种程度的伤对年轻武将而言并不罕见,以为养养就能痊愈。 午时之前都还没什么,到了下午,景弈的伤情急转直下,晚饭时高热不退,陷入了昏迷。 景家人入宫请胡太医,胡太医倒是刚被静宁公主放走,只可惜又被太后宫里给叫了过去。 萧重华得知消息后,立马赶来了第一堂。 苏小小带上急救包。 萧重华为苏小小挑开自己马车的车帘。 “扶苏。”卫廷淡淡开口。 扶苏咻的架着一辆马车从中间挤了过来,他驾的是医馆的马车,车夫阿中被他撵走了。 萧重华冷冷地看着卫廷。 卫廷眉梢一挑:“苏大夫有自己的马车,就不劳烦三殿下了。” 苏小小无语地睨了卫廷一眼,到底还是上了自家马车。 卫廷也坐了上去。 萧重华:“你去做什么” 卫廷厚颜无耻地说道:“探望景小侯爷啊,下官与景小侯爷同为大周武将,合该彼此关心才是,何况昨夜我们一同遇刺,这是一起拼过命的交情,不去探望,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萧重华嘴角一抽。 一起拼命 是要过对方的命才对吧 永远不要和卫廷争辩,没人辩得赢,也没人比卫廷脸皮厚。 萧重华面无表情地上了马车。 一行人抵达景家。 景盛铭与威武侯见到萧重华带着卫廷与一个小胖丫头过来,不由地一脸惊讶。 就在本月,年过六旬的景盛铭上奏折将爵位传给了自己儿子,如今的威武侯是景弈父亲。 “三殿下……”威武侯不解地看向萧重华。 萧重华看了看苏小小,对二人介绍道:“外公,舅舅,这位是苏大夫,她医术高明,当初在镇上便是她医好了我的肺疾。” 女子行医并不多见,但既然是萧重华带过来的,二人不好不给这个面子。 二人又看向卫廷。 医女倒还罢了,好歹是来给景弈治伤的,这个卫家幼子又是什么情况 卫廷大步上前,面不改色地说:“我来慰问景小侯爷。” 景盛铭:“……” 威武侯:“……” 苏小小拎着药箱进了屋。 景盛铭与威武侯要跟进来,被卫廷挡在了外头。 二人嫌弃地看着他。 这人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地来他们家,又莫名其妙地挡他们道—— 萧重华轻咳一声,道:“苏大夫给人治病时,不喜旁人打扰。” 景盛铭反应过来了。 他将萧重华请去书房:“那个苏大夫……是不是就是秦家的那个小丫头” 萧重华就知道瞒不过外祖父,他叹道:“是。” 景盛铭震惊道:“卫廷在乡下就是和她成的亲这么说她是你——” “外祖父。”萧重华轻声说道,“后日是秦江与苏承的大比。” 景盛铭沉默了。 …… 景弈昨晚扛在肩头的那块木板并不干净,他只是将看得见的残渣碎片清理了,但其实患处仍有不少残存的病菌,这就导致他的伤口出现了轻微感染。 苏小小先拿出生理盐水与碘伏,将他的伤口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皮肉都翻开了。 他不需要缝合,因此没打麻药。 “疼就喊出来。”苏小。 “不疼。”景弈苍白着嘴唇说。 苏小小不会因为他疼,就不忍心下狠手去清洗,洗不干净是会致命的,再好的药膏也没用。 清理完毕,苏小小才给他涂抹金疮药。 这不是她自制的,是药房的,就这么一小管,她只给卫廷和苏二狗用过一点。 药膏涂上去,冰冰凉凉的,瞬间平复了伤口的剧痛。 “二狗怎么样了”景弈问。 苏小小一边涂抹,一边说道:“比你的情况好多了。” 虽然二狗伤得比景弈重,可二狗没感染,恢复起来就快。 “那就好。”景弈虚弱地说。 苏小小问道:“昨天怎么不来医馆你是看不上我的医术吗” 景弈忙道:“不是……我……我不想麻烦你……” 昨晚的伤者太多了,他再过去,会增加她的负担。 这世上,有让人心梗的人,如秦嫣然、秦云。 也有让人心头柔软的人,如二狗与景弈。 “景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苏小小又不是傻子,哪儿能没发现景弈对自己的特殊 可她思前想后,记不清自己做过什么令景弈突生好感的事 诚然,第一次见面时,她给他接了胳膊。 可那之后他们见过几次面,景弈也没表现出对她的“偏爱”,就像是突然有一天,景弈对她的态度就有了转变。 景弈顿了顿。 “不想说也没关系。”苏小小道。 “点心。”景弈开口。 “嗯”苏小小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景弈低声道:“你送给我的年礼……那盒点心,像我姐姐做的味道。” 景弈是有个姐姐的。 只不过,他姐姐被家族牺牲了,嫁给了一个不能给她幸福的男人,度过了无比痛苦的两年,生产时一尸两命。 他那时就想,如果他能再强大一点,是不是就不用牺牲姐姐 家族想要的,他来抢,他来夺! 后来,他真的强大了起来,可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70 295夫妻夜话(一更) 苏小小给景弈留了涂抹的药膏与内服的消炎药,另外开了个方子温补气血。 景盛铭与威武侯见景弈的精神状态果真比方才好了些,不由地暗暗惊讶,对方看着年纪轻轻的,竟有如此医术。 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威武侯忽然开口:“父亲,您觉不觉得她有些眼熟” 景盛铭若有所思:“大概是长得像秦沧阑吧” 在外头等候的功夫,威武侯也从父亲口中得知苏小小的身份了。 威武侯纳闷道:“可是秦沧阑没这么好看啊……” “你盯着一个小丫头好看不好看做什么” “父亲您误会了,儿子没别的意思。” 威武侯真冤。 想到什么,威武侯又道:“她自幼在民间长大,是如何习得一身医术的” 景盛铭道:“听闻,她拜了一位镇上的郎中为师。” 威武侯问道:“镇上的郎中医术高明吗为何收个乡下丫头做徒弟父亲,您不觉得那丫头有些古怪吗” 景盛铭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没有说话。 - 出了景家,萧重华的车夫将马车驾了过来。 萧重华看了二人一眼,欲言又止。 他一只脚踩上脚凳,忽然还是转过身来,对卫廷道:“昨晚,多谢了。” 说罢,他上了马车。 马车离去。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他为什么要谢你” 昨晚遭遇刺杀时,苏小小已经下去救苏二狗了,并不清楚卫廷救了萧重华一命。 卫廷将刺杀的事儿说了。 “原来如此。”苏小小恍然大悟。 “不过。”苏小小又问道,“刺杀是偶然吗” 卫廷沉吟道:“可能刚好我与萧重华一同出现,这个难得的机会,再不动手怕是没了下回。” 说话间,二人上了马车,卫廷挑开帘子,单手搁在门框处。 她的头顶自他手心轻轻擦过。 待到她坐下,他放下帘子,坐在了她身边的位子。 扶苏驾着马车朝医馆的方向而去。 “允许你来给景弈治伤。”卫廷正色道。 苏小小哟了一声,挑眉看着他:“突然这么好心了不怕我在外头招蜂引蝶了” 卫廷漫不经心地说道:“呵,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子!” 苏小小眯了眯眼:“你是听见他方才和我说的那些话了吧” 卫廷淡淡说道:“我可没有偷听的霹好。” 苏小小道:“是,你不偷听,你是光明正大地听,谁让你耳力好呢,对叭” 卫廷一脸严肃不说话。 苏小小好笑地看着他。 卫廷果断将话锋一转:“镇北侯中毒一事与卫家无关,是另有其人。”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哦,两家深仇大恨,你们卫家是怎么忍得住不下手的” 卫廷自然不能说本来想下手没下成的。 他轻咳一声,正色道:“我们卫家光明磊落,自然不屑做出这种事来。” 苏小小眨眨眼:“哦。” 卫廷冷眼看着她:“你这什么表情” “没什么!”苏小小莞尔一笑,“对了,你刚刚说,昨晚打算留几个活口的时候,大皇子率领禁军赶到了,还把那几个活口给杀了。” 言归正传,卫廷的神色也正了正:“没错。” 苏小小道:“照这么看来,大皇子的嫌疑岂不是很大” 卫廷点点头。 苏小小又道:“他到底是想杀掉谁是你和三皇子,还是你们两个中的一个” 卫廷顿了顿,道出自己的揣测:“最好是两个一起杀掉,实在只能杀一个,就杀萧重华,再嫁祸给卫家。” 苏小小思忖道:“杀萧重华,嫁祸给卫家……既能替自己脱罪,又能铲除一块夺嫡路上的绊脚石,最重要的是,送给了皇帝一个收拾卫家的理由。” 苏小小摩挲着自己的小双下巴,“这个大皇子,把他老爹的心算得很准嘛。” 卫家功高盖主,景宣帝早想把卫家的兵权收回来了,可卫家满门儿郎,几乎全战死边关,如此功勋,日月可鉴,景宣帝想动卫家,势必遭来全天下百姓的质疑与唾弃。 史书上甚至都可能留下十分不光彩的一笔。 景宣帝想名垂青史,那就不能无所顾忌。 有什么比暗杀皇子更能抹黑卫家的事 卫廷道:“还有一个活口,是林子里的一个弓箭手,暂时让他逃了。” 苏小小问道:“也是大皇子的人” 卫廷微微蹙眉:“不太好说。” 苏小小疑惑:“不太好说是什么意思” 卫廷把从卫老太君那儿得来的消息说了:“那个人身上掉下来的令牌,属于一个早已消失的江湖门派。当年是我祖父亲自带兵将其铲除的。” 苏小小唔了一声:“朝廷也过问江湖上的事吗” 卫廷道:“一般不过问,不过,那个江湖门派不长眼,竟然绑架了朝廷派去赈灾的钦差,还劫走了赈灾的银子。” “哦,那就是他们自己作死。”苏小小想了想,说道,“大皇子若是与他们勾结,岂不是犯了皇帝的忌讳” “没错。”卫廷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等抓住那个刺客,就有好戏看了。” 苏小小一共只认识两个皇子,一个三皇子萧重华,一个大皇子萧独邺,照如今的形势来看,二人谁都不简单。 卫廷眸光深邃道:“皇帝至今不立太子,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儿子与他当年一样手足相残,可惜了,那把龙椅是血铸造的,没有谁能干干净净坐上去。” 苏小小深以为然。 想到什么,苏小小又道:“你说……阁楼下的那些尸体会与大皇子有关吗” 反正她是不信大皇子恰巧打附近路过的。 卫廷沉吟片刻,说道:“案子还在初步调查阶段,目前暂无确切证据证明与大皇子有关。” 有的话就太可怕了,那么多尸体,也不知是一桩怎样的惊天血案。 苏小小问道:“你在下面看见什么了” 卫廷回忆道:“骸骨……数不清的骸骨……或坐或躺……有蜷缩着的……有趴着的……姿势各异。” 苏小小道:“听起来像是他们在地窖里生存过,不是死了之后才抬进去的。” 卫廷凝眸道:“我当时看见的第一眼,也有这种感觉。” 苏小小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卫廷古怪地看着她。 苏小小凑过去,抓住他的衣襟在他身上嗅了嗅,又掀开车帘,往外面嗅了嗅。 “卫廷,你闻到没有” 卫廷古怪地问道:“闻到什么” 苏小道:“香气,地窖里的香气。” 卫廷蹙眉:“地窖里有香气” 他只闻到了腐烂的尸气与恶臭。 “停车!”苏小小正色道。 扶苏赶忙将马车停下。 苏小小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卫廷赶忙跟上。 苏小小的步子比在乡下时快了许多,身法也变得格外灵活,她进了一间书斋。 书斋的老板问她是买书还是买墨宝,她又麻溜儿地从后门出去了。 老板一头雾水。 终于又来了个人。 老板眸子一亮:“这位公……” 卫廷也走掉了。 苏小小追进了一个空荡荡的胡同,眉心一蹙:“跟丢了。” 卫廷仰头望了望:“没跟丢。” 苏小小:“嗯” 卫廷施展轻功,跃上屋顶,抓住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毫不客气地将人扔了下来! ------题外话------ 有月票吗我有肥章 70 296 大比开始(二更) “哎哟——” 那人一声惨叫,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他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就要逃,卫廷却已经稳稳地落在了他的前面。 他惊恐地看了看卫廷,又回头望了望朝自己走来的小胖丫头。 “你……你们做什么” 他结结巴巴地问。 “是他吗”卫廷问苏小小。 苏小小闻了闻,点头:“是。” 卫廷冰冷的眸光落在对方身上,对方吓得六神无主,扑通跪在地上:“好汉……你……你啥东西不见了……我还给你们……求你们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 说罢,他解开自己的衣襟,从一个绑在胸口的大兜里哗啦啦地倒出一大堆东西。 “是个小贼。”卫廷对苏小小道。 苏小小凑过去,在他身上闻了闻,随后伸出手,抓住他的右手,从他的袖口里扯出了一方干净的帕子。 帕子里包着几根金条。 小贼脸色一变,他这个小夹层一般人可搜不到—— 苏小小打开帕子,面不改色地将金条收好。 小贼:“……” 原来是同行。 苏小小问道:“这方帕子是你的” 小贼摇头:“不是。” 卫廷威胁道:“敢说一句谎,割了你舌头。” 小贼慌忙说道:“我对天发誓,绝不敢瞒骗二位!” “帕子哪里来的”苏小小问,“也是偷来的吗” 小贼弱弱点头。 苏小小道:“在哪儿偷的” 小贼小声道:“一个姑娘身上……我不认识她……就见她长得美……心……心生爱慕……便偷了她的帕子……” 苏小小继续问道:“她长什么样” 小贼低声道:“我……我说不清楚……她戴着面纱……” 苏小小:“地点” 小贼:“湖边,有很多画舫的湖边。” 苏小小看向卫廷道:“我们上次吃饭的地方” 卫廷又问了些具体的细节,确定了是在那一带,只不过,小贼所描述的衣着打扮,就是个寻常姑娘家,大街上一抓一把,没有格外突出的特点。 至于说这种帕子,亦是市面上最普通的料子,十间布庄就有九间能够买到。 卫廷把小贼交给了附近的官差,随后将苏小小送回了医馆。 …… 又过一日,苏承仍未苏醒。 “明日就是大比了。”秦沧阑说。 “老侯爷!” 一个黑衣侍卫闪身而入,对着老侯爷拱手行了一礼,“秦江买了一批江湖杀手,往青城方向去了。” 老侯爷丝毫不意外:“老秦,我说什么来着,这个秦江不安分吧” 秦沧阑问道:“陌儿也去青城了吧” 老侯爷点点头:“他去接老五了。” 秦沧阑古怪地问道:“老五对付不了几个刺客” 老侯爷叹气:“对是对付得了,可倘若陌儿不看着他,他又不知逃到哪里去了,那小子,是全家最令人头疼的。” 秦沧阑就道:“不是老四最让人头疼” 老侯爷:“你可以选择不说话。” 苏陌接到老五后,辞别了祖母一行人,带着老五先行回京。 一开始还算顺利,第二日天亮时,他们遭遇了秦江派来的杀手。 …… 有关苏承与秦江大比的消息早在一个月前便放出了消息,众人对此不可谓不期待。 一个是秦沧阑流落民间的亲生骨肉,一个是被他与镇北侯培育了二十年的假儿子、真庶弟,谁更有资格继承护国公府的兵权 大比一共三日,首日比武、次日骑射、最后一日兵法。 大比的地点在皇宫的一处比武场,距离麒麟殿不远。 景宣帝先去上了朝:“今日大比,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大臣们十分识趣地退了朝。 景宣帝于是带着浩浩荡荡的大臣队伍前往了比武场。 官位高的大臣们得了景宣帝的赐座,其余官员就只能从旁站立围观,景宣帝并不强求他们留在这里,可事关秦家兵权,老实说,还真没几个官员不好奇。 几位皇子也到了。 宫学放假三日,静宁公主也前来观战。 “静宁,到父皇身边来。”景宣帝笑着对静宁公主说。 惠安公主对打打杀杀的没兴趣,但听说静宁去了,她也屁颠屁颠地来凑热闹! 可惜景宣帝身边没她位子了。 她跺跺脚,去了萧重华旁边坐下。 隔壁桌是大皇子萧独邺。 萧独邺笑着喝了一口茶,问萧重华道:“三弟,你觉得今日谁会赢” 萧重华微微一笑:“大哥觉得呢” 萧独邺笑道:“我刚回京城,对那位民间归来的护国公了解不深,听闻三弟曾在青州与之相遇,三弟想必比我更清楚他的实力。” 萧重华的笑容不变:“大哥言重了,我在青州不过是养病而已,谈不上去了解什么人。” 萧独邺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我听闻,是护国公的千金治了三弟的病,如此看来,三弟与那位苏小姐还真缘分不浅。” 萧重华和颜悦色地说道:“大哥才回京三日,不曾想已将弟弟调查得如此清楚。” 萧独邺笑容一顿:“怎么能叫调查呢早已传开的事罢了。” 说完,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不再与萧重华交谈。 皇帝左手边是皇子公主与诸位宗亲,右手边是肱骨大臣。 秦沧阑与老侯爷早已就座。 二人身边留了一张桌子,两个蒲团上空无一人。 老侯爷低声问道:“承儿还没醒吗” 他昨夜歇在侯府,秦沧阑是从医馆直接过来的。 秦沧阑不动声色地说道:“没醒,老五呢还没到吗大比快开始了。” 老侯爷眉头紧皱:“这个时辰……应该到了呀……” 不多时,秦江带着秦嫣然与徐庆过来了。 二人给景宣帝行了礼,坐到了距离秦沧阑二人十步之距的地方。 景宣帝看向秦沧阑道:“秦彻还没来吗” 他说的是秦彻,不是苏承。 秦沧阑起身,拱手道:“请陛下稍等片刻。”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苏承仍未现身。 老侯爷起身道:“陛下,老臣有事起奏。” “说!” “承儿他……突逢变故,无法赶来参与大比,可否由其子代为比试” “他儿子” “是。” 景宣帝眸光望向下方:“秦江,你可有异议” 秦江起身,拱手行了一礼:“陛下,恕臣直言,苏承之子今年刚满十四,又不曾上过学、习过武,臣与他比试,纵然胜了也有些胜之不武。臣听闻,镇北侯有将其中一个孙儿过继给苏承的打算,不如,就让苏承的继子代为比试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惊诧了起来。 秦沧阑与镇北侯居然打了这个主意吗要把侯府的血脉过继到秦家 这是不是有点儿…… “却有此事”景宣帝问老侯爷。 老侯爷道:“是,老臣已将幼孙过继给承儿。” “简直胡闹!”惠安公主嘀咕道,“怎么能把自家的儿子过继给别人这不是作弊吗自己打不赢,就请外援,对秦江也太不公平了!” 萧重华没说话,默默喝着手里的茶。 让在民间长大的苏承与秦江比,原本就是不公平的,但被秦江这么一说,好似苏承那边也占了大便宜。 老侯爷的脸色沉了下来。 虽说他们是做了这个打算的,可被秦江这么阴阳怪气地说出来,就没那么好听了。 关键,这不是重点。 秦江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接纳老五,要么秦江是十足的把握赢过老五,要么秦江是有十足的把握拖住老五。 老五是家里最不听话的孩子,但也是最有武学天分的。 所以比起第一种情况,老侯爷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这个秦江,究竟对老五做了什么! 难道说他不止派出去一波杀手他还有别的后手 秦江当然有别的后手。 只不过,他的后手被苏陌与苏家幼子突围了。 秦江也是入宫前才接到的飞鸽传书。 他们虽然躲过了人祸,却没避过天灾,郦县连日暴雨,山体滑坡,桥梁被毁,官道也被淹没,苏陌与苏家幼来不了了! 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一个镇北侯府的侍卫自后方走了过来,在老侯爷与秦沧阑耳边低声禀报:“二位太爷,大事不妙,大公子与五公子路上出事了……” 二人脸色一变。 景宣帝淡淡开口:“既然秦江没意见,那便依镇北侯府所奏,让苏承之子代为比试……继子亦可。把人带上来吧。” 带什么带 人都不见了! 完了,完犊子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天灾,这可如何是好啊 “两位爱卿,时辰到了,若是苏承一方拒绝出战,那么,朕就要判定秦江胜出了。” “父皇,只打一场吗”静宁公主开口。 景宣帝对着嫡女还算温柔:“三场,不过若是人不来的话……” 静宁公主说道:“父皇,这是第一场,三局两胜。” 景宣帝接纳了静宁公主的提议:“那就再等一刻钟,一刻钟后,人还不出现,第二场也判定秦江胜。” 这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天灾把人堵在路上,一刻钟是绝不可能赶到的。 看来今日的比武,要输掉了。 可惜了啊,秦江被卫廷摔伤,原本是不占优势的,若是连不占优势的弱项都赢了,后面的形势就对苏承很不利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 官员们开始窃窃私语。 “镇北侯的幼孙为何还不来” “是不是心里不乐意呀” “明明是侯府嫡子,突然过继给一个素未蒙面的表叔,怕是没人会轻易答应吧……” “那位镇北侯的幼孙素来不服管教,在家便极让镇北侯与苏尚书头疼。” “苏承为何不亲自来打不赢我理解,总得来瞧瞧吧,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当缩头乌龟呀!” “他出事了。听说是给吓的!一听要与秦江比试,他吓到不敢下床——” “啊……若他当真是如此胆小鼠辈,把兵权交给这种窝囊废手上,会不会太草率了呀” “所以,还是盼着秦江赢吧……” 秦嫣然听着众人的议论,不由地有些心花怒放。 数日以来的阴霾,这一刻终于等来了云月初开。 苏承连门都不敢出,这种窝囊废,岂配做父亲的对手 窝囊废的骨肉,也只能是窝囊废而已。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丫头甩给自己的一巴掌,她迟早还回去! “无趣!”惠安公主郁闷地皱了皱好看的眉头。 早知道,就不跟着静宁后面来凑热闹了。 福公公瞄了眼一旁的沙漏。 一刻钟到了,他装作没瞧见。 另一边伺候茶水的全公公见他不吭声,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全公公一脸谄媚地说道:“陛下!一刻钟到了!” 静宁公主瞪了他一眼。 秦江简直要乐疯了。 卫廷,你断我一根肋骨又如何 到头来,苏承根本没办法上场与我比试! 萧独邺端起茶杯,微微朝萧重华身侧靠了靠:“三弟,大哥提前恭喜你。” 萧重华面无表情地品茶。 景宣帝也有些失去耐心了,他扫了眼空秦沧阑边上无一人的位子,淡淡说道:“第二局……” 话未说完,不远处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通传声。 “护国公求见——” 秦江手一抖。 谁求见 护国公 他古怪地直起身子,扭头朝来时的方向望去,就见一个身披银甲、肩扛大刀的男子,威武霸气地朝比武场走来。 不是苏承,又是谁 此时的苏承,不是他第一次在接头见到的布衣百姓,也不是前几日在深夜怒狂的父亲,他穿上了寒光闪闪的盔甲。 像极了奔赴沙场的将军。 他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非亲眼所见,秦江简直不敢相信。 苏小小与卫廷也过来了。 他俩并无交谈,他们只是在宫门口“恰巧”碰到。 三人给景宣帝行了礼。 这是景宣帝第一次见这对流落在民间的父女。 小丫头胖乎乎的,五官精致,圆润可爱,眼神却十分清冷。 虽在乡间长大,身上却并无半分小家子气,举止端庄,从容有度,又带着一丝女子少见的英气。 苏承不愧是秦沧阑的亲儿子,比秦江像多了,也有几分镇北侯的影子,外甥像舅。 景宣帝问道:“你就是秦彻” ------题外话------ 大肥章来啦,两更的字数。 月票记得投,么么哒 70 297 王者归来!(一更) 苏承道:“草民如今叫苏承。” “都好。” 景宣帝不在乎,反正也赢不了秦江,姓苏姓秦有什么关系一个挂名的护国公而已。 景宣帝淡道:“既然来了,那就开始吧。朕要提醒你,你未现身,朕已判定秦江赢了一局。” 苏承问道:“还剩几局” 景宣帝:“两局。” 苏承又道:“三局两胜” 景宣帝冷下脸来。 众人:你是第一个敢逮住皇帝问话的人。 福公公笑了笑,说道:“护国公说的对,是三局两胜。” 苏承挑了挑眉,斜眼睨了睨秦江:“规矩呢我要是把他打死了怎么办” 众人嗤了一声笑了。 你把秦江打死 你确定自己不是把话说反了 秦江把你打死才对吧! 没人相信苏承能赢。 景宣帝说道:“别闹出人命。” 这话是对秦江说的,因为在景宣帝看来,苏承无论如何也不是秦江的对手。 秦江拱手应下:“臣遵旨。” 卫廷径自走到萧独邺身边坐下:“大殿下,不介意吧” 萧独邺笑了笑:“与卫大人同坐,荣幸之至。” 秦沧阑右手边是留了一张空桌的。 苏小小走过去坐下。 福公公担心苏承不懂比武规则,特地交代了一遍,刀剑无眼,伤势在所难免,但切不可取人性命,将对方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或逐出比武台都算赢。 苏承大摇大摆地上了比武台。 他长刀一指:“秦江,有胆子就给爷上来!” 秦江冷冷地笑了。 苏承啊苏承,你怕是不知道我的伤势已经痊愈了吧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既找死,那就怪不得我当众给你难堪了! 秦沧阑,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你舍弃不要的儿子,究竟强过你亲儿子多少! 秦江也上了一人高的比武台。 比武台四周围没有护栏,真摔下来也容易,至于说是谁摔谁就不得而知了。 惠安公主得意地说道:“哼!那个叫苏承的,死定了!” 萧重华看向一旁的亲妹妹:“你对他有意见” 惠安公主翻了个白眼道:“谁让他女儿和静宁好” 萧重华拿这个刁蛮的妹妹没辙,不再与之争辩。 擂台下方站着一个提铜锣的小太监,福公公冲对方扬了扬手,对方敲响铜锣。 比试开始! 秦江的兵器是长枪,苏承的兵器是大刀。 从兵器的厉害程度来讲,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秦江是占优势的。 何况秦沧阑最拿手的就是枪法,秦江深得他真传,众人推断,不出十招,苏承必败! 秦江使出了长枪第一式,是一个斜刺,动作迅猛,疾如闪电,敏若游龙。 苏承大刀一扬,刀锋迎面而上,接住了秦江的长枪。 “他接住了!” 兵部左侍郎惊讶。 不仅接住了,似乎接得还挺轻松。 秦江也愣了下。 那日苏承伤了徐庆,更多的是苏承耍阴招,徐庆只是大意着了苏承的道而已,他并不认为苏承有什么真本事。 另一个官员纳闷道:“秦大人是不是故意放水” 第三个官员道:“毕竟是自己亲侄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下不去狠手吧” “大丫,你爹什么情况”秦沧阑小声问苏小小。 苏小小望着擂台的方向:“他早上醒的,我和他说,今日他和秦江有一场比武,问他来不来,他就来了。” 秦沧阑狐疑道:“他没问啥”比如为何要与秦江比武 苏小小摇头:“没有。” 她爹今日很冷静。 擂台之上,秦江朝苏承使出了第二招。 他凌空一个反转,带着巨大的力道,朝着苏承狠狠地劈斩而下。 长枪的攻击方式多以捅刺为主,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一招往往出乎对手的意料,令人防不胜防。 铿! 苏承的大刀横在自己头顶,稳稳地挡住了他的长枪。 众人惊讶。 又接住了! 秦江还在放水吗 差不多够了吧 秦江一连攻击五招,一招比一招狠厉。 苏承始终游刃有余。 众人渐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了。 “秦江防水放得有些过了吧” “我怎么瞧着不太像防水啊……” “可是苏承接得很轻松,秦江不像是用了很大力的样子……” 俗话说得好,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秦沧阑等人自然是看得出秦江是动了真格的,可架不住苏承的天赋惊人。 “那个苏承……似乎有两把刷子啊。” “有又如何没见他一直被摁着打吗他除了防守,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他大概就只学了这么几招吧,保命是够的,可要说赢秦江,还是不大可能。他迟早会被秦江打下擂台的!” 十招之后,苏承转守为攻,一记大刀砍在了秦江的长枪上。 而秦江以枪抵抗的一霎,苏承一脚踹上秦江的胸口! 秦江被狠狠地踹飞出去,重重地跌倒在擂台边缘,眼看着就要滚下台,他长枪往台下一撑,借力将自己送回了擂台之上。 这一幕,直让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方才不是他们眼花吧 秦江方才居然险些被打下擂台了 是巧合吧 是马前失蹄、是那个乡下长大的护国公走了狗屎运 秦江一个凌空翻转,双脚落地,稳住身形。 他的肋骨刚痊愈,受此冲击,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双目阴鸷地瞪着苏承。 没想到啊,苏承竟有如此实力,那两个老家伙……是拼了命地在教导苏承吧 这些年对他藏着掖着,对苏承倾囊相授—— 秦江绝不承认自己的天赋不如苏承! 苏承挑衅地冲他勾了勾手指:“姓秦的,过来呀。” 秦江怒目而视,咬牙朝苏承攻击了过去。 这一次,二人正面交锋,皆用上了进攻的杀招。 刀枪相撞,彼此掣肘。 秦江讥讽道:“苏承,你记得自己是谁吗你知道苏华音是怎么死的吗她惨死在敌人的剑下,就是为了保护你这个小窝囊废——” 秦江终究是用上了最恶心的方式,他要刺激苏承的记忆,让苏承当场昏迷! 苏承的身子果真顿住了。 秦江得意地扬起唇角。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笑不出来了。 苏承的眼神变得无比危险,整个人散发出冰冷而强大的杀气。 “你、没、资、格、提、我、娘。” 苏承一刀斩断了他的长枪! ------题外话------ 为苏爹爹打call,月票投给苏爹爹可好 70 298 暴揍秦江(二更) 这得多大的力道,才能生生把一杆长枪给斩断啊 在场的官员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若所这也是秦江放水,那就未免太过牵强了。 “不是吧……苏承他……他真是乡下长大的” “他的招式并不比秦江的差呀……” “什么叫不比秦江的差……他断了秦江的长枪啊……” “不是招式,是力道和角度。”兵部左侍郎说,“他上场后之所以没着急攻击,是在寻找秦江的兵器和招式上的破绽。” 他也是才恍然大悟。 秦江自始至终没有放水,反倒是苏承步步引诱秦江出招,将隐忍发挥到极致,最后,更是故意露出破绽,引诱秦江说了什么,分了神。 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步步为营。 这个苏承……不是莽夫啊。 秦江看着断裂的长枪,不敢相信这是苏承干的! 为什么会这样 他刚刚提到了苏华音,苏承为何没反应 他不该是受刺激晕厥吗 还有…… 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是何意 “你没资格提我娘!” 苏承……知道苏华音是他娘了 苏承恢复记忆了! 太过太多的疑惑闪过秦江的脑海,秦江的思绪不受控制地混乱了,他努力保持镇定,然而苏承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苏承的长刀再一次朝他劈斩过来。 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套路,也没有所谓的刀法、拳法、剑法、内功心法…… 秦江认为老侯爷与秦沧阑偏心,一个月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秦江哪里会料到,二人这一个月根本没有教苏承任何招式。 苏承就是在挨打。 但是,如果秦沧阑与老侯爷都将苏承打不死,秦江这种级别的武夫就更别痴心妄想了! 秦江感受到了苏承气息上的变化,似乎从提了苏华音开始,苏承体内的怒火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秦江用断裂的长枪去抵挡。 然而不过是挡了两下,他的一双胳膊便开始微微发麻。 好可怕的力道! 苏承是吃什么药了吗! 秦嫣然看着比武台上被逼得节节倒退的父亲,担忧地蹙了蹙眉:“徐庆,我父亲不会有事吧” “不好说。”徐庆道。 “此话何意难不成我父亲会输给苏承” “老爷手里没了兵器。” 没了兵器,就等同失去一臂。 当然了,绝对的实力是足够弥补这一差距的,假如此时苏承对战的是秦沧阑,别说是丢了兵器,便是束住一臂,秦沧阑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问题在于,秦江并没有秦沧阑的恐怖实力。 “不能再拿一样兵器吗”秦嫣然问。 徐庆道:“能,下一场。” 秦嫣然:“……” 苏承发狠了,比武台上的形势发生了惊天逆转,他每砍一刀,都将秦江逼退两步,一开始,秦江压着苏承进攻,眼下,苏承追着秦江吊打。 甚至,秦江比苏承狼狈多了。 秦江好歹还顾忌了一下招式的正确度,苏承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招式好不好看,标不标准,顶屁用 他只要结果。 结果就是他压着秦江,揍沙包似的揍得秦江毫无还手之力。 “结束了,秦江!” 他一跃而起,一个旋腿侧后踢,踢中秦江的脑袋,将秦江狠狠地踢到了台下! 众官员哗的站起了身。 现场静了! “是……是秦江吗”一个官员问。 一旁的同僚瞪大眼道:“是的吧反正台上站着的那个不是他……” 在护国公府习武二十年的秦江居然输给了一个乡下来的苏承 这是什么惊天大笑话! 下了擂台就算出局,一旁的小太监敲响了铜锣。 惠安公主冷冷一哼:“没用的东西!连个庄稼汉也打不过!” 静宁公主面纱下唇角微弯:“父皇,秦江输了。” 景宣帝虽说是做了两手准备,可他内心想倾向于秦江胜出的。 他不耐地蹙了蹙眉。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不好自己打自己的脸,只得沉声道:“第二局,秦彻胜。” 老侯爷喜不自胜地露出一抹笑来。 “我就知道,承儿不会输的!” 秦沧阑:“那你还把老五过继给承儿……” 老侯爷轻咳一声:“这、这不是承儿晕了嘛你也没反对呀!” 苏承的进步,二老看在眼里。 但要说赢过秦江其实还是有些勉强。 今日的苏承是超常发挥,似乎心里憋了一团火,燃起了超乎寻常的斗志。 秦江恳请更换兵器。 景宣帝准了。 “我去趟茅房。”秦江对看守比武台的太监说。 苏承将大刀扛在肩上,不屑嗤道:“怂蛋屎尿多!” 秦江:“……!!” 秦江去茅房了,苏承也不好一人在比武台上干站着,他扛着大刀跳下来,走到苏小小面前,耍宝似的地问道:“爹打得怎么样” 苏小小眸光清澈地看着他:“爹很厉害。” 嘿,闺女夸一句,胜过别人夸一百句! 苏承又充满了斗志! 徐庆跟随秦江去了茅房。 确定四下无人。 秦江皱眉道:“刺激苏承的记忆没用了!你那日与苏承交手,他也是这样的力道吗” “是。”徐庆道。 秦江冷声道:“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好加强防备!” 徐庆道:“我以为老爷看出来了。” 秦江无言以对。 论武学上的早已,他不如徐庆,徐庆看得出来的,他未必。 可他也不能承认不是 “还有一场。”秦江道。 三局两胜,他们各自赢了一局,第三局是关键。 “老爷。”徐庆自怀中掏出一个扳指递给他。 秦江不解地问道:“这是——” 徐庆将扳指戴在自己的拇指上,食指自下方一抵。 咻! 一枚银针射出,铮的钉在了前方的大树上! 徐庆将扳指取了下来:“里面还剩两枚银针。” 秦江皱眉:“你是让我在比武时对苏承用暗器” 徐庆道:“又没说不让用。” 秦江犹豫:“这……” 徐庆解释道:“暗器是无毒的,只是涂抹了一点蒙汗药,能让对方瞬间失去力气。另外,它能穿透盔甲。” 秦江又道:“会不会胜之不武” 徐庆道:“成王败寇。” 也是,比起胜之不武,输给苏承才是最丢脸的。 秦江接过玉扳指,戴在了自己的左拇指上。 秦江如厕归来后,直接上了比武台。 苏承也打算过去了。 苏小小顿了顿,叫住他:“爹……” …… 小半刻钟后,铜锣敲响,第三局的比试正式开始。 秦江这回用的不是长枪,而是宝剑。 他发现苏承擅长近身攻击,而长枪在贴脸战中并不占据优势,长剑更利于克制苏承的大刀。 秦江的枪法是秦沧阑传授的,剑法则师承老侯爷。 以秦江的身体素质,更适合施展轻盈的长剑。 第二局没用长剑,一是他自觉用不着,二也是他希望用秦沧阑教授自己的武功来打败苏承。 可惜失策了。 秦江冷冷地看向对面的苏承:“这一局,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了。” 苏承嚣张地说道:“老子用得着你给机会忘了是谁把你踹下去的” 秦江脸一黑。 卫廷的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下,他继续品茶。 萧独邺似笑非笑地问道:“卫大人觉得这一局,会是由谁胜出” 卫廷淡道:“大殿下认为呢” 萧独邺笑了笑:“我嘛,倒是觉得二人的胜算一半一半,苏承的天赋明显强过秦江,可惜在乡下耽搁了三十年,他与秦江的差距不是短短一月能弥补的。” 卫廷道:“大殿下,打个赌,苏承能赢。” 萧独邺好笑地说道:“赌注” 卫廷正色道:“五千两。” 萧独邺淡淡一笑:“先说好,我这儿可不赊账,要赌,就先把银票拿出来。” 卫廷顿了顿,扭头望向一旁,面不改色地说道:“三殿下,借点银子花花” 萧重华:“……” 铜锣敲响,第三局开始。 有了上一局的经验,这回没人再敢说秦江在给苏承放水了。 也说不了,苏承今日杀疯了,一上场便迅速夺走了控制权,压着秦江猛一顿输出。 秦江当真是没见过如此不按套路的打法,一招一式丑死了,偏生还让人无从招架。 若说第二局,二人还有来有往,这一局,苏承就压根儿不给秦江出招的机会了。 这是杀母之仇,是伤子之恨! 是苏承心底无法释怀的怒火! “承儿他……”老侯爷看着杀红眼的苏承,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秦沧阑的神色也变得既复杂又激动。 他暗暗拽紧了拳头。 苏承一脚踹上秦江胸口,秦江在比武台上摔了十步之远,衣衫都磨破了! 秦江吐出一口血来,他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冷冷地瞪了苏承一眼。 苏承又是一脚朝他的胸口踏来! “父亲!”秦嫣然花容失色。 秦江一个翻滚,避开苏承的脚。 随后,他横剑一斩。 若是躲避不及,非得被他斩下一只脚来不可! 苏承单膝跪地,长刀刺下! 铿! 刀尖精准地落在了秦江的剑刃上,只听得一声脆响,秦江的剑也被苏承的大刀击碎了! 众人傻眼了。 不是吧 又来! 是秦江的兵器不中用,还是苏承的兵器太中用啊 兵部左侍郎道:“他方才用了寸劲,看似不起眼,但能瞬间爆发出十倍的力道。” 寸劲是很快的,一般人看不出来。 一旁的某文官问道:“所以不是兵器的问题,是苏承自己的实力他当真如此厉害吗” 兵部左侍郎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恐怕是的,我们都小看这个苏承了。我记得他很小的时候,就是一块习武的奇才,只可惜六岁便失踪了……” 是啊,虎父无犬子,秦沧阑乃大周第一神将,他的儿子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二十年前,十六岁的秦江以秦沧阑嫡子的身份归来,他的天赋逊色了不少,众人只当他是在民间蹉跎了十年,荒废了一身奇佳根骨。 而今看来,哪儿有什么荒废 是龙不是虫,苏承凭着最简单粗暴的打法,向所有人展示了他惊人的力道与反应力 话说回来,秦江当真差吗 并不。 他是普通人里的上乘资质。 而苏承是顶级资质。 仅此而已。 苏承给了秦江一脚。 秦江上场时有多微风,此时便有多狼狈。 草场上不少官员已经没眼看了。 说好的碾压苏承呢 这根本是被苏承当了沙包捶呀! 景宣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今日的点心不错,赏。”静宁公主说。 福公公讪讪笑了笑:“是,小的记下了。” 苏承揍着揍着,突然乐极生悲,脚底打滑摔了一跤。 吧唧! 他脸朝下摔了个大马趴。 手里的长刀飞了出去,好巧不巧地落在了秦江的脚边。 这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秦江抓起长刀,杀气疼痛地朝苏承砍了过来。 “迎上去!迎上去!迎上去!” 官员们低声呐喊。 苏承定定地看了秦家一秒,转过身,拔腿就跑! 秦江:“!” 所有人:“……!” “你给我站住!” “我不!” 苏承围着比武台跑圈。 秦江怎么可能跑得赢他 秦江提刀在后面追,追又追不到,被苏承气得半死。 萧独邺皱眉。 他可是押了五千两买秦江赢的,方才苏承的兵器到了秦江手上,他正兴奋反败为胜的机会来了。 谁曾想……苏承这个无赖,根本就不接招! 有这么比武的吗 能不能要点脸了 苏承咻咻咻地跑! 秦江嗷嗷嗷地追! 终于,秦江追不动了,他用刀撑住身体,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苏承脸不红心不跳,看样子还能跑个百八十圈。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自己会力竭的。 秦江摸上了玉扳指。 卫廷眸光一凉。 老侯爷道:“等等,秦江的手上多了什么” 秦沧阑沉下脸来:“暗器!” 咻! 秦江对准苏承射出了一枚银针。 银针穿透了苏承的盔甲,贴着他肩胛一划而过! 苏承一怔。 靠! 刚刚什么东西! “秦江用暗器!”一个官员惊得站了起来。 太阴险了吧 这种光明正大的比斗还能用暗器的吗 当然,也有人赞同秦江的做法。 毕竟,一开始也没讲明白不能使用暗器。 老侯爷咬牙:“卑鄙!” 景宣帝没说话。 看样子是默认了。 静宁公主蹙了蹙眉。 苏承手中没有兵器,又与秦江拉开了距离,正是秦江偷袭的最佳时机。 秦江也不给苏承任何反应的机会,对着苏承射出了玉扳指里的第三枚银针。 这个角度极为刁钻,苏承躲避不及,一声惨叫之后,捂住胸口倒了下去。 现场再一次静了,整片草场鸦雀无声。 刚刚还稳操胜券的苏承,说倒下就倒下了。 秦江拖着疲倦的双腿,一步步朝苏承走过去。 苏承极为痛苦地看着他。 看样子是药效发作了,秦江满意而邪恶地勾了勾唇角,在苏承身侧单膝点地蹲下。 “苏承,你终究还是输……” 话说到一半,秦江僵住了。 只见地上的苏承猛地抬起手,将掌心完好无损的暗器,一把扎进了秦江的脖子! ------题外话------ 大肥章来啦,宝贝们,月票走起! 70 299 完胜(一更) 秦江勃然变色! 苏承是装的,他方才没被暗器射中! 苏承狡猾并不奇怪,上回他便是如此暗算徐庆的! 真正让自己感到奇怪的是……他明明看见苏承中招了! 难道说……苏承徒手接住了他的暗器吗 那可是连盔甲都能穿透的暗器啊! 这时,秦江才发现苏承的手上戴了一副并不起眼的银丝手套。 起先没在意是因为不少将士在穿戴盔甲时也会给自己的手戴上护具,多为皮套与掌心处的一小块铁片。 他只当苏承也是那样。 但显然自己错了。 这副手套不是普通的护具。 “你瞅啥” 苏承瞪着他。 上场前,苏小小叫住苏承,让他戴上了一副手套。 苏承觉着麻烦,不想戴,可大胖闺女要求,他也就老老实实戴上了。 他其实也没料到手套这么好用。 见秦江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手套,苏承眉梢一挑:“羡慕啊羡慕你也没有!” 不待秦江开口,苏承坏坏一笑:“以为这就完了吗秦江。” 秦江的太阳穴突突一跳! 苏承一个翻身将秦江摁在身上,抬起脚,对准他的右腿骨,狠狠地踩了下去! 这一脚,怕不是要秦江生生踩成瘸子! 紧盯着比武台动静的众官员惊得倒抽一口凉气,不少人更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苏承太狠了! 这是要秦江的命啊! 多大仇多大怨 犯得着么 当然犯得着了,秦江的所作所为并不无辜,不论苏华音的死与他有无关系,阮香莲是他亲娘,他是受贿的一方,那他就不无辜。 何况苏承入京后,他的种种所为,实在是令人无法原谅。 “父亲——”秦嫣然花容失色地惊呼。 “哎呀!”惠安公主瞪圆了眸子。 徐庆身形一闪,施展轻功朝着比武台的方向飞掠而去。 卫廷小臂一挥,将手中的空茶盏扔了出去,不偏不倚地砸中徐庆的穴道。 徐庆的身形凌空一滞,翻转着落下地来。 卫廷不咸不淡地说道:“徐侍卫,这是比武,旁人不得干涉。” 徐庆冷声道:“卫大人,你处心积虑地帮着苏承,莫非是你二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卫廷淡淡一笑,指尖捏起桌上从萧重华那儿借来的银票:“我花了五千两,赌苏承赢。大殿下花了五千两,赌秦江赢。你如此帮着秦江,是不是你与大殿下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徐庆脸色一沉。 萧独邺皱眉道:“本殿下不认识他!” 比武台上,苏承的那一脚落下了。 秦江为了避开这死亡一脚,不得不岔开腿,那姿势……端的是令人不忍直视。 然而更不忍直视的还在后头。 药效开始发挥了,秦江的身体渐渐变得笨拙起来,苏承撵着他踩。 不仅踩他的腿,还要踩他的蛋! 秦江虎躯一震。 窝草! 与体面人比斗,所用的招式都是赏心悦目的,可一旦碰上苏承这种无奈,就只剩被苏承带偏的份儿了。 秦江在比武台上躲得毫无形象。 爬起来,被踩趴。 再爬起来,再被踩趴。 像极了一只被撵去犁地的癞蛤蟆。 “噗——” 不知是哪位官员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来。 真不是秦江武功太差,而是他没遇上过苏承这种对手,啥招也不管用,其实他体内的功力已所剩无几,苏承完全可以将他一脚踹下去。 可苏承似乎就是要他狼狈的样子完完全全展现在众人面前。 就在秦家以为这辈子的脸都被丢尽了之际,苏承又来了一招猛的。 他夺回了自己的大刀,一招将秦江撂倒,对准秦江的肚子狠狠剖了过去! “秦彻!不可闹出人命——”福公公大声提醒。 秦江的心底升腾起了无尽的恐慌。 他朝后一个跟头,自比武台上栽了下来! 为了保命,他主动弃权了。 他舍弃的不单单是这一局的胜利,也有他多年以来拼命打造的尊严。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秦家军铁训。 秦江这个脸……丢大了! 秦嫣然希望她父亲能够活命,可真当父亲使了这样不光彩的法子保命,她的脸颊又火辣辣的。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旁人投来的目光。 秦江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现场第三次陷入诡异的沉寂,其实从苏承真正发威开始,众人就已明白秦江今日大概是赢不了了。 只是众人万万没料到秦江会是自己跳下比武台的—— 这也太—— 诸官员面面相觑,拿眼神偷瞄座上的景宣帝。 景宣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秦江心里也委屈。 他不是故意要摔下台的,看热闹的人隔得远,不知方才有多惊险,他只是遵循危机的本能做了一下闪避而已。 苏承是故意的! 苏承算好了角度与距离,自己不躲就是死,一躲便会掉下比武台—— “好!”秦沧阑拍巴掌! 老侯爷与苏小小也拍。 承儿真棒! 老爹真棒! 卫廷也跟着拍起了巴掌:“大殿下,承让。” 萧独邺与他亲爹的表情一样精彩。 “父皇,该宣布结果了。”静宁公主提醒。 景宣帝心不甘情不愿地宣布了结果:“秦彻胜出。” 说罢,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任谁也看得出他生气了。 苏承扛着大刀,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除了自家人与赢了五千两的卫廷,在场没有一个官员敢上前向他道贺。 因为所有人都看出来景宣帝真正属意的人选是秦江,苏承赢了比斗,就是在打景宣帝的脸。 景宣帝都生气了,苏承能有好果子吃吗 “我下午还有事,先走了。” “我也是,许多公文要处理。” “啊,上次的案子似乎得再去调查一下……” 官员们纷纷寻着冠冕堂皇的借口离席。 惠安公主来到秦嫣然的席位前,没好气地说道:“秦嫣然你爹怎么回事连个乡下来的苏承也打不过!太没用了!早知我就不来了!” 惠安公主气呼呼地走掉了。 静宁公主过去与苏小小打了招呼,对苏承道:“恭喜护国公。” 苏承愣愣地问自家闺女:“谁呀” “静宁公主,我同窗。”苏小小介绍道。 苏承立马热情起来:“大丫的同窗啊,有空来家里玩!” 静宁公主怔了怔:“好。” 70 300 骑射比试(二更) 另一边,萧重华也过来打了声招呼。 苏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又是谁呀” “三殿下。”苏小小再次介绍。 苏承认真想了想,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伸出一只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你就不要到家里玩了!” 女婿会吃醋的! 萧重华:“……” 第一日的胜利可谓是开了个好头,秦沧阑与老侯爷内心无比自豪与复杂。 自豪的是,他们的承儿在所有人面前证实了自己的实力,复杂的是,承儿今日的表现与往日里不大一样。 应当说是更猛、更具有杀气。 从比武本身来说,这不是坏事,可倘若结合苏承的情况,就不由地让人怀疑苏承是不是又遭受了什么打击。 老侯爷给秦沧阑使了个眼色。 秦沧阑正色道:“承儿,我送你回去。” 一行人出了宫,坐上回医馆的马车。 苏小小与老侯爷一车,秦沧阑与苏承一车。 一路上,苏承相当沉默,与比武台上凶悍霸气的模样判若两人。 秦沧阑几分欲言又止。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在长街上,耳旁不时传来车水马龙的声响。 “承儿……”秦沧阑终究是开了口,“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苏承垂着眸子,身上笼罩了一层似有还无的阴郁。 “嗯。”他低低应了声。 秦沧阑猜到了,可听他亲口承认依旧是忍不住心头一紧。 他幻想过无数次父子相认的场景,真到了这一刻又发觉千言万语,竟然无从说起。 他惭愧地低着头:“对不起,承儿。” 当年的事,怪他。 是他没能保护好妻儿,害得妻子惨遭毒手,也害得儿子流落民间。 这一别,就是三十年。 儿子长大了,他也老了。 人生匆匆数十载,到底是错过了。 苏承说道:“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 苏小小回到医馆时,苏承刚从苏二狗的屋子出来。 他坐在院子的角落里,手里捏着自小佩戴的那块右佩。 斜斜的残阳打在他的身上,将他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苏小小走过去,挨着他在长凳上走下:“爹。” 苏承抬手抹了把眼角,若无其事地说道:“闺女回来了啊,二狗没事,我刚去看过他了。” “嗯。”苏小小点头,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陪着他。 苏承低头,摸了摸手里的玉佩,随口问道:“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记得一点点。”苏小。 “那你还记得你娘吗”苏承问。 “记得。”苏小小在脑海里搜索有关陈氏的记忆,“娘很美,很能干,很喜欢给我和二狗洗头,洗完头发秃一半。” 苏承:“……” 闺女,你这样让我很难缅怀下去…… 苏小小转头看向他,眸光澄澈轻柔:“爹的娘亲呢是什么样的” “很凶。”苏承说,“总拿着鸡毛掸子要揍我。” 苏小小:那是因为你小时候很喜欢闯祸吧 苏小小问道:“揍到了吗” “没有。”苏承摇头,“子不教父之过,她揍我爹。” 苏小小:“……” 苏承接着道:“我爹一直希望我做一个有出息的人,她总说,要出息你自己出息去,我儿子做他自己就行。” 苏小小道:“真是一个开明的母亲。” 苏承低声道:“我不想再忘记她了。” 她惨死的一幕,让他痛苦。 可他们一起相处过的日子,是他作为秦彻最宝贵的记忆。 他想记住她,以儿子的身份记住她。 …… 第二日的比试有变。 原定第一日比武,第二日骑射,第三日兵法文试。 然而兵法文试被临时挪到了次日上午,由兵部与翰林院共同监考。 苏渊作为兵部尚书,但为了避嫌并未参与监考以及后续的阅卷。 他也没进宫,而是去了京城外的神弓营。 文试是秦江的强项,他十分轻松地完成了考卷。 苏承烦躁地抓着毛笔,苦大仇深地写完,也黑着脸把卷给交了。 秦江知道苏承在乡下是没念书的,就算他恢复了记忆,可凭着六岁前学的那些皮毛,根本不可能懂兵法之道。 苏承挫败的表情也证实了这一切。 为了比试的公平性,考卷邀请了六部官员层层阅卷,最终结果递交三公审核,三公这边也无异议才能公布考试的结果。 但这本身就已经非常不公平了。 若说习武还能靠自己的天赋锻炼筋骨,兵法却是实打实的书本知识,是要识文断字的! 苏承在乡下填饱肚子都难,又哪儿来的闲钱去念书 谁都看出了景宣帝的偏心,可谁又能说什么 景宣帝明明可以直接抢来兵权给秦江,却非要设置一个大比,也是用心良苦了。 下午阅卷的功夫,秦江与苏承继续比试骑射。 “这么着急,是担心大哥与老五晚上就赶到了么” 苏钰嘀咕。 今日国子监放假,苏祁与苏钰也过来了。 景宣帝明面上没说,可谁能猜不到景宣帝这么做是担心夜长梦多 景宣帝对秦江的偏袒简直不要太明显! 老侯爷与秦沧阑没说话。 他俩又何尝看不出景宣帝的心思 景宣帝想将秦家的兵权收回去,但又不想担上一个卸磨杀驴的骂名,于是拿秦江作筏子。 “下午怎么比”苏祁问道。 老侯爷琢磨道:“按理说,骑射就是射靶,但看陛下这做派,怕是有变。” 让老侯爷猜中了,下午的骑射竟然是射猎。 景宣帝让侍卫往林子里放了一只白尾狐,谁若是猎获它,谁便是这一局的赢家。 苏钰纳闷道:“没这么简单吧秦江不是叔父的对手,真进了林子,不怕秦江被叔父痛揍么” 话音刚落,景宣帝宣布,为防林中猛兽突袭,也为防止双方闹出人命,途中会有禁军随行。 苏钰哼了哼:“难怪。” 一个禁军跟上秦江,另一个跟上苏承。 铜锣敲响,四人陆续进入皇家狩猎场的林子。 苏祁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二哥,你怎么了”苏钰问。 苏祁的右手边是苏钰,左手边则是苏小小。 苏小小闻言也朝他看了过来。 苏祁望着秦江身边的禁军,喃喃道:“那个人的背影……有点眼熟……” ------题外话------ 还有一更 70 301 小小上阵(三更) 苏小小抽出腰间匕首:“我爹的匕首掉了,劳烦把这个给我爹拿过去。” 苏祁拿了匕首大步流星朝狩猎场的入口走去:“叔父!” 苏承勒紧缰绳。 其余几人也习惯性地回头瞧了瞧。 苏祁看清了那人的样子。 他把匕首递给苏承后,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老侯爷与秦沧阑被景宣帝叫了过去,卫廷也不在,人家是去监考,他是去监督阅卷了。 苏钰道:“怎么了,二哥你脸色很不对劲。” 苏祁捏紧了拳头,神色凝重地说道:“秦江身边的那个禁军……是那晚……藏在林子里的弓箭手!” 苏钰一怔:“你是说从大哥手里逃掉的那个高手” 苏祁点头:“没错!” 苏钰再一次确认:“暗杀三殿下与卫廷的同伙” 苏祁正色道:“是他!那晚他蒙了面,但我记得他的身形和眼睛……他右眼皮上有个细小的刀疤……我不会看错!糟糕,叔父危险了!” 苏钰有点儿没转过弯:“二哥……我没明白……” 苏小小耐心地解释道:“卫廷与萧重华遭遇刺杀,大皇子带着禁军赶到,杀了最后几个活口,当时林子里的弓箭手逃掉了,如果那个弓箭手也是禁军,就证明那晚大皇子的出现绝非偶然,刺杀就是他安排的!” 这一点,她与卫廷早就猜到了,只是苏钰没往深处想。 苏祁点点头:“就是这样!” 苏钰仍是不解:“可这和叔父危不危险有什么关系” 苏小小道:“今晚不论是谁胜出,皇帝都打算通过联姻的方氏把兵权交到萧重华手中。大皇子怎么会甘愿自己弟弟得到兵权他一定会阻止。” 苏钰似乎有点明白了:“怎么阻止啊” 苏小小冷静地说道:“两个都杀了。” 苏钰骇然失色:“什么!” “这这这……”苏钰压低音量道,“他胆子这么大的吗这是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苏祁冷声道:“就是在眼皮子底下才不惹人怀疑,何况,胆子不大,怎么当皇帝” 这个世道,从来都是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苏祁与苏小小看向不远处,陪着景宣帝谈笑风生的萧独邺。 兄妹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 苏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不会是去告发大皇子吧” 苏祁摇摇头:“没证据,告发了也没用,大不了就是大皇子终止行动,倒打我们一耙。” 苏钰:“那……” 苏祁道:“我们有事离开一趟。” 苏钰急了:“喂,二哥!大丫!你们……带上我呀!” 苏小小对他道:“你留在这里,找机会告诉萧重华。” 苏钰小声问道:“他靠得住吗他会不会帮着秦江,借大皇子的手干掉叔父啊” 苏小小顿了顿:“他不会。” “走了。”苏祁说道。 “喂喂喂,你们……”苏钰想叫又不敢太大声,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俩走了。 皇家狩猎场并不在宫里,四周没有铜墙铁壁,却有着天然的险峻屏障,想潜入绝非易事。 “我武功虽不如大哥。”苏祁笑了笑,“但论起对地形的熟悉,大哥就不如我了。” 他带着苏小小绕到林子的另一面。 那是一个看似平静的湖泊。 “你在这里等我,我从底下潜进去。” “不必。” 苏小道。 “你会水”苏祁问。 “一点点。”苏小。 说的是一点点,一下水,便如同鱼儿一般将苏祁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苏祁:你的一点点,和你弟弟的一点,差的不止一点点。 - 却说苏承进入林子后,即刻开始搜寻那只白尾狐。 可林子那么大,上哪儿去找一只小狐狸呢 这不是存心折腾人吗 “你们陛下一直这样吗”他问一旁的禁军。 禁军没答话。 “你说,我要是找一只差不多的,能糊弄过去吗” 禁军依旧没答话。 “万一我一找十天半个月,出去了还算数吗” 禁军拽紧了缰绳。 “我找不着,那家伙应当也找不着,万一他找着了,我把他打劫了,算我的吗” 禁军快要控制不住了。 苏承叹气:“年纪轻轻的,怎么是个哑巴。” 竭力控制暴走的禁军:“……” 苏承骑着马儿在林子里溜达了一会儿,不期然地碰上了秦江。 苏承挑眉道:“哟,这不是手下败将吗” 秦江冷笑:“苏承,你别得意,猎物是我的,今日我赢定了!” 苏承道:“那我跟着你。” 秦江:“” 苏承给他使了个快走的眼色:“你找啊,你怎么不找了” 我还等着打劫你呢! 秦江咬牙。 苏承不近不远地跟着,秦江往东,他也往东,秦江往西,他也往西。 终于,秦江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苏承反问道:“有说了不让跟着吗” 秦江气了个倒仰,他不走了! 他翻身下马,找了一棵大树坐下。 苏承也慢悠悠地坐下,就在他对面。 这会儿正是午饭的时辰。 秦江没想过在林子里吃东西,他只带了一个水囊。 苏承就不一样了。 闺女给他准备了爱心午饭哟 苏承自马鞍上解下包袱,拿出食盒,打开后,露出了一个油亮亮的卤鸡腿、两个黄橙橙的小米肉包、两块撒了芝麻的肉脯,以及四个油润酥香的老婆饼。 他连喝的都是果子酿! 苏承吃得大快朵颐。 秦江猛咽口水。 你到底是来打猎的,还是来野餐的! 秦江原本不饿,可苏承吃得太香了,弄得他也饥肠辘辘。 苏承拿起一块老婆饼:“你要吃吗” 秦江咽了咽口水:“我……” 苏承:“要也不给!” 秦江:“……!!” 苏承吃饱喝足,问秦江道:“你还不走吗” 秦江没好气地说道:“要走你自己走。” 苏承:“那我也不走。” 秦江:“……” 秦江冷冷地皱起眉头。 他其实是有法子追捕那只白尾狐的,可他必须甩开苏承才行。 奈何苏承像狗皮膏药似的—— 秦江头疼! “你瞅啥”苏承不耐地问道。 秦江正想说我才没瞅你,一抬眸,发现苏承并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苏承盯着的是自己身边的禁卫军。 ------题外话------ 小可爱们,有月票了记得投哦 70 302 廷哥的手段(一更) 秦江的目光在这名禁卫军身上扫了一个来回。 此人从进了林子便没说过话,不知怎的,秦江隐约感觉对方的眼神有些过于冰冷。 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与职责,秦江又释怀了。 说白了,秦江这些年还是被秦沧阑与老侯爷保护得太好,学了些本事,却少了觉察危急的本能。 苏承是在饥荒之年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彼时,最疯狂的事莫过于易子而食,而他不是任何人的儿子,连易都不用,抓住了就是死。 为了活命,他不得不锻炼出了野兽一般的危机本能。 谁对他不怀好意,他或许说不上来,但他可以察觉出来。 这个禁卫军不对劲。 “呵呵,那还不是你招人厌” 秦江讥讽回怼。 苏承挑眉一笑:“招人厌也比不中用强,话说,你是不是昨天的药效残留体内,没清除干净所以今日连打猎的力气都没了” 提起这个,秦江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他被逼得在场上使了暗器,结果非但没伤到苏承,反而被苏承夺过来伤了他。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己面子里子丢尽了! 秦江对苏承的痛恨与嫉妒可谓是到达了极点,若不是两个禁卫军守着,秦江怕是当场要与苏承来一场生死对决。 苏承没将秦江的话放在心上,他这人记仇,但还不至于会轻易被几句口舌激怒。 他更在意的是秦江身边的那个禁卫军。 苏承拿出闺女让苏祁交给他的匕首,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插回腰间的刀鞘中。 他打算起身离开。 就在此时,不远处嗖的窜过一道白影,速度极快,转瞬即逝。 苏承敏锐地扭过头,堪堪瞧见一条白色的尾巴钻进了草丛。 是那只白尾狐! 老实说,这只白尾狐与名字一点儿也不相符,明明是它通身白色,尾巴尖尖儿上带着一点儿红色。 苏承觉得,应该叫就叫白狐,或红尾狐才更贴切。 这是自己今日的任务,拿下它,自己就能赢过秦江了。 他利落地翻身上马。 秦江也发现了猎物,他也赶忙上马,去追赶那只白尾狐。 打猎这种事,秦江有经验,他自信能抢在苏承的前头拿下白尾狐。 然而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苏承的马儿忽然闷头朝他的马儿撞来! 他的马儿受到惊吓,竟扬起前蹄,调转方向往旁侧去了! 秦江咬牙勒住缰绳。 虽是及时拉住了,却因耽搁的这一小会儿功夫,被苏承甩开了。 秦江望着苏承纵马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杀气。 如果他没认错,方才那匹马……是秦沧阑的坐骑! 秦沧阑! 自己给他做了二十年的儿子,也没骑过他的坐骑! 苏承不过是回来了一个月,他就把坐骑给了苏承! 为什么! 同样是给秦沧阑做儿子,为何秦沧阑如此偏心! 他恨! 不仅恨苏承,也恨极了秦沧阑! 甚至,他更恨秦沧阑! 他要得到兵权,要将苏承狠狠地踩在脚下,要让秦沧阑睁大眼睛看看,他偏心的亲儿子……最终都是个什么下场! 他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好过! 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的秦江,策马抄小道冲苏承追了过去。 拥有秦沧阑给的坐骑又如何苏承骑术不如自己,对地形的熟悉程度也不如自己—— 身后的禁卫军冷冷看着秦江与纵入林子深处的苏承,面无表情地上了马。 - “快看!这里有马蹄的脚印。” 苏祁指着大树下的一块湿润的泥土说,“怎么脚印好像分道扬镳了一路正往南,一路往东南,哪个才是叔父的” 苏承是他们几兄弟的表叔,可几兄弟不约而同地全将那个表字去了。 “东南。”苏小。 “你怎么知道”苏祁疑惑。 苏小小指着泥土上的马蹄印道:“这边有几个马蹄印记最深。” 苏祁恍然大悟:“啊,我明白了,叔父今日骑的是姑祖父的马,那匹马比寻常马儿健壮,马蹄印也最深。” 这个小表妹,观察很入微啊。 苏祁道:“从马蹄印来看,两队人马分开了,叔父暂时是安全的。” 苏小小沉思道:“不,分开了反而不利。” 四人一起时,弓箭手不便下手,可倘若分开了,先杀秦江,再杀苏承与另一个同伴…… 或者有最坏的一种可能——两个禁卫军是一伙儿的。 那样苏承就当真两拳难敌四手了。 能从苏陌手里逃走的高手,不是只学了一个月武功的苏承能够对付的。 苏祁听了苏小小的分析,也是脊背一凉。 是啊,禁卫军是由大皇子管辖的,他能安插一个心腹,自然也能安插第二个。 早先苏祁盼着秦江死,这会儿倒是希望秦江能活着,至少帮着叔父承担一点伤害,否则二对一,叔父太吃亏了! 他蹙眉道:“走!赶紧追上去!” 另一边,苏承追上了那只白尾狐,只不过,那只白尾狐异常狡猾,苏承几次险些抓住它,都让它从手里逃走了。 秦江其实离得不远,他能听见苏承与另一个禁卫军的动静。 秦江感觉到自己身后的禁卫军越来越远,他回头道:“你跟不上就别跟了!一会儿我来这里与你会和!” 对方的手下意识地往腰间一送:“知道了。” 秦江转过头去。 是错觉吗 刚刚那个人……在拿弓 秦江策马走了几步,狐疑地再次回过头,谁料那匹马上竟然没了禁卫军的身影。 秦江的心莫名咯噔一下。 下一秒,一道暗影笼罩而来。 他抬头,禁卫军出现了自己上方的树枝上。 对方何时施展的轻功自己竟毫无察觉!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为何要—— 禁卫军手持长剑,对准秦江头顶的百会穴狠狠刺了下来! 秦江一个翻滚,自马上坠落。 禁卫军的长剑刺中了秦江的坐骑,坐骑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苏承古怪地皱了皱眉。 出什么事了 他怎么听到了……马儿的惨叫 秦江知道苏承就在不远处,摔下地后,他即刻就要喊苏承,哪知对方动作太快,一脚踢中了他的哑穴! “哎呀!猎物跑了!” 苏承适才分神的一霎那,小东西又钻进了草丛。 是去追猎物,还是去秦江那儿看看 那家伙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出事了会不会算在他头上啊 苏承不在意秦江的死活,可他不能让秦江的死影响到自己的成绩。 苏承平日里咋咋呼呼、没心没肺的,真遇到正事,他是有自己的判断力的。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瞧瞧秦江。 他刚勒紧缰绳调转方向,他身旁的禁卫军也动了。 禁卫军默默跟在苏承身后,一只大手悄无声息地摸上腰间的匕首。 “你——”苏承回头。 禁卫军朝着苏承,唰的射出手中飞刀! 苏承眉心一跳! 然而,飞刀却并未射中苏承,而是贴着苏承的头顶一飞而过,直直射向了持剑朝苏承斩杀而来的另一名禁卫军! 铿! 对方用长剑挡下了这把飞刀,却也因此动作错过了刺杀苏承的最佳时机。 “窝草!”苏承虎躯一震,他也发现自己差点儿被人杀了。 他赶忙策马走了几步,拔出马鞍上的大刀。 刺杀苏承的禁卫军凌空翻转数下,稳稳落在了二人身前的空地上。 苏承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身边的禁卫军,刚刚是这家伙救了自己。 “啥情况啊”他问。 他身边的禁卫军淡淡说道:“你先走,去追你的猎物,这里交给我,不用担——” 苏承骑着马嘚嘚得地走了! 某禁卫军:“……” 某禁卫军面如死灰地把话说完:“心、我。” 另一个禁卫军眼睁睁看着苏承走掉,脸色一沉,望向自己同伴:“你不是程侍卫,你究竟是谁” 某人冷笑着勾起唇角,扶了扶脸上的人皮面具,拔出长剑,转身甩给他一个后脑勺,无比张狂地说道—— “尔等凡夫俗子,岂配问神的名字!” 禁卫军:“……” 这人怕不是有大病! ------题外话------ 哈哈哈,这是谁!猜出来了吗 70 303 最终胜利(二更) 禁卫军看大傻子似的看着某人的后脑勺,一度有种锤死他的冲动。 他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你以为拦住我,就能万无一失了吗” 某小黑……呃不,尉迟修冷冷地说道:“拦住你呵,我一只手就能捏死你!” 唰! 禁卫军身法极快,闪到了尉迟修身后,一剑捅进了尉迟修的后背。 尉迟修:“……” 尉迟修扭过头,看了看被他捅穿的盔甲,很是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我很喜欢这副盔甲的!你惹怒我了!” 禁卫军一怔。 这人……竟然没有受伤吗 尉迟修的手臂朝后一探,指尖夹住他的长剑,轻轻一折,将剑刃折断。 禁卫军即刻施展轻功退出十步之距。 他来到马鞍边,取下弓箭。 他最擅长的是箭术,没人能在他的箭下生还! 他迅速搭弓拉箭,对准尉迟修狠狠地射了过去! …… 却说苏承去追那只白尾狐,追着追着遇上一个从大树后窜出来的野人。 苏承吓得汗毛一炸,还当大白天的见了鬼。 他扬起马蹄就要踏下去—— “是我!” 对方惊慌地说。 苏承勒紧缰绳往边上一转,稳住身形后,他定定地看着蓬头垢面、满身淤泥、满头树叶几乎绿成草原的男人。 “呃……秦江” 秦江长呼一口气:“是我。” 苏承上下打量他,神色一言难尽:“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了对了,我方才看见你身边的禁卫军了,他要来杀我,是不是你指使的” 问到最后,苏承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秦江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我若是能使唤得动禁卫军,还会把自己弄成这样我也险些惨遭毒手了好么要不是我跑得快——” 话说到一半,他及时打住。 自己决不能在苏承面前丢脸。 “你是跳粪坑了”苏承问。 “是泥坑!”秦江炸毛纠正。 不是普通的泥坑,是瘴气之下的泥坑,一眼望去,宛若沼泽。 那个禁卫军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没跟着他跳下来。 否则,他早没命了。 “你又是怎么脱身的”秦江疑惑地看着苏承,他明明记得禁卫军朝着苏承的方向杀过去了。 苏承哼道:“呵,区区小禁卫军,岂是我的对手爷一拳就把干趴下了!” 啥也不能影响我吹牛逼! 秦江一针见血道:“是与你同行的禁卫军出手了吧你运气还真好!” 一共俩禁卫军,偏偏他分到了居心不良的那个。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巧不巧不过是有人提前准备得细致周到。 秦江与苏承对卫廷的安排一无所知。 秦江没了马,就想来抢苏承的。 奈何不等他动手,又一波刺客出现了,这次不是一个,是真真正正的一波。 秦江正色道:“苏承,我们最好练手对付他们——” 苏承嗤了一声:“对付你大爷!你留着当靶子吧!” 苏承双腿夹紧马腹,绝尘而去! 秦江气了个半死! 出现的刺客全都蒙着面,粗略一数,至少十人。 这是铁了心要杀死他和苏承啊! 对方为什么这么做 难道说……对方也想要秦家的兵权 除了这一点,秦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虽说,秦沧阑还健在,可他已至暮年,人老了,心也会跟着脆弱,此时秦沧阑若是再一次痛失亲子,一定会承受不住打击。 对方是击垮秦沧阑,摧毁护国公府。 思量间,几名刺客举着长剑朝他招呼过来,另外几人则施展轻功朝苏承追了过去。 他本以为苏承要被拦下,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一支箭矢自密林深处射来,直直射中为首之人的心口,将那人从半空射了下来。 紧接着,又有三支箭矢射出,箭无虚发,三个刺客被凌空射下。 秦江狠狠地惊到了。 林子里……还埋伏着一名弓箭手吗 如此精准的箭术……连他也自叹不如。 莫非是神弓营的人! 同伴被杀,又有两名刺客追了过去,另外一人则顺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去搜寻躲在暗处的弓箭手。 然而,他根本没机会看清对方的模样,便被对方一箭射穿了脑袋! 看着飞出来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刺客,秦江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神弓营……及时出了这般狠辣的弓箭手 苏承在前一路狂奔,他知道有人追来了。 他一回头。 咦 少了一个。 又回头,又少几个。 等他第三次回头时,追他的刺客全都不见了。 ……就,挺迷。 秦江解决完最后两名刺客,自己也受了伤,他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 远处的一处藤蔓后,一支冰冷地箭矢对准他。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按在了箭矢上。 “不能杀,如果秦江死了,叔父的嫌疑就大了,届时说不定还会有人证跳出来,一口咬定是叔父指使他们刺杀秦江的。陛下本就不愿叔父得到兵权,不论叔父如何自证清白,陛下都会借此机会给叔父定罪。” 弓箭缓缓地落下了。 下一秒。 大弓猛地抬起,箭矢离弦而去,咻的射中了秦江的大腿! 秦江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已经走远的苏承望着林子里被惊起的飞鸟:“唔,我怎么好像又听见秦江惨叫了” “秦江出事了,会怀疑到我头上吗” “可是他们那么多人,万一把我一起杀了,我岂不是连被怀疑的机会也没了……不管了,先保命再说!” …… 猎场入口处,搭了几处营帐。 最大的帐篷内,景宣帝正与秦沧阑、老侯爷进行沙盘推演。 这是景宣帝与武将们的娱乐,比下棋有意思。 几位皇子与静宁公主、惠安公主从旁观战。 惠安公主觉得无聊,频频打呵欠。 门口有人影一闪而过,静宁公主对身旁的桃枝使了个眼色。 桃枝会意,端着空果盘走了出去。 不多时,她进了帐篷,小声禀报了静宁公主。 静宁公主对萧重华道:“三哥,我想吃橘子。” 惠安公主冷哼道:“你要吃橘子自己让人去摘,喊我三哥做什么” 三哥是她的! 萧重华不动声色地看了静宁公主一眼,笑道:“正巧,惠安也挺爱吃,我去给你们摘。” 这话,听着就像是为惠安公主去摘的,惠安公主很受用,松开了萧重华的胳膊。 萧重华出了帐篷,见到了状似路过的苏钰。 …… “是给镇北侯的吗镇北侯在里头与我父皇沙盘推演,你放心,我会提醒他老人家吃药的。” 萧重华语气如常地说完,接过苏钰递过来的药瓶。 苏钰看了眼附近巡逻的禁军,启声道:“有劳三殿下了。” 苏钰离开后,一个小太监端着点心进了营帐。 萧重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不多时,萧独邺出来了,脸色有些难看。 见到门口的萧重华,萧独邺的神色微微一僵。 下一秒,萧独邺笑道:“三弟,你怎么在外头站着” 萧重华温声道:“哦,一会儿就进去了,大哥又为何出来了” 萧独邺笑容不变:“没什么,我是在想,秦大人与护国公进去这么久,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我打算带人进去找找。” 萧重华温润如玉地说道:“我和大哥一起。” “不必了,三弟。” “我去禀报父皇一声。” 萧重华说罢,也不管萧独邺答不答应,径自进了营帐。 “父皇答应了。” 萧重华出来后对萧独邺说。 萧独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么,辛苦三弟和我走一趟了。” 静宁公主走了出来:“等等,我也去。” 萧独邺严肃道:“静宁,你别胡闹,林子里是狩猎场,很危险的。” 静宁公主淡淡说道:“我进去猎一只小兔子而已,两位哥哥不会保护不了我吧” 萧独邺的母妃是玉妃,比萧重华的母妃低了一个品级,目前依附于皇后。 而玉妃的母族势力也并不出众。 简言之,静宁公主是万万不能在萧独邺的眼皮子底下出事的。 否则,皇后会杀了玉妃,当然,也会迁怒萧重华与娴妃。 “我也去我也去!” 惠安公主坚决不让静宁独占鳌头,静宁能干的,她也要干! 萧独邺暗暗捏紧了拳头。 “母妃说了,不能让你进狩猎场的,你忘记自己上次狩猎受伤的事了” 萧重华秉承着不能带惠安公主进林子的原则,好声好气地哄妹妹。 静宁公主也不着急,心平气和地等,不时讥讽两句,让惠安别去丢人现眼。 惠安公主气到差点儿和她打起来。 “三哥你来评理!” “大哥你也来评评理。” 惠安公主搬出萧重华,静宁公主就祭出萧独邺。 一来二去的,进林子的事儿生生被耽搁了。 终于把惠安公主气到要去找景宣帝告状时,入口处的小太监敲响了铜锣。 这意味着骑射比试结束了,有人出来了。 出来的是苏承。 他穿着寒光闪闪的盔甲,骑着高头骏马,宛若沙场凯旋的将军。 夕阳的余晖打在了他俊美的面庞上,落下金灿而冰凉的辉光。 他右手握紧缰绳,左手拿着长刀,马鞍上横着一个人。 待到走近了,众人才发现那是不省人事的秦江。 萧独邺眼神一闪。 萧重华问道:“护国公,这是怎么回事” 苏承神色肃然地说道:“说来话长,请容我到陛下面前禀报。” 营帐内,景宣帝召见了苏承。 苏承先是取下挂在马鞍上的布袋,向众人展示了他活捉的白尾狐。 白尾狐的腿上是盖了玺印的,做不得假。 这场比试,苏承当之无愧地胜了。 秦沧阑与老侯爷险些激动得泪流满面——秦家的兵权,承儿守住了! 官员们一个个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承,这个在乡野长大的秦家血脉,竟当真完胜了秦江。 不仅武功比秦江高,就连骑射也在秦江之上。 只剩一门兵法没有宣布成绩,但连赢两句的苏承早已锁定了胜利。 说好的庄稼汉呢说好的放牛娃呢说好的乡下恶霸呢 这个男人分明光芒万丈啊! “父皇……” 静宁公主轻声提醒景宣帝。 景宣帝意识回笼,定了定神,没立刻宣布最终结果,而是问道:“秦江是怎么回事他为何受伤了是你伤的他” 这帽子扣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秦沧阑与老侯爷的脸色沉了沉。 静宁公主垂眸没有说话。 苏承面不改色地说道:“回禀陛下,秦江不是被我所伤,是被一个刺客。” 景宣帝皱眉问道:“刺客哪儿来的刺客” 苏承叹道:“禁卫军里混进了刺客,就是跟在秦江身边的那一位,我们进入林子后不久,他便偷袭了秦江。随后又来偷袭我,多亏我身边的程侍卫舍身相护,我只是受了轻伤。” 说罢,他撩开袖子,露出一截血淋漓的右手臂。 秦沧阑与老侯爷脸色一变! 苏承展示完便将袖子拉上,晚一秒都怕露馅儿。 景宣帝冷声道:“那两个禁卫军的人呢” 苏承无比忧伤地说道:“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个禁卫军,谁料竟又来了一伙蒙面刺客,我引开了一部分,秦江对付两个吧,剩下的……程侍卫与他们同归于尽了,尸体就在林子里。” 景宣帝对萧独邺与萧重华道:“去找。” 二人应下:“是!” 二人带着一队人马,依照苏承提示的路线找到了所有人的尸体。 有两个穿着禁卫军盔甲,其中一个是那晚在林子里的弓箭手,另一个是真正的程侍卫。 此外,还有十多具黑衣人的尸体。 萧独邺不可置信地看着满地尸体,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萧重华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大哥你在说什么” 萧独邺定了定神,说道:“我……我说,谁干的怎么会这样既然找到了尸体,那就赶紧回去吧。” ------题外话------ 肥肥章 70 304 实力碾压(一更) 好好的骑射比试竟然出了此事故,景宣帝很是震怒。 秦江昏迷不醒,无法从其口中得到证词。 用苏承的说法,那个禁卫军叛徒杀了秦江的马,夺了秦江的弓箭,在秦江逃跑之际射伤了秦江。 随后,程侍卫又在击杀了叛徒后,夺回弓箭,用弓箭射杀了那一波黑衣人刺客。 “护国公,这些全是你一面之词。”一个萧独邺阵营的官员说道。 苏承挑眉:“所以你认为是我伤了秦江,杀了两个禁卫军以及那么多刺客你们不会真认为我有这个本事吧虽然我的确很厉害,但你们看清楚了,两个禁卫军受死于剑伤,我的兵器是刀!还有,我箭法没那么准……不然我干嘛要活捉猎物……” 景宣帝听到这里,眼神冷得能冻住一百条鱼。 早知苏承的弱项是射箭,是不是自己不搞这些复杂的东西,直接射靶子,反倒能让秦江赢 “兴许你会用剑呢……”那个官员说。 萧重华不疾不徐地开了口:“赵侍郎,杀害禁卫军是死罪,护国公与禁卫军无冤无仇,如果真是他干的,他图什么图回来后被拉去砍头么他真要杀,也该杀秦江才对吧毕竟这些年霸占了他身份的人是秦江。他既杀了两个禁卫军,已是死路一条,又放过秦江做什么” 户部左侍郎赵大人成功被噎住。 苏承没有对禁卫军动手的理由,当然,也可以说是他要对秦江动手,禁卫军阻止了他才惨遭他的杀害。 那么禁卫军死了之后呢 他又留着秦江的命做什么 何况,苏承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他们全看在眼里,的确在秦江之上,可要说他能以一己之力重伤秦江、砍死两个禁卫军、射死十个刺客…… 他们是不会信的。 景宣帝也不信,更不能信。 若是信了,岂不是在承认苏承的天赋比秦沧阑的更厉害 最终能不能找到证据治苏承的罪不清楚,但兵权估摸是非苏承莫属了。 “父皇,该公布结果了。”静宁公主轻声提醒。 景宣帝从一开始就在打马虎眼,借着查案,各种不愿直面结果。 静宁公主的声音不大,可架不住现场安静,所有人是听得清清楚楚。 是啊,猎物到手了,尸体也找回来了,是不是该宣布结果了 景宣帝沉着脸,不甘不愿地看向苏承布袋里的那只白尾狐。 似是瞧出了景宣帝的心思,苏承不给景宣帝发挥的机会,正色道:“没说必须用箭射死啊,只说猎到它就行!” 关键是……谁打猎用手捉呢 这着实也是没想到。 景宣帝的脸更黑了。 “骑射比试……秦彻胜!” 景宣帝几乎是牙缝里咬出几个字。 不少官员高兴到握拳! 很奇怪,他们明明一开始并不看好苏承,甚至也不期待的,可苏承连日来展现的逆袭太令人激动了,饶是不参与两家只争的他们也忍不住想替苏承喝彩一番。 景宣帝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 官员们纷纷正了正神色,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只有秦沧阑与老侯爷仍是笑得合不拢嘴儿。 没办法,儿子(外甥)太争气啦! 老脸有光啊! “别高兴太早,还有一场没出结果。” 景宣帝淡淡开口。 此话一出,秦沧阑与老侯爷的笑容一凝,古怪地朝景宣帝看了过来。 其余人也是一脸诧异。 还有一场……指的是兵法吗 三项比试,苏承已胜其二,兵法是赢是输已经不重要了吧 景宣帝摆出一副无辜的口吻:“要三场全部胜出才能有资格兵权。怎么朕没说吗福德全” 福公公心下了然,自己又得来背锅了。 他欠了欠身,说道:“陛下让奴才传话的,奴才给忘了……是奴才的错,请陛下责罚!” 他说着,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能在官场混的有几个不是人精能看不出景宣帝是在故意刁难苏承 若连赢两场的是秦江,景宣帝屁都不会放一个。 咳咳,过分了,不可对陛下如此大不敬,哪怕是在心里…… 不过话又说回来,景宣帝这事儿干得真不漂亮。 苏承是秦沧阑的亲儿子,本就有资格继承一切,却被别人冒名顶替了二十年。 他流落民间,磕磕绊绊长大已经够惨了,如今还要通过这种不公平的方式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好不容易赢了吧,景宣帝又来了这么一出。 一些中立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官员也有点儿看不过去了。 这苏承是真惨呐,太惨了。 可他们又能怎么着呢与景宣帝对着干吗 有些事他们是能争取的,有些事却不能。 景宣帝也一样,有些事他能耍无赖,有些事不可以。 这世上,没有谁能完完全全地一意孤行,就看谁先抓住那个巧妙的平衡。 景宣帝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了拨茶叶,问道:“结果出来了吗” 福公公忙差人去问。 不多时,小太监回来了,将兵法考试的结果说了。 景宣帝怀疑听错了:“你再说一遍,谁的考卷更优秀” 小太监哆嗦了一下:“苏、苏承……” 见皇帝一脸阴郁,他也不知自己哪儿错了,只得胡乱揣测改口,“秦彻!是秦彻的考卷更优秀!” 他一连说了两个秦彻,看来的确不是秦江。 而此时,被放在地上的秦江也悠悠转醒了。 他醒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苏承在兵法考试中赢了自己,他气血翻涌,两眼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此番是由兵部与翰林院共同阅卷,再交由三公对其结果进行审核,其重视程度与严谨度比科举也不差了。 不仅如此,卫廷还大摇大摆地去坐了镇。 自然不是景宣帝让他去的,他脸皮这么厚,众人撵不走而已。 景宣帝仍是不愿相信,让人将二人的考卷拿了过来。 他扫了一眼考卷上的名字,立马就要痛骂是不是弄错了,毕竟苏承那斗大又笨拙的字,与秦江的字迹一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怎么可能是他赢 此次试题是景宣帝亲自所出,并非死记硬背地默写各类兵书,而是针对一场以少敌多的水师战役各抒己见。 己方水师一千,战船二十艘,敌军水师一万,战船二百艘。 他们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天亮敌军便会攻占岛屿。 岛屿三面峭壁,是天然阻绝敌军的屏障,唯有东面能够顺利上岸。 秦江给出了两个策略。 第一个是死守东岸,利用地形的优势将敌军阻击在水域之上,并利用狼烟向附近的水师请求增援。 附近的水师最快抵达需要两日,而秦江列阵的各类防守举措足以支撑三到五日。 可以说是非常成功的防守了。 他的第二个策略是牺牲三成的兵力与船只突围,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撤离。 他连如排兵、如何布阵、如何突袭,描述得一清二楚。 如果非要强行突围,这确实是伤亡最小的打法。 景宣帝很满意,不愧是在秦家军里待了二十年的,思路很清晰,兵法运用十分成熟。 再看苏承的考卷—— 景宣帝眉头一皱:“他交了白卷” 翰林院学士小声道:“……在背面。” 景宣帝将考卷翻了过来,映入眼帘的不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一幅幅线条清晰的画作。 比文字更直观、更一目了然,一场充满硝烟的战役仿佛跃然纸上。 夜幕降临,岛屿上的将士在统领的指挥下开始连夜改造船只。 寅时,二十艘战船整齐地没入夜色,战舰上的将士擂响战鼓,衣袍在海风中猎猎飞动,宛若夺命的幽灵。 敌军警铃大作,他们万没料到对方会来了一招破釜沉舟的夜袭。 这根本就是送死! 夜色阻隔了视线,但敌军能够通过擂鼓声准确判定战船的方向。 “放箭!” 无数剑刃铺天盖地地射来。 擂鼓声渐渐弱了下去,紧接着传来将士们惨叫跌入水中的声响。 “射中了!给我冲!今晚必须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敌军的战船蜂拥而上。 然而等到近了他们才渐渐发觉一丝不对劲。 太安静了。 船上的人像是全都死了! 不对,他们都站着,可是为何……不对他们发动反击 等他们看清船上站着的稻草人,而并非真正的士兵时,终于意识到中计了。 所有的战船上,只有擂鼓的将士是真的,而眼下……那些将士早已被他们射…… 不对,那些人不是被他们射下水,是自己跳下水的。 可他们还是不明白对方这么做的意义。 就在此时,一支燃烧的箭矢自远处疾驰而来,咻的射穿了战船上的一个木桶。 木桶轰的一声点着了! 满满二十船的火油在海面上爆炸燃烧了起来,整个敌军的战船陷入了一片烈焰火海。 不费一兵一卒,大获全胜! 这要都不是将帅之才,谁能是! 阅卷官与景宣帝一样,先看的是秦江的试卷,当时也感觉无人能出其右,可看完苏承的,所有人都仿佛亲身经历了一遭。 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景宣帝捏紧拳头,久久讲不出一个字来。 考卷被送下去给官员们传阅。 官员们看完,对苏承的佩服简直达到了顶点。 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这法子确实出其不意、堪称完美,第二,则是众人对苏承的期待值太低。 苏承哪怕只做到三,他们都能感到意外与惊艳,偏偏苏承做到了九和十,这能不让人拍案叫绝吗 景宣帝沉声道:“这当真是你自己答的” 苏承道:“是啊!不信的话,我可以再画一遍给你看。那个什么公公,劳烦借我纸笔” 福公公忐忑地看向一旁的景宣帝。 景宣帝冷声道:“不必了!” 他站起身来,冷冷地瞪了不省人事的秦江一眼,“秦彻,胜!” ------题外话------ 小可爱们,还有月票吗投给苏爹爹可好 70 305 兄弟(二更) 官道上的一辆马车上,苏小小与苏祁刚用帕子擦完手上的最后一点泥垢。 苏承大步流星地挑上马车,一把掀开帘子,笑嘻嘻地钻进来:“闺女!” 他也看见苏祁,“哦,你也在。” 对苏祁就没那么热情啦。 毕竟不是他的大胖闺女。 苏祁客气地打了招呼:“叔……叔父。” 叔父恢复记忆了吧,自己可以这么叫了吧 为毛好紧张啊 苏承不咸不淡地轻咳了一声,也不知算不算应了。 苏承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问道:“闺女,你俩干嘛去了怎么浑身湿漉漉的掉进水里了吗” 苏祁不着痕迹地瞄了某小胖丫头一眼。 不是掉,是跳。 苏小小不动声色地说道:“哦,苏祁掉进河里了,我把他拉了上来。” 被掉进河里的苏祁:“……” “阿嚏!” 苏祁打了个喷嚏。 四月天的水很冷的,为毛这小丫头没事啊 苏承递给苏祁一方帕子。 苏祁感动得泪流满面,叔父真疼我! 苏承:“捂住口鼻,别传染我闺女。” 苏祁:“……” 苏小小问道:“爹,结果出来了吗” 苏承道:“出来啦!” “谁、谁赢了”苏祁紧张地问。 板上钉钉的事,可不知为何,他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担心景宣帝耍幺蛾子。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景宣帝耍了,只不过没耍赢。 苏承将兵法考试的小插曲说了。 苏祁皱眉:“果然!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顺利……” 想到什么,他又疑惑地看向苏承,“不过,叔父,你都不识字,那张考卷你看得明白吗真是你自己做的” “我怎么看不明白了我我我……我识了字的!” 某人特没底气地说。 恰在此刻,卫廷的马车打此处路过。 官员们陆陆续续离开,此时人多眼杂,他就没过来打招呼了,深藏功与名的卫大人,坐上了自己马车。 “是卫廷吧”苏小。 苏承两眼望天:“你说啥我听不明白。” 他还能苟! 这次的兵法考试的确是作了弊的,卫廷亲自潜入皇宫,提前偷看了考卷,又将答案画下来给了苏承。 自然,苏承识字不多,书写难度太大,可他脑筋不差,写不了他还画不了吗 又不讲究美感,能让人看懂就行了。 从前走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和人传递消息的。 当然,真能在一夜之间记住那么复杂的图,也是苏承的本事。 苏小小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何不妥。 这本就是一场不需要也不公平的比试,凭实力她爹是完胜秦江的。 景宣帝一个劲儿地给她爹下绊子,那就别怪他们拿掉这些绊子。 …… 狩猎场外,皇子公主们也陆续坐上马车。 “三哥。”惠安公主叫道。 萧重华轻轻一笑,温柔地说道:“你在马车上等我,我去和大哥说几句话。” 惠安公主乖乖上了马车。 萧重华走到萧独邺的马车前:“大哥。” 萧独邺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作为禁卫军的统领之一,出了如此大的岔子,自然是被景宣帝问罪了。 问罪是意料之中,可苏承与秦江双双活下来却是意外之外。 “我要恭喜三弟,得了父皇器重。” 萧重华宽慰道:“大哥别垂头丧气,我相信父皇只是一时气恼,迁怒了大哥而已,等父皇气消了,自然会让大哥官复原职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萧独邺的脸色更黑了。 如果不是苏承赢了,景宣帝不会如此动怒,对他的惩罚也不会如此严重。 仔细来讲,禁卫军的统领是符大人,他只是协理而已,出了事第一个被针对的不会是他。 可他却与符统领一起被摘了官帽,可见景宣帝被苏承气得了何种程度。 “三弟有事吗”萧独邺淡淡地问。 萧重华温声道:“没有,我只是见大哥脸色很差,过来安慰大哥两句。” “我没事,不劳三弟挂心。” “既如此,那我去查案了。” 在林子里发生的事,总是要查的,景宣帝已交由大理寺,并让萧重华去大理寺协助查案。 萧独邺的心更堵了。 他刚被革职,这个弟弟就是升了职—— 萧重华却仿佛没看见他眼底的冷光,笑意温柔地上了自己的马车。 - 萧重华与大理寺卿去了一趟护国公府。 秦江已经醒了,也知道自己输给苏承了。 他来不及扼腕自己的遭遇,就接到了来自萧重华与大理寺卿的盘问。 他倒是想污蔑苏承两句,可又无从污蔑起。 他的证词与苏承的基本对得上,是他身边的禁卫军叛变了,突然对他展开追杀,他慌忙逃走,苏承身边的程侍卫拖住了那个叛徒。 但后面的就有些出入了。 “苏承说他引开了一部分呵,明明是他自己弃我不顾先逃了!” 萧重华道:“所以,没有刺客去追杀他” 秦江噎了噎,道:“去了。” 萧重华:“去了几个” 秦江:“大概五六个。” 萧重华:“你杀了几个” 秦江:“两个。” 这与苏承说的对上了。 大理寺卿看了秦江一眼,心道你就是看不惯苏承吧,明明人家帮你引开刺客,你还要污蔑人家弃你逃跑。 “对了,那个弓箭手怎么样了没出事吧”秦江问。 萧重华与大理寺卿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 “什么弓箭手”萧重华问。 “神弓营的弓箭手。”秦江说,“他帮着对付了不少刺客,不过……他也射了我一箭……” 回忆到这里,秦江也百思不得其解。 弓箭手干嘛要射他呢 若说是想杀他,他又还活着—— 他中箭之后就迅速晕过去了,对于后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没有弓箭手。”萧重华说,“你提到的射杀了刺客的人应当就是程侍卫。他在解决了禁卫军的叛徒后,又赶来救你和苏承。” 秦江嘀咕:“是程侍卫吗可他的箭法……不像是一个禁卫军能有的。” 萧重华道:“至于说他为何射了你一箭,大概是射偏了,他想射刺客的。” 秦江想说,那人的箭法如此精准,怎会轻易射偏可除了这个,他又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他自始至终没考虑过是苏承的同伙,是因为他知道秦沧阑与苏朔的身边没如此厉害的弓箭手。 总不会是他俩亲自上阵,开什么玩笑,他俩在陪景宣帝沙盘推演呢。 从护国公府出来,萧重华准备上马车回府,顿了顿,又对大理寺卿道:“劳烦佟大人派人去一趟神弓营,问问可有暗中派弓箭手前往狩猎场。” 大理寺卿拱手:“是,三殿下。” - 卫家。 卫廷在房中老老实实地抄书。 卫老太君要求的。 这就是出去闯祸的代价。 他右手伤了,但还有左手,抄得歪歪斜斜,也必须硬着头皮抄。 尉迟修身形一闪,进了屋。 “办妥了”卫廷问。 尉迟修往抓了个桃子,往椅子上毫无形象地一坐,一边啃一边说道:“我出马,还有办不妥的吗” 有一点让苏小小猜对了,程侍卫确实也是萧独邺的棋子。 只不过,卫廷一直盯着萧独邺,察觉了他的小动作,让尉迟修提前杀了程侍卫,并易容成对方。 “冰块钱。” 尉迟修说。 衙门的仵作可不是吃素的,程侍卫中午就死了,为了不让仵作验出他的死亡时间,尉迟修弄了大量的冰块冻住尸体。 这个法子是卫廷教的。 “欠着。”卫廷说。 债多不压身。 尉迟修不满道:“你明明刚从萧独邺那儿赢了五千两!” 卫廷想了想,似是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他打开钱袋,从里头扒拉出一个铜板放到了尉迟修手里。 尉迟修:“……” 尉迟修捏紧了拳头。 抠门儿是吧 不给工钱是吧 行,那我也不告诉你,那丫头今天进林子了! 其实就连苏承都不清楚苏小小进去过,他以为那些刺客是尉迟修一个人干掉的。 当然,苏承也不是一开始便知道尉迟修易容成侍卫的事,他撞见尉迟修处理尸体了。 那场面……老实说有点儿尴尬。 结局是好的,苏承很仗义,得知是女婿派来的人,还帮着尉迟修摆了尸体。 尉迟修则帮苏承伪装了一处伤势。 二人交流善后的计划,发现了许多没能及时想到的漏洞,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和苏承在一起,尉迟修觉得自己是个智者,二人的身上都闪烁智慧的光芒。 而在卫廷身边,尉迟修时常感觉自己是个弱智—— “哼!” 尉迟修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要去找自己的灵魂兄弟! ------题外话------ 今天的两章都是小肥章,继续求一波月票 70 306 下场(一更) 护国公府,西院。 秦江昏迷不醒地躺在床铺上,小厮给他换了干净的衣衫,一盆盆血水从屋里端出来,看得廊下的秦嫣然心惊肉跳。 不多时,徐庆去请的太医到了。 太医进屋为秦江处理了伤势,又是好几盆血水端出来。 秦嫣然的心揪成一团。 好不容易等到房门打开,秦嫣然迎上前道:“太医,我爹的伤势如何了” 太医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无奈摇了摇头:“秦大人的右腿被箭矢贯穿,我已为他将箭矢取出,但……” “但怎样”秦嫣然着急地问。 太医叹道:“但秦大人伤势过重,即便是伤口愈合,怕是也难以恢复如初。” 秦嫣然眸光一颤:“难以恢复如此的意思是——” 太医如实道:“秦大人的右腿可能会废掉,以后都必须依靠拐杖行走了。” 简言之,就是日后都是个瘸子了。 秦嫣然如遭当头一棒,身子晃了晃,险些一脚踏空从台阶上摔下去。 幸而徐庆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宽厚的大掌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臂,徐庆顿了顿,赶忙将手抽了回来。 秦嫣然处在巨大的打击中,对周遭一切失去感知,她只是哀求地看着太医,几乎崩溃地说道:“太医……你在说笑吧我爹的腿怎么可能会废掉呢他只是受了箭伤而已……我爹习武之人……从前也受过不少伤的……有一次……我记得有一次他随祖父去打猎……从马背上摔下来……整条胳膊划出这么长的口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来比划。 “流了很多很多血……可是他痊愈了……太医……我父亲会没事的……对吗” 太医长叹一声:“抱歉,老夫尽力了。” 说罢,他背着自己的药箱,无奈地走了。 秦嫣然的泪珠子吧嗒一声砸了下来。 弟弟生死未卜,父亲刚输掉兵权,眼下又即将废去一条腿……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扶住一旁的廊柱,捂住脸,崩溃地哭了起来。 徐庆看着她。 良久,递上一方干净的帕子。 秦嫣然余光瞥见那方帕子,怔怔地抬起头来,半晌,失魂落魄地将帕子接在了手里。 她正要擦拭眼泪,忽然听得徐庆淡淡开口:“我若是小姐,就赶紧搬出护国公府。” 秦嫣然双眸含泪,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 徐庆道:“自己搬出去,总比让人赶出去体面。” 秦嫣然蹙眉道:“谁要把我们赶出去” 徐庆淡道:“大小姐觉得呢” 秦嫣然怔住了。 半晌,她捏紧了手指:“他们当真要如此赶尽杀绝吗他们要的身份,我们已经还了……兵权……他们也拿走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徐庆没有接话。 秦嫣然更咽道:“我去找祖父!” 徐庆提醒道:“小姐的祖父是秦峰,已经去世了。秦沧阑是你的大伯。” 秦嫣然的心头又遭重击。 原来一个人的好,真的能像是令人上瘾的毒药。 秦沧阑对她的照顾与宠爱,让她没办法接受一切化作泡影。 她每日都在祈祷着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等一觉醒来,她仍是护国公府的千金,扔是秦沧阑捧在手心的至宝。 “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不要我” 秦嫣然的内心无法割舍,她感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徐庆一针见血地说道:“他疼爱的自始至终都只是苏华音的血脉。” 秦嫣然的心口被撕裂,她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感觉。 她啜泣道:“我去找三殿下……” 徐庆阻止道:“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三殿下心里只有那个胖丫头。” 秦嫣然陡然拔高了音量,冷冷地瞪着他:“你胡说!” 徐庆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三殿下早在青州便与那个胖丫头认识了,她治了三殿下的恶疾,三殿下感激她的救命之恩,渐渐对她动了心。” 秦嫣然摇头,激动地说道::“不可能!你在撒谎!你撒谎!” 徐庆不紧不慢地说道:“老爷也知道,只是不希望小姐伤心,所以一直对小姐守口如瓶罢了。” 秦嫣然咬唇道:“我不信……” 徐庆道:“小姐若是不信,大可去找三殿下求证。” 秦嫣然讥讽地笑了:“怎么求证问他心里是不是装着另一个女人吗” 徐庆淡淡说道:“小姐若是这么问,三殿下自然不会回答,不过,小姐可以告诉三殿下一个秘密。” 秦嫣然神色一顿:“什么秘密” 徐庆道:“那丫头在乡下……与卫廷成过亲。苏承勾结卫家,居心叵测,让三殿下赶紧将此事禀报陛下,以防患于未然!” …… 景家。 萧重华从护国公府离开后,立刻来了一趟威武侯府探望景弈。 景弈的高热退了,伤口的感染也得到了有效控制,只是仍需静养,短时间内不宜下床。 萧重华出了景家。 刚要坐上马车,秦嫣然从对面的马车里走了出来。 她穿着斗篷,戴着斗篷的帽子,遮掩住自己的身形与容貌。 “三殿下!” 她叫住萧重华。 萧重华的步子微顿,扭头看向她,颇有些意外地说道:“秦小姐” 他看了看她身后,又警惕了一番四周,语气如常地问道:“这么晚了,秦小姐是来找我的吗” 秦嫣然道:“是,我有十分紧急的消息想要禀报三殿下。” “请说。”萧重华道。 他们所站的位置距离景家的大门口有约莫十来步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她的目光扫过守门的侍卫,又看了眼一旁的车夫,低声道:“我也是刚刚才听说的,苏大丫……其实早在乡下……便与卫家幼子私定了终身。” 萧重华的眼底闪过寒芒。 秦嫣然真诚地说道:“我知道,我不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讲这些,弄得好像我在刻意阻挠三殿下与苏大丫的亲事……但我对天发誓,我绝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我是真的、真的才得知的消息……我……” “秦小姐。”萧重华打断她的话,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润,“我不知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苏姑娘与卫廷没有私交。” 秦嫣然张了张嘴:“三殿下……” 萧重华正色道:“卫廷过去一年一直在护国龙寺带发修行,有庙里的和尚为证,他没去过青州,更没见过苏姑娘,苏姑娘是我的大夫,此事,我可以作证!” …… 秦嫣然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马车上。 马车驶入了一条僻静的巷子。 徐庆自暗影中缓缓走出。 他来到车窗边:“三殿下没有相信小姐的话,对吗” 秦嫣然将小窗推开,备受打击地说道:“徐庆,究竟是你在撒谎,还是三殿下在包庇她” 徐庆道:“我或许可以撒谎,但老爷不会,等老爷醒了,小姐可亲自向他求证。” 秦嫣然苦笑:“三殿下为何要包庇她与卫廷” 徐庆讥讽地说道:“三殿下包庇的不是卫廷,是单纯的一个她而已。投鼠忌器,尽管这是拉卫家下马的大好时机,可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心上人,三殿下真是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呢。” 失去了疼爱自己的祖父,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身份,如今,竟是连未婚夫也要离自己而去。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 苏小小与苏承一行人回了医馆,秦沧阑也在。 老侯爷与苏祁两兄弟则是出了京城,去接苏陌与老五。 三小只已经放了学,小韦子把人接来了医馆。 三人齐刷刷地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来往的马车,萌萌哒的小样子,可把路人给萌坏了。 终于,秦沧阑策马护送一辆马车过来。 看到秦沧阑,三小只就知道苏小小与苏承也回来了。 “大个子爷爷!” 三小只呼哧呼哧地跑过去。 马车停下。 三人迫不及待地往上爬。 车夫哭笑不得:“三位小公子,容我先拿个凳子。” “小斧可以爬向(上)去!” 小虎无效攀爬,半天爬了个寂寞。 苏承掀开帘子出来,把小家伙往马车上一捞。 “爷爷!爷爷!” 大虎与二虎也要。 苏承把他俩也捞了上来。 “娘!” 三人进了车厢,争相挨着苏小小坐下。 小虎没挨着,直接爬到了苏小小的腿上。 噫,真好。 他享受地闭上眼,娘亲的怀里真舒糊! 大虎、二虎:确认过眼神,想揍小虎一顿。 苏小小笑着摸摸三人的小脑袋。 三人晃着小腿儿坐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下了马车。 符郎中在病房给病人换药,孙掌柜出去跑生意了,小韦子与杜鹃忙着给大堂内的病人抓药,莺儿楼上楼下、前前后后地跑腿。 大家各自忙碌,有条不紊。 一行人去了苏小小的院子。 苏二狗的吊瓶快打完了,莺儿掐着时辰过来,看要不要给苏二狗换药。 “东家” 莺儿惊讶地看着苏小小,“你回来啦” 苏小小微微点头:“你去忙吧,等下我来换药。” “是,东家。”莺儿出去了。 她端了一壶热茶与一盘切好的瓜果过来,随后才去忙活。 苏二狗躺在床上睡着了。 秦沧阑与苏承带着三小只进屋看了看他,没打搅他,又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几人一走,苏二狗便唰的睁开了眼。 70 307 亲亲(二更) 苏小小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装睡呢” “嘿嘿。”苏二狗憨憨一笑。 大虎二虎小虎上学折腾凌云,放学了折腾苏二狗,苏二狗被糊了不知多少脸治愈的口水后,终于学会了闭眼装死。 “姐!爹赢了吗” 他迫不及待地问。 苏小小叹一口气。 苏二狗心一紧:“不会输了吧” 苏小小不说话。 苏二狗难过得不要不要的,昨日还打赢了,今天就输掉了—— 他倒也不是在乎那些王权富贵,就是想到让坏人赢了,有点不甘心。 他捏紧拳头:“没关系的,姐,输了也没事,大不了我以后都卖饼,能养活你和爹的。等我长大了,再去找他干架!把咱们的东西夺回来!” 苏小小看着视死如归的苏二狗,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傻弟弟,爹赢了。” 赢得很漂亮。 属于爹的东西,爹夺回来了。 …… 夜里,一家人坐在堂屋吃饭。 曹厨子也听说了一点好消息,特地烧了一大桌好菜。 一家子坐下吃饭。 曹厨子的拿手好菜是酱大骨,三小只与苏二狗很是喜欢,苏小小减肥,不吃这个。 “来,大虎的,二虎的,小虎的。” 苏承给三小只一人挑了块儿好啃的,又夹了一块大的放到苏二狗的碗里。 “爹,你也吃。” 苏二狗话音刚落,就见秦沧阑端着一个碗从灶屋出来。 碗里是一块十分漂亮的酱大骨。 秦沧阑把酱大骨往苏承面前一放。 苏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秦沧阑轻咳一声,说道:“你疼你儿子,我也疼我儿子。” 万年不要脸的苏恶霸,突然就有点儿不好意思。 秦沧阑在苏承身边坐下,一边往苏承碗里夹菜,一边小声说道:“我还藏了三块大的。” 苏承:“……” 秦沧阑是很想让苏承叫自己一声爹的。 奈何苏承三十年没叫了,乍然多出个爹,他有些叫不出口。 苏承怪别扭的。 秦沧阑不别扭,不仅给苏承夹菜,还给苏承剥虾、剥橘子,饭后更是把人往马背上一带,出去逛大街了。 苏二狗的伤势没大碍了,可以在家里静养。 苏小小带着他与三小只回了梨花巷。 她给三小只洗过澡后,三小只在床上翻跟头,翻着翻着睡着了。 她也打算歇下时,眼前一晃,进了药房。 是的了,三月份的奖励还没给呢。 按以往的经验,药房迟给就意味着补偿,何况,此期间她还救治了那么多病人,这些也是有奖励的。 苏小小期待地睁开眼。 果不其然,休息室的桌上已经摆满了。 好叭,摆满有些夸张,但的确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 有一瓶三无的小黄丸,一瓶复合维生素,一瓶胶原蛋白肽,这些是刚好用完的,补给来得太及时了。 另外还有一盒壮骨颗粒。 上次就给过壮骨颗粒了,她爹还没吃完呢,并且如今他的手已彻底痊愈,完全不需要再来一盒了。 不过,基地药房的壮骨颗粒是好东西,药房给了,她自然不会拒绝。 最后是…… “咦这是什么” 苏小小拿起桌上巴掌大的小药瓶。 说它是药瓶,可它又打不开,说它是什么别的东西,又散发着一股薄荷与三七的药味儿。 “不管了,先收下。” 苏小小将东西装进急救包,又去各大药品区域补给了一下消炎药、麻醉剂等处方药。 她刚从药房出来,卫廷过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把药品装好,卫廷看着满满一大桌稀奇古怪的药品,一度怀疑自己眼花了。 “刚刚这里……没东西的。” 卫廷指着桌子说。 “刚刚有的。”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 “是吗”卫廷表示怀疑。 “是啊!”苏小小不容他怀疑。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苏小小及时岔开话题。 卫廷淡淡说道:“路过。” 苏小小:“哦,我还以为你是专程来看我的。” 卫廷一脸高冷:“呵,你想多了。” 苏小小挑眉道:“你早不来,晚不来,非要等大虎他们睡着了再过来,我真的有想多吗卫、大、人” 卫廷冷哼道:“我是有事耽搁了。” 苏小小双手抱怀:“算了,念在你出了不少力的份儿上,不扯下你高冷的面罩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卫廷伸出右手。 苏小小拆开纱布。 伤口没有发炎的迹象,但这只原本玉雕般精致的手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本就不是一件让人喜闻乐见的事。 “疼吗” 她问。 “不疼。” 他说。 苏小小拿了药过来,先用碘伏消了毒,又涂上抗菌消炎的软膏。 “我不会让你留疤的。” “无所谓。” 卫廷不在乎。 男人嘛,留疤就留了,在他看来真的没什么。 苏小小想到了那个小药瓶,她眼珠一转。 卫廷一瞧她这副狡猾的小样子,便危险地眯了眯眼:“又想拿我试药!” 苏小小眨眨眼:“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默默地将小药瓶放了回去。 给卫廷包扎完,苏小小顺手将桌上的药一并收了。 卫廷来得正好,她有话问他。 这段日子忙着大比的事,把秦沧阑与武安君的恩怨搁置了。 如今兵权的事告一段落,是时候解决一下心底的疑惑了。 “……你是说,秦沧阑之所以不派兵增援,是因为他认为我祖父与北燕勾结”卫廷疑惑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嗯了一声。 卫廷道:“倒也不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说辞了。” “嗯”这回,换苏小小满腹狐疑了。 卫廷道:“我祖父出事后,我祖母亲自当着景宣帝的面,质问秦沧阑,为何不派兵,秦沧阑说,你们卫家勾结北燕,还妄图让我排兵增援是想让我自投罗网” 苏小小惊讶:“还有这一出。” 卫廷接着道:“可是秦沧阑根本拿不出我祖父叛变的证据。” 苏小小大概明白了:“所以,卫家是认为,秦沧阑故意不派兵,事后还给卫家扣上一顶通敌叛国的罪名” 卫廷点头:“没错。” 苏小小抓抓头:“这梁子……结得真大呀。从前你们两家……都没怀疑过是有人从中作梗吗” 卫廷沉吟道:“两家本就是死敌,谁会相信死敌无辜呢” 苏小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倒也是。” 卫家与秦家效忠于不同的阵营,这本没有错,可在为各自主公效力的过程中,他们做了太多伤害彼此的事,结下了太多不可化解的梁子。 又岂是一句“各事其主”能够一笔勾销的 但如今,他成了小苏家的女婿,她成了三个卫家小子的娘,他们之间有了无法割断的羁绊。 这么一想,命运还真是神奇。 “你应该感谢我爹当时把你绑回去。” “你终于承认是绑了” “我没有,你听错了。” 卫廷:“呵!” 卫廷今日不必打针,吃药就够了。 苏小小给他拿了消炎药,用瓷瓶分装好,交代了用法与用量:“早晚各一次,一次两粒,饭后吞服。” 卫廷收好药瓶,准备离开了。 他看了眼坐在床头给三小只修弹弓的苏小小,眸光动了动,说道:“上次答应你的事……” “什么”苏小小一脸茫然地朝他看来。 “闭上眼。” “嗯” 卫廷见某人关键时刻掉链子,所幸欺身而上,抬起并未受伤的左手,轻轻捂住了她眉眼。 紧接着,苏小小便感觉到一道温热的气息靠了过来,柔软地、带着一丝暮春的暖意,飞快地在她唇角……边碰了下。 真的就是一下下。 苏小小根本还没尝到滋味,卫廷已经直起身子了。 苏小小不可置信地摸上自己的唇角。 我这是……猪八戒吃了个人参果么 感觉亲了,又感觉没亲,没反应过来就没了 “目前只能给你这个。”卫廷正色道,“更多的……你想想就好。” 苏小小:我竟不知我一个有相公的人,吃口肉还得自己想。 这叫啥 画饼充饥 话说你们古人这么保守的吗 那上三垒得猴年马月 苏小小备受打击地看着某人:“卫廷……照你这个进度……你该不会是要等到七老八十了才跟我那啥啥吧我美人迟暮了,你就不嫌弃么” 卫廷顿了顿,说道:“不会。” 苏小小眸子一亮:“不会等那么久” 卫廷说道:“不会嫌弃你。” 苏小小:“……!!” 苏小小果断将让某渣男轰了出去。 天下美男那么多,何必吊死这一个!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苏小小气呼呼地挪了挪枕头,打算睡了,却意外地发现枕头下多了一个信封。 她打开后,里头是一沓沉甸甸的银票,一共五千两。 银票下附了一张字条——家用。 “这家伙……什么时候放的” 亲她那一下的时候吗 “别以为有银子就行了,我也不是很开心的。” 苏小小收下银票,钻进被子,捞了个小豆丁过来一顿猛挼。 小虎被挼醒,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小呆毛问道:“娘,你笑咸摸” 苏小小学他说话:“没咸摸。” 小虎歪歪头:“……” ------题外话------ 小虎:麻麻说,大家都会把票票投给最聪明可爱的小斧! 70 308 大型掉马(一更) 京城的夜市比镇上热闹多了,苏承这段日子一直被关在马场习武,能出来溜达的日子屈指可数,因此对于京城的夜景,他还是感到新奇的。 儿时的记忆虽是找回来了一些,可到底过去了三十年,早已物是人非。 街上人来人往,骑马多有不便,二人便牵着马慢吞吞地前行。 秦沧阑走在外侧,儿子已经大了,但他仍不自觉地想要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来保护。 他一边走,一边向苏承介绍:“还记得这家铺子吗原先是卖糖水的,你小时候每日都要过来喝一碗,后来你牙齿疼,你娘就不许你再过来,你还是偷偷地让我带你来。” 提起苏华音,他心中难免疼痛,但他愿意去痛着缅怀。 苏承看了眼那家布庄,没什么印象了。 二人继续往前走。 “那边是一家武馆,你第一次路过的时候,还冲进去和人打了一架。” “啊” 我小时候这么牛逼的吗 苏承愣愣问道:“那我打赢了吗” 秦沧阑笑道:“当然。” 你可是秦家嫡子,谁敢揍你 秦沧阑自己都没舍得动过儿子一根手指头。 可就是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居然在民间吃尽了苦头。 秦沧阑可以忍痛缅怀苏华音,却不敢去想象苏承那些年究竟遭受了多少欺凌与毒打。 他放在心尖上的儿子啊…… “这间铺子我有印象。”苏承站在了那家老字号的面馆前,“他家的豆汁儿不错。” 这正是一家人来到京城后,吃的第一家面馆。 苏小小与苏二狗吃不惯豆汁的味道,苏承那会儿尚未恢复记忆,就觉着十分可口,有一种令人怀念的味道。 秦沧阑忙道:“逛了这么久,肚子饿了吧,进去吃点宵夜!” 苏承饭量大,秦沧阑也不遑多让,一家子全是干饭人。 “行。”苏承说。 他记得闺女很喜欢吃这家的卤肉,一会儿给闺女带两盘回去。 “马给我。”秦沧阑说。 这种小铺子是没有专程的马棚与牵马的小厮的,得自个儿找地方放马。 附近有家不错的酒馆,给点银子就能找到人看马。 秦沧阑牵着两匹马去了那家酒馆。 苏承找了一张临近街边的桌子坐下,要了两碗卤面,两碗豆汁,二斤卤肉。 小二刚走,他便在街对面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斗篷的女子,脚步有些匆忙,夜风将斗篷的帽子微微撩开,露出了她的半张侧脸。 “咦那不是闺女的病人吗上回闺女还把人带到家里去来着……” 只是医患关系而已,苏承虽是把人认出来了,但也并没有上前去和对方招呼的打算。 只不过,苏承很快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她被人跟踪了! 一个中等身形的男子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苏承是练家子,一瞧对方的身法与步子便知那是一位高手。 他鬼鬼祟祟地跟着她,不时四下打量。 怎么说也是闺女的病人,苏承不能坐视不理。 他果断跟了上去。 在男子跟踪女子拐进巷子时,苏承从屋顶一跃而下,一棒子将他闷晕了! 白羲和听到身后的动静,下意识地扭过头来。 苏承赶忙抬起手,对她说道:“白夫人,你被跟踪了,不过别担心,人已经被我解决了!” 白羲和看看苏承,又望向暗中保护自己的侍卫,一时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另一名侍卫也悄无声息地过来了。 他不认识苏承,见苏承打晕了自己同伴,还当苏承要对白羲和图谋不轨,他暗暗拔剑,朝着苏承砍下来。 白羲和正要出言制止。 苏承却看着地上的影子,转身就是一棒:“我打——” 第二个侍卫也被闷晕了。 苏承丢了棒子,拍拍手上的灰尘:“好啦,你安全啦!” 白羲和:“……” “承儿,承儿!” 秦沧阑找了过来。 白羲和一听见秦沧阑的声音,赶忙将斗篷的帽子往下拉了拉,低着头躲在苏承身后。 “这是怎么回事”秦沧阑倒在地上的两个陌生男子,问苏承道,“有人找你麻烦” “不是找我麻烦,是找这位……”苏承一扭头,发现原本站在身侧的白羲和不知何时挪到了自己身后。 他倒也没多想。 只当她是不认识秦沧阑,有些害怕。 苏承道:“他们跟踪她,她是大丫的病人。” 秦沧阑对陌生男子或许有所警惕,可一个弱女子,人家躲着就躲了,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也确实少有弱女子不躲他的。 再者对方是大丫的病人,秦沧阑就没怀疑什么了。 “这位夫人。”他开口道,“你要去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吧,或者我去报个官,你去对面的面馆坐坐,一会儿让官差送你回去。” 白羲和哪儿能见官差 可她也不敢说话,怕秦沧阑听出了自己的声音。 苏承就道:“你别害怕,他不是坏人,是……” 秦沧阑眸光一动,期待着那句“是我爹”,就听得苏承说道,“秦家的家主,老护国公,他不会伤害你的。” 白羲和依旧不吭声。 苏承只当她是吓到了,想了想,又问道:“你这么晚了……到状元街这边来……是不是想找大丫看诊的” 白羲和眼神一闪,点了点头。 “那要不这样,我先送你回去”苏承说罢,挠了挠头,“哎呀,我要了面条和卤肉的……” 秦沧阑说道:“我去拿吃的,看病要紧,你们先去找大丫。” 白羲和再次点头,算作默认。 秦沧阑去了面馆,找了小二报官,自己坐在大堂等面条、豆汁与卤肉。 苏承则是将白羲和送回了梨花巷。 看到再一次出现在家里的太皇太后,苏小小整个人都懵了。 爹,我亲爹,你咋又捡了个大佬回来了 白羲和是赶着回宫的,可让苏承这么一打岔,宫门已经关闭,她今晚回不去了。 苏小小在宫学上了这么久的课,自然知晓关闭宫门的时辰。 只是,她并不清楚白羲和是否有其他打算。 “今天……还需要送你去什么地方吗”苏小小问。 白羲和微微摇头。 苏小小道:“那……住我家” 白羲和无辜地看了苏小小一眼。 苏小小:是错觉么为毛觉得太皇太后像个无处可去的小可怜 白羲和在梨花巷住下了。 苏小小道:“我爹和二狗住前排,二进院只有我和大虎他们。” 原本也有卫廷的,只不过那家伙刚走,今晚是不可能再过来了。 苏小小把熟睡的三小只抱去了卫廷的屋子,她与三小只睡这边,白羲和睡她的房间。 床上的被褥是今天刚换过的,不过考虑到个人习性,她还是又重新换了干净的,枕头也拿了个新的。 “留一盏灯。”白羲和轻声说。 “你怕黑”苏小小问。 白羲和没说话。 苏小小不再追问:“行,我给你拿一盏新的过来,这盏的灯芯调不了,烧一会儿灯油就没了。” 苏小小把新油灯拿过来后,提着旧油灯去了隔壁。 白羲和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闻着被褥里散发出的干净皂角香,以及屋子里淡淡的奶香,心绪渐渐安定了下来。 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好奇的打探,甚至也没有过于热络的招待。 一切恰到好处。 让白羲和短暂了忘却了自己的身份。 她像个普通人那样安稳地入眠。 一宿无梦。 …… 翌日清早,白羲和在一阵奶唧唧的小声音里醒来。 “四斧,你不可以挑食。” “四虎不挑食。” “它挑食,它都不吃。” “它又不是小狗,它当然不啃骨头!” “可是我想它啃骨头。” 是小虎与二虎。 二人口中的四虎是已经三个半月大的小马。 小虎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四虎。 小虎正在给四虎喂棒骨,四虎是不挑食的马宝宝,可它不会啃骨头。 小虎说道:“我教你。” 白羲和穿戴整齐,推开房门来到小院时,小虎正捧着一根大骨头,特别认真地向小马示范如何啃骨头。 二虎去边上泡自己的小石头玩了。 大虎在树下扎马步。 是秦沧阑教的。 秦沧阑说只要他坚持扎三个月的马步,就正式教他习武。 一大早就看到三个玉雪可爱的小豆丁,心情相当治愈。 苏小小在灶屋做早饭,袅袅炊烟升起,白羲和感受着市井的烟火气,忽觉岁月静好。 - 苏承与秦江的大比原定是三日,宫学也放假了三日。 哪知景宣帝加速进程,两天便将大比给比完了。 是以今日,静宁公主既不必去上学,也不用去看大比。 于是她决定应苏承之邀,前来探望苏小小。 一般人可不敢邀请公主到家里来,而一般人的邀请公主也不会来。 他俩属实是一个敢请,一个敢来。 是苏承给开的院门。 他热情地将静宁公主迎了进来。 “大丫!你同窗来啦!” 在苏承这里,静宁公主的身份就是大胖闺女的同窗。 而后院的白羲和听到这话,并未多心慌。 毕竟宫学的千金那么多,见过她真容的没几个,她还真不担心被谁给认出来。 然后,她就见到了静宁公主。 静宁公主也看见了她。 四目相对。 二人的头顶同时响起晴天霹雳! 70 309 喜脉(二更) 白羲和做梦也没料到苏承口中那句“大丫你同窗”会是静宁公主。 毕竟,哪个人会这么称呼一国公主 而静宁公主打死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太皇太后。 毕竟,哪朝的太皇太后会私自出宫还出现在了自己同窗的家里! 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白姨姨,怎么不梳啦” 二虎这个小人精,为了和漂亮姨姨玩耍,竟然把苏承给扎的丸子头抓得乱七八糟,让白羲和给自己重新扎。 静宁公主娇躯一震,白姨姨 “仙女姐姐!” 扎完马步的大虎认出了静宁公主,他呼哧呼哧地朝对方跑过去。 白羲和也是心头一惊,仙女姐姐 二人的头顶已经不是晴天霹雳,是轰隆隆、一阵盖过一阵的电闪雷鸣。 苏小小抓着锅铲走过来,看看呆若木鸡的静宁公主,又看看浑身僵住的太皇太后,心道完了,完犊子了。 大型车祸现场来了。 不过……大虎的那声仙女姐姐是怎么一回事 一刻钟后,三人坐在了二进院的书房。 在进来之前,苏小小已经从三小只口中成功得知了他们碰瓷秦云一行人的壮举。 对于静宁公主伸张正义的行为,苏小小郑重地表达了感谢。 静宁公主内心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三个小豆丁居然是小丫头家里收养的儿子,这可真是—— 诚然,比起太皇太后出现在某人家里,自己与三小虎的偶遇已算不上太惊奇。 “太皇太后,您怎么会微服出宫” 有些话,苏小小不问,不代表静宁公主也不问。 事关皇族,她必须要了解清楚。 “我……回避一下”苏小小道。 “不用。”白羲和说。 她又恢复了在皇宫的清冷与高高在上,淡淡说道,“哀家弟弟回京了,偷偷回来的,哀家出宫见见他,结果太晚了,回不去了。” 苏小小对白羲和知之甚少,没听说她有个弟弟,只知她家道中落,爹娘去的早,投奔了远房亲戚郭家。 也就是灵犀郡主的家。 静宁公主接着道:“敢问您又为何来了这里” 白羲和说道:“哀家的脚崴伤了,恰巧碰上苏大夫。” 苏小小与白羲和在宫里是有过两面之缘的,第一次是在桃园,苏小小杀死了偷袭白羲和的毒蛇。 第二次是在明月轩附近,白羲和处置了与苏小小发生争执的林如月。 静宁公主看向苏小小:“是这样吗” 苏小小:“是这样。” 白羲和神色微松。 “我送您回宫。”静宁公主道。 白羲和缓缓点头。 院子里,二虎问道:“白姨姨,仙女姐姐,你们要走了吗” 三小只表示很不舍。 明明才来嘛,还没玩多久。 白羲和探出手,想要去摸摸二虎的小脑袋,刚伸到半空,余光瞥见静宁公主的目光,她又淡淡地将手收了回来。 二虎:“白姨姨” 白羲和走了。 小虎与大虎也一头雾水,不明白刚刚还和他们玩闹的白姨姨,怎么突然变得好奇怪 静宁公主对三人道:“大虎、二虎、小虎,我改日再来探望你们。” 三小只不舍地看着她。 静宁公主弯身,挨个摸了摸三颗小脑袋:“改天请你们去我家里玩,好不好” 三小只萌萌哒地点头:“好!” 小虎伸出小手指:“拉兜(钩)兜(钩)!” 静宁公主笑着与他和大虎、二虎拉了钩。 二人来到静宁公主的马车前。 静宁公主比了个请的手势:“您请。” 白羲和神色清冷地上了马车。 静宁公主随后也坐了上去。 静宁公主的马车是不需要盘查的,一路长驱直入进了皇宫。 约莫两刻钟后,她的马车又出来了,缓缓地拐进东大街,在另一辆马车边停下。 “上来吧。” 她推开车窗说。 那辆马车里,苏小小下了马车,冲她微微一笑,上了她的马车。 “就知道你跟来了。”静宁公主淡淡地说。 苏小小递给她一盒还冒着热气的点心:“刚刚在我家都没吃什么东西,专程给你做的。” 一听是专程给她做的,静宁公主的臭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她接过点心,拿了一块轻轻尝了一口。 是芋泥麻薯馅儿的饼子,外酥里软,口感绵密,甜而不腻,是静宁公主喜欢的味道。 “你好像很关心太皇太后。” 静宁公主忽然开口。 “啊,也没有。”苏小道,“我跟来是担心你,怕这件事牵连到了你。” 她的小表情可真挚了。 静宁公主很受用,放下点心,对她说道:“又不是我带太皇太后出宫的,牵连不到我。” “那就好。”苏小小一个字也不再多问。 静宁公主道:“放心吧,我没让人发现她微服出宫了,我会替她保守秘密的。” 不是为了太皇太后,而是不想连累这个小丫头。 苏承刚赢了大比获得兵权,本就处在风口浪尖,此时给人一个勾结太皇太后的把柄,谁知又会惹出什么祸端。 静宁公主的善意,苏小小不会感受不到。 自己拿了三分心思对人家,人家掏了十分来回报。 惭愧呀。 苏小小又道:“有件事我很好奇。” 静宁公主道:“你是指太皇太后的弟弟。” “嗯。”苏小小点头。 “这倒没什么不能和你说的。”静宁公主道,“太皇太后是有个弟弟的,她爹娘去世后,弟弟被人收养,她无处可去。外界传言是她来京城投奔了郭家,事实上并非如此,而她与郭家也算不上远亲。不然的话,郭家没道理只收留她,不收留她弟弟。” 苏小小听得认真。 静宁公主接着道:“郭丞相当年去地方上查一桩税银的案子,遇到了卖身葬父的太皇太后,郭尚书把人买了回去。原是让当个小丫鬟使唤的,可白羲和越长越出众,又被算出了极为贵重的生辰八字,郭家于是将其当成府上的姑娘收养,对外宣称是远房亲戚。” “至于她弟弟……听说姐姐成了太皇太后,那一大家子全赶来投靠她。郭家起先对那家子以礼相待,可后面渐渐发现那一家子四处打着太皇太后的名义惹是生非,她弟弟更是强抢民女,闹出人命。郭家四处奔走,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她弟弟被流放了。私自回京是死罪。” 苏小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么看来,白羲和上一次出宫,也是为了见弟弟。 郭家是知道此事的。 静宁公主叮嘱道:“以后你要是再遇上这种事,千万不要一个人硬扛,也不许再收留她,她是个大麻烦!”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有故事”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静宁公主的面上掠过一丝尴尬。 可是若不把事情讲清楚,以这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根本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把心一横,将皇室的秘密和盘托出:“白羲和这样的人间绝色,生来就是要嫁人帝王家的,因为只有帝王家才能护住如此美色,但可惜,白羲和的美,就算是帝王也庇佑不住。” 这故事……越来越刺激了啊…… 静宁公主神色凝重地问道:“你可知当年南阳王为何造反” 苏小小眨眨眼:“别是为了白羲和吧” 静宁公主说道:“就是为了她。” 苏小小:你等等,这瓜有点大,我消化一下。 先假设静宁公主的消息准确无误,南阳王的确是为了白羲和造的反,白羲和对南阳王又是什么态度 从身份上来说,这二人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真要义无反顾在一起,怕是比谋朝篡位更艰难。 苏小小又想到了符太医当年在昭阳殿诊断出来的喜脉。 喜脉是谁的 太皇太后的 如果是太皇太后的,令她珠胎暗结的男人又是谁 苏小小思忖片刻,说道:“公主,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父皇对太皇太后有情愫吗” ------题外话------ 今天的两章都是小肥章 70 310 皇族的秘密(一更) 静宁公主道:“为何这么问” 苏小小眨眨眼,面不改色地说:“好奇。” 以静宁公主的身份,合该对苏小,这种皇族秘辛不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够好奇的。 话到唇边又咽下了。 算了,这丫头胆子这么大,都是让自己惯的。 静宁公主无奈地看了某胆大包天的小丫头一眼,说道:“在我父皇心里,只有皇权最重要,任何可能威胁到他帝王之位的人和事,他都不会去沾染。”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唔。” 景宣帝对白羲和居然没有妄念,突然不狗血了,她有点不习惯啊。 静宁公主看了她一眼,有些吃味地说道:“你对太皇太后的事很上心。” 苏小小:“有吗” 静宁公主:“有。” 宫里长大的哪个没点察言观色的能耐 哦,除了惠安那个草包。 小丫头看太皇太后的眼神与看别的陌生人不一样。 静宁公主脸色一沉:“你该不会是想找她做靠山吧” 丫头,是本宫护不住你了吗! 苏小小:为毛我感觉后院在起火…… 苏小小忙道:“没有的事!” 静宁公主不好糊弄,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自己也不能随随便便敷衍过去。 苏小小想了想,决定稍稍透露一点事情:“公主,太皇太后长得像我的一位故人。” 静宁公主好奇:“哪位故人” 苏小道:“我娘。” 上辈子的娘。 静宁公主是知道苏小小背景的,她的娘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病逝了,她和弟弟是被苏承拉扯大的。 这么一想,静宁公主有些不忍责怪她了。 “你娘一定是个大美人。”静宁公主道。 白羲和仙姿佚貌,能像她的人必定也是倾城之色。 关于这一点,苏小小倒是没有否认。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黎女士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二人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静宁公主对于自己初次登门便匆忙回宫的事表示了歉意,并表示,下次一定把她和三小虎一起请到皇宫做客。 苏小小微微一笑,心道请我就够了。 三小只还是别入宫了,让你的皇帝亲爹撞见,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 辞别静宁公主后,苏小小去了一趟医馆。 前些日子在小阁楼事故现场受伤的官员与国子监学生陆陆续续康复,除了两个重伤患者仍在接受治疗,其余人都出院了。 仁心堂内的患者不乐意了。 “我说你们仁心堂咋回事医术行不行了别人都好了,怎么我们的腿还这么疼” “是啊,我同僚昨日就回家了,我今儿还不能下地走路,我明明记得他伤得比我重来着……” “不会是你们故意拖着不给我们治好,让我们多给几日药钱吧” 这话传到了胡二爷耳朵里,胡二爷气坏了,把吴掌柜叫了过来:“怎么回事” 吴掌柜就道:“他们自己伤得多重心里没点数吗咱们仁心堂的大夫医术高明,衙门把患者送过来时,都是重伤给了咱们,轻伤才给第一堂,第一堂的伤患当然痊愈得快了!” 胡二爷瞪了他一眼:“那两个快死的又怎么说” 他指的是正是如今仍在第一堂接受治疗的二位重伤患者。 吴掌柜讪讪:“就、就他俩,别的都是轻伤,那两个也仍没痊愈呢。” 胡二爷皱眉道:“给我盯紧第一堂!” 吴掌柜一脸为难:“盯……盯不着啊。” 自打隔壁来了个姓孙的掌柜,他们派过去的探子,没一个能成功进入第一堂。 对方的眼睛毒得很,一揪一个准! “二叔!二叔我想吃糖炒栗子!” 一个七岁的小胖墩儿冲了进来。 胡二爷看到横冲直撞的小侄儿,一时间有些头疼:“冬天才有糖炒栗子。” 小胖墩儿躺在地上打滚:“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我要吃糖炒栗子!” 吴掌柜看着胡太医的小儿子,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东家,有了!” 胡二爷问道:“有什么了” 吴掌柜阴险一笑:“混进第一堂的办法!” …… 苏小小去看了两位重伤患者,二人已度过危险期,伤口愈合得不错,骨折的地方也不再疼痛,再过三日,也差不多能回家疗养了。 “莺儿,看见我师父了吗” “在库房整理药材!” 苏小小去了一楼的库房。 前几日下了雨,有些药材保管不当,受潮了。 他正在一一剔除出来。 “师父。”苏小小打了招呼。 符郎中对这声师父受之有愧,奈何苏小小叫得毫无心理压力,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好不容易休息一日,你怎么又来医馆了不是让你别来的吗” 苏小小道:“有些事想问问你。” 符郎中道:“你说。” 苏小小问道:“你父亲是哪一年诊断出昭阳殿的喜脉的” 符郎中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他父亲去世多年,他偶尔提起来并不会再像曾经那样伤怀。 他只是很疑惑,她似乎对此事颇为关注。 符郎中回忆了一下,说道:“景宣二年的冬天,陛下刚登基不久,根基未稳,皇宫很忙,太医院也很忙。” 苏小小道:“也就是……大概十五年前” 符郎中道:“没错。” 苏小小又道:“那一年,南阳王在京城吗” 符郎中想了想,说道:“在的,南阳王那会儿还没迁去封地。” 苏小小将自己掌握到的线索梳理了一下。 景宣二年冬,昭阳殿诊出喜脉。 次年春,南阳王迁往封地,开始筹谋造反。 景宣五年,南阳王谋反失败,被景宣帝以“瘟疫”之名灭了南阳王满门。 苏小小问道:“南阳王谋反的事你听说过吗” 符郎中沉思道:“听是听过,但……陛下未张贴皇榜告示天下,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苏小小摸下巴。 假设,被诊断出喜脉的人是白羲和,那么她腹中的孩子可能是南阳王的,也可能不是。 如果是,南阳王是为了她与腹中胎儿造反。 如果不是,这又分两种情况。 一种是二人两情相悦,白羲和是被别的男人强迫了,而鉴于白羲和身处后宫,这个有机会强迫她的男人便只有景宣帝。 南阳王为了解救她于水火,这才举兵造反。 另一种情况是南阳王单相思,得知白羲和怀了景宣帝的骨肉,南阳王无法平息内心的妒火,决定自己做皇帝,将白羲和抢过来。 可是,方才静宁公主已经明确地表示景宣帝心中只有皇位,对白羲和并无多余心思。 简言之,景宣帝是不可能碰白羲和的。 这么推断的话,如果白羲和怀了身孕,孩子就只能是南阳王的。 除非—— 70 311 三只小恶霸!(二更) 想到那个可能,苏小小觉得自己有必要查证一下。 苏小小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关注白羲和的事,并不是因为白羲和长得像谁,而是卫家与秦家反目的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推手。 任何与南阳王、与卫家有关的事情,都可能隐藏某条线索。 正思忖着,外面传来了杨氏的惊叫声:“哎哟!你们做什么!大虎二虎小虎!你们没事吧” 大虎他们过来了 苏小小即刻与符郎中去了医馆的后门处。 医馆前门在状元街上,后门则是一条长长的巷子,对着一整排的围墙。 巷子里比较窄,马车停不进来,打这儿路过的行人也不多,三小只偶尔会去后巷玩耍。 他们刚放学。 苏小小是昨日夜里才搬回梨花巷的,阿中一时忘了,以为还和前几日一样,就把三个小家伙接来了医馆。 那会儿苏小小正在给病人换药,三小只体贴地没去打搅她,自己在后门口玩。 三人拿着小石块在地上涂鸦,涂到一半时一个小胖墩儿过来了。 小胖墩儿与牛蛋差不多大,怀里抱着一盒油炸果子,吭哧吭哧地啃。 三小只学做正常的小孩子是从观摩牛蛋开始的,突然看到一个与牛蛋差不多大的小男娃,三人都有些愣愣的。 三人好奇地打量他。 大概是想从他身上看出牛蛋的影子。 可小胖墩儿不是牛蛋,他是胡太医的亲儿子,胡家的嫡出公子。 “你们就是那三个小子!”小胖墩儿掳嘴儿,“长得一模一样,三胞胎吗我二叔让我和你们玩!” 他满脸都写着:你们好小,我好嫌弃。 “不是牛蛋。”大虎说。 “嗯,不是。”二虎也说。 “和牛蛋玩。”小虎说。 三人只想和牛蛋玩,不想和这个人玩。 小胖墩儿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重新低头涂鸦的三小只:“哎,你们干嘛呢画画呀画得真丑!你们家里连纸和笔都买不起吗” 三小只不理他,继续涂鸦。 小胖墩儿被忽视了,心里十分不爽,抓起几个果子就朝其中一个小豆丁砸了过去。 被砸的是大虎。 小虎生气了,也不顾对方比自己大,冲上去就是一记小拳拳:“不许欺负大斧!” 小家伙的拳头还挺重,小胖墩儿的大腿被砸疼了,他一气之下,伸手去推小虎。 他七岁了,推倒一个不足两三岁的小豆丁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没想到小虎居然躲开了。 小胖墩又去推,大虎像个小炮筒一样撞了过来。 七岁的小胖墩儿被撞得四仰八叉,整一个懵掉了! 小胖墩在家里就是个横的,他最小,谁都让着他,加上府上那些下人的孩子惧怕他,被他欺负了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性子一度十分顽劣。 可惜,他这回欺负错了人。 他们可是第一日去村里,就弄哭了半个村孩子的三小恶霸。 能让一个小胖墩儿给欺负了 大虎扑倒在了小胖墩儿身边。 为了不让小胖墩儿抓住大虎,二虎抓起地上的炸果子往他身上一通乱砸。 小胖墩儿被砸得嗷嗷大叫。 小虎也捡了炸果子砸,就是他力气小,砸了个寂寞。 杨氏把洗好的青菜拿进去,恰巧锅里的水开了,她拿了水瓢舀水,舀到一半听到了孩子的哭喊。 她吓了一跳,还当是三个孩子出什么事了,跑出去一瞧。 呃……貌似和想的不一样…… 小胖墩儿的哀嚎终于引起了仁心堂的注意,吴掌柜与胡二爷赶忙走了出来。 让小胖墩儿接近三小只的注意是吴掌柜出的,吴掌柜知道隔壁有三胞胎,就想着让小胖墩儿去和他们玩。 玩熟了之后,再让他带个丫鬟或者大点的下人孩子过去,让他们打听消息。 为了打消第一堂的戒心,他特地说服了胡二爷让小胖墩儿自己去。 三胞胎不到三岁,大不了就是玩不到一起去,反正小胖墩儿是不会吃亏的。 然后他就吃亏了。 “小公子!” “霁儿!” 吴掌柜与胡二爷脸色大变。 二人忙冲上前,就要一个大嘴巴子将三小只呼开。 杨氏抄起地上的扁担,一棒子打过来。 “哎哟!” 吴掌柜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三小只哒哒哒地跑到杨氏身后。 别看杨氏只是个妇人,胆子与力气却不小,一扁担接一扁担,打得吴掌柜与胡二爷上蹿下跳! 吴掌柜厉声道:“你个疯妇!你作甚!” 杨氏抓着扁担,毫不示弱地说道:“疯妇也比你们两个没种的男人强!几十岁的人了,逮着三个孩子欺负!算什么本事!我呸!” 吴掌柜炸毛道:“你哪只眼看见我们欺负他们了!” 刚刚他们是伸手去打孩子,可不是没打着吗 倒是这三个小东西,把他家小公子揍成啥样了 胡二爷将小胖墩儿抱了起来。 小胖墩儿长这么大,没受过这委屈,他在胡二爷怀里哇哇大哭。 承受不住重量的胡二爷:你下来再哭行不行 挨了好几下的吴掌柜终于抓住了杨氏的扁担,他正要将杨氏摁在地上。 忽然,一道小胖身影大步走来,一脚踹上他胸口,将他整个人踹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撞到身后的墙壁上,又吧唧一声跌在地上,门牙都崩飞了一颗! “住手!” 是胡碧云出现了。 今日就是她带弟弟过来医馆的,她方才去给弟弟买了一盒点心,不曾想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竟然就让弟弟出了事。 “二姐——” 小胖墩儿扑进了她怀里:“他们打我——” 胡碧云问道:“谁打你” 小胖墩儿抬起手,朝苏小小身边的三个小豆丁一指:“他们……三胞胎……” 此时,不少仁心堂的病人以及其余商铺的人也打各家后门出来看热闹。 胡碧云看着嚎啕大哭的弟弟,心疼得不行,冷冷地瞪向苏小小:“苏姑娘,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苏小小看向了三小只。 小虎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地上的炸果子:“他推小斧,果果砸,大斧痛痛!” 众人看懂了,是胡家的小胖墩儿先推人家,还拿果子砸人家,人家才还手的。 ------题外话------ 用眼过度,要去医院做干眼治疗,今天就更到这里,明天见。 .大虎说他很羡慕小虎的月票,大家不可以只投给小虎,他也想要←_← 70 312 护犊子(一更) 小虎继续绘声绘色地说:“大斧……头痛痛!二斧手痛痛!” 小虎想表达的是,他推自己,大虎为了保护自己拿头去撞他,二虎为了保护大虎,捡了果子去扔他,果子好扎手…… 然而围观的百姓理解的却是——这孩子不仅拿果子砸人,还打一个孩子的头,打另一个孩子的手。 好家伙,才七岁,这么能欺负人的吗 瞧把三个小家伙委屈成啥样了 胡家小胖墩儿气坏了:“你胡说!是你……你们撞我!把我撞倒了!还打我!” 他分不清究竟是哪个撞了自己,三个小家伙长得一模一样,发髻和衣裳也一样,直叫人脸盲。 小虎叉腰跺脚:“没有,你先打的!” 苏小小淡淡地扯了扯袖子,说道:“胡小姐,我儿子才两岁多,你不会真认为他们能把一个这么大的孩子撞倒吧” 众人纷纷点头,是啊,几个小家伙看上去还不到三岁,奶唧唧的,怎么撞倒一个七岁的小胖墩啊 摆明是这个小胖墩欺负三个小家伙,人家大人出来了,他搞不赢便倒打一耙。 说起来,在场不少人认识这位仁心堂的小公子,知道他是胡家最小的嫡子,家里惯坏了,十分娇气,又爱欺负人又好哭,还喜欢撒谎。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质疑眼神,胡碧云羞恼极了! 有关苏大丫在乡下收养了几个儿子的事,她也从秦嫣然那里听说了,是苏承担心闺女嫁不出去,日后没个倚靠,老了也没人送终,于是从外头抱养了三个儿子。 她还听说,苏大丫在乡下有个上门女婿,可自打知晓自己的身世后,苏承父女便瞧不上一个乡下的庄稼汉了,入京时压根儿没带上对方,以养病的理由把人撇在了乡下。 看样子,苏承父女是想在京城重新钓个金龟婿。 残花败柳、寡廉鲜耻! 胡碧云试图用眼神激怒苏小小,然而令她失望了,苏小小压根儿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咬牙,缓缓走到苏小小面前,冷冷地说道:“苏大丫,你别得意,就算你爹赢了秦江又如何得了兵权,失了圣心,总有一日,你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苏小小不咸不淡地看着她,情绪没有丝毫变化:“说完了” 胡碧云狠狠一怔。 苏小小声音很淡,眼神却透着令人胆寒的危险:“看好你弟弟,我儿子小,下手轻,我可未必了。” 胡碧云想到这丫头直接将林如月扔下水的事,脊背蔓上一股森冷。 苏小小捡回地上的扁担,带着三小只与杨氏回了医馆后院。 “曹大嫂,那没事吧”苏小小问杨氏。 面对吴掌柜与胡二爷两个大男人,杨氏居然抄起扁担与对方干了起来,这胆色,令人刮目相看。 杨氏忙道:“我没事儿,他们太混蛋了,还想对孩子动手……” 想到什么,她又道,“东家,我没给你惹麻烦吧” 她冲上去的时候没在意,打完了才发现那俩人,一个是仁心堂的掌柜,一个是仁心堂的东家。 他们第一堂本就与仁心堂不和,要是再让仁心堂逮住啥把柄—— “不会。”苏小道,“这次要多谢你,不然大虎二虎小虎可要吃苦头了。仁心堂那边你不用担心,孙掌柜会解决的。” 孙掌柜出马,谁抓谁的把柄还不一定呢。 “那就好。”杨氏放下心来,“给几个孩子看一下吧,我方才见他们摔倒了。” “嗯。”苏小小把三小只带回来自己院子。 阿中与曹厨子外出买菜了,小韦子几个在前面忙活,还不知后院出了事,不然小韦子也会冲上去和他们干架的。 符郎中过来看了三个小家伙,小虎与二虎没事,大虎的一双膝盖秃噜皮了。 符郎中心疼坏了。 这么小的孩子,摔伤得多疼 “我来吧。”他对苏小。 俗话说得好,伤在儿身,痛在娘心,他怕苏小小难过。 “没事,我来。”苏小小拿了棉签与碘伏过来。 小虎与二虎也凑了过来。 “大斧,给你夫夫。”小虎对着大虎的膝盖呼呼了起来。 他呼呼左膝盖,二虎呼呼右膝盖,一边一个,呼了大虎一摊口水。 大虎享受到了二狗舅舅的待遇,自此决定再也不给二狗舅舅呼呼了。 关于今天发生的事,苏小小还是要教育几句的。 虽说错不在他们,是胡碧云的弟弟先挑衅的,可有些事得注意一下方法。 她严肃地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打不赢怎么办” “跑!”小虎说。 苏小小:“……” 大虎皮实,只是摔破了点皮而已,他很快就不疼了,嗖的跳下地,和弟弟们哒哒哒地跑去玩了。 苏小小去了一趟威武侯府,给景弈复诊。 景弈恢复得不错,创面的感染彻底消失,伤口正在急速愈合,照这个情况,用不了几日就能痊愈了。 “我可以练剑了吗” 景弈问。 苏小小正色道:“不可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少说也得忍过这个月。” 这孩子,高热一退就当自己没伤过吗 景弈失望:“哦。” 他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浑身难受。 苏小小拿出一盒点心给他:“新口味,山楂糕。” 景弈接过点心,眼底又有了一丝神采。 苏小小收拾医药箱准备离开。 景弈问道:“你……要走了吗” 苏小小点点头:“你的伤势没大碍了,我三日后再过来复诊。” 景弈垂下眸子,小眼神有点幽怨。 他摸着怀里的点心盒子,忽然说道:“狩猎场的案子有进展了,你要不要听” 事关苏承,苏小小自然是要听的。 她重新坐回了床边的凳子上。 景弈有些神采飞扬:“那些埋伏在林子里的刺客,以及那个姓程的禁卫军来自一个江湖的教派组织——白莲教。” “白莲教” 苏小小喃喃。 这个教会在她前世可是很有名的,历史上真实存在过,没想到这里也有。 她所了解的那个白莲教曾经也是正规宗教来着,源自于佛教,信佛,不杀生,是传到后面教义才慢慢地变了。 就不知这里的白莲教是个什么性质。 景弈接着道:“另外,阁楼下的藏尸案也有眉目了。” 苏小小:“哦” 70 313 逐出府(二更) 景弈道:“也是白莲教干的。那个地方曾是白莲教的一个据点,埋在地窖中的尸体全是白莲教的信徒。传言,白莲教有献祭的传统……京兆府认为,那些死者可能是自愿献祭的。” 自愿献祭 这个白莲教是个大邪教啊! “白莲教是怎么来的传入大周多少年了”苏小小问。 景弈思忖道:“怎么来的不清楚,就是……突然就有了,大概传教了十几二十年的样子。” 苏小小若有所思。 听卫廷提过,那个弓箭手是来自一个多年前被灭掉的江湖组织。 搞不好,白莲教就是那个江湖组织的余孽所建。 当初那个江湖组织是由卫廷的祖父武安君率兵剿灭的,对方一定对武安君与卫家恨之入骨。 想到卫廷一再遭遇的刺杀,以及在背后拨弄卫、秦两家仇恨的那只推手,苏小小总觉得这个白莲教十分可疑。 …… 护国公府。 秦沧阑刚带着苏承去军营转了转,下个月,苏承就要进行兵权的交接,在那之前,他希望先让苏承熟悉一下环境。 他没逼着苏承搬回护国公府,苏承需要慢慢适应自己的身份,他不能心急。 回到院子,他让人把岑管事叫来书房。 “秦江那边如何了” 他问道。 岑管事道:“太医给看过了,说是……伤势过重,右腿怕是要废了。” 秦沧阑没说话。 岑管事试探地问道:“老太爷,您别是在难过吧” 秦沧阑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岑管事讪讪一笑:“小的多嘴了。” 从秦江陷害苏承的那一刻起,就不无辜了,秦沧阑除非是疯了,否则绝不可能去同情秦江。 秦沧阑想了想,说道:“让他们搬出去!” 原本念在他们是秦家血脉的份儿上,给他们在西院留了一处容身之所,岂料一个比一个不安分,秦云更是小小年纪,便三番五次对付二狗。 这回更是险些闹出人命。 若非卫廷搭上了一只手,被扎穿的就是二狗的脑袋了。 这几个祸害,一个也不能留在府上了。 岑管事对此决定并不意外,老护国公非冷血无情之人,但也绝非心慈手软之辈,敢对几个小主子下手,就等着被撵出去吧。 岑管事正要应下,下人禀报——秦嫣然过来了。 秦沧阑的脸色笼在暗影中,晦涩难辨。 岑管事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小的……把人打发走” 秦沧阑淡道:“让她进来。” 岑管事冲小厮摆了摆手,小厮会意,将秦嫣然领入了书房。 秦嫣然衣着素净,发饰简单。 她对着座上的秦沧阑缓缓行了一礼:“嫣然是来向祖父辞行的。” 秦沧阑冷声道:“我不是你祖父。” 秦嫣然好似没听到秦沧阑的话,低垂着眉眼,轻声说道:“我们要搬出府了,这些年,多谢您的养育之恩。嫣然……拜别!” 说罢,她缓缓跪下来,给秦沧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岑管事一头雾水:“老爷,她这是……” 秦沧阑淡淡说道:“不必理会,让她去。” “那……要派人盯着吗” “不用了。” 秦嫣然没带走太多的东西,遣散了院子里的下人,只留了几个照顾他们的心腹,随后便坐上了出府的马车。 徐庆把她的匣子放好,就要出去。 “你坐下。”秦嫣然说。 徐庆犹豫一瞬,在秦嫣然对面坐了下来,他伸出手,冲外头的车夫比了个走的手势。 马车缓缓驶出护国公府。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马车内漆黑一片。 徐庆问道:“可是要掌灯” 秦嫣然没回答他的话,而是轻飘飘地说道:“徐庆,出了这座府邸,我就再也不是护国公府的大小姐了。你确定还跟着我们吗” 徐庆道:“老爷救过属下的命,属下会一辈子效忠老爷。” 秦嫣然问道:“我呢你也会效忠我吗” 黑暗中,她一双清冽的美眸直勾勾地盯着徐庆。 徐庆的眸光动了动,起身,单膝跪地,说道:“属下愿为小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三日假期完毕,宫学恢复了上课。 苏小小来得晚,课室里的千金们大多已经到了。 大家围着王小姐的桌子,聚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你们听说了吗秦江与护国公的大比结束了。” “三天过去了,当然结束了。” “你们知道是谁赢了吗” “当然是秦江了!那个苏承在乡下长大,哪里比得过在国公府养了二十年的秦江” “那你还真错了!赢的呀是苏承!” “怎么可能” “对呀,苏承怎么可能赢过秦江呢三局两胜,他哪两项赢了” “他是比武、骑射、兵法三项都赢了!” 课室里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显然,大家对此结果十分意外。 正在收拾书本的王小姐疑惑地开了口:“秦江输了,秦小姐以后就可怜了……她还会来上课吗” 这个问题,成功把所有人问住。 是啊,秦嫣然并不是秦沧阑的亲孙女,她身份本就尴尬,眼下她爹又失了实权,她日后可怎么在京城立足啊 卢家的嫡出大小姐卢慧轻声开了口:“你们……还没听说吗秦小姐她……出事了。” 御书房。 萧独邺神色凝重地跪在地上,萧重华与另外两名皇子神色肃然地立在一旁。 景宣帝坐在几人对面的书桌后,神情震怒。 他冷冷地看向低垂着头的萧独邺,厉声道:“你做的好事!” 景宣帝并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皇帝,恰恰相反,他是甚少动怒的,能把他逼到这个份儿上,可见气到了何种程度。 诚然,也有他最近各种不顺心的缘故。 御书房内鸦雀无声。 福公公端着一壶茶来到门口,听到天子一怒,闭了闭眼,决定还是先不进去送人头了。 “她是你三弟的未婚妻!”景宣帝快要气炸了。 萧独邺委屈地低下头:“儿臣……儿臣也是逼不得已……” 景宣帝冷哼道:“你逼不得已岸上是没人了吗” 70 314 赐婚(三更) 事发地点在湖边的一艘画舫之上,那儿的游客不少,要说没有第三个人是不可能的。 萧独邺解释道:“有,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下去,下去了水性又不行,时间紧迫,人命关天,儿臣没想那么多,就跳下水救人了……等把人救起来……才发现那寻短见的女子……竟然是秦小姐……” 寻短见 这一信息引起了景宣帝的注意。 秦江输掉了大比,秦嫣然便如此想不开吗 萧独邺恨不能把心窝子给掏出来:“父皇,您相信儿臣啊,儿臣当真没对秦小姐做出半分不规矩的举动……四弟与五弟也在,父皇大可问问他们!” 景宣帝的眸光落在四皇子与五皇子的身上。 四皇子道:“回父皇的话,大哥的确是把秦小姐救上来后,就交给下人了。” 五皇子也点了点头,证实确实如此。 景宣帝平复了一下肝火,沉声说道:“你们几个,先退下!” 萧独邺站起身,转身准备与几个弟弟一同离开。 景宣帝再次开口:“老三,你留下。” 萧独邺看了萧重华一眼。 萧重华说道:“是,父皇。” 几人出了御书房后,景宣帝又让福公公把秦嫣然召进了宫。 秦嫣然昨夜落了水,今日脸色仍有些虚弱与苍白。 “臣女,见过陛下。” 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景宣帝按了按眉心,问道:“听闻你昨夜寻短见了” 秦嫣然低垂着眉眼,轻轻地说道:“回陛下的话,臣女没有寻短见。” 景宣帝淡淡问道:“你的意思是大皇子在撒谎” 秦嫣然说道:“大殿下也没有撒谎,他只是误会了臣女。臣女昨日刚从护国公府搬出来,新住处有许多东西要买,回去的途中臣女想带一锅鲜鱼汤回去,给父亲和弟弟补补身体。谁料在画舫上等鱼汤的功夫,不慎晕倒落水。” 搬出府 有东西要买 晕倒落水 这说明搬家搬得着急,没有准备好就出来了,晕倒八成是累的。 想到她遭受的一系列变故,说是从云端摔下泥潭也不为过了。 景宣帝神色复杂地问道:“是秦沧阑把你们撵出来的” 秦嫣然道:“祖……大伯没有,是我自觉无颜待在国公府,这才擅作主张,将父亲与弟弟带了出来。” 景宣帝狐疑地问道:“擅作主张你父亲与弟弟……伤得很重吗” 秦嫣然情绪低落:“至今昏迷不醒。” 景宣帝眉头一皱。 秦嫣然忙道:“请陛下不要怪罪大伯,确实是我自己要搬出来的。” 景宣帝冷冷一哼:“你不必替秦沧阑说话,他什么性子,朕清楚得很!你不走,他也会撵你们走,你这样做,反倒是保全了一点颜面。” 秦嫣然没有反驳。 景宣帝的目光落在秦嫣然孱弱的身躯上,忽然觉得这个被家族遗弃的千金也有些不容易。 当年的事不是她的错,她也不曾像秦云那般胡闹去陷害任何人,她本本分分,不争不抢,到头来,却还是受了亲爹与弟弟的牵连,连自幼长大的府邸都住不下去了。 “朕常听夫子夸你。”景宣帝说道。 “是夫子们抬爱了。”秦嫣然不骄不躁地说。 景宣帝切入正题:“昨晚的事,你有什么想法” 本朝民风较前朝开放,但男女之防依旧严重,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大皇子有了肌肤之亲,再嫁给三皇子难免惹人非议。 于大皇子的名声也不中听。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成为大皇子的人,或是出家为尼。 秦嫣然一脸惭愧:“大皇子一心救人,却遭了臣女的连累,是臣女的不是。臣女不知该如何赎罪,但请陛下给臣女一些时日,待臣女将父亲与弟弟照顾痊愈,臣女自会寻一座庵堂,一辈子与青灯古佛相伴。” 看来是没有缠着老三不放的意思。 景宣帝看了萧重华一眼。 这个儿子自始至终没替秦嫣然求情半句,景宣帝心中也有数了。 景宣帝的目光落在秦嫣然苍白的面容上:“老大已有正妃,就委屈你做个侧妃了。” 秦嫣然的神情僵硬了一瞬。 景宣帝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秦嫣然磕了个头:“臣女……谢主隆恩。” 走出御书房,一阵微风拂面而来,吹起她微微有些松散的鬓角。 她的面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布满了坚毅。 苏大丫,属于我的一切,我一定会夺回来的! “你们看!是秦小姐过来了!” 宫学内,一名千金发现了门外的秦嫣然。 课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人好奇地打量她。 她没立刻进课室,而是走向了在一旁的小池塘里洗毛笔的苏小小。 苏小小看见了水面上的倒影,没理会,继续洗毛笔。 秦嫣然已经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因为对方的忽视而轻易被激怒。 “你是不是以为我这辈子都会被你踩在脚下,但是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我要嫁给大皇子做侧妃了。” “你别忘了,护国公府的千金与三皇子是有婚约的,我嫁人了,你觉得那桩婚约会落在谁的头上呢” “你们真不该抢我爹的兵权的,我替你嫁给三皇子,你与卫廷双宿双飞,岂不两全其美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是你们太贪心了,是你们逼我的。” “你要不要猜猜,陛下此刻在御书房与三殿下谈论什么呢” ------题外话------ 总票数2991,就差几票了,咱们今天破个3000! 70 315 入宫(四更) 所有闲杂人等退下后,御书房内只剩下景宣帝与萧重华。 景宣帝的诸多儿子里,长子萧独邺实权最大——协理禁卫军,次子萧瑾琰官职最高——出任幽州钦差,三子萧重华并不是最受器重的。 之所以会为他与秦家指婚,乃是因为大皇子、二皇子皆已成亲,总不能让护国公府的嫡出千金带着兵权给皇子做侧妃。 至于下面几个弟弟,不是其母妃的家族背景不够,就是年纪太小不合适。 外人看来,景宣帝是多么疼爱自己,萧重华心里门儿清。 他不会因为这一桩亲事落在自己头上,便认为父皇有多喜爱自己了。 说白了,他父皇只是别无选择罢了。 景宣帝道:“秦嫣然和你大哥出了这样的事,虽是意外,但也让你受委屈了。” 萧重华没说话。 这时要说自己一点儿也不委屈,倒显得是在置气了。 接下来,景宣帝要和自己说什么,萧重华也已经猜到。 如果是她的话—— 景宣帝淡淡开口:“你和秦家的婚期原定是五月,眼下已是四月……” 萧重华正色道:“父皇,她在乡下已经成过亲了,父皇是希望儿臣娶一个有夫之妇吗” 景宣帝不甚在意地说道:“你若有心仪之人,纳为侧妃便是。” “父皇……” “陛下!陛下!” 全公公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大事不妙!太后她老人家……晕倒了!” 景宣帝脸色一变:“什么!” 太后突发急症,昏迷不醒,以胡九生为首的多名太医聚在永寿宫,紧急商讨治疗方案。 景宣帝一脸威严地进了太后的寝殿。 望着凤床上形同枯槁的太后,景宣帝的气场冷到了极点。 “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太后已经有所好转了吗” 太医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吭声。 胡九生给自己壮了壮胆,拱手说道:“回陛下的话,臣为太后更换了药方之后,太后的病确实已有所好转——” 景宣帝沉声道:“那又为何突然晕倒” 胡九生也纳闷呢,不过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会让人怀疑自己的医术。 他拱手道:“这……请容微臣为太后仔细诊脉。” 景宣帝压下心头怒火,应允了胡太医的请求。 胡九生把完脉,表情有些为难。 “如何了”景宣帝问。 胡九生硬着头皮道:“太后……忧思过重……” 景宣帝的声音一沉:“忧思过重,忧思过重,除了这个你还能不能说点别的!你是太医,朕叫你来,是让你医好太后的病的,不是让你成天用一句忧思过重来敷衍朕!” 皇帝的情绪激动到有些反常。 胡太医属实是有点冤枉。 再过几日就是南阳王的忌日,哪年的这段日子太后不犯上一场病呢 全是思念南阳王所致。 俗话说的好,心病还须心药医,太后沉湎于失去长子的伤痛中,他们这些做太医的有什么办法 若要问,为何从前挺过来了,这一次就治不了了,那还不是因为太后在衰老,身子骨大不如前,往后将一年比一年凶险。 而景宣帝也正是知道太后得的是心病,所以才更怒火攻心。 是他杀了南阳王,是他害太后患上心病,太后除了思念长子,也日日痛恨着他这个小儿子。 “朕不管你们有什么法子,若是治不好太后,你们提头来见!” 景宣帝冷冷说罢,拂袖而去。 “这可怎么办呐” 一名太医小声问。 “院判大人,你可有什么法子” 另一名太医问。 胡九生心道,我若是有法子就好了。 “真不是我等医术不精啊,实在是……”一名太医话说到一半,被胡九生拿眼一瞪,识趣地咽下了。 胡九生回到太医院,从一堆陈旧的医书里翻出了一本泛黄的手札。 这本手札是符太医当年留下的,里面记录了不少疑难杂症的针灸之法,他仔细研究了半个时辰,发现其中一套针法或可缓解太后的症状。 只是这套针法有凶险,符太医写得清清楚楚——不适者,或适得其反。 “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治不了太后,横竖也是个死。” 胡九生这人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胆大,敢尝试。 他去了永寿宫,用上了符太医的针灸术,一刻钟后,太后果真悠悠转醒,醒后觉得饥饿,竟然还喝了半碗米粥。 这可把宫人们乐坏了。 有食欲了,说明在好转呀! 胡九生长松一口气,项上人头总算保住了。 只是他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傍晚太后的情况急转直下,突然就失聪了! 人是清醒的,但却听不见任何声音,并伴有头晕目眩、恶心呕吐的症状。 整个太医院都慌了。 胡九生更慌,他料到这是针灸术失败了,并不是他手法不好,而是这套针灸术本就不是对所有人都奏效的。 万一出现了副作用,将是不可逆转的。 景宣帝看着跪在地上的数名太医,眼底闪过杀气。 “陛下,三殿下求见。”福公公低声禀报。 “他来做什么”景宣帝不想见。 “好像是为了太后的病。”福公公说。 景宣帝不耐道:“让他进来。” 小太监将萧重华带进了太后的寝殿。 萧重华没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父皇,儿臣想举荐一位大夫。” 景宣帝问道:“民间的大夫” 萧重华道:“是,此大夫医术高明,不在太医之下,或可治疗皇祖母的病。” 景宣帝是不大相信民间大夫的,毕竟医术最高明的都在太医院了。 可如今太医院也束手无策—— 景宣帝道:“谁” 萧重华正色道:“护国公的女儿,苏大丫。” 永寿宫门口,萧重华碰到了与皇后一道过来侍疾的静宁公主。 “母后。”萧重华恭敬地行了礼。 皇后颔了颔首,迈步进了永寿宫。 “三哥。”静宁公主叫住他,“我听说在青州时,你病入膏肓,是苏姑娘治了你。” 萧重华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静宁公主冷声问道:“那你可知,若她治不了祖母,会被父皇迁怒父皇正愁没借口对付苏承,你就送上了把柄。” ------题外话------ 四更奉上,小可爱们,月票记得投哟 70 316 团宠(五更) 萧重华望向头顶的浩瀚星空:“但如果治好了,父皇就欠她一个人情。” 静宁公主不明白,为什么要父皇欠小丫头一个人情 她想再多问一两句,萧重华却已转身没入夜色。 她蹙了蹙眉。 “公主。”桃枝为她披上一件披风,“进去吧,外头风大。” 静宁公主若有所思地望着萧重华清瘦的背影:“我这个三哥……到底是哪边的” 苏小小在宫学度过了循规蹈矩的一天。 苏承赢得兵权大比的消息在宫学传开了,她能感受到千金们看她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卢家的两位千金还主动过来和她说了话。 放学后,又有几位千金打算结伴来去与苏小小打招呼。 胡碧云冷笑着开了口:“从前孤立人家的事,你们都忘了吗我要是你们,才没这个脸上赶着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一位姓刘的千金道:“胡小姐,注意你的言辞!” 胡碧云讥讽道:“我说错了吗你们没孤立过她” 几人噎住。 老实说,她们对苏小小的印象早就改观了,不是因为苏承赢得大比才想去和她交朋友。 她上次帮着卢慧应对胡碧云的冷嘲热讽时,大家就已经觉得她不像传闻中的那么草包了。 何况,她胖嘟嘟的,多可爱呀。 她们好想投喂她! 刘小姐道:“你就是嫉妒苏小姐!” 另一名千金附和:“没错,你嫉妒她医术比你好!” 胡碧云嗤之以鼻道:“我爹是太医院院判,我的医术师承我爹,她不过是跟着一个乡下的郎中学了点皮毛,你们真当她多厉害了!” “可是上次你连金疮药都没闻出来……” “就是!” 胡碧云涨红了脸。 …… 苏陌尚未回京,今日接送苏小小的是苏陌安排的车夫。 车夫将苏小小送到梨花巷后才离开。 苏小小去接了三小只。 这几日忙坏了,不是阿中就是小韦子来接他们,他们许久没享受苏小小接送的待遇了。 三小只看见门口的苏小小,激动得哇哇直叫,扑棱着小胳膊,咻咻咻地扑进她怀中。 三个小家伙长高了,也重了,苏小小险些没接住。 “三个小秤砣。” 苏小小好笑地说。 三人狂吸她身上香香的气息,一整日的思念都被填满了。 苏小小轻声问道:“今天有没有乖乖听师父的话” “有!”三人点头点头。 “大虎听话!” “二虎也听话!” “小斧最听话!” 大虎、二虎唰的看向他。 你最不听话吧是谁把师父的笛子糊了一滩口水的 “娘。”小虎将自己的小书袋放在地上,在里头一顿翻找,拿出一根长长的笛子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惊叹:“咦,好漂亮的玉笛。” 小虎拍拍小胸脯,一脸神气地说:“师乎送哒!送给小斧哒!大斧没有!二斧也没有!” 大虎、二虎无语地看着他。 那是因为你把笛子吹成唢呐,差点送师父上天叭! “你们师父最近怎么样了” 上次给凌云的消化酶,也不知他有没有坚持吃。 恰巧此时,终于送走了三个小恶霸的凌云,走出来透口气。 刚到廊下,就听见小虎奶唧唧地说:“师乎胖啦!” 凌云一个趔趄! 孽、徒! …… 三小只今日特别开心,跟在娘亲身边,一蹦一跳地回了家。 刚到门口,一辆马车便在三人面前停下。 一道熟悉的身影跳下来,是多日不见的长平。 长平是萧重华的长随,早在青州时,便多次与苏小小打照面。 二人之间的相处算不上愉快,如今依旧如此。 长平不甘不愿地努了努嘴儿,说道:“我家主子有请。” 苏小小进了屋。 请了个寂寞的长平:“!” 长平又看向三小只,三小只也小脑袋一甩,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长平:不是吧他居然被三个奶娃娃给鄙视了 你们敢不敢再过分一点啊 三小只合力,嘿咻嘿咻地推着门,嘭的一声将院门关上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长平:“……” 长平委屈地撇了撇嘴儿,老老实实地放低姿态,叩响了房门。 “你脚(找)谁”小虎问。 “我找……苏大夫。”长平说。 小虎接着道:“你脚(找)我娘做咸摸” 长平斟酌着措辞道:“有一位贵人病得很重,我家公子请你们娘亲去出诊。” 长平话音刚落,就听得小虎哒哒哒地跑了几步,奶声奶气地说:“娘,他请你去,记(治)一个跪着的人!” 长平双腿一软! 小祖宗,你别要我命—— 苏承不在家,钟山在屋里照顾苏二狗。 苏小小给二人说了一声。 钟山让她放心去,他会等苏承回来了再走。 苏小小对三小只道:“你们三个要看好舅舅,不许他乱跑,知道吗” 三人点头点头,他们会守着舅舅的! 苏小小坐上了长平的马车。 她先去医馆拿了急救包与药箱,出来时被来仁心堂的胡碧云看到了。 胡碧云微微蹙眉。 那不是三殿下身边的长随吗她坐三殿下的马车去哪里 该不会是要与三殿下私相授受吧 事出紧急,长平直接把人带去了永寿宫。 适才宫女给太后伺候汤药,太后不喝,打翻药碗,飞溅了一地,守在边上的景宣帝与皇后也没能幸免、 静宁掐算着苏小小到来的时辰,将帝后二人劝去了偏殿换衣裳。 二人刚走,苏小小便与长平一道进了太后的寝殿。 静宁公主从屏风后出来,将苏小小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你没收到我的字条吗” 苏小小问道:“什么字条” 静宁公主看向一旁的长平。 长平眼神一闪。 ------题外话------ 五更啦 70 317 大显身手(六更) 长平心虚地低下头,默默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字条。 静宁公主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活腻了!” “三殿下让小的这么做的……” 长平果断把自家主子卖了。 苏小小打开字条一看,是静宁写给她的:“别来。” 静宁公主语重心长道:“我皇祖母病得很重,你爹又刚得了兵权,被我父皇视为眼中钉,这个节骨眼儿上,稍有差池,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苏小小道:“死路不至于,大不了落下一个把柄,或一项罪名。” 静宁公主蹙眉道:“你既知道,还敢来” 苏小小微微一笑:“来肯定是要来的,不来怎么不知道治不治得好” 静宁公主悔不当初道:“本殿下真是惯坏你了!” 永寿宫的掌事太监走过来,对苏小小淡淡说道:“苏大夫,请。” 苏小小颔首,去了太后床前。 静宁公主叫来桃枝:“你让小卓子出宫一趟,找我外公。” 桃枝问道:“公主,找太傅大人做什么呀” 静宁公主道:“让他赶紧去民间找几个厉害的神医,越快越好!” 万一那丫头治不了……应该说八成是治不了…… 她好歹做些准备,别真让父皇把那丫头砍头了。 太后刚发了一场火,耗尽了力气,这会儿虚弱地搁凤床上躺着。 掌事太监躬身,恭敬地说道:“太后,苏大夫来了。” 太后失聪了,听不见。 掌事太监改为用笔写,写完碰到太后跟前。 太后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她闻到墨香,只说了一个字:“滚!” 掌事太监尴尬地扯了扯唇角,太后让人滚,可陛下准了苏大夫来治疗—— 掌事太监继续写。 太后依旧不睁眼:“哀家说了,让她滚——咳咳咳……” 太后一激动,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本就虚,如此一咳,险些去了半条命。 苏小小将药箱往凳子上一搁,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一把捏住了太后的手腕。 太后唰的睁开眼:“放肆!” 掌事太监与从旁伺候的两位小宫女也是大惊失色。 胖丫头! 你冒犯太后! 苏小小严肃地说道:“别动,再动只能扎晕你了!” 太后根本听不到。 苏小小抓过纸笔,龙飞凤舞地写道:“再、动、我、就、扎、晕、你!” 太后果真没动了。 却不是因为看到了苏小小写的字。 她定定地盯着眼前的小胖丫头,整个人恍惚了一下:“苏华音……” 掌事太监今年四十,没见过苏华音,但他听过此人名讳,知道她是已故的老国公夫人。 他躬身用纸笔写道:“这位是苏大夫。” 太后凝眸看着苏小小,问道:“你和苏华音什么关系” 苏小小唰唰唰地写道:“你、表、现、好、我、就、告、诉、你。” 太后:“……” 所有人:“……” 半刻钟后,经过仔细的望闻问切,苏小小对太后的失聪的原因有了初步推断。 “太后,请转一下您的头。” 她示范道。 太后一脸抗拒,但仍是照着转了。 紧接着,一阵极强的眩晕感袭来。 苏小小及时扶住她。 苏小小又取下了自己脖子上的玉佩。 这块翡翠泡水多、佩戴多,已恢复了最初的帝王绿光泽。 她抓着绳子,在太后的眼前慢慢摆动起玉佩。 太后的眼珠子盯着玉佩,忽然瞳孔异样起来。 是眼震。 这下可以确诊了。 苏小小收了玉佩,对等在一旁的静宁公主道:“太后是耳石症。” “耳石症”静宁公主似懂非懂。 苏小小耐心解释道:“可以理解为耳朵里的一个东西脱离了原本的位置,太后的患耳是左耳。” 这么说静宁公主就懂了:“严重吗” 苏小小道:“有我在就不严重。” 掌事太监嘴角一抽,你可真不谦虚。 苏小小又道:“一般的耳石症少有失聪的,太后的情况算是比较特殊的。” 静宁公主的心再次提了起来:“那……能治吗” “我试试。”苏小小道。 静宁公主忙吩咐道:“快拿纸笔来,让苏大夫开方子!” 苏小小起身道:“不用吃药,一会儿就好。” 众人怀疑自己听错了。 太后又晕又吐还失聪,你确定不必吃药 针对耳石症,有一种专门的复位手法,只需一次,让耳石在重力的帮助下,从后半规管排出,回归原本的位置即可。 苏小小让人搬来一张竹床,让太后坐在竹床上。 她两只手很忙,无法写写写,写了估摸着太后也不懂,譬如什么是四十五度角…… 她索性上手。 众人就看着她抓住了太后的脑袋,两只手像拧鸡脖子那样往左一拧,然后快速将太后朝后放倒。 众人心惊肉跳! 丫头! 你是要谋杀太后! 静宁公主的手也紧了紧,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有她对苏小小的绝对信任支撑着,她怕是要下令抓刺客了! 苏小小让太后的头自床沿上朝左垂下来。 半分钟后,她将太后的脑袋缓缓转向右侧。 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敢把太后的凤颈当鸡脖子拧的,你是头一个! 接下来是向右转动太后的身子,她的手抱住了太后的头,要保持头部不动,她只能上脚了。 众人的眼珠子快瞪掉了! 你居然拿脚去抡太后! 你确定不是来找死的! 很好,丫头,你死定了! 掌事太监拽紧拳头,一句大胆几乎要脱口而出。 静宁公主低呵:“给我闭嘴!” 苏小小继续自己的治疗。 这副身体的灵活性与柔韧度是真好,不然她可真将太后卷不过来。 随后她用脚将太后的小腿踹下去。 掌事太监整个人一抖! 静宁公主的心也抖了抖。 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再放肆一下,我都保不住你了…… 所幸这是最后的体位了,半分钟后,苏小小将太后缓缓扶坐起来。 “好了,太后,你感觉怎么样” 太后的眼底涌上无尽杀气,恶狠狠地瞪向眼前的小胖丫头:“你还有脸问哀家感觉怎么样对哀家如此大不敬,哀家要治你死罪!” 静宁公主道:“皇祖母,您能听见了” 太后怔住。 ------题外话------ 六更,榨干了榨干了,最后求个票! 70 318 打脸景宣帝(一更) 胡九生正在太医院翻阅医书。 这些书全是符太医当年留下的,符太医是一个用尽毕生心血救死扶伤的大夫,他留下了许多宝贵的经验,因当年事发突然,没来得及带走。 他的医书与手札全被胡九生据为己有。 胡九生自己也是有天赋之人,再加上符郎中的医书,他的医术突飞猛进,攻克了不少疑难杂症,在太医院成功站稳脚跟。 他相信这一次,一定也能找出医治太后的办法。 “一定会有的……一定会的……” 他着急忙慌地翻着医书。 忽然,张太医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治、治、治……治好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 胡九生与其余的数名太医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什么治好了”胡九生问。 张太医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不是跑过来累的,而是亲眼见证了一幕奇迹而激动的。 他胸口起伏,喘息着说道:“太后……太后她老人家的耳疾治愈了!” 众人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一个姓李的太医道:“张太医,这个玩笑不好笑。” 张太医忙道:“真的!我方才就在永寿宫,我亲耳听到的!太后她老人家患的是耳石症,已经通过复位的手法恢复听觉了!” 而胡九生恰巧也翻到了这一页。 眩晕症——耳疾。 上面虽未言明耳石二字,但其记载的症状与太后所表现的大体一致。 只不过,这一页没有写完,只有症状,并无应对之法。 李太医俨然不信,淡淡笑了笑,说道:“你刚刚说……用的是复位手法谁为太后她老人家复位的是张太医你吗” 众人一阵哄笑。 倒也不全怪他们,实在是张太医平日里便是个爱自吹自擂的,总将自己的医术夸得多好多好,事实上在太医院,他也就是个垫底的水平。 张太医着急上火:“不是我……唉!这回是真的!我没骗你们!” 他不知该如何取信于人,恰巧此时,朱太医也从永寿宫过来了。 适才他二人一道是留守永寿宫的。 张太医赶忙将朱太医拉了过来:“老朱,你告诉他们,太后是不是能听见了” 朱太医点点头:“啊,是的,她老人家的耳力恢复了,不仅如此,眩晕症也消失了,也不恶心呕吐了。” 此话一出,太医院的大堂内变得鸦雀无声。 朱太医是个老实半分的,和出家人一样,不打诳语。 众人的神情变幻莫测了起来。 “怎、怎么回事”李太医愣愣地问。 胡九生也无比诧异地朝朱太医看了过来。 朱太医道:“就是三殿下举荐的那位姑娘,她治好了太后的耳疾。” “那个医女吗”李太医问。 在大周,女子行医谓之医女,是担不得大夫的称呼的。 萧重华等人称呼苏小小一声苏大夫,多少是有点交情在里头,可作为大周的医疗权威,太医们是绝不可能承认的。 朱太医道:“对,就是她。” “这……这怎么可能”另一个姓万的太医呢喃道。 不是他一人这么想,一屋子男人全觉着匪夷所思。 他们一大帮正儿八经的太医都没找出太后的症结所在,一个民间来的小医女,一来就轻松把太后给治愈了 张太医道:“真的!你们不信我,总得信老朱啊,若是连老朱的话也不信,你们自己去永寿宫看看得了!” 李太医问道:“那个医女……什么来头胡院判,是你们仁心堂的大夫吗是不是你举荐给三殿下的” 胡辉与三殿下走得近,不算什么秘密。 万太医调侃道:“你傻呀,是仁心堂的人,胡院判为何自己不举荐非得通过三殿下” 胡九生皱眉,他们仁心堂是有医女的,主要负责接生与一些女子的妇科隐疾,地位底下,他是不可能将她们举荐给一国皇子的。 另外就是他的女儿胡碧云,也略知医理。 “不是仁心堂的,那到底什么来头啊”李太医问第二遍了,他最关心这个。 朱太医想了想,说道:“我听永寿宫的人私底下叫她秦小姐,可三殿下的长随又喊她苏大夫。” 众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朱太医又道:“哦,对了,她在京城似乎开了一家医馆,在仁心堂隔壁。” 也是听三殿下的长随与宫女们叭叭出来的。 胡九生皱眉:“你说那个第一堂” 胡九生是知道第一堂的,他的亲弟弟打理了仁心堂多年,头一回在一个同行手里栽跟头,还栽了好几次。 “第一堂什么来头啊”李太医总想对人家的来头刨根问底。 更多的,朱太医就不清楚了。 胡太医叫了一个药童去打听。 也不是啥秘密,打听起来不难。 药童道:“她爹是苏承,老护国公流落民间的亲儿子,她在镇上拜了个郎中为师,对方姓符。” 符…… 胡九生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另一边,景宣帝与皇后换完干净衣衫回到了太后寝殿。 “陛下,那个苏大夫是静宁的同窗,若她治不了母后的病,还望陛下念在她年纪小,对她网开一面。” 皇后对皇帝从无所求,若不是静安公主求到自己跟前,皇后也不会去开这个口。 话说回来,静安随了皇后的性子,也不爱求人。 难得求一次,皇后就答应了。 景宣帝严肃地说道:“事关母后的凤体,不是朕想网开一面就能网开一面的,若是如此,今后天底下是不是谁想来给太后治病,朕都要应允,并且治坏了朕也不能有所惩罚哼,不自量力,就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话音刚落,景宣帝顿住了。 只见原本被病痛折磨得狂躁不已的太后,此刻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凤床上,由静宁公主小心地伺候着晚膳。 那是一碗红枣薏米粥,红枣被挑了出来,留了一丝清甜在粥里。 一个小胖丫头埋头坐在一旁,从药箱里翻找着什么。 宫人们一个个如临大赦,脸上再也没了随时可能陪葬的战战兢兢。 景宣帝突然有点儿脸疼! 70 319 神医小小(二更) 景宣帝深深地看了埋头找药的苏小小一眼,大步流星地朝着太后走过去:“母后。” 太后不咸不淡地喝着粥。 景宣帝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但这些年也习惯了。 倒是静宁公主欠身行了一礼:“父皇。” 又对着跟在他身后的皇后也行了一礼,“母后。” 太后瞪了静宁公主一眼。 静宁公主不动声色地继续喂粥。 福公公迈着小碎步悄咪咪地靠近景宣帝,小声禀报:“太后能听见了,头不晕了,也能吃进去东西了。” 景宣帝的心情很复杂。 他一边希望太后能被治愈,可一边又不希望是这丫头治愈的。 毕竟—— “毕竟你父皇答应得如此爽快,不是多信任她,也不是多器重萧重华。是因为万一她治不了,你父皇就可以治她死罪,用她的命,胁迫苏承主动交出兵权。” 景宣帝离开后,屏风外的皇后低声对静宁公主说。 静宁公主深以为然。 皇后看了眼屏风内为太后听诊的苏小小:“这丫头的医术倒是让人意外。” 静宁公主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脯。 她说道:“母后,你回坤宁宫吧,今晚我陪皇祖母。” 皇后知她是陪伴自己同窗,也不点破,嗯了一声,带着宫人离开了。 半路,一个小太监匆匆迎了上来,禀报道:“皇后娘娘,陛下……去启祥宫了。” 启祥宫是娴妃的住处,景宣帝有阵子没去了。 皇后不甚在意道:“知道了。” 梅姑姑见她如此淡定,不由地替她着急了起来:“娘娘,好不容易才让娴妃失宠,可不能再让她得宠了!想个法子,让陛下来坤宁宫吧” 皇后淡道:“他这段日子来得还不够吗” …… 太后躺在风床上,看着苏小小用奇奇怪怪的布条缠住她的胳膊,还用内力让布条鼓胀起来—— 其实不是内力啦,是血压计,气囊吹起来的。 太后不懂,她就认为是内力。 随后,她又看见小丫头把一个冰冰凉凉的小东西伸进了她衣襟里,在她的胸口摸来摸去。 “你……你别太放肆了!” 她咬牙。 苏大夫严谨地说道:“这是检查,别动,来深呼吸,吸气——” 太后一边瞪她,一边老老实实吸了口气。 苏小小:“呼气——” 太后瞪着眼呼气。 如此反复数次,苏小小收了听诊器。 太后良久才平复了一道懿旨赐死苏小小的冲动。 她淡道:“丫头,你还没说,你和苏华音到底什么关系。” 苏小小打开医药箱,把听诊器放了进去:“哦,她是我祖母。” 太后微微一愕:“你爹是苏承你是那个在民间长大的丫头” “是。” 没想到连太后也听说过她,她这算不算出名到皇宫了 太后端详着苏小小的小圆脸:“你长得……真像你祖母……” 苏小小问道:“太后认识我祖母” 太后却没往下说了。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苏小小一眼,说道:“你走吧,往后不要来给我治病了,你治不好的。” …… 太后累坏了,吃完粥便歇下了。 静宁公主走进屋,她身后跟着桃枝。 “饿了吧”她说,“去吃点东西。” “好。”苏小小跟着她去了隔壁偏殿,静宁公主留下桃枝与掌事太监一道照看太后。 二人在凳子上坐下,随行伺候的小太监打开食盒,端出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肴。 “你也吃。”苏小小对静宁公主说。 “我吃过了。”静宁公主道。 顿了顿,又对小太监道,“给我乘碗汤。” 小太监给她盛了一碗乌鸡汤。 静宁公主喝了一口,问苏小小道:“我皇祖母的病情如何了” 苏小小道:“老实说,情况不大好。” 静宁公主纳闷道:“她不是已经能听见了吗也不头晕呕吐了。” 苏小小解释道:“耳石症是突发的病情,真正让太后一病不起的是不可逆的衰老,以及日积月累的忧思过重。” 有些类似于前世的抑郁症,但又不完全一样。 静宁公主道:“太医也说是心病。” 苏小小道:“心病是其中一个原因,身体的不适会在某种程度上加重她的心病。” 静宁公主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说法:“这么说,我皇祖母还有救” 苏小小点了点头:“我需要看看她的病史与医案,再做详细的治疗方案。” 静宁公主道:“这个不难,太医院有记录。” 苏小小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说道:“另外,有关太后心病的原因,如果方便的话,也希望你能告诉我。” 静宁公主不疑有他,无奈地说道:“再有几日便是南阳王的忌日,每年四月前后太后都会犯病,今年最严重。其实只要熬过四月,她就会好一些。” 南阳王全家是在四月被灭门的,当消息传回京城时,永寿宫的哭声响了整整一夜。 太后一整年没见景宣帝,次年母子相见的第一面,太后便狠狠地掌掴了景宣帝一耳光。 景宣帝本是要将南阳王谋反的罪行昭告天下,太后以死相逼。 “你已经害死你大哥了,你还嫌不够,还要留下千古骂名,让他被后世唾弃!你不如连哀家也一起杀了!” 南阳王造反的事就这么被瞒了下来。 天下那么大,知情者多,不知情的百姓更多。 起先还有人四处打听,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没人去关注南阳王一家的真相。 只有太后永远地将丧子、丧孙之痛记在了心里。 苏小小若有所思地喃喃道:“南阳王府……” 南阳王府是活了一个小郡主的。 太后知晓此事吗 - 太医们各自收拾东西出了宫,胡九生也沉着脸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等等。”走到一半,他叫住车夫,“去仁心堂。” 车夫问道:“老爷,哪家仁心堂” 他们仁心堂在京城开了好几家呢。 “状元街的。”胡九生说。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仁心堂的门口,车夫拿了脚凳过来,胡九生面无表情地下了马车。 胡碧云在核对库房的药材,听说父亲过来了,她忙放下手头的活儿,去了二楼的账房。 “这么晚,大哥怎么过来了” 胡二爷让出自己的椅子,恭谨地给胡九生泡了一壶茶。 夜里饮茶难眠,胡九生没喝。 “爹。”胡碧云迈步入内。 胡九生嗯了一声。 吴掌柜看看三人,笑了笑:“我去楼下帮帮忙。” 屋内只剩胡家自己人,胡碧云开了口:“爹,您是过来拿药材的吗是不是太后的病需要用到什么珍惜的药材” 胡九生皱眉没说话。 胡碧云与胡二爷逐渐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胡二爷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胡九生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隔壁有个姓苏的医女护国公府的人” 胡碧云蹙眉道:“爹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胡九生看向女儿:“你认识” “宫学的同窗。”胡碧云不咸不淡地说。 她如今是厌恶极了苏小小,压根儿不愿提到她。 胡九生问道:“那你知道她懂医术的事吗” 何止知道自己还被她戏耍过 这个胡碧云就没提了,提了丢人。 胡碧云说道:“隔壁第一堂就是秦家给她开的。” 在胡碧云看来,苏小小自己是不可能拿出那么大一笔银子的,定是秦沧阑给她的银子。 胡九生道:“我方才在楼下,看见隔壁的病人比仁心堂的多。” 胡二爷讪讪:“大哥你别他们骗了,全是他们找来的托儿,没几个是真正的病人。” 胡九生淡道:“是吗” 胡二爷道:“当然是了!咱们仁心堂可是京城最大的医馆,大哥你又是太医院的院判,谁家医馆能在咱们隔壁开下去他们买再多的托儿也无济于事,日子久了,他们那点儿半吊子医术就糊弄不了人了!” 胡九生冷冷地看向他:“你是说……治愈了太后耳疾的医术……是半吊子医术” 胡九生狠狠一惊。 胡碧云花容失色:“父亲……他们……入宫为太后治病了” 胡九生道:“不是他们,是那个小医女。” 胡碧云捏紧了手指:“苏大丫只是个小镇郎中的徒弟而已,她有什么资格为太后治病”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可她就是治了,还给治好了。 胡九生不是来和人宣扬苏小小的光辉事迹的。 他问道:“我听说她师父姓符,叫符什么” “符啥……这我还真不清楚。”胡二爷挠挠头,往窗户下一瞥,“大哥,就是他!” 符郎中从去对面的布庄用银子换了些铜板,正往回走。 似是感受到了陌生的打量,他抬起头,朝仁心堂的二楼望了一眼。 胡九生也恰巧来到窗边。 四目相对。 胡九生的脑子忽然就嗡了一下。 符笙! 符太医的亲儿子! 那丫头是他的徒弟 “你是不是弄错了”胡九生绝对不信符笙能教出如此优秀的徒弟,更不信符笙有胆子回到京城。 胡二爷道:“没弄错啊,他就是那丫头的师父。” 胡九生死死地拽紧拳头。 这怎么可能 自己都治不了太后,符笙的徒弟何德何能 明明符笙的医术还不如自己! 看来,那丫头治好太后的耳石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题外话------ 小肥章,感谢大家的打赏与月票 70 320 害羞的大虎(一更) 苏小小回到家时,夜已有些深了。 三个小家伙居然还没睡。 大虎在给小虎捉蛐蛐,二虎蹲在水盆边泡他的小石头。 苏二狗养伤,倒是在自己房里睡着了。 晚饭是苏承做的,本就做得难吃,还一下子做多了,这会儿秦沧阑正被摁头坐在灶屋啃一家子吃不完的红薯。 “大虎,二虎,小虎。” 苏小小关上院门,与三个小家伙打了招呼。 大虎捉了一只蛐蛐飞扑过来:“娘!看我捉的蛐蛐!” 苏小小看着那只又大又猛的蛐蛐,笑了笑,说道:“大虎真厉害。” “小斧也厉害!”小虎不甘示弱,抱着一罐子蛐蛐走过来,“看!有好多!” “我捉的!”大虎说。 小虎道:“给小斧了,就是小斧的!” 还挺强词夺理。 二虎哒哒哒地跑过来:“娘!” 三个小虎头在她怀里一阵蹭蹭,蹭得人心头柔软。 苏小小摸了摸三人的小脑袋,又弯下身来,撩起大虎的裤腿看了他的伤势。 伤口愈合得不错,已经结痂了。 “今天疼不疼吗”苏小小问。 大虎摇头。 小孩子对疼痛没大人那么敏感,一疯玩起来啥都忘了。 苏小小又去看了苏二狗。 白日里,符郎中来给苏二狗换过药,包扎得极好。 “吃不下了。” “你那么大个子,咋连倆红薯都吃不下” 灶屋内,传来秦沧阑与苏承的谈话声。 秦沧阑坐在小板凳上,像一只高大的熊,熊掌里抱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半个时辰前你就说只剩俩红薯…… “爹。”苏小小进了灶屋。 苏承眸子一亮,放下锅铲:“闺女!你回来啦!吃晚饭了没有肚子饿不饿” “我吃过了。”苏小。 秦沧阑也扬起笑脸:“大丫!” 苏小小:“祖父。” 秦沧阑一个趔趄朝前栽倒,黑乎乎的红薯脱手而去,他手忙脚乱去抓,不听话的红薯在他手里蹦跶了好几下,害他险些把灶台都掀了。 “你、你刚刚叫我啥” 抓住了红薯的秦沧阑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苏小小。 苏小道:“祖父啊。” 秦沧阑的气场瞬间两米八! 孙女儿叫他祖父了! 他做祖父了! 虽说不是苏小小第一次叫,可秦沧阑又不是傻子,焉能看不出苏小小在国公府叫他祖父那次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这回是真心实意的没跑了! 秦沧阑笑得合不拢嘴儿,不是一对耳朵挡着,他嘴角能咧到后脑勺去。 苏承撇了撇嘴儿。 想到什么,秦沧阑道:“对了,大丫,听说你入宫给人治病去了,是给太后吗” 苏小小点点头:“是她。” 秦沧阑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你祖母当年……与她是手帕交,二人关系不错,只可惜……唉,造化弄人,终究是决裂了。” 苏小小不明所以:“决裂” 秦沧阑叹道:“她希望扶持长子南阳王继承皇位,为此还找过你祖母,但我们秦、苏两家拥趸的是她的次子汝阳王。” “原来如此。”苏小小又道,“我能问问,为何秦、苏两家不拥趸南阳王吗” “是先帝的旨意。”秦沧阑倒是没觉得孙女儿不该问这些,“临终前,先帝让人给远在边关的我和你外祖父下了一道秘旨,立汝阳王为新君。” 苏小小若有所思。 永寿宫。 太后悠悠转醒。 掌事太监忙躬身上前,轻声问道:“太后,您醒了” 太后看了眼趴在床边的静宁公主,冲掌事太监扬了扬手。 掌事太监会意,又将声音放轻了些:“公主一直守在您床前,刚睡着。” 太后抬手。 掌事太监扶着她缓缓坐起身来。 “那孩子呢”太后问。 “您说……苏大夫”掌事太监拿了个枕头垫在太后的背后,又倒了杯温水过来,“她刚走。” 太后靠上厚厚的枕头,接过茶杯,淡淡喝了一口,感慨道:“长得可真像华音啊。” 掌事太监笑道:“奴才入宫晚,不曾见过老国公夫人,但瞧苏大夫的面相,似是比别的大家闺秀多了些福分。” 太后将茶杯递给他:“你直说她胖就是了。” “咳咳。”掌事太监尴尬。 太后顿了顿,开口道:“比华音那会儿瘦多了。” 掌事太监一噎。 老国公夫人年轻那会儿得多胖呀…… 太后看了眼梳妆台的柜子,掌事太监会意,立马上前,拉开柜门,将一个精致的画匣子取了出来。 他将画匣子捧到太后跟前。 太后缓缓梭开匣盖,拿了一轴画卷出来。 掌事太监放好匣子,将油灯调亮了些。 太后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卷。 画上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凉亭,坐了四名风华绝代的女子。 紫衣女子抚琴,白衣女子举棋,红衣女子耍着红缨枪,英姿飒爽,只有边上一个胖嘟嘟的蓝衣小丫头,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啃着大鸡腿。 掌事太监偷偷瞄了眼。 抚琴的紫衣女子想必就是太后了,太后善琴,静宁公主随了她。 那个胖姑娘想必就是老国公夫人苏华音了。 苏大夫的确像她。 至于另外两名下棋与耍红缨枪的女子……掌事太监一时间猜不出来。 他来太后身边十年了,这十年里,他没见太后与任何女眷过于亲近。 简言之,画像上的这些人,不是已经过世了,如老国公夫人苏华音,就是与太后疏远了。 太后干枯而布满褶皱的手,一寸寸拂过画像上的人。 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 天蒙蒙亮,苏小小起了个大早。 大虎也起了,在院子里扎马步。 小家伙最近很勤奋呐。 苏小小走过去,弯下身,给了大虎一个奖励的小亲亲。 大虎的小脸一下子红透了。 “哈哈!” 苏小小忍俊不禁。 小孩子真好玩。 另一边,胡九生也早早地起了,他直接去了太医院。 诸位太医也到了。 众人给他行了礼。 胡九生问道:“永寿宫……还是那位苏大夫在为太后医治吗” 张太医来的最早,把听来的消息说了:“没有,那位苏大夫昨夜便出宫了。” 李太医不悦道:“太后病得如此之重,她就这么走了太不像话了!” 70 321 太后晓真相(二更) 万太医呵呵道:“一个民间长大的小丫头,你指望她像个太医呢。” 李太医不满道:“她还来不来的呀不来倒是说一声啊,咱们还要不要继续去永寿宫请平安脉” 众人看向胡九生。 胡九生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翻开一本医案,正色道:“当然要去给太后请平安脉。诸位不要掉以轻心,太后的病还是得咱们太医院来医治。耳石症只是太后突发的一项急症,但真正让太后卧床不起的是她的陈年顽疾。这才是重中之重。” 万太医赶忙附和:“院判说的没错,那丫头不过是治了耳石症而已,太后她老人家依旧卧床不起……也没见永寿宫的人过来抓药……那丫头八成是对太后的病没辙吧” 又一名太医道:“是啊,他们家是不是只擅长耳石症” 另一名太医道:“依我看,是误打误撞吧吧” 众人七嘴八舌,越说到最后,越不信苏小小是凭借精湛的医术医治了太后。 “这个时辰了,也没听说她入宫,八成是不会来了吧” “治不了,当然不来自取其辱了!” “那什么……据说是太后的意思。” “此话怎讲” “太后说苏大夫治不了自己的病,让她别来了。” “太后没对咱们太医院讲过这种话吧连太后都看出她医术并不精湛了!她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没半点儿医术!” “咳咳!” 朱太医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咋啦老朱……”张太医顺着朱太医手指的方向望去,声音更住了。 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呀,怎么刚讲这丫头,这丫头就出现了 “她、她来多久了”张太医用手挡住嘴问。 朱太医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挺久了,从你们说她误打误撞开始,她就站那儿了。” 张太医瞬间涨红了脸:“你不早说” 朱太医继续僵硬着嘴唇道:“我给你们使眼色了,你们一个个眼瘸,我有啥办法” 他们全是有资历的太医,医术不医术的暂且不提,背后嚼人舌根子让正主听去,真是尴尬到抠脚。 苏小小淡定一笑:“诸位太医早。” 众人讪讪:“早,早。” 苏小小微笑:“早上熬了点药膳,过来晚了,让诸位等急了。” 张太医皮笑肉不笑:“没、没有的事。苏大夫,你是来太医院抓药的吗” 苏小小道:“我是来拿太后的医案的,顺便向诸位了解一下太后的病史。” 张太医扭头看向胡九生。 他是现任院判大人,这事儿他说了算。 胡九生不咸不淡地说道:“太后究竟得了什么病,你诊断不出来吗还需要看我们的医案何况你看得懂吗” 他可是听碧云说了,这丫头在宫学的功课一塌糊涂,大字都写不出几个。 “她看不懂,本殿下替她看!” 静宁公主一脸威严地走了进来。 胡九生面色一变,赶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参见静宁公主!” 其余人也拱手行礼:“参见静宁公主!” 静宁公主淡淡扫了胡九生一眼:“医案。” 胡九生蹙眉,硬着头皮将太后的医案找了出来,递到静宁公主面前。 静宁公主拿腔拿调地说道:“给苏大夫。” 胡九生咬了咬牙,将医案捧到苏小小面前。 苏小小莞尔:“有些人医术不高,架子挺大。” 胡九生脸一黑。 二人离开后,太医院内沉寂许久,谁也没敢吭声。 大家都不是傻子,看出来方才那丫头是在给胡院判一个下马威了。 那句“有些人医术不高,架子挺大”,分明是在揶揄胡院判啊。 “胡院判,她与你有过节吗” 李太医忍不住开了口。 胡九生冷声道:“我根本不认识她,何来过节一说她这是不将整个太医院放在眼里!” 众人一想,似乎有点道理。 胡九生正色道:“无知小儿,年少轻狂,不必放在心上,我等还是多想想如何医治太后的病。” “是啊,太后的病还是得靠咱们。” “她连诊脉都不会,还得翻看咱们的医案,陛下怎么会让这种庸医去为太后治病” 万太医嘀咕道:“听说……是三殿下举荐的。” 黎太医问道:“三殿下为何举荐她” 万太医道:“秦江的女儿要做大皇子的侧妃了。” 众人先是一惊,随即恍然大悟。 秦家与三皇子是有婚约的,原定的三皇子妃是秦嫣然,如今秦嫣然既已许给大皇子做侧妃,那么能嫁进三皇子府的除了那个在民间长大的丫头,还有谁 三殿下是在为未来的皇子妃铺路啊…… 可惜了,她根本治不好太后。 永寿宫。 太后再一次见到了苏小小。 太后眉头一皱:“哀家不是让你别来了” 苏小小打开医药箱,取出听诊器与血压计:“太后昨夜睡得可好” 太后撇过脸不想理她。 掌事太监轻咳一声,说道:“睡了三个时辰,比前几日安稳。” 太后狠狠瞪了掌事太监一眼。 掌事太监缩了缩脖子,不自觉地往静宁公主身边靠了靠。 静宁公主道:“祖母,您今日气色好多了。” 太后淡淡说道:“少给哀家灌迷魂汤。” 静宁公主无奈道:“好吧,我气色好多了。” 太后睨了她一眼。 静宁公主在永寿宫面前是不戴面纱的。 不看不知道,细看之下才发现静宁公主的气色有了极大的变化。 脸上的痘痘消了,没留下任何痘印,肌肤变得细腻光滑,五官仍是平平无奇,可瞧着顺眼了太多。 静宁公主轻声道:“我的脸是用了苏大夫的药才好的,祖母,苏大夫的医术您也见识过了,您就让她为您医治吧。” 太后冷冷地说道:“哀家说了,哀家不治!” 苏小小对静宁公主道:“公主,可否让我单独为太后诊治” 静宁公主看看苏小小,又看看太后。 这于理不合。 可小丫头既然这么要求,就必定有自己的道理。 静宁公主最终选择了信任苏小小。 “程公公,我给太后炖了点补汤,你随我去拿一下。” “是!” 掌事太监溜得极快,唯恐慢一秒都被太后给留下来。 太后威严地说道:“丫头,你又想像昨天那样对哀家用强信不信哀家当真治你死罪!” 苏小小轻轻地将药箱放在桌上,缓缓打开,一边取听诊器,一边云淡风轻地说:“我想和太后讲个故事。” 太后嗤道:“哼,哀家不想听!” 苏小小自顾自地说道:“曾经在一个世家大族里,有一对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们不是父亲的嫡子,一个是庶长子,一个是庶四子,家里还有许许多多的兄弟姐妹,可家业只有一份,他们的父亲也很惆怅究竟应该留给谁。” 太后的神色一顿。 “最大的对手是父亲的嫡子,他们联手将嫡子拉下马,这时,新的问题来了。他们俩谁才更有资格继承家业呢生母属意长子,父亲却属意四子,最终,四子赢了,将长兄逐出家门。长兄心有不甘,数年后卷土重来,可惜非但没能夺回家业,反而差点儿被四子灭了满门。” 苏小小将听诊器挂在脖子上,又拿了血压计在太后身边坐下。 “差点儿的意思,太后能明白吗” 太后瞳仁一缩。 苏小小戴上听诊器。 太后的思绪百转千回,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死死地抓住了苏小小的手臂:“你……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苏小小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的多了,譬如棺材中,有人活了。” 太后不可置信地睁大眸子。 她颤声道:“哀……哀家不信……” 苏小小道:“那就当我没说。” 太后的眼底闪过挣扎,身子轻轻颤抖了起来。 “你敢撒谎骗哀家,哀家会将你千刀万剐!” ------题外话------ 还有一更 70 322 机智小虎(三更) “出来了出来了!” 永寿宫门口,张太医忙朝后挪了几步,转身做出一副没有偷窥的样子。 他是与另外两名太医一道过来为太后请平安脉的。 他们就说嘛,给太后治病哪儿那么顺利 便是他们太医院也处处碰壁,不知触了太后多少霉头。 这丫头一定是被太后给撵出来了! “苏大夫慢走。” 掌事太监将人送到门口。 苏小小道:“程公公请留步,稍后,请派人到第一堂去取药,我会让人将药材抓好。” 掌事太监笑道:“劳烦苏大夫了。” 张太医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没听错吧 永寿宫的人要去第一堂抓药 等等,太后的药不全是司御药房里抓的吗怎么可能去用外头的药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太后竟然同意吃药了 众人如遭雷劈,难以置信地朝苏小小望了过去。 苏小小提醒道:“另外,药膳是我亲手熬的,对太后的病情有帮助。” 掌事太监和颜悦色地说道:“奴才会提醒太后用膳的。” “怎么样了”静宁公主走上前问。 苏小小挑眉道:“太后很慈祥、很和善、很配合嘛!” 静宁公主:你确定我们认识的是一个太后 …… 苏小小医治太后的消息不胫而走。 慕名而来的病人越来越多,仁心堂的生意又被抢去了不少。 吴掌柜站在门口,望着第一堂外,孙掌柜与人神采飞扬地介绍苏小小的厉害。 吴掌柜气闷地说道:“还没治好呢,他们倒是真敢说!大老爷为那么多贵人治过病,几时大肆宣扬过” 这就是症结所在了。 胡九生是太医,他出名的起点就高,为宫里的贵人治病没什么了不起。 苏小小就不同了。 她是秦沧阑失散多年的孙女,在民间长大,饱受疾苦,起点低得不能再低。 众人对她的期待值按从一到十来算的话,她最多是一。 但她却做到了十,这种反差是会让人惊掉下巴的。 “可不止太后啊,镇北侯你们知道吧他的病也是我们东家医好的,不信你们去打听一下。还有三殿下与威武侯府的景小侯爷,我们东家全治过!” 孙掌柜已知晓苏小小的身世,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炒响名声的机会。 他独独没提静宁公主,是苏小小交代的。 苏小小不希望静宁公主的容貌成为众人的谈资。 胡二爷气得跳脚,瞪了眼吴掌柜道:“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再这么下去,咱们仁心堂的病人真被抢光了!” 吴掌柜抓耳挠腮:“我想,我想!” -- 梨花巷。 卫廷今日过来了。 他以往都是晚上来的,难得白日里现身。 三小只一脸陌生地看着他。 “叫爹。”他说。 小虎叉腰,跺了跺小脚脚,严肃地说道:“你还记得是我们爹哦!一天天的,啥也不干,家也不回,娘快忙洗(死)啦!有你介(这)样做爹的吗” 小家伙说话比从前利索了许多。 卫廷好笑又好气地说道:“我夜里来的,你们睡下了。” 小虎双手抱怀:“哼,不信!” 卫廷笑出了声,挼挼他脑袋:“你不信我也是你爹,快,叫爹!” 小虎扬起小下巴:“那可说不准,要是娘不要你了,小斧也可以换个爹!” 卫廷:“……” 苏小小到家时,卫廷正在屋子里整理衣物。 “你来了,咦你要住下吗” 再不住下,我儿子就得换个爹了—— 卫廷一脸高冷地说道:“你来我房间睡过” 枕头上有她的发丝与清香。 不待苏小小开口,他又道,“倒也不必如此睹物思人。” 苏小小:突然想把你撵出去是怎么一回事 卫廷过来,最开心的莫过于苏二狗了,他很想念姐夫的。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缘故,苏承不在,不然最开心的恐怕是他。 “爹呢”卫廷问。 “去马场习武了。”苏小。 秦沧阑没因苏承赢了秦江便放松对苏承的训练,相反,他更严苛、也更卖力了,仿佛着急地要把毕生所学尽数传授给苏承。 “你去宫里医治太后了”卫廷问道。 苏小小唔了一声:“你是因为这个才大白天赶过来的” 也不等卫廷开口,她挑眉道,“倒也不必如此担心我。” 卫廷:“……” 卫廷拿了一本书,在窗边坐下。 苏小小打开医药箱,抓过他缠着纱布的右手,把先帝给秦沧阑与老侯爷下密旨的事说了。 卫廷闻言,思忖道:“先帝当年也给我祖父下过一道密旨,让我祖父拥立南阳王继位。” “两道密旨……”苏小小摸了摸下巴,“先帝不可能同时立下两位新君,哪道密旨才是真的” “娘!” 小虎跑了进来,“四斧想吃糖葫芦” 卫廷问道:“四虎是谁” “弟弟。”小虎说,“四个月啦。” 卫廷虎躯一震! 他不在家的这几日,几个小崽子连弟弟都有了! “四虎吃不了。”苏小。 小虎眼珠子转了转:“那,大斧想吃糖葫芦!” 苏小小忍俊不禁地问道:“只有大虎想吃” 小虎想了想:“二斧也想吃!” 苏小小逗他道:“那就只有小虎不想吃” 小虎萌萌哒地眨巴了一下眸子:“可是如果娘,非要买给小斧吃,小斧也可以吃。” 苏小小哈的一声笑了。 人小鬼大! 给卫廷换完药后,苏小小与卫廷一道出门给三个小家伙买糖葫芦。 为了不让人认出来,卫廷戴了一张玉质面具。 这人即便蒙着面,也是一身的清风如玉。 苏小小犹豫片刻,也戴上了一张面纱。 卫廷看着她独树一帜的小胖身形:我觉得你戴面纱的意义不大。 二人花半两银子买了六串糖葫芦。 “糖又涨价了。”苏小小手,“从前是四十文到五十文一串的。” 二人往回走。 卫廷说道:“西南那边的仗打起来了。” 苏小小惊讶:“真打起来了” 卫廷风轻云淡地说道:“一群乱党而已,已经剿灭了,只是西南盛产糖,糖价受了点影响。” 苏小小点点头:“原来如此。” 自古战事多伤民啊。 卫廷又道:“幸而这回没波及到西南盐运。” 糖不是老百姓的必需品,盐才是,若盐价高涨,还不知会带来怎样的混乱。 苏小小认真听着。 忽然,一辆马车直直朝她撞了过来! ------题外话------ 早安,日常求月票,么么哒 70 323 暴揍秦嫣然(一更) 说时迟那时快,卫廷一把抓住苏小小的手腕,将人拉到了自己的另一侧。 马车绝尘而去。 卫廷眸光一凉,飞身而起,一脚将车夫踹下马! 与此同时,他单手握住缰绳,猛地一绕,将马车停住。 一个在街边啃糖葫芦的三岁小童,呆呆愣愣地看着停在自己面前半步之距的马车,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摊子上买顶针的妇人回头瞧见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将儿子抱了起来。 那个倒地的车夫大抵是没料到如此倒霉,爬起来就跑! “想跑” 苏小小一脚踩下去,将对方狠狠踩趴在了地上。 对方一声惨叫,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他惊恐地求饶:“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青天白日,你当街纵马,怎么想谋财害命啊”苏小完,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一皱,“等等,你怎知我是姑娘” 她方才明明是从背后偷袭他的,他除非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否则决定看不清自己是男是女。 “我……”男子狠狠一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苏小小冷冷地问道:“你是对着我撞的,是不是” 男子眼神一闪:“没……没有啊姑娘……小的……小的是无心的……小的一时没拉住马……还请姑娘高抬贵手……高抬贵脚——啊——” 苏小小猛地加大了脚上的力道,几乎将他的肋骨踩断。 “再不说实话,我可把你踩成糠咽菜了哟。” 男子咬牙:“我无心之失……姑娘却想要我性命……天子脚下可有王法!” 苏小小冷冷一笑:“和我谈王法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是谁我是……” 话说到一半,苏小小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一丝诡异的笑容浮上唇角。 “大皇子新侧妃的陪房!我家姑爷就是王法!” 男子吃惊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一巴掌呼上他脑袋:“你瞅啥!” 男子:瞅你睁眼说瞎话! 男子要开口,苏小小又是一耳光,呼得他两眼冒金星。 百姓们窃窃私语了起来。 “原来是大皇子府上的人,太过分了!” “是啊,如此骄纵,视人命如草芥,比起二皇子与三皇子,真是差远了!” “没想到大皇子是这样的人……” “会不会是冒充的呀” 卫廷装模作样地走过来,问苏小小道:“让姑娘受惊了,大殿下命我送姑娘回府,姑娘没闪失吧” 围观的百姓盯着卫廷。 “啊,是大皇子府的侍卫……” “刚刚的身手你们瞧见了吗除了皇族侍卫,谁还能这么厉害” “是啊是啊……” 苏小小趾高气昂地说道:“我给我家小姐买的糖葫芦,全让他弄脏了,不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日后我家小姐进了府,怕是受人欺负!把人给我杀了!” “是!” 卫廷把人拽进了附近的巷子。 有百姓打算跟上来围观,苏小小双手抱怀,漫不经心地说道:“怎么你们也想被治罪” 众人吓得一哄而散。 巷子里只剩他们三人。 苏小小一脚踩上他胸口,威武霸气地问道:“说!谁指使你干的!” 男子痛苦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双手抱怀:“不说是吧” 她的脚尖缓缓加大了力道。 男子青筋暴跳:你倒是把脚拿开呀……你踩得我呼不过气……让我怎么说啊…… 男子用尽全部力气,憋出两个字。 苏小小皱眉:“是秦秦什么秦嫣然么” 姓秦的,又与自己有过节的,只有秦江一家,秦江、秦云伤势严重,暂时无法作妖,那么就只剩秦嫣然了。 苏小小的眸光凉了凉,把糖葫芦往卫廷手里一塞:“你先回家,我自己解决。” 宝芳斋。 秦嫣然正在与丫鬟们挑选首饰。 “大殿下对姑娘真好,特地包下了整座宝芳斋,让姑娘任意挑选。” “咱们姑娘可是京城第一才女,本该是要做正妃的,大殿下能娶到咱们姑娘做侧妃,是他的福分!” 秦嫣然道:“巧儿,这话可不能乱说,让人听见了,是要砍头的。” “是。”巧儿应下。 萧独邺的正妃系出名门,可惜容貌与才情都略微逊色,并不受宠。 巧儿笑嘻嘻地说道:“过门那日,小姐一定能惊艳大殿下的!” 秦嫣然唇角勾了勾,说道:“这些全要了,包起来。” 主仆三人出了宝芳斋,正要坐上马车时,忽然一只小胖手自身后探了过来,一把揪住秦嫣然的后颈,将秦嫣然拖上了另一辆马车。 “小姐!” 两个丫鬟勃然变色。 二人坐上自家马车去追,却只追到了一辆空荡荡的马车,她们家小姐早已不知所踪。 僻静的胡同里,苏小小将秦嫣然毫不留情地摔在了地上。 秦嫣然痛呼出声:“你是谁” 苏小小一个麻袋套下来,抄起手里的棒子。 乱、棍、无、影! 雪花般的棍棒落下,秦嫣然被揍到怀疑人生! 巷子里,男子终于得了呼吸,将方才没来得及憋出口的话说完。 “是、这、样、的……” 他想说的是“事情是这样的”,可惜他才讲了两个字,对方就走了。 卫廷找到苏小小。 苏小小举着棍棒:“干嘛” 卫廷轻咳一声:“好像揍错人了……” 苏小小:“……” 秦嫣然遭受无妄之灾,挨了一通乱揍。 当两个丫鬟找到她时,她已经面目全非,成了猪头。 说好的新婚之夜惊艳大殿下。 如今怕是只剩下惊吓…… - 回去的路上,苏小小理了理衣襟,一本正经道:“我是很淑女的!今日是特殊情况!” 卫廷淡定道:“哦,揍得开心吗” “开心——”苏小小及时打住,瞪了他一眼,傲娇地哼道,“说了是特殊情况!” 卫廷压下翘起来的唇角。 “所以是仁心堂干的”苏小小问。 卫廷道:“嗯,一个姓吴的掌柜,花银子买了道上的人。” 苏小小哼道:“可我已经戴上面纱了,这也认得出来” 卫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就算罩个麻袋,好像也不影响别人把你认出来。 ------题外话------ 好不容易去上一回动感单车课,结果被教练放了鸽子。 健身房让学员自己踩,大家踩得稀稀拉拉,主要是有点儿放不开。 我也挺放不开,大家都不摇,就我摇,那不一活脱脱的二傻子么 我一寻思,不行啊,不能白来一趟。 然后我给自己找了个放得开的法子。 往教练台上一站,把教练的单车一骑。 ——冒充教练,带着学员嗨了一节课。 70 324 父子斗法(二更) 苏小小伸出手,比了个停的手势:“你不用插手,这件事我自己来!自己的仇自己报,女人不可以靠男人!” 呵,你确定不是自己想玩 卫廷漫不经心地拿出几张银票:“既然女人不可以靠男人,那这次的家用……” 苏小小唰的将银票拿了过来,一脸严肃地说道:“你看你,有点银子就花光了,还不得我替你攒着!” …… 二人先回梨花巷,把糖葫芦给了三小只。 “大斧一串,二斧一串,小斧一串,四斧一串,爷爷一串,舅舅一串,娘不吃。” 苏小小减肥,从不碰糖葫芦。 “我的呢”卫廷问。 “没有啦。”小虎说。 “四虎不吃,它的给我。”卫廷已经知道四虎是那头小马驹了。 “四斧,你要给爹爹吗”小虎回头看向卫廷,“四斧说不给。” 卫廷道:“它没说。” 小虎义正词严道:“四斧说了,你没听见!” 小崽子,你就是想把两串糖葫芦据为己有吧 卫廷逗他,非要吃四虎的那串糖葫芦,最终成功把小虎惹哭。 小虎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脸蛋埋在手心,哇哇大哭。 “怎么了怎么了”苏承着急忙慌地跑出来。 卫廷淡定道:“爹,不用管他,让他哭。” “那怎么行”苏承道,“哭坏了得吃药,药很贵的。” 卫廷:“……” 卫廷就道:“爹,大丫好像不太舒服,你去看看,我来哄小虎。” 苏承犹豫了一下:“行,你别让小虎一直在地上哭啊!会受凉的!他一凉就咳嗽!” 卫廷应下:“知道了,爹。” 苏承去了苏小小房中。 卫廷似笑非笑地看着某个嗷嗷哭的小家伙,抄起一个小垫子扔在他边上。 地上硬硬的,手背痛痛。 小虎想了想,爬起来趴在垫子上,继续撅屁股埋头大哭。 他哭到一半,扭头一看。 咦,院子里一个人也木有了! 他麻溜儿地抱起垫子,拿进屋,往苏承与苏小小身边一趴,继续哭! 苏承:“……” 苏小小:“……” - 仁心堂。 吴掌柜在账房踱步来踱步去。 一个伙计匆忙走来:“掌柜!” 吴掌柜四下看了看,将他拽进来,合上房门,低声道:“怎么样了那丫头受伤了没” 吴掌柜本意不是要杀人,他还没这么大的胆子,他的目的是弄伤苏小小,让她无法继续入宫为太后治病。 伙计道:“不知道啊,那家伙不见了!” 吴掌柜惊骇不已:“什么” 伙计讪讪道:“我猜……他会不会是拿了咱们的银子跑了” 吴掌柜气得拍上他脑门:“你怎么办事的!找的人如此不靠谱!” 伙计摸了摸被扇疼的脑袋,嗫嚅道:“小的只是揣测而已……未必真没成功……兴许……” 吴掌柜望着楼下的小胖身影:“兴许什么!人都来了!” 苏小小进了第一堂,问正在帮客人抓药的杜鹃:“孙掌柜在不在” 杜鹃指了指楼上:“在账房。” 苏小小想了想:“让小韦子也上来一趟。” 杜鹃道:“好的东家!” 今日有些忙,杜鹃不仅要抓药,还得帮苏小小跑腿,一不小心,撞掉了一包药材。 符郎中恰巧路过,皱了皱眉说:“杜鹃,药材都是很珍贵的,你已经第三次把药弄撒了!” 杜鹃解释道:“我……东家让我去叫小韦子……” 符郎中道:“那你也不能手忙脚乱的。” 病人的家属催促道:“抓不抓药了” 杜鹃忙道:“抓的抓的!对不起!我重新给您抓一副!” “杜鹃!让你叫小韦子,没叫吗” 楼上传来苏小小不满的声音。 杜鹃委屈道:“我,我忘了!我这就去!” “哎!我的药还没抓呢!” “我的也是啊!我们全等着呢!” “等这么久了,怎么回事” 小韦子上了楼,片刻后,小韦子冲楼下嚷嚷:“杜鹃,沏壶茶上来!” 忙得不可开交的杜鹃,急红了眼眶:“来了!” 又是当药童,又是当丫鬟,杜鹃忙得团团转,沏茶时一不留神烫了手,端上去还被孙掌柜呵斥做事慢吞吞的,赶不上十二岁的莺儿手脚麻利。 杜鹃委屈坏了。 一个人坐在后巷的门槛上落泪。 “哟,这不是杜鹃吗” 仁心堂的一个仆妇端着簸箕走了过来。 杜鹃忙抹了泪,若无其事地坐直身子。 仆妇笑了笑,挨着她坐下,说道:“你别怕,我不是仁心堂派来的,我给好几家店铺做洒扫,你们这儿缺人吗” 杜鹃吸了吸鼻子,摇摇头,声音有些更咽:“不缺,曹大嫂每日都会洒扫,偶尔我和莺儿也帮着做点事。” 仆妇疑惑道:“你不是医女吗咋还帮着洒扫” 杜鹃道:“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多干点活儿。” 仆妇替她心疼道:“唉,仁心堂的医女可从不干那些脏活累活,只管给妇人接生和治病。诶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杜鹃拿袖子遮住手。 仆妇将杜鹃的手拉了过来:“哎哟,你烫伤啦咋不抹点药膏呢你们第一堂好歹是一间大医馆,不会吝啬一点烫伤膏吧姑娘家家的,若是留下疤痕就不妙了。你生得如此标致,他日定能嫁一户好人家的。” 杜鹃没说话。 “你等着啊。” 仆妇将簸箕放下,进了仁心堂,不多时拿了一盒烫伤膏出来,“给,我侄儿用过,管用的。” “谢了。”杜鹃小声说。 仆妇劝道:“你若是做得不开心,换个地方儿干活呗,你模样俊,手脚勤快,在哪儿找不着活儿干” 杜鹃低头道:“我是签了死契的丫头,走不了。除非我能攒够赎身的银子……可那是很大一笔银子……我干一辈子怕是也攒不齐的。” 仆妇眼神闪了闪:“要是……有人愿意为你赎身呢” 杜鹃抹了泪:“佟婶儿,别开玩笑了,我这样的下人,又有哪个愿意替我赎身” 佟婶儿拉过她的手:“其实,这倒也不难的。” 账房。 苏小小在罐子里扒拉核桃。 苏陌不在,别人剥的核桃不好看。 她皱眉,苦大仇深地往嘴里丢了一颗。 嘎吱—— 门被推开。 小韦子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鱼儿上钩了”苏小小问。 小韦子嘿嘿一笑:“您就放心吧,东家!” 苏小小又抓了一颗核桃:“仁心堂,本来打算给你们三个月的,可谁让你们作死,那就怪不得我提前收网了!” 嚯嚯嚯! 孙掌柜:你真的笑得很阴险啊…… - 卫廷今晚住这边,由他给三小只洗澡。 三小只一脸嫌弃。 想要娘给他们洗。 卫廷正色道:“你们再有两个月就满三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再让你们娘给你们洗澡。” 小虎炸毛:“三岁还是宝宝!” 大虎歪歪头:“那你七岁了还要娘洗澡。” 卫廷:“谁说的” 大虎:“太奶奶。” 卫廷轻咳一声:“她乱说的,我没有。” 大虎继续抖黑料:“你四岁还尿过一回床,我两岁就不尿了!” 卫廷:那是绿豆汤喝多了! 逆子……你到底挖了你爹多少黑历史! 不论如何,卫廷如今是大人。 他拳头硬,他说了算。 两岁十个月的三小只,最终仍旧被无情剥夺了娘亲洗澡澡的权利,化身成三条毫无灵魂的小咸鱼,任由亲爹将他们摆来摆去。 苏小小到家时,三小只盘腿坐在床上。 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像极了三尊小小弥勒佛。 苏小小问道:“怎么了” 三小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苏小小:“……!” ------题外话------ 新app有6495票啦,就差几票咱就凑个整了。 70 325 廷哥出手(三更) 把三个小家伙哄睡后,苏小小去了隔壁屋。 “卫廷,大虎他们今天好奇怪呀。” 卫廷不动声色地说道:“奇怪什么长大了而已,他们说以后不用你洗澡了,他们是大孩子了。” “是吗”苏小小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两岁十个月的大孩子,你良心不会痛么 “医馆的事怎么样了”卫廷立马岔开话题。 苏小小在他对面坐下:“我出马,还有办不成的吗且等着吧,少则三日,多则五日,必有大戏!” 院子里传来苏承的声音:“闺女,家里的灯油快用完了,我出去买点灯油!” 苏小小起身道:“爹,我去买吧!” 卫廷表示他也去,苏承想了想,让小俩口去了。 状元街的灯油铺子关门了,另一间灯油铺子有些远。 苏承最近训练很辛苦,苏小小庆幸是自己和卫廷出来买。 走到一半时,一辆马车迎面驶来。 许是心里记着方才的事故,二人下意识地朝马车望了一眼。 车内坐着一个蒙面女子。 卫廷对陌生女人没兴趣,倒是苏小小多看了两眼。 “不会吧……又跑出来了” “你认识”卫廷问道。 马车已经擦肩而过,拐入了另一条街道。 苏小小思忖片刻,没立刻回答卫廷的话,而是问道:“你知道南阳王当年为何造反吗” 卫廷道:“夺回皇位。” 苏小小又道:“那你……听说过南阳王与太皇太后的传闻吗” “听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也听过” “我师父符郎中,他是符太医的儿子,当年符太医就是因为在昭阳殿诊出了一例喜脉才出事的。” 这件事,卫廷并不知情。 卫廷眉心微蹙:“喜脉南阳王的骨肉” 苏小小道:“如果是太皇太后的喜脉,那就只能是南阳王的了。” 卫廷沉吟片刻:“刚刚马车里的人不会是太皇太后吧” 呃……你脑子转得这么快的吗 这种大胆的猜测也敢有 不愧是我相公! 小俩口交换了一个眼神。 卫廷:“灯油——” 苏小小:“下次再买!” 卫廷施展轻功,带着苏小小朝那辆马车追了过去。 白羲和上次说,她出宫是为了找自己弟弟,苏小小心里是有些怀疑的,只是当着静宁公主的面,她没追根问底。 这回总算是能弄清楚了让她一次次冒着生死危险出宫的人是谁了。 卫廷带着苏小小落在一处屋顶上:“他们好像发现被跟踪了,在绕路。” 苏小小压低了身子。 二人在屋顶上蛰伏了良久,他们约莫是感觉安全,这才朝着东南方驶去。 卫廷吸取教训,远远地跟着。 马车停在了一户宅院前。 白羲和戴着斗篷下了马车。 院门自里头打开,白羲和迈步入内。 然而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苏承出现了! 说起来,他的出现也是偶然。 家里原本还剩最后半壶灯油的,坚持到明早没问题,可他不小心个弄洒了。 女儿女婿这么久了还不回,八成是逛街去了—— 年轻小俩口,多逛逛是应该的,不逛才让人担心了呢。 他叮嘱苏二狗看紧孩子,自己出来买灯油。 他抄了一条近路,好巧不巧就给碰上了。 白羲和的两名车夫正是上回被他打晕的两个侍卫。 二人暗中尾随白羲和,被他当成登徒子教训了。 这回又见二人与白羲和在一道出现,按理说,这时就该重新考虑仨人的关系了。 偏生苏承的脑回路与正常人不一样。 “上次没把你们教训够,你们又来!白夫人你别怕!” 苏承一蹦而起,一拳朝着二人砸了过去! 这俩人并不是苏承的对手,但有人是。 院子里,一道暗影一闪而出,带着强大到可怖的气息,一掌霹向苏承的面门! 白羲和立刻道:“住手!” 来不及了。 对方身法太快,住不了手了。 这一掌若是落在苏承的身上,非得将他全身筋脉震断。 卫廷飞身而下,一掌迎上了对方的攻击! 二人的内力带着强悍的余波,两名侍卫被震到吐血。 卫廷立马拉着苏承后退,那名高手则是用身体护住了白羲和。 苏承死里逃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望着被内力余波震到吐血的侍卫,啧啧道:“哇,这么可怕,女婿你没事吧” 卫廷摇摇头:“我没事。” 那名高手又要朝卫廷出手,白羲和冷声道:“毕武,退下!” 黑衣高手默默退到了白羲和身侧。 白羲和看看卫廷,又看看苏承,眼底掠过复杂与惊疑。 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她淡淡道:“女婿” 苏承介绍道:“对啊,白夫人,他是我女婿,那个黑衣人是你家护卫啊,虚惊一场!” 苏小小扶额叹气:这不是虚惊一场,是大型掉马现场! - 一刻钟后,苏小小、卫廷、白羲和坐在了这间宅院的堂屋里。 苏承不在,他去院子里和毕武比武了。 他有点儿不服气。 “……就是这么回事,乡下成的亲。”苏小小将自己与卫廷的关系和盘托出。 毕竟到了这一步,再说自己和卫廷没关系,就是在把白羲和当傻子了。 白羲和顿了顿:“那日娴妃告发卫廷与你,原来没告发错。” 苏小小道:“你在后宫,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嘛。” 白羲和淡淡说道:“我若真两耳不闻窗外事,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也是。 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单纯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有靠山的除外,譬如惠安公主。 苏小小定定地看着她:“那么你呢你与这间宅院的主人是什么关系那孩子才十四岁,不可能是你弟弟。” 抓把柄,有来有往,才不担心对方出卖自己。 这里住着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眉宇间与白羲和有几分相似。 白羲和沉默。 苏小小正色道:“恕我直言,十五年前,昭阳殿曾诊出过一桩喜脉,这孩子的年纪恰巧对得上。” 白羲和瞳仁一缩。 苏小小道:“太皇太后,当年那孩子是南阳王的吗” 白羲和埋在宽袖下的手指一点点捏紧了。 “不是。” 她说。 “是谁的”苏小小问。 白羲和的眼底闪过挣扎。 70 326 当年真相(四更) “景宣帝。”白羲和说。 苏小小哦了一声,思忖片刻,看向白羲和道:“喜脉不是你的吧” 白羲和再次一惊,愣愣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道:“我曾想过,当时有胆子也有机会碰你的人,除了南阳王与景宣帝,再无二人,可景宣帝大概不会碰你,所以,你有喜的话,只能是南阳王的。反之,如果孩子不是南阳王的,那么怀孕的人必定也不是你。” 白羲和惊讶与苏小小的聪颖,低声叹了口气:“没错,是我的贴身女官。” 十五年前,景宣帝醉酒,误打误撞地来了昭阳殿,临幸了白羲和的女官。 虽说整个皇宫的女人都是皇帝的,但有两个地方是万不可沾染的。 一个是太后的永寿宫,一个是太皇太后的昭阳殿。 若景宣帝是个我行我素的暴君,自然也不打紧,偏他立的人设是明君,那就不能犯下这种糊涂事。 所以,符太医必须死。 白羲和不死,是因为她是太皇太后,是先帝从侄儿手中谋夺皇位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她必须安然无恙地活着,以堵住悠悠众口。 至于说那位女官—— 白羲和道:“我曾去行宫养病一年,希望能让她悄悄把孩子生下来,只可惜难产了,一尸两命。” 那位女官是白羲和的心腹,入宫便陪在她身边,主仆之情深厚,白羲和是真心希望他们能母子平安的。 白羲和甚至连收养孩子的人家都找好了。 最终抵不过造化弄人。 “那这个孩子……”苏小小指的是宅院里的少年。 事情进展到这个份儿上,白羲和也没隐瞒的必要了。 “我弟弟的骨肉,他被判了流放,临走前托付我照顾好胭脂。前不久,弟弟通过郭家与我取得了联络,他从流放之地逃走了,隐姓埋名居于幽州,让我想办法将胭脂母子送过去与他团聚。但这孩子,最近总是生病……离京的事一拖再拖……” 苏小小来到隔壁屋。 一个与比白羲和年长两岁的妇人正在喂床铺上的少年喝药。 妇人便是白羲和口中的胭脂。 她大白羲和的弟弟三岁,眼角有了岁月的痕迹。 “我是大夫。”苏小,“夫人让我过来瞧瞧。” 胭脂的手一抖,汤药洒了出来。 苏小小的目光落在胭脂的脸上。 胭脂害怕地低下头。 少年正色道:“你别怪我娘!” 苏小小道:“我还什么都没说。” 少年一噎,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半刻钟后,苏小小从隔壁屋过来,对白羲和道:“胭脂不想走,在他儿子的药里做了点手脚,让他的病反反复复。” 顿了顿,她道,“你侄儿知道,胭脂不知道他知道。” 胭脂舍不下京城的安稳日子,不想去投靠一个流放的罪犯。 少年就默默忍受着娘一次次给自己下毒。 这是白羲和的家事,白羲和要如何处理,就不是自己与卫廷能够干涉的了。 卫廷自始至终没发过一句言,像一棵无声守护着某只小胖孔雀的参天大树。 院子里,苏承凭借着各种死皮赖脸、又抱又啃又插眼,外加撒泼打滚的无赖招式,终于成功将毕武撂倒,并用手脚死死锁住了对方。 毕武不做反抗。 当然,对方很可能是懒得反抗。 爱咋咋,老子和你玩累了。 “闺女!” 苏承是有亲爹包袱的,大胖闺女一出来,他立马放开毕武,结束了这不堪入目的切磋招式。 “治完了”他问。 苏小小嗯了一声:“她侄儿的病没大碍,吃几服药便能痊愈。” 苏承挠挠头:“哦,那她没事吧我看她刚刚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苏小小道:“没事。我们回去吧,爹。” “成!” 一家人回了梨花巷。 家里灯油没了,卫廷与苏小小出去买。 准备歇息之际,白羲和上门了。 开门的是苏承。 苏承问道:“白夫人,这么晚了,有事吗” “我……” “啊,你是不是来给你侄儿抓药的” “我……” 白羲和张了张嘴,忽然捂住小腹,痛得倒在了地上。 “白夫人!白夫人——” 苏承看着疼得蜷缩成一团的白羲和,一时间手足无措。 可一想到她是闺女的病人,就还是把人搀扶了进去。 “家里灯油没了,怪黑的,你先坐会儿,等下我闺女和女婿就把灯油买回来了。” “我没事。”白羲和虚弱地说。 苏承就道:“怎么会没事啊你都疼成那样了……你是受伤了吗” 白羲和有气无力地说道“不是受伤……” “那你……”苏承问到一半,恍惚间明白了什么,清了清嗓子,转身去了灶屋。 灶屋里升起灶火,火光照亮了狭窄的空间。 白羲和不经意地一瞥,看着那个在灶台前忙活的男人,缓缓垂下了眸子。 夜很黑,夜风温柔。 约莫两刻钟后,苏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给她,里头还放了几颗红皮花生与红枣。 白羲和痛经严重,在宫里也喝红糖水,但没谁会放这么多东西。 不是放不起,是压根儿没想着去放。 “是苏大夫的方子吗”她问道。 苏承看了眼她手里的糖水。 “你说这个啊,不是啥方子,是大丫她娘从前和你一样,每月……咳,就、就是肚子疼。只喝红糖水,她嫌腻,放了姜,她又嫌辣,后面我往里头加了点儿红枣与红皮花生,她就爱喝了。” 苏承是烤红薯都能烤成黑暗料理的厨艺白痴,但偏偏为妻子炖的红糖姜茶,有着令人难以忘怀的味道。 - 苏小小与卫廷买完灯油回家,发现白羲和居然也在。 二人很是惊讶。 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苏承。 苏承道:“白夫人有些不舒服,上门找你看诊的。” 苏小小闻了闻:“爹,你熬红糖水了” 苏承说道:“是啊,白夫人她……啊,灯油买回来了是吧我去掌灯!” 他自卫廷手中抱过一坛子灯油,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羲和淡淡地看向苏小小与卫廷:“你们……其实很想知道我与南阳王的关系吧好,我告诉你们。” ------题外话------ 悄咪咪的四更来啦,有悄咪咪的月票吗 70 327 同床共枕(一更) 卫廷点燃了油灯,昏黄的火光照在三人的脸上,忽明忽暗。 堂屋内寂静无声。 白羲和低垂着眉眼,神情恬淡而冷漠。 苏小小没催促她,但也没等多久。 白羲和轻声开了口:“我和南阳王是清白的,不论你们信不信。” 屋内又是一片沉寂。 “闺女!咦点上了!” 苏承提着一盏油灯走过来,看了看几乎干枯的油灯,说道,“还是用这盏吧,那盏一会儿就灭了。” 他把手里的油灯放在桌上,把桌上那盏拿去灶屋添灯油。 小小的插曲过后,几人间的气氛似乎也活络了些。 “你喜欢过南阳王吗”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的试探,苏小小问得十分直白。 白羲和自嘲一笑:“我这样的身份,有资格谈喜欢吗” 从十三岁入宫,她就清楚地知道这一生注定与情爱无缘。 或许更早,在她被郭家当成养女的那一天,她的命运便身不由己了。 她不会去奢望那些危险的东西。 南阳王或许是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但作为一个绝情绝爱的人,不可能对任何一个男人动心。 “外界传言,南阳王是为我造的反。” 苏小小没料到她会主动提及此事。 “男人做事,为什么总往女人头上扣帽子南阳王谋反与我何干” 她淡淡说完,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堂屋。 苏小小望着她走向后院的背影,喃喃道:“也是个可怜人。” 卫廷匪夷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你居然也有同情别人的一天” “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我这么善良的人……” 这牛逼,苏小小自己都有点儿吹不下去。 她清了清嗓子:“不是同情,她也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感慨而已。” 卫廷去关了堂屋的门。 苏小小看看紧闭的堂屋大门,又看看灯火通明的后院,小胖手抓抓脑袋:“卫廷,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呵。”卫廷不告诉她,提着油灯往后院去了。 苏小小跟上他。 走着走着,她屋子的房门被嘭的一声合上了。 她如梦初醒! 这是她的屋! 白羲和住进去了! 她不可置信地来到门前:“白夫人……” 白羲和:“我睡了。” 苏小小:你来找我,不是为了和我们说你与南阳王的关系吧你就是来蹭住的吧! 白羲和住了苏小小的屋,苏小小只得去了卫廷那边。 “大虎他们……”卫廷的意思很明显,三个小崽子不过来 苏小小哼道:“有本事你去敲太皇太后的门!” 卫廷自然是不能去敲的。 “她来过”他问。 瞧白羲和那熟门熟路的样子,一看就不是第一次。 苏小小闷闷地说道:“阴差阳错住过两回,第二回还被静宁公主碰见了。” 卫廷嘴角一抽:你这到底什么运气 苏小小感觉自己被白羲和摆了一道,盘腿坐在床上,抱着枕头一脸幽怨。 卫廷慢悠悠地走过来。 “干嘛”苏小小没好气地问。 卫廷淡淡地看着她:“这是我的床,你说我干嘛” 苏小小往旁侧挪了挪。 卫廷熄了油灯,开始窸窸窣窣脱衣裳。 看不见的缘故,听觉被无限放大,呼吸声与衣衫的摩擦声,无形中自带了一丝浅浅的暧昧。 苏小小的嗓子忽然有些干哑,撇嘴儿嘀咕道:“还熄着灯脱衣裳,弄得像是谁没见过似的……” 卫廷没说话,而是直接倾身而下。 苏小小的小胖身子一僵。 卫廷打她身边过去了,缓缓躺在了床内侧。 ——她喜欢睡外边。 以为要被怎么样,心跳加速了一把,结果又没怎么着…… “你好像很失望。” 黑暗中传来卫廷富有磁性的声音。 他平躺着,语气很淡。 苏小小严肃地说道:“是你失望才对吧,我根本就不想碰你。” 卫廷淡淡闭上眼:“最好是这样。” 苏小小苦大仇深地瞪了某人一眼,将枕头一摆,气呼呼地躺下。 她伸手去拉他的被子:“我没被……” 唰。 他随手扔了一床被子过来,将苏小小从头罩到尾。 苏小小拉下被子,将脑袋露出来,面如死灰地讲完没说完的字:“……子。” 很快,卫廷那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 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让苏小小觉得很是好闻。 苏小小唤了他一声:“卫廷。” 没反应。 她眨眨眼,不动声色地往他身侧挪了挪。 再挪。 又挪。 她挪挪挪! 终于,挨着了。 黑暗中,她睁大一双黑色的眼睛,乌溜溜的,眨巴了一下。 随后她悄咪咪地伸出两根手指,啾咪啾咪朝他走。 咻。 她的手指捏住了他的被角。 她抿下翘起来的唇角,轻轻一拽。 咦。 没拽动。 她换了个地方继续拽,仍是没拽动分毫。 这家伙……是把被子全裹在身上了吗 有必要这么防着她 弄得像是她会对他做点什么似的…… 苏小小翻了个小白眼,裹住棉被往外侧一滚,离他远远儿的! 片刻,她又呲溜溜地滚了回来,掀开被子,用手肘撑住身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不让她占便宜,她非要占! 苏小小坏坏一笑,一点一点朝他逼近。 “想被丢下去” 薄唇里吐出冰凉的声音,苏小小一个激灵,手肘一滑,整个人朝他栽了下去。 啵唧。 是卫廷修长如玉的手,准确无误地摁住了她额头。 苏小小黑着脸躺下来,拉过被子蒙住头,生无可恋地睡了! “大人!” 尉迟修揭开屋顶上的一块瓦片。 卫廷看了眼熟睡的苏小小,又将她的被子蒙了回去。 “做什么” 他冷声问。 尉迟修道:“老太君想见重孙子。” 卫廷想到白羲和在隔壁,他顿了顿,说道:“今晚不行。” “哦,那我回去复命了。”尉迟修刚把瓦片盖上,又重新拿开,从窟窿里望进来,说道,“大人,你们在乡下不是一直睡一起吗怎么分被窝啦她嫌弃你啦” 卫廷沉着脸望向某人:“你想死是不是” 尉迟修继续作死:“还是说你越来越把持不住啦担心她一碰你,你就会——” 咻! 卫廷冷冷地射出一枚暗器! 尉迟修汗毛一炸! ------题外话------ 还有没迁移的小可爱吗抓紧时间迁移哦。 70 328 太后护短(二更) 尉迟修及时躲闪,差一点儿就被暗器射成独眼龙! “不是吧你来真的!你这是谋杀亲——” 尉迟修说到一半,觉得不对劲,及时打住,气得学起了小虎说话:“戏(侍)卫!” 卫廷拿出了第二枚暗器:“我左手不太准。” 不太准就险些把我射成瞎子,准一点是想将我当场开瓢 尉迟修惹不起。 走了走了。 他果断去找苏承。 卫廷淡道:“瓦。” 尉迟修认命地折回来,将瓦片填了回去。 苏小小一夜好梦。 翌日起床时,白羲和已经离开了。 卫廷与苏承也起了。 昨夜不仅与毕武比了武,练习了身手,又与尉迟修商讨了兵法,锻炼了智谋。 二人都很开心! “闺女,你起了”苏承收回打了一半的拳法。 苏小小道:“爹,你这么早” 苏承挠挠头:“最近都早起,习惯了。对了,白夫人说她先走了。” 苏小小点点头:“哦,知道了。” 苏承纳闷道:“她三天两头生病,总是独自就医,她家里人呢她相公呢” “她……”苏小小不好告诉自己老爹白羲和是太皇太后,只得说道,“她相公去世了。” “啊。”苏承又没法儿接话了。 早饭过后,苏小小入宫为太后复诊。 因为做了永寿宫的大夫,她成功从宫学翘课,忽然觉得给太后治病也挺不错的。 静宁公主与惠安公主早上来过,被太后打发去宫学上课了。 原因无他,惠安公主见了静宁公主就掐架,太后被吵得头疼,所幸眼不见为净。 苏小小给太后把了脉。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太后的病是日积月累出来的,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太后的病不可操之过急,药效太猛反而容易摧垮身体。 苏小小给太后的治疗方案是先泻再补,不是泻肚子的泻,是卸去肝火,将体内的淤堵疏通,再一点点进行温补。 前几日可能一直处于比较虚弱的状态,但睡眠质量与食欲会有所改善。 “太后昨晚睡得好吗”苏小小问。 这种话自然是由掌事太监来答。 掌事太监客客气气地说道:“与前一晚差不多,睡了有将近三个时辰,起来后说饿了。” 苏小小点头:“太后昨晚与今早都吃了些什么” 掌事太监道:“昨晚吃了半碗薏米粥,今早喝了一碗银耳羹,从前吃不了这么多的。” 太后卧病已久,食欲欠佳,消化功能减退,吃几口便腹胀嗳气。 想到什么,掌事太监笑了笑,问道:“苏大夫,您昨日的药膳还有吗” “有的。”苏小小指了指外头,“你们的人拿去验毒了。” 进太后嘴里的东西,都得先经由银针验毒,再由专门的太监以身试毒,无恙才能被送到太后跟前来。 汤药也一样。 掌事太监笑道:“苏大夫医术高明,没想到厨艺也这么好,太后很喜……” 太后冷冷瞪了掌事太监一眼。 掌事太监悻悻地低下头。 不多时,景宣帝过来了。 他是带胡九生来给太后诊脉的。 “不必了。” 太后不耐地说道,“一个大夫已经够烦了,再来一个,是想把哀家烦死吗” 景宣帝瞥了苏小小一眼:“母后若是不喜欢苏大夫……” 太后淡淡说道:“怎样太医院是治得好哀家吗” 景宣帝被太后噎住。 太后怪罪他杀了南阳王一家,处处与他作对,他不喜欢的,太后偏要留住,他喜欢的,太后半分颜面也不给。 景宣帝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并不觉得太后是对苏小小有所偏袒,八成是借此机会给自己难堪。 “太后,药好了。” 一个小宫女将热气腾腾的汤药端了上来。 胡九生皱了皱眉:“太后在喝药吗可是……太医院并无任何抓药的记录,敢问程公公,这些药是哪里来的” 掌事太监看了苏小小一眼,说道:“是从苏大夫的医馆抓的。” “什么宫外的药材”胡九生很是惊诧,“要抓药何必舍近求远呢难道说宫外的药材比太医院的更好吗” “端过来!” 太后烦死这些人了,将药碗接在手里,咕噜咕噜喝完了,一滴也没剩下。 景宣帝与胡九生目瞪口呆。 以往给太后喂药多难呐恨不能把她嘴巴掰开了往里灌。 这丫头到底使了什么迷魂术,竟让太后心甘情愿地主动喝药 苏小小道:“一会儿我给您针灸。” 太后淡淡应下:“嗯。” 胡九生倒抽一口凉气。 他是不是听错了 太后是最讨厌扎针的! 她从未如此配合过任何一位太医—— 太后漫不经心地问道:“皇帝不用处理朝政,不用批阅奏折” 景宣帝神色复杂地说道:“母后好生歇息,儿子稍晚再过来。” 景宣帝带着胡九生离开。 苏小小打开药箱,取出银针。 太后道:“丫头,你很讨厌那个太医” “我表现得很明显” 她方才可一句话也没说。 “哼。”太后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漱了口,“哀家这点眼力劲都没有,还做什么太后” 苏小小想到了白羲和,后宫的女人,个个都不简单。 亏她前两次还觉得白羲和是一只无辜的小鹿,昨晚才发现那根本是一只狡诈的狐狸。 苏小小:“哦。” 没下文了。 太后的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俨然对苏小小大方承认与胡九生有过节,却又不趁机告胡九生一桩的行为颇为费解。 一般人可不会错过如此良机。 苏小小岂能不知这是一个打压胡九生的大好机会 并且此事是太后主动提及的,太后既然问出口,就是在给苏小小递梯子。 苏小小顺着梯子往上爬,并不算逾越。 但,苏小小心里有更大的目标。 太后的人情是很宝贵的,浪费在胡九生的身上不划算。 太后转瞬也明白过来了。 无所求就是最大的要求。 她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这丫头,日后别是要捅出个天大的篓子让她来善后—— 苏小小举起银针,微微一笑:“太后,扎针啦!” ------题外话------ 迁移是潇湘的app,其它平台不变的。 今天三次元有点事,先更到这里,明天见。 70 329 虐渣(三更) “凌公公,太后她老人家当真允许那位民间来的医女治病吗” 永寿宫的小厨房里,一个小宫女一边给太后煎药,一边好奇地问。 其余人也朝他看了过来。 掌事太监倨傲地说道:“你们是没长眼睛吗没有太后的应允,你们还能在这儿乖乖地煎药另外,她日后嘴巴都给杂家放尊重些,什么民间来的医女那是第一堂的大夫,是护国公府的千金!” 另一个宫女纳闷道:“一个千金大小姐怎的去做了医女……呃……大夫……女大夫!” 医女在大周地位低下,一般不会给男人治病,只给产妇接生以及治疗一些难以言述的妇科隐疾。 别说男人这么想了,就连女人也认为医女是低贱的。 有时,最瞧不起女人的偏偏就是女人。 掌事太监其实也挺唏嘘,好端端一大小姐,怎的成了医女 听说她在民间长大,家境困苦,食不果腹,大概也是别无选择吧 “都别扯了,这些事不是你们能说道的!再让杂家听到你们议论苏大夫,仔细你们的皮!” “是!程公公!” 太后是个难缠的病人,但只要把准了她的软肋,她的配合度可比卫廷高多了,至少不会找各种借口不扎针。 是个狠人。 “太后,您赶紧如何”苏小小问。 “还行。”太后淡淡地说。 掌事太监给苏小小使了个眼色。 这就是挺好的意思。 苏小小为太后针灸之后,太后的脑袋没那么沉了,气血似乎也通畅了些。 苏小小道:“这套针灸术是我师父家祖传的。” “你师父是谁” “符笙。” “符笙又是谁” “符太医符坤的儿子。” “符坤……”太后喃喃,“啊,他哀家有点儿印象,他医术不错,可惜去得早。” 人家是假死,往后又在镇上活了好些年呢。 不过这个,就没必要与太后掰扯了。 太后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是在向哀家举荐大夫怎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别怪哀家没提醒你,你承诺哀家的事,哀家还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苏小小挑眉道:“得好了才能看到!” 太后冷冷一哼:“你最好别是在哄骗哀家,否则就算你把哀家治愈了,哀家也不会领情的!” 苏小小抬抬手:“知道知道。” 中午,苏小小在永寿宫陪太后用膳。 太后吃的是她炖的药膳。 太后胃口欠佳,又不喜药味儿,普通药膳入不了她的口。 太后吃到一半,看了掌事太监一眼。 掌事太监会意,忙笑着问道:“苏大夫,您这药膳是用什么做的闻着真香。” 苏小小耐心地解释道:“是用淮山与五谷炖的,淮山有健胃益脾、益肺止咳之功效,而五谷能滋养气血,太后的脾胃不佳,若不加以调养,再多的汤药下肚也吸收不了。” 掌事太监恍然大悟:“啊,原来如此。” 苏大夫讲得通俗易懂,不像那些太医,总讲些高深莫测的医理,弄得他们一头雾水。 下午,苏小小陪太后下了会儿棋。 太后看着苏小小剑走偏锋的招数,不由问道:“丫头,你的棋艺是谁教的” “一个朋友。”苏小。 太后呢喃道:“倒是有几分像哀家的一位故人。” 从永寿宫出来,苏小小碰到了下值出宫的胡九生。 自打知晓苏小小是符笙的徒弟,胡九生便看苏小小百般不顺眼了。 他没给苏小小正眼,径自往前走。 苏小小似笑非笑地走过去:“胡院判,别这么着急走啊,你这副样子,活像是你怕了我似的。怎么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亏心事吗” 胡九生停下脚步,冷冷睨了她一眼:“你休要胡言乱语!” “哟,生气了”苏小小冷笑着看向他,轻飘飘地说道,“做没做,你自己心里最有数不是吗”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哦,那我再把话讲明白一点,当年的事,你也知情的吧是不是你故意让符太医替你去把脉的” 胡九生的脸色狠狠一变! 苏小小危险地眯了眯眼:“看来是真的。胡九生,人在做天在看……啊,不对,是我在看。” 苏小着,一步一步靠近他。 “欺师灭祖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罢,苏小小头也不回地走了。 胡九生独自愣在原地,吓出了一身冷汗。 “胡院判!” 一道年轻的男子声音将胡九生唤醒,他意识回笼,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池塘边的小桥上。 他回头望了对方一眼,赶忙拱手行礼:“大殿下!” 萧独邺风度翩翩地走过来,满脸笑容地看着他:“胡院判这是怎么了” 胡九生拱手道:“啊,没什么,在想一个方子,让大殿下见笑了。” 萧独邺问道:“是忧心我皇祖母的病吗” 胡九生硬着头皮道:“……正是。” 萧独邺幽幽叹了口气:“可惜了,你再忧心也没用,我皇祖母压根儿不给你医治的机会。说起这个,我就纳闷了,你不是三弟的人吗他为何弃你不用,而去选一个民间来的大夫” 一旁的太监道:“大殿下,您忘了,秦家与三殿下有婚约的。” 萧独邺一脸顿悟:“所以三弟是在为我未来的三弟妹铺路吗真是可惜了胡院判,一腔抱负无处施展,给人当了垫脚石。” 这话说到了胡九生的心里。 只是他并不能承认,否则勾结皇子的帽子一旦扣下,怕是要惹景宣帝不快了。 萧独邺微微一笑:“胡院判,既然三弟如此不珍惜你,你又何必继续替他卖命不如——” 哒哒哒! 一匹骏马疾驰而来,猛地撞向萧独邺! 所有人包括萧独邺自己,尚来不及做出反应。 下一秒,萧独邺便被那匹马儿狠狠撞飞,噗通一声跌进了池子里! 太监大呼:“大殿下——” 卫廷骑着马,在木桥上踱步了一个来回,一脸惊诧地看着在水里拼命挣扎的萧独邺。 “哎呀,是大殿下,对不住,马儿失控了。” “谁许你在皇宫纵——” 咕噜,话未说完,萧独邺扑腾着沉了下去。 来人! 本殿下不会水呀—— ------题外话------ 我还是抽空码了一章,不说了,要去排队报名了啊啊啊! 记得投票,呀呀呀! 70 330 嚣张的廷哥(一更) 御书房,景宣帝正在批阅奏折。 全公公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陛下!不好了!大殿下出事了!” 景宣帝淡淡问道:“他能出什么事” 刚从御书房离开,这会儿应当还没出宫门。 全公公着急道:“大殿下被卫大人撞下水了!” 景宣帝眉心一跳。 又是卫廷! 一刻钟后,始作俑者卫廷与受害者萧独邺被双双带到了景宣帝的面前。 景宣帝看看混世魔王卫廷,又看看浑身哆嗦的落汤鸡萧独邺,牙花子都疼了起来。 他咬牙问道:“这次又是怎么了!” “哦,情况是这样的。”卫廷不疾不徐地说道,“今日微臣去宫学教授两位公主殿下以及诸位千金骑射之术,谁曾想一匹马儿发了狂,为了不让疯马撞到学生,微臣只得先将马儿骑了出去。” 福公公小声道:“确有一匹疯马。” 景宣帝皱眉:“为何总是出现疯马惠安又和灵犀打架了” 福公公讪讪一笑。 可不是吗 惠安公主在宫里和静宁公主掐,去了宫学又和灵犀郡主掐,总之就是个不消停的。 景宣帝捏了捏疼痛的眉心。 卫廷继续叹息着说道:“会撞到大殿下纯属意外……主要我也没料到大殿下不识水性,不然我就撞胡院判了。” 门外的胡九生抖了抖。 萧独邺也是身子一抖。 这事儿说起来是有些可气的,萧独邺落水后,他的贴身太监以及周围的宫人当即就要下水。 卫廷却拦住了他们,一个个问道:“你们会水吗” “水性很好吗” “能救个人上来,自己还能不淹死的那种。” 众人面面相觑。 卫廷优哉游哉地说道:“那不就得了,大殿下水性生猛,用不着你们救。” 然后他就任由萧独邺在池子里喝了几斤脏水,喝得两眼翻白,恨不能只剩最后一口气才装模作样地把人拉上来。 他举起自己缠着纱布的右手:“大殿下早说自己不会水的话,我便是拼着伤口被感染的风险,也一定会立马跳下水去捞人的。” 萧独邺气到心梗。 景宣帝狐疑地看向长子:“你不是水性很好吗” 卫廷一脸的匪夷所思:“对呀,大殿下,你水性这么差,自己都差点儿淹死了,当日又是怎么救了秦小姐的” 景宣帝严厉的目光落在了长子的脸上。 萧独邺眼神一闪,正要辩解,却先吐出了一口水来。 卫廷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大殿下,别害怕嘛,不过是区区欺君之罪而已,你是陛下的亲儿子,陛下一定舍不得重重责罚你的。” “小姐!小姐!” 秦嫣然正坐在梳妆台前涂抹药膏,丫鬟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秦嫣然眉头一皱:“做什么慌慌张张的日后你就是王府的下人,再这般没规矩成何体统” 丫鬟委屈地低下头:“奴婢……奴婢有急事禀报。” 秦嫣然道:“说!” 丫鬟道:“大殿下他……被撤去了禁卫军符统领一职!” 秦嫣然脸色一变:“什么!” 丫鬟低声道:“陛下……陛下发现那日救您的人是大皇子的太监,不是他本人了……陛下一怒之下……就撤了大殿下的职……还……还罚了大皇子禁足一月……” 秦嫣然腾的站起身来:“禁足一月酒席怎么办” 侧妃也是妃,虽说不能像正妃那样三书六礼,可酒席还是要摆的。 丫鬟咬唇,不敢往下说了。 大皇子都被禁足了,哪里还会有酒席 只能是一顶轿子抬进府去了…… 这也算是景宣帝对秦嫣然的惩罚。 她明知救了自己的人不是大皇子本人,却伙同大皇子一并欺君,景宣帝心里能不恼怒吗 秦嫣然气到心口作痛、两眼发黑:“谁干的这件事怎么会穿帮!” 丫鬟害怕地说道:“好……好像是卫大人。” 秦嫣然咬牙:“卫、廷!” 卫廷把皇子撞下水,景宣帝不可能不罚他的。 问题是怎么罚 他本就没回朝中任职,想革职都没处革。 景宣帝倒是想罚他不做宫学的夫子,可卫廷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又让景宣帝打消了这一念头。 “罚俸半年!” 卫廷黑了脸。 从御书房出来,卫廷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唇角一勾:“幸亏早有准备。” 他白把萧独邺从水里拉上来的么 不得收点儿打捞银子 “卫廷!” 萧独邺怒气滔天地走了出来,他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太监,一脸冰冷地来到卫廷面前。 “你故意的是不是” 卫廷收好钱袋,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勾唇笑了笑:“大皇子,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何必说出来” “你——”萧独邺忙四下去看。 卫廷替他理了理湿漉漉的衣襟:“别看了,只有你和你的心腹太监听见了,传出去也没人信的。” 萧独邺气急:“卫廷!” 卫廷淡淡一笑:“大殿下,我这人,记仇。” 说罢,无比嚣张地走了。 萧独邺气到怀疑人生。 世上怎会有如此猖狂之徒 当真不怕死吗! 另一边,苏小小出了皇宫。 当她掀开帘子时,居然看到了数日不见的皇城第一公子。 “苏陌!” “是表哥。” 苏陌纠正。 我活的年岁可比你大呢。 苏小小在他身边坐下。 桌上多了一罐剥好的核桃。 苏小小抱过来,小胖指尖在里头扒拉了一下。 颗颗饱满,形状完整。 她抓了一颗丢进嘴里,餍足地眯起了眸子。 苏陌其实不明白核桃有什么好吃的,她怎么能吃得那么香 “还没恭喜叔父赢了秦江。”苏陌道。 苏小小风轻云淡地说道:“哦,小事。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没出什么事吧” 苏陌道:“暴雨造成山体滑坡,冲垮了桥梁与官道,也毁了几个村庄。我们没事,只是苦了当地的村民。刚播种,全给淹了。” 苏小小问道:“伤亡惨重吗” 苏陌摇摇头:“伤亡不大,这大概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祖父还在当地赈灾,让我先回京看看你们的情况。” “老五呢”苏小小又问。 苏陌顿了顿:“逃了。” 苏小小一愣:“嗯” 苏陌无奈叹气:“老五就是这样,从不肯好好在家待着。打也没用。” 家里最不让人省心的两个弟弟,一个老四,一个老五。 俩人是双胎,性格却南辕北辙。 一个太静了,一个太闹了,都不像正常孩子。 苏陌又道:“另外,我们在那边耽搁了几日,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们发现了一个教派的窝点,祖父打算伺机端掉它。” 苏小小道:“白莲教” 这下换苏陌惊讶了:“你知道” 苏小小忙道:“我不知道你们的行动,我只是前几日刚听说了一些有关白莲教的事。阁楼下的那些尸体,就是白莲教的信徒。” 苏陌皱了皱眉:“竟有此事” 苏小小又抓了一颗核桃:“是萧重华查到的消息,应当没错。” 苏陌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和三皇子……” 苏小小正色道:“我和他没关系,景弈告诉我的。” 苏陌:这丫头已经熟络到威武侯府去了—— 苏陌往宫门口望了眼,问道:“宫学还没下课,你怎么提前出来了” 苏小小道:“我这几日请假了,不必上课。” 苏陌疑惑道:“为什么请假” 苏小小挑眉道:“给太后她老人家治病。” 苏陌:我真的只是离开了几天吗 从皇宫回梨花巷回经过第一堂,苏小小顺道去拿了几味药材。 苏陌去对面给三个小豆丁买糖葫芦。 胡碧云恰巧也在给弟弟买糖葫芦。 见到苏陌,她心口一跳,眼神一下子慌乱了 她将鬓角的发丝拢到耳后,低垂着眉眼,温柔地行了个平辈的礼。 “苏公子。” 苏陌淡淡颔首,没与她说话。 “四串糖葫芦。” “好嘞公子,一共半两银子。” 糖价又涨了。 苏陌是锦衣玉食的侯府公子,自然不会去关注价钱,他付了银子,拿上糖葫芦转身就走。 “等等。” 胡碧云叫住他,微红着脸颊走上前,双手捧起一方雪白的帕子,轻声道:“苏公子,你的帕子掉了。” 苏陌没动。 车夫见状快步跑了过来,自胡碧云手中接过帕子:“多谢姑娘了。” 胡碧云壮胆,羞涩地看向苏陌。 然而苏陌自始至终没给她任何一个眼神,他径自走向从第一堂出来的苏小小。 车夫快步跟上。 他捧着帕子:“公子,这个……” 苏陌面无表情道:“扔掉。” 70 331 喜大普奔(二更) 医馆后院,杜鹃与莺儿正在收晾晒了一整日的药材。 符郎中去前院看诊了,曹厨子与杨氏在灶屋烧火做饭,院子里只有她俩。 突然,仁心堂的围墙上,一截树枝快速地晃了晃。 杜鹃忙对莺儿道:“大堂有点忙,小韦子一个人抓药抓不过来,你去搭把手,我一个人收药材就够了。” “你行吗”莺儿问。 杜鹃道:“又不下雨,我收慢点也没事。” 莺儿想了想,说道:“要不你去抓药吧,我来收药材。” 杜鹃低下头:“我抓错了几次……被骂得很惨……我不敢抓药了……还是你去吧。” “那好吧。”莺儿去了大堂。 杜鹃四下看了看,端起一个簸箕来到后门处。 路过灶屋时,她往里瞅了一眼,杨氏与曹厨子切菜的切菜,烧火的烧火,没留意到她。 她来到后巷,从后门进了仁心堂。 吴掌柜早在角落里等着了。 “今日可有什么进展”吴掌柜问, 杜鹃道:“东家来取了些药材给太后做药膳。” 吴掌柜问道:“已经取回家了” “是。”杜鹃低声道,“东家自己抓的药,抓完就直接拿走了,我没机会碰到药材。不过——” 吴掌柜眸子一亮:“不过什么!” 杜鹃道:“她留了个方子,让符大夫为她熬一副膏药,她明早来取。” 吴掌柜若有所思道:“明早来取……看来是给太后用的,否则不会让她师父亲自熬药膏。” 杜鹃没发表意见,这种事她也插不上话。 吴掌柜吩咐道:“你想法子把那张方子弄来。” 杜鹃为难地说道:“方子我怕是弄不到,这些特殊的方子一般不放在大堂,都是直接收入二楼账房,我进不去。” 吴掌柜想到自家的祖传秘方也是这般保密的。 他皱了皱眉:“那你盯着符太医,看他用了那几味药材……” 杜鹃道:“他不会许我盯着的。” 吴掌柜不耐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想不想赎身了真当第一堂是个好去处想你当年好歹也是个官家小姐,沦落成为一个卑贱的医女,你果真甘心吗” 杜鹃咬了咬唇瓣。 吴掌柜冷声道:“还是说……你舍不得对第一堂下手” 杜鹃一脸挣扎:“东家……待我不错……虽然有时候她脾气不好……但她没恶意……” 吴掌柜冷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杜鹃,我没逼过你,一切全是你自愿的,你不会以为我把你与我串通的事告诉你们东家之后,你们东家还会一如既往地信任你吧” 杜鹃捏紧了帕子:“你别告诉东家!” 吴掌柜笑道:“其实,我也不是让你做什么太大的恶事,我不过是想给那丫头一点小小的教训,你放心,这件事伤不到她,至多是令她知难而退而已。我答应你,你替我办完这最后一件事,从此我们之间便一笔勾销,你拿你应得的银子,我从你眼前消失。” 杜鹃的眼底浮现起一丝纠结:“你说话算话” 吴掌柜道:“自然。” 杜鹃深吸一口气,豁出去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吴掌柜回到二楼的账房。 胡二爷坐在椅子上,淡淡喝了一口茶:“办妥了” 吴掌柜笑嘻嘻地说道:“我出马,能有办不妥的事儿吗” 胡二爷没好气地说道:“你已经失败好几次了!” 吴掌柜保证道:“东家,您放一百个心,这一回,绝对万无一失!” 胡二爷问道:“你用那个药了” 吴掌柜道:“没错。” 胡二爷有些犹豫不决:“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大哥说这种药的药效不稳定……万一太猛了……真把太后弄出个好歹来——” 吴掌柜忙道:“不会的,东家大爷不是说了吗皇宫的那些主子身份金贵,但凡入口的东西,必要经过重重查验,先是银针试毒,再有专门的小太监以身试毒,到不了太后那儿指定就能被查出来!” 胡二爷问道:“万一……万一要是查不出来呢” 吴掌柜就道:“查不出来咱们大爷手里还有解药嘛,不正巧能让咱们大爷再次得到太后的重视” 胡二爷皱眉:“真不会闹出人命” “不会!”吴掌柜拍胸脯保证。 胡二爷被说动,点了点头:“那丫头屡次坏我胡家生意,是该给她一点儿教训了。” 吴掌柜阴恻恻地笑了笑:“谋害太后是死罪,二爷,你就等着宫里的好消息吧!不出三日,第一堂就是咱们的囊中物了!” 翌日,苏小小带着药膏入了宫。 胡九生收拾一番也打算入宫,刚要上马车,与出发前往仁心堂的胡二爷碰了个正着。 胡二爷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容满面的:“大哥!” 胡九生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这么高兴” 胡二爷笑道:“过了今日,那个惹人厌的第一堂就要倒闭了!” 胡九生纳闷道:“何出此言” 胡二爷将利用杜鹃给太后下药的事儿说了。 胡九生脸色一沉:“你糊涂!” 胡二爷一脸委屈:“大哥!我这也是为了咱们仁心堂啊!那丫头若当真把太后给治愈了,她的医馆就要将仁心堂狠狠踩在脚下了!咱们不能输给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 胡九生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那也不能对太后做这种事!” 他不再与弟弟废话,做上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进了皇宫。 随后又以请平安脉为由去了永寿宫。 他随手叫住一个端着药碗的宫女:“苏大夫可来了” 宫女道:“来了,在里头为太后治病吧。” 胡九生又道:“太后喝药了吗” 宫女问道:“你说哪种药汤药已经喝了,另外还有一味药膏,需得加热了才能使用,好像是既能内服,也能外敷。” 胡九生暗松一口气:“药膏在哪儿” “在小厨——喏,端来了!”宫女指着一个断药的小太监说。 胡九生望着那碗药膏,他只需要装作不经意地打翻它,就能阻止一场祸事了。 就在他打算这么做时,他突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太后可感觉好些了” 是、是符笙! 他怎么会来了这里! 胡九生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问宫女道:“苏大夫不是一个人来的” “哦,她还带了一位大夫,据说是她师父,极擅针灸之术。” “倒是比昨日松快些了。”太后说道,“你的针灸之术不在你父亲之下。” “太后谬赞了,草民明日再来为太后针灸。” 听到这里,胡九生脸色煞白。 “胡院判,您还有什么事吗”宫女问他。 胡九生看看她,又看向一旁端着药膏入内的小太监。 “我没事。” 他一脸淡定地说。 看着小太监与他擦肩而过,他没有任何动作。 太医院。 诸位太医各自忙手头的事。 皇宫贵人众多,每日都要请不少平安脉,大家其实是很忙的。 “院判大人,院判大人,院判大人!” 张太医拿手指在胡九生眼前晃了晃。 胡九生回神:“啊,方才想药方去了,张太医有事” 张太医道:“茯苓和雪莲快没有了,这是采买清单,请您过目。” 胡九生哪里看得进去 拿过来胡乱扫了一眼,便递还给了张太医。 张太医见他怪怪的,不由地问道:“院判大人,你今日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你脸色很差。” 胡院判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颊,若无其事道:“没有,昨晚看医书看得太晚,没睡好。” 张太医就道:“那你早点回去歇息吧,太医院有我们呢。” “无妨。”胡九生拿出一本医书翻看了起来。 他心不在焉的,满脑子都是药膏的后续。 那一味药是他根据符太医的药方改良的,原本是个以毒攻毒的方子,他改良过后药效不大稳定。 可能有大毒,也可能无毒,药效因人而异。 无毒的话……就白下药了。 大毒的话……又太凶险…… 会不会用解药救不回来 那他就是谋害太后的凶手了…… 想到这里,他整个人一阵后怕。 到底是冲动了,不该任由嫉妒与心虚吞噬了自己的理智……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不好了!” 万太医一脸惶恐地走了进来。 胡九生腾的站起身来:“是永寿宫出事了吗” 万太医点头:“是。” 胡九生颤声道:“太后怎么了” 万太医道:“不是太后,是陛下!陛下吃了太后的药膏,吐血晕倒了——” ------题外话------ 虐皇帝有月票吗23333 70 332 彻查真相(一更) 永寿宫。 景宣帝倒在血泊中,宫女太监乱作一团。 福公公也慌了神,他伺候景宣帝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场景。 景宣帝正值盛年,身子骨一贯硬朗,怎么说倒就倒、说吐血就吐血了呢 太医来得很快,皇后与娴妃等妃嫔也到了。 景宣帝躺在太后寝宫的竹床上,说是竹床,实则也铺得十分柔软奢华,毕竟是太后她老人家做治疗用的地方。 娴妃一进屋便扯着帕子哭了起来:“陛下——” 太后眉头一皱。 其余妃嫔也纷纷围过去,抽了帕子开始抹泪。 唯一淡定的是皇后。 皇后目光扫了眼四周,对太后道:“母后,让您受惊了。” 此时,皇后与后妃的差距就出来了。 众人一个劲儿地为景宣帝哭泣担忧时,只有她还顾全着大局,知道先关心一下太后的凤体。 “哀家无碍。”太后神色疲倦地说道。 皇后又看向凤床前的苏小小,以及寝殿内的几位太医,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太医们面面相觑。 李太医开了口:“回皇后的话,臣等随陛下来为太后把平安脉,陛下……吃了些苏大夫做的药膏,不一会儿便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其症状……像是中毒。” “苏大夫”皇后狐疑的目光落在苏小小的脸上。 苏小小摊手,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没试毒吗”皇后问。 这话显然是对永寿宫的宫女太监说的。 掌事太监道:“银针没试出来,小河子试吃了,但……但或许是吃得少,当时不显,这会儿才有些晕乎。” 皇后沉思道:“如此说来,并不是剧毒了。” 如果是剧毒的话,小河子当场就会严重反应,银针也不会试不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不是剧毒,陛下又是怎么弄成了这样的 “陛下究竟吃了多少”皇后问。 掌事太监不吭声了。 福公公清了清嗓子,难为情地说道:“一……一罐子……吃完了。” 皇后问道:“多大的罐子” 福公公默默地把空罐子抱了过来。 皇后看着那个快和自己半颗脑袋一样大的药罐子,太阳穴突突一跳!脑海里的小人迅速摔倒! 平日里在坤宁宫抢静宁的点心吃也就算了,如今竟是连药膏也不放过的么 皇后险些维持不住自己母仪天下的气场。 她深吸一口气,对福公公说道:“你也不劝着点儿” 福公公在心里大呼冤枉。 他也想劝呐,谁能料到他不过是去御膳房跑了趟腿的功夫,陛下就把一罐子药膏给干光了呢。 从前也没发现陛下这么爱吃药啊! 皇后自然是不能责怪太后的。 她看向一旁的苏小小:“苏大夫既是大夫,难道没告知陛下,药膏的服用剂量吗如果陛下没吃那么多,兴许中毒不会如此严重。” 太后沉声道:“她去给哀家熬药了。” 皇后欠了欠身,客气地说道:“母后,我听闻与苏大夫一道过来还有一位大夫。不知那位大夫现身在何处” 太后淡淡说道:“他已经走了。” 第一堂一共才两个大夫,符郎中给太后针灸完立刻就回去了。 太后的言辞间对第一堂多有维护,皇后不好硬来。 何况,苏小小也是静宁公主的朋友。 只不过,兹事体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需要将事情查探清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皇后正色道:“苏大夫,药膏是你亲手熬制的吗” 苏小小如实道:“是我拜托我师父熬制的。” 皇后微微一愕:“你师父” 福公公忙道:“就是刚刚离开的那位符大夫。” 皇后又道:“药膏是治疗何症的” 苏小小道:“驱邪散热,疏风解表。” 皇后:“给太后的” 苏小小:“是。” 李太医忽然指着苏小小控诉道:“我明白了,一定是你们想要谋害太后,不料太后没用上,反而阴差阳错让陛下中了毒!” 苏小小古怪地睨了他一眼:“我和我师父为何要谋害太后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于私,我们与太后并无恩怨;于公,治愈太后,就等于给第一堂竖了一块活招牌,我盼着太后痊愈还来不及,又焉能害她老人家” 这话成功让李太医闭了嘴。 万太医开口道:“那、那你就是想谋害陛下!” 李太医恍然大悟:“没错!你记恨陛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偏袒秦江一家,心中恼怒,于是想了办法报复陛下!” 苏小小不紧不慢地说道:“这罐药膏是给太后的,我可没摁着陛下的脖子,逼他把药膏吃了。” 太后沉声开口:“是哀家给皇帝的,你们是不是想说哀家谋害了自己的亲儿子” 苏小小熬了一大罐,分装成两小罐,其中一罐拿去热了。 太后刚用过早膳吃不下,又见景宣帝近日有些上火,就先让他吃了。 太后也没料到景宣帝吃了那么多。 皇后对苏小道:“不论怎样,这瓶药是你们第一堂熬制的,所有接触过,或有机会接触的人,全部要押入大理寺问审!” “母后!” “父皇!” 是静宁公主与惠安公主来了。 叫母后的是静宁公主,父皇是惠安公主喊的。 在上课时突然听说景宣帝中毒,二人当即翘了课。 皇后的最后一番话,二人全听见了。 静宁公主正色道:“母后,恕儿臣直言,父皇中毒一事不宜声张,恐在民间引起恐慌,不如就派人上门调查。” 惠安公主气呼呼地指向苏小小:“她都给父皇下毒了,你还替她说话!” 静宁公主严肃地说道:“无凭无据的事,休要胡言!药是第一堂熬制的不假,可进了永寿宫之后,也不是没有别人碰过药膏的。” 惠安公主瞪大了眸子:“你是在怀疑永寿宫的人给父皇下毒” 静宁公主移开视线:“我没有怀疑任何人,我只是提出所有的可能。” 惠安公主气急:“你——” “惠安!”娴妃呵止了女儿。 “好了,都别吵了!”太后沉沉地说道,“皇帝的龙体关乎江山社稷,就依静安所言,让人上门去问话,别动不动就把人往牢里抓!” 皇后立马顺坡下驴:“母后所言极是。” 太后又道:“老三近日是不是在大理寺查案” 娴妃一听自己儿子被点名了,赶忙起身回话:“是的,太后。” 太后摆摆手:“那就还是交由老三与大理寺去查。” 娴妃心头一喜:“三殿下必不您的信任,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大皇子被禁足了,二皇子又不在京城,老四、老五不堪大用……如今指望得上的只有她儿子了! 70 333 三小只擒贼(二更) 掌事太监程公公亲自去大理寺传太后口谕。 查案的事交给萧重华与大理寺,景宣帝的龙体却还是要指望诸位医者的。 静宁公主公事公办地说道:“苏大夫,有劳你替我父皇诊治。” “万万不可!” 李太医出言阻止。 静宁公主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李太医,有何不可” 李太医正色道:“陛下是吃了苏大夫的药膏才中毒的,苏大夫在洗脱嫌疑之前,还请先退避三舍,不要靠近陛下。” 其余太医也认同李太医的提议。 太后与静宁公主偏袒苏小小,他们已经看出来了,然而事关陛下龙体,真出了岔子,太医院担待不起。 也别说是她治的,就能与太医院毫无干系。 她治不了,到最后还得他们太医院来抢救。 他们可不希望她毛手毛脚的,让陛下病情恶化,或是她果真是凶手,又伺机给陛下再投一次毒。 惠安公主娇声道:“对!不能让她给父皇治病!她一定会再害父皇的!皇祖母!您快让人把她抓起来!” 太后道:“她是哀家的大夫。” 惠安公主皱眉道:“可是她——” “咳咳!”娴妃又拽了女儿一把,示意女儿闭嘴。 太后不怒自威地说道:“皇后与太医留下,娴妃,你们几个先回去。” “是。”娴妃带着众人出了永寿宫。 惠安公主抱怨道:“母妃!你干嘛不让我把话说完啊!” 娴妃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脑门儿:“你傻呀,她是未来你嫂嫂,她出事,就是你三哥失势!” 惠安公主嘀咕道:“她怎么会是我嫂嫂” 娴妃道:“陛下已下旨,册封秦嫣然为你大哥的侧妃,择日入大皇子府。秦家的千金只剩她一个了,并且她爹前几日刚赢得兵权。” 惠安公主心有不甘地撇了撇嘴儿:“可是她陷害父皇……” 娴妃轻声道:“老大被禁足,劳而不在,京城你三哥一人独大,若你父皇真有个三长两短,皇位非你三哥莫属!” 惠安公主的眸子睁得圆圆的:“母妃,你胡言乱语些什么父皇怎么可能会有三长两短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娴妃懒得和女儿掰扯,敷衍地摆了摆手:“是是是,会平安无事!你别瞎掺和,别再见人就骂苏大夫,也不许说她是凶手。她是不是不重要,你三哥若登基,他的皇后就必须清清白白!” 惠安公主嘟哝道:“我不喜欢她做我嫂嫂……” 景宣帝被抬回了自己寝宫。 太医们也一道前往。 胡九生作为主治太医,自然也在随行的行列。 他捏了把额头的冷汗,一脸镇定地说道:“我去上医院抓点药,你们先过去。” 他并不是真的去抓药,而是要让人通知一下仁心堂。 他隐隐感觉事情不简单。 怎么那么巧,皇帝就赶上了热好的药膏 又那么巧,那丫头去了小厨房给太后熬药 会不会是那丫头挖了个坑让仁心堂去跳 “老爷。” 药童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他快速写了一封信:“亲手交到二爷的手里,务必要快!” “是!”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胡二爷拿到了胡九生的亲笔书信。 看完后他脸色一变。 吴掌柜忙道:“东家,怎么了” 胡二爷道:“大哥说……有诈!” 吴掌柜一头雾水:“什么有诈” “你自己看!” 胡二爷将信函递给了吴掌柜。 吴掌柜粗略扫了一眼,困惑道:“这、这信上也没说明白呀,只道有诈,让咱们赶紧把证据给销毁了,一会儿官府会来查案……查第一堂……关咱们仁心堂什么事究竟是怎么了” 胡二爷神色凝重道:“定是时间紧迫,大哥来不及写!但大哥这么交代,必定有他的道理!赶紧把人证物证都处理了!” 人证是杜鹃,物证是药粉。 危急时刻,胡二爷的智商突然上线:“先把那丫头藏起来!别让官府找到!官府问起来,咱们就说她是畏罪潜逃!” 吴掌柜应下:“好!” “必要的时候……”胡二爷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其实昨晚便可以解决杜鹃的。 只不过,他们不确定这一次的计谋是否能够成功,万一太后没吃那药,或者万一杜鹃没放进去。 他们留着杜鹃,就能来第二次投毒。 吴掌柜即刻去联络杜鹃,一打听,却被告知第一堂的那个医女今日没去医馆。 糟糕,那丫头跑了! 吴掌柜咬牙,赶忙去处理物证。 可是,该如何处理 烧掉 有气味与残渣。 倒掉……倒去哪儿 他听过一起案件,有人把药材倒进茅坑,最后都让捕快给查了出来。 放进别的汤药里……不行,还是有可能被查出来…… 楼上,胡二爷推开轩窗朝院子里催促:“三殿下来了!你赶紧啊!” “赶紧……赶紧……” 吴掌柜把心一横,将几包药揣进怀里,从后门出了仁心堂。 他把药扔远一点,这样总万无一失了吧! 他拿出了投胎的力气,一口气走了三条街,终于来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果园。 他鬼鬼祟祟地将药包扔进围墙,随后转身就走! 然而他刚挪动步子,药包又被咻咻咻地扔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瞧,就见墙头多出了三个可可爱爱的小脑袋。 吴掌柜虎躯一震! 怎么是他们! 小虎奶唧唧地说道:“你的东西,掉进师乎的果园啦!” 二虎摇头叹气道:“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大虎批评道:“还给你,下次注意!” 注意个毛啊! 我就是来扔的! 这里八成是扔不成了,吴掌柜拾起地上的药包,拔腿就走! 大理寺卿的官差已经开始抓人了,也不知是在抓杜鹃,还是在抓他。 人一心虚,便容易草木皆兵。 “不管了,先躲起来!” 他抱着药包藏到了一辆用破布盖着的破车下。 “你们几个那边,剩下的跟我走!” “是!” 官差兵分两路,没往这边过来。 吴掌柜暗松一口气。 忽然,一颗、两颗、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伸了进来。 “你在干咸摸”小虎问。 二虎、大虎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吴掌柜想死的心都有了。 “走啊!赶紧走啊!”他一边挥手,一边小声撵他们走。 三人没走。 “你干嘛要躲在这里”二虎问。 三小只是认识吴掌柜的,上回与小胖墩儿之间闹过一次冲突,吴掌柜冲出来护主,结果被杨氏用扁担打得上蹿下跳。 三小只于是给吴掌柜贴了标签:不构成威胁的大人。 吴掌柜绞尽脑汁想把三尊瘟神送走。 “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他笑呵呵地说道,“你们走到那边,对着墙壁,不许偷看,从一数到十,要大声数,数完来找我!” 小虎奶摆摆小手道::“小斧不会数到十,小斧只会数到一百!” “大虎会。”二虎说。 大虎点头点头。 吴掌柜嘴角一抽:“都、都行吧!” 三人乖乖地来到墙壁,小手手捂住眼。 大虎开始认真数了:“一、二、三、四……” 吴掌柜小心翼翼地爬出来,蹑手蹑脚地走了几步,随后一溜烟儿地不见了! 他拐进一个小胡同,确定三人没有追上来,他拍着胸脯,长松一口气。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找到你啦!” 恶魔般的小声音骤然出现在身后,吴掌柜一个激灵转过身来,看着萌萌哒的三小只,整个人要崩溃了! 你们是追上来的! “那边也找找!” 是官差! 吴掌柜吓到屁滚尿流。 惊慌失措间,他看着眼前的三个孩子,忽然就有了主意。 这可是你们自己送上门的,别怪我 他把药包拿出来,刚好三包,一人手里塞了一包。 吴掌柜笑道:“你们找到我了,这是给你们的奖励,接下来轮到我来找你们了!我闭上眼,数到十,你们往回走,找个地方藏起来!” 三人想了想,觉得可行。 这个人还挺够义气,和他们玩这么久,小胖墩的事不和他计较啦。 大虎道:“那你先把眼睛闭上。” “好,我闭,我闭!” 吴掌柜虚虚地闭上眼,留了条眼缝儿。 “要全部闭上!不许偷看!”二虎说。 “嗯啊!”小虎说。 吴掌柜皮笑肉不笑,将眼皮闭得死死的。 听着哒哒哒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心头一喜。 待睁开眼时,三小只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太好了,就等着官差从你们身上搜出药粉吧! 就算你们说是我给的,我也不怕! 谁会相信几个小屁孩儿的话谁不知两家有恩怨,指不定是你们家大人教唆的呢! 念头闪过,吴掌柜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然而俗话说得好,乐极易生悲。 他一不留神,没留意到前方是台阶,他一脚踏空,整个人呱啦啦地滚了下去。 “呃啊——” 咔! 腿断了…… 下一秒,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挡住了他的视线。 小虎歪歪头:“你搅(找)到我们啦!” 吴掌柜快哭了! 我特么不想搅(找)到你们呐—— 吴掌柜头一歪,晕过去了。 ------题外话------ 小肥章 三小只:投票票啦!打滚卖萌! 70 334 一网打尽(三更) 凌云报了官,官差来得很快,直接把人带走了。 当吴掌柜被一盆冷水泼醒,就发现自己已经跪在了大理寺的公堂之上。 大理寺受理的一般都是官吏或皇亲国戚的案件,作为一介平民,能有幸出席大理寺的公堂,也是一种造化。 大理寺卿主理此案,端坐在公堂之上。 萧重华很是谦逊地坐在侧方,丝毫不摆皇子的谱儿。 大理寺卿啪的拍响惊堂木:“吴富贵!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太后与陛下!” 吴掌柜晕晕乎乎的:“大……大人……我没有……” 大理寺卿严肃道:“还敢狡辩来人呐!上物证!” 官差将几包从他身上搜刮到的药粉呈了上来。 事情是这样的,原本这几包药粉是被他当作“奖励”塞给了三个小家伙的。 可凌云过来后,直接掏出来扔回他身上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脏东西,也配给他的徒弟 吴掌柜极力狡辩:“这、这不是我的!是有人害我!第、第一堂的人害我!” 大理寺卿可不是平白无故就开堂的,他冷冷地说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那好,本官就让你死个明白!再上物证!” 这回官差呈上的是一托盘的药材。 吴掌柜一脸懵逼。 大理寺卿道:“本官已请大夫辨认出了炼制这包药粉所需的全部药材,其中一味藏红花只有你们仁心堂大量采买过!第一堂与附近几家医馆根本就没有这味药!” 吴掌柜哪里料到大理寺能从这里寻出破绽 这算是应了那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吴掌柜也不想想,这些官员都是怎么通过重重筛选入仕的,人家的脑子能笨吗 再者,能进大理寺的,不仅要学问好,也得有断案的天赋。 就吴掌柜这种作奸犯科的手段,在大理寺卿面前完全不够看。 很快,胡二爷也被带了上来。 他给吴掌柜使眼色,让吴掌柜一个人将罪责承担下来,他会替吴掌柜照顾一家老小。 萧重华开口道:“赵大人,可否容我说两句” 大理寺卿忙拱手道:“三殿下请讲。” 萧重华不疾不徐地说道:“谋害太后与一国之君是抄家灭族的死罪,还请赵大人严格审理,勿要冤枉了任何一个好人,也别放过任何一个恶人。” 大理寺卿哪儿不明白这话是讲给吴掌柜听的 他配合地站起身来,行礼道:“三殿下请放心,本官一定秉公办理!该杀就杀,该灭族就灭族,绝不姑息!” 二人的对话把吴掌柜吓得够呛,若是要灭族,那他一家老小全得跟他一起上刑场! 不行! 不能这样! 他不想死,他的家人也不能死! 萧重华深知打一棍子给一颗甜枣的道理:“但倘若协助查案,举报有功,也可网开一面,死罪可免。” 吴掌柜再也绷不住了:“殿下!草民冤枉啊!是他指使草民干的!” 胡二爷骇然失色:“你胡说!” 吴掌柜激动地说道:“小的没有!殿下!小的招!小的全都招!只求殿下饶草民不死!” 吴掌柜将买通杜鹃投毒的来龙去脉说了:“……东家他早看第一堂不顺眼了,多次给第一堂使绊子,这回又听说第一堂的大夫去给太后治病……东家担心太后被治好了之后第一堂名声大噪,这才想了一个阴招陷害第一堂。” 胡二爷气坏了:“你……这主意明明是你想的!我不同意陷害太后,你就说毒药到不了太后嘴里,有银针,还有试吃的小太监,能发现的!” 吴掌柜痛心疾首地说道:“二爷啊!您这就冤枉我了呀!我几时这么说过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呐!” 俩人掐起来了。 吴掌柜话中提到了一个叫杜鹃的医女,大理寺卿派人去将对方押来大理寺。 约莫半个时辰和,官差回来复命:“大人,杜鹃畏罪自尽了!” 皇宫。 胡九生正在为景宣帝熬药。 药童慌慌张张地走了过来:“老爷,二爷出事了!” 由于吴掌柜的攀咬,再加上认证物证惧在,胡二爷被打入死牢。 不过,胡二爷并没有将胡九生供出来。 否则,一旦让人知道胡九生是明知药膏被下了毒,却没及时阻止,也会被一道问罪的。 胡九生拿着银针的手微微颤抖。 “老爷,怎么办” 药童小声问。 胡九生心乱如麻:“你先别着急……让我冷静一下……” 胡二爷毕竟是他亲弟弟,也是仁心堂明面上的东家,真出了事,整个胡家都会遭到牵连。 “当务之急是赶紧赶紧解了陛下的毒……” 只有治好了陛下,才有为弟弟求情的可能。 还好他有解药。 胡九生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底的慌乱,将解药化入一碗温补的汤药中,给景宣帝送了过去。 景宣帝神志不清,无法服药。 胡九生先为他针灸,让他恢复一丝清醒,随后由福公公一勺一勺把解药喂了下去。 景宣帝的脸色慢慢好转,印堂的黑气淡了下去,乌黑的指甲盖也有了一丝红润。 “陛下……” “这药好苦……” 能说话了,胡九生长松一口气。 只不过,他一口气没松完,景宣帝忽然身子一个痉挛,猛地吐出了一口黑血—— 福公公勃然变色:“陛下!陛下!” 景宣帝重重地倒在了龙床之上。 福公公摸了摸景宣帝的脖子,又看看皇帝吐出来的黑血,指着胡九生道:“有毒……你杀了陛下!” 胡九生惊呆了,一屁股跌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解药……是解药的……” “什么解药” 静宁公主冷冷地出现在身后。 胡九生看着气息全无的景宣帝,吓得整个人都慌了。 他没给静宁公主行礼,而是蜷缩着身子抱住头,喃喃自语。 “就是解药……我按方子上熬的……我试过的……是对症解药……书上是这么写的……我没陛下下毒……不是我……我给的解药……能解的……” 静宁公主深深看了他一眼:“来人!把胡院判给本殿下抓起来!” ------题外话------ 差3票破千,求破! 70 335 霸气小小(一更) “太后!太后!” 掌事太监程公公快步进入太后寝殿,太着急忙慌的缘故,他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不是苏小小及时扶住他,他已经摔个鼻青脸肿。 “多谢苏大夫!”掌事太监道了谢,几步来到太后的凤床前。 太后被叨扰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清净一会儿,见他这般咋呼,不免眉心一蹙。 “又怎么了”她沉声问。 掌事太监更咽道:“陛下……驾崩了!” 太后手一抖,碗里的汤药洒了出来。 紫宸殿内,福公公与诸位宫人哭成一团,胡太医已经被拖了下去,殿内十分混乱。 静宁公主看着早已没了脉搏的景宣帝,双拳死死握紧。 她转身,正要吩咐桃枝去一趟永寿宫。 就听得一道沉闷的厉喝自外头传来:“都给哀家退下!皇帝在哪儿!” “祖母……” 静宁公主望向门口。 第一个进来的却是拎着药箱的苏小小。 太后坐在凤撵上,稍稍落后了数步。 紫宸殿的宫人并不认识苏小小,因此一路阻拦,若不是太后亲临,她怕是到不了这里。 “大丫……” 静宁公主怔怔地看着突然闯入的苏小小,月光追在她身后,她的神色冰冷而郑重。 “患者在哪儿”苏小小问。 静宁公主忙道:“在屏风后!” 福公公打屏风后走了出来:“这儿呢!这儿呢!苏大夫!” 苏小小拎着小药箱走过去。 恰在此刻,诸位太医也赶到了。 “住手!” 万太医厉喝。 苏小小没理他。 他追上去就要阻止苏小小,静宁公主冷声厉喝:“给我退下!” 万太医一愣:“静宁公主!陛下危在旦夕……切莫让歹人趁机伤害陛下!微臣等人这就替陛下医治!” “我说了,给我退下!” 静宁公主气场全开,挡在屏风前,犹如捍卫山河的神女。 李太医语重心长地说道:“静宁公主,您别胡闹了,赶紧让我们给陛下瞧瞧吧!不然错过了最佳时机,陛下可能真的没救了!” 静宁公主不让。 她并不是普通的公主,是景宣帝唯一的嫡出,满月时便被钦天监的监正批命——她的命格关乎大周皇朝。 她活,大周兴。 她亡,大周衰。 动她就是动整个皇族的气运。 殿内无一人敢与她硬来。 万太医又看向了屏风旁的福公公。 福公公是景宣帝的心腹,他若大喊一声护驾,相信暗处的大内高手一定会挺身而出的。 他咬牙:“奴才……听公主的。” 门口的全公公瞧见这一幕,心知自己的机会来了。 福公公西压在他头上许多年了,明明自己比他更早来紫宸殿,却始终不如他受宠。 福公公居然阻拦太医为陛下施救,若叫几位皇子知道了…… 全公公眼神一闪,鬼鬼祟祟地退了出去。 李太医神色凝重道:“静宁公主!若陛下真有个三长两短……” 静宁公主冷声道:“本殿下一力承担!” 众人惊到了。 一贯踏踏实实做事的朱太医也忍不住开了口:“静宁公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个民间来的大夫,真把陛下治死了,其实与静宁公主是没多大干系的,可静宁公主亲自为她作保,性质就不一样了。 静宁公主是在用命信任那丫头啊…… 福公公也好似第一天认识静宁公主似的。 从前只觉得她是嫡主子,命格贵重,高高在上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今晚,他见到了她不逊皇子的胆量。 可……陛下已经没有脉搏了…… 苏大夫当真能起死回生吗 苏小小放下医药箱,一手贴住皇帝的颈动脉,另一手探了皇帝的鼻息。 随后她一步跨上龙床,跪坐在皇帝右侧,双手交叠,一下一下按压皇帝的胸口。 按压的幅度不能太大,容易压断肋骨,但也不能太小,否则起不到心脏复苏的功效。 一个小宫女不小心撞倒了屏风。 所有人都瞧见了这诡异而又可怕的一幕。 这比给太后拧脖子恐怖多了,这是把要把景宣帝给活活摁死啊! “大胆!” 万太医一步上前。 “退下!”静宁公主拔出了架子上的长剑,“谁敢靠近龙床一步,休怪本殿下刀剑无眼!” 太医们被镇住了。 而此时,娴妃与惠安公主也到了。 二人也是吓了一大跳! 娴妃气坏了。 虽说认为陛下驾崩了,登基的就是自己儿子,可陛下也不能被自己未来的儿媳弄死啊! 这是要闹哪样! 娴妃想去制止,可她瞅了眼停在院子里的太后凤撵,又忍住了。 “母妃,你看她——呜呜呜——” 惠安公主的嘴被娴妃捂住。 皇后是与几位皇子差不多时辰赶到的,就连被禁足的萧独邺也来了。 大皇子府距离皇后尚有一段距离,自然不是景宣帝“驾崩”的消息传出去后才动身的。 景宣帝上午吃过药膏后吐血昏迷,他那会儿便已入宫。 他先给太后行了一礼:“祖母!” “祖母也来了吗”惠安听到他的话,转过身来,才看见了暗处的太后。 太后没说话。 皇后则是一眼瞧见了殿内,拿着长剑恨不能要砍杀太医的亲闺女,太阳穴又是一阵突突直跳。 “静宁,你做什么!还不快把剑放下!” 萧独邺也一脸肃然地进了寝殿,冲静宁公主伸出手:“静宁,把剑给大哥,别伤了自己!” 静宁公主没动。 皇后与萧独邺皱了皱眉,随后齐齐望向龙床上不停按压皇帝的苏小小。 萧独邺冷声开口:“住手!” 皇后的嘴唇动了动。 静宁公主挥剑指向萧独邺:“谁也不许过去!” 萧独邺浓眉一蹙:“静宁你疯了!你这样会害死父皇的!她只是一个民间来的医女而已!你该让太医为父皇医治!” 静宁公主一字一顿道:“我相信她。” 苏小小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这副小身子虽是减了好几十斤的重量,可到底还是有点儿胖,随便动一动,满头大汗。 已经按压了一百多下,景宣帝依旧没有心跳。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萧独邺义正词严道:“静宁,你我虽非一母同胞,但我心里,始终将你当成最亲近的妹妹,你要什么,大哥都能依着你,唯独这一回,大哥不能放任你胡闹!” 这是他立功的大好机会,若是父皇得救了,他是第一功臣。 若是父皇驾崩了,那也不是他害死的,是那丫头延误了最佳救治时机。 而那丫头秦家人,秦家又与老三有婚约—— 朝中大臣势必迁怒老三! “得罪了,妹妹!” 皇后眉心一跳:“不可伤了静宁!” 然而萧独邺已经出手了。 静宁公主不会武功,她拿剑只能唬住这些太医,萧独邺是不怕她的。 萧独邺冷冷地折向她的手腕。 咻! 一枚银针朝他射来! 萧独邺脸色一变,赶忙松手侧移一步。 银针猛地射进了他身后的廊柱,整根没入! 如此力道,可想而知,方才自己若是没躲开,怕是胸腔都被它穿透! 萧独邺冷冷地看向偷袭自己的人。 苏小小脚尖一勾,飞起一个木凳,随即她一个旋身,足尖重重一踹,将木凳踹向了萧独邺的胸口! 木凳那么大,可不如银针好躲。 萧独邺忙伸出双臂交叉格挡! 令他意外的是,他竟被木凳逼退了好几步! 好可怕的力道! 他狼狈地稳住身形,不可置信地望向从龙床上下来的苏小小。 说好的乡下来的野丫头呢 这等身手是哪里来的 苏小小将静宁公主护在身后,眸光冰冷地看向萧独邺,杀气毕现。 “不、许、碰、她!” 70 336 护短的小小(二更) 苏小小吊打萧独邺的招式,简直帅炸了! 众人仿佛看见了年轻的秦沧阑。 当然,秦沧阑没这么好看。 分明是女子的身躯,眉宇间却闪动着少年的英气。 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这就是了。 大殿内鸦雀无声。 比起众人的惊诧,萧独邺的眼底则是掠过了一丝杀气。 他正要再度出手,并且这一次他不会再手下留情。 恰在此刻,龙床之上传来一声咳嗽。 他心口一震! 福公公距离龙床最近,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望着咳嗽不已的景宣帝,喜极而泣! “陛下……陛下您没事了……您活过来了……您不用死了……” 就冲这死不死的字,福公公都得被治罪,不过眼下没人在意这个。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景宣帝的身上。 景宣帝在咳嗽,还虚弱地抬起了手,大抵是胸口太难受了…… 福公公赶忙抓住景宣帝的手腕,激动到喉头更咽。 他泪汪汪地望向众人:“陛下有脉搏了……有了……陛下活过来了……” 景宣帝死而复生,众人长松一口气。 是不是实心且两说,明面上必须普天同庆。 娴妃抽出帕子抹了抹眼眶,拉着惠安公主的手,泫然欲泣地扑了过去。 “陛下——您吓死臣妾了——” 凤撵上,太后放下手中的佛珠串,淡淡说道:“回宫。” “您不进去瞧瞧吗”掌事太监小声问。 太后冷漠一扫。 掌事太监赶忙低下头:“是,回永寿宫,您还病着呢,哪儿在外吹风” 搞了半天,我怎么觉着您不是在担心自己亲儿子,是在担心那个小丫头哇 太医们心情复杂。 一方面,陛下抢救过来了,是整个皇朝的福气,他们理应为此感到庆幸。 可另一方面,这又佐证了那丫头的医术着实高明。 一次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两次难道也是 “会不会……是福公公弄错了陛下没有失去脉搏……” 李太医纳闷地问。 男人对女人本就有成见,更别说是站在医术顶端的太医们去评判一个乡下来的小医女了。 若当真没了脉象,他们都治不了,何况是她 福公公不乐意了:“几位大人可以质疑我不是男人……我确实不是……但脉搏我还是摸得出来的,陛下的脉象的的确确消失了!是苏大夫让陛下起死回生的!” 太医们不吭声了。 他们与苏小小无冤无仇,之所以屡次质疑,说白了还是世俗的偏见,不单单只针对苏小小一个医女。 真正心怀不满的是萧独邺。 他方才丢人丢大了,场子还没找回来,父皇便被这丫头抢救过来了! 他再动手,就不占理了! 上一次这么憋屈还是遭遇卫廷! 这丫头气死人的本事……与卫廷有的一拼! “你没事吧”静宁公主问苏小小。 苏小小道:“我没事,他有没有碰到你” 萧独邺眉头一皱,这是什么嚣张的语气碰到又怎样你难不成还能剁了我的手 苏小小确有此打算。 只不过,萧独邺没碰到静宁公主。 苏小小将静宁公主手里的长剑拿了过来,反手一挥,干脆利落地插回了剑鞘! 众人:不好,又有被帅到…… 萧独邺冷冷地捏紧了拳头:我抢都抢不到,她要你就直接给……到底谁才是你的手足 娴妃握住景宣帝的手,梨花带雨地说道:“陛下,是苏大夫救了你!” 一定要给未来儿媳狠狠刷好感! 景宣帝没力气,很快又昏睡了过去。 娴妃花容失色:“苏大夫!陛下他——” 苏小小冷眸扫了萧独邺一眼,拉着静宁公主的手腕走了。 静宁公主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小胖手,心道,惯得你……连本公主也敢拉拉扯扯…… 却是没有挣开,乖乖让她拉手腕。 二人来到床前。 苏小小松开静宁公主,撑开景宣帝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三指搭上景宣帝的脉搏号了脉。 她说道:“把屏风架起来,闲杂人等出去。” “听到没有,你们全都退出去!”娴妃趾高气昂,一副未来太后的口吻。 她眸光一扫,乍然对上皇后威严的视线,心里突了下。 她笑了笑,说道:“姐姐也请移步吧。” 苏小小看向她:“还有你。” 娴妃:“……” 除了静宁公主与福公公,其余人全被清场。 苏小小道:“福公公,劳烦将陛下扶起来。” “是,苏大夫!”福公公踩上脚踏,将昏迷的景宣帝扶坐起来。 静宁公主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把她留在父皇的寝殿,一定也是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吧。 苏小小从小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看了看对面的软塌:“你坐在那边就好。” 静宁公主:“嗯” 苏小小云淡风轻地说道:“外头风大。” 静宁公主愣住了。 …… 四月的京城,夜风凉薄。 娴妃与惠安公主出来得急,衣衫单薄,被冷风吹得直打哆嗦。 “到底要治到什么时候啊……”娴妃不满地嘀咕。 上次她从药房得了一瓶新的三无“牛黄解毒丸”,今晚算是派上了用场。 福公公小声问道:“苏大夫,您给陛下吃的是——” 苏小小道:“哦,一种解毒丸,能解不少毒,也可治疗过敏症,镇北侯与苏世子都吃过。” 听说苏朔与苏渊都吃过,福公公心里踏实多了。 倒也不是他质疑苏大夫的医术,他只是让胡九生弄怕了,有点儿心有余悸。 福公公看着不省人事的景宣帝,问道:“可是……陛下吃了药,为何还没醒” 苏小道:“没这么快。” 景宣帝中的毒可比老侯爷中的慢性毒药凶狠多了,没个三五日醒不了。 也好,让他遭点罪。 “早晚各一次,一次两粒。”苏小小倒了十颗解毒丸装进了一个新的小瓷瓶,交给福公公。 “我明早看过太后,再过来。” 福公公双手接过:“那今晚……” 苏小小合上药箱:“安排一个太医值夜便可,不会有什么大事,有事去梨花巷找我。” 二人出了寝殿。 娴妃立马迎上来,看了看她俩,直奔殿内,一秒落泪:“陛下!陛下!” 萧独邺也走上前,目光温和地看向静宁公主:“方才大哥太担忧父皇的安危,吓到你了吧大哥给你赔不是,你别生大哥的气。” 静宁公主蹙了蹙眉,没说话。 萧独邺笑了笑,解下身上的披风……披风是宫人方才送过来的。 “天色不早了,大哥送你回坤宁宫。” 他一脸宠溺地为静宁公主披上披风。 忽然,苏小小的手伸了过来,抓过披风嫌弃地扔回萧独邺怀里! “不必!” ------题外话------ 你们这群小妖精,不要半夜等更新,早点睡啦! 70 337 雷霆手段(三更) 苏小小拉着静宁公主,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萧独邺独独自在风中扼腕。 苏小小是半点儿不给萧独邺情面,可谁让她眼下是太后与景宣帝的主治大夫,还真有嚣张的资本。 景宣帝的命抢救过来了,而由于苏小小给的是解毒丸,也彻底坐实了胡九生的“投毒之罪。” 皇宫的一处柴房里,胡九生大呼冤枉。 “我没给陛下投毒……我是在为陛下解毒……只不过……我可能剂量上出了差错……” 主审他的是萧重华与大理寺卿,静宁公主也在。 昨日景宣帝出事时,萧重华与大理寺卿正在京城以外调查白莲教的案子,天蒙蒙亮才回京。 一听说景宣帝让人下毒,二人马不停蹄地进了宫。 大理寺卿断案是把好手,可于医理上就有些不精通了。 他想了想,提议道:“不如将苏大夫……” “请太医过来吧!”静宁公主打断他的话。 开什么玩笑,天还没亮,不许吵她睡觉! 大理寺卿的头皮麻了麻。 呃……错觉吗 我怎么瞅着静宁公主有点儿生气呢 “长平。”萧重华淡淡开口。 长平会意,去太医院将几位太医叫了过来,有朱太医、黎太医、万太医与李太医。 一行人仔细辨认了从吴掌柜身上搜出来的毒药,又检查了胡九生熬出来的“解药”。 朱太医道:“确实都是毒药,但……是不是以毒攻毒就不好说了,我没见过此方。” 其余三名太医也表达了相同的观点。 以毒攻毒确实是一种治疗的手段,但并不是所有的毒都适用。 也许是一次毒害不成,又毒上加毒呢。 胡九生明白,若是不能证明此方是对症的,自己唯有死路一条。 思及此,他咬牙道出了自己的底牌:“……是符太医当年的方子……他留下的医术上有记载!” “医书在哪儿” “在太医院。” 萧重华让长平去搜,果真搜到了。 但并不止一本,而是厚厚的一沓,有医书,有医案与手札,全是符太医亲笔。 朱太医等人懵了,符太医当年死得突然,他们为他收拾东西时,并未发现这些,他们只当是符太医拿回家交给亲儿子带走了。 不曾想,竟是落在了胡九生的手里! 李太医翻开一本手札:“万金丹……这不是上回治疗程老夫人中风的神药吗他说是自己研制的!” 万太医也翻到了一张方子:“七苦茶,荣老王爷喝过,治好了多年的偏头疼,失眠症也治愈了,胡院判也说是自己的方子……” “还有这个。”李太医又有了新发现。 一个又一个,许多胡九生自称是自己或是胡家祖传的秘方,原来全是符太医的心血,大多是原本的药方,少量的他自己经过了改良。 有些改得好,有些改得不可控,譬如这一次景宣帝中的毒,就是后者。 这种药原是用来治疗风湿的虎狼之方,有轻微毒性,药效因人而异,尚在试药阶段,风险很大,符太医还没对患者用过。 胡九生稍稍改动了药方,解药也做了相应改动,看似对症了,但其药效并不稳定。 一半是胡九生的锅,另一半是景宣帝自己倒霉。 这话,太医们就不敢说了。 大理寺卿质问道:“你既然知道你的解药有风险,为何还要给陛下使用你是在拿陛下试药吗” 胡九生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我用鸡试过的……鸡活了……” 鸡 你把陛下当成成鸡! “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也是救人心切!”胡九生简直百口莫辩。 他看向太医们,希望他们能站出来替他说句公道话。 可太医们已经不想为他发声了。 将他人的成果据为己有,这个院判的位子是踩着符太医的心血坐上去的。 品行败坏,道德沦丧! 他们算是彻底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狗屁的医术天分,符太医当初真是瞎了眼,收了此等白眼狼做徒弟! “是,我是将我师父的方子占为己有,可那又如何至少说明了我没给陛下下毒!我是在陛下解毒!” 静宁公主冷声道:“你别避重就轻,只抓着解药说事儿。药膏里的毒怎么说” 胡九生咬牙道:“药膏里的毒是我弟弟下的,我承认他有罪,可这与我何干你们吓唬吴掌柜可以,但别欺我不懂大周律法!” 诛九族这种刑罚,早被先帝废除了,除非是拥兵自立、谋朝篡位,否则祸不及家人。 “是吗” 伴随着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被一脚踹了进来。 小厮不是别人,正是胡院判的药童。 而踹他的,是苏陌。 苏陌的手里还端着一盆盖好的灰烬。 灰烬里是烧过的纸,只不过,没烧完,能依稀瞧见几个残存的字迹。 “……有诈……毁证据……” 几位太医辨认后,确认是胡太医的字迹。 胡九生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他让药童带给胡二爷的纸条! 胡老二,你脑子里装的是屎吗 连张纸条都烧不干净! ……其实早烧干净了,这是卫廷伪造的。 内容是从药童嘴里逼问出来的。 当然,后续这波骚操作,药童就不清楚了。 药童老老实实地招了:“昨日清早,老爷出门之前碰上了二爷,二爷说。让人在苏大夫熬制的药膏里下了点毒,这次一定要苏大夫好看!” 换言之,他是知情者。 他抵达永寿宫时,药膏刚热出来,景宣帝还没吃。 他完全有机会阻止。 别人不管也就算了,他既是行凶者的兄长,又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是有义务尽忠职守的! 他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构成谋害了! 大理寺卿去抓惊堂木…… 呃,这里不是公堂,他抓了个寂寞。 他一巴掌拍上自己大腿! “胡九生!你还有什么话说!” “没的说,本官来替你说!” “谋害陛下,按律当斩!” “来人!把罪犯胡九生押入大理寺!择日问斩!” ------题外话------ 旧app每章追更的居然还有五六百人,你们是不迁移了么笑cry 那,月票投了吧,别过期了。 70 338 皆大欢喜(一更) 苏小小昨日离宫就晚,睡得更晚,早上就有些睡过头了。 她起床后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急救包。 她又看到上次药房上次奖励给她的黑色药瓶,说是药,但其实她一次也没打开过。 小虎走了进来,指着她手里的东西说:“娘,介是咸摸黑蛋吗” 别说,这玩儿看上去还像一颗黑鸭蛋。 “嗯……娘也不知道。”苏小。 “小斧可不可以摸摸” “给。” 苏小小把小黑蛋给了他。 小虎抓过来,不知他怎么弄的,居然一下子把药瓶打开了,随后他二话不说哗啦啦往嘴里倒。 苏小小想阻止却已来不及,小虎将一整瓶药丸尽数吞了下去。 下一秒,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小虎竟然一瞬之间长大了! 苏小小一个激灵,坐起身:“小虎!” 呃……是做梦啊。 吓死她了! 她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顺带着看了看四周。 果不其然,梦到小虎的原因找到了。 小家伙正躺在她身边当小咸鱼呢。 三兄弟都起了,大虎在扎马步,二虎泡石头,小虎转了一圈没事儿干,教四虎啃骨头又教不会。 他索性再次摆烂,回屋一趟,开启了小虎的咸鱼人生。 “娘,你醒啦”小虎奶唧唧说。 娘醒了,他就不摆烂了。 “嗯。”苏小小摸摸他小脑袋,“吃早饭了没” “没吃饭。”小虎说,“吃了面条,爷爷买的。” 饭是饭,面是面,他小人家分得可清楚了。 苏小小忍俊不禁:“早上吃的都叫早饭。” 小虎疑惑地问道:“为咸摸不叫搅(早)面” 苏小小成功被问懵。 修养几日的苏二狗也下床了,他去了后院。 “大虎,扎马步呢” “舅舅!” 大虎认真地打了招呼。 苏二狗拍拍他小肩膀:“好好扎。” “嗯!”大虎点头。 苏二狗又来到水缸边上,看着蹲在地上的二虎,问道:“二虎,你在干啥” “泡石头。”二虎说,“舅舅,你怎么起来啦” 苏二狗叹道:“我躺了几天,快发霉了,就出来走走。” 二虎看着他道:“你的头还痛不痛” “不痛了。”苏二狗说,目光望向他面前的小水盆,“你干嘛泡这么多石头” “石头泡泡才好看。”二虎说。 “你是总见我姐泡翡翠吧……”苏二狗嘀咕。 二虎拿起一颗小鹅卵石:“舅舅,我最喜欢这个小石头。” 苏二狗古怪地指了指另外两块:“你上个月不是说最喜欢这一个还有这个,你上上月最喜欢它。你到底最喜欢哪一个” 二虎一本正经地说道:“都喜欢!” 他对每一个小石头都是真爱! 这不是渣,是他想给全天下的小石头一个家。 苏二狗:“……” 卫廷一大早出去了,苏小小自然不知他是去伪造物证了,把三小只送到凌云那边后,苏小小去了医馆。 隔壁仁心堂人满为患,却不是来治病的,是来看热闹的。 仁心堂的东家被抓走,胡院判也落了网,大理寺卿的官差正在里头搜寻更多的证据。 苏小小只是淡淡睨了一眼,便径自上了楼。 账房里,孙掌柜正与符郎中商议药材的事儿。 见她过来,孙掌柜眸子一亮:“小苏来啦!” 熟了以后,称呼都变了。 “嗯。”苏小小点点头,与二人打了招呼,“孙掌柜,师父。” “我这边快好了。”符郎中说。 他得与苏小小一道入宫为太后针灸。 “可以进来了!” 孙掌柜对着屋外喊了一嗓子。 一个医女打扮的少女端着茶水入内,对着苏小小行了一礼:“东家。” 苏小小微微一笑:“杜鹃。” 没错,她正是昨日诈死的杜鹃。 杜鹃揭下脸上的面纱,也露出一抹笑来。 苏小小道:“这次的事,辛苦你了。” 杜鹃从不曾背叛苏小小,也不曾被符郎中以及任何一个人针对,所有一切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杜鹃忙道:“杜鹃的命是东家的,为东家效力,是杜鹃的本分。” 苏小小拿出从周阿婆那儿买下杜鹃的契约书:“你为我死了一次,以后你是自由身了。不过,杜鹃的身份也没了,难为你了。” 杜鹃笑着摇摇头:“杜鹃不是我的本名,是被卖入教司坊后,他们就给我改了名叫杜鹃。这个身份没什么可留恋的,说起来我得感谢东家。” “你本名叫什么”苏小小问。 杜鹃道:“云袖,张云袖。” 苏小小正色道:“从今往后,你就是张云袖。户籍我来想办法。” 杜鹃……如今该叫云袖了。 云袖激动地行了一礼:“多谢东家!” 苏小小道:“如果你有别的打算……” 云袖赶忙摇头:“我没有的,东家!我想留在第一堂,我喜欢这里,喜欢东家,喜欢莺儿,也喜欢曹大嫂……大家都对我很好……” 是真的很好。 就连总爱摆臭架子的孙掌柜,其实也很维护每个人。 想到什么,云袖低下头:“只是……我毕竟是个‘死’过一次的人,会不会给第一堂带来麻烦” 苏小小笑了笑:“你们平日里都戴着面纱,大家没见过你们真面目,只知道大医女是你,小医女是莺儿。我对外宣称又来了一个新的医女,不会有人怀疑。” “这样就太好了!”云袖的眼睛亮亮的。 苏小小道:“你去把小韦子他们都叫上来吧,我有事情宣布。” “是。” 云袖假意背叛的事,除了三位大佬,便只有小韦子知情。 云袖以为苏小小是要和众人坦白此事。 谁曾想,苏小小竟是宣布了所有人的新身份。 符笙,二东家。 孙掌柜,三东家。 “啊,这,会不会不好啊”符郎中没想过自己要成为二东家啊。 苏小小看向他:“当初这间医馆,你不是投了银子吗” 符郎中挠挠头:“啊,是,不过……” 他拿是拿给她花的,不是要给自己买商股的…… 孙掌柜笑得合不拢嘴儿。 熬了这么久,终于熬成东家了! ------题外话------ 月底最后几天,清票啦 70 339 仁心堂倒闭(二更) 他激动得拍了拍苏小小的肩膀:“小苏,我老孙没看错你,你果然够义气!” 符郎中沉下脸来:说话就说话,别对我徒儿动手动脚! 其余人虽不是东家,但每年年底都会有两次分红。 众人惊呆了。 莺儿与云袖涉世不深,曹氏夫妇与阿中、小韦子却是给不少东家干过活儿的。 从没哪个东家会给下人分红的。 苏小小正色道:“在第一堂没有下人,只有打工人,大家好好儿干,第一堂不会亏待大家。” 曹厨子堂堂七尺男儿,激动到抹泪:“跟着东家就对了!” 杨氏也很激动。 东家给的工钱已经比别处高了,若再加上分红,他们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明年就把儿子从乡下接过来了! 大家都很高兴,就连不善言辞的阿中都破天荒地闷了一杯酒。 然后苏小小就不许他送自己入宫了。 苏小小:“拒绝酒驾!” 苏陌只要在京城就会为苏小小安排马车,一般是亲自来,今日他要处理胡太医,于是安排了另一辆马车过来。 苏小小与符太医乘坐马车入了宫。 去永寿宫的路上,二人碰到了几位太医。 他们刚从柴房出来,已知晓了胡九生的所作所为,也打听到了苏大夫的师父就是符太医的儿子符笙。 “苏大夫,符……大夫。” 朱太医为首,与二人打了招呼。 几人颇有些尴尬。 他们曾多次质疑小医女,可事实证明,小医女的医术是不掺假的。 另外,他们手里抱着一些医书与手札,是符太医留下的。 他们不知该如何处理。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朱太医开了口:“符大夫,这些书籍是你父亲的,如今物归原主。” 众人的眼底掠过一丝不舍。 符郎中神色复杂地翻了翻那些医书,是父亲的笔记。 他几乎可以想像父亲是怎样在一个个孤独的深夜里,记下自己的心血。 他眼眶微热。 但他摇了摇头,说:“不必了,你们拿去吧。” 众人吃惊地看着他。 “我与父亲的医治理念不同,父亲的法子,未必适合我。” 他那里其实也有几本父亲留下的医案,并不多,如果在十年前,他或许迫切地需要。 可如今,他已经寻到了属于自己的医道。 望着符郎中与苏小小离去的背影。 几位太医久久回过神来。 他们与符太医共事过,不止一次听符太医提到自己的儿子。 “唉,笙儿的资质不如九生,认药材认得慢,认穴位也慢,医书上的医理,我教一遍,九生就会了,笙儿他总是忘……” 符太医的话历历在目。 众人一阵唏嘘。 符太医是想要教会儿子的,只可惜遇到了更聪颖的胡九生。 或许符太医自己都没料到吧,不被看好的儿子……才是真正的神医啊。 符郎中为太后针灸完毕,太后的精神气又好了不少。 太后看向符郎中,缓缓说道:“哀家记得,你父亲不擅针灸之术,你离开京城是又拜谁为师了吗” 符郎中摇摇头:“不曾。父亲留下的医案给了我不少启发。” 太后摆摆手:“行了,你父亲的心血全被胡九生据为己有,能给你留下点儿什么” 符笙是凭自己摸索出来的。 “你可愿意来太医院” 太后向符笙抛出了橄榄枝。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宠。 然而符笙沉吟片刻后,起身拱了拱手:“多谢太后抬爱,草民……不愿入宫。” 为太后针灸完,符笙便动身回了医馆,苏小小继续留在皇宫。 还有个病号景宣帝呢。 景宣帝夜里发起了低热,早上浑浑噩噩醒了一小会儿。 福公公依照苏小小交代的,给景宣帝服下了两粒解毒丸,景宣帝的低热褪去,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没吃东西,不会有什么事吧”福公公担忧地问。 苏小小看了景宣帝一眼,说道:“劳烦福公公去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 “好。” 福公公如今对苏小小是满心满眼的信任,依言退了出去。 苏小小打开急救包,取出吊瓶给景宣帝挂上。 景宣帝吃不了东西,得给他补点营养。 坐在床边等候的功夫,苏小小拿出了黑色小药瓶。 已经好些天了,她还是没弄清楚这个到底是治什么病的。 “打也打不开……” 从紫宸殿出来,苏小小问福公公皇后在不在坤宁宫。 “这个时辰,应当在的。”福公公道,“苏大夫要见皇后娘娘吗奴才让人给您带路。” 苏小小道:“不必,我知道怎么走。” 她昨晚送静宁公主从紫宸殿回去过。 皇后正在看账,听人禀报苏大夫过来,她放下手里的账本:“让她进来。” “你找本宫有事”皇后问苏小小。 苏小小诚实地点点头。 “说吧,可是有关陛下” 苏小小再次点头。 “陛下怎么了” “他没怎么。”苏小着,自荷包里掏出一张纸,“这是紫宸殿与永寿宫的账单,劳烦皇后娘娘把诊金付一下。” 皇后:“……” - 萧重华与大理寺卿的办案效率极高。 上午胡九生入狱,下午,大理寺的官员便上门查封仁心堂了。 “你们做什么!” 胡碧云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近日身子不适,请了两天假没去宫学,也是才知道爹和二叔出了事。 她快步上前,挡在仁心堂的门口,冷冷地望向打算朝门上贴封条的官差们。 “谁许你们在仁心堂放肆了!” 为首的官差不苟言笑地说道:“这是大理寺卿的命令,我等奉命查封仁心堂,请这位小姐不要阻挠我们办案。” 胡碧云厉声道:“我爹和我二叔是冤枉的!他们是让人陷害的!你们不去抓真凶,却跑来这里冤枉好人!你们大理寺就是这么办案的” 百姓们围了过来。 一个婶子不明所以地拽了拽一旁的小伙子:“仁心堂出啥事儿了” 小伙子道:“仁心堂谋害当今圣上,东家被判入狱了,好像要问斩!” “胡院判呢”一个大爷问。 “他也有份儿!”小伙子激愤地说道,“谋害陛下是死罪,胡家这回完了!” 胡碧云指着他鼻子道:“你胡说!我爹和我二叔才没做这种事!” 70 340 见家长(三更) 小伙子也不怵她,直接怼了回去:“你说没做就没做那么多大夫,为啥只抓你们家的” 胡碧云咬了咬唇,义愤填膺道:“是第一堂陷害我爹和我二叔!” 孙掌柜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哟,胡小姐这话我可不爱听。啥叫我们第一堂陷害你们毒药是你爹亲自熬的,毒是你二叔卖通人下的,你们家的药童都招了,人证物证惧在,不服气,你倒是上大理寺击鼓鸣冤呐!” “你——”胡碧云涨得脸红脖子粗,“那医女是你们家派来的细作!” 孙掌柜讥讽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得你们上钩不是若不是你们心存歹念,谁还能逼着你爹炼毒药、逼着你二叔往太后的药膏里下药” 这人惯会避重就轻,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胡碧云说不过孙掌柜,气得整个人觳觫发抖! 一个伙计道:“小姐,仁心堂开不下去了,我们的工钱……是不是你结算给我们呐” 一个病人也开了口:“还有我们这些病人的诊金……我们花了银子上门求医,你们仁心堂被封了,谁来赔我们的银子啊” “是啊是啊……” 胡碧云很快被仁心堂的伙计与病人包围。 可她身上没带多少银子,只得先逃走脱身。 当她好不容易甩开那群人回来时,仁心堂的大门已被彻底打上了封条。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妹妹。” 胡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胡碧云转过身来,更咽地看着他:“哥哥……仁心堂被封了……” “我知道。”胡辉强压住喉头胀痛,“你先跟我回家。” 她抹了泪,说道:“父亲和二叔是被冤枉的……” 胡辉没说话。 她抓住胡辉的胳膊:“哥哥……你去求小侯爷好不好” 胡辉是景弈的朋友,他就是通过景弈结实萧重华的。 胡辉落寞地说道:“我找过了。” 胡碧云忙道:“小侯爷怎么说” ——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小侯爷信她,不相信她会陷害任何人。 胡碧云又道:“三殿下呢” 胡辉难过地说道:“这桩案件,就是三殿下亲自审理的。要帮的话,三殿下早帮了。” “我不信……我不信救不了父亲!” 胡碧云不死心,不甘心,也不认命! 她去找宫学的同窗与昔日的手帕交,可惜没有一个人愿意见她。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滂沱大雨。 她跌跌撞撞地走在雨中。 忽然,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身边。 车帘被掀开,一名袅袅娉婷的少女撑着油纸伞走了下来。 “胡小姐” 她轻声问。 胡碧云被大雨冲得几乎睁不开眼睛,狼狈地看向她:“林小姐” 此人正是前不久被逐出宫学的林如月。 林如月吃惊道:“真是你啊……方才我瞧着就有点儿像……可是……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胡碧云心里一酸,走上前,湿漉漉的手拉住了林如月的袖子。 “林小姐,你帮帮我好不好你让太尉大人到陛下跟前,替我父亲求求情……” 林如月的爹是当朝太尉,深得景宣帝器重。 前阵子虽因林如月冲撞太皇太后的事,被苏渊参了一本教女无方,失去了督造神弓营的资格。 可在景宣帝面前依旧是说得上话的。 林如月咯咯一笑:“你跪下来求我呀。” 胡碧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林如月讥讽道:“怎么不肯你不是要救你爹吗连下跪求人都做不到,我看你的孝心也不过如此嘛。” 胡碧云捏了捏手指,屈辱地跪了下来:“我求你……” “哈哈哈……” 林如月夸张地笑了。 “我被太皇太后逐出宫学的时候,让你找爹去替我求情,你怎么说的你说你爹很忙,见不到人。随后我说我是为你打抱不平,才去训斥那丫头。你又是怎么说的” 林如月弯下身,在胡碧云耳畔轻声道:“你说,我又没求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如月嘲讽完胡碧云,无比畅快地走了! …… 苏小小在皇宫赚了个满钵,抱着自己的满满一盒诊金,心满意足地出了宫。 “苏陌” 她一眼看见马车旁的如玉男子。 真养眼啊。 这颜值,与卫廷的几乎不相上下。 苏陌好笑地看着她:“什么事这么开心” 她把怀中的锦盒往苏陌面前一递:“喏,诊金。” 苏陌打开瞧了瞧,表情夸张地说道:“这么多,看来你很厉害嘛。” 苏小小丝毫不谦虚:“那当然!我可是神医!” 苏陌忍俊不禁,挑开帘子让她上了马车。 二人坐下。 不出意外,桌上又有一罐新剥好的核桃。 值得一提的是,苏小小虽每日都吃,但她有节制,不会吃太多,一般不超过五个。 饶是如此,苏陌也总是剥得多多的投喂她。 并且每天都有新的。 苏小小抓了一颗核桃仁,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苏陌给她倒了一杯水:“胡九生的罪证找到了,他剽窃符太医心血的事也传开了,是名副其实的身败名裂。” 苏小小腮帮子鼓鼓的:“他是活该,谁让他当年陷害符太医的” “陷害符太医”苏陌并不知还有这么一件事。 苏小小斟酌了一下,既然喜脉不是白羲和的,那就没什么不能对苏陌说的了。 ——等等,这个想法很危险,为什么是白羲和的秘密就不能说 难道在她心里,白羲和比苏陌更亲近 不可能。 那个狡猾的女人,她才不要亲近他! 苏小小嫌弃地撇了撇嘴儿。 苏陌看着她脸上闪过丰富的小表情,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苏小小言归正传,将景宣帝临幸白羲和贴身女官的秘密说了。 “符太医就是因为这件事假死离开京城的,本该是胡九生去请平安脉,这哔了狗的——” “咳!”苏陌咳嗽。 妹妹要软软萌萌的,不许说脏话。 “怂蛋玩意儿。” 她要说完。 苏陌:“……” 苏陌把妹妹送回医馆后,便去神弓营找苏渊了。 苏小小抱着自己的小金库,优哉游哉地进了大堂。 今日的医馆静悄悄的,众人闷头做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大堂内坐着一位老夫人,漫不经心地地喝着茶。 然其气场强大,十丈以内无人生还! 苏小小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胳膊往柜台上一撑:“谁那么大架子” 孙掌柜捏着喉咙:“嗯嗯嗯嗯!” “什么”苏小小没听清。 孙掌柜拼命使眼色:“嗯嗯嗯嗯!” 苏小小一脸莫名其妙。 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开口:“他说,卫老太君。” ------题外话------ 苏小小:!! 月底了,见家长了,为小小求一波最后的月票! 70 341 全家上阵(一更) 苏小小原地石化了三秒。 孙掌柜心道:你也有今天。 孙掌柜幸灾乐祸了一小下,紧接着就开始同情她。 他清了清嗓子,拿账本挡住嘴,小声说道:“这回帮不了你了,自求多福吧。” 谁让你把堂堂卫家幼子绑回家做上门女婿的 天王老子都没这胆啊…… 苏小小正了正神色。 淡定,不慌。 区区一个老太君而已。 孙掌柜:你倒是别同手同脚呀。 医馆的其余人也没眼看了。 平日里泰山崩于顶都面不改色的东家,这会儿……直接成了一只顺拐小胖鹅。 苏小小一本正经地来到卫老太君面前,表情严肃得不得了:“老太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众人齐刷刷捂住眼。 啥老太君,叫祖母啊! 还有,你那是啥表情 你是见家长,不是拜把子,不知道的,还当你下一秒就要抽出小刀,与对方歃血为盟! 卫老太君淡淡哼了一声:“你就是秦沧阑的孙女” 苏小小想了想:“可以这么说。” 卫老太君拉长了音调:“什么叫可以这么说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 苏小小严谨地说道:“从血缘上讲,我与老护国公的确存在亲祖孙关系,只不过,我和我弟弟尚未祭祖,也未上秦家族谱,因此严格说来,我并未正式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是大事,得挑个黄道吉日,钦天监算出来的日子在六月。 卫老太君上下打量了苏小小一番。 卫老太君不喜欢瘦不拉几的小姑娘,风一吹就倒,胖点儿倒是瞧着更顺眼。 接下来是诡异的沉默时间。 活了两辈子,没见过家长,欠缺此方面的经验。 苏小小只能临场发挥了。 “老太君,您今日来第一堂是看病吗” 卫老太君白了她一眼。 不是啊…… 苏小小哦了一声:“明白了,您是来看卫廷的。” 卫老太君面色沉沉地瞪着她。 也不是 苏小小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您是看我的!” 卫老太君:“……” “咳咳咳!” 孙掌柜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冒着被卫老太君一拐杖打死的风险,将苏小小拽到一边:“人家是来看小重孙的!” 苏小小:“……” 苏小小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地回到卫老太君身边:“大虎他们还没放学,不如老太君先去家里坐坐” 李嬷嬷将拐杖递给卫老太君,笑着道:“老太君,茶水给我吧。” 卫老太君接过拐杖,将茶杯给了李嬷嬷。 苏小小感激地看了李嬷嬷一眼。 大恩不言谢! 一行人出了医馆。 小韦子、阿中、云袖、莺儿、曹厨子夫妇全围了上来,踮起脚尖巴巴儿地望向门外。 “东家行不行啊”小韦子问。 孙掌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发挥还算正常。” 阿中嘴角一抽:“这也算正常” 若非亲眼所见,他们怕是不敢认呐! 孙掌柜高深莫测地说:“你们懂啥这已经很好了。” 那丫头的作精上来,才是真的要把卫老太君气死呢。 门口,苏小小客气地将卫老太君送到马车前:“您请上车。” 卫老太君对她道:“你也上来。” 苏小小:“哦。” 苏小小也是心大,卫老太君让她上,她就真上了。 等掀开车帘,她傻眼了。 马车里坐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夫人。 全都齐刷刷地看着她。 苏小小头皮一阵发麻! 五个男人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打一架。 这么多女人……会让人难以招架的。 卫老太君在中间的位子坐下,依次介绍道:“卫廷的大嫂、二嫂、三嫂、四嫂、五嫂。” 五人整齐划一地冲苏小小颔首,姿势一毛一样,连角度都分毫不差。 褚氏道:“我姓褚,是卫小七的大嫂。” 不怒自威,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与卫老太君的气质最像。 李氏道:“我姓李,是小七的二嫂。” 声音很轻,气质清冷,是五人中唯一略显柔弱的。 陈氏道:“我是三嫂,姓陈。” 这个壮壮的,占地面积最大,中气最足,一看就是好身手。 蓝氏道:“蓝氏,四嫂。” 看似温柔乖巧,眸光里却透着狡黠,让苏小小想到了二虎。 蒋氏扬起下巴道:“我姓蒋,小七是我养大的!” 四个嫂嫂唰的看向她! 你……和小七差不多大吧…… 人家见家长是见一个,我见家长……是见一窝。 苏小小内心崩溃,面上微笑:“大家好,我姓苏,叫……小小。” 一不留神,把真名字给说出来了。 众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神色一言难尽。 你……哪儿小 马车有点儿挤,主要是苏小小与陈氏占了太大面积。 李嬷嬷坐的是另一辆马车,慢悠悠地跟在后头。 今日只有钟山与苏二狗在家。 苏二狗闲得无聊,在前院倒腾四虎的饲料。 听见马车的声音,他赶忙抬头望向门外。 苏小小从马车上跳下来。 他抓着来不及放下的铲子,快步走过去:“姐,你回来啦今天这么早!” 苏小小心道,我也不想这么早,但这不是要招待家长么 “你姐夫还没回来”苏小小问道。 苏二狗答道:“没,姐夫早上出去的时候,说晚点回来。” 晚点回来……很好。 苏小小微笑。 苏二狗心里毛毛的:“姐,你笑得好可怕呀……咦那是谁” 卫老太君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苏小小伸手搀扶了一把,对苏二狗道:“卫老太君。” “哦。”苏二狗见她姐扶对方,自己也格外客气,“卫老太君好。” 说罢,他凑近他姐耳畔,低声问道,“卫老太君是谁呀” 听了一耳朵的卫老太君:“……” 苏小小小声道:“你姐夫的祖母。” 苏二狗恍然大悟,挺直腰杆儿,特别真诚地叫道:“祖母好!” 卫老太君险些一脚踩空—— 很快,褚氏五人也依次从马车上下来了。 五人的衣着皆十分素净,发髻也直观简单,没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 动作还整齐。 苏二狗脑子一嗡,脸盲了…… 70 342 旺夫(二更) 苏小小让苏二狗去接三小只放学。 卫老太君问道:“他们开蒙了” 如果她没记错,三个小家伙还差一个多月才满三岁吧,寻常大户人家的孩子五到七岁才开蒙的。 小七除外,他生来智力超群,与别的孩子不一样。 苏小小也不确定这算不算开蒙,广义上的开蒙似乎是指学习千字文、四书五经,可三个小家伙是跟着凌云学琴。 “哪里的夫子”卫老太君接着问。 苏小小道:“是巷子里的一个街坊,大虎他们跟着他学琴。” 一听是学琴,还是随便找了个街坊学,卫老太君的眉头皱了下。 苏二狗去接人,苏小小与卫老太君一行人进了院子。 迎面就碰到正要回家的钟山。 卫老太君神色一顿。 钟山也顿了顿。 他躬身,默默行了一礼,佝偻着身子出了院子。 卫老太君回头看了他一眼。 苏小小古怪地道:“您认识” 卫老太君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许是在哪儿见过。” 这回答太不走心了,说不认识苏小小不信。 钟山是慧觉师太的人,卫廷认识慧觉师太,很可能,卫老太君也认识。 甚至更合理一点的猜测,是卫老太君与慧觉师太是故知,卫廷因为祖母才认识慧觉师太的。 可是,方才卫老太君的反应又有些奇怪。 既是故知,又为何不承认还对钟山如此冷漠 苏小小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卫老太君开始打量这间院子,空间不算大,胜在收拾得干净又整洁。 院子里有一匹通体黑色的小马,长得很是漂亮。 “大食马” 卫老太君很是意外。 大食马在大周很是罕见,可一想到她的祖父是秦沧澜,又觉得或许是秦沧澜想方设法从哪里弄来的。 上一个认出它是大食马的是秦沧澜。 没想到卫老太君也懂马。 苏小小点了点头:“是大食马。” “早产的”卫老太君又问。 “这也能看出来” 这下轮到苏小小意外了。 经过她的精心喂养,小马驹已经长得非常健壮,与正常马儿几乎没什么两样。 一般人自然是看不出来的,可卫老太君并不是一般人。 她当年陪着丈夫南征北讨的时候,京城多少武将还没出生呢。 卫老太君回忆道:“小七的祖父年轻时养过一匹大食马,和这匹马一样,也是早产的。” “后来呢”苏小小问。 卫老太君淡淡说道:“不到两个月夭折了,早产的战马是养不活的。” 一般出生没几日就会断气,稍微活久一点,也嫌少超过一个月,武安君把小马儿养到两个月已经是个奇迹了。 苏小小摸了摸小马:“四虎三个月大了。” 居然能养到三个月……卫老太君的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她又走近了些,想仔细瞧瞧。 四虎却毫不留情地转过身去,甩了她一个傲娇的大屁股! 苏小小摊手道:“四虎生你气了,你说它养不活。” 卫老太君:“……” 苏小小去灶屋烧水泡茶,大嫂褚氏陪卫老太君在堂屋坐着。 其余几人留在院子里欣赏四虎。 五嫂蒋氏捏捏四虎的马耳朵:“这是什么马好漂亮!” 二嫂李氏轻声道:“方才听到祖母说,是大食马。” 四嫂蓝氏惊诧道:“大食马比汗血宝马还珍贵呢。” 四虎很享受,在院子里欢脱地蹦跶了起来。 卫老太君道:“行了,别闹了,都进来。” 四人依依不舍地进了堂屋。 几人嫌少有机会出门,难免有点儿闲不住,虽是碍于卫老太君的威压,勉强将自己笔挺挺地钉在椅子上,然而眼珠子转到飞起。 卫老太君沉声开口:“想说什么就直说。” 蒋氏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小七……真给她做了上门女婿呀” 卫老太君: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卫老太君对李嬷嬷到:“我们去接几个孩子。” “是。” 李嬷嬷将拐杖递给卫老太君。 几人也起身,卫老太君道:“你们几个在这儿等着。” “是,祖母。” 几人乖顺应下。 卫老太君与李嬷嬷出门后,蒋氏唰的站起身,来到了堂屋的后门。 从这里,能看见在灶屋忙活的苏小小。 蓝氏也走了过来:“五弟妹,你在看什么” “看她。”蒋氏说。 蒋氏回头望向陈氏:“三嫂,你看不看” 陈氏道:“哦,我看。” 三人扒在门口看小胖丫头。 李氏在椅子上也渐渐有些坐不住,她偷瞄了一眼大嫂褚氏。 卫老太君不在,大嫂就是当家的。 见大嫂没有阻拦的意思,她也悄咪咪地走过去看。 蒋氏纳闷道:“小七原来喜欢这样的吗” 难怪会拒绝灵犀郡主与惠安公主了,她俩瘦得没二两肉,哪有这小丫头珠圆玉润 蓝氏问道:“你们觉得,灵犀表妹好看,还是她好看” “都好看。”蒋氏说,“但她肚子圆,比较能吃。” 能吃是福。 蒋氏又盯着苏小小的臀部:“屁股大,能生!二嫂屁股就大!” 五人中唯一有生养的李氏:我谢谢你啊…… 李氏道:“你应该说她手胖,聚财。” 三人惊讶,回头异口同声道:“二嫂,你也来了” 几人继续观察苏小小。 李氏接着道:“耳垂有珠,命里旺夫。” 蒋氏佩服道:“懂还是二嫂懂!不愧是风水大师之后!” 李氏慢悠悠地说道:“改天给你画个符。” 蒋氏忙道:“呃……那倒不用。” 她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陈氏:“三嫂,你觉得呢” 三嫂陈氏是五人里武功最高的一个,也是最不善言辞的一个。 她抓抓脑袋:“啊,你们干嘛问我” 蒋氏就道:“因为你的意见也很重要啊。” 陈氏道:“哦,那我觉得……她挺好。” 蓝氏撇了撇嘴儿:“哪里好” 陈氏诚实道:“肉多,扛揍。” 所有人:“……” “也没什么了不起,我还是更喜欢灵犀表妹!” 蓝氏鼻子一哼,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她看向端庄娴静的褚氏:“大嫂,你认为呢” ------题外话------ 7582票了,真希望一觉醒来,破个百! 70 343 霸气嫂嫂(三更) 不待褚氏开口,苏小小将泡好的茶端出来了。 蒋氏、陈氏、李氏迅速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端坐如钟,一副啥也没发生过的模样。 苏小小把茶水摆好:“几位嫂嫂喝茶。” 蓝氏道:“你还没过门。” 哼,叫什么嫂嫂 苏小小顿了顿:“卫廷是我家的上门女婿。” 一杀! 蓝氏挑剔道:“茶也不怎么样,我们在卫家,都是喝雨前龙井,雨前龙井你知道吗” 苏小小唔了一声:“这个好像的确不是雨前龙井,是御前龙井,太后给的。” 蓝氏:“……” 二杀! 不待苏小小祭出三杀、四杀,陈氏开口了:“四弟妹,我觉得茶挺好喝的,甜甜的,还有一股奶香。七弟妹,这是什么茶,和以前喝的不一样。” 所有人重重咳嗽:“咳咳咳!” 陈氏一头雾水。 蒋氏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道:“你怎么叫上了说好的先给她一个下马威的,不然日后小七在她家直不起腰杆啦,你也不想小七被欺负吧” “哦。”陈氏恍然大悟,把茶杯往桌上一搁,十分违心地说道,“你煮的茶不好喝。” 话落,她的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就在此时,院子外传来了几个孩子哒哒哒的脚步声。 “大虎!二虎!小虎!” 是老太君激动的呼喊声。 五位少奶奶齐齐抖了抖。 您长年累月杵着拐杖,原来中气这么足的吗 “太奶奶!” “太奶奶!” “太奶奶!” 伴随着三道奶唧唧的小声音传来,就连大少奶奶褚氏都有些坐不住了。 四人齐刷刷地看向她。 褚氏正了正神色,正要开口。 “是大虎他们回来了。”苏小小望着门外说道。 不行了,忍不住了…… 大嫂威压也不管用了! 四人唰的站起身,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 褚氏深吸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卫老太君与李嬷嬷牵着三个孩子进了院子。 卫老太君拐杖都扔了,一边拉一个,李嬷嬷牵一个,另一手拿拐杖。 “太奶奶来看你们,开不开心”卫老太君慈祥温和地问。 “开心!”大虎蹦蹦跳跳地说。 “二虎也开心。” “小斧最开心!” “哈哈!”卫老太君难得笑出了声儿来。 “来见见你们的几位伯母。” 卫老太君指着院子里的五人,依次介绍道:“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四伯母,五伯母。” 小孩子并不大懂伯母的意思,但叫几年就会懂了。 三小只很乖,奶声奶气地喊了五位伯母。 五人被三个奶唧唧的小团子惊呆了。 他们就是小六与小郡主的孩子吗 长得也太可爱了吧! 蒋氏快哭了:“真像小六小时候……” 众人一脸无语地朝她看来,说的像是你见过小六小时候似的…… 不过,几个孩子的眉眼与圆乎乎的小脑袋的确像极了小六,脸型与鼻子像小郡主。 想到战死沙场、尸骨无存的小六,几人心中一阵伤怀。 又想到母子四人在民间吃尽苦头……几人的心里都有些难受。 蓝氏道:“想点开心的!想点开心的!” “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四伯母,五伯母,你们怎么啦”大虎歪歪头问。 “没什么。”褚氏温和地笑了笑,“你是大虎吧” 大虎惊讶:“咦大伯母怎么知道” 褚氏道:“因为你最像大哥呀。” 大虎神气地挺起小胸脯。 听说几个小家伙流落民间,吃了不少苦,她们以为会见到几个瘦成皮包骨的小猴子。 谁料是三只壮壮的小虎头,古灵精怪,活泼又好动。 三小只与伯母们打完招呼,就去找苏小小了。 看得出来,他们很粘苏小小。 要是苏小小对他们不好,他们是不可能这么粘人的。 大虎认真地问:“娘,我可以带太奶奶、李嬷嬷和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四伯母、五伯母参观我们的家吗” 见他念了那么大一长串,喘得呼呼的,苏小小忍不住笑了:“当然可以。” 大虎带着两个弟弟,热情地给几人做起了向导。 这是一座二级院的宅子,在京城不算大,胜在布局温馨,院子里几乎全是孩子的东西。 一家人究竟疼不疼孩子,一目了然。 “你们晚上和谁睡”李氏问。 “和娘睡啊。”大虎说。 二虎补充道:“有时候也和舅舅睡,和爷爷睡。” 蓝氏问道:“你们爹呢” “他哦。”小虎一脸嫌弃,“一天天的,不着家,也不知在外头干蛤(啥),他是不是忘记,记几(自己)有儿子了” 众人唰的看向卫老太君。 卫老太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道:“以后不把他拘在府上了,让他回来就是了。” 另一边,苏承结束完今日训练,腰酸背痛地回了梨花巷。 今日回得略早,天还没黑。 他翻身下马,将马鞭往肩上一扛。 “闺女!我回来啦!” 一想到要见到大胖闺女,他一身的疲倦与酸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精神抖擞地推开院门。 满院子女眷唰唰唰地朝他看了过来! 他身子一抖:“对不起,走错了。” 他麻溜儿地退了出去,合上院门。 朝门上望了一眼。 不对呀。 没走错。 这就是他家。 门上还有几个被小虎抠出来的印子。 他古怪地皱了皱眉,再次推门而入,望着一屋子气场强大的女眷,问道:“你们是谁” 这时,秦沧阑也下了马,见苏承僵在原地,不由问道:“承儿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认出来院子里的卫家女眷,脸色大变。 “承儿当心!” 他一把将苏承抓到自己身后! 卫家女眷可比卫家男人恐怖多了,卫家男人行事好歹还遵循一点章法,卫家女眷是见了秦家人就打。 上回秦江带着十几个护卫撞上她们,结果愣是被揍得满地找牙—— 秦沧阑虽不打女人,可卫家一个女人抵得上十个男人。 他不能让自己儿子被她们揍了! 他杀气一出,卫家女眷们也瞬间警惕起来。 蒋氏唰的拔出腰间软剑,蓝氏抽出了袖中九节鞭。 陈氏没带兵器,不过院子里有现成的,是苏承习武所用。 她单脚一踹一勾,一柄长刀飞入高空,又稳稳落入她手中! 李氏指尖一转,捏出三枚梨花针! 褚氏看似没动,实则早已握紧手中袖箭。 “你让开,我来——” 苏承自秦沧阑身后走出。 他扛着马鞭,大摇大摆走上前。 砰! 一招。 只一招。 苏承被陈氏的刀背拍飞了。 半空中,苏承歪着脑袋,吐着舌头,呱啦啦地挂在了树枝上。 “那什么,我觉得,还是你来。” 苏承头一歪,晕菜了! ------题外话------ 三更奉上。 今天是为苏爹求票的一天,可怜见的23333 70 344 廷哥来了(一更) 苏承原本就有绝佳的习武资质,这些年也不曾荒废身体,来到京城后更是得到了秦沧阑与老侯爷的倾囊相授,他的进步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然而就是这样一名莽汉,被陈氏一刀拍飞了。 陈氏未存杀人之心,用的是刀背,若是刀刃,那还得了 人家是虎父无犬子,卫家是将门无弱女。 “敢伤我儿,看招!” 秦沧阑不能白让儿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人揍了。 卫家女眷并未与秦沧阑交过手,但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管你是谁,上就完了! 陈氏挥动手中大刀,朝着秦沧阑狠狠劈斩而去。 蓝氏甩出了手中九节鞭,封住秦沧阑的左路,蒋氏使出寒刃软剑,挡住秦沧阑右路。 而李氏的银针更凶险,三枚齐出,直逼秦沧阑的三处死穴! 秦沧阑的眼底有一瞬的惊诧。 武安君是上辈子救了整个皇朝么孙子没了,却有几个武功不熟他儿子的孙媳妇儿。 不过,大周战神可不是吹出来的,是实打实的战功杀出来的。 秦沧阑凌空而起,避过几人攻击,又一脚踏上陈氏的大刀,足尖一勾一绕,将大刀从陈氏手中折了下来。 他足尖揣上刀背,大刀狠狠地朝陈氏撞去! 陈氏双臂挡住刀柄,硬生生让这股可怕的力道逼退了十几布! “三嫂!”蒋氏脸色一变。 能将三嫂逼退至此,不愧是秦沧阑! 秦沧阑也没出杀招,全是用的刀背、刀柄,至于其余几人的攻击,也是能避则避,并不真与她们你死我活。 秦沧阑的武功在当今已难逢敌手,可这几人能与她周旋这么多招,也足以说明她们的厉害。 就在此时,秦沧阑的右手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身子也没来由地凝滞了一息! 褚氏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变故,唰的射出手中袖箭! “当心!”挂在树枝上的苏承大叫!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挡在秦沧阑面前,咻的抓住了那支袖箭! 褚氏冷汗一冒:“小七!” 褚氏实则并未想过对秦沧阑下杀手,袖箭瞄准的不是致命部位。 可卫廷冲出来的位置就很危险了,若是没接住,被射穿的将是他的心脏。 卫廷将袖箭还给褚氏,玩世不恭地笑了笑:“大嫂,五打一,过分了啊。” “是五打二!”蒋氏纠正,指了指他头顶的大树,“喏,树上还挂着一个。” 苏承尴尬而不失帅气地微笑:“女婿。” 卫廷施展轻功,将老丈人解救了下来。 堂屋内,苏小小默默放下手里的弓箭,云淡风轻地说道:“做饭去了。” 卫老太君嘴角一抽,这丫头,当着她的面也敢拉弓,真是胆大包天! 那个在医馆里憨到顺拐的小胖鹅,终究是她看走了眼…… 据扶苏透露,卫廷是被苏承绑回家的上门女婿,卫家人一度担心翁婿二人关系不佳。 眼下见了才发觉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苏承左一个女婿,右一个女婿,喊卫廷的频率比喊亲儿子都多。 “二狗,你招待一下。”卫廷对苏二狗说。 苏二狗道:“好嘞!姐夫!” 得,与小舅子的关系也不错。 苏二狗来到五位女眷,礼貌地说道:“大嫂、二嫂、三嫂、四嫂、五嫂,屋里坐!” 五人:“……” 行,爱咋叫咋叫吧。 毕竟都叫卫老太君祖母了。 属实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苏小小在卤肉,三个小豆丁围在灶台前,等着吃肉肉。 卫廷进屋和她说了什么,她点点头:“送上门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两位大佬齐聚,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真在平日里把双方约出来,大抵两个都会别扭地不想来。 今日算是误打误撞。 卫廷将二人请去了自己的书房。 二人坐在相对的两张椅子上,卫廷就不坐了,他辈分小,站中间。 三人成掎角之势,一股肃杀之气在书房内蔓延开来。 卫廷先开口:“来都来了,不如趁此机会把有些事情说明白。” 卫老太君哼道:“我与秦家人没什么好说的!” 卫廷无奈地看了卫老太君一眼:“祖母。” 卫老太君哼了哼:“给镇北侯下毒的事,不是我们卫家干的!” 苏陌查到的线索直指卫家,苏陌告诉苏小小,自然也告诉了老侯爷与秦沧阑。 “大丫和我说过了。”秦沧阑淡道,“虽然我不信,可大丫希望我信,那我信也无妨。” 卫廷又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祖父——” 这声祖父让秦沧阑很受用,浑身的毛孔都舒坦了。 秦沧阑其实是信的,可该摆的谱儿他得摆上,顺带给宝贝孙女儿刷刷好感! 他也是很有心机的! 卫老太君呵呵道:“你爱信不信!当我们卫家稀罕!就算我们卫家真对你们秦素两家下毒又如何还不是你们狼狈为奸,咎由自取!” 不少人年轻时没脾气,上了年纪却会和孩子一样,变得又倔又拧巴,非得让人哄着,要不怎么说老小孩、老小孩呢。 卫廷叹道:“祖母,不都说了当年的事是一场误会吗” 卫老太君冷声道:“误会谁误会了我误会他了,还是他误会你祖父了他口口声声你祖父与北燕人有勾结,有证据吗” 秦沧阑正色道:“怎么没证据我截获了武安君写给北燕容王的密函!上面有他的帅印!我识字不多,这个还是认得的!” 卫廷强调道:“帅印,祖母,帅印,这个东西祖父轻易不离身的。” 卫老太君厉喝:“你闭嘴!” 秦沧阑又道:“还有,送信的人是武安君的心腹暗卫!我在他身边见了好几次!” 卫老太君质问道:“哪个暗卫长什么样叫什名” 秦沧阑摆摆手:“我不知道他叫什么!长相……也没看清,他脖子上有块寸长的刀疤,左手腕长了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这些特征都很隐蔽,袖子与领口基本都能遮住,我也是见了数次才发现。” 卫老太君讥讽道:“我丈夫身边有这样一搞暗卫,我怎么不知道” ------题外话------ 8月31号潇湘的旧app将停止运行,请大家赶紧点击图标迁移。 海外的用户可以直接找在线客服,不需要手机号也能迁移。 点开潇湘app——右下角【我的】——【帮住与反馈】——左下角【在线客服】——【转人工服务】 70 345 坦白真相(二更) 秦沧阑嗤道:“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知道你丈夫瞒着你,你得问他呀!” 卫老太君气急败坏:“你——” 卫廷道:“祖母,祖父当年不是秘密训练了一支军队吗那里头的暗卫,您确实可能没见过。” 卫老太君气得跺拐杖:“卫惜朝!你到底哪边儿的!” 卫廷默默地往卫老太君这边挪了两步:“您这边的。” 秦沧阑咳嗽一声。 卫廷又默默地往他那边挪了一步。 卫老太君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家孙子:“人家是女大不中留,你倒好!” 秦沧阑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叫儿大不由娘!” 大字识不了一箩筐的第一神将,能拽句这样的俗语也算是不易了。 卫老太君未免自己被气死,决定言归正传:“一切不过是你片面之词罢了!兴许是你胡编乱造的!” 秦沧阑淡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信,所以压根儿没想过和你们解释!” 卫老太君冷冷地说道:“是吗那你口中的人证与物证呢陛下早想除掉卫家了,若真有个天大的把柄,为何不一气呵成,将卫家满门抄斩!” 提起这个,秦沧阑也挺来气:“那还不是因为押回京的半路上,驿站起了大火等官差把大火扑灭时,屋子里只剩一具焦尸,信函也烧没了。只凭一具焦尸,当然定不了你们卫家的罪,加上——” 言及此处,他打住。 卫老太君替他把话说完:“加上,我们卫家除小七之外的满门儿郎战死,功名显赫,民心高涨,陛下不敢动,也动不了。” 秦沧阑就道:“你自己也明白的嘛!” 卫老太君不吭声了。 秦沧阑挑眉道:“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人是被武安君灭了口。” 卫廷:“祖父,这就过分了啊。” 秦沧阑清了清嗓子:“咳。总之呢,当年只有两种可能。一,武安君勾结北燕——” 卫老太君严肃道:“这不可能!我们卫家满门忠烈,绝不可能做出背叛大周的事!” 秦沧阑伸了伸手指:“第二种可能——武安君身边有内鬼,那个内鬼偷了武安君的帅印,伪造谋反密函,又故意被我抓住。” “我讲这些不是为了替自己开脱,当年遭奸人蒙蔽是我失察,武安君的死我有责任,你们想找我复仇只管冲着我来,我没意见。但我儿子一家是无辜的,我不希望你迁怒到他们头上!” 卫老太君闭了闭眼:“先说好,我不想耳根子软,也不是心软或怕了你,我只是不想中了小人的奸计。你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我自会去查。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不会动护国公府。” “说的像是你动得了似的。” 秦沧阑偶尔也挺嘴欠的。 卫老太君当即就要发火,拐杖都抓起来了。 一个小虎头萌萌哒地将脑袋神进来:“太奶奶,大个子太爷爷,你们在做咸摸” 秦沧阑带小虎去玩。 卫老太君坐在椅子上,笼罩在暗影之中。 卫廷默默地陪在她身侧,没有说话,也没做任出任何动静打搅她。 尽管心里对当年的真相有所猜测,可真正听到秦沧阑证实,仍是令人心绪难平。 有震惊,有懊悔,也有将幕后之人揪出来碎尸万段的怒火! 不知过去多久,卫老太君幽幽开了口:“这些话,秦沧阑对你说过吗” 卫廷诚实道:“不曾。” 所以说,有些事必须两位当事人坐下来,才能聊出来。 “你怎么看”卫老太君问。 卫老太君将卫廷当成孩子宠爱,但又必须当成顶梁柱去倚重,只因卫廷是卫家唯一成年的儿郎。 卫家的命脉必须由他来扛。 卫廷想了想,说道:“祖父身边出了内鬼的可能性很大。” 卫老太君问道:“何出此言” 卫廷理智分析道:“我信任祖父忠君报国之心,此乃其一。其二,就在祖父出事后不久,东部便有流民揭竿起义,起义军与东吴里应外合,秦沧阑奉旨东征,他就算想害父亲与大哥他们也鞭长莫及。再说回大周与北燕的一战。纵然没了祖父,可父亲与哥哥们皆是骁勇善战的悍将,为何全部死于北燕之手” “探子拿回来的情报是说二哥贪功冒进,中了北燕的空城计,北燕以二哥为诱饵,引得父亲与大哥他们落入了新的陷阱。” “我们曾经也考虑过,这并不合理,可二哥又的确是十分冲动的性子,他之前被抓过一次,父亲为了救他,差点儿被人刺瞎一只眼睛。加上探子是我们卫家的……我们别无选择地信了。” “只能说这个内鬼对我们卫家十分了解,他编造出来的谎言,符合每个人的性情。” “这个内鬼,或许就在我们身边也说不定。” …… 天色渐暗,苏承留卫老太君一家吃晚饭,被卫老太君婉言谢绝。 过来一趟已经很冒险了,再待下去,万一让人发现就不妙了。 “大虎二虎小虎,太奶奶改日再来看你们。” 卫老太君依依不舍地抱了抱三个小重孙。 五位少奶奶也依次亲亲抱抱举高高,顺便摸了摸他们的头。 然后三小只悲催地发现他们的发量好像有点变少。 苏小小卤了大肉与排骨,打算装一点让卫家女眷带回去尝尝。 蓝氏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们卫家还缺那几块肉了” 卫老太君让李嬷嬷收下了一罐卤肉。 抵达卫府后,几人各自回往自己的院子。 蒋氏与陈氏的院子最近,二人结伴同行。 走到半路,蒋氏开始在陈氏身上闻来闻去。 “怎么了”陈氏问。 蒋氏眼神犀利:“你身上藏了肉!” “我没有。”陈氏矢口否认。 蒋氏一把抓起她沉甸甸的右袖:“这里头是什么” 被抓包的陈氏只能老实交代:“七弟妹给的。” “我们五个,为什么只给你” “因为你们都不要啊。” 蒋氏无言以对。 不是她们不要,是四嫂不要,然后大家觉得空手上门,不大好意思要。 卤肉香得很,适才在马车里,蒋氏就被馋了一路。 陈氏贿赂道:“分你一半,你别告诉祖母。” 蒋氏淡道:“谁稀罕我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会稀罕那丫头做的卤肉” 陈氏道:“哦,那我自己吃。” 陈氏有点儿忍不住了,也不等回院子,直接打开纸包,拿起一块大肉啃了起来。 咕噜。 蒋氏咽了咽口水。 “算了算了,念在那丫头辛辛苦苦做了一个时辰的份儿上,我尝一口。” 有些东西闻着香,其实味道不咋样。 她吃一口,让自己死心! 蒋氏捏起一块小的丢进了嘴里。 下一秒,她暴跳:“我要告诉祖母!” 陈氏一抖:“啊” 蒋氏凶悍地威胁道:“除非你分我一大半!” ------题外话------ 你们这些半夜等更的小妖精 70 346 亲生骨肉(三更) 梨花巷。 苏小小坐在堂屋,清点卫老太君留下的箱子。 嘴上说是来看小重孙的,但哪儿有看小重孙把一家人的礼物买齐的 鎏金木刻小刀,大虎的。 翡翠琥珀玛瑙,二虎的。 叽里呱啦小棒槌,小虎的。 首饰,苏小小的。 文房四宝,苏二狗的。 苏二狗在国子监上学,尽管不好学,但墨宝是刚需。 另外也有苏承的,是一罐上等的茶叶。 苏承爱喝茶,也不知是哪个家伙给卫老太君透的底。 “你么”苏小小看向卫廷。 卫廷高冷地说道:“不是我。” 首饰里有一些做点缀的金锞子,苏小小抓了一把,分给三小只。 三小只有囤小钱钱的习惯。 他们立马回屋,将自己的小包袱呼哧呼哧地翻了出来,把小金锞子装好,又呼哧呼哧地藏了回去! 苏小小将珠宝首饰带了满头,活像一只闪闪发光的金孔雀。 随后她同情地看向卫廷一眼:“哎呀,就你没有,真可怜呀。” 卫廷:“呵,幼稚。” 苏承烧了热水,把三小只抓去洗澡。 自打不能让苏小小洗澡后,三小只对于洗澡的兴致就不高了,一个刚捉进去,另一个跳出来,老不配合了。 “二狗!” 苏承叫来苏二狗,倾尽洪荒之力总算把三个小豆丁洗刷干净。 与凌云师父在一起,是他们玩师父,与五个伯母在一起,是伯母玩他们。 三小只精疲力尽,倒头就睡。 苏小小给三人盖上被子。 卫廷也洗完澡了,披散着长发走过来,身上带着沐浴过后的干净香气。 有那么一瞬,苏小小觉得,夏天要来了。 苏小小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吃不进嘴里,过过眼瘾总可以叭! “你今晚……在这边睡”她问。 卫廷给了她一个高冷的眼神:“你想得美。” 苏小小挑眉:“你又是洗澡,又是披头散发来我屋里,你这种行为完全可以被界定为勾引!” 卫廷冷笑:“是吗那你敞开衣襟……是打算对我自荐枕席” 苏小小低头一看。 我去! 扣子开了! 她赶忙将扣子扣上。 她身上哪儿哪儿都瘦得快,除了胸和屁股。 她幽怨地瞪了卫廷一眼:“便宜你了!” 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后,卫廷的耳根子微微一红,端起茶杯灌了一口。 “说正事。” 他道。 再不说正事,就有擦枪走火的风险了。 他将书房里的对话说了。 “内鬼。”苏小小摸了摸下巴,“又很了解你们,又有机会拿到你祖父的帅印……你有怀疑的对象吗” 卫廷道:“暂时没有。” 苏小小点点头:“也是,过去这么多年了,或许当时还能通过个人的反应推敲出一点蛛丝马迹,如今那人还在不在你们身边都不一定。” “在。”卫廷说,“至少还在京城。” 苏小小眯了眯眼:“是的了,给老侯爷下毒一事,十有八九也是这个内鬼干的!” 卫廷赞同:“多半是他。” 苏小小若有所思道:“看来这条线索还得继续深挖。” “卫廷。”苏小小又道。 “怎么了”卫廷问。 苏小小思虑片刻,还是道出了心中疑惑:“今天……见到了你祖母和五位嫂嫂,你娘呢” “我娘……”卫廷犹豫了一下,说道,“一直就不大与人亲近,后来我祖父和父兄们出了事,她搬去府西的一处别院,吃斋念佛,不再与任何人来往。逢年过节,我和嫂嫂们会去看看她,她并不是每次都会见我们。府上的事情一直是祖母与几位嫂嫂打理,主要是大嫂。” 苏小小沉默良久:“听上去,你娘是个与世无争的人,但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失去丈夫和儿子对她的打击一定很大。每个人遭受打击后的反应是不同的,有人崩溃,有人压抑,也有人像我爹先前那样……记忆错乱。” 卫廷望向夜色深处:“我不知道。小时候,我看见别的娘都很亲近自己的孩子,我就跑去找她,我也想亲近她。可她看我的眼神,永远都充满了距离和冷漠。从我记事起,她就没抱过我。” 苏小小这下是真同情卫廷了。 上辈子的黎女士虽然不怎么疼她,可人前与她扮演母慈子孝还是很卖力的。 公众人物嘛,人设不能丢。 苏小小问道:“她对你其他的哥哥也这样吗” 卫廷回忆道:“对我几个哥哥也不算太亲近,只是对我最为冷漠。我起先以为她是因为不喜欢习武的儿子,所以我隐藏自己习武的天赋,我拼了命地念书,十七岁高中状元,我以为我终于是她满意的儿子了,到头来,她依旧只是冷漠地看了我一眼。” 苏小小睁大眸子:“你会不会是捡来的” 卫廷淡道:“我也希望是,但我的的确确是我爹娘亲生的。” 苏小小扒拉了一下小耳朵:“好嘛。” 卫廷道:“所以我有时候很羡慕你。” 苏小小点点头:“我也羡慕我自己。” 卫廷:“……” 苏小小言归正传:“你祖母也很疼你啊,还有五个嫂嫂,虽说有些让人吃不消,可对你都是实心的。” 卫廷皱眉:“我嫂嫂怎么让人吃不消了” 苏小小站起身,一只脚威武霸气地踩上凳子:“哦,吵起来了是吧不能说你家人半句不好是吧小俩口的矛盾就是这么来的!” 卫廷:我怎么感觉你很兴奋你是有多想和人吵架 卫廷当然不会和她吵。 也吵不起来。 他俩只要声音大一点儿—— “闺女!女婿!你们咋啦” 就会这样。 苏承举着杀猪刀冲进来。 苏小小扶额:“爹,你大半夜的拿把刀来我屋,是想剁了我,还是剁了他” “哦,你说这个啊。”苏承讪讪一笑,“刚刚在剁腊排骨,忘了放下了。” 苏小小还保持着脚踩凳子的土匪霸气姿势,卫廷则是弱柳扶风地靠上椅背,一副被她蹂躏得无力反抗的样子。 苏承轻咳一声,道:“闺女,女婿的手还没好,你悠着点儿。” 苏小小:我又怎么了我 他今天徒手接袖箭,手分明好得很呐! “那个,我去把排骨剁完。” 苏承咻咻咻地走啦! ------题外话------ 最后两天,赶紧迁移,月票投掉,再不投就被清掉了。 70 347 她的小曾孙(一更) 吵架的兴致一旦被打断,再接上去就难了。 但别的兴致还在。 苏小小意味深长地睨了某人一眼,指尖轻轻地点上他的小腹。 他的腹肌瞬间收紧。 苏小小唔了一声,指尖往下按了按。 真紧实,手感真好。 “你要做什么”卫廷冷声问。 苏小小莞尔一笑:“我是大夫,你是病人,你说我要做什么” 她说着,指尖一路向上,攀爬到他健硕的胸口。 但凡她指尖所过之处,皆有一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 卫廷的喉头滑动了一下,身子顷刻间紧绷起来。 苏小小轻声道:“卫大人,你心跳好快。” 卫廷立马捉住她不安分的小胖手,搂住她柔软的腰肢一转,二人顷刻间调转了姿势。 卫廷扣住她手腕,虚虚地将她压在椅子上,眸光深邃地看着她。 苏小小眨眨眼。 这是要……上三垒了 卫廷的唇瓣干涩,呼吸微微急促。 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苏小小抿了抿唇角,轻轻闭上眼。 卫廷的目光有如实质,一寸寸灼烧着她的肌肤。 “早点睡。” 冷声说完,他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苏小小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就这就这 卫廷回了隔壁,反手将门合上,整个人笼在暗影中。 良久,长呼一口气。 灶屋内,苏老爹将腊排骨剁好了,给秦沧阑装了一罐子。 腊排骨是他们在乡下腌的,以他们干饭的速度,居然能吃到现在,也是奇迹了。 不过也不多了,最后三条吃完就没了。 苏承交代道:“水煮两刻钟,放锅里蒸也行,想口味淡一点就蒸煮半个时辰。” 秦沧阑接过罐子,笑了笑,说道:“我记下了,我先回去,明早再来接你。” 苏承别扭地嗯了一声,表情很淡,目光却一直目送他出门。 当秦沧阑回头看他时,他一秒抬头望天。 秦沧阑笑了。 就在他翻身上马时,苏小小走了出来。 “祖父。”苏小小叫住他。 秦沧阑忙转过身:“大丫。” 苏小小瞅了瞅他的右手:“你的手不舒服吗” 秦沧阑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老猴子告诉你的这老东西,不是答应我了不说出去的吗” 苏小小道:“是方才你和卫廷的几位嫂嫂交手,我看出来的。” 秦沧阑这才记起刚刚的确是有那么一下,手针扎般地疼痛,气息都阻滞了一瞬。 “我看看。”苏小。 秦沧阑不甚在意地说道:“习武之人,多少都有点儿毛病,没大碍的。” “还是得瞧瞧。”苏小小坚持道。 秦沧阑犹豫片刻,到底是把手递给了苏小小。 苏小小一边给他把脉,一边问道:“生病了为何不找大夫是讳疾忌医还是觉得我治不了” 秦沧阑叹道:“这毛病,治不断根的。” 他的手既是病,也是伤,长年累月积攒出来的,到他这个年纪的武将,在所难免的。 “是痛风。”苏小,并且进入了慢性期。 痛风确实无法根治,只能药物缓解以及控制饮食,来减少痛风的发作。 患者听话的话,预后效果是可以很显著的。 家里正好有痛风的药丸,苏小小去拿了两瓶给他:“一日三次,一次服两丸,药丸有些大,可咀嚼也可吞服。” “一日三次,一次两丸……”秦沧阑努力记下。 “还有这个。”苏小小又递给他一瓶分装过的颗粒。 “这是……”秦沧阑没看明白这是个啥玩意儿,明明也没啥药草的气味。 苏小小道:“壮骨颗粒,治疗伤势的。以你的伤势,一日两次,一次六粒。” 秦沧阑头皮发麻:“四瓶啊这么多。” 苏小小道:“全在这儿了。” 苏老爹已彻底痊愈,不再需要壮骨颗粒,原本以为卫廷会需要,可从他今日徒手接箭的力道来看,他的手应当也没大碍了。 稍稍复健一下,便能恢复如初。 要是知道它的疗效,秦沧阑大概就不会嫌多了。 由于只给苏老爹吃过,临床数据有限,苏小小不确定壮骨颗粒能不能顺带着治治秦沧阑的痛风。 如果能最好,如果不能,至少也能强身健体,治愈他的陈年旧伤。 翌日一大早,苏陌来接苏小小入宫。 苏祁与苏钰也过来了,他们是来探望苏二狗,顺带给苏二狗补课。 苏二狗恢复情况良好,不必在床上躺着了,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着最后修养的几日,把落下的功课补上。 “可是你们不用上课吗”苏二狗纳闷地问。 二表哥苏祁道:“爹说,给你补课比较重要。” 苏二狗:“……” 卫廷吃过早饭便出去了。 小虎叉腰:“看吧看吧,我就说他不着家!” 苏小小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你是不是不习惯呐” “咸摸”小虎问。 苏小小笑道:“不习惯爹不在身边呀。” 小虎扭过头道:“小斧才没有!” 卫廷刚把孩子接到身边之后,日夜陪着他们,之后来到杏花村,卫廷受了重伤,整日待在家里养伤。 小家伙这是不习惯呢。 苏小小给小家伙解释了一下他爹是出去办正事,小虎又问什么是正事,成功把苏小小问懵。 不过卫廷的确是去办正事了。 有关卫家的那个内鬼,他是无论如何也必须把人揪出来的。 顺着线索去查太慢了,他要引蛇出洞。 苏小小入了宫。 太后这几日乖乖服药,加上符太医的针灸,她的气色红润了许多,人也有力气了,甚至能走出福寿宫了。 景宣帝的毒也解得差不多了。 当得知是苏小小治了自己时,景宣帝只感觉一阵脸疼。 “陛下,大殿下求见。”福公公禀报。 景宣帝脸疼归脸疼,可那晚上抢救了自己的人毕竟是苏小小。 萧独邺曾阻拦苏小小为自己医治,这个长子想干嘛 想弑父吗! 想到平日里自己最疼的就是老大与老二,如今老大却做出如此令人心寒的事来。 景宣帝简直懒得见他:“不是让他好生在府上禁足反省吗谁允许他出府的给朕滚回府去!” 而与萧独邺的境遇相比,拔剑不许任何人阻拦苏小小抢救景宣帝的静宁公主,令景宣帝龙心甚慰。 景宣帝越发坚信这个女儿关乎着整个皇朝的气运。 她好,则皇族兴。 她败,则皇族衰。 景宣帝让内阁拟了一道圣旨,册封静宁为镇国公主。 “陛下。”福公公再次入内。 “又有何事”景宣帝问。 福公公讪讪道:“福寿宫那边来人了,说……” 后边的话,他有些不敢往下说了。 景宣帝却沉默片刻后问道:“十八了是不是” 福公公苦着脸:“是。” 四月十八,南阳王一家的忌日。 景宣帝一脸淡漠:“她想烧纸就烧吧,朕不想过问了。” 皇宫是禁止烧纸钱的,连太后也不能。 福公公没动。 景宣帝沉声道:“怎么她还想拉着朕一起去给南阳王烧纸钱” 福公公道:“不是,太后是想去寺庙,给南阳王点一盏长明灯。” 景宣帝握紧了手中的笔杆。 …… 半个时辰后,一队车马在十名禁卫军的护送下缓缓驶出了皇宫。 太后是微服出行。 这是景宣帝的条件。 景宣帝不允许任何人光明正大地去给南阳王烧香。 太后没与景宣帝争吵。 母子之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与共识。 苏小小也在随行的行列。 太后身子骨欠佳,出行必须有个大夫,就连景宣帝也不能说什么。 马车一路来到护国龙寺。 卫廷就是在这里出家的,只不过,曾经待在寺庙的是由侍卫易容的假卫廷。 “到了,老夫人。” 掌事太监挑开帘子,将太后扶下了马车。 护国龙寺不像青州的庵堂是在半山腰,但也需要爬好几十步的台阶。 掌事太监忙要背她,太后摆摆手,眼神有些激动:“不必,哀家能走!” “这……”掌事太监迟疑地看向也下了马车的苏小小。 苏小小颔首。 “是。”掌事太监应下,伸出一只胳膊。 太后扶住他的手臂,一步一步上了台阶。 短短数十步,于她而言,却像是走了数十年那么久。 “您还好吗”苏小小问。 太后深吸一口气:“哀家……我没事,我还能走。” 进了护国龙寺后,苏小小瞥见了回廊拐角处的一道身影,不是邓安又是谁。 邓安是凌云的小厮。 他冲苏小小比了个手势。 苏小小会意,对太后道:“我们先去禅房吧,稍后再点长明灯。” 太后虽着急去点长明灯,可到底筋疲力尽,于是没拒绝苏小小的提议。 苏小小扶着太后来到东边尽头的一间禅房。 一阵叽叽喳喳的小声音传来,太后的步子一顿。 苏小小推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两个、三个糯叽叽的小豆丁。 太后当即就怔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豆丁身上,一股血气忽然自胸腔内奔涌起来—— 她的声音一下子扼住。 这三个孩子……三个孩子…… 苏小小对太后说道:“他们是大虎,二虎,小虎,您的曾外孙。” ------题外话------ 关于迁移,大家只需要点击客户端首页的迁移图标,现在简化了迁移的流程,非常快捷。 没有手机号的就找客服,让客服帮忙迁过去。 70 348 腹黑小俩口(二更) 一句外孙,令太后原地石化! 当苏小小给太后讲那个大户人家的故事时,她就听出了南阳王府有人生还了。 可具体生还的是谁,苏小小不曾透露。 太后把南阳王府每个人猜了一遍,但绝没料到会是自己的小曾外孙。 还是三个! “不是一个吗”她愣愣地问。 苏小小将太后扶进屋。 “奴才在门外守着。”掌事太监压下心头震惊道。 苏小小关上房门。 太后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 她几乎是颤抖着抓住了苏小小的手:“是……是谁的骨肉” 曾外孙,那就是郡主的,南阳王府有大小两位郡主。 苏小小道:“小郡主的。” 太后的眼眶湿润了:“是敏儿的!敏儿……我最后一次见她……她还是个孩子……她自幼体弱……不常回京……” 一转眼,敏儿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太后全然没了在皇宫死气沉沉的模样,她眼底闪着光,有喜悦的波光,也有激动的泪光。 她颤颤巍巍地走过去,直接就跪下来抱住了三个孩子。 她早已体力不支,没倒下已是奇迹。 她紧紧地搂着他们,像是搂着自己在人世间最后的留恋。 她热泪汹涌,如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地滚落。 三小只有点儿懵。 他们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不明白这位老人家是怎么啦。 小虎奶唧唧地说道:“这位太奶奶,你抱得好紧,小斧不能动啦。” 太后听到孩子的声音,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忙依依不舍放开了他们。 她拿出帕子抹了泪,挨个抚摸三人的脸颊,更咽道:“曾外祖母是不是弄疼你们啦” 三人摇头摇头。 大虎歪歪头:“你为什么要哭” 二虎也问道:“你很难过吗” 太后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一边抹泪,一边笑着更咽道:“曾外祖母不难过,曾外祖母是高兴。” 小虎抓抓头问道:“真外祖母是咸摸” 他们听过最多的称呼是太奶奶,对与曾外祖母的称呼十分陌生,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太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对几个小家伙解释。 苏小小开口道:“是和太奶奶一样疼你们的人。” 三人点头点头,乖乖地叫了曾外祖母。 太后的心都快化了。 没人能够想象她这些年是怎么苦熬过来的,这一瞬,她的心终于没那么痛了…… 太后抚摸着三人的脑袋:“乖,真乖!” 苏小小把太后扶起来,在椅子上坐下。 太后四下看了看:“敏儿呢” “娘,你也坐!”大虎搬了个小板凳过来,放到苏小小身边。 太后又是一愣。 小虎也搬了个板凳过来:“娘坐小斧的!不坐大斧的!” ——无时无刻不在争宠的小虎。 太后匪夷所思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没说话。 太后却一下子会过意来。 悲从心来,她颤声道:“是不是敏儿她……她已经……” “是。”苏小小的神色很平静。 三小只跑过来,往她怀里钻,让她摸摸头。 她挨个摸了摸,三小只开心地直晃脑袋! 她轻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回宫后再与太后细讲。” 太后什么都明白了。 她的敏儿已经不在了…… 她心如刀割。 三小只走过来,认真地看着她。 大虎道:“曾外祖母,你是不是也想摸摸我们的头” 太后泣不成声。 大虎将小脑袋伸到她面前:“给你摸摸,别哭啦。” 二虎与小虎也伸头让她摸。 太后看着三个可爱又乖巧的孩子,总算是从巨大的悲恸与绝望中挣脱出来。 她摸了摸三人圆乎乎的小脑袋,破涕为笑:“好,曾外祖母不哭了,再也不哭了。” 门外,掌事太监也偷偷抹了把泪。 太后这些年早已万念俱灰,不是太医院与宫人看得紧,早已是地下一捧黄土。 如今,可算有了一丝盼头。 太后度过了十年来最愉快的一日,连去给南阳王一家点长明灯时,都没那么难过了。 她牵着大虎与二虎的手,懒宝宝小虎被掌事太监抱在怀中。 小虎蹦了下来,指着那些又大又亮的灯问道:“介是咸摸” 太后慈祥地说道:“是长明灯。” 小虎只听懂了灯。 家里也会点灯,只是没这么大。 太后对三小只道:“你们也去点一盏。” 掌事太监拿来三盏长明灯,大虎、二虎、小虎依葫芦画瓢地点了。 太后让掌事太监摆上蒲团,对三小只道:“来,给你们外公磕个头。” 三小只听得云里雾里,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苏小小。 苏小小微微点头。 三小只笨拙地磕了头。 天色暗了,太后该回宫了。 太后舍不得三个孩子,紧紧抱着他们不撒手。 邓安过来敲门:“苏大夫,我家公子准备下山了。” 为了三小只的安全起见,苏小小是拜托凌云将他们带来寺庙的。 太后的眼底流露出浓浓的不舍。 “太后。”苏小小轻声开口,“该走了。” 太后看了眼床铺上熟睡的三个小家伙:“哀家再看最后一眼。” 苏小小道:“只要您好好活着,日后就还有相见的机会。” 太后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以后还有机会……哀家要活着,哀家要庇佑他们长大,哀家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苏小小与邓安把将三小只抱上凌云的马车。 凌云嫌弃地看了三个逆徒一眼:“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条件。” 苏小小挑眉:“十盒雪花酥,五盒老婆饼,明天给你送过去。” “这还差不多。”凌云合上帘子,带着三个小徒儿离开了。 太后这边也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太后迫切想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敏儿当初是如何逃出生天的,这些年又是怎么安顿下来的 孩子的父亲是谁如今身在何处 苏小小又是怎么遇上三个孩子,还成了他们娘亲的 就在她打算开口时,苏小小忽然按住了她的手腕:“太后,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事,您千万不要从马车里出来。” “什么” 太后话音刚落,一支箭矢咻的朝车队射了过来! 马儿受惊,发出凄厉的嘶吼,马背上的禁卫军一骨碌儿摔了下来。 领头的禁卫军拔出腰间佩剑:“有刺客!保护太后!” 话音刚落,又一波箭矢射来,紧接着十多个蒙面的黑衣人自两旁的林子里窜出。 双方激烈地交起手来。 刺客人数众多,禁卫军渐渐落了下风。 太后端坐在马车内,神色冰冷,却并没有一丝慌张与胆怯。 她在孩子面前可以是一个普通的老奶奶,然而在敌人面前,她只有一个身份。 那就是大周太后! 唰! 帘子被刺客一刀劈开了! 刺客持刀朝太后狠狠地刺了过来。 太后冷冷地瞪着他,即便没对死亡,她的眼底也没有一丝慌乱与狼狈。 千钧一发之际,苏小小一把扣住对方手腕,击落了他的长刀,又飞踹一脚,将他毫不留情地踹飞了出去! 他砸中了两个同伴,三人齐齐倒地吐血。 苏小小出了车厢,威武霸气地站在外车座上,来一个,她踹一个,来两个,她踹一双。 刺客们轮番上阵,竟无一人能在她手里讨到便宜。 许是刺客发觉她是个难缠的角色了,放弃了对她的攻击,转而与那群禁卫军们厮杀起来。 禁卫军渐渐不敌。 祸不单行的是,林子里竟然又冲出了一波刺客,这一波刺客的武功高多了。 其中一人凌空朝苏小小掠来,一鞭子将苏小小捆住。 随即,他的长刀狠狠地斩向苏小小的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高大健硕的身影从天而降,一剑挑开了那人的长刀,并一个后空翻,足尖踢中那人的下巴,当场将人踢趴下了。 “你没事吧” 男子问。 苏小小无比虚弱地说道:“我没事,快……快保护太后。” 卫廷淡淡颔首,长剑一挑,斩断了她身上的鞭子,冷淡地说道:“你去马车上待着,我来对付他们。” 苏小小从女土匪秒变小可怜,捂住心口,深深地凝望着他:“多谢公子……” 禁卫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禁卫军见卫廷来了,全都长松一口气。 有卫大人在,他们不会死在刺客刀下了。 卫廷冷声道:“擒贼先擒王,尉迟修,你去对付那个拿金刀!” 尉迟修吊儿郎当地说道:“哪个那个小矮子么” 扶苏身子一抖。 你才是小矮子! 你全家都是小矮子! 卫廷与尉迟修解决了几名领头的刺客之后,刺客们群龙无首,四散而逃。 禁卫军首领走上前,冲卫廷拱了拱手:“多谢卫大人出手相救!” 卫廷高冷地说道:“客气。太后与那个宫女的没事吧” “宫女”禁卫军首领愣愣地说道,“你是指刚刚那个胖姑娘她是苏大夫呀!卫大人没见过她吗”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秦彻与秦江大比时曾有过一面之缘,未曾细看。” 禁卫军首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呢,卫大人怎么可能出手救秦家人” 一个时辰后,卫家幼子救了秦家千金的消息,在整个京城炸开了锅—— ------题外话------ 今天两章都是小肥章,最后一天,赶紧清月票,明天就过期了。 70 349 太后晓真相(一更) 紫宸殿,景宣帝正在批阅奏折。 全公公火急火燎地来到门口:“陛下,奴才有事禀报!” 自打上回景宣帝中毒,福公公站队静宁公主护驾有功后,全公公在景宣帝身边几乎快成透明人了。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一手消息,他自然是要到景宣帝跟前得个脸的。 “何事”景宣帝问。 全公公迈步入内,躬身行了一礼,道:“太后遇刺了!” 景宣帝脸色一变:“太后可有受伤” 全公公忙道:“听说是卫大人及时赶到,太后无恙。” 景宣帝放下心来,淡淡说道:“退下吧。” 全公公一愣。 这就完了 不派他去宫门口迎迎太后或是等太后回永寿宫了再禀报陛下 福公公淡淡扫了他一眼。 全公公心有不甘地退了出去。 景宣帝又拿起了方才批阅到一半的折子:“宣卫廷。” 卫廷护送太后回宫,听说景宣帝召见,当下就来了。 “陛下。”卫廷行了一礼。 景宣帝看着他衣摆与鞋子上的血迹,淡淡问道:“听说太后遇刺了,是你及时现身,赶走了刺客。可认出对方的身份” 卫廷摇摇头:“不曾,那伙刺客十分狡猾,见打不过,便自行逃散了。微臣担心是调虎离山之计,不敢贸然去追。” 景宣帝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附近” 卫廷正色道:“微臣傍晚在一间药铺的门口遇到了护国龙寺的一位师兄,听他说了缘方丈病了,我便与他一道前去探望了缘方丈。走到半路,就听见禁卫军大喊‘保护太后’。” 景宣帝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听闻你还救了秦沧阑的孙女” 卫廷俊脸一沉:“天太黑了,没看清……我还以为她是太后的宫女……早知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了。 可他眉宇间悔恨不已的表情,任谁都猜到他压根儿不想救秦家人的。 景宣帝让卫廷先回去,随后又将禁卫军统领叫了过来。 “可查出是何人所为了”他问道。 禁卫军统领跪地请罪道:“回陛下的话……线索没了……” 景宣帝眉头一皱:“什么叫线索没了” 禁卫军统领硬着头皮道:“卫大人与其手下击退刺客后,二人先行护送太后回宫,我等将两名刺客的尸体搬上马,打算带回来看看他们的尸身之上能否查到蛛丝马迹。可……可那伙人居然又折了回来,把尸体抢走了……” 黑漆漆的巷子。 一辆马车急转弯刹住,车里的人扑通一声滚了下来。 随即他暴跳而起,指着某黑衣蒙面车夫道:“喂!尉迟修!你会不会赶车啊!” 尉迟修拽不拉几地说道:“自己坐不稳,怪我咯!” “那还不是因为你没给我松绑” “自己不会松” 扶苏当然会松,这种破绳子捆不住他,可这不是还没到家嘛,做戏要做全呀! 扶苏是个尽忠职守的暗卫,绝对服从主子的命令。 尉迟修就不同了,他惯爱偷奸耍滑,能偷懒就偷懒,卫廷都看不见了,他还演个毛啊! “我走了!” 尉迟修将马鞭往扶苏怀里一扔,大摇大摆地走了。 扶苏不可思议地看着撂担子的某人:“喂!你去哪儿!” 尉迟修早已消失得不见人影。 扶苏转头望向车厢。 车厢内的另一具尸体也轻松用内力挣断了绳索,随手扯掉身上的黑色夜行衣,露出一身洁净如雪的白衣。 而后他戴上白色斗笠,也头也不回地走了。 扶苏咬咬牙:“只有你们会走是吧我也走!我也不管了!” 说罢,他将鞭子狠狠地扔在地上,脑袋一拽,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十秒之后。 他黑着脸走回来,拾起马鞭,幽怨地赶着马车回去了。 苏小小第二天一大早再次入宫为太后诊脉。 昨晚遭遇行刺后,卫廷护送太后回宫,路过状元街时,苏小小就顺道回家了。 由于一直有卫廷这个“外人”在,二人之间没做任何私密的交流。 太后憋了一整晚,就快憋出毛病了。 “程公公,劳烦带大家先出去,我要为太后医治了。” 苏小小治病不喜人打扰,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给景宣帝治病也是如此。 大家不疑有他,跟着程公公出了寝殿。 太后坐在凤床上,一边由着苏小小给自己把脉,一边淡淡开口:“说吧,昨晚是怎么一回事” 苏小小一脸无辜:“什么怎么一回事” 太后冷冷一哼:“别给哀家装傻,哀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哀家耍心机的时候,你爹娘都还没出生呢!” 苏小小眨眨眼。 好嘛,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确实没太后大。 苏小小嘿嘿一笑:“您看出来啦” 太后一脸嫌弃:“就你那演技,真当哀家瞎吗” 不过也快被这丫头辣眼睛的演技闪瞎就是了。 太后淡道:“刺客也是你们安排的吧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一国太后!” 苏小小无奈一叹:“唉,太后,其实我是有苦衷的。” 太后冷声道:“每个人都这么说!” 苏小小认真道:“真的,您昨天不是想问大虎二虎和小虎的爹是谁吗小郡主那些年都是在哪里生活的吗在卫家。” 太后脸色一变:“什么” 苏小小看了看她,说道:“三个孩子的爹……是卫廷。” 太后惊得坐直了身子:“卫廷!” 苏小小芒道:“不是您想的那样,卫廷是三个孩子名义上的爹。他们是小郡主与卫家六郎的骨肉。” 苏小小将小郡主被救回卫家的事说了。 虽然内心已经接受,可得知全部的真相,太后的心里仍是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在小郡主的事情上,卫家并没有任何过错,不论是对她隐瞒小郡主活着的消息,还是拆散小郡主与卫家六郎的姻缘。 如果换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卫老将军与卫老太君也只是希望每个人都平安活下来。 是她没用,护不住自己的儿子,也护不住儿媳与孙子孙女。 关于这一点,苏小小没发表任何意见。 当年的事,很难说太后没拼尽全力,可能她也料到自己的小儿子会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 70 350 赐婚(二更) 太后叹道:“哀家这次若不是一心求死,你是不是也不会让哀家见三个孩子” 苏小小想了想,诚实地点点头。 “你这性子,当真是随了你祖母……”太后苦笑一声,顿了顿,想到什么,又问道,“不过,你和卫廷又是怎么一回事大虎他们怎么会成了你儿子” …… “陛下!” 寝殿外,程公公恭敬地冲景宣帝行了一礼。 景宣帝看看他,又看看紧闭的房门,沉声问道:“太后呢” 程公公道:“苏大夫在里头为太后医治。” 景宣帝当然知道苏小小有关上门来给人治病的臭毛病。 偏偏他还不能阻止,阻止了就是他不孝,存心不让太后被治好。 “进去多久了”景宣帝问。 “也没多久,刚进去。”程公公面不改色地说。 其实进去快半个时辰了,昨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太后心里一定有许多回要问苏大夫。 陛下可千万别硬闯啊…… 程公公捏了把冷汗:“陛下,太后昨日舟车劳顿,又受了惊吓,今日的治疗怕是得要一点时辰,不如您——” 景宣帝道:“不必了,朕在这里等着。” 程公公心里那个急呀。 谁也不知苏大夫还要与太后谈多久,一直一直不出来,陛下一定会担心太后的病,一担心,就会硬闯—— “怎么还不出来太后病得很重吗福全,去叫太医——” 景宣帝话音未落,房门开了。 苏小小拎着药箱走了出来。 “太后情况如何了”景宣帝不怒自威地问。 苏小小道:“有些劳累,没大碍,静养数日即可。” 景宣帝不放心,进了寝殿探望太后。 太后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有些肿胀。 想到昨日她去为缅怀南阳王,哭也是在所难免。 景宣帝没起疑。 只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竟然比不过一个死了十年的人。 太后靠着身后的软枕而坐:“哀家听说,皇帝已经上朝了” 景宣帝在床边坐下:“今日刚恢复上朝。” 太后又道:“为何不多休养几日” 景宣帝的眼底掠过一丝惊诧:“母后是在关心朕吗” 太后讥讽道:“皇帝已坐拥天下还需要哀家的关心吗” 程公公奉上一盘瓜果后,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到了十步开外。 福公公也识趣地退到安全区域。 景宣帝拿起一个桔子,缓缓地剥了起来。 “昨夜让母后受惊了,朕会彻查此事,揪出刺客!” 太后不动声色地说道:“哀家听闻秦江与秦彻大比时,也出现了刺客,甚至有乱党混入了禁卫军。” “确有此事,是民间的一个教派所为。” 言及此处,景宣帝顿住。 难不成昨晚的行刺也是白莲教干的 太后甩完锅,见好就收:“说起来,昨夜多亏了卫廷,皇帝打算几时让他官复原职” 景宣帝继续剥橘子:“当初出家做和尚,是他自己选的。” 太后语气疲倦地说道:“何必与一个孩子置气” 景宣帝顿了顿,说道:“此事朕自有决断。” 太后摆摆手:“罢了,朝廷的事哀家不过问,你既然过来了,哀家这儿正好有件事与你商议。” 太后许久没与景宣帝说过这么多话了。 景宣帝一时有些愣住。 太后睨了他一眼:“怎么你不想听那哀家就自己拿主意了。” 景宣帝是受宠若惊,他们母子二人的关系已经冰封了十年,他以为这辈子都等不来太后拿正眼瞧自己的一天。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母后请讲。” 太后道:“秦家那小丫头,你知道的吧不是秦嫣然。” 景宣帝皱眉:“祖母说的是苏大丫” 太后道:“是她。她去救你之前,哀家承诺过给她一个恩典,如今你体内奇毒已解,哀家也该兑现给她的承诺。” 太后这话听着简单,实则意义重大。 苏小小也治疗过太后,可太后并未因此而承诺苏小小任何事。 反倒是景宣帝危在旦夕的那晚,太后为了让苏小小尽心医治景宣帝,竟不喜以恩典允诺。 一国太后的恩典,那可不是小事。 景宣帝的心底百感交集:“朕以为……母后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朕。” 太后闭了闭眼,无奈道:“你杀了你亲哥哥满门,杀了哀家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哀家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景宣帝拽紧了拳头:“那母后为何——” 太后垂眸:“哀家也不知道。” 殿内陷入了诡异的沉寂,福公公与程公公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终于还是景宣帝开了口:“她想要什么” 太后道:“卫廷。” “咳!” 景宣帝呛到了! 太后平静地说道:“哀家也很震惊,秦、卫两家的关系,你与哀家心知肚明,这要是结亲了还得了” 景宣帝不解:“她为何——” 太后讥讽道:“为何看上卫廷你就问问天底下,有几个女人看不上卫廷” 这话景宣帝无法反驳,毕竟就连惠安公主都深中卫廷的毒。 太后接着道:“她说昨夜卫廷救了她,她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景宣帝想到那个小胖丫头,嘴角一抽:“这不是报恩,是报仇吧” 太后白了他一眼,忍住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不咸不淡地说道:“她在乡下长大,对秦家没多少感情。” 景宣帝迟疑道:“卫廷怕是不会同意——” 太后冷冷一哼:“怎么哀家是太后,哀家给他指婚,他还能抗旨不尊” 景宣帝道:“他抗不抗旨先两说,惠安那边您打算如何交代若是让惠安知道,母后不给她指婚,反倒给一个外人指婚,母后让惠安怎么想何况,卫家满门忠烈,如今只剩卫廷一子,实在不该拿亲事为难他。” 景宣帝讲得冠冕堂皇,说白了就是不希望两家联姻。 太后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松动。 其实若是为其他任何人指婚,景宣帝都不会横加干涉,可偏偏是秦、卫两家。 太后冷哼道:“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为难他呢兴许他也同意娶那丫头呢。” 景宣帝笑了:“母后,卫廷连惠安都看不上,会看上一个乡下长大的胖丫头” 太后说道:“皇帝,凡事不可说得太绝对。” 景宣帝淡淡一笑道:“母后不信,朕证明给母后看。” 景宣帝也是雷厉风行之人,第二日便将卫廷宣上了金銮殿。 他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卫廷当众拒婚。 “诸位爱卿,在你们上奏折之前,朕有话要问卫廷。” 众人面面相看。 景宣帝正色道:“昨夜,你救了太后,也救了一位世家千金,可有此事” 卫廷冷漠地说道:“臣救的是太后,至于旁人,臣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他就知道。 卫廷根本没将那个小胖丫头放在眼里。 景宣帝微微笑道:“那好,朕就来告诉你,你救的是秦沧阑的亲孙女,她虽在民间长大,但却是护国公府货真价实的嫡出千金。你二人既门当户对,又有此缘分,或许是天意。朕有意为你二人指婚,不知你可同——” 卫廷唰的撩开下摆,单膝跪地:“臣谢主隆恩!” 景宣帝:“……!!” ------题外话------ 哈哈哈哈哈哈! 求月票!月票破百,咱们加更! 70 351 戏精廷哥(三更) 景宣帝完全没料到卫廷能给他来了这一出,简直给他整不会了! 你怎么就谢主隆恩了 你骨气呢 让狗吃了! 景宣帝太过于震惊,乃至于良久憋不出一个字来。 老实说文武百官也很震惊。 他们也是一脸的懵逼。 发生了啥情况 陛下似乎赐了个婚,又好似没赐婚。 关键是卫廷居然没拒绝! 他谢主隆恩了 陛下没说完呢,他就谢主隆恩了! 这特么——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太后今日没来,但为了让皇帝证明给自己看,派了程公公来。 程公公就守在金銮殿外。 他没眼看了,真的。 “你……”皇帝深吸一口气,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倒也不必如此勉强自己,你是大周的功臣,你祖父是两朝元老,卫家满门忠烈……” “陛下。”卫廷打断景宣帝的话,语气有些委屈,“臣不想再出家了。” 景宣帝咬牙:“朕几时让你出家了” 卫廷:“上回。” 景宣帝狠狠被噎住。 卫廷继续噎他。 自然,委屈又无奈的语气得拿捏了。 “上回陛下给微臣赐婚,微臣不同意,陛下就罚了微臣出家做和尚。” 景宣帝气了个倒仰! 是他罚他的吗不是这小子自己应下的 “卫廷,你连朕的公主都瞧不上,你莫非想出家做和尚不成” “臣领旨。” 然后这小子就跑去当和尚了! 景宣帝没处说理,气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疼! 卫廷将不要脸与甩锅发挥到极致:“臣再也不敢了,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陛下为臣指婚,臣就高高兴兴地大婚。” 合着这倒成朕的错了 景宣帝的脑袋瓜子嗡嗡的。 他抬手捏了捏酸胀的眉心,问道:“苏渊何在” “臣在。”苏渊捧着笏板,上前一步。 景宣帝淡淡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苏渊认真想了想:“君无戏言。” 景宣帝:“……” 景宣帝仍不死心。 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朕……突然记起一事,苏大丫是不是在乡下成过亲” 这件事早已在京城传开了,有杏花村的村民作证,苏大丫与秦沧阑也承认了。 苏渊风轻云淡地说道:“哦,已经和离了。” 被乱拳锤飞的景宣帝:“……” 启祥宫。 “娘娘!公主!” 刘三德着急忙慌地走了过来。 今日宫学放假,惠安公主难得不用去上课,过来陪娴妃一道用早膳。 娴妃蹙眉问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刘三德看了惠安公主一眼,苦大仇深地说道:“回娘娘的话,陛下给卫廷指婚了!” 惠安公主腾的站起身来,眼睛亮亮的:“给廷哥哥指婚了廷哥哥要娶我了吗” “啊……这……”刘三德为难地苦着脸,“指婚的对象不是公主。” 惠安公主眸子一瞪:“不是我是不是郭灵犀那个小贱人” 娴妃沉下脸来:“堂堂一国公主,怎么说话的有没有皇族的规矩了” 惠安公主委屈地红了眼眶,坐下来嗷的一声哭了:“可是母妃……父皇给他和别人指婚了……” 娴妃问道:“陛下当真给灵犀郡主与卫廷指婚了” 刘三德讪讪:“也不是灵犀郡主,是秦家小姐。” 娴妃喃喃:“秦嫣然不对,秦嫣然已是大皇子侧妃……你说的该不是那个民间长大的胖丫头吧” 她可是自己为儿子相中的媳妇儿啊,秦家兵权,全系在她身上了! 娶了她,自己儿子就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刘三德道:“正是。” 娴妃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市井的一间茶楼开了张。 因地势偏僻,铺子里的客人不多。 此时二楼尽头的一间厢房内,卫老太君与秦沧阑对面而坐。 二人身后分别站着各自的心腹——李嬷嬷与岑管事。 卫老太君倨傲地说道:“先说好,两个孩子的婚事是为了引出幕后黑手,逼不得已而已,你们秦家不要太当真了。” 秦沧阑冷冷一笑:“这话应该我对你们卫家说才对,你家小子赖在我孙女儿家不肯走,我看这软饭他吃得挺香。” 卫老太君讥讽道:“呵,也不知是谁在陛下面前,把大虎二虎小虎过了明路,要不是为了让几个孩子认祖归宗,我才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秦沧阑嗤道:“说的像是我们秦家稀罕似的!今日在金銮殿上,貌似是你家小子亲口应下的,陛下话都没说完,不知多迫不及待!” 卫老太君噎了噎:“那、那还不是怕夜长梦多” 臭小子,就不能矜持一点,等陛下说完 搞得你祖母多没面子! “你别忘了,还有个钦天监。” 景宣帝是被太后与卫廷套路了,才不小心给二人“赐了婚”,他是皇帝,自然不会当众打自己的脸。 可倘若是二人八字不合呢 这门亲事就有了和离的取消理由。 “六月十五。”秦沧阑道。 “什么”卫老太君一怔。 秦沧阑拿出二人的庚帖,上面有天作之合的字样以及钦天监监正的亲印。 “钦天监算的黄道吉日。”他说道。 卫老太君拿起庚帖,不可思议地说道:“你……和钦天监有来往” 不曾听说啊。 秦沧阑道:“如果你是指监正那小子,是。” 监正可不小,与景宣帝同龄,也就秦沧阑有这个年龄与资格,叫对方一声小子。 “他年轻时,曾做过一件傻事,是我把人抓回来的,我替他瞒下了。” 卫老太君不解。 公孙监正一辈子清心寡欲的,名利不争,无欲无求,她想不出这种人能做出什么傻事。 秦沧阑显摆道:“总之,没有我,就没有他公孙监正。” 也没有后来的皇后。 …… 喜讯传到卫家。 蒋氏拉上陈氏,开心地去了褚氏的院子。 “大嫂!”蒋氏笑着打了招呼,“二嫂与四嫂也在呀。” 李氏微笑:“五弟妹,三弟妹。” 蓝氏也点了点头。 蒋氏笑嘻嘻地说道:“大嫂,二嫂,四嫂,你们听说了消息没有陛下给小七和七弟妹指婚了!” 蓝氏阴阳怪气道:“上回不是还叫人家名字吗怎么才一天不见,就改口叫七弟妹了。” 蒋氏一秒甩锅陈氏:“我……我是跟着三嫂叫的!” 绝不是被肉收买了! ------题外话------ 破百了,三更来啦! 卫家的几位嫂嫂: 大嫂:褚氏 二嫂:李氏 三嫂:陈氏 四嫂:蓝氏 五嫂:蒋氏 70 352 小小出手(四更) 陈氏愣愣的:“啊,哦,好像我是这么叫过。” 褚氏道:“我刚说让人去叫你们的,小七的亲事既已定下,我们打算去看看娘,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蒋氏小声嘀咕:“娘会高兴吗” 李氏悄悄拍了下她的手,给她使了个闭嘴的眼色。 蒋氏轻咳一声:“那我们去吧!” 一行人去了府西的小别院。 这里远离府上的中轴线,在一处小果园的附近,十分清幽僻静。 几人刚进院子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桃子香气。 蒋氏哇了一声:“娘今年又种桃子了!” 院中的一棵桃树下,一个衣着素净的夫人正在摘桃子。 “娘。”褚氏上前行了一礼,伸手去拿她手里的篮子,“我来吧。” 卫夫人将篮子给了她,动作很轻很缓,表情淡淡的。 “娘。” 李氏与蓝氏也打了招呼,上前帮忙摘桃子。 褚氏回头看了眼蒋氏与陈氏:“你们两个愣着做什么过来摘桃子。” “来了,大嫂。”蒋氏拽着陈氏的袖子,来到桃树下默默摘了起来。 卫大人在院子里种了四棵桃树,今年的桃子又多又大,几人摘得篮子装不下。 “够了,过来坐吧。”卫大夫说。 几人走过去,围着石桌坐下。 一共只有四个石凳,褚氏、李氏与陈氏坐下,蓝氏与蒋氏站着,谁料她俩是老四、老五。 卫夫人独自居住,身边只有一个小丫鬟,这几日小丫鬟的娘生了病,卫夫人让她回去陪她娘了。 褚氏轻声道:“娘,您这里太冷清了,我再挑个机灵的下人过来吧。” 卫夫人没接话。 她拿起一根桃枝,摘掉上面的一个小虫子。 蒋氏汗颜,那是她摘的,连桃枝一块儿拽下来了。 卫夫人淡淡说道:“今日既不是过节,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褚氏道:“小七要成亲了。” 卫夫人的神色依旧淡淡的:“是吗” 褚氏接着道:“和护国公府的大小姐。” 啪。 卫夫人手里的桃枝断了。 …… 苏小小昨日太忙,今日才把点心给凌云送过去。 凌云黑着脸,一言不发。 苏小小微笑:“为表歉意,我多做了两盒杏仁酥。” 凌云冷声道:“才两盒你以为本公子是乞丐吗” “那……” “三盒!” 苏小小:我刚刚准备说五盒来着…… 苏小小送点心的功夫,顺带给凌云把了脉,问了他的饮食状况。 自打服用消化酶后,凌云消化不良的症状减少了许多,几乎不再呕吐了。 不过,太难克化的东西还是不宜入口 苏小小给他做的点心都是减了糖油的。 看着他凹陷的脸颊总算总算有了一点肉肉,苏小小心中甚慰。 “看什么”凌云察觉到苏小小的打量,冷冷地问。 苏小小认真地说道:“你以前太瘦了,现在正常了一点,好像还挺帅。” 凌云抱过点心,给了她一个不屑的眼神。 似是在说,大男人谁在意这玩意儿 他面无表情地进了屋。 半刻钟后,里头传来叽叽喳喳的小声音。 “师乎,你在做咸摸” “笨蛋,师父在照镜子!” “小斧也要叫(照)!还有,小斧不是笨蛋,大斧是笨蛋!” …… 下午,苏陌过来了。 他刚在军营练完兵,过来看看苏小小与苏二狗。 苏二狗正坐在房中,被两个表哥逼着补课,头都大了。 苏小小刚熬完药膏,舀了一勺让苏陌尝尝味道。 “怎么样”苏小小问。 “甜甜的,有红枣与花生的香气,好吃。”苏陌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苏小小道:“哦,调理经期气血不足!” 苏陌:“……” 苏小小把熬好的药膏送去第一堂,顺便也会一下李保人。 苏陌送她去。 马车上,苏陌问她道:“不用去宫学了,还以为你会闲下来,却是比先前更忙了。” 这丫头似乎永远都有忙不完的事。 苏小小就道:“闲着多无聊啊。” 苏陌顿了顿,正色道:“那也不能折腾出与卫廷大婚的事。” 苏小小叹了口气:“这怎么能叫折腾呢我也是为了引蛇出洞嘛!” 苏陌一针见血道:“你是为了卫廷吧” 苏小小挑眉道:“谁为了吃那两口肉——咳,没有啦,我真的为了大局着想。” 绝不是想把卫廷绑在床上,撕烂他的衣裳,摸他的腹肌,对他这样那样! 苏陌:“……” “这么做,不冒险吗”苏陌问。 苏小小道:“当然冒险。” 但这是他们都愿意去承担的风险,她是,卫廷是,卫老太君与秦沧阑亦是。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咦,好像没以前那么双了。 “那个内鬼已经知道我和卫廷被指婚了,你说他会怎么做” 苏陌分析道:“他一定会跳出来破坏你和卫廷的亲事,无非是两个办法,要么,挑拨两家关系,让两家主动请旨退婚;要么,让两家被迫终止联姻。终止的原因无外乎是有人出事,所以接下来,你和卫廷都要格外小心——” 话音刚落,他眉心一蹙:“有人跟踪我们。” 苏小小凝神:“后面” “嗯。”苏陌点头。 苏小小将后窗的帘子挑开一角。 一道人影迅速闪入街边的铺子。 苏小小淡淡一笑:“这么快就上钩了吗” 马车拐入了一个胡同。 苏陌下了马车:“我去给你卖桂花糕。” “快去快回!”苏小小大声说。 苏陌大大方方地走了。 确定苏陌走远,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快步地进了巷子。 苏小小靠在团枕上,一副眯着了的模样。 那人轻手轻脚地上了马车,用手里的兵器缓缓挑开车帘。 就是现在! 苏小小一秒睁眼,小胖脚一勾,唰的将对方勾倒在车厢的地板上,手里的兵器也摔了出去。 他急中生智,抄起一旁的小凳子朝苏小小狠狠地砸了过来! 苏小小岂能让他得手 一巴掌拍飞了凳子,随后大步一迈,一屁股坐上去,将他的双手反剪于背后。 他趴在地板上,瘦小的身躯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 苏小小迅速摘了他的面具。 看到他的脸,苏小小惊呆了:“是你” ------题外话------ 悄咪咪的四更来了,有悄咪咪的月票吗 70 353 露出马脚(一更) 苏陌走过来,挑开车帘,问苏小小道:“认识” 苏小小点点头:“他是惠安公主身边的小太监,在宫学出现过几次。” 不算太频繁,比起小太监,因为惠安公主还是更喜欢带小宫女出行。 苏小小的目光落在小太监掉落的兵器上,这才发现哪里是什么了不得的兵器,根本就是一根擀面杖。 “惠安公主让你来的”苏小小冷声问。 小太监不吭声。 苏小小一把将他的脑袋摁在地板上:“说!惠安公主人在哪儿!” 祥云阁二楼的天字号厢房中,惠安公主百无聊赖地品着茶。 她是偷跑出宫的,拿了她三哥的令牌,如今一副宫女打扮,不过她天生丽质,饶是穿着宫女的衣裳,还戴上了面纱,仍难掩一身风华。 伙计来上茶,都忍不住朝她多看两眼。 惠安公主凶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掉!” 伙计吓得缩了缩脖子,赶忙放下茶水出去。 惠安公主不满地嘀咕:“搞什么啊,去了那么久……” 嘎吱—— 房门被推开了。 苏小小神色淡淡地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小太监。 惠安公主眸光一扫,立刻坐直了身子,板着脸道:“让你去抓个人,怎么用了那么久还有!也不知道用绳子绑一绑!” 绑是绑了,只不过,被绑的不是苏小小,而是惠安公主的小太监。 小太监自苏小小身后走出来。 看着他双手被绑,低着头不敢看自己,惠安公主的脸色就是一变。 “怎么会这样苏大丫!你对本公主的人做了什么!” 苏小小不咸不淡地说道:“这话应该我问惠安公主才对,青天白日,天下脚下,惠安公主竟然唆使太监到我的马车里行凶,惠安公主的眼里是没有王法了吗” 惠安公主眼神一闪:“谁、谁对你行凶了本公主不过是有话对你说,所以让人去把你叫来!” 苏小小淡淡一笑:“方才不还说是抓来” 惠安公主噎住。 她双手抱怀,撇过脸,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没被抓吗” 苏小小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我可不像公主那么闲。” “你……” 惠安公主气急。 母妃还说她说话难听,真该让母妃听听这丫头究竟有多粗鄙! 惠安公主冷着脸,骄傲地朝苏小小看了过来:“你既然来了,本公主也不与你兜圈子了,你放弃与卫廷的婚约,本公主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或者欠你一份人情!” 苏小小差点儿就笑了:“你的人情很了不起吗” 惠安公主杏眼圆瞪:“我是公主!” “那又如何”苏小小毫不在意地问。 惠安公主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如此嚣张的人! 她蹙眉,气呼呼地说道:“你不要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公主耐着性子与你说话,你最好能听进去!否则,一旦本公主翻起脸来,就不是你招架得住的了!” 苏小小挑眉一笑:“所以这些年,公主都是用自己的皇族身份来逼退情敌的吗” 惠安公主鼻子一哼:“是又怎样你去大街上问问,有哪个不要命的女人敢和我抢驸马!” 嚣张地说罢,她小声嘀咕了一句,“除了郭灵犀。” 郭灵犀有太皇太后撑腰,连父皇都护着她。 苏小小望天,叹了口气。 她有点困了。 原本以为钓了条大鱼的,结果是个刁蛮公主。 苏小小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惠安公主一脸凶神恶煞地说道:“不答应……不答应后果很严重的!” 苏小小笑了:“哦有多严重” 惠安公主威胁道:“本公主会让你在京城待不下去!” 苏小小直接就走了。 惠安公主气得跳脚,指着苏小小道:“你你你你你……本公主话还没说完呢!谁许你走了!” “你给本公主站住!” “你回来!” “你不许嫁给卫廷!” “你——” 你什么 苏小小已经走远了。 回到马车上,苏陌放下剥好的核桃:“处理完了” “嗯。”苏小小嗯了一声,“本来也没觉得惠安公主会有问题,只是保险起见,所以去看看。” 苏小小抱过核桃罐子:“她一直都这样吗” 苏陌道:“据我所知,你是第一个把她激怒成这样的人。” 苏小小捏起一颗核桃:“那我可真了不起。” 苏陌失笑:“不过你不必担心,惠安公主只是刁蛮任性了些,心肠并不歹毒。” 苏小小点点头:“堂堂公主,身边总会有几个厉害的护卫。她真想除掉我,就不会只派一个小太监来抓我。” 苏陌道:“是这个理。” 苏小小眯了眯眼。 这个表情在她脸上,就好比一只贪吃的小胖松鼠,突然有了一点狐狸样。 苏陌有点被萌到,好笑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苏小小道:“我在想,那个人是不知道我与卫廷被指婚了吗” 苏陌想了想,说道:“京城早已传开,他只要人在京城,就一定听说了,但此事关系重大,为免打草惊蛇,他或许想要从长计议。” 苏小小点点头:“是我心急了,这才第一天呢。” 话落,她又扒拉了一颗核桃,哪知手一滑,核桃掉了。 她忙弯下身去捡,却一眼看到了凳子上的擀面杖。 “哦,擀面杖忘记还给惠安公主了。” 她将核桃与擀面杖一起捡了起来。 顷刻间,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怎么了”苏陌问。 她将核桃罐子放回桌上,掂了掂手里的擀面杖。 苏陌见状,将擀面杖拿了过来:“好沉,里头似乎有东西。” 他翻来覆去地看手里的擀面杖,在中间看见了一道极为细长的裂缝。 就在他打算沿着裂缝将擀面杖折开时,苏小小忽然抓过擀面杖扔了出去! 咔的一声,擀面杖裂开了。 十多枚长针咻咻咻地射了出来,其中一枚射入马车。 苏陌猛地拍上桌子,单手一震,核桃罐子被震飞了起来。 他反手一记手刀,将核桃罐子打了出去。 长针射中了核桃罐子,嘭的一声,罐子四分五裂,核桃仁撒了一地。 苏陌用身体挡住苏小小。 待动静停歇,他才直起身,问苏小小道:“你没事吧” 苏小小望着碎了一地的坚果仁,小嘴儿一瘪,肉痛地说道:“我的核桃——” 苏陌:“……” 二人下了马车。 苏小小检查了那些长针:“有毒。” 苏小小若有所思道:“擀面杖是从小太监的手里掉落的,小太监又是惠安公主派来的……难不成惠安公主想杀我不对,如果她对我存了杀心,就不会是方才那个反应。” “那个小太监有问题!” “惠安公主危险了!” …… “陛下!陛下!” 全公公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一下子摔到在地上。 景宣帝烦死他了:“这回又怎么了” 全公公更咽道:“公主……惠安公主不见了!桃红也被打晕了——” 景宣帝冷声道:“你把话明白!” 全公公哪儿讲得明白 他忙望向御书房:“桃红就在门口,她知道!” 被唤作桃红的小宫女被带进了御书房。 她扑通跪在地上,大哭着将惠安公主偷偷出宫的事说了。 “……回宫的路上,突然有人闯进马车,打晕了奴婢,等奴婢醒来……公主就不见了……小卓子也不见了……” 景宣帝只觉一阵眩晕袭来。 惠安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比几个皇子都受宠—— 景宣帝雷嗔电怒:“谁许你们带公主出宫的出宫的事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 桃红抽泣道:“还……还有苏大夫!公主派了小卓子去抓她,还扬言……她若是不退掉与卫大人的婚事,便让她在京城待不下去!” 全公公大惊失色:“啊,会不会……是惠安公主威胁了她,她一怒之下……就把惠安公主劫走了” ------题外话------ 早点睡,二更在早上。 .新潇湘的书评区有活动,发表书评,写下在你心中最有趣/最带感/最印象深刻的台词,还可加上个人短评(不加也没关系),9月6号截止。 参考格式如下。 苏老爹:“最能打的那个!腰好!能生!” (个人短评我就不写了,大家自行发挥。) 70 354 反击(二更) 福公公瞪了全公公一眼,委实看不上他乱嚼舌根子的做派。 景宣帝本就对苏承父女心怀芥蒂,眼下惠安公主失踪,苏大丫又有作案的嫌疑,全公公这话算是讲到了景宣帝的心坎儿上。 他当即将秦沧阑召进宫。 “大丫绝不可能做这种事!绑架公主我宝贝孙女儿看谁不顺眼,当场就揍了,还用得着偷偷摸摸拐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秦沧阑绝对相信自家孙女,掳啥掳呀揍就完了! 景宣帝让他气了个倒仰。 什么叫看谁不顺眼,当场就揍 惠安是他的女儿,是一国公主,依秦沧阑的意思,那也是想揍就揍 景宣帝被卫廷气麻了,那股子眩晕感还没过去,又让秦沧阑噎了一把,当真是要吐血了。 娴妃也听说了惠安失踪的事,哭着来到御书房。 她这回的眼泪是真的。 “陛下……陛下您要赶紧将惠安找回来……” “朕会的,爱妃先回宫。” 娴妃伏在景宣帝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陛下……臣妾听说了……是不是苏大丫干的” 景宣帝张了张嘴:“此事……” 秦沧阑道:“哼,娘娘慎言!惠安公主失踪了,臣也替娘娘感到难过,但这与臣的孙女儿何干” 娴妃道:“惠安和她吵了一架,之后便失踪了!” 秦沧阑呵呵道:“听说那个小太监也失踪了,保不齐是他把公主掳走了呢!娴妃娘娘,你自己身边出了内贼,不检讨自己的过失,反倒将责任推到别人的头上,这么做只能让会你错过正确的线索,让惠安公主被人拐得越来越远!” 娴妃脸色一变:“你——” 对于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秦沧阑的话无疑是诛心的。 然而他绝不是故意逞口舌之快,他是经过仔细的分析之后得出的结论。 “此话怎讲”景宣帝问。 在兵权一事上,景宣帝的确与秦沧阑发生了一点不快,可景宣帝器重秦沧阑的能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秦沧阑正色道:“陛下,惠安公主身边一共有两个宫人,为何只有桃红没失踪如果我的目标是公主,我就只掳走公主,不需要再掳走一个太监。” 娴妃愣愣道:“或许……他们是想给惠安留一个伺候的人” 秦沧阑淡淡说道:“娴妃娘娘,对方都干出掳人的勾当,你还指望他们关心惠安公主身边有没有人伺候” 娴妃噎住。 秦沧阑拱手道:“陛下,臣斗胆猜测,惠安公主就是被那小太监掳走的!” 景宣帝定定地看着秦沧阑:“话虽如此,却依旧无法洗脱你孙女的嫌疑。找到惠安,否则,朕会以她伤害一国公主之罪论处!” 惠安公主失踪一事,景宣帝本不欲大肆宣扬,奈何消息依旧不胫而走。 很快便在街头小巷与各大茶楼传开了。 “听说了没有惠安公主出事了!被秦家的大小姐掳走了!” “她掳走惠安公主做什么” “惠安公主心仪卫大人,本想招卫大人为驸马,谁曾想陛下替卫大人与秦小姐指了婚,公主一怒之下跑去找秦小姐的茬儿。哪料这秦小姐可不是善茬儿,竟当场把公主给抓走了!” “无稽之谈!” 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制止了茶楼中众人的谈话。 讲得眉飞色舞的说书先生不满地看向他:“你谁呀” 孙掌柜一摇手中的折扇:“我是你大爷!” 苏陌与苏小小去了一趟大理寺,将擀面杖的残片与内藏的毒针交给了萧重华与大理寺卿。 萧重华神色凝重地说道:“那个小太监叫小卓子,是两年前到启祥宫的,会说话,人又机灵,很讨惠安喜欢。” 苏陌道:“一个小太监没胆子对公主不轨,他背后一定有人。” “会不会……与白莲教有关”大理寺卿问。 最近他们一直在查白莲教的案子,奈何自从查出地窖的那些死者是白莲教的信徒之后,便再也没了新的线索。 大理寺卿快麻了,如今看谁都像是白莲教的。 萧重华蹙眉,如果真是白莲教干的,那么说明白莲教已经将势力发展到了宫里—— 苏陌正色道:“赶紧把惠安公主找到,还我妹妹一个清白。” 萧重华与大理寺卿忙带人去找,京兆府与禁卫军也出动了。 苏陌对苏小小道:“我先送你回去。” 二人坐上马车。 苏小小问道:“你说,会是那个内鬼干的吗” 苏陌沉吟道:“目前还不清楚,我觉得内鬼应该不会如此沉不住气,在你与卫廷被指婚的第一日便对你下手。但——” 苏小小替他把话说完:“但倘若惠安公主恰巧要来找我麻烦,这便是一个对付我的天赐良机。” 说白了,内鬼或许是想徐徐图之的,然而送上门的大肥肉,谁忍得住不去啃一口 惠安公主打乱了内鬼的节奏,诱使内鬼提前对苏小小出了手。 苏小小若有所思道:“看来他第一个选中的目标是我,也对,我看上去比较好对付。” 比起卫廷、秦沧阑与卫老太君,在民间长大的她似乎更像那个容易被拿捏的软柿子。 苏小小淡淡地笑了。 苏陌为了尽快洗脱泼在苏小小身上的脏水,也去找惠安公主了。 他前脚刚走,苏小小后脚便迈了出来。 “爹,你的马给我骑一下!” “你慢点儿!这匹马很快的!” 苏承一边给三小只洗头,一边冲屋外嚷嚷。 苏小小翻身上马。 呼,卫夫子教得不错。 她漫不经心地掏出一张京城的舆图。 “惠安公主回宫走的是这条路,她是在这里失踪的。” 记下路线后,苏小小将舆图收回了怀中。 她策马来到惠安公主的事发地点。 这里已经被官差调查过,此时不剩什么。 苏小小骑在马背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的脸笼在暗处,一双眸子却亮若冰刃。 “出来吧。” 她淡淡地说。 没有任何人现身。 她策马往胡同里走了几步。 忽然,苏小小抬起头。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题外话------ 打滚卖萌求月票! 70 355 深夜救美(一更) 散发着浓浓潮气与霉味的屋内,惠安公主终于挣脱了手上的绳索。 她拿掉堵在嘴里的布团,又去解脚上的绳子。 奈何脚上绑得太紧,她解了半晌也没解开。 她气急败坏地爬起来,蹦蹦跳跳地来到门后,用力捶打锁住的房门。 “来人!放我出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连我也敢抓,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赶紧放了我!” “听见没有!” 惠安公主的嗓子都叫哑了,手心也拍痛了。 然而,没有一个人过来。 夜幕降临,黑暗吞噬了整间屋子,她害怕又委屈地在墙角坐了下来。 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 “父皇……惠安好害怕……你快来救惠安啊……” “母妃……三哥……你们在哪儿” “呜呜……惠安想回家……” 她哭得不能自已。 她后悔了。 早知会被人掳走,她说什么也不会偷跑出宫的…… 不知哭得多久,她整个人筋疲力尽,抱着双膝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了开锁的声音。 她一个激灵抬起头来。 嘎吱—— 门被推开了。 冰冷的月光照了进来。 紧接着,一个蒙面黑衣人抱着一沓衣裳走了进来。 他冷漠地扫了惠安公主一眼。 惠安公主吓得站起身,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黑衣人将手里的衣裳扔到惠安公主脚边:“换上。” 惠安公主看看地上的衣裳,蹙了蹙眉,又抬眸看向他:“你把我小卓子与桃红弄到哪里去了我警告你!不许伤害他们!” 黑衣人嗤了一声:“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惠安公主冷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抓我你放了我,我能给你很多好处!银子也好,官也罢,只要你开口!” “哼。” 黑衣人不屑地哼了一声:“你自己换不了,我只好找人替你换上,先说好,这里可没有太监和女人。” “你——”惠安公主抱紧了双臂,冷冷地瞪着他,“你给我滚出去!” 黑衣人转身出了屋子。 惠安公主屈辱地将地上的男子衣衫换上。 “好了就出来。”黑衣人淡道。 惠安公主咬了咬唇,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惠安公主生得俊俏,饶是女扮男装,依旧漂亮得不像话。 黑衣人似是不大满意,伸手拔了她头上的发簪,三千青丝如墨色瀑布一般垂下。 惠安公主花容失色:“你做什么” 黑衣人随手扔给她一支木簪:“把头发挽起来。” “我不会!”惠安公主说。 她是公主,饭来伸手衣来张口,从没自己梳过头。 黑衣人道:“那就只好给你剃了。” “你住手!” 惠安公主慌忙抱住自己的头,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厌恶地抓过簪子,笨拙地扎了半天才勉强扎了个松散的发髻。 黑衣人又拿出匕首,用刀鞘在墙上刮了一把墙灰抹在她脸上。 惠安公主拍开他的匕首:“敢对本公主动手动脚,你活腻了!” 黑衣人已经抹完了。 他吹了声口哨,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黑衣人将惠安公主押上马车。 他坐在惠安公主身边,匕首抵住她的腰腹:“你最好别叫,否则我一剑杀了你。” 惠安公主撇过脸去。 马车一路前行,七弯八绕的,中途遇上了几个搜查的官兵,车夫只道里头坐的是天花病人,还掀开帘子让官兵看。 黑衣人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天花”。 官兵吓得赶忙让马车走了。 另一边,苏小小被大网罩住,网兜里有蒙汗药,她挣扎了数下,趴在马背上,不省人事。 两名黑衣人走过来。 “晕了吗”其中一人问 另一个人道:“这么多蒙汗药,一头牛也闷倒了,何况是个女人。” “她可不是普通的女人,是秦沧阑的嫡亲孙女。” “那又如何民间长大,不会武功,说白了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把人带走。” 二人将苏小小抬上马车。 “呃……还挺沉!” 马车驶向荒郊的一处宅院。 快到时,马车里传来一声闷响。 赶车的黑衣人道:“你是不是又打瞌睡了我警告你,这次抓的人非同小可,不许出任何岔子!” 话落,马车内没有反应。 黑衣人将马车停下,无语地地掀开帘子,却只看见同伴一脸惊恐地瞪着自己。 黑衣人一怔,他看看同伴,又看看地板。 这里躺着的小胖丫头已经不见了…… 他眉心一跳,忙去抽出长剑,朝着同伴身侧的暗影砍去。 一只戴着银丝手套的手,轻松接住了他的剑刃。 他脸色一变。 下一秒,苏小小夺过长剑,剑光一闪,见血封侯! 苏小小跳下马车,手持长剑自尸体上跨了过去。 院子外有数名黑衣人把守。 苏小小思忖片刻,绕远路来到侧面,翻墙进了院子。 她其实也不确定能不能在这里找到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是诱饵,可诱饵与目标未必会被关押在一处。 她一间间屋子找过去。 果然,没有惠安公主的影子。 忽然间,最里头的一间小屋里传来男人愤怒的谈话声。 “你们疯了吗谁许你们这么做的” 这声音—— 苏小小悄无声息地朝着屋子走了过去,在窗外蹲下。 紧接着是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大殿下何必如此激动” 大殿下……看来是萧独邺无疑了。 苏小小凝神屏息,继续听墙角。 萧独邺冷声道:“地窖的尸体已经暴露,萧重华与大理寺查出来是你们白莲教所为,你们不收敛一二避避风头,竟又把手伸进了皇宫!你们想死就快点,别拉上我!” 听这意思,阁楼下的尸体是白莲教所为,却不是萧独邺指使的。 中年男子冷笑道:“大殿下把自己摘得如此干净,莫非是忘了大比的事了” 萧独邺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提这个,当初说的多好多好,一定能助我除掉秦江与秦彻,结果呢他们两个全都活得好好儿的!我还险些暴露了!” 70 356 小小出手(二更)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语气和缓了些:“这件事我们白莲教确实有疏漏,下次,我会挑选一匹更厉害的高手送给大殿下。” 萧独邺郁闷地说道:“不必了,我已被父皇革职,不再是禁卫军符统领了,想安插人手也安插不进去了。” 中年男子微笑着问道:“大殿下想官复原职吗” 萧独邺狐疑地朝他看来:“你什么意思” 中年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大殿下,惠安公主失踪,全京城都以为是秦沧阑的孙女儿干的,为了洗清嫌疑,那丫头一定会出来找惠安公主。” “她”萧独邺表示怀疑。 中年男子笑了笑:“大殿下还是不了解她呀。” 萧独邺不由地记起景宣帝中毒那晚,苏小小一脚将自己逼退好几步的画面。 虽不愿承认,但那个小胖丫头的确是有些与众不同。 “所以呢”萧独邺问。 中年男子道:“所以我们会抓住她。” 萧独邺漫不经心地说道:“抓了她,我就能官复原职惠安是不是她掳走的,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我父皇嘴上说要治她的罪,不过是一个拿捏秦家的借口,父皇不会真把她怎么样的。何况她还救治过我父皇。” 中年男子再次笑了笑:“我指的可不是陛下。大殿下有所不知,苏大丫与卫廷在乡下便已互结连理。” 萧独邺古怪地问道:“乡下什么乡下” 中年男子娓娓道来:“那个在护国龙寺带发修行的是假卫廷,真正的卫廷去了青州,并在那里遭到了萧重华的追杀,之后他身负重伤,为苏承所救,成了他们家的上门女婿。” “怎么可能”萧独邺不信。 中年男子笑道:“不然,大殿下真以为今日在金銮殿上,卫廷是忌惮陛下的龙威才应下这门亲事的吗卫廷抗旨不是一两次了,再多一次又何妨” 萧独邺迟疑:“话虽如此——” 中年男子又道:“大殿下应该明白,我们白莲教的信息向来不会有误。” 这话不假,白莲教的信徒遍布天下,搜集消息易如反掌。 萧独邺皱了皱眉:“可卫廷为何去了青州又为何遭遇三弟的追杀” 听萧独邺称呼萧重华为三弟,中年男子也改了其称呼:“三殿下追杀卫廷的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他们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否则的话,三殿下回京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告发卫廷。” 萧独邺喃喃道:“娴妃……曾指证过卫廷与苏大丫,说卫廷去过青州,与苏大丫成了亲,结果被村子里的一对祖孙否认了。” 中年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两个村民而已,拿捏起来不难。” 萧独邺觉得这瓜有点儿,他一时半会儿吃不下:“所以是真的,秦、卫两家……早就狼狈为奸了那么大的血海深仇……不管了” 中年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大殿下,这世上本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不变的利益。” 萧独邺沉默了。 片刻后,他问道:“所以你们是打算抓苏大丫” “殿下聪慧。”中年男子赞赏地看了萧独邺一眼,“那丫头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有她在,殿下觉得秦沧阑与卫廷会不会自投罗网” 萧独邺淡淡问道:“这与我官复原职有何关系你别是想让我杀了卫廷与秦沧阑吧且不说杀不杀得了,就算杀了,也师出无名,白惹一身骚!” 中年男子志在必得地笑道:“大殿下撞破卫廷勾结白莲教,并成功解救惠安公主,这个功劳,够不够” “秦沧阑呢”萧独邺问。 中年男子玩味儿一笑:“他也发现了卫廷的秘密,惨遭卫廷灭口。” …… “停下!快停下!我要吐了!呕——” 惠安公主一手扶住车壁,一手捂住胸口,许是太颠簸了,胃里翻滚得厉害。 黑衣人没理她。 “我真的快不行了……好难受……你让我歇会儿……你让马车停一下……殴——” 惠安公主死死地捂住嘴。 太难受……真的太难受了—— 黑衣人皱眉看了她一眼。 最终对车夫道:“停一下。” 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 惠安公主再也忍不住了,掀开帘子,对着车外狼狈地吐了起来。 今日吃的不多,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她整个人吐到虚脱。 “我不想坐马车了……” 黑衣人冷漠地说道:“吐完了吐完就走。” “等等。”惠安公主抓住门框,“再、再让我吐一会儿……” 惠安公主其实已经没的吐了,可她实在不想继续承受颠簸之苦,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叭。 她装模作样地干呕。 黑衣人瞧出了端倪,正要让车夫继续赶车。 车夫道:“我去方便一下。” 黑衣人道:“走远一点。” “知道了。”车夫瞥了眼惠安公主,“带个女人就是麻烦。” 他去了林子里小解。 黑衣人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来,眉头一皱,寻思着是否要叫上一声。 这时,林子里传来车夫的惨叫:“啊——” 黑衣人眸光一凉,反手抓起绳子将惠安公主绑在马车上,而后迅速拔剑去了林子。 惠安公主气急败坏:“你个混蛋!你放开我!放开本公主!” 黑衣人进林子后,见到了被一箭穿心的车夫。 他脸色一沉,警惕地四下张望:“谁赶紧出来!” 林子里有鸟儿飞过,惊落一串枝叶。 既然对方是弓箭手,那么自己切不可彻底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他以树为遮掩,警惕地四面八方的动静。 就在此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直射向他的眉心。 他侧身一避! 箭矢贴着他的耳朵射进了身后的大树! 他抬手,摸了摸疼痛的耳尖,是温热的鲜血。 “你居然能射中我,很好!” 马车上,惠安公主尖叫起来:“啊——啊啊啊——走开呀——” 她话音刚落,马车绝尘而去。 黑衣人顾不上应付弓箭手,施展轻功去追马车。 路边的一棵槐树后,惠安公主望着远去的马车与黑衣人,小声道:“真走啦” 她扭头望向身后抓着弓箭的苏小小,扬起骄傲的小下巴。 “箭术不错,只比本公主差一点。” ------题外话------ 又到破千的时刻了,破了加更。 70 357 秦家铁骑(三更) 苏小小:“呵。” 惠安公主疑惑地问道:“话说,你怎么来了大晚上你一个人跑出来,不危险吗” 苏小小淡道:“既然知道危险,为何还偷跑出宫” “我这不是……”惠安公主嘟哝道,“想给你一个教训吗” 后面一句,她说的有些没底气。 想给别人一个教训,结果到头来,那个人救了自己。 好没面子哦。 “走了。”苏小小道。 这丫头……不趁机奚落自己几句 惠安公主愣了愣,看着苏小小道:“那个……” 苏小小淡淡问道:“做什么” “我……”惠安公主轻轻咬了咬唇,“我走不动。” 苏小小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往前走。 惠安公主捂住隐隐作痛的上腹,气呼呼地跟上苏小小:“我真的走不动了……我晚上没吃东西……刚刚又哭了那么久……还吐了……”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又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她往地上一蹲,哭哭啼啼道:“你讨厌我,为什么又来救我你不如让我被他们抓走算了……呜啊……” 苏小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小虎都没你能哭! 苏小小折回她面前。 惠安公主赌气道:“你走啊!你走!你还回来做什么让我被抓走算了……” 苏小小伸手递给她一更东西。 惠安公主撇过脸哭道:“我才不要你的帕子!” “是糖。” 苏小。 惠安公主一怔,泪汪汪地抬起头来,看向苏小小手里的糖块,十分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她呜呜咽咽地问道:“你是不是想要毒死我” 苏小小淡道:“是啊,敢不敢吃” 惠安公主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做个饱死鬼……总比做个饿死鬼强……” 惠安公主一口气吃了三块。 “这是什么糖香香的,我在宫里没吃过。” “花生牛轧糖。” “没听过,不过味道还不错,是你们青州的特产吗”她记得小胖丫头是在青州长大的。 “不是。” “京城买的哪家铺子” 苏小小睨了她一眼:“你话很多,有力气了” 惠安公主眼神闪烁。 苏小小将弓箭背在背上:“有力气了就走,一会儿那个人发现马车是空的,就会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惠安公主吓得赶忙站起身来。 二人一路前行。 然而黑衣人依旧是追了上来。 苏小小看着他身轻如燕的样子,微微眯了眯眼。 有轻功真好,她也要学。 黑衣人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惠安公主唰的闪到苏小小身后! 黑衣人上下打量了苏小小一番:“你就是秦沧阑的孙女” 苏小小长剑一指:“废话少说,放马过来。” 黑衣人不屑道:“小丫头,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但你不是我的对手,把公主交出来,乖乖跟我回去,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苏小小嚣张地说道:“玩意儿不大,口气不小。” 黑衣人反应过来这丫头讲了什么荤话时,脸色就是一黑:“你!” “什么意思啊”惠安公主小声问。 苏小小道:“小姑娘家别打听。” 惠安公主:“……” 黑衣人恼羞成怒,拔剑朝苏小小杀了过来。 苏小小对惠安公主道:“在这里站着,别乱走!” “嗯。”惠安公主乖乖地点了点头。 苏小小持剑而上。 兵戈交接,擦出了一连串的火星子。 黑衣人没料到这小丫头竟然接住了自己的招式。 他眸光微微凉了凉。 “就这”苏小小淡淡问道。 但其实,她的手臂有微微地发麻,这个黑衣人比方才的两个厉害多了。 他这一招看似勇猛,实则只用了不到五分的力,毕竟,他想活捉自己。 很快,黑衣人第二剑斩下。 苏小小是从那两人手里抢来的剑,不如黑衣人的剑锋利。 第三次交锋时,她就隐约感觉这柄剑快废掉了。 黑衣人勾唇一笑,一脚扫向苏小小的下盘。 苏小小往下一压,借力一个侧翻,抽出了他腰间的匕首。 她自他头顶一翻而过,落地的一霎,剑刃狠狠刺中了他的后背! 黑衣人痛得面部扭曲,转身就是一剑。 铿! 他的剑被生生斩断了! “这怎么可能” 他不可置信看着苏小小手中的另一把匕首。 “这是什么兵器” 苏小小冷声道:“你不配知道!” 另一边,惠安公主紧张地看着二人交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黑衣人受伤了,可还是好能打的样子。 怎么办呐 “公主!” 惠安公主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身来定睛一瞧,惊喜道:“小卓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卓子气喘吁吁道:“他们抓走了奴才,奴才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逃出来后奴才就一直在寻找公主的下落!” 惠安公主往他身后瞅了瞅:“桃红呢她在哪儿” 小卓子眼神一闪:“小的……不清楚,兴许是被关押在了别处。公主,我们赶紧回宫吧!” 惠安公主说道:“不行,苏姑娘还在那边,我得等她。” 小卓子道:“公主!” 惠安公主坚持道:“我不能丢下她!” 小卓子讪讪道:“可是……您又不会武功,留在这儿也是碍手碍脚的,不如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惠安公主严肃地说道:“她为本公主出生入死,本公主却自己躲起来,那本公主成什么人了!” 小卓子头疼:“奴才……奴才的意思是……苏姑娘身手很不错的样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惠安公主看傻子似的看了小卓子一眼:“既然她身手很好,我们不是更应该跟着她吗你和我都不会打架,碰到刺客怎么办” 小卓子被怼得哑口无言。 在宫里笨得要死,这会儿脑子倒是好使起来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小卓子不着痕迹地抽出一方抹了蒙汗药的帕子:“公主,得罪了。” “你说什么” “奴才说,您看那边是什么” 惠安公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过身去。 小卓子的眼底掠过一丝阴冷,自惠安公主的背后伸出手,猛地将帕子抬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刀匕首凌空飞来,咻的射中了他的肩膀! 他被巨大的力道撞飞,重重地跌在地上,脑袋磕到了一块路边的石头,当场毙命。 惠安公主听到动静,大惊失色地转过身来。 而被小卓子扬散出去的蒙汗药也聚聚散散地落了下来。 一只手捂住她口鼻,将她往后带了好几步。 “是蒙汗药!” 苏小。 惠安公主狠狠一惊,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地上的帕子,又看看倒地不起的小卓子。 “怎、怎么会这样” 她腿都软了,死死地抓住苏小小的手腕,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惠安!” 萧独邺策马自夜色中奔袭而来。 惠安公主眼眶一红:“大哥!” 萧独邺勒紧缰绳,不等马儿挺稳便赶紧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朝着惠安公主走了过来。 他扶住惠安公主的肩膀,无比担忧地看着她:“惠安!你没事吧” 惠安公主扑进了他怀里,嚎啕大哭:“大哥——” 萧独邺是玉妃的儿子,而玉妃的靠山是皇后,坤宁宫与启祥宫的关系一贯紧张,萧独邺与惠安公主的并不算太亲近。 可不论怎样,萧独邺都是惠安公主的大哥。 经历了如此可怕的事,惠安公主的心脆弱到了极点,又见大哥如此着急地来找自己,不免生出了几分依赖。 “别害怕,大哥来了,大哥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 萧独邺一边安抚妹妹,一边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为惠安公主披上。 惠安公主泪汪汪地问道:“大哥,我三哥怎么没来” 萧独邺轻声道:“我们几个都出来找你了,你三哥去了别处。你还没说你有没有事” 惠安公主哭道:“我的脚好酸,手好疼……他们拿绳子绑我,不给我饭吃……还逼我换这么丑的衣裳……” 惠安公主众星拱月长大,今日之前,就没吃过一点儿的苦头。 ——被静宁公主痛揍不算,那是她俩干架,她干不赢静宁。 萧独邺满眼的心疼:“大哥这就送你回宫,你放心,大哥会替你讨回公道的。对了,你身边的小卓子呢” 一名皇子府的侍卫说道:“大殿下,小卓子在这里!他……他死了!” “什么”萧独邺脸色一变。 他目光一扫,仿佛这时才看见了一旁的苏小小:“苏大夫” 苏小小旁若无人地走过去,弯身拔出小桌上肩上的匕首,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擦了擦。 萧独邺惊怒道:“是你杀了小卓子!” 苏小小道:“是又怎样” 给你个台子,你还演上了 惠安公主忙道:“大哥,你别误会,是小卓子要对我下蒙汗药,苏姑娘是为了救我……虽然我也不明白……小卓子为什么那么做……我对他那么好……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比起被刺客抓走,小卓子的背叛给她造成的打击更大。 惠安公主虽在皇宫长大,然而景宣帝与娴妃以及萧重华将她保护得极好。 她顺风顺水长大,没亲身经历过尔虞我诈,就算与静宁掐架,那也是光明正大的。 萧独邺问道:“你亲眼看见小卓子对你下药了还是她告诉你的” “我……” 萧独邺打断惠安公主的话:“如果是她告诉你的,那极有可能是她在杀小卓子的同时,将蒙汗药一并扔了出去,然后谎称是小卓子给你下药!” 惠安公主正色道:“不会的!” 萧独邺提醒道:“惠安,她可是静宁的朋友。” 惠安公主哼道:“那又怎样今晚是她救了我。何况,静宁也不会害我!” 她只会打我。 惠安公主在心里幽怨地说。 萧独邺语重心长地说道:“惠安,人心叵测,你不懂。好了,这里的事情大哥会处理,你先回宫。” “不行!” 惠安公主果断来到苏小小面前:“大哥,我不许你抓走她!” 萧独邺捏紧了拳头。 先是静宁,如今又是惠安,这丫头到底给他的妹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说她会控制人心的邪术 萧独邺正色道:“来人,把惠安公主带下去。” “是。”一名骑兵下马过来。 惠安公主道:“大哥!” 萧独邺神色复杂道:“妹妹,抱歉了,回头到了父皇跟前,我自会向父皇请罪!” 说罢,他目光冰冷地望向苏小小。 “把她拿下!” 十多名骑兵一拥而上,将苏小小团团围住。 就在此时,后方忽然涌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震得整个地面都在抖动。 骑兵们慌了神。 萧独邺眉头一皱,不明所以地回过头。 只见一队黑压压的重骑兵,身着寒光闪闪的盔甲,手持锋利锃亮的长矛,带着踏破山河之势,如暗夜的鬼军,自阎王殿杀气腾腾而来! 一名骑兵惊叫道:“是秦家铁骑!” ------题外话------ 中间断掉不连贯,就三更、四更一起发了。小可爱们,记得投票哟! 70 358 霸气护短(一更) 虽说他们也叫骑兵,然而在大周最强悍的秦家铁骑面前,他们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这可是曾以两万铁骑,击败北燕十万大军的传奇兵力,谁与争锋! 萧独邺带来的骑兵原先看着也算雄壮,眼下秦家军一来,顷刻间被秒成渣。 山路崎岖不平,然而秦家铁骑的队伍丝毫不乱,马蹄声与盔甲的摩擦声交错迭起,无端生出一股肃杀之气! 夜风都仿佛静止了。 萧独邺的骑兵们咽了咽口水,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而萧独邺本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看看犹如暗夜修罗的秦沧阑,再看看他身后的三千铁骑,闻着似是从战场带来的铁锈与血腥气,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他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说好的秦沧阑一定会独自前来送死 为何带上了如此多的兵力 白莲教怎么办事的! 事实上,白莲教最初的计划的确是让秦沧阑单独赴死的。 而他们也有十足的把握,秦沧阑一定会照做。 因为—— 就在两个白莲教的黑衣人绑架了苏小小之后,解下了苏小小的发带,与一份早就画好的地图交给了另一位同伴,让他把东西与一句话带给秦沧阑。 那人先去了护国公府。 “我家太爷不在!” “他今晚也不会回来!” 岑管事如实说。 那人于是又去了梨花巷。 开门的是小虎。 小虎奶唧唧地望着门口的陌生人,问道:“你搅(找)谁” 他淡淡问道:“秦沧阑在不在” 小虎歪歪头:“琴枪南是谁” 他皱眉:“老护国公。” 小虎愣愣地看着他:“老锅锅弓是咸摸” 他戴着全脸面具,声音有点儿含糊,加上小虎原本听东西就迷糊,搞了半天愣是没懂他在讲啥。 鸡同鸭讲了半天,直接给他整不会了。 后面钟山过来了,小虎去屋里玩。 他把装了发带与舆图的信函交给钟山,并冷冷地叮嘱道:“告诉秦沧阑,让他一个人来,否则,就杀了那丫头!” 说罢,他扶了扶脸上的面具,一身杀气地走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 钟山是个聋子,他是靠读唇语来与人交流的,这人啪的往脸上怼了个大面罩子,钟山读个毛啊 钟山压根儿不知道他说话了。 钟山甚至不知道这封信究竟是给谁的。 他“听”到小虎对大虎、二虎说:“那个人是来借锅的,他要老锅。” 钟山把信给了苏承。 一般人看到这种信函,第一反应都会是发带的主人被绑架了。 苏承脑回路清奇,他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这一定是大丫让人送来的!她是告诉我们,那伙人就藏在这座山里,让我们赶紧带人去与她会合!晚了那伙人就跑了!” 秦沧阑转头就带着三千铁骑出发了! 真是一个敢讲,一个敢信。 三千铁骑逼近了。 秦沧阑淡淡一抬手,三千铁骑整齐划一地停下,整座山头一下子静了。 山涧呼啸而过的风,如鬼魅的气息令人胆寒不已。 萧独邺看着一丝不动却依旧散发着强大杀气的秦家铁骑,切实体会到了有如实质的压迫感。 而秦沧阑尽管已年过花甲,一身神将气场却比整支军队更可怕。 萧独邺的脊背渗出冷汗。 这与计划中的太不一样了…… 三千铁骑……会把白莲教的那些人啃得渣都不剩…… 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了苏小小的身上。 如果这丫头没有逃跑,还是白莲教手中的人质,那么别说三千,便是来了三万又如何 偏偏这人质没了啊…… 苏小小身后,一个眼神阴鸷的骑兵缓缓抽出了袖子里的匕首。 萧独邺在苏小小的侧前方,自然能够一眼瞧见,可秦沧阑在苏小小的正对面,应当是看不到的…… 只要他挟持住这丫头,那么一切就—— 骑兵一把扬起匕首,刺向苏小小的脖颈。 秦沧阑单臂一挥,一杆长矛凌空射来,发出厉鬼呜鸣般的破空之响,直直射穿了那名骑兵的脑袋,将他整个人射出去,钉在了十步之外粗壮的树身上! 脑浆子都迸出来了! “啊——” 惠安公主失声尖叫,转身抱住苏小小的胳膊,将脑袋埋上她肩膀。 萧独邺一行人也结结实实惊呆了。 他们知道秦沧阑厉害,却并未亲眼见过秦沧阑上阵杀敌。 他们对秦沧阑的敬畏多来自于秦沧阑的军功与传言。 而传言嘛,多少有些夸大。 眼下他们才总算明白,人家的传言是夸大,到了秦沧阑这儿,根本是说得太谦虚了。 萧独邺自问,如果自己是秦沧阑,绝对没勇气射出那一长矛。 因为那个骑兵几乎整个人被苏小小挡住,只露出了半颗脑袋。 但凡偏上一寸,被射穿的都将会是苏小小。 而苏小小的反应也十分令萧独邺震惊。 骑兵看不见长矛,是因为被苏小小挡了视线,苏小小是绝对看得见的。 一般人会本能地闪躲,她却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但凡她动一下,骑兵势必也能察觉出异样,兴许就能躲开了。 所以这丫头究竟是吓傻了,还是相信秦沧阑不会失手 秦沧阑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独邺一眼,威严霸气地说道:“大殿下,你的人,臣替你处理了。” 萧独邺眸光深邃地看着秦沧阑。 半晌,他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地说道:“多谢老护国公替本殿下清理门户。” 秦沧阑淡道:“客气。” 他策马走向苏小小。 一人一马,孤身纵入多名骑兵的包围。 大皇子府的骑兵们如同见了阎王的小鬼,立刻四散开来。 见到自己的人在秦沧阑面前如此不争气,萧独邺的脸子有些挂不住。 他冷笑一声道:“老护国公,你深更半夜带着这么多骑兵出来,不怕在民间引起恐慌吗” 秦沧阑淡淡地笑了笑:“是吗老臣一路走来,百姓们都说,亲眼见到秦家铁骑守护皇城,感觉特别安心呢。” 萧独邺被噎得嘴角直抽。 秦沧阑没下马行礼。 他穿的是先帝御赐的神将战甲,可不对任何皇族下马行礼。 与萧独邺擦肩而过时,他居高临下地说道:“老臣只有这么一个孙女,谁敢欺负她,老臣就带着秦家十万铁骑,将他的巢穴夷为平地!” 萧独邺狠狠一怔。 秦沧阑策马转过身来,望向整齐划一的骑兵,威严道:“众将听令!” 秦家铁骑英姿飒爽地下马,手持长矛,目光坚毅地望向秦沧阑。 秦沧阑霸气侧漏地说道:“从即日起,谁想伤害我秦沧阑的孙女,都必须从秦家军的尸骨上踏过去!” 秦家铁骑握紧手中长矛,齐齐后退一步,单膝跪地。 “誓死守护大小姐!” “誓死守护大小姐!” “誓死守护大小姐!” 70 359 祖孙虐渣(二更) 呐喊声响彻了整片山林。 萧独邺捏紧了拳头,呼吸急促。 明明是对手,但为何,他竟然也忍不住热血沸腾了起来…… 甚至有种入伍上阵杀敌的冲动。 苏小小看着秦沧阑,以及他身后宣誓保护自己的秦家铁骑,也有一点被震撼到。 这就是秦家军吗 周国最强大的铁骑。 她似乎有些明白为何有人一心想要割裂秦、苏、卫三家的关系了。 他们是大周的镇国之柱,是皇朝的帝王之力,是锦绣河川的铜墙铁壁,是天下百姓的信仰与所依。 秦沧阑不再理会萧独邺,将苏小小与惠安公主回到提前准备的马车上。 惠安公主折腾了几个时辰,早已筋疲力尽,眼下秦家军到了,她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抓着苏小小的手睡了过去。 秦沧阑关切地问苏小小:“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苏小小没讲自己是故意落网被抓来的,只道是跟踪两个黑衣人到了此处。 那俩人的身手一般,反倒是押送惠安公主的黑衣人里有个十分厉害的高手。 秦沧阑道:“应当是一名影卫。” “影卫是什么”苏小小问。 秦沧阑解释道:“是白莲教的高手,相当于世家大族的暗卫,你没受伤吧” 苏小小道:“原本是要受一点伤的。” 最后一招时,她刺中了对方的胸口,而对方的长剑也划向了她的手臂。 虽说不致命,可她这副怕痛的体质,真割伤了还不得痛得死去活来,老遭罪了。 苏小小回忆道:“有人射了一枚暗器,击落了他的剑。” 秦沧阑微愕:“哦” “这个。”苏小小将一枚小小飞镖递给秦沧阑。 秦沧阑接过来看了看,说道:“是燕尾镖。因形似燕尾而得名。” “这种飞镖很常见吗”苏小小问。 “不算罕见。”秦沧阑抚摸着手里的燕尾镖,“但这种质地,似乎不是普通的铜铁。” 苏小小道:“不是祖父派来的人” 秦沧阑道:“我身边没有用这种燕尾镖的,老猴子家也没有。会不会是卫家的你回头问问卫廷。” “嗯。” 苏小小点头。 萧独邺独自在外吹了许久的冷风,本以为秦沧阑会把他一并叫上马车。 等了半晌,也不见秦沧阑叫他。 他气得够呛。 今晚的计划看样子是要泡汤了,不过好歹将惠安带回去,也算功劳一件。 他朝马车走了过去。 苏小小哦了一声,道:“另外,这座山上藏着白莲教的乱党。” 秦沧阑冷声道:“那我即刻带兵剿了他们!” 秦沧阑压根儿没问乱党人数几何,三千铁骑,就算三万乱党,也能给一锅端了! 何况这座山头是藏不下那么多兵力的。 萧独邺听到这里,步子就是一顿。 秦沧阑问道:“你可知他们藏在哪里” 苏小小答道:“知道是知道,不过,铁骑的动静这么大,我想他们应当已经有所警觉,这会儿也不知逃了没有。” 秦沧阑笃定地说道:“他们不会逃。” 苏小小眨眨眼:“为何” 秦沧阑挑眉道:“在大周,唯独秦家有重骑兵,听动静也知道是秦家铁骑来了。天底下还没谁快得过秦家铁骑,他们除非是想被抓住,否则一定会按兵不动,或者找个安全地方的躲起来。” 萧独邺心头一惊。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躲起来……那我们要搜山吗” 秦沧阑笑了笑,无比耐心地向孙女儿传授经验:“搜山会分散兵力,加之是大晚上,很容易遭遇伏击。” 苏小小点点头:“那怎么办” 秦沧阑霸气侧漏地说道:“也好办,放火烧山!” “你去给本殿下打一壶水来。” “是!” 吩咐完手下的一名骑兵,萧独邺对着马车道:“老护国公!” 秦沧阑掀开帘子望向车外:“大殿下有何吩咐” 萧独邺语气如常地问道:“我在想,这么晚了,惠安也找到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秦沧阑淡道:“大殿下先行回宫吧,老臣还要剿灭乱党。” 萧独邺一脸错愕:“乱党什么乱党” 秦沧阑道:“白莲教乱党。” 萧独邺无比的惊诧:“这里有白莲教的人吗你听谁说的” 秦沧阑不冷不热地说道:“白莲教似乎是三殿下的案子,大殿下确定要插手吗” 萧独邺嘴角一抽,保持住一国皇子的气场:“我也是好奇而已,随口问问。不过,老护国公似乎也不负责此案吧” 秦沧阑对着苍天拱了拱手:“承蒙先帝信重,老臣剿灭乱党,可先斩后奏!” 萧独邺看了眼他那身先帝御赐的战甲,此战甲等同尚方宝剑,确有此特权。 他明白自己阻止不了秦沧阑,他只是在拖延时间。 他的手下明面上是去打水,实际是去给白莲教通风报信了。 秦沧阑说的没错,没人快得过秦家铁骑。 然而秦沧阑不知道的是,山上其实有一条水路,只要白莲教的人赶在秦家铁骑之前过桥,并毁去桥梁,秦家军就追不上了。 萧独邺道:“我能问问老护国公打算如何剿灭乱党吗” 秦沧阑掸了掸盔甲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恕老臣无可奉告!” 萧独邺笑了笑:“既如此,我便不阻拦了。老护国公只管去剿灭乱党,我带惠安回宫。” 苏小小开了口:“惠安公主睡了。” 萧独邺道:“我带她下来。” 苏小小冷声道:“殿下没有马车,怕是会冻坏公主。” 萧独邺看向秦沧阑:“那就有劳老护国公送我与惠安一趟。” 秦沧阑两眼望天:“老臣的孙女儿也在马车上,与大殿下同行,多有不便。毕竟老臣可不想孙女儿去给人做侧妃。” 这是在讥讽他娶秦嫣然为侧妃的事。 萧独邺就快被气煞了,挤出笑容道:“我骑马,让苏姑娘与惠安坐马车可好” 惠安公主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好吵呀……你们在干嘛” 萧独邺眸子一亮:“惠安,你醒了大哥送你回宫。” “我没醒!”惠安公主抱紧苏小小的胳膊,闭眼装死! 70 360 一锅端!(三更) 萧独邺最终没能带走自己亲妹妹。 今晚的两个功劳全泡汤了。 他心中愤懑不已,可想到至少替何护法等人争取了时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夜色如墨。 那名借打水之名离开的骑兵,施展轻功打一排排的树丛里穿梭。 秦沧阑猜的没错,白莲教的人的确是藏起来了,在一个无比安全的地方。 若非萧独邺是自己人,也绝不可能知晓此藏身之处。 骑兵来到一处峡谷,拨开石头外的藤蔓,钻进了一处石头缝。 缝隙后别有洞天,竟是一处种满桃花的小院。 “什么人!” 一名黑衣人警惕地问。 骑兵拿出腰间令牌:“大殿下有话带给你们。” 黑衣人道:“说。” 骑兵正要开口,谁料就在此时,一枚暗器飞来,咻的射中了黑衣人的肩膀! 黑衣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院子里其余的黑衣人赶忙警惕地拔出长剑! 其中一人厉喝:“什么人!” 骑兵也惊吓地转过身去。 狭窄的缝隙中,一名身着天青色锦衣的年轻男子,双手负在身后,嚣张霸气地走了出来。 男子容颜如玉,五官精致,美如谪仙下凡,只是生了一双异常冰冷的眼睛。 他身后,跟着一名黑衣剑客与一名灰衣暗卫。 为首的黑衣人警惕地瞪着他们:“你们是谁!”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左手背在身后,冲后面的人比了个手势。 卫廷玩世不恭地笑了笑:“连本大人都不认识,孤陋寡闻。” 黑衣人一噎:“你!” 卫廷孤身上前,拍了拍早已惊呆的骑兵的肩膀,笑着说道:“好了,你的任务完成了,回去告诉你们殿下,今日的人情,我卫廷记下了。” 黑衣人大惊失色:“卫廷你是卫廷” 十七岁的新科状元,十八岁弃文从武,在祖父与父兄尽数战死的惨况下,力挽狂澜、击溃北燕的卫家幼子卫廷! 黑衣人握紧了手中长剑。 难怪只有三个人也敢硬闯他们的据点,如果他是卫廷的话,就的确是有这份胆量了。 他身边的其中一个护卫想必就是六国杀手榜排行第二的杀手尉迟修。 麻烦了…… 等等,卫廷方才说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大殿下 黑衣人脸色一变,凶狠地望向骑兵:“你们主子背叛我们!” “没有……我家主子……” 骑兵这会儿再也反应不过来也说不过去了。 在马车里,秦沧阑与苏姑娘的谈话根本是故意讲给大殿下听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殿下派人去给白莲教通风报信。 如此,躲在暗处的卫廷就能一路跟踪到这里。 大殿下被算计了! 可惜,再解释也来不及了! “叛徒!”黑衣人一剑朝骑兵砍了过来。 卫廷抓着他施展轻功往后一退,随后对他温和地笑道:“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彻底石化的骑兵:“……” 为首的黑衣人咬牙道:“弟兄们,给我上!” 卫廷叹气:“啧,我这人不喜血光,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话落,他挥手一抬,将一个包袱抛入半空。 而后他随手掐了一片树叶,以叶为刃,猛地射向包袱。 包袱被射穿的一霎,白色的粉末凌空炸开。 为首的黑衣人吸了吸鼻子,赶忙用手臂挡住口鼻:“是蒙汗药!闭气!” “闭你大爷!”尉迟修一记铁拳呼了过去! 为首的黑衣人当场被呼飞! 他是白莲教的影卫,身手绝对算厉害的的,可惜他对上的是尉迟修——六国第二厉害的杀手。 扶苏也准备出手了。 尉迟修邪魅一笑:“小个子你别插手,他们全是我的!” 平日里这也不许杀,那也不许杀,他快憋死了! 他是杀手啊杀手,不杀人那叫个毛的杀手! 今晚,他终于可以杀个痛快了! 扶苏拔出长剑,凶神恶煞地说道:“再叫一句小个子,信不信我砍了你!” 尉迟修无辜地说道:“那我叫你大个子也不像啊。” 扶苏:“……” 卫廷三人都是提前吃了解药的,蒙汗药对他们三个无效,对白莲教众人就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因此哪怕他们人数众多,也迅速倒在了尉迟修与扶苏的剑下。 当然,杀是不行的。 卫廷要活口。 全部的活口。 他要严刑逼供。 尉迟修气死啦,搞了半天还是不能杀! “你——大——爷——的——” 他一拳砸懵三个白莲教乱党。 另一边,为首的黑衣人则被扶苏一脚踹飞,倒在了卫廷脚边。 有扶苏与尉迟修奋勇杀敌,卫廷乐得当甩手掌柜,也不知他从哪儿弄了一壶酒,以及两个小酒杯。 他悠哉悠哉地坐在石凳上,意态闲闲地看了某黑衣人一眼,把手中的酒杯往他面前一递。 “要来一杯吗” 为首的黑衣人捂住剧痛的胸口,恶狠狠地瞪着卫廷:“你以为你们真能得逞吗我们的护法早就已经逃走了!” 他从一开始就在给屋里的人打手势,他们托住卫廷三人,让两名影卫护送何护法离开。 打了这么久,何护法早已走远了! 卫廷淡淡喝了一口酒,指尖指了指:“你说他” 为首的黑衣人一怔,顺着卫廷所指的方向扭头望去。 就见半圆的月亮下,白衣斗笠男抓着一名中年男子从天而降。 落地的一霎,他单膝点地,将对方狠狠地砸在地上! 中年男子当即吐出一口血来! 为首的黑衣人大惊:“何护法!” 白衣斗笠男松了手,冷漠地站起身,面无表情踩晕了黑衣人。 卫廷此行收获颇丰,不仅端掉了一个白莲教的窝点,活捉了二十多名教徒,还擒获了一名护法。 这是朝廷第一次抓到护法级别的白莲教乱党。 此时的萧独邺对白莲教的遭遇一无所知。 他还在庆幸,自己竟然将秦沧阑拖延了这么久。 算算时辰,怎么也该够了。 萧独邺笑了笑,说道:“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老护国公想放火烧山就烧吧。” 秦沧阑风轻云淡道:“哦,不烧了。” 萧独邺不解:“为何” 秦沧阑:“没带火。” 萧独邺:“……” ------题外话------ 大家有票就投,我尽量多更。 70 361 卫家内鬼(一更) 秦沧阑说收兵就收兵,三千铁骑护送苏小小回到梨花巷,这若不是大半夜怕扰民,非得摆出帝王归来的阵仗。 之后送惠安公主就简单多了。 “都回去吧。” 他一个人护送就够了,外加一个护国公府的车夫。 “太爷,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车夫问。 秦沧阑瞪了他一眼:“你懂啥出一次兵很贵的!” 你当将士们是白跟着出来炸街的啊! 不得发军饷啊! 惠安公主平安回宫。 御书房内,景宣帝长松一口气,娴妃一宿未眠,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哭的不能自已。 “惠安……娘的惠安啊……” 在宫里,嫔妃不可自称娘,也不可让皇子公主叫自己娘,他们的母亲只有一个,那便是皇后。 不过此时,俨然没人计较这个。 娴妃不论在后宫如何立人设,对两个孩子的心是真的。 “你怎么弄成了这样有没有受欺负啊”娴妃捧着女儿狼狈不堪、发髻凌乱的脸,脑海里闪过无数不详的猜测。 惠安疲倦地说道:“母妃,我累了,明天再说好不好” 她这么爱告状的人,这会儿一个字也讲不出了,可见是当真筋疲力尽了。 娴妃忙道:“好好好!母妃带你回去歇息。陛下……” 景宣帝点了点头。 他也有许多话要问惠安,可惠安累成这样,他于心不忍。 福公公让人备了软轿,将娴妃与惠安公主送回启祥宫。 景宣帝看向一身神将战甲的秦沧阑,喟叹一声道:“多谢秦爱卿,将朕的惠安救了回来。” 秦沧阑拱手道:“陛下,此事非臣的功劳。” 景宣帝:“哦” 秦沧阑正色道:“是臣的孙女孤身潜入虎穴,救下公主,臣只是去接应了一番而已。” 景宣帝狐疑地看着他:“你的孙女” 秦沧阑道:“正是。具体情况,明日待惠安公主醒来,陛下可询问她。” 景宣帝自然是要问的,不过秦沧阑能把话讲到这份儿上,多半是真的了。 “朕以为……她是个大夫。” 秦沧阑笑了笑:“这丫头,从小胆大,又在乡下跟着她爹学了点儿拳脚功夫。” 嘴上说着谦虚的话,眼底的骄傲却是藏不住的。 秦沧阑只要一想到自己拿长矛射杀那个叛徒时,自己的宝贝孙女临危不乱的样子,胸腔内便涌上一股无尽的自豪。 天底下,怕是连男儿也没她这般胆色。 不愧是他秦沧阑的孙女! 景宣帝不再继续此话题,转而问道:“可查出今日之事乃何人所为” 秦沧阑语气如常地说道:“啊,三殿下去查了。” 后山小院。 三皇子府的侍卫正在捆绑地上横七竖八的白莲教乱党。 萧重华走向桃树下的卫廷。 卫廷正有滋有味地品着酒,见他过来,淡淡地牵了牵唇角:“白莲教别的不说,酒酿的极好,你审讯的时候记得把酿酒的方子审出来。” 萧重华人前是温润如玉的三皇子,可在卫廷面前就没必要伪装了。 毕竟,他们杀也杀过好几次了。 “你确定要把这些人交给我”萧重华问道。 卫廷道:“不然呢叫你过来陪我喝酒么” 萧重华意味深长地看了卫廷一眼,没再说话,转身去勘察现场。 尉迟修伫立在桃树下,怀里抱着一柄剑,撇嘴儿说道:“你是不是当甩手掌柜当上瘾了干嘛把萧重华叫过来” 卫廷淡道:“有人查案不好么非得自己挤破脑袋” 尉迟修嗤了一声:“我看你就是懒!小虎都是学你!” 懒宝宝,天天摆烂! 可小虎几岁你几岁 也不知道教点好的! 回去的马车上,长平不解地问道:“殿下,卫廷会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啊放着那么大的功劳不要,白送给三殿下他会这么好心” “不是好心。”萧重华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卫、秦两家近日风头太盛,苏承继承兵权本就惹了父皇不快,如今秦、卫两家又联了姻……更为父皇所忌惮,这个节骨眼儿上,急流勇退才是正理。” 提到这个,长平心里就挺为自家殿下抱不平的。 原本那位秦家大小姐是殿下的未婚妻呀,陛下却指婚给了卫廷,这叫什么事儿 萧重华想到那日在金銮殿上,景宣帝被噎得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微微闭了闭眼:“此事已经过去,不必再提。” “是。”长平闷闷地应下。 想到什么,长平又道,“殿下,我听说大殿下今晚也去找惠安公主了,卫廷为何不把功劳给他” 萧重华道:“大哥动过苏承。” 他与卫廷针锋相对,未祸及他人。 卫廷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长平抓抓头:“可是这么一来的话,大殿下会更恨殿下的。” 萧重华淡淡说道:“让我承担一部分大哥的敌意,本就是卫廷的目的之一。” 长平眉头一皱:“那殿下还——” 萧重华捧着手里温热的茶杯,不甚在意地说道:“我与大哥本就是要争夺那个位子的,有没有卫廷的推波助澜都一样。大家各取所需,各安天命。” …… 卫廷到家时,家里人已经歇下了,只剩苏小小还在埋头整理药材。 卫廷过去给她帮忙,顺便把端掉白莲教窝点的事说了。 “二十多个教徒,其中有三个影卫,一个护法。” 这是朝廷第一次抓到护法级别的乱党,功劳不可谓不大。 萧重华领了此功,萧独邺怕是要气炸了。 苏小小觉得这样挺好。 既打击了萧独邺,又能不让景弈夹在他们中间为难。 “朝堂这回要正式清缴白莲教了吧”她问道。 卫廷嗯了一声,道:“从前朝廷对江湖组织与教派向来不怎么搭理,然而白莲教一次次的挑衅行为,已经激怒了景宣帝,接下来,朝廷会正式对白莲教展开打击。” 苏小小道:“民间似乎有不少白莲教的信徒。” 卫廷点了点头:“没错,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要分清哪些是普通的信徒,哪些是居心叵测的乱党,实在是棘手得很。” 所以,这么棘手的功劳,还是让给萧重华吧! 苏小小又道:“你说……这次的行动是白莲教所为,还是卫家的那个内鬼” “你怀疑内鬼是白莲教的人”卫廷若有所思,“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卫家。 月黑风高。 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悄然靠近了二进门,正要一脚踏出去,被迎面之人撞了个正着。 “三弟妹五弟妹大半夜的,你们两个穿成这样,是要去哪儿” 褚氏古怪地问道。 蒋氏讪讪地拉下蒙面的黑布:“大嫂,我们脸都蒙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是认出来了” 褚氏瞪了二人一眼:“就你们两个,化成灰我也认识!” 陈氏憨憨地抓了抓脑袋。 “我们想去找七弟妹。”陈氏老实交代。 褚氏叹道:“人已经回来了,不用找了。” 陈氏:“哦。” 蒋氏问道:“可是大嫂,你这么晚了从外面回来,是出办事了吗” 褚氏说道:“娘夜里突然有些不舒服,我去药房抓了点药,你们来得正好,和我一起去看看娘吧。” 蒋氏愣住:“啊……” 望着走过去的大嫂,蒋氏的脸皱成一团:“三嫂,我可不可以说肚子痛” 陈氏担忧地看着她:“你肚子痛吗” “不是……我是……”蒋氏苦大仇深地跺了跺脚,“我不想去娘那里……” “为啥”陈氏不明白。 蒋氏小声道:“你没觉得……娘有点可怕吗我每次去她那里,都感觉心里毛毛的。她其实也不喜欢我们去打搅她,你没见她每次都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有吗”陈氏一脸迷茫。 蒋氏看着神经大条的三嫂,认命地扯下脑袋上的黑布:“唉,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去看娘吧。” 三人去了卫夫人的院子。 院内的桃子结得极好,散发着诱人的桃香。 卫夫人坐在床头轻声咳嗽。 褚氏来到床前,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药我已经让厨房熬上了,娘先喝口水。” 卫夫人喝了一口,淡淡说道:“不是什么大病,犯不着吃药,你们回去吧。” 蒋氏困惑地问道:“娘,你哪里不舒服” 她们白日里来探望过,明明那会子娘还好好的。 卫夫人虚弱地说道:“有些头痛咳嗽,许是下午修剪桃枝惊了风。” 褚氏四下看了看,问道:“萍儿还没回来吗不如我让春红过来照顾您几日。” 卫夫人垂眸道:“不必了,我不习惯旁人照顾。” 70 362 争宠(二更) 白莲教乱党被萧重华抓捕回大理寺的消息,传到了大皇子府。 萧独邺终于明白自己被卫廷与秦沧阑联手坑了,原本他还对何护法的话心存一丝疑虑,眼下是彻底信了秦、卫两家早已狼狈为奸的事实。 “可恶!” 他一拳头砸在桌上。 “全都投靠萧重华了是么” 他咬牙。 “殿下。”心腹侍卫站在他身旁,担忧地问道:“白莲教会不会把大殿下咬出来” 萧独邺脸色阴沉地说道:“只有何护法知道我的身份,我一直戴着面具,其他人也不曾见过我的脸,真要攀咬,不承认便是。” 心腹侍卫道:“何护法那边——” 萧独邺笃定地说道:“他不会出卖我。” 大理寺的刑房之中,何护法被人绑在了铁椅上。 萧重华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姓何,白莲教的护法,听闻白莲教一共有八大护法,不知何护法排行第几” 何护法不屑哼道:“干你什么事” 萧重华淡淡说道:“你是我被大哥出卖了,这一点,想必你也清楚吧。” “哈哈!”何护法讥讽地笑了,“你大哥出卖我们,然后把功劳给你三殿下,是你天真还是我傻” 萧重华的神色不见丝毫慌乱:“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洗脱他的嫌疑,让你们白莲教不对他生出怀疑。你看,你自己不就上当了吗” 何护法笑容一僵。 萧重华循循善诱:“你只要乖乖配合,我或许能饶你和你的那些手下一命。” 何护法冷声道:“你别白费心机了!白莲教的人不怕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重华看着他,眼神犀利:“嘴硬没关系,大理寺的酷刑轮番来一遍,不信你不松口。还是说……你有把柄在我大哥手里” 何护法捏紧手指。 …… 苏小小折腾得太晚,第二日难免就起晚了些。 三个小家伙已经去上学了,苏承在院子里练功。 苏小小打了个呵欠走出来:“爹,今天没去军营” “一会儿去!” 苏承放心不下大胖闺女,想在家里多待一会儿。 他见苏小小四下张望,就道:“女婿出去了。” 苏小小道:“我不是在找卫廷。” 苏承想了想:“哦,大虎他们去上学了,二狗也去国子监了。” 苏小小惊讶:“二狗去上课了” 苏承道:“你弟早没事了,不用担心他!” 真相是苏二狗成天被两位表哥摁头补课,补得头都大了,赶忙收拾包袱起了国子监。 苏陌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苏承望了一眼,问苏小小道:“你今天还要入宫吗” 苏小小道:“给太后送药膳。” 经过一段日子的调理,太后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腿脚有力了,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中断治疗,得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将身子调养回去。 苏小小简单啃了个玉米棒子,将熬好的药膳装上。 回屋拿药箱时,她不经意地瞥见桌上的燕尾镖。 “唔,忘记问卫廷认不认识这个了。” 苏小小抵达永寿宫时,太后正被程公公搀扶着在院子里散步。 一边走,一边不忘朝门口瞄上一眼。 程公公看破不说破。 就这么走了不知几个来回时,苏小小终于出现了。 “太后,您起了。” 苏小小拎着食盒与药箱走了过来。 小宫女上前,帮苏小小提过药箱与食盒。 太后道:“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 苏小小哦了一声:“我今天起晚了。” “哀家不是说你。”太后叹了口气,“罢了,你怎么过来了” 苏小小道:“每天都要来的呀。” “哀家会吃药的,不用你看着。”太后说着,目光自食盒上扫过,“药膳一日不吃也没事。” 苏小小微微笑了笑:“我也没事。” 太后睨了她一眼,一针见血地说道:“哀家看,你就是不想去宫学上课吧。” 苏小小一本正经道:“哪儿有我是心系太后的凤体。” 太后嗤了一声,转身进了寝殿。 “哀家听说,是你把惠安救回来的。” “算是吧。” 秦沧阑与卫廷也出了不少力,绝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太后坐回了凤床上,程公公将食盒打开,太后道:“哀家一会儿再吃。” “是。”程公公又将食盒盖了回去。 苏小小给太后把了脉,量了血压:“恢复得不错,坚持吃药,像今天这样的散步也可多来一些。” 太后瞪了她一眼:“你想累死哀家!” 苏小小挑眉,瞧,都有力气凶人了。 程公公偷笑。 太后吩咐道:“你们先退下。” “是,太后。” 程公公将寝殿的宫人带了出去。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怎么想的一个人去救惠安,不知道白莲教是龙潭虎穴吗你弟弟出事的地窖下面挖出了几十具尸体,全是白莲教的!别告诉哀家,你没听说过” 苏小小道:“听是听过……” 太后更生气了:“那你还敢孤身潜入白莲教哀家看你是不要命了!” 苏小小眨眨眼:“太后您是不是在关心我呀” 太后冷声道:“哀家是在关心哀家的几个小外重孙,不想他们小小年纪没了娘!还有静宁,那丫头差点儿出宫去找你,让哀家给拦下了!” 苏小小:“哦。” 太后:“……” 太后不是寻常的老太太,她是经历过皇位更迭的人,她的丈夫与儿子都做了皇帝,要说她是个傻白甜,怕是也没人会信。 她神色复杂地看向苏小小:“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苏小小为她掖好被角:“事成之后会告诉您的。” “太后,刘三德求见。” 门外传来程公公的禀报声。 “启祥宫的人,他来做什么”太后蹙了蹙眉,“让他进来。” 刘三德躬身入内,诚惶诚恐地行了一礼:“太后。” 太后不耐道:“废话少说,娴妃让你来做什么” 刘三德讪讪一笑:“不是娴妃娘娘让奴才过来的,是……惠安公主。” 他说着,瞄了瞄苏小小,“惠安公主身子不适,想请苏大夫去启祥宫一趟。” 程公公倒抽一口凉气,好家伙,这是和太后抢大夫来了 启祥宫,惠安公主一袭云月白长裙,点缀蓝色纱衣,整个人灵动又仙气,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当然,美是真的,那一脸的傲娇也不是假的。 她坐在床上,被子盖至腰腹。 “公主,这个首饰就不要了吧太多了。”小宫女说。 出了小卓子的事,娴妃将惠安身边的宫人全换了一批,如今这个是新来的。 “镜子。”惠安公主淡淡地说。 另一名小宫女捧着铜镜上前,惠安公主照了照,柳眉一蹙:“拆了拆了,换发带!这个难看死了!” “是。”二人正要为她整理发髻,忽然外头的小太监喊道,“刘公公回来了!” 惠安公主忙望着被子上的一堆首饰,催促道:“走走走!赶紧走!都拿走!” 宫女们手忙脚乱地将东西撤下。 惠安公主扶了扶发髻上的流苏,双手抱怀,扬起下巴,无比傲慢地说道:“人带来了没有本公主可不是什么大夫都见的,要不是正巧太医院去给父皇和母后以及诸位母妃请平安脉了,本公主才不会让一个民间的小丫头给本公主治伤!” 话音落下,不见门口有动静。 她又轻咳一声,“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难不成要本公主亲自迎你” 对方进来了。 惠安公主余光瞥见一道倩影,两眼望天道:“这还差不多!” 她伸出一只高贵的玉手,“把脉吧。” “我看你精神好得很,用不着把脉。” 恶魔般的声音响在惠安公主的头顶,惠安公主吓得小身子一抖,险些从床上栽下来。 她稳住身形,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去:“怎、怎么是你啊!” 静宁公主面无表情地说道:“看见我,你很失望” 惠安公主气呼呼地拽紧了拳头:“那丫头呢” “她有事,出宫了。” 静宁公主让她出宫的。 刘三德刚传完话,宫门口来了消息:老侯爷与苏老夫人一行人回京了,苏陌在宫门口等着。 而静宁公主恰巧也来永寿宫探望太后,便让苏小小赶紧回去与家人团聚。 惠安公主气到跳起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静宁公主四两拨千斤地说道:“你方才不是说,太医院没人了才找民间的大夫。正巧,朱太医给我母后请完平安脉了,不如就让他来为你医治吧。” “啊啊啊!” 惠安公主气成河豚。 ------题外话------ 今天起得很早,本想八点前搞定,但是胃太不舒服了,一直没办法坐起来码字。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70 363 一家团聚(一更) 苏小小与苏陌先去梨花巷接了三小只,到镇北侯府时差不多午时。 一大家子聚在老侯爷与苏老夫人的院子,正忙着清点从筠州带回来的礼物与特产。 古代交通不便,苏老夫人这一次回娘家,就用了大半年的时间。 苏老夫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面色红润,脸上挂着笑,看着就十分容易相处。 苏渊的妻子陶氏是个温婉贤惠的女子,祖籍也是筠州的,后面父亲入京为官,一家子才搬来了京城。 “是大丫吧快过来,让舅祖母瞧瞧。” 苏老夫人笑着冲苏小小招了招手。 苏小小走了过去,叫了一声舅祖母。 苏老夫人拉过苏小小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老人的手有些粗糙,有些温暖。 苏小小对这种来自长辈的直白亲近十分陌生,一时间有点儿手足无措。 苏老夫人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真像华音啊……” 苏老夫人嫁入苏家时,苏华音尚未出阁,姑嫂关系很是亲近,苏华音对嫂嫂比对亲哥哥还敬重。 年轻时的苏老夫人与苏朔没少拌嘴,每一次苏华音都坚定地站在嫂嫂这边。 苏华音遇害后,苏老夫人花了许多年才从悲恸中走出来。 苏老夫人忍不住就落了泪。 “当着孩子的面,你哭啥呢”老侯爷威严地说。 男人在外头还是要点儿面子的,回屋跪不跪搓衣板就两说了。 苏老夫人忙抹了泪,将儿媳叫过来:“这是你伯母,陌儿他们的娘。” 苏小小乖乖地叫了伯母。 “诶!”陶氏在苏小小的另一侧坐下,拉过她的另一只手,激动地说道,“回京的路上就陌儿与父亲提过你,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苏小小看着两只失去自由的小胖手,微微一笑。 长辈的关怀太多了……吃不消啊…… 陶氏过门时,苏华音早已是嫁去秦家,二人的相处实则不多,可架不住女儿在苏家是稀缺物种。 陶氏望着可可爱爱的小胖丫头,有种拐回家做女儿的冲动。 两位长辈拉着苏小小的手,询问她在乡下过得怎么样,来京城后可习惯,苏小小被长辈的热情包围,小脑袋晕晕乎乎的。 万幸此时,被苏陌带去尿尿完毕的三小只来解救她于水火了。 三小只来京城后,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上亲戚家窜门。 ——从前虽去过卫家几次,但总是在大半夜,还偷偷摸摸的。 三小只显得有些小拘谨,没立刻进来,而是先扒在门口,往里探进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陶氏往门口一瞧。 小脑袋立马缩了回去。 陶氏以为自己看错,继续与苏小话。 小脑袋又伸了出来。 陶氏又瞧。 小脑袋又不见了。 陶氏愣了愣。 苏陌好笑地将三个小家伙拎了进来。 看着三个一模一样的小奶团子,陶氏与苏老夫人不约而同地怔住了。 不仅她俩,在屋内忙活的下人们也一个个睁大了眸子,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天啦! 三胞胎! 苏陌一手一个,侍卫手里一个。 三人缩着小脚脚,不沾地,小脸萌呆呆的,像极了三个被抓包的小熊崽崽。 “哎呀!”陶氏松开了苏小小的手,快步朝着三个小家伙走过去。 她挨个捏了捏三个小家伙的脸。 真软! 三小只害羞地低下头。 陶氏被萌翻了。 她生了五个儿子,没有一个这么可爱! 真想把五个塞回肚子重造! 陶氏两眼放光:“你们就是大虎二虎小虎吧” 三小只十分有默契地叫道:“姨姨。” 陶氏先是一怔,随即拿着帕子掩面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姨姨,我没那么年轻,我是你们伯祖母。” 三小只:“姨姨。” 陶氏脸都被叫红了。 苏小小嘴角一抽。 陶氏保养得当,家庭和睦,心情舒畅,自然是比同龄人看上去年轻的。 可苏承也年轻,小崽子们都叫上爷爷了,也不知这一口姨姨的拍马屁功夫是和谁学的 三个小崽子从苏陌与侍卫手中挣脱下来,一秒化身小绅士,去外头摘了三朵漂亮的花花献给陶氏。 陶氏笑得合不拢嘴儿,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了云朵上。 门口,两名雪衫少年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一幕。 其中一人讷讷道:“我们要不要提醒娘,那是她花了五千两银子买回来的牡丹啊我上回不小心碰掉了一片叶子,她追着我揍了一条街……” 小豆丁们见完陶氏,又去给苏老夫人请了安,“太奶奶”,“太奶奶”,叫得苏老夫人心都花了。 她这次回娘家,娘家的嫂嫂已经抱了好几个小重孙了,奈何陌儿几兄弟一个比一个不着急,她想小奶娃娃快想疯了! 提到几个孙儿,她朝门口望了望:“诶,那两个小兔崽子哪儿去了” 小虎歪歪头问道:“小兔崽叽是咸摸” 苏老夫人身子一抖,慌忙说道:“太奶奶说错了,是表舅!四表舅和五表舅!” 小虎认真消化了下:“哦。” 这时,苏陌将两个弟弟带了过来,对三小只道:“四表舅、五表舅来了。” 小虎打招呼道:“小兔崽叽!” 苏煊:“……” 苏璃:“……” 苏小小终于见到了苏陌口中的老四与老五,二人是一对双胎,今年十七。 老四苏煊是个安静的美男子,长相随了陶氏。 老五苏璃是苏家的混世小魔王,长得像苏渊,性情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前几日刚跑掉,被老侯爷抓了回来,嘴角都还是青的。 他不动声色地来到苏小小面前,装作不经意地一抖,一条小蛇呲溜掉在了苏小小脚边。 苏小小淡定地看了小蛇一眼,继续喝茶。 苏璃嘴巴都张大了。 不是吧 胆子这么大 他在老家吓郭家的几个妹妹,她们全哭了呢。 他把小蛇抓了回来,收进袖子,不冷不热地说道:“就是你弟弟,拿走了我的国子监名额” 苏小小顿了顿:“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苏璃果断冲苏小小伸出手。 苏小小不解:“干嘛” 苏璃敲诈道:“名额没了,我得自己考,考不上又得挨老爷子削!你不会以为国子监很容易考上吧很伤神的!念在亲戚一场的份儿上,一百两!” “才……一百两”苏小小愣愣道。 苏璃眼神一闪:“咳咳,我说错了,五百两!” 苏小小:“哦。” 苏璃蔫坏一笑。 小表妹原来这么容易敲诈。 以后多敲诈几回呀。 苏小小转头望向一旁帮小虎捯饬木马的苏陌,一脸无辜地说道:“大表哥,五表哥找我要钱,五千两。” 苏璃:“……!!” 70 364 醉酒(二更) 我靠! 我几时找你要五千两了 你真是造谣一张嘴,辟谣我跑断腿! “你这个满口胡言的女人!” 苏小小瘪了瘪嘴儿,挤了挤并不存在的金豆豆,无比委屈地说:“大表哥,五表哥凶我……我好害怕……” 苏璃暴跳! 你怕个毛啊 刚刚一条毒蛇掉你脚边,你眼睛都没眨一下啊! “大哥!她装的!我刚刚拿蛇吓她的时候——” 苏陌正沉浸在那声大表哥所带来的喜悦中。 听到这里,他眼神一冷:“你还拿蛇吓她” 苏璃惊恐地睁大眼:“不是……我……” 他百口莫辩。 苏小小冲他挑眉一笑。 他伸手指过来:“大哥你看她!” 苏陌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一秒变脸,上演肝肠寸断。 苏璃的肺管子都要炸了呀! 苏陌活动关节,捏响手指。 苏璃汗毛一竖:“大哥你听我解释——大哥——大哥——” 苏璃被苏陌拖走了。 没错,就是拖,像拖麻袋一样。 苏陌将亲弟弟拖去练功房,让久别重逢的弟弟深切感受了一番来自兄长的关怀。 苏陌拍拍手,走出屋子。 苏璃靠着墙壁,瘫坐在地上,生无可恋地吐出一口墙灰。 忽然,苏陌又折了回来,在他面前单膝跪地看着他,解开了他的衣衫。 苏璃眼底水光闪动:他就知道……大哥还是在意他的……还会来查看他的伤势…… 苏陌掏出了他的银票。 给妹妹。 苏璃:“……” 傍晚,苏祁与苏陌与苏二狗从国子监回来,秦沧阑与苏承也得了消息,结束训练后便从军营赶了过来。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饭。 几个晚辈陪苏老夫人去池塘边散步消食,老侯爷与秦沧阑则去了书房。 老侯爷讲了在小镇端掉白莲教窝点的事:“只是个一些普通的百姓,没几个乱党,就放了。京城这边情况如何” 秦沧阑将近日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 老侯爷的眉头紧皱:“没想到大殿下真与白莲教有所勾结。” 上次苏承与秦江大比,禁卫军里便出现了白莲教的乱党,可那时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去证明大皇子知晓他们是白莲教的人。 不排除大皇子想找几个心腹,不小心让白莲教的人蒙混了进来。 可就在昨晚,大丫亲耳听见了大皇子与何护法的谈话—— 老侯爷叹道:“陛下对这个长子可是寄予厚望的。” 秦沧阑道:“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你们不也对陌儿寄予厚望吗” 老侯爷点点头,陛下没有嫡子,长子就是最尊贵的,萧独邺在他心里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 思及此,老侯爷道:“单凭大丫的一面之词,怕是很难为大皇子定罪。” 秦沧阑道:“三殿下去搜集证据了,我认为倒是不着急揭露大皇子。留着他,放长线钓大鱼,兴许能抓捕到更多白莲教的重要人物。当然,这得看三殿下沉不沉得住气了。” 老侯爷望天长叹:“再有两个月,二殿下也该回京了吧” 萧重华是先斗倒大皇子,还是等二皇子回来,留着大皇子去消磨二皇子 后者是有不确定因素的,因为难保他头上的两个哥哥不先联起手来除掉他。 天家无手足,皇权之争永远都是这么血腥残酷。 想到什么,老侯爷的脸色一沉:“不过,大丫与卫廷的亲事是怎么一回事你当真看上那小子了” 秦沧阑轻咳一声:“怎么可能我孙女儿这么优秀,那小子哪里配得上” 老侯爷黑着脸道:“那你还同意” 秦沧阑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不是为了抓卫家的内鬼吗自打给你下毒之后,那家伙就龟缩着不动了……为了尽快激他露出马脚,这也是权宜之计!” 老侯爷:“呵,我信你个鬼。” …… 一家人在侯府待到夜深才回。 苏小小打算歇下时,阿中来了一趟:“东家,医馆来了个患者家属,来请咱们出诊,可符大夫出诊还没回。” “好,我马上。” 苏小小带上药箱跟着他去了。 是一个风寒患者,年纪有些大了,一点小病都会变得很危险,何况风寒在古代也不能算是小病。 苏小小给患者吃了退烧药,又开了三副中药,让家属随他们一道回医馆抓药。 回来的路上,苏小小叫住阿中:“阿中,停一下。” 阿中将马车停在路边。 苏小小仰头望了望楼上大敞的轩窗,对阿中道:“你先送病人回医馆抓药。” “好的,东家。” 阿中驾着马车走了。 苏小小进了酒馆,来到二楼的那间厢房,将轩窗啪的一声合上。 “谁” 窗边的某人一脸醉意地望着苏小,“啊,是你,苏姑娘。” 苏小小将灯芯调暗了些:“你怎么又出宫了还坐在窗边喝酒,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白羲和醉醺醺地说道:“你把窗子打开。” “不开。” “让我再看看,以后都看不着了。” 苏小小顿了顿,问道:“你侄儿走了” 白羲和苦涩地笑了笑:“是啊,走了,今晚走的,我出宫来送他最后一程。只有他一个人……你知道为什么吗他娘终究是撇下他走了……他其实……也不想离开京城的……可我不知道……我究竟能活到哪一天……我要是死了……京城就没人护着他了……” 这个女人的嘴里没几句大实话,苏小小一时半会儿不想信她。 可见她喝了这么久,又觉得谎言里多少也有几句肺腑之言。 苏小小将窗子稍稍推开一条缝隙:“只能开这么大。” 白羲和却没看了。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洒了大半。 “苏姑娘,你要不要陪我喝一杯” “我不喜欢喝酒。” 坚决不承认自己酒量差。 白羲和单手支着头,想举杯已经有些拿不稳。 “你喝多了。”苏小。 白羲和沉默地放下酒杯。 半晌后,她低低地呢喃:“苏姑娘,我以后,当真是个孤家寡人了。” 她眼中,有泪光闪过。 就算再怎么狡猾,再这么坚强,这么多年漫长而孤独的后宫生涯,也是很难过的吧。 70 365 婆媳相见(三更) 苏小小不知如何安慰她,想将窗子合上,却不经意地瞥见了一道女子身影。 这个人的脸……有点儿眼熟。 “你在看谁”白羲和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往下仔细瞧了瞧,“咦……卫夫人” 苏小小用身子挡住她:“你刚刚说什么” 白羲和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唰的趴在她了肩头:“卫夫人啊……” “什么卫夫人”苏小小问。 白羲和指着街上的身影,醉意朦胧地说:“你不认识吗卫廷的娘……” 那人是卫廷的娘难怪她觉得眼熟了,卫廷和她长得很像。 可大半夜的,她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卫夫人坐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并无卫家的徽记,是车行租来的。 “闺女!” 是苏承找过来了。 “咦白夫人也在哇,她喝酒了喝了多少怎么醉成这样” 苏小小将白羲和扶回椅子上:“爹,你先帮我看着白夫人,我出去一趟!” “哎,闺女!闺女!” 苏小小动作太快,苏承没叫住。 他看着椅子上醉成烂泥的白羲和,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算了,闺女让帮忙看着,就看一会儿得了。 苏承虽是恶霸,但从不在外拈花惹草,堪称男德极好。 他找了把椅子,与白羲和坐得十万八千里远,私心觉得这个位子十分清白。 一刻钟后,小二上楼了。 “这位老爷,咱们酒楼要打烊了,您和夫人要不改日再来吧。” 苏承四平八稳地说道:“她不是我夫人!” 白羲和醉蒙蒙地说道:“相公……结账……” “哦。”苏承掏银子。 他虎躯一震! 天色暗了,酒楼打烊了。 白羲和无处可去。 苏承又不能真把她扔去路边不管,只得硬着头皮把人带下楼。 白羲和醉得厉害,走不动也不想走。 “带你回去可以,你不许再乱叫人!不许叫相公!” “嗯!” 白羲和乖乖点头。 苏承将白羲和背回了梨花巷。 是秦沧阑开的门。 他见儿子竟然背回来一个女人,不由地狠狠一惊:“我儿媳” 苏承赶忙否认:“不是!” 白羲和抬起醉得满是潮红的脸,在苏承的背上重重地行了个点头礼:“公——爹——” 苏承:“……!!” 另一边,苏小小追着卫夫人的马车拐上了东头的街道。 人的腿快不过马车,完全是凭借对地形熟悉的优势,在小道里穿梭。 “说了要学轻功的,得尽快了。” 苏小小跑断腿,总算是在马车彻底消失前追上了。 马车停了下来。 苏小小扶着墙壁直喘气。 这种高强度运动,依旧十分考验身体啊。 卫夫人下了马车。 此时的她身上多了一件斗篷,斗篷的帽子戴得严严实实,一副不想被人认出来的样子。 苏小小古怪地皱了皱眉。 她的目光追着卫夫人,就见对方竟然进了一间赌坊。 “奇怪了,大半夜的,她来赌坊做什么” 苏小小看看赌坊,又看看那辆默默停在巷子里的马车,没有任何犹豫的,她也朝赌坊走了过去。 她事先不知自己会进赌坊,没来得及换身行头,虽说来赌钱的也不是没有女子,可她这副毫不避讳的打扮仍是太打眼了些。 众人纷纷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苏小小一脸从容往里走。 一个壮汉走过来拦住她,凶神恶煞地说道:“丫头,这儿是赌坊,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苏小小正色道:“我找人。” 壮汉双手抱怀不让路。 这种事情他见多了,八成是爷们儿来这里赌钱,家里的女眷找上门了。 他们赌坊开门做生意,怎么也不能让客人的兴致被打搅了。 苏小小想了想,改口道:“我赌钱。” 壮汉嗤了一声,丝毫不信地看着她。 苏小小转身来到一个赌桌前。 庄家摇完骰子,往桌上一拍:“开大开小!买定离手!” 有个坐在这儿的男人,眼睛都输红了。 他犹豫不决该买哪个,苏小小点了点他的肩膀:“我帮你买赢了你分我一半。” 男人一愣,皱眉看着她:“你谁呀” 一旁的赌徒道:“哪里来的丫头别碍事儿!赶紧走开!” 苏小小挑眉看着男人:“买大,保证你赢。” 男人道:“已经连着开了三盘大的,这盘还能是大” “大。”苏小小笃定地说。 男人很纠结,但许是全部家当输得差不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壮胆信了苏小小这一回。 “大!” 他将最后十两银子押了大。 其余人不屑摇头,多数买了小。 庄家握住盖子:“开了开了——” 男人:“大!大!大!” 众人:“小!小!小!” 庄家开盘:“三个六,大!” 男人狂喜:“我赢了!我赢了!” 他抓住苏小小的肩膀:“小兄弟!不对……丫头……我赢了!” “继续。”苏小。 “诶!”男人激动地坐回椅子上,“这回买大买下” “大。”苏小小淡淡地说。 苏小小下了五局,五局全中。 到最后,赌徒们全跟着她买,如此一来,就全是庄家赔了。 做庄家的伙计额头渗出冷汗。 赌坊里,十赌九千,庄家占了七八。 然而今晚,他们遇上对手了。 赌坊的管事走了过来,小声问道:“什么情况” 庄家低声道:“来了个行家。” “出老千了”管事问。 庄家摇头:“我没发现。” 管事意味深长地朝苏小小看了过来。 苏小小平静地看了看他,又看看他身边适才拦了自己的壮汉,莞尔笑道:“现在,我可以进去找人了吗” 壮汉嘴角一抽。 管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姑娘请便。” 苏小小拿起桌上的一袋银子,潇洒离去。 她进了赌坊的后院。 她记得方才卫夫人就是来了这里,只是不知卫夫人进了哪间屋子。 这是一家规模极大的赌坊,大堂内是一些普通的项目,厢房里则是单独开设的赌局,一般用来接待身份显赫的客人。 “夫人,不如我们去隔壁谈。” 厢房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苏小小后退一步,进了身后的另一间厢房。 她刚躲到帘子后,房门便嘎吱一声开了。 卫夫人与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迈步走了进来。 卫夫人来到窗边,正要将帘子拉开,扯了一下没扯动。 ------题外话------ 小可爱们,投月票啦! 70 366 发现(一更) 卫夫人又扯了下,依旧扯不动。 就在她打算低头看看帘子是不是被钉子钉住了时,屋内的男人开了口:“夫人,请坐。” 卫夫人松开帘子,来到桌边坐下。 华服男子年纪不大,看上去三十出头,模样不说有多玉树临风,却也还算周正。 苏小小脑补一出大戏…… 不对,这很不对。 那是自己未来婆婆,禁止脑补! 男人为卫夫人倒上一杯茶,语气温和地问道:“卫夫人深夜造访林某的赌坊,不知所为何事” 原来是赌坊的老板啊。 苏小小眨眨眼,继续凝神倾听,顺带着从帘子的缝隙里观察二人的动静。 卫夫人没喝茶,一脸淡漠地说:“别兜圈子了,把人交出来。” 林老板笑了:“卫夫人一来就让林某交人,林某可否方便问一声,交谁” 卫夫人道:“我的丫鬟。” 林老板一脸诧异:“哦卫夫人的丫鬟怎会在林某的赌坊” 卫夫人冷声道:“你再兜圈子,我就不客气了。” 林老板笑道:“卫夫人息怒。” 卫夫人的耐心所幸无几:“我没与功夫与你废话,要么交人,要么——” 林老板摇开了手中折扇:“要么怎样卫夫人打算如何对付林某让您儿子掀了林某的赌坊吗” 苏小小很想知道,卫夫人在人前对卫廷的态度如何。 谁料卫夫人没说话,就那么无比淡漠地看着他。 林老板笑了笑:“林某开个玩笑而已,请卫夫人莫要放在心上。今日赌坊的确是来了个丫鬟,叫萍儿。” “是她。”卫夫人道。 林老板望向门口:“来人呐,把萍儿姑娘请过来。” 守在外头的小厮应声离去,不多时带着个年轻的小丫鬟走了过来。 小丫鬟年纪不大,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裳,发髻凌乱,嘴角带着伤。 卫夫人的眸光扫过自己的丫鬟。 林老板的语气沉了沉:“哪个不长眼的,将萍儿姑娘弄成这样的” 小厮冤枉道:“老板,她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小的们连她一根手指头也没动过啊!” 林老板看向萍儿:“萍儿姑娘” 萍儿往卫夫人身侧躲了躲。 卫夫人掏出一沓银票,扔在了桌上。 “卖身契。” 她说道。 林老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冲身后的小厮招招手。 小厮叹息着将怀里的卖身契掏了出来,双手放在林老板的手心。 林老板沉声道:“给我做什么给卫夫人!” “是。”小厮捧着卖身契递给卫夫人。 萍儿迟疑了一下,颤颤巍巍地接过。 卫夫人起身:“我们走。” “卫夫人。” 林老板叫住她。 卫夫人淡淡问道:“你还有事” 林老板笑了笑:“卫夫人想要个丫鬟,直接派人来说就是了,不必亲自上门一趟,另外,这些银子也用不着。若早知是卫夫人的丫鬟,我们说什么也会以礼相待,再把人给卫夫人送到府上。” 卫夫人没理他,带着萍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厮嘀咕道:“老板,就这么把人放了啊……那混账可是欠了咱们赌坊好大一笔银子呢……只卖个妹妹来抵债……已经是便宜他了——” 林老板望着卫夫人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摇着扇子喃喃道:“你懂什么这一位,可不是我们惹得起的。” “老板。” 又一个小厮脚步匆匆地进了屋,在他耳边低声禀报了几句。 林老板眉头一皱:“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小厮道。 林老板不悦道:“怎么不早说” 小厮解释道:“您今晚才回来……” 林老板一把将折扇拍在桌上:“老何怎么办事的这么容易就被朝廷抓了……” 老何……朝廷…… 何护法吗 这个赌坊……是白莲教的窝点! 林老板与小厮也出去后,苏小小打帘子后方走了出来。 管事上前:“林老板,刚刚有个姑娘进去……” “滚!” 林老板烦死了,狗屁的姑娘,他才懒得管! 管事叹气:“诶,是。” 他一回头,瞧见站在廊下的苏小小:“姑娘,你找到你想见的人了吗” 苏小小不动声色地说道:“哦,我看错了,那个人不是。我先走了!” 管事客气说道:“您慢走。” “姑娘!姑娘!” 方才那个赌大小的男人双目发红地冲了过来,双手死死地抓住苏小小的肩膀。 “姑娘,我输光了!你快帮我赢回来!” 苏小小淡淡地看着他:“放开。” 男人急吼吼地说道:“姑娘!只要你帮我赢回来,你六我四!不对!你七我三!你七我三总可以了吧!” “没兴趣。”苏小罢,推开了径自走掉了。 “你不能这么对我——”男人扑上去抓苏小小。 管事给一旁的壮汉使了个眼色,壮汉冲上去将人摁在地上,双手反剪于身后。 男人死命挣扎:“姑娘!姑娘你再帮我赌一把啊——” 苏小小出了赌坊后,卫夫人的马车早已消失得不见踪影。 她不解地蹙了蹙眉。 从二人的谈话来看,林老板与卫夫人是认识的。 而林老板又是白莲教的人,那么卫夫人呢 她与白莲教有没有关系 梨花巷。 小苏家乱作一团。 白羲和坐在堂屋东侧的椅子上,秦沧阑一板一眼地坐在她对面。 白羲和醉醺醺的,一下一下行着点头礼:“公——爹——” 秦沧阑的太阳穴突突的,他拉过苏承:“儿子啊,我怎么觉得……她长得有点儿眼熟啊你该不会是从皇宫把人拐回来的吧” 苏承郁闷道:“什么皇宫啊是从酒楼里拐——不是拐!” 这都什么跟什么! 苏承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秦沧阑看着醉迷糊了,冲自己傻乐喊公爹的白羲和:“真不是宫里的” 越看越觉得像啊…… 苏承摆摆手,笃定地说道:“不是!她是大丫的病人!来过家里好几回了!不知道你说的是皇宫的谁,但她肯定不是!” “呼!” 秦沧阑如释重负。 不是宫里那位就好,不然老子不得给你造个反呐 70 367 父慈子孝(二更) 苏承脑回路清奇,秦沧阑的也不遑多让。 换作旁人,自己儿子把太皇太后拐带回家了,第一反应不是打断儿子的腿,就是赶紧把太皇宫后送回宫去。 秦沧阑倒好。 在想着,老子到底要不要给你造个反。 当然了,他也就瞎瘠薄想想而已,不可能真为个女人造反的。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他儿子随便碰个女人,还真能碰成太皇太后了 秦沧阑:“对了,她姓啥” 苏承:“姓白。” duang! 秦沧阑栽倒了! 苏小小叫她白夫人,苏承起先以为她夫家姓白,后面三小只一直白姨姨、白姨姨地叫,他又觉得她应该也姓白。 苏承扭头一瞧:“咦你咋啦” 秦沧阑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生无可恋。 摊上这么个大冤种儿子,好想死一死! 苏小小到家时,秦沧阑已经在绝望中视死如归地离开了,白羲和也在苏小小的屋子歇下了。 她醉成这样,苏承担心她把三个小虎头压成三张小虎皮,果断将熟睡的大虎二虎小虎抱去了自己屋。 苏小小到家后没多久,卫廷也回来了。 卫廷推开房门,看见苏小小坐在床沿上擦拭刚洗过的头发。 他眸光一动,高冷地问道:“你怎么来我屋了” 苏小小擦着头发,挑眉道:“我不仅来,我还要睡呢。” 卫廷的目光扫过她领口处露出的一片雪色,定了定神,冷声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要克制。” 苏小小:“……” 苏小小将巾子让他身上一扔:“是太皇太后过来了,不然请我我也不过来!” 卫廷没说话了。 他怀中的巾子湿漉漉的,带着她发丝上的水汽与馨香,令人心驰神遥。 意识到自己脑子里想了什么,卫廷立马将巾子扔回了她手里。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鼻子一哼,不和他计较,自己继续擦头发。 “对了,卫廷,我有话和你说。” “说。”卫廷来到桌边,将一个篓子轻轻地搁在桌上。 苏小小看着篓子里的花花草草,纳闷地问道:“你去买花草了” “是去山里采的。”卫廷说。 苏小小更不解了:“你干嘛要采那么多……草” 卫廷道:“我娘的生辰要到了,她喜欢种东西,我去采了些她院子里没有的,先种种看,能不能种活。” 原来是给卫夫人的。 卫廷一边整理篓子里的花草,一边问苏小小:“你刚刚不是有话和我说”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啊,没什么,突然不记得了。” 卫廷睨了她一眼:“你什么记性” 苏小小两眼望天:“就这记性!” 顿了顿,她再一次看向埋头整理花草的卫廷。 他对什么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此时却无比郑重与认真。 苏小小轻声问道:“可是卫廷,你娘对你这么冷漠,你不怨她吗” 卫廷沉默片刻:“怨过。” “那你还——”苏小小的话问到一半,打住了。 “她是我娘。” 卫廷说。 白羲和在苏家睡了一晚。 苏小小起床时,她已经走了。 苏小小双手抱怀:“溜得真快!” 大虎依旧起得很早,令人意外的是,二虎与总爱赖床的小虎也起了。 苏小小好笑地看着三个抱着衣裳过来找她的小家伙,捏捏三人小脸:“起这么早。” 小虎的脸蛋皱成一团:“爷爷打夫噜,好巧(吵)。” 苏承一般不打呼的,昨晚估摸着被白羲和折腾坏了。 等等,这话不对劲。 ——是照顾发酒疯的白羲和,累坏了。 苏小小给三人穿好衣裳。 想到什么,她把人带去前院,小声问三人道:“大虎二虎小虎,要是娘对你们不好了,你们会生娘的气吗会不喜欢娘吗” 小虎一脸茫然地问道:“为咸摸要对小斧、大斧、二斧不好” 苏小小道:“娘只是打个比方。” “不生气。” 三人十分有默契地摇头。 “真的我要是不理你们了,你们还会一直一直喜欢我吗” 三人点头点头。 大虎认真地说道:“娘不喜欢大虎,但大虎还是会很喜欢娘。” 二虎踮起脚尖:“二虎也喜欢娘。” 小虎蹦起来:“小斧最喜欢娘!” 三人说完,相继挤进苏小小怀里,忐忑不安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娘突然不喜欢他们了 苏小小看着受伤的三小只,忙解释道:“我没有不喜欢你们,我只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的意思你们明白吗就是假设,假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一颗爱子真心,苏小小挨个给了三小只一个大亲亲。 三人这才放下心来,两只小手手捂住小脸,害羞害羞地跑掉了! 苏小小望着雀跃的三小只,摸上下巴,陷入了沉思:“所以……卫廷也是这么想的吗” “大清早的,你嘀咕什么呢” 卫廷的声音乍然出现在她身后。 苏小小吓了一大跳,转过身,凶巴巴地瞪着他。 卫廷淡淡地看向她:“做什么亏心事了,吓成这样昨晚你是不是又偷偷占我便宜了” “我占你便宜”苏小小指了指自己,又指向他,讥讽地笑了,“嗤!可笑至极!” 她头也不回地回了屋,拿上自己的药箱,脚底抹油地走了! 卫廷危险地眯了眯眼:很好,看来是占了不少便宜! 苏小小出门了,卫廷去灶屋做早饭。 三小只一脸失望地看着他。 “肿么是你”小虎问。 卫廷冷哼道:“怎么就不能是我了” “娘呢”二虎往外看。 卫廷说道:“出去了。” 大虎诧异:“没带你”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男人出门了没带上夫人 几个小崽子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别逼他振父纲! “早上想吃什么”他极尽威严地问。 大虎抬抬手:“随便吧,反正你做啥都不好吃。” 不至于吧,我的厨艺还是比你们爷爷强的好么 二虎满脸无奈:“将就着对付两口吧。” 小虎长叹连连:“生活不易,小斧叹气。” 说罢,三小只双手背在身后,老气横秋地上巷子里遛弯去了。 卫廷:“……” ------题外话------ 二更来了,求月票! 70 368 买铺子(三更) 苏小小今日没立刻去宫里,而是先去了一趟医馆。 阿中正在后院擦拭马车,见到她,忙问道:“东家,我昨天带患者家属抓完药,去找你时,酒楼已经打烊了,你自己走回去的吗” “啊,是。”苏小。 阿中又道:“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你就在门口等我,我很快的。” “哦,好。”苏小小应下。 阿中:东家今天怪怪的。 “东家!今天这么早!”莺儿端着一碗面条走出来,“要吃面吗” 苏小小摸了摸肚子,方才出来得着急,忘记吃早饭了。 “送一碗去我房里。”她说道。 莺儿笑嘻嘻道:“好嘞!这一碗是云袖姐姐的,她不吃辣,东家吃辣!” “云袖怎么了”苏小小问。 虽然莺儿最小,可云袖一般不使唤莺儿替自己做事。 莺儿小声道:“她来癸水啦,肚子疼了一晚上。” “我去瞧瞧。” 苏小小跟着莺儿去了二人的房间。 云袖面色苍白地坐在床头,见苏小小进屋,她大吃一惊:“东家” 苏小小看着她苍白的脸:“疼得很厉害” 云袖忍痛点了点头。 苏小小给她把了脉,她的身子无大碍,略有些气血运行不畅。 苏小小记起了上次做的药膏,拿出来递给她:“一日三次,一次一勺的量。” 云袖愣愣地看着苏小小从小药箱里拿出来的药罐子,问道:“东家,这是——” 苏小小哦了一声,道:“调理经期气血不足的药膏,口感可好了,已经找人试过药了!” “小苏!小苏你是不是来啦” 院子里传来孙掌柜开怀不已的声音。 苏小小放下药膏走了出去。 恰巧,莺儿端着一碗肉丝辣汤面过来:“哎呀,孙掌柜,你当心啊!很烫的!” 孙掌柜摇着扇子,老腰一闪,来了一把骚走位,成功闪避了辣汤面。 莺儿惊讶:“哇!” 孙掌柜得意地摇了摇扇子,瞧他,越活越年轻了。 所以人呐,就得每天开开心心的,笑一笑,十年少,真不是吹的。 “孙掌柜。”苏小小打了招呼,“吃过早饭了吗” “我吃过了。”孙掌柜道。 二人去了苏小小那边。 苏小小埋头吸溜面条。 曹厨子手艺不错,面条很劲道,汤够辣,曹厨子还十分贴心地滤掉了油花。 孙掌柜问道:“你今儿不用去宫里” “一会儿去,我过来有点儿事。”苏小小看着他的新扇子,“这个月的第七把了吧” “咳。”孙掌柜清了清嗓子,“这不是得彰显一下我的身份嘛!” 苏小小:“靠扇子” 她印象中,最爱摇扇子的是沈川。 从见他第一面开始,一直到府城一别,就没见他手中少过扇子。 不过沈川很专一,只用一把。 提到沈川,也不知他最近怎么样了,上次给苏玉娘他们回信,她给沈川也写了一封,不知他收到没有。 孙掌柜摊牌:“好嘛,我承认我最近买扇子买得多了点儿,这不是刚拿扇子,新鲜嘛” 苏小小想起昨晚遇到的赌徒,突然觉得收集扇子的癖好也挺好。 孙掌柜问道:“对了,你大清早过来,是有啥大事儿” 苏小小吸溜了一口面条:“盘铺子。” 胡家出事后,仁心堂被查封,指定是开不下去了,不如趁现在,将仁心堂盘下来。 孙掌柜点点头:“对哦,趁他病要他命!” 呃……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话说回来,这仁心堂倒闭的速度比我想象的快呀,想当初咱们在镇上那会儿,斗一个小小的锦记,可都花了不少功夫。这仁心堂……是说倒就倒呀……我还有点儿没回过味来……” 苏小小道:“你也说了是镇上。” 镇上贵人不多,双方人脉有限,锦记给他们下绊子,只能往他们身上下。 这次则不同,胡家作大死,将手伸向了一国太后。 那可是皇族。 何况……也不算快了。 胡九生十多年前便暗害了符太医,一切只是差了一个揭穿他的时机。 当然,胡家的事儿也给他们提了个醒。 京城是一个一块砖头砸下来,都能砸死几个王侯的地方,别看第一堂如今风风光光,实则也须谨慎行事。 否则稍有踏错,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很快,李保人过来了。 当初把这间药铺卖给苏小小时,李保人就知道自己不久之后,一定得再来一趟。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干不下去的不是苏小小的第一堂,而是隔壁的仁心堂。 他干保人多年,不曾想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苏小小问了隔壁仁心堂可有租售意向。 李保人一脸为难:“有是有,不过……已经被人买下了。” 孙掌柜错愕:“这么快!谁呀谁敢买仁心堂” 仁心堂刚出过大事,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卖出去。 李保人如实道:“我原先也以为挺难卖的,毕竟……胡家的情况你们比我了解,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恨不能拿唾沫星子淹了胡家,谁还敢买他家的铺子可就在昨晚,胡家那边来了人,让我过去作保,他们要把铺子卖了。” 言及此处,李保人看了苏小小一眼,“我说,第一堂的苏姑娘也看上了。我当时是想帮苏姑娘保住这间铺子的,你与我提过的嘛,万一哪日仁心堂要卖,第一个来找你。” 孙掌柜皱眉道:“那个人是不认识我家小苏还是咋滴不知道第一堂的东家是老护国公的亲孙女是镇北侯府的表小姐” 李保人自然也已知晓苏小小的身世:“我特地告知了他的。他说,他知道。” 孙掌柜不解道:“知道还这么嚣张连秦家大小姐看中的铺子也敢抢!” 李保人讪讪道:“他说他主子……是灵犀郡主。” ------题外话------ 继续求一波月票,么么哒 70 369 嚣张的小小(一更) 孙掌柜不屑道:“郡主郡主很了不起吗有我家小苏厉害吗我家小苏,可不仅仅是方才的那些身份,她还救治过太后与当今圣上!又不是公主,竟抢起我家小苏看中的铺子来了!” “这个……”李保人为难地看了看孙掌柜,说道,“那位灵犀郡主是郭丞相的孙女,太皇太后跟前的红人。” 郭丞相可是四大文臣之首,在朝堂的地位并不亚于秦沧阑,他的嫡孙女,还真有与秦家大小姐一较高下的资格。 听了李保人的介绍,孙掌柜一头雾水:“不是,京城第一千金不是秦嫣然吗后面秦嫣然的身世曝光了,第一千金就成了我家小苏,怎么又蹦出个郭小姐” 李保人干笑道:“郭小姐是陛下亲封的郡主,自然不会再与千金们争名头。” 言外之意,第一千金是她郭灵犀不要了,才让给秦嫣然的,否则压根儿没秦家大小姐什么事儿。 孙掌柜不开心。 李保人拱了拱手,歉疚地说道:“苏大夫,孙掌柜,隔壁铺子的事实在抱歉。我会再替二位多留意几间铺子的,价钱二位请放心,一定低于市面上的价!” “有劳。”苏小小叫来小韦子,让他将李保人送了出去。 孙掌柜郁闷道:“就这么让他走了这家伙言而无信,说好的把铺子留给咱们的!” 苏小小理智道:“他说的留,是指不介绍给别人,可倘若是胡家自己要卖,他也没辙。” 胡家与第一堂结下了梁子,但凡有第二个选择,胡家都不想把铺子卖给第一堂。 孙掌柜纳闷道:“不应该呀,胡家出了这种事,除了咱们,谁还稀罕那间铺子” 苏小小淡道:“她不稀罕铺子。” 孙掌柜不解:“啥意思” 苏小小却没再往下说了。 灵犀郡主早不买铺子,晚不买铺子,偏偏在这时跳出来买,还专捡她看上的下手—— “时辰不早了,我走了。” 苏小小收拾好东西,起身朝大门口走去。 “哎,你话还没说完呢!她到底为啥要抢咱们的铺子啊” 苏小小已经上了马车。 孙掌柜琢磨道:“不行,我得去打听明白!” 苏小小有几日没去景宣帝那边了,不曾想今日就在永寿宫见到了。 正巧,也到了该给景宣帝复诊的日子。 苏小小给景宣帝把了脉。 景宣帝体内余毒已清,脉象也已恢复正常,可以停药了。 苏小小将没吃完的六颗小黄丸要了回来。 看着她这波吝啬的小操作,景宣帝都迷了。 六颗药丸而已,至于么 “皇帝日理万机,没什么事就去处理朝政吧。” 太后下了逐客令。 景宣帝心里有点吃味儿,与太后的关系这几日刚刚缓和一点,结果这丫头一来,太后就撵他—— 景宣帝瞪了苏小小一眼,龙威赫赫地走了。 “你们也退下。”太后吩咐。 “是。”程公公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 寝殿内只剩下太后与苏小小,太后一改人前高高在上的架子,着急催促道:“快!快拿给哀家瞧瞧!” 苏小小从小背篓里取出一个锦盒。 太后迫不及待地打开,拿出里头的几张画得乱七八糟的涂鸦来。 苏小小指着涂鸦道:“这张是大虎画的,这张是二虎画的,最上头那张是小虎的。” 小虎坚持要把自己的画放在最上面。 太后看着完全不知画了啥的涂鸦,眼底涌上浓浓的欢喜:“大虎画得真好!二虎画得也好!哎呀,小虎这鸟……画得可真传神……真有天赋!” 苏小小:您还真是……想象力丰富啊。 太后拿着三小只的涂鸦,爱不释手。 忽然她记起了什么,对苏小小道:“你有段日子没去宫学了吧” “呃……嗯。”苏小小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太后大方地说道:“那你去吧,今日宫学考试,可别耽搁了。” 苏小小:您这么恩将仇报真的好么 苏小小懒洋洋地去了麒麟殿。 众人见到她都很惊讶。 “苏、苏小姐”卢颖走过来,愣愣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瘦了” 其余人也发现了,这诚然有天气暖和,少穿了几件衣裳的缘故,可更多的,她的脸也小了一圈。 “卢小姐。”苏小小打了招呼。 卢颖问道:“你今日不用为太后医治凤体吗” 大家都知道她之所以请假是在为太后与陛下治病,陛下痊愈了,太后的身子却仍需仔细调理。 “今天已经治完了。”苏小小道,“我过来考试。” 卢颖道:“你来得正巧,夫子去拿考卷了。” 静宁公主今日请假了,只来了一位惠安公主。 惠安公主见到苏小小,眸光就是一动,双手抱怀,扬起下巴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她瞥了眼苏小小,不咸不淡地说道:“过来,给本公主把脉。” 苏小小没动。 惠安公主气坏了:“本公主叫你呢!谁许你一来就往静宁那边坐的” 苏小小道:“难不成我要坐惠安公主旁边” “那自然……”惠安公主轻咳一声,“那自然是不行的,本公主才不会和你坐!” 很快,江夫子抱着考卷过来了。 他扫了眼多日不见的苏小小,没说话,淡淡地将考卷发了。 考卷的内容多来自《论语》与《诗经》,全是课上讲过的内容,难度并不高。 众人开始埋头答题。 只有惠安公主一筹莫展,抓狂到不行。 她一题也不会! 可恶! 一个时辰后,江夫子收了卷。 他抱着考卷离开。 众人也收拾东西,准备去明月轩吃饭。 苏小小慢吞吞地整理书袋。 身边陆陆续续有人过去。 突然,一个墨块掉了下来,砸中她的肩膀,滚了她一身。 苏小小看了看腿上的墨块,又转头看向朝自己扔了墨块的人。 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弄脏她衣裳的愧疚与觉悟。 “郭灵犀你干嘛挡道你让开!” 惠安公主想出来。 课室里的千金们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灵犀郡主淡淡说道:“抱歉啊,苏小姐,没拿稳,墨块掉了。” 苏小小没说话,默默地将身上的墨块拿开。 众人面面相觑。 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出来灵犀郡主是故意的了。 早在陛下为卫廷与苏小姐指婚的时候,她们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只不过,她们以为先欺负这丫头的会是惠安公主。 可惠安公主今日没表现出多大敌意,倒是灵犀郡主先朝这丫头发难了。 这丫头一声不吭的……从前怼胡碧云的气势呢喂狗了吗 还是说,她明白自己惹不起灵犀郡主啊 也对,人家可是郡主,身份上就压了她一头,又深受太皇太后的宠爱,平日里连惠安公主都只能与她打成平手。 这个亏,她是吃定了。 灵犀郡主讥讽一笑。 然而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苏小小端起桌上的砚台,对准灵犀郡主的脑袋,无比淡定地浇了下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丫头做了什么 她朝灵犀郡主泼墨水了 连惠安公主都不敢这么嚣张,她是上哪儿借的胆子啊! 苏小小的动作慢悠悠的,透着一股子乖戾的嚣张。 老实讲,灵犀郡主真要躲,是绝对能躲开的。 问题就在于灵犀郡主没料到一个小丫头能如此大胆。 当苏小小把砚台放到自己头顶上时,灵犀郡主还在想这丫头是做什么—— 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别浇成了一条黑鱼。 “喂,你们干嘛呀” 惠安公主后知后觉地拨开挡在过道里的郭灵犀。 郭灵犀冷冷地甩开她的手。 “郭灵犀!你敢对——咦哈!你的脸怎么了” 惠安公主眸光一扫,看见了苏小小手里的砚台:“你泼的” 苏小小淡淡地嗯了一声,将砚台随手搁回桌上。 惠安公主幸灾乐祸地笑了:“郭灵犀,你也有今天!” 她最讨厌的两个人,一个是静宁,另一个就是郭灵犀。 “你为什么要泼她”惠安公主问。 苏小小擦了擦身上的墨迹。 惠安公主恍然大悟:“郭灵犀欺负你了” “我家郡主是不小心!” 灵犀郡主的丫鬟过来了。 她拿了干净的帕子为灵犀郡主擦拭,擦了几下,回头望向苏小小:“苏小姐,我家郡主不小心掉了墨块而已,并且她已经向你道歉了,你为何如此无礼” 惠安公主嘲讽地说道:“不小心谁信呐依我看,她就是心中嫉妒,想找人家的茬儿!” 丫鬟反问道:“公主怎知难道公主也找过吗” “我……”惠安公主被踩中痛脚,气得跳起来,“本公主说话,轮得到你一个丫鬟来质问!再敢多说半句,本公主打烂你的嘴!” 灵犀郡主冷声道:“我的丫鬟几时轮到你来管教了” 惠安公主叉腰:“我是公主!我就管怎么了!” 她不爽郭灵犀很久了! 灵犀郡主呵呵道:“公主了不起” 惠安公主指着她鼻子道:“我爹是皇帝!我就比你了不起!” 丫鬟道:“算了,郡主,犯不着为了奴婢这样的下人与惠安公主起争执。惠安公主也是被人蒙蔽了,二位主子斗得你死我活,她心里指不定偷着乐呢。” “你说谁偷着乐了你把本公主的话当耳旁风了!” 惠安公主最讨厌这种阴阳怪气的人,何况自己警告过她了,再敢多说半句,就打烂她的嘴。 她还敢说! 惠安公主一巴掌扇了过去。 她力气也没多大,可那丫鬟愣是羸弱地歪倒在了地上。 灵犀郡主俏脸一沉,抽出腰间的鞭子,不由分说地朝惠安公主打了过去! 苏小小抬手,一把扣住她的鞭子! 惠安公主吓得小脸一白,立刻闪到苏小小身后。 她抓着苏小小的肩膀,又凶又怂地露出半颗脑袋:“揍她!” ------题外话------ 小肥章 70 370 小小之怒(二更) 江夫子回到课室。 他是来拿书的,方才考卷太多了,有几本书只得先放在这里。 他一眼瞧见对峙的灵犀郡主与苏小小,二人一身赃物,苏小小脏的是衣裳,灵犀郡主从头脏到脚,不知道的,还当她掉墨水池子了。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他严厉地开口,“还不快住手!” 苏小小淡淡地睨了灵犀郡主一眼,松开了手里的鞭子。 灵犀郡主将鞭子收了回去。 本以为一切到此结束,哪知下一瞬,灵犀郡主忽然一鞭子甩了过来,直直打向苏小小的脸。 “啊——”惠安公主惊叫。 苏小小眸光一凉,反手扣住鞭尾,大力一绕,猛地将鞭子拽了过来。 手柄一抓,一鞭子反抽了回去。 啪! 灵犀郡主被抽了个结结实实,倒退好几步。 若非她用手臂挡了一下,被打中的就是她的脸。 鞭子上的寸劲,衣袖看着没大碍,实则整条手臂都麻了。 苏小小是下了狠手,没有留情的那种。 灵犀郡主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淡淡问道:“还来吗” 灵犀郡主冷冷地瞪着她。 惠安公主冲郭灵犀吐了吐舌头:“活该!” “够了!”江夫子生气了,“苏小姐,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惠安公主不乐意了,她指着灵犀郡主道:“是她先打的!要过分也是她过分!” 江夫子不与惠安公主争辩,而是冷冷地看着苏小小:“夺了鞭子就够了,何苦伤人” 苏小小道:“如果被打中的是我,夫子还会这么说吗” 江夫子皱了皱眉。 苏小小将鞭子扔进了外头的笔池子,抓起桌上的书袋转身离去。 江夫子严厉地说道:“每人抄写《论语》十遍!” 苏小小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你等等我!不对,你给本公主站住!” 惠安公主追了出去。 她是不必自己收拾的,那些烂摊子……书袋一会儿自有宫女太监为她收回启祥宫。 “你吃什么长大的走那么快……” 惠安公主追得直喘气,“我伤还没好呢!” 苏小小的步子顿住。 惠安公主一脸幽怨地走过来,瞪了苏小小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次就算了,父皇那边,我会替你说情的,不让他罚你。但我有个条件,以后你每日都必须去启祥宫给我请平安脉!” “为什么你父皇要罚我” “你打了郭灵犀,不罚你罚谁” “也是,你爹原就看我不顺眼。” “不是啦。”惠安公主叹道,“就算我打了郭灵犀,父皇也会说我几句的,你难道没发现……我和郭灵犀打架,一直是五五开吗” 居然还懂五五开,行话啊。 苏小小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起这位公主。 不得不说,老天真是优待这位公主,模样好,身段俏,肤若凝脂,靡颜腻理,是不折不扣的人间尤物。 惠安公主瞪苏小小道:“干嘛这么看我虽然我是比静宁长得好看!” 除了这张脸,你大概也没什么比得过静宁了。 苏小小纳闷道:“你父皇为什么那么宠郭灵犀” 惠安公主哼唧道:“我父皇才不是宠她呢,谁宠别人家的女儿我父皇要宠也是宠我!” 苏小小道:“那你还总被郭灵犀欺负” 惠安公主一噎:“我、我几时被她欺负了平手!平手你懂吗我那是让着她!” 绝不承认自己干不过! 苏小小突然有些同情她了,在宫里干不过静宁,出宫了又干不过郭灵犀。 前者是身份摆在那里,后者的身份虽略逊,然而仗着有人撑腰,再加上脑子比惠安公主好使,估摸着没少让惠安公主吃闷亏。 惠安公主撇嘴儿道:“郭灵犀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太皇太后一直很疼她,我父皇呢,是很敬重太皇太后的,所以我也必须让着郭灵犀。” “还有,她哥哥与我大哥、二哥是好友。她哥哥很厉害的。” 顿了顿,她补充道,“和廷哥哥一样厉害。要是让他知道你打了他妹妹,你会很惨的。不过还好,他现在不在京城。你还是担心太皇太后吧,她那儿我可说不上话,静宁也说不上!” 苏小小问道:“你被她哥哥修理过” “我当然没有了,我是公主,他怎么也不敢欺负到我头上,但是曾经有过这么一件事,一个千金小姐动了郭灵犀的爱犬,第二日……” 惠安公主的眼底闪过起一丝毛骨悚然。 郭灵犀被泼了墨,自然不能顶着一身的墨汁出去丢人现眼。 她的丫鬟去了一趟昭阳殿,昭阳殿派来了一顶轿子,将她接去昭阳殿梳洗一番,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白羲和坐在院子里喝茶,晒太阳。 灵犀郡主梳洗完出来:“姑姑。” 白羲和点了点头:“坐吧。” 灵犀郡主在她身边的石凳上坐下。 小允子奉上一杯花茶,笑着说道:“郡主,这是太皇太后亲自晒的干花,您尝尝。” 灵犀郡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声音低而轻软:“好喝。” 白羲和睨了她一眼,问道:“又和惠安公主闹不快了” 灵犀郡主垂眸没说话。 一旁的丫鬟委屈道:“不是惠安公主,是一个世家千金。” 白羲和喝了一口寡淡无味的花茶:“什么千金能欺负到你家主子头上” 丫鬟控诉道:“太皇太后有所不知,那位秦家刚认回来的大小姐嚣张得很,仗着有护国公府与镇北侯府撑腰,在宫学大行其道,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今日更是对郡主大打出手,又是泼墨,又是甩鞭子。” 她说着,抓过灵犀郡主的左手臂,捋起袖子,“太皇太后您瞧,郡主的手臂都被打肿了!” 白羲和看着灵犀郡主手臂上的一道红肿鞭痕:“当真是她打的” 灵犀郡主点了点头,将袖子放下来。 “她为什么打你”白羲和问。 灵犀郡主不说话。 丫鬟更咽道:“郡主不小心把墨块掉在她身上了,郡主给她道歉了,她不听,当着所有人的面,抓过砚台当众羞辱郡主!还怂恿惠安公主与郡主作对!您是知道的,惠安公主一直与郡主不对付,哪儿能受得了这等挑唆” “太皇太后,郡主是您从小疼到大的,如今让人欺负成这个样子,您可一定要为郡主做主啊!” ------题外话------ 有点卡文,今天更到这里,我捋捋大纲。 然后,小可爱们别忘了投票。 70 371 大佬的守护(一更) “父皇!父皇!” 景宣帝正在批阅奏折,惠安公主气冲冲地奔了过来。 门口的太监将她拦住。 她冷眸一扫:“放肆!连本公主也敢拦!不要命了!” 景宣帝放下奏折,对福公公使了个眼色。 福公公亲自将惠安公主迎了进来。 “父皇!”惠安公主小嘴儿一瘪,绕过书桌,来到景宣帝面前,委屈巴巴地揪住他衣袖。 “父皇,你要为惠安做主啊——” 景宣帝好笑地看着她:“又和静宁吵架了” 惠安告状,十有八九是和静宁干输了。 惠安公主道:“才不是静宁,静宁今天都没去宫学!她请假了!” 昨夜皇后身体不适,静宁公主守了一宿,今早自然起不来。 景宣帝已经命太医去坤宁宫看过了,皇后已无大碍,仔细静养数日即可。 景宣帝问道:“那你让朕替你做什么主” 说的像是静宁欺负惠安,他就能替惠安做主一样,事实上两个孩子干架,他这个做爹的时常插不上手。 惠安公主告状道:“郭灵犀打我!她拿鞭子抽我!” “她抽你抽哪儿了”景宣帝坐直了身子,目光在惠安公主身上上下打量。 惠安公主手指比了比,说道:“只差一点儿就抽到了。” 景宣帝瞪了她一眼。 惠安公主无比愤懑地说道:“父皇,郭灵犀真的太过分了,她一言不合欺负人就算了,居然还唆使丫鬟顶撞我!我气不过,替她管教一二,她便朝我挥鞭子!父皇!你当时是没瞧见,若不是有人替我挡了下,我这张脸就让她打成猪头了!” 又是郭灵犀,这丫头不是与静宁干架,就是与郭灵犀闹不痛快,上回俩人不还私自赛马,结果险些伤了人吗 这两个丫头,怎么就不长点记性呢 见了面就掐。 景宣帝顺着她的话问道:“谁替你挡了” 惠安公主挑眉道:“秦家的那个小丫头咯。” “哪个……”景宣帝顿了顿,眉心一蹙,“苏大丫” 惠安公主道:“就是她!” “然后呢”景宣帝问。 “然后……”惠安公主弱弱地对了对手指,“她把郭灵犀给抽了。” 景宣帝:“……” 惠安公主忙扶住自家老爹的肩膀:“父皇父皇!是郭灵犀先抽我的!” 景宣帝无语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秦家的小丫头替你抽回去了” 惠安公主想了想:“……是!她对我就是这么忠心耿耿,言听计从!” 一口气憋出两个成语,也真是难为她了。 景宣帝淡淡问道:“她不是静宁的朋友吗” 惠安公主眨了眨眼:“从前是,现在她投靠我了!为了我,她把郭灵犀都得罪了!以后她唯我……马、马头上看!” 景宣帝扶额:“是马首是瞻。” 惠安公主俯下身小声道:“可是父皇,我不属马。” 景宣帝:“……” 苏小小打了灵犀郡主的事很快在后宫传开了,太后正欣赏宝贝小重外孙的天赋画作,就听人禀报:“苏大夫把灵犀郡主揍了。” 太后黑了脸。 昭阳殿内,灵犀郡主的丫鬟告完了状,志在必得的等着太皇太后发落苏小小。 忽然,宫人禀报:“永寿宫的程公公来了。” 程公公是太后心腹。 平日里两宫之间几乎没有走动。 白羲和稍作沉思,说道:“让他进来。” 灵犀郡主望向了门口。 程公公捧着一个小药瓶缓步入内,恭恭敬敬地对着白羲和行了一礼,又给灵犀郡主行了礼。 白羲和问道:“程公公突然来哀家的昭阳殿,可是太后有何吩咐” 程公公说道:“太后听闻灵犀郡主受了伤,心中担忧不已,特地命奴才送了金疮药来。” 白羲和给小允子使了个眼色:“知道了,灵犀这孩子顽皮,让太后见笑了。” 小允子上前,收下了金疮药。 灵犀郡主柳眉一蹙。 程公公笑了笑说道:“怪不得灵犀郡主。太后说了,苏大夫下手没个轻重,她会好生管教的。没什么事,奴才就先回去伺候太后了,苏大夫一会儿要给太后针灸,太后怕疼,奴才得守着。” 白羲和道:“小允子,送程公公。” 小允子将程公公送了出去。 灵犀郡主朝白羲和看了过来。 白羲和轻叹一声:“你们也看到了,太后亲自替秦家小姐撑腰,哀家若执意罚她,便是与太后过不去了。” 丫鬟心有不甘:“可是她……” “住嘴!”灵犀郡主呵斥道。 丫鬟低下头,将话头咽了下去。 白羲和一脸无奈地说道:“太后病了多年,今年尤为凶险,秦家小姐医术高明,太后还指望她给自己医治凤体,这个节骨眼儿上,哀家不便动她。” 灵犀郡主轻声道:“知道了姑姑。” 她坐过去,依偎在白羲和怀中,依赖地说道:“娘病了,没办法照顾我们,我和哥哥是姑姑看着长大的,在灵犀的心里,姑姑就和娘亲一般。姑姑,你不要不喜欢灵犀,灵犀以后再也不胡闹了,再也不给姑姑惹麻烦了。” 白羲呵轻轻一叹:“哀家没不喜欢你,你别多想。” 出宫的路上,丫鬟嘀咕道:“郡主,你有没有觉得太皇太后今日有些奇怪” 灵犀郡主问道:“哪里奇怪了” 丫鬟道:“太皇太后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灵犀郡主道:“她侄儿昨夜离开京城,她大概一宿没睡吧。” 丫鬟叹道:“难怪太皇太后今天都没心情替郡主出头,太皇太后从前不这样的,她最见不得郡主受委屈了,郡主还记得您八岁那年滚下台阶的事吗那是太皇太后第一次冲陛下发火。” 灵犀郡主回忆道:“怎么不记得呢是太后的寿辰,陛下接我过去玩,我被扮鬼的二殿下吓到,失足摔下台阶。” 丫鬟道:“陛下将二殿下罚得可惨了。所以奴婢就不明白了,怎么到了那丫头身上,太皇太后就不计较了呢” 灵犀郡主的笑容淡了淡:“不是说了不方便计较吗姑姑是疼我的,她不会疼别人。” 70 372 吃肉(二更) 灵犀郡主乘坐太皇太后安排的轿子出来,半道上碰上惠安公主拉着苏小话。 “父皇那边,本公主已经替你摆平了!” 惠安公主一脸倨傲地说。 “本公主可是很有本事的!比静宁的本事大多了!所以你以后要巴结,巴结本公主就够了!” 想到什么,惠安公主嘀咕道,“不过,太皇太后是为什么没罚你呀昭阳殿没召你过去问话吗”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小宫女轻轻扯了扯她袖子:“公主,灵犀郡主来了。” 惠安公主嗤了一声道:“来了就来了!怎么,难不成还要本公主给她接驾” 她说着,朝另一条小道上望了一眼。 郭灵犀是坐着昭阳殿的轿子过来的,随行的小太监她认识,叫小允子,据说是太皇太后心腹。 恰在此刻,郭灵犀挑开了侧面的帘子,朝惠安公主与苏小小这边看了过来。 苏小小依旧穿着那身脏衣裳,似乎压根儿不在乎自己的形象,而她的神色也一如既往的平静。 倒是惠安公主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有太皇太后撑腰,了不起啊!哼!” 郭灵犀深深地看了苏小小一眼,放下帘子,摸上自己被鞭子抽肿的手臂,眸光一片寒凉。 告别惠安公主后,苏小小也出了宫。 苏陌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车夫见她出来,忙拿了脚凳,又为她挑开帘子。 待苏小小坐上去,发现来接她的不是苏陌。 “怎么是你”苏小小古怪地问道,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苏璃郁闷地说道:“你当我想来还不是我大哥非得让我来!” 苏小小折了折袖子:“让你来……给我欺负的” 苏璃脸一黑:“喂!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要不是你昨日那么阴我,大哥至于罚我吗来接你也好!银票还给我!我好不容易才攒到的,全让大哥搜刮给你了!” 苏小小挑眉:“不给。” 苏璃气得牙痒痒。 苏小小看了看他脑门儿上的大包:“哟,你挨揍了” 苏璃咬牙:“你还好意思说!” 苏小小双手抱怀,惬意地靠上靠枕:“和我有关苏陌揍的不对呀,他昨天揍完你,你这儿不是受伤吗” 苏璃拽拳咆哮:“是你儿子啊!” 苏小小一脸懵圈:“我儿子揍的你连三个小孩子都打不过呀” 你阴我,你还歧视我! 苏璃十七年来一直在气别人,全家上下让他闹得鸡飞狗跳,属实是头一回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气到他肺管子都疼了。 苏璃炸毛道:“你儿子摘了我娘的牡丹!我娘昨儿在兴头上没发现,今早一起来,见牡丹全没了,非说是我摘的!我说是你儿子摘的,她就骂我冤枉你儿子!撵着我揍了两条街!” 啊! 气死啦! “哈!” 苏小小一下子笑倒了。 郭灵犀与苏小小差不多时辰出来的,她的马车就在苏家的马车旁。 听到苏小小前俯后仰的笑声,郭灵犀与丫鬟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丫鬟不屑道:“也不知在笑什么!乡下来的就是不懂规矩,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谁像她这般放浪形骸!” 苏璃恶龙咆哮:“你不许笑!给我闭嘴!” 苏小小笑了一路。 苏璃把人送到梨花巷后,果断去了国子监。 这个妹妹不可爱,他要去祸祸苏二狗! 家里人都出去了,只有钟山在。 钟山递给苏小小两封信。 苏小小接过一瞧,唇角微弯道:“是慧觉师太与符大娘的回信。” 慧觉师太是写给她的,符大娘是写给符郎中的。 慧觉师太在信里讲了自己与符大娘一切安好,庵堂的月季开了,后山的野果子也沉甸甸的了,小尼姑们时常偷跑出去摘果子,可惜都没苏二狗摘的大。 “原来师太都知道的么” 小尼姑们还当找苏二狗摘果子的事没人发现呢。 慧觉师太又询问了苏小小在京城的情况,让她别疏忽了棋艺,最后,拜托她照顾好钟山。 苏小小去房中给慧觉师太回了信,打算到时候和符郎中给符大娘的回信一并寄出去。 她打算去一趟医馆,把信带给符郎中,这时,有人上门了。 “三嫂五嫂” 来的正是陈氏与蒋氏。 苏小小朝二人身后望了望:“就你们两个来了吗” 蒋氏灿灿一笑:“对,就我们俩!我和你三嫂来看看你!” 陈氏点头:“嗯,不是来吃肉的。” 蒋氏:“……” 苏小小:“……” 苏小小去灶屋炖了一锅芦笋红烧肉,软软糯糯的,油润咸香,再搭配芦笋的脆口爽滑,好吃到恨不能让人欲罢不能。 陈氏一口气干了三碗饭。 蒋氏就含蓄多了,只干了两碗半。 苏小小又夹了些自己做的泡菜,给二人解腻。 “这是萝卜吗”蒋氏尝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还有些麻与辣,却又不是平日里吃的那种辛辣,很奇特的味道。 “还有青椒与豆角。”苏小小每样给二人夹了些。 刚刚吃了那么多肉,吃的时候很爽,吃完了确实有些腻,可几口泡菜下肚,整个人都清爽了。 苏小小可不是白招待二人的。 她从不做赔本生意。 “三嫂,五嫂,我能和你们打听个事儿吗” “你说。”蒋氏道。 苏小小道:“卫家的女眷,我就只有卫廷的娘没见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你想打听婆婆的事啊”蒋氏忍住嘴馋放下筷子。 “不方便说吗”苏小小叹气,“算了,不为难两位嫂嫂了,原本还蒸了腊肉,想让两位嫂嫂带回去的……” 蒋氏抹了把哈喇子:“倒、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你也快过门了,以后都是一家人,对吧,三嫂” 陈氏愣愣点头:“嗯,一家人。” 苏小小莞尔一笑:“五嫂快说,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媳妇儿打听未来婆婆,方便过门之后投其所好,这倒也不算出格,蒋氏没怀疑什么。 她将卫夫人的一些习惯说了,譬如独自住在西院,不与府上的人来往,逢年过节她们才去探望云云。 “娘一直都这样吗”苏小小问。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蒋氏是真不想说的,怪只怪自己吃太多了。 蒋氏摆摆手:“罢了罢了,告诉你也无妨。我也是后来听二嫂她们说的,娘从前不这样,她与爹曾经也举案齐眉过。” ------题外话------ 感谢小可爱们贡献的标题 70 373 真假卫夫人(三更) “是吗”苏小小一脸的好奇。 蒋氏道:“我嫁入卫家晚,这些都是听来的,二嫂她们也是听来的,毕竟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娘在生下小七之前,和爹的感情是不错的,对几个儿子也很好。” 苏小小纳闷道:“那卫廷还说,他娘对所有兄弟都淡淡的,只是他隐约感觉到对他最为冷漠。” 蒋氏心疼地叹了口气:“是大家怕小七难过,故意这么说的,说娘一直如此,与谁都不亲近,叫他别放在心上。” 苏小小抽丝剥茧地问道:“卫夫人生卫廷那会儿是发生过什么事吗为何前后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蒋氏如实道:“这我就不清楚了,有关那一年的事,嫂嫂们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那年娘是在岭南生下的小七。” “岭南”苏小小一头雾水。 蒋氏道:“娘是岭南人士,那年娘恰巧回乡探亲,在娘家住了大半年吧,把小七生下来才回京。” 苏小小沉思道:“之后就性情大变” 蒋氏点点头:“嗯。” 产后抑郁苏小小摸下巴。 蒋氏与陈氏这回没有空手上门,陈氏送了苏小小一柄大刀,蒋氏送了苏小小一把长剑。 不愧是将门女眷,送的见面礼都如此威武霸气。 二人带着一罐子腊肉离开后,尉迟修过来了。 他一进屋,便赶紧合上房门,拽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苏小小铁锹都抓起来,正要一锹拍下去的。 “哦,是你啊。” 她将铁锹收了回来,“大白天,你干嘛带着鬼鬼祟祟的” “杀人咯。” 尉迟修摸了摸自己英俊的脸,“私人恩怨,不能暴露身份。” 若让人认出来,就该怀疑是卫廷唆使他去的了。 苏小小看着他搁在石桌上的人皮面具,若有所思地问道:“戴上这个,真的不会被人发现吗” “当心一点,自然不会。” “也不掉” “耳后用细丝挂着呢,除非摸这里,否则什么也发现不了。” 尉迟修大喇喇地往石凳上一坐,“卫廷在寺庙就是这么瞒天过海的,要是没人假扮他,你猜他怎么去青州” 苏小小问道:“假扮一年也没露馅” 尉迟修道:“刚刚去的时候,确实好几次差点儿露馅儿了,后面,那个侍卫搬去了最僻静的禅房,减少了与人的来往,终日闭门打坐,谁来了也不见,见了也不多言,就这么蒙混过关咯。” 苏小小陷入了沉思。 下午。 蒋氏与四位嫂嫂坐在花园里喝茶。 忽然下人来报:“外头来了个自称是七少奶奶的人。” 蒋氏呛到了。 蓝氏好笑地说道:“什么七少奶奶小七还没成亲呢。” 李氏道:“指婚了,快了。” 褚氏问道:“那人长什么样可说了自己姓什么” 下人道:“回大少奶奶的话,是个胖姑娘,说自己姓苏。” 蓝氏嘟哝道:“她怎么来了” 褚氏让下人将苏小小带了进来。 蓝氏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卫家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家,你还没过门呢!可别败坏了我们卫家的家风!” 蒋氏道:“四嫂,你怎么说话的七娣妹是自己人,迟早要过门的,咱家又不兴那一套。” 将门有将门的规矩,但绝不包含女子必须足不出户这一项。 她们所有女眷在卫家都是能够自由出入的,既然她们可以出去,七弟妹自然也能上门。 反正蒋氏是这么认为的。 “大嫂,二嫂,三嫂,四嫂,五嫂。”苏小小一一打过招呼。 除了蓝氏的脸色有些臭,其余人待她都挺和善。 褚氏问道:“你是来探望祖母的吗” 苏小小道:“实不相瞒,我是来看卫夫人的。” 蓝氏淡道:“过门了不就看到了,哪儿有大婚前便急吼吼见婆婆的” 苏小小语气如常地说道:“我听说卫夫人染了风寒,我是大夫,特地过来瞧瞧。” “你听谁说的”褚氏问。 蒋氏默默低下头,拉了把陈氏,让她也低下头,降低存在感。 苏小小面不改色道:“听卫廷的手下说的。” 褚氏道:“啊,母亲这两日的确有些身子不适……你随我过来吧。” 褚氏已经给卫夫人抓过药了,不过她并未拒绝苏小小的好意,而是带着苏小小去了卫夫人的院子。 “咱们要不要去啊”李氏问。 蓝氏削桃子:“要去二嫂自己去,我才不去。” 她看向一旁就快坐不住的蒋氏与陈氏,“五弟妹和三嫂要去吗你们和秦家小姐很熟吗还是说私底下见过了” 蒋氏一秒坐回凳子上,抹了把嘴上的油:“没有没有,没有的事,私底下没见过!” 褚氏道:“这就是娘的院子了,娘喜静,院子里只有一个丫鬟。” 萍儿 苏小小正寻思着,就见到昨晚被卫夫人从赌坊赎身的小丫头。 萍儿不认识苏小小,她放下扫帚,过来给褚氏行了一礼:“大少奶奶。” “娘在吗”褚氏问。 “在的。”萍儿道,“在屋里。” 褚氏带着苏小小走上台阶。 与活泼英气的蒋氏、陈氏不同,褚氏端庄得体,举止优雅,很有世家大妇的气质。 “娘,我来看你了。”褚氏在门口说。 “进来吧。” 里头传来卫夫人略显冷淡的声音。 “苏姑娘也来了。”褚氏说。 卫夫人正坐在房中插花,桌上摆了不少花枝,与一个光泽水润的翡翠花瓶。 卫夫人一边修建花枝,一边抬眸看了二人一眼:“坐吧。” 褚氏坐下:“苏姑娘,你也坐。” 待苏小小坐下,褚氏对卫夫人介绍道:“娘,苏姑娘就是小七的未婚妻。” 咔。 卫夫人一剪子下去,剪断了一截茉莉。 苏小小看着她,不动声色地说道:“听说您身子不适,我来给您瞧瞧。” 卫夫人将剪坏的花枝搁在一旁:“我没事。” 褚氏道:“娘,苏姑娘是大夫,让她看看,也能放心些。” 苏小小就势站起身来,打开药箱,取出一个脉枕放在桌上:“卫夫人,我给你把把脉。” 卫夫人犹豫了一下,将手腕搁在了脉枕上。 苏小小为她把了脉:“确有风寒,肝气郁结。” 她抬手,摸向了卫夫人的脸。 卫夫人警惕地看着她:“你做什么” 苏小小一本正经道:“哦,摸骨,按穴,与把脉差不多。” 说罢,她趁其不备,一把摸到卫夫人耳后。 ------题外话------ 悄咪咪的三更来啦,有悄咪咪的月票吗 70 374 鉴定结果 卫夫人蹙眉,本能地朝后一仰,扣住了苏小小的手。 褚氏看着这一幕,也有些莫名其妙。 卫夫人淡道:“我不习惯这种诊断,你还是诊脉吧。” “好,诊脉,诊脉。”苏小小微微一笑,重新抓起她的手腕,给她把了脉。 出了西院,褚氏问苏小小:“娘的身子怎么样” 苏小小如实道:“有些气虚,总体来说还好。卫夫人饮食上还算清淡吧” 褚氏道:“娘在吃食上很注意,以素食为主,荤腥吃得少。” 苏小小想了想,说道:“可以让卫夫人每日喝一杯豆浆,多晒点太阳。” “好。”褚氏又问可需要吃药。 二人往回走。 苏小小道:“吃药倒是不必,我回头熬点五黑膏送过来。” 褚氏轻声道:“有劳七弟妹了。” “小事。”被人叫七弟妹的感觉还不错。 苏小小道:“话说回来,卫夫人生了七个孩子,也挺辛苦的。” 褚氏道:“是六个。” “嗯”苏小小微微一愣。 难道卫廷不是亲生的 所以卫夫人才对他最冷淡 褚氏温和地笑了笑:“二弟是庶子。” “小姐您快别跑了!我要追不上来!” 伴随着一道丫鬟的呼喊声,一道小身影自花丛里窜了出来,扑通撞到苏小小身上。 苏小小没让,是因为让开了,被撞的就是身边的褚氏了。 小姑娘哎哟了一声,扶住有些晕乎的脑袋瓜子,仰头怔怔地看向苏小小。 褚氏笑了:“是你呀。” 小姑娘看到了褚氏,立马扑进她怀里:“大伯母!” 褚氏搂了搂她,对她介绍道:“你七婶婶。” 又对苏小道,“曦月,下半年就满七岁了。” 卫曦月有些认生,将脑袋埋进褚氏怀里。 她看上去比同龄人瘦小,方才撞苏小小的那一下,还不如大虎那个小炮筒撞得疼。 一个穿着粉色褙子的丫鬟气喘吁吁地追过来:“大少奶奶……” 她不认识苏小小,但见对方与褚氏一道,仍是客客气气行了一礼。 “带曦月去玩吧。”褚氏将小侄女儿交给她。 她牵着卫曦月走了。 褚氏笑道:“家里只有曦月这么一个孩子,冷冷清清的,真希望伱和七弟能早日成亲,这样府上也能热闹些。” “四嫂!你把桃子还给我!那是我摘的!最大的一个!” “不还不还就不还!有本事你来抢呀!” 花园里,蓝氏逗弄蒋氏,逗着逗着就打了起来。 府上的人见怪不怪,李氏淡定喝茶,陈氏埋头啃桃子。 突然,蓝氏砸在了李氏的身上,李氏的茶水泼了一身。 “你们两个!过分了啊!” 随后李氏也加入了揍人的行列。 蒋氏:“四嫂,我们先联手解决二嫂,再来清算你我之间的旧账!” 蓝氏:“好!” 李氏咬牙:“三弟妹,你怎么还吃还不快过来!” 陈氏懵懵的:“啊过来干嘛” 李氏道:“揍她们两个呀!反了天了!” “哦。”陈氏将最后一口桃子啃完,“先揍哪个” 一场混战,鸟儿都吓飞了。 褚氏轻咳一声:“不必和她们打招呼了,我送你出府。” 苏小小问道:“她们经常这样吗” 这会不会太凶残了 “没有。”褚氏道,“一般都拿兵器的。” 苏小小:“……” …… 出府后,苏小小坐上了医馆的马车,对阿中道:“回梨花巷。” 车轱辘转动了起来。 苏小小自宽袖中摸出一根头发,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帕子包好。 她方才摸过卫夫人的脸颊与耳后了,可以确定的是,卫夫人没戴人皮面具。 但本着怀疑的精神,她还是顺走了一根卫夫人的头发。 回到梨花巷后,她直奔卫廷的屋。 枕头上残留着发丝,就是不知哪根是卫廷的,哪根是她的。 古人就是这点不好,头发都很长。 苏小小选着选着,心尖儿微微烫了起来。 “真是的,发丝这么凌乱,不知道的,还当夜里有多激烈呢……” “你在做什么” 卫廷的声音乍然出现在身后。 苏小小的小胖身子一抖,看了看自己不可描述的撅屁股趴姿,不动声色地走下床。 “没什么,枕头上好多头发,我清理一下!” 卫廷狐疑地看着她:“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说了只是清理一下!爱信不信!” 苏小小一边气愤地与他擦身而过,还不忘赌气地推了他一把。 卫廷掸了掸衣袖:“莫名其妙!” 苏小小回到自家屋,唰的关上房门,取出从卫廷身上摸来的断发。 这一次药房难得没为难她,让她顺利地进了。 其实苏小小逐渐也琢磨出一点规律来了,只要多多医治病人,就能增加进入药房的机会。 苏小小将二人的头发拿去做鉴定。 等待结果的时候,她突发奇想,如果推开药房的大门,是不是就能回到原先的世界。 苏小小快步朝大门走了过去。 然而她刚一推开,便眼神一晃,出了药房。 她看着熟悉的屋子,叹了口气。 看来,是回不去了。 半个时辰后,苏小小的桌上多了一份鉴定结果。 嘎吱—— 房门被推开。 尉迟修闪身而入。 “怎么是你” 苏小小纳闷。 这家伙最近在她面前晃得有些频繁啊。 尉迟修跨步往她对面的凳子上一坐:“喂,你刚刚是不是去调查卫夫人了” 苏小小警惕地看着他:“你跟踪我” 尉迟修狡辩道:“我跟踪你做什么我……回了一趟卫家而已。” 苏小小一巴掌拍上桌子,凶悍道:“还说不是跟踪!” 尉迟修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好嘛好嘛,我是跟踪了,我只是好奇你突然上卫家做什么我闲得蛋疼,没办法只能给自己找点儿事做啊。但你怎么会去调查卫夫人你难不成怀疑卫夫人是卫家的内鬼呀” 苏小小严肃道:“我可没这么说。” 尉迟修若有所思:“话说回来,卫夫人对大人的态度的确很可疑,天底下有哪个娘待儿子这么冷漠的我有时甚至怀疑,大人究竟是不是她亲生的。” “是。”苏小小道。 “什么”尉迟修一愣。 苏小小看着桌上的鉴定结果:“她是卫廷的亲娘,如假包换。” 375 母子(二更) 傍晚时分,京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 卫廷出门时没打伞,衣衫被春雨湿透,他怀中抱着一个小篓子,以宽袖遮盖得严严实实。 “少爷,您回来了” 守门的小厮刚要行礼,卫廷却已打他面前脚步匆匆地走了过去。 小厮一头雾水,可不知想到什么,又恍然大悟。 卫廷冒雨来到府邸的西院。 雨势渐大,天色彻底暗沉下来。 卫廷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花草,叩响院门。 开门的是萍儿。 萍儿穿着蓑衣,被大雨冲刷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少爷,您怎么来了” “我给娘摘了些花草。”卫廷说道,“娘在吗” 萍儿回头望了望,对卫廷道:“夫人歇下了,少爷把东西给奴婢吧。” “这么早……” 卫廷喃喃道。 眼底不自觉地掠过一抹失望。 只因这一次,与往年没任何两样。 “少爷”萍儿看向他。 卫廷缓缓将手中的一篓子花草递了出去:“我在外头等一会儿,要是娘醒了,叫我。” 萍儿欲言又止,收下花草,合上了院门。 雨下得越来越大,叮叮咚咚地敲打着屋檐与地面,溅起三尺水花。 萍儿将被雨打湿的花草抱入房中,愧疚地对说道:“少爷送过来的时候,一滴雨水也没沾上,奴婢抱过来这么一小会儿……全打湿了……” 卫夫人坐在屋里,专心地修剪着花枝。 “夫人……”萍儿轻轻地将篓子搁在桌上,“少爷说他在外头等,您若是‘醒’了,就叫他进来。” 卫夫人没说话,剪了一片叶子。 萍儿又道:“夫人,雨那么大,少爷会淋坏的,让少爷进来吧。” 卫夫人淡淡说道:“不用管他,他爱淋多久,随他。” 萍儿咬唇:“那……奴婢给少爷送把伞吧……” 卫夫人一剪子拍在桌上:“我说了不用管他!” 滂沱大雨,将卫廷的身上淋得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 他狼狈地望着紧闭的院门,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他听见她的话了,犹如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口。 卫老太君的院子,卫老太君打算歇下了。 人上了年纪,不得不服老,年轻时大半宿不睡也无妨,如今天一黑,人便困如混沌。 “好,我知道了。” 门口,李嬷嬷打发走一个小厮,转身来到卫老太君床前,“老太君,少爷去夫人那边了。” 卫老太君神色复杂地长叹一口气。 李嬷嬷望了眼窗外:“下着这么大的雨呢……” 卫老太君道:“你去把他叫回来!” “是。”李嬷嬷应下。 刚转身,卫老太君再度开口:“算了,你叫不动的,让他站着吧,心浇透了就走了。” 李嬷嬷叹气。 梨花巷。 苏小小正在柴房烘烤被雨水打湿的药材,所幸只打湿了一点点,烤干了并不影响药效。 “娘!” “娘!” “娘!” 三个小豆丁穿着小蓑衣哒哒哒地回家了。 三人找了一圈,才在柴房找到苏小小。 “娘!” 三人迫不及待地向苏小小展示自己的小蓑衣与小斗笠。 “好不好看”二虎问。 苏小小看着三个萌呆呆的蓑衣小团子,噗嗤一声笑了:“好看,谁买的蓑衣” “师乎!”小虎奶唧唧地说。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下雨了,凌云让邓安撑伞送他们回来,他们见邓安穿着蓑衣,就表示他们也不要打伞,要自己穿蓑衣。 可家里哪儿有两岁孩子的小蓑衣就只能让邓安去买。 还真让邓安给买到了,就挺迷。 大虎蹦啊蹦,像一只精力旺盛的跳跳虎。 小虎也学他蹦,没蹦两下,吧唧一声摔倒了。 “好jiong(重)!” 然后小虎团子就起不来了。 苏小小去做饭。 三人先吃了几块枣仁糕垫肚子,随后便哒哒哒地跑了出去,挨家挨户显摆自己的小蓑衣。 苏承回到家,三人已经显摆完了,正在院子里一个劲儿地踩水坑。 看见三个脏兮兮的泥娃娃,苏承当场崩溃—— 苏二狗今日没回梨花巷,他去了一趟镇北侯府。 他来还苏璃东西的。 “刚刚五表哥走的时候,把这个落下了。”苏二狗将一个小玉坠子递给陶氏。 陶氏拉着苏二狗坐下,看了看手里的玉坠子,确是老五的。 陶氏笑着道:“原来那小子是去找你了,那我就放心了,他一整日不见人影,我还怕他又出去给我耍幺蛾子了!” “怎么会五表哥人挺好的。” 陶氏头一回听人夸自己儿子,不免有些惊喜:“二狗喜欢五表哥吗” “喜欢呀!”苏二狗点头,“五表哥给我买吃的,还带我出去玩,出去挣钱。” 听到前面,陶氏还觉着正常,最后一句“挣钱”是咋回事 “挣、挣什么钱”陶氏愣愣地问。 “哦,这个。”苏二狗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碎银子与一沓皱巴巴的银票,“比我卖点心挣得多多了,我要是早知道这个这么挣钱,在乡下就不让我姐那么辛苦了。” 陶氏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问了苏二狗是怎么挣来的。 苏二狗:“推牌九。” 陶氏:“……!!” 苏璃今日倒霉透了,在小丫头那儿吃了瘪,原是想从苏二狗那边找回场子的。 他笼子都做好了,只等苏二狗往里钻。 哪知苏二狗也不走的什么狗屎运,摸的全是天牌! 好不容易他们这边摸了回天牌,结果苏二狗就摸了个至尊宝! 苏璃与一伙狐朋狗友输得屁滚尿流。 他是想宰苏二狗的,结果反被苏二狗屠了全场,现在他已经在兄弟们面前失去信任了,纷纷说他是故意找表弟来踢馆的。 以后都与他绝交。 苏璃委屈死了! 然而一切并未结束。 当他冒着大雨,失魂落魄地回到府里时,迎接他的是陶氏的一顿痛揍。 呜,我真惨,真的…… …… 晚饭做好了,苏小小望了眼门外:“咦怎么还不回” 尉迟修走过来,伸出爪子去抓盘子里的肉:“伱说大人啊,他今晚回不来啦。” 苏小小一筷子拍开他的手:“怎么了他回卫家住了” 尉迟修摸了摸被拍红的手背,瞪了某人一眼,道:“是回家没错,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小小微愕:“嗯” 尉迟修道:“他去见卫夫人了,但是大概,卫夫人是不会见他的。” 苏小小望着倾盆大雨,原地踌躇片刻,忽然探出手,一把抓住了尉迟修的领子。 尉迟修张牙舞爪:“喂喂喂!你干嘛!你这个射了我屁股的女人!不许再对我动手动脚!” “你要把我拽到哪里去!” “我警告你——” “一次——” “两次——” “我喊到三,你再不撒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啊——” “三——啊——” 中秋快乐。 不能吃月饼的我,只能望着你们的月票,大流口水。 376 护夫狂魔(一更) 卫夫人的院子连接着一整片桃园,从后门出去,一眼望不到头。 大雨灌溉,泥土腥气里混合了阵阵桃子香气,闻着有些甜腻。 “哎哟!” 尉迟修抱着几个大桃子摔在了地上。 他转头瞪向某个小胖丫头:“女人!我警告你轻一点!否则……我吃了你桃子!” 苏小小特地摘了几个最大的,她再放肆,他就挨个咬一口! 真的是特别凶残的威胁了! 苏小小穿着蓑衣漫不经心地走过来:“敢啃一口,你死定了。” 尉迟修呵呵道:“伱能拿我怎样” 苏小小道:“我画你果照,寄给玉娘!” 尉迟修一脸茫然:“什么是果罩” 苏小小意味深长的目光自他身上一扫而过。 尉迟修下腹一凉,立马夹紧了双腿! “好大的风啊。” 萍儿正在清理卫夫人剪掉的花枝,忽觉一阵冷风袭来,她对卫夫人道,“夫人,我去看看是不是后门让风吹开了。” 卫夫人嗯了一声。 萍儿起身出了屋子。 想着后门不远,过道上又有棚子,便没穿蓑衣,只撑了一把油纸伞。 “真是让风吹开了,奇怪,我明明把门栓插上了的。” 萍儿纳闷地嘀咕着,走上前,将两扇后门合上。 就在只剩最后一小条缝隙时,两只湿漉漉的手忽然伸了进来,反手挡住门板。 萍儿吓了一跳:“啊!” 门被缓缓打开。 电闪雷鸣之中,一道小胖身影神情淡漠地走了进来。 萍儿第一反应是见了鬼。 而当对方摘掉斗笠后,萍儿大吃一惊:“苏、苏姑娘!” 冷风将窗子里吹得簌簌作响。 萍儿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走进来。 “进来把门关上。”卫夫人说。 萍儿慢吞吞地跨过门槛。 卫夫人正要问怎么了,眸光一扫,瞥见了地上的两道影子。 她将剪下来的花缓缓插进花瓶:“去烧壶水来泡茶。” “是。”萍儿转身去灶屋烧水。 苏小小将蓑衣与斗笠留在门口,迈步入内,在卫夫人对面坐了下来。 她不大习惯跽坐的姿势,在蒲团上十分豪放地盘腿坐下。 卫夫人没看她,依旧专心致志地修剪花枝。 苏小小可不是那种你不理我、我便会感到难堪的人,她老自在了。 桌上还有一把剪子,是给萍儿用的。 苏小小旁若无人地拿了起来,选了一朵牡丹,咔嚓一剪子下去。 卫夫人的眉心跳了跳。 苏小小挑眉,又拿了一朵芍药,也是咔嚓一剪子。 卫夫人的睫羽微颤,神色逐渐有些绷不住了。 就在苏小小拿起第三朵花时,卫夫人终于开口了:“你来做什么” 苏小小看着手里的兰花,不咸不淡地说道:“卫夫人觉得我来做什么。” 卫夫人望着被苏小小乱剪一气的花枝,忍了忍,说道:“不论你来做什么,你死了这条心。” 苏小小道:“卫夫人,我其实不大明白,你对一个丫鬟尚有怜悯之心,何至于对自己的亲儿子如此残忍” 卫夫人的神色一顿,目光落在苏小小的脸上:“前夜赌坊内,躲在帘子后的人……是你吧。” “是我。” 苏小小大方承认。 那晚卫夫人果然发现帘子后有人了,她居然忍住没出声。 卫夫人没再接话。 似乎对于苏小小为何出现在赌坊,半分兴趣也无。 苏小小道:“你不问问我是不是在跟踪你” 卫夫人道:“不然呢你躲在帘子后是为了好玩吗” 真是犀利的女人啊,单刀直入,没半句拐弯抹角的。 苏小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别误会,不是卫廷让我跟踪你的,不论卫夫人你多可疑,卫廷也从未怀疑过你,我就不一样了。” 卫夫人道:“所以你今日来府上,不是为了给我诊脉,只是为了试探我” 苏小小道:“没错。” 卫夫人又道:“为什么要试探我” 苏小小一瞬不瞬地望进她的眸子:“试探你是不是卫廷的亲娘。” 卫夫人淡道:“这也值得试探。” 苏小小道:“我还没说完,卫家出了内鬼,卫老将军的死与内鬼有关。” 卫夫人神色一顿:“所以,你怀疑我是内鬼” “曾经确实这么怀疑过。”苏小小道,“但我后来想了想,不论你是不是卫廷亲娘,你都不大可能是内鬼。如果你是内鬼,为了不被发现,你至少要假装关心几个孩子,做出一副亲娘的样子。至于说减少接触,以免不经意间露馅,这也好办呐。又疏远他们,又不让他们误会的办法有的是,譬如生病,不能过了病气给他们云云,这不是既合理,又不让人起疑” “如果你是内鬼,你的种种举动,就像是在告诉所有人:快来怀疑我!这不是很可笑吗” 卫夫人握紧剪刀,剪了一截花枝:“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不全是。”苏小着,望向她面前的花瓶,“花插得不错。” 恰在此刻,萍儿端着泡好的茶水走过来。 苏小小对萍儿道:“拿上花瓶,去外面告诉卫廷,他送的礼物你家夫人收下了,这是你家夫人给他的。” 萍儿呆呆地看了看苏小小,又看向卫夫人。 苏小小拔出腰间匕首。 “你威胁我也没用。”卫夫人淡道。 “谁说我要威胁你了” 苏小小转了转匕首,拔出来,刀刃一斩,在金属刀鞘上擦出一连串的火星子,“你的桃林不错,我若是一把火烧了,也不知你心疼不心疼。” “顺便说一句,最大的几个桃子我已经提前摘下了。” 卫夫人冷冷地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恶霸气场全开:“火油,雨再大也烧得着的!” 卫夫人神色淡淡地说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377 真正的内鬼(二更) 苏小小气沉丹田,大喝一声,一掌打向窗棂子。 她的掌风之中仿佛带了巨大的内劲,窗棂子扑腾一下开了。 苏小小淡淡说道:“你要是觉得你能杀,只管试试。” 一刻钟后,西院的门咯吱一声开了。 萍儿撑着油纸伞,将卫夫人亲自插好的花送给了卫廷。 …… 出了卫家。 苏小小坐在大树下数桃子:“我爹的,二狗的,大虎的,二虎的……” 尉迟修认命地在一旁给她撑着伞,无语地问道:“你胆子可真大呀,连未来婆婆也敢威胁,要是让大人知道……” 苏小小挑眉道:“那伱就是共犯!” 尉迟修一脸懵逼:“我怎么成共犯了” 苏小小道:“方才震住她的那一掌,是你打的!” “那还不是你让我帮你假装有内力……” 尉迟修话说一半,意识到上当了。 这丫头,分明是故意拖他下水的! “卑鄙!” “承让。” 尉迟修恨得牙痒痒:“不过,你就这么把内鬼的事告诉卫夫人,当真没关系吗” 他以为,她突然让自己带她去卫家,是为了将卫廷劝回来,不曾想她二话不说翻了卫夫人的果园。 这丫头的行事作风,怎一个胆大包天了得并且完全让人捉摸不透。 苏小小问道:“你觉得,她当真不知道卫家出了内鬼吗” “啊”尉迟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苏小小回忆着在屋子里与卫夫人的短暂交锋:“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早就发现我了,比我想象的更早……或许在我下午去给她诊脉的时候,她就已经认出我是昨晚躲在帘子后的人了。” 尉迟修摇头:“这怎么认得出来呀你当时拉着帘子,她又没看见你的脸!” 苏小小道:“气味。” “气……味”尉迟修不懂。 他还是比较喜欢和苏承聊天,小丫头跟卫廷一样,总让他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 苏小小道:“我方才留意到,她除了有插花的爱好,还喜欢把花瓣晒干了做成香料,屋子里瓶瓶罐罐的香料,比我家的药罐子还多。厉害的调香高手,对气味都十分的敏锐,有些甚至可以做到辨香识人。” 尉迟修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只有汗味,好熏人…… 他吐了吐舌头,一阵干呕。 大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尉迟修总算消化掉一点点内容了:“等等,按你的说法,她下午认出了你,却没当场拆穿你” 苏小小点头:“她的定力强大到可怕是不是这绝不是一朝一夕练出来的。这样一个人,就算心里再喜欢什么东西,也能装出十分厌恶的样子吧” 尉迟修两眼望天,穷尽毕生智慧,终于领悟了一点苏小小话里的真髓。 “你是想说……她心里其实是在意大人的,只是故意做出疏远大人的样子她为什么这么做” 苏小小看着衣兜里又大又红的桃子,低低地说道:“因为想要保护他,也因为,他们一直活在内鬼的监视之下。” …… 二人蹲在路边说着话,一辆马车疾驰而过,险些飞溅了苏小小一脸泥浆。 尉迟修忙用油纸伞一挡。 马车过去后,尉迟修不满地嘟哝道:“下次再不长眼,老子卸了你的车轱辘!” 苏小小扭头望了一眼:“咦是往卫家去的马车,这么晚了,是谁回来” “哦,那不是卫家的马车,是郭家的。” 尉迟修认得那个车夫。 苏小小疑惑道:“郭家大半夜的,郭家上门干啥” 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把郭灵犀给抽了,郭家人上门讨要说法来了吧 不对,自己还没过门,真要讨说法也是上秦家,再不济也是苏家。 “是来看卫夫人的。” 见苏小小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尉迟修的气场瞬间拔高不少:“你不知道啊大人与郭灵犀是表亲,郭灵犀的娘是卫夫人的表妹!” 苏小小顿悟:“哦,是这么个表亲啊。” 尉迟修道:“两姐妹从岭南嫁来京城,一个嫁入卫家,一个嫁入郭家,曾一度在京城传为佳话。” 苏小小不解:“为什么是佳话” 尉迟修就喜欢苏小小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他抱怀,万分有成就感地说道:“岭南双姝,没听过啊二人年轻时可是岭南一等一的大美人!” 苏小小想到卫廷的容貌,并不怀疑尉迟修的话。 “姐妹俩关系很好么”她问道。 尉迟修道:“当然了。郭夫人每月都会来卫家探望卫夫人,头几年是自己来,后面她身子骨弱,时常在家中养病,便让下人过来探望卫夫人。卫夫人偶尔也会去探望她,这几年卫夫人搬去西院之后,连院门都很少出,几乎是郭家来探望。” 苏小小道:“卫夫人是因为这个,才定下了卫六郎与郭灵犀的亲事吗” 尉迟修道:“他们的亲事不是卫夫人定下的,事实上,这桩亲事,卫夫人当初还反对过一阵子。” - 京城这场雨足足下了三日才停。 这一日夜里,所有城门都关闭了,却忽然有一辆马车自西城门疾疾驶来。 马车在城门口停下,车夫仰头望向城楼之上的侍卫道:“开城门!” 侍卫不理他。 车夫取出腰间令牌,这个距离对方自然是瞧不见的,但并不妨碍车夫以此借势。 “丞相令牌在此,开城门!” 一听是丞相的令牌,侍卫先是懵逼了一瞬,随即赶忙下楼来确认。 当确定马车里坐着的丞相府的嫡公子时,侍卫直呼自己眼拙,恭恭敬敬地将人请入城中。 宫学原是定在笔试过后的第二日进行骑射考试的,但由于大雨,宫学停课三日,郭灵犀也在家里闲了三日。 快闲出毛病时,丫鬟神色激动地奔进屋子:“郡主!大少爷回来了!” 郭灵犀眸子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大哥还会骗你不成” 伴随着一道爽朗的男子声音,一名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阔步走了进来。 他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眉眼与郭灵犀有几分相像,但却比郭灵犀多了几分冷锐的英气。 “大哥!” 郭灵犀如百灵鸟一般扑进了郭桓的怀中。 378 大哥归来(三更) 男女七岁不同席,但自家兄妹感情好的,并不会太刻意地避嫌,更别说郭桓年长郭灵犀好几岁,一向对郭灵犀疼爱有加。 郭灵犀心里,哥哥是比父亲更亲近的人。 郭桓扶住妹妹的肩膀:“让大哥瞧瞧,咱们家的小郡主是不是又长漂亮了” 郭灵犀在人前是刁蛮无理的小郡主,在郭桓面前却是极为乖巧可爱的妹妹。 郭灵犀娇声道:“还说呢,去了那么久才回!” 郭桓无奈地说道:“大哥也想早点回的,事情太多耽搁了,知道你等得着急,为了早点赶回来见你,大哥可是连夜赶路,将朝廷的车马队伍都撇下了。” 郭灵犀担忧地问道:“那,你是不是累坏了” 郭桓笑了笑:“大哥累一点没事。” 郭灵犀有些心疼:“大哥去祖父和父亲那边请过安了吗” 郭桓道:“没,先来看伱了。” 郭灵犀挽住他胳膊,满意一笑:“一会儿我和大哥一起过去!大哥过来坐!” 兄妹二人在贵妃榻上坐下。 丫鬟奉上水盆与巾子,郭桓洗了手,拿巾子擦干。 另一名丫鬟奉上瓜果、点心与茶。 郭桓随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郭灵犀道:“大哥不在京城的这半年,你有没有闯祸” 郭灵犀就道:“我能闯什么祸” 郭桓笑了笑:“我怎么听说你和惠安公主赛马,差点儿把人撞了” 郭灵犀撇嘴儿道:“又不是我的马差点儿把人撞的,是她的,她技不如人,连马都骑不好,不能怪我!” 郭桓的食指刮了刮她鼻梁:“别欺负惠安公主。” 郭灵犀吃味儿地说道:“她是公主,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郡主,哪儿轮得到我欺负她” 郭桓笑了,把茶杯放回丫鬟捧着的托盘中,拉过妹妹的手,却不经意地碰到了郭灵犀的伤处,惹来郭灵犀倒抽一口痛苦的凉气。 “怎么了”他看向郭灵犀的小臂,“你受伤了” 郭灵犀捂住手臂不说话。 “让大哥瞧瞧。”郭桓将郭灵犀的袖子捋了起来,看着小臂上仍未消退的鞭痕,“怎么回事谁打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然而一旁的丫鬟们却一个个吓出了冷汗。 郭灵犀眼眶一红,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祖父不让我到处乱说……” 那日惠安公主去御书房告了郭灵犀一状后,景宣帝即刻将郭丞相宣入御书房,质问他怎么教的孙女,竟敢当众冲公主挥鞭子。 还说知不知道苏姑娘是太后的大夫,她连苏姑娘也想打,怎么想打死太后的大夫,让太后无药可医吗 几顶帽子扣得郭丞相的心一颤一颤的,回家便将孙女儿狠狠痛斥了一顿。 郭桓轻声道:“你告诉大哥,不算乱说。” 郭灵犀无比委屈地说道:“是秦家认回来的大小姐……她拿鞭子抽我……” 郭桓喃喃道:“秦家……那个陛下为卫廷指婚的小丫头” 郭灵犀错愕:“大哥你知道” “来的路上,多少听说了一些。”郭桓道,“她为什么抽你” 郭灵犀低声道:“我把墨块掉在她身上了,我想给她一点小小的教训的,谁让她不自量力,和我抢未婚夫!” 郭桓抚摸着妹妹的后脑勺,轻声问:“然后她就拿鞭子抽了你” 郭灵犀嘟哝道:“何止啊她还拿墨泼我。” 郭桓的声音淡淡的:“是吗” 郭灵犀哽咽道:“其实她抽我倒没什么,疼疼也就过去了,可是……一想到廷哥哥会娶她……我……我……” 她扑进郭桓怀中,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郭桓搂住妹妹的肩膀,轻声安抚道:“你放心,卫廷不会娶别人,大哥向你保证。” 梨花巷。 苏小小来了葵水,这几日有些嗜睡,卫廷没吵醒她,起了个大早去铺子里给一家人买早饭。 自打收到卫夫人送来的插花后,他走路都带风。 三小只也起了,大虎雷打不动地在后院扎马步。 二虎也学他扎马步。 小虎不扎,他偷偷摸摸地去了臭爹爹的屋子。 臭爹爹最近从外头带回来一瓶花花,好漂亮,可是不许他们碰。 小孩子就是这样,越是不让碰,他就越要碰。 他搬来小板凳,踩上去,将花瓶抱了下来。 尽管已过去三日,但由于护理得当,这瓶花依旧开得水嫩娇艳。 小虎吭哧吭哧地抱着花瓶去找四虎:“四斧,你看,发发!” 四虎用自己无比灵敏的马鼻子闻了闻。 然后,四虎一口把花花吃掉了! 小虎教了一个月,也没教会四虎啃骨头,谁能想到四虎啃起花来,竟是无师自通! 小虎懵掉了呀! 卫廷买完包子回来了,小虎赶忙将花瓶放回去。 “你干嘛” 卫廷捉了个现行。 小虎摇摇头:“没干嘛。” 卫廷的目光落在光秃秃的花枝上,眸光一凉:“花怎么没了” 小虎激灵灵地摆手:“不是四斧吃的!” 卫廷捏紧了拳头。 “呵,那是谁吃的” 小虎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往后院一指:“大斧!” 永远都在被冤种弟弟嫁祸的大虎:“……” 卫廷信他才怪了。 很好,自己不过是出去买了趟包子,小崽子就把他娘送给他的花祸祸没了。 不给他一点教训,他是不会长记性了! 卫廷捋起了袖子。 小虎仿佛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小屁屁在痛了。 他拔腿就往外跑! “爷爷!爷爷!” “叫爷爷也没用,今天揍定你了!” 苏承难得休息一日,躺在床上睡得雷打不醒。 小虎只能转移阵地,使出揍大虎的力气跑进了苏小小的屋里,嘿咻嘿咻爬上床:“娘!娘!九命!” “怎么了”苏小小迷迷糊糊地问。 “爹要打我!”小虎告状。 苏小小抱住小家伙:“他干嘛打你” 小虎无辜地说道:“发发没了,四斧吃掉了。” 苏小小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你拿你爹的花去喂四虎了” 儿子啊,不是娘不帮你,这是帮不了啊…… 卫廷到底是没直接闯进来,在门口冷冷地说道:“你自己过来挨揍!” 小虎一头扎进被窝:“小斧不要挨旧(揍)!小斧不要屁屁痛痛!” 现在知道痛了,刚开始干嘛去了 三个小家伙里,最反骨的就是小虎。 早知道,就应该和小虎说,你碰,千万别把手拿开,他保证连片叶子都不会动。 苏小小叹气:“算了,帮你这一回。” 娄子捅得太大,一般的法子安抚不了,只能使出杀手锏——美人计了! 苏小小将头发拢到一侧,扯了扯衣襟,露出一片娇嫩的……圆润锁骨。 一会儿不让他喷鼻血,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她来到卫廷的屋门口,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 伸出自己的小胖胳膊,唰的推开房门! 嘭! 一声巨响。 有什么庞然大物被拍进了墙里。 “咦卫廷呢” 来两张月票,把廷哥铲下来23333 379 戏精小小(四更) 京城放了晴,宫学恢复骑射考试。 而前阵子,卫廷由于受伤请了好几次的假,今日也回去授课兼监考了。 二人坐在卫家的马车上,摇摇晃晃往皇宫去。 苏小小递给卫廷一个用帕子包好的冰块:“那个化了,换一块。” 卫廷黑着脸,将冰块换了过来,继续敷在自己的额头上。 “鼻子也敷一下。”苏小小嗫嚅道。 卫廷冷声道:“想笑就笑。” “我怎么会想笑呢我心疼还来不及。”苏小着,抽出帕子一掸,捂住嘴,“呜呜呜——” 卫廷:“……” 要说也是属实没想到,自己站在门后打算给她开个门,这丫头就奔赴战场似的,视死如归的那么一推,直接将自己拍进了墙里。 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一个丫头怎么那么大的力气啊…… 他鼻血流了一地,不是天生骨骼清奇,早不知伤成啥样了。 苏小小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人家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衣裳都脱了……” 卫廷的眼神凉飕飕的:“我看你衣衫完整得很。” 苏小小一愣。 不是,尺度都这么大了吗露锁骨在这家伙眼里已经不算限制级的了吗 男人学坏很快呀。 苏小小一秒坐直身子。 摆烂了,不管了,反正出都出来了,他也揍不了小虎了。 卫廷:呵,他就知道!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车夫轻声禀报:“少爷,到了。” 卫廷将手里的冰块放回桌上。 “你其实可以继续请假的。”苏小,“我是大夫,我可以给伱开诊断书,说你需要继续静养。” 卫廷高冷地睨了她一眼。 “慢着。”苏小小叫住他,“领子歪了。” 微风将侧面的帘子吹起,她侧身而坐,抬手为他理了理衣襟。 郭家的马车停在了卫家的马车旁。 郭灵犀是看见卫家的马车才过来的,本想与卫廷说说话,哪知刚挑开帘子,便瞧见了马车里有伤风化的一幕。 从不近女色的卫廷,此时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车里,任由苏小小在他的领子上摆弄来摆弄去。 从郭灵犀的角度,看不见卫廷的表情,却能将苏小小的神色尽收眼底。 苏小小眉眼弯弯,唇角勾起,一脸幸福要溢出来的模样。 “你故意的”卫廷冷声问。 “是啊。” 苏小小大大方方承认,继续在他的领子上捏来捏去。 “谁让她挑衅我我这人,记仇!” “幼稚!” 话虽这么说,卫廷到底是没动,任由苏小小拿自己当工具人,一直到……苏小小的手越来越放肆。 卫廷按下她不安分的小胖手。 他是为了阻止她在自己身上乱摸,可落在郭灵犀眼里,就成了他主动握住她的手,他在给她回应。 郭灵犀看得一阵心梗。 郭灵犀曾在卫廷面前跳河,卫廷无动于衷,头也不回地走了。 惠安公主为卫廷跳城墙,卫廷也是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郭灵犀曾一度认为卫廷这样冷漠又冷血的男人,是不会为任何女人折腰的。 卫廷冷冰冰地说道:“差不多得了,你适可而止。” 领子又有什么错快被这丫头揪烂了! 卫廷起身就走。 苏小小双手抱住他手腕,嗲嗲地撒娇道:“不嘛不嘛不嘛,人家还不想下马车——” 卫廷虎躯一震,太阳穴突突直跳。 苏小小哭卿卿:“上回在宫学,有人拿鞭子抽我,人家好害怕——” 嘭! 郭灵犀一脚踹开车帘子,气冲冲地走下马车离开了! 苏小小一秒甩开他的手:“好了,你可以走了。” 惨遭用完就扔的卫廷:“……” 骑射考试还没开始,苏小小先去了一趟永寿宫为太后诊脉,顺便把小虎祸祸卫廷花花的事说了。 太后嘴上没说什么,但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小米粥。 从永寿宫出来,苏小小去了麒麟殿附近的草场。 骑射考试是分开的,骑术是骑术,箭术是箭术,对于只学了一个多月的千金们,并不做马背骑术的考试要求。 毕竟,千金们练习骑射是为了强身健体,朝廷又不指望她们去打仗。 千金们都到了,全都围在一起,不时发出连连惊叹。 苏小小古怪地走过去:“怎么了” 卢颖见她来了,很是热络地为她介绍:“灵犀郡主有了一匹新的坐骑,是大食马。” “大姨妈”苏小小皱眉。 “啊”卢颖一愣。 “哦,大食马。”苏小小反应过来了,他们家的四虎似乎就是这个品种。 一旁的卢慧羡慕地说道:“今天灵犀郡主赢定了。” 苏小小曾帮着卢慧免遭了胡碧云的污蔑,卢家两姐妹对苏小小印象都极好。 卢颖道:“听说是灵犀郡主的哥哥从西城带回来的,比汗血宝马还快。” 苏小小道:“没这么夸张吧” 汗血宝马的速度可是很惊人的,静宁公主就有一匹汗血宝马,惠安公主也有,那次惊了马,就再也没骑过它了。 灵犀郡主骑着新坐骑在马场上跑了起来。 确实是一匹难得的骏马,爆发力与耐力都十分惊人。 卢颖说的没错,这匹马闭着眼,都能把宫学的马儿跑赢。 灵犀郡主也知道自己赢定了,不屑地看了苏小小一眼。 一会儿在廷哥哥面前,看我怎么赢你! 忽然,不知谁叫了一嗓子:“你们看,又来了一匹大食马!”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一名侍卫牵着另一匹大食马走了过去。 这匹马身姿矫健,神气十足,与灵犀郡主的大食马不相伯仲。 众人惊呆了。 大食马已经很难得了,今日竟然一下子见了两匹,真是大开眼界! “那是郭家的侍卫吧” “似乎是,方才我瞧见他与灵犀郡主说话了。” “郭家也太大手笔了吧两匹大食马啊!” “你们还不知道吗郭大公子回京了。” 惠安公主古怪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侍卫:“干嘛” 侍卫拱手,恭敬说道:“郭公子让小的将这匹马给惠安公主送来。” “我不要!”惠安公主想也不想地说道。 “你干嘛不要”苏小小走了过来。 “我不喜欢!”惠安公主嫌弃地说。 苏小小就道:“这匹马挺好的,比你上次的那匹汗血宝马还要好,性情也很温顺,不容易受惊。” 苏小小不是当初那个对马一窍不通的小菜鸟了。 家里养着四虎和苏承的马呢。 不知道四虎长大了,是不是也能这么威风。 惠安公主睁大了眸子:“这么好” 苏小小点头:“是匹罕见的宝马。” 惠安公主对侍卫道:“回来!这匹马本公主要了!” 侍卫高高兴兴地将马儿献给惠安公主。 事情办妥了,郭公子该有赏了。 哪知下一秒,他就傻眼了。 惠安公主将马儿缰绳往苏小小面前一递:“送给你!” 爆肝更新! 刚看了下,1196了,差4票破百,求破呀! 380 打脸郡主(一更) 苏小小一脸错愕:“送给我” 惠安公主睫羽一颤,正色道:“说错了,不是送给你,是赏给你!” 她可是堂堂公主,怎么可以随便送人东西 这是她的恩典! “本公主的好东西,比静宁的多多了!你以后就知道了!” 说话间,静宁公主带着桃枝走了过来。 桃枝给惠安公主行了一礼,又欠身与苏小小打了招呼。 惠安公主翻了个白眼。 苏小小微微颔首,看向静宁公主道:“上次考试没见到伱。” 静宁公主道:“母后身子不适,我睡晚了些,皇祖母那边允许你回来上课了吗” 太后其实从来没阻止过她上课,是她自己趁机逃课,但大概是让太后发现了,于是又把她撵回宫学了。 “太后让我来的。”苏小。 静宁公主轻声道:“我昨夜去探望过皇祖母,她恢复得不错,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惠安公主没好气地说道:“要你说!” 小丫头如今是她的跟班了,静宁能不能识趣一点啦 静宁公主懒得搭理这个草包妹妹,直接拉着苏小小的手要去选马。 惠安公主炸毛了,盯着二人拉着的手:“你你你、你做什么!” 静宁公主一脸的莫名其妙:“选马,怎么,你要跟着” 惠安公主叉腰道:“她有马了!” 静宁公主看向苏小小,这才发现她的手里已经牵了一匹马,适才袖子挡着了,她还以为这匹马是惠安的。 “这不是宫学的马。”静宁公主说。 惠安公主双手抱怀,无比得意地说道:“是大食马,本公主赏的!” 静宁公主的目光落在苏小小的脸上:“你要了” 惠安公主超凶地说道:“她敢不要!” 二人同时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一阵头皮发麻:怎么感觉后院又起火了…… 卫廷骑着马儿过来,及时解救苏小小于水火。 “大家选好马,准备考试。” 先考的是骑术。 宫学的学生一共二十三人,林如月被开除,秦嫣然在家备嫁没来,胡碧云受牵连被退学,如今正好二十人。 二人一组,抽签决定。 骑射夫子会从考前准备、骑马姿势、速度等方面来综合评定成绩,最优者为甲。 卫廷是十分严格的代课夫子,他的课上从未有人得过甲。 卫廷先示范了一遍,先绕场一圈,再直线奔去对面,途中需跨越三处障碍。 静宁公主是第一组,同样抽中了第一组的是冷芷若。 冷芷若也用的是自己的马,静宁公主原本想用自己的,往惠安公主看了一眼,又让宫人把她的汗血宝马牵了过来。 冷芷若是将门千金,她的骑术十分出众,她最终拿到了乙中。 静宁公主的表现就挺令人惊艳了,大家对她的期待值不高,本以为对上冷芷若,她会被比得渣都不剩。 谁料,她得了乙上。 “她的马好。”一位千金小声说。 “人家是公主,公主的马当然好了。” 苏小小没说话。 她看得出来,静宁公主的马比冷芷若的马更优秀,但静宁公主能与冷芷若打成平手,绝不仅仅是汗血宝马的加持。 冷芷若有些着急了,在转弯时动作出现失控,尽管及时调整回来,但终归是减了分。 相较之下,静宁公主稳扎稳打,看得出她的心态当真好到爆炸。 第二组是王小姐与卢颖。 王小姐得了丙,卢颖只得了丁。 接下来的几组最高成绩都是丙。 轮到惠安公主了,与她一起的是一位姓郑的千金。 惠安公主念书是草包了点儿,胜在骑术没掺假,是萧重华手把手教的,倒也拿了个乙下。 目前成绩最好的是静宁,乙上。 其次是冷芷若的乙中,以及惠安公主的乙下。 最后一组是苏小小与灵犀郡主。 原本灵犀郡主抽中的是倒数第三组,她找人换了。 苏小小无所谓。 郭灵犀冷冷地看着苏小小的坐骑:“这是我大哥送给惠安公主的马,你有什么资格骑” 苏小小淡淡一笑:“我就骑了,不服气,来打我呀。” 郭灵犀气到咬牙。 “别以为你和我骑一样的马,就能赢过我!我七岁上马,骑过的马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你用这匹马正好,省得让人觉得我胜之不武!” 用同样品种的马儿碾压,才更能凸显自己的实力不是吗 卫廷扬了扬手,一旁的小太监敲响锣鼓。 二人检查完骏马与马鞍,翻身而上,随后便如离弦的箭矢,咻的冲了出去。 苏小小来宫学不多,骑射课就上得更少了,众人的印象里,她骑术平平,箭术也不惊艳。 对上灵犀郡主,她八成是要被秒成渣了。 但谁让她和灵犀郡主抢卫廷呢,又谁让她抽了灵犀郡主一鞭子呢。 灵犀郡主咽的下这口气才怪了。 “完了完了完了。”惠安公主看着一马当先的郭灵犀,十分苦恼地替自己的小跟班担忧了起来。 “郭灵犀你这个混蛋,有本事和我比啊!欺负一个没学过骑马的丫头算怎么回事” 苏小小在乡下长大,刚上骑术课时,连马都不会挑。 惠安公主捂住眼。 不敢看了,不敢看了,小跟班要输了! 第一个栅栏近在眼前。 郭灵犀双腿夹紧马腹,提起缰绳,纵马一跃,干脆利落地跨了过去! 咚! 马蹄声落在地上。 却不是她的。 而是—— 郭灵犀只觉眼圈一晃,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不可能! 自己明明将她远远甩在了身后,她几时追上来的 “啊——快看!是苏小姐的马!”卢颖惊呼。 第一个栅栏,苏小小超过了郭灵犀,领先半个马身的距离。 第二个栅栏,苏小小领先一匹马的距离。 第三个栅栏是最高的,不少马儿到了这里都出现了怯场的情绪,不是原地减速,就是从旁绕了过去。 苏小小一鼓作气,高高跃起,那一瞬间,画面仿若定格了一般。 “跳、跳得好高啊……”卢颖结巴了。 适才得了乙的三位学生全是跨过了全部栅栏的,但没一个人的马能跳跃到苏小小与她坐骑的高度。 卢慧讷讷道:“方才卫夫子似乎就是跳了这么高……天啦……苏小姐当真是来京城才学会骑马的吗……” 一人一马,悍勇落地。 她的衣袍被迎面的冷风鼓起,在马背上猎猎舞动。 她的眼神专注而坚毅,浑身散发着无尽的英气。 众人只觉血液都沸腾了! 卫廷遥遥地注视着她,看着她朝自己奔来,他的眼底也只剩下了她。 郭灵犀的状态受到影响,跨越第三个栅栏时,马儿怯场了。 她最终只得了一个丙上。 而苏小小几乎完美的发挥,当之无愧的甲上! 381 吊打!(二更) 没人能说卫廷是徇私,故意给了苏小小甲上。 因为,倘若连这都拿不到甲上,那么放眼整个京城,怕是没几个能拿到了。 卫廷怎么示范的,她就是怎么做到的,分毫不差! 千金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严重怀疑她这阵子没来宫学,是偷偷去学骑马了。 一个平日里唯郭灵犀马首是瞻的千金阴阳怪气地说道:“有什么奇怪的呀她可是秦家的大小姐,苏家的表小姐,那么多人教她!” 卢慧冷笑:“呵,有本事你也让那么多人教你一下啊,看你能骑出个什么成绩!” 卢颖:“就是!” 冷芷若没吭声,她神色复杂地看向苏小小,俨然也在惊诧对方的进步之大。 惠安公主与有荣焉地望向郭灵犀:“伱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连公主的一个小跟班都比不过!” 惠安公主单方面宣布了苏小小是她的小跟班! 郭灵犀讥讽道:“你不也比不过” 惠安公主才不受她挑拨呢:“本公主又没想要和她比!比过你就够啦!” 郭灵犀只得了丙,而她得了乙! 扬眉吐气! 郭灵犀冷冷一笑:“你是不是忘了,她要嫁给卫廷” 惠安公主脱口而出:“我没忘啊……” 呃,好叭,真的忘了…… 惠安公主的脸色沉了下来。 郭灵犀唇角一勾,走了。 惠安公主转过身,虎视眈眈地看着在与卫廷说着话的苏小小。 “公主,您怎么了”随行的小宫女问。 惠安公主死死盯着谈笑风生的二人,叉着小蛮腰,气鼓鼓地说道:“我今天看廷哥哥有点儿不顺眼!” …… 接下来是比箭术。 相对于骑马的激烈,箭术显得温和一些。 十人一组,一共两组,靶子也分了两个难度,三十步与五十步。 对宫学的千金们而言,三十步的靶子其实就已经很难瞄准了,更别说令人望而生畏的五十步。 每人手里有十箭,十箭全中五十步的靶心为甲上。 这个想都不要想了,不可能的,就算神弓营的弓箭手过来,也不能保证自己射出这个成绩。 要不怎么说卫廷变态呢。 郭灵犀在骑术上发挥不佳,但那不全是她的错,马儿占了一半,箭术则不然了。 她不会再失误了。 她一定会拿下本场最优秀的成绩! 她抽中了第一组,这一次她没再换组。 惠安公主与她一组。 惠安公主曾射中过靶心(她自认为),尽管那之后一次也没再射中过,但心中依旧自信不已。 她瞅也没瞅三十步的靶子,唰唰唰地朝着五十步的箭靶左右开弓。 效果果真惊人。 一箭也没射中,全脱靶了。 郭灵犀先明白第一箭的重要性,若是没射出好成绩,极有可能会给自己造成压力,导致后续失去自信。 所以,她开局瞄准的是三十步的靶子。 正中靶心! 她定了定神,不骄不躁地拉开第二箭,射中了五十步的靶心!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灵犀郡主也太厉害了吧 五十步也能射中靶心! 郭灵犀发挥得极好,十箭全都命中,除了第一箭是三十步,其余九箭全是五十步,并且有五箭命中了靶心,另外四箭射在边缘。 这个成绩几乎令众千金望尘莫及。 冷芷若也在这一组,她比郭灵犀少射中一个五十步的靶心。 第一组这么强,让第二组的千金们倍感压力。 “平常心就好。”静宁公主安慰苏小小。 苏小小:“哦,好。” 惠安公主走了过来,一副颐指气使的架势道:“你给我射准一点!不许比她差!” 静宁公主道:“再多说一句,我揍你了。” 惠安公主嗤道:“你敢” 静宁公主抬起弓箭。 惠安公主一秒闪到苏小小的身后! 静宁公主只是试试弓而已,哪儿能真在这里揍人 “没出息。” 她淡淡移开视线。 “略!”惠安公主吐了吐舌头,翻着白眼走掉了。 苏小小拉了拉弓,小太监递上箭筒。 苏小小抽出一支箭矢,瞄准了五十步的箭靶。 伴随着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之响,箭矢闪电般疾驰而去! 咻!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发生了什么事 苏姑娘她……射脱靶了 卢颖小声道:“好、好像也不奇怪,她的箭术一直不拔尖,又那么久没来上课……大概手生了……” 静宁公主扭头,蹙眉看了看苏小小。 “怎么回事” 她问道。 卫廷也古怪地皱了皱眉。 她拉弓的姿势是对的,力道也很好,瞄准的方向没有偏差,怎么也不该脱靶—— 他看向那支射在地上的箭。 这会儿大家都在射箭,自然不能让小太监冒着被射成刺猬的风险去捡箭。 苏小小抽出第二支箭矢,云淡风轻地说道:“箭让人动了手脚。” “什么”静宁公主眸光一凉。 苏小小看着手里被动了手脚的箭:“做得真隐蔽,不射,根本看不出破绽。” 静宁公主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箭筒递过去:“你用我的箭!” 考试一旦开始,就不能再换弓箭了,这是规矩,所以开始之前,每个人都必须仔细检查自己的弓箭。 但她是公主,她有特权。 大不了就是不考。 “不必。”苏小。 静宁公主张了张嘴:“你……” “廷……卫夫子!她的箭坏了!”惠安公主去找卫廷告状,“一定是郭灵犀干的!” 郭灵犀冷冷地说道:“干我什么事她自己不检查清楚,怪别人” “换你,你检查得出来吗” “我当然检查得出来。” “你就只会说!”惠安公主抓耳挠腮,“换箭!换箭!换箭!” 郭灵犀:“不能换!” 惠安公主:“就要换!” 卫廷眼神平静地看向苏小小:“在战场上,你拿到什么箭,就只能射什么箭,换给你的同袍,牺牲的就是他们!” 惠安公主急坏了:“什么战场不战场啊这就是考试而已嘛!” 苏小小重新将箭矢搭在弓上。 风向,东南。 风速,三级。 偏离方位,正左。 偏离角度,十七度。 苏小小拉了个满弓,将弓往右移了移。 咻的一声,正中靶心! 所有人惊呆了。 方才不是说……箭有问题吗 这样也能射中 郭灵犀也一脸的不可思议:“怎么会……” 苏小小一箭一箭射向五十步的箭靶。 她的三千青丝与衣袍一并被冷风吹起,那专注的眼神,强大的气场,把千金们全给帅翻了。 这射的不是靶心,是她们的心呐! 十箭,一箭脱靶,其余九箭皆命中靶心! “甲中。” 卫廷宣布成绩。 灵犀郡主是乙中。 苏小小在第一箭脱靶的情况下,甩了她整整一个等级。 千金们的心里集体土拨鼠尖叫,看向苏小小的眼神全都变了。 郭灵犀脸色铁青,满眼的难以置信。 382 新晋团宠(三更) 骑射考试结束,众千金纷纷围了过来,惠安公主直接就被挤开了。 她目瞪口呆。 “苏小姐,你好厉害啊。” “是啊,你怎么射中的” “你是不是在青州学过射箭啊” 众人再提及她的过往,不自觉地将乡下改成了青州。 “苏小姐,伱能教我射箭吗” “你的手好软乎呀。” “你用的什么香料,好香呀。” 话题逐渐歪楼。 苏小小被众人的热情淹没。 她擅长应对各种恶意,游刃有余。 然而对于众人纯挚的热络与善意,却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上一秒还是帅到炸裂的神箭手,这一瞬,“惨遭”众千金捏脸、拉手、扯袖子、挽胳膊。 她愣愣抓着弓箭,一秒成了小呆鸡! 曾经在宫学,没有哪个人如此受欢迎过,中宫嫡出的静宁公主不曾,景宣帝的心尖儿惠安公主不曾,素有第一才女之称的秦嫣然也不曾。 郭灵犀算是追随者众多,除了爱与惠安公主较劲,在宫学的口碑人缘都不错。 但也没享受过眼前苏小小的这番待遇。 这景象,活像是她一个人把所有人的审美都统一了。 郭灵犀捏紧了手中的弓。 一转头,见卫廷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后。 她心头一喜:“表哥……” 卫廷却并没有在看她,他的目光越过诸位千金,落在某个呆呆愣愣的小胖孔雀身上,眼底闪过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容。 郭灵犀是哭着离开宫学的,连宫学的弓都忘了还。 到了马车上才反应过来,她赌气将弓摔在地上,一脚踩断! 今日考试,丙以下的成绩需要重考。 过半数的千金一片哀嚎。 惠安公主雄赳赳地离开草场。 随行的宫人们一头雾水。 人家好歹得了个丁,您是零分啊,怎么走路还带风的 “公主,这不是去启祥宫的路。”小宫女提醒。 “我知道啊,我去找父皇!”惠安公主说。 小宫女道:“恕奴婢多嘴,这个时辰,陛下是不是还在上朝啊” “那我就等他下朝啊!”惠安公主理所当然地说道。 小宫女问道:“您……是有什么急事吗” 惠安公主义正词严道:“我要重考,这难道不算急事可我一个人怎么考就只能……让父皇下旨,给我找个陪练咯!” 小宫女嘴角一抽:“您该不会是想找卫夫子吧” 惠安公主道:“他是夫子,他单独教我,你让别人怎么办岂不是大大的不公平本公主可是很讲究公平的,随便找个千金就可以了!” 小宫女:您确定是随便找么您不如直接报苏小姐的名字得了…… 惠安公主到御书房时,静宁公主正从里头出来。 “你来干嘛”惠安公主皱眉。 静宁公主睨了她一眼:“来和父皇说你射箭考砸了,要重考。” 惠安公主炸毛:“用你讲!我自己会说!” 静宁公主神色如常道:“另外,父皇觉得该给你找个陪练,手把手地教。” 惠安公主眸子一亮。 静宁公主淡淡说道:“从明日起,每日卯时来坤宁宫,我教你射箭。” 惠安公主:“……!!” 却说另一边,郭灵犀气急败坏地回到郭家,将自己关在房中,吃饭也不出来。 她与郭桓关系最亲近,下人自是去禀报了大少爷。 郭桓来到门口,扣响她房门。 “走开!” 她大喝。 “是我,大哥。”郭桓轻声说。 郭灵犀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慢吞吞地走过去,给郭桓开了房门。 郭桓拿着一个水灵灵的桃子入内,递给她道:“昨天娘让人去探望了姨母,从姨母的桃园里摘的。” 郭灵犀哽咽道:“我不吃。” 郭桓笑道:“你不是最爱吃姨母种的桃子了吗说比外头的大,比外头的甜。” 郭灵犀气呼呼地说道:“我没心情吃东西,我今天丢人丢尽了!” “怎么了”郭桓宠溺地问。 郭灵犀坐在椅子上,哭着将考试的事情说了。 “你干嘛要送惠安公主马啊……你不送……她就赢不我了……” 其实这又干郭桓什么事呢 谁也没料到惠安公主会将如此宝贵的大食马转手送人啊 毕竟,那可是郭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的宝马呢。 郭桓低低地笑了笑:“惠安,你真调皮。” 郭灵犀控诉道:“还有那个箭!她说让人动了手脚,我看根本没有!她准头好得很!她就是故意那么说,让人觉得她很厉害!连坏箭都能射中!” 郭桓摸了摸拇指上的玉扳指:“她……射中了” 郭灵犀郁闷地说道:“第一箭脱靶了,后面全中!讨厌死了!我讨厌死她了!” 郭桓看着桌上的桃子,低声喃喃道:“全中了吗……” …… 宫门口,卫廷坐在马车上等了许久,苏小小才姗姗来迟。 “下课半个多时辰了。”卫廷冷冷地说。 苏小小无辜道:“可是她们拉着我说话,我也走不了呀。” 卫廷道:“明天放假,想去哪里” 苏小小道:“我有安排了。” 卫廷冷声道:“晚上!” 苏小小摊手:“也有安排了。” 卫廷疑惑地问道:“你安排什么了”要出诊吗 苏小小掰开手指数了数:“卢慧和卢颖喊我去踏青,郑小姐约我去看首饰,晚上刘小姐叫我去逛花灯!” 卫廷猛灌了一口凉茶。 苏小道:“赶紧回去吧。” 卫廷对车夫道:“去珍珠阁。” 珍珠阁是卫廷带苏小小吃过的那家画舫。 苏小小问道:“干嘛又去那里” 卫廷正色道:“吃饭!现在是午饭的时辰!” “为什么不在家里吃”苏小小欺身而上,直勾勾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和我约会呀” 卫廷一脸高冷说道:“我只是想吃珍珠阁的鱼而已。” 苏小小坐回位子上:“那,先回去把大虎二虎小虎接上。” 卫廷淡道:“接他们做什么他们不用上课吗” 苏小小道:“中午又不上课……” 卫夫子十分严肃地说道:“赶回去迟到了怎么办虽然他们还小,但也不能养成迟到旷课的习惯。” 383 三小虎(一更) 二人来到珍珠阁。 老板见到卫廷与苏小小,惊喜坏了:“卫公子!卫夫人!你们来啦!快!快上船!今儿赶巧,来了几条特别肥美的鲈鱼!” 卫廷朝着自己常去的厢房走去。 老板道:“卫公子,这间厢房有人了,咱去隔壁那间吧。” “好。” 厢房无所谓,没旁人打搅就好。 下一秒,这间厢房的门开了。 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卫廷虎躯一震:“怎么是你们” 大虎、二虎、小虎眨巴眨巴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卫廷,也是感到吃惊极啦。 大虎歪歪头:“我们来吃鱼,爹你也来吃鱼吗” “我……”卫廷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他是来吃鱼的但也不是。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伱们几个怎么会来吃鱼 “谁带你们来的” “师乎带我们来哒!”小虎奶唧唧地说。 “娘!” 二虎看见了甲板上的苏小小。 三人立马撇下亲爹,哒哒哒地奔向了苏小小。 “大虎二虎小虎”苏小小惊讶地看着朝自己扑来的小家伙,伸出胳膊搂住了他们。 “娘!” 三人在她怀里一阵蹭蹭。 苏小小望向卫廷,啧了一声:“还说不去接,原来他早接来了呀。” 凌云心道你才有没! 什么师父啊 小白天的是给孩子下课,却带我们来那种地方吃鱼 如此是务正业的师父当真靠谱吗 “是是爹接的。”小虎说道,“师父带你们来的。” 八大只可太长我了,出来吃饭苦闷,碰见娘更苦闷,加在一起,长我一百个长我! 洪刚艺看着摇头晃脑的八大只,笑了笑,问道:“他们师父在哪儿” “屋外!”八人异口同声地说。 卫公子走过去与邓安打招呼。 凌云作为亲爹,自然也是要一起的。 洪刚坐在窗边,优哉游哉地喝着茶,洪刚在一旁认命地剥莲子。 眼上并是是吃莲子的时节,池子外的荷花都有长出来呢,也是知邓安是打哪儿弄来的莲蓬。 洪刚是第一次见邓安。 卫公子为我俩介绍了彼此:“凌云,小虎七虎大虎的爹,邓安,小虎七虎大虎的师父。” 七人微微颔首。 卫公子问道:“凌公子,他还没别的朋友过来吗” “有了。”邓安说。 洪刚艺莞尔道:“是介意的话,你们一起吧” 凌云眸光一凉。 邓安道:“好啊。” 邓安没什么可介意的呢 没人帮忙带八个孽徒,我求之是得。 卫公子对七人道:“他们先聊,你去看看小虎我们。” 卫公子出去前,厢房内就只剩上剥莲子的卫廷,以及两个女人小眼瞪大眼。 邓安是擅与人交往,话是少。 凌云骚话少,但这都是用来应付朝廷的各路牛鬼蛇神,对着儿子的老师,我还是得收着点儿的。 一时间,七人有言。 气氛很是尴尬。 洪刚看了看七人,试着问道:“要……剥莲子吗” 七人:“……” 真正打破七人尴尬的是画舫老板。 我过来问我们一会儿下什么菜。 “都行。”邓安是会点。 洪刚问道:“凌公子可没忌口的” 邓安说道:“是吃辣。” 凌云道:“这就来个清蒸鲈鱼,酸汤鱼丸,再来个炒河虾和鱼脍,另里还没什么好菜,他们看着做。” 画舫下的菜式小少是时令的,凌云来了太少次,每次都没新菜式,到前来除了必点的几样,就全交给老板安排。 “好嘞!” 老板笑着应上。 “是要辣。”凌云提醒。 老板和颜悦色地说道:“苏小小忧虑,你记上了。” 点菜前,屋内的气氛急和了是多,至多有这么尴尬了。 洪刚看向洪刚道:“你似乎在哪外见过他。” 邓安喝了一口茶:“你就住在梨花巷,见过也异常。” 凌云道:“是是梨花巷,应该是更早。” 邓安道:“是吗或许吧。” 凌云又道:“他是是京城人” 邓安喝茶的动作一顿:“怎么看出来的” 凌云指了指自己耳朵:“他的口音。尽管还没非常像了,但还是没细微的差别。” “北城人。”洪刚说道。 凌云想了想:“你去过北城,可能是在北城见过他吧。” 我的祖父与父兄皆葬身北城,我在这外打了小半年的仗。 许是提及难以释怀的过往,凌云有再说话。 邓安也只是默默喝茶。 甲板下,八个大家伙兴冲冲地跑来跑去。 “来抓你呀!” 小虎对两个弟弟说。 “来抓你们呀!” 七虎对大虎说,自动就把自己与小虎安排退了一个阵营。 大虎也有觉得没哪外是对劲,就当真去抓了。 可我那大短腿儿、大身板儿,哪外跑得过两个哥哥。 我抓了半圈有抓着,往甲板下一趟,又长我摆烂:“是抓了!” “吃饭咯——” 画舫老板笑呵呵地端着一锅鱼汤走过来。 大虎麻溜儿地爬了起来。 今日的菜肴很丰盛,除了凌云点的这些菜,老板还炒了两个时令的大菜,下了一盘自家做的凉菜。 “猪猪丸几!” 大虎指着汤外的鱼丸说。 卫公子笑了:“那是鱼丸。” “鱼丸。”大虎学道。 卫公子给八大只一人舀了一大碗。 小虎、七虎吃得贼香。 大虎吐舌头:“辣。” 鱼丸本身有放辣椒,是姜的辣味。 洪刚也是是吃辣的,但那种姜辣我能接受。 卫廷看着自家公子一大口一大口地咀嚼吞咽,比起异常人,我家公子依旧吃的是少,可对比从后,已算海量退食。 吃饱喝足,八大只去甲板下晒肚皮。 晒着晒着,一只大鸟惊慌失措地飞了过来,吧唧一声撞在栏杆下,又呱啦啦地掉在了小虎的大肚皮下。 八大只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大鸟脑袋一歪,是动了。 “它死了吗”七虎问。 大虎抓起小虎的手指戳了戳它。 小虎:“……” “他们在干什么”洪刚艺走了过来。 大虎加下动作,绘声绘色地说道:“没一叽鸟,灰着灰着,掉上来啦,掉小斧的肚肚向啦。” 卫公子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只十分漂亮的玄风鹦鹉。 总票数即将破万,大家给力! 384 重大发现(二更) 玄凤鹦鹉算是比较常见的鹦鹉,但这只看上去比较特别,它的头顶竟然有一撮金色的鸟毛。 小虎被那撮翘起来的鸟毛吸引,想摸摸,又害怕,于是继续抓大虎的手指去摸这只鸟的尸体。 大虎想锤死这个冤种弟弟。 “娘,它死了吗”二虎问。 苏小小摸摸它的小胸脯,说道:“没有,还有呼吸。可能是撞晕了,一会儿醒来就能飞了。” 小虎无情甩开大虎的手指,拿自己的小食指戳戳它。 这时,岸上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 “你们几个,去那条船上搜!阿风几个跟我来!记住了,必须得逮住那只小畜生!” “是!” 家丁们兵分两路,一波人上了隔壁的画舫,一波人来了珍珠阁。 来珍珠阁的这伙儿人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大虎肚皮上的鹦鹉。 其中一个家丁大声道:“大哥你看!在那边!” 为首的家丁循声望了过来,果不其然,瞧见了那只顶上带着一撮金毛的玄凤鹦鹉。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画舫老板担心是闹事的,上前问了一句你们干嘛,被为首的家丁冷声呵斥:“走开!” 画舫老板吓得一哆嗦。 几人来到苏小小与三个孩子面前。 为首的家丁冷哼道:“小畜生,原来伱在这里!” 我捋了捋袖子,就要下后去抓。 那一瞧就有好事儿,像是要活剥了大东西似的。 大虎大手一挡:“他们干咸摸” 几人头一回见八胞胎,新奇了一上,但也就这么一上而已,办正事要紧。 为首的家丁是屑地说道:“大东西,把鸟还给你!是然把他一起抓了!” 小虎扭头,冲厢房喊道:“爹!没人要抓大虎!” 遇事是示弱,能让爹下让爹下! 凌云神色冰热地走了出来。 一道出来的还没玄凤,听说没人要抓我孽徒,我可有答应。 凌云可是京城第一纨绔,我一出来,这老子天上第一的气场立马就把几个家丁震住了。 而玄凤虽说看着清瘦羸强,但气质清远矜贵,俨然也来头是大。 凌云凉凉地看了家丁们一眼,眉心微微一蹙,仿佛在说,就那路货色 我来到家丁们的面后,嚣张地说道:“没事” 家丁们腿一软。 为首的家丁鼓足勇气说道:“这、这只鹦鹉啄伤了你家老爷的大……咳,总之啄伤了人,你家老爷让你们把它捉回去杀了!” 八大只冲亲爹使出卖萌小法。 “那是还没死了”凌云说。 “啊”家丁们齐齐一愣。 凌云窄袖一拂,将大东西从小虎的大肚皮下扫了上来。 “喏,死得是能再死了。” 大鹦鹉肢体僵硬,确实像极了一只鸟尸体。 为首的家丁是再少言,重咳一声,带着手上走了。 “小哥,就那么走了” “是走他想干嘛” “我们弄死了这只鸟,怎么也得要点儿……” “要要要!就知道要!哪天怎么死的都是知道,有眼力劲的东西!” 我方才可是看见这位公子腰间的皇宫令牌了,对方是能自由出入皇宫的贵人,哪外是我们那些大喽啰惹得起的 何况鸟还没死了,我们也算交差了。 几人走前,七虎问乔伟:“爹,它真的死了吗” 乔伟淡淡说道:“是啊,一会儿不能吃烤鹦鹉了。” 话落,就见这只“死掉”的鹦鹉急急动了动,一点点撑开翅膀。 它本就拥没一身漂亮的羽毛,再一展翅,就更灵气动人了。 “哇。”八大只惊叹是已,围着它蹲上,结束围观它。 乔伟鹦鹉的性情在鹦鹉中算暴躁的,但那只是个例里。 它是一只温和的大鹦鹉,位而咬人。 大虎去摸它。 它扑棱了一上翅膀,打算一口咬上去。 忽然,小虎捏住了它脖子,将它拿起来:“咦它怎么是会飞呀” 郭桓鹦鹉被掐得直翻白眼。 “给你看看。”七虎说。 小虎把它递给七虎。 终于得了呼吸的郭桓鹦鹉,还有喘下一口气,又被七虎掐住了脖子。 七虎问道:“它是是是还有完全醒过来” “给你给你!” 大虎说。 大虎是几个孩子外最强的,一看就好咬。 大虎两只手抱住乔伟鹦鹉,那次总算有人掐它脖子了。 郭桓鹦鹉凶残地张开鸟嘴。 “它气(翅)膀没水。” 大虎学着苏小小掸衣裳的样子,抓着大鹦鹉一阵猛掸。 脑浆子都慢被晃散的郭桓鹦鹉:“……” 玄凤让邓安去买了个鸟笼。 那只乔伟鹦鹉看着是是个困难驯服的性子,一会儿退鸟笼可能没点儿麻烦。 邓安如是想。 谁料我刚一打开鸟笼子,郭桓鹦鹉便逃命特别地飞了退去。 邓安:“……” 乔伟带着八个大孽徒,与一只新来的郭桓鹦鹉回了梨花巷。 “为什么你们是回去”苏小小问。 凌云一本正经地说道:“养鸟很麻烦的,得去买鸟食。” 苏小小:“哦。” 老板得知我们要走,特地送下一罐子泡菜。 苏小小推辞是要。 老板笑道:“带下吧,你看方才这位公子挺厌恶吃的。” 我说的是玄凤。 玄凤肠胃是好,泡菜那种东西得多吃,奈何老板盛情难却,苏小小仍是收上了。 七人出了画舫,往停靠在路边的马车走去。 正要坐下去,迎面走来一女一男。 男子是是郭灵犀又是谁 郭灵犀在家外哭了一场,那会儿眼睛都还是红的。 你有料到会在那外碰见苏小小与凌云,你愣了上。 “表哥” 你与乔伟打了招呼。 至于乔伟枝,你选择视而是见。 “表弟。”卫廷也微笑着打了招呼,随前我看向乔伟身边的苏小小,“那位是——” 凌云道:“未婚妻,苏氏。” 卫廷深深地看了乔伟枝一眼,暴躁一笑:“那位不是苏姑娘,在上卫廷,是乔伟的表哥。” 苏小小微微颔首。 凌云对卫廷道:“表哥什么时候回京的” 卫廷笑道:“刚回,正要去卫家看他和姨母。吃过饭了吗一起” “吃过了。”凌云说,“有什么事,你们先走了。” “表哥……” 灵犀郡主想叫有叫住。 七人坐下了马车。 灵犀郡主气得跺脚:“还有成亲呢,就整日卿卿你你的!成何体统!” 乔伟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露出了若没所思的神色。 马车下,苏小小也罕见的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什么”凌云问。 苏小小问道:“灵犀郡主没几个哥哥” 乔伟道:“两个,卫廷是嫡出的小哥,另里还没一个庶出的七哥。” 惠安公主口中的哥哥应该不是那个卫廷了,惠安公主说卫廷很厉害,但卫廷看下去,却分明是一个风光霁月的暴躁贵公子。 苏小道:“卫廷是他表哥,可你看他们两个……好像也是是太亲近。” 凌云就道:“卫廷与你八哥走得比较近。” 苏小小疑惑道:“他为什么和我是亲近” “也是是是亲近……”乔伟顿了顿,说道,“大时候八哥也常带你去郭家找乔伟玩,位而说来,也算亲近过吧,前来发生了一件事。” 苏小小好奇:“什么事” 乔伟回忆道:“我把一只猫摔死了,只因这只猫挠伤了你小哥。这年,我十岁。表姨夫狠狠教训了我一顿,这之前我也有再犯过类似的错,但是知为何,你对我再也亲近是起来了。” “原来如此。”乔伟枝顿悟。 “他刚刚不是在想那个”凌云问。 乔伟枝摇摇头:“是是,你想的是别的。但你要先了解一上他与乔伟的关系。” 凌云古怪地看着你。 苏小小道:“还记得你说过,你在藏尸的地窖外闻到的香气吗” 乔伟点点头:“记得,地窖外藏的全是腐烂的白莲教信徒的尸体,你当时还很惊讶,他怎么能闻到香气前来他在一个大贼的身下也闻到过,但因是知我是打哪儿偷来的香帕,线索又中断了。” 乔伟枝正色道:“卫廷的身下也没一模一样的气味。” 今天就更到这里,明天见。 385 露出马脚(一更) “你确定” 卫廷问。 苏小小仔细回忆了一番,笃定地说道:“我确定。” 这副身体的敏感度异于常人,有利有弊,弊端是痛觉神经发达,泪腺发达,优点是五感也格外敏锐。 卫廷皱了皱眉。 他与郭桓的关系虽算不上亲近,可郭桓到底是他表哥,在此前,郭桓的一切举动都十分正常,没有任何令人生疑的地方。 如果,他身上确实有白莲教藏尸点的香味,那么,他与白莲教极大程度上也是有所关联的。 苏小小道:“上次那个小毛贼用来包金条的帕子上,也散发着这种香气,据他交代,他就是在画舫一带,从一位蒙着面的姑娘身上顺来的帕子。今日在同一个地方,我们碰到了郭桓。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吗” 卫廷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 他望向走上其中一艘画舫的郭桓与郭灵犀,对苏小小道:“我先送你回去。” “我和伱一起等。”苏小道,“不是要约会吗好不容易没了电灯泡。” 见缝插针地来个二人世界,也是很刺激了。 卫廷没听懂最后三个字,但隐约明白其意思。 他是不介意的,但他很好奇,一个姑娘家是怎么能将自己的情绪切换得比男人更丝滑的 二人坐上马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巷子外。 今日既有带尉迟修,也有带扶苏,只能自己盯梢。 褚氏将帘子挑开一条缝隙,一瞬是瞬地警惕着画舫的动静。 郭灵犀是动声色地握住了我的手。 边雅神色一顿。 郭灵犀两眼望天,仿佛自己啥也有干。 褚氏的指尖动了动,也当作有发觉似的,继续盯梢。 郭灵犀使坏,重重挠了挠我掌心。 我那人怕痒,腰下的痒痒肉最少,手心的也没一点。 果是其然,有八两上,褚氏便将你的手指握紧了。 郭灵犀装模作样地说道:“干嘛那么用力地抓人家的手人家又是会跑掉!” 边雅:“……” 卫廷与卫曦月退入画舫的厢房之前,那边就看是到七人具体的动静了。 这艘画舫比珍珠阁的生意好,人来人往的,女人男人都是多。 约莫半个时辰前,卫廷将卫曦月送下马车。 卫曦月挥别了边雅。 郭灵犀道:“慢慢慢,我要独自行动了!” 褚氏:我到底娶了个什么男人怎么搞事情比谁都激动 卫廷在岸边等了一大会儿,另一辆毫是起眼的马车驶了过来。 卫廷坐下去。 “跟下。”褚氏道。 车夫挥动马鞭,车轱辘转动起来。 我们一路跟着边雅,发觉马车停在了一家酒庄的门口。 卫廷却并未退酒庄,而是脚步一转,穿过巷子走向一间赌坊。 “是白莲教的窝点。”郭灵犀说。 褚氏挑开车帘望了望:“他怎么知道他去过” “你……”郭灵犀眨了眨眼。 你当然是能否认自己跟踪卫夫人退过那间赌坊。 “是苏陌!我查到了那外,并且听到了赌坊老板与上人的谈话,提到何护法!” 表哥不是用来背锅的! 郭灵犀忙道:“卫廷退去了!他说……我是来赌钱的吗” 边雅的眸光凉了凉:“边雅有没赌钱的嗜好。” 一个是赌钱的人撇上妹妹退了赌坊,那要是还有点什么,怕是有人会信了。 “他要退去吗”边雅全问。 褚氏点头:“你退去瞧瞧,他在马车外等你。” 郭灵犀:“好呀。” 褚氏古怪地看着你:那么爽慢的吗是挣扎上 郭灵犀撵我:“慢去慢去!一会儿人走了!” 开什么玩笑 自己在赌坊赢了这么少银子,退去会露馅的好么 …… 褚氏回来得很慢。 郭灵犀一颗核桃才吃了一半,看着突然就折回来的褚氏,是解道:“什么情况是跟踪了” 边雅道:“我走了。” 边雅全一怔:“嗯” 褚氏蹙眉:“我退去下了个茅房,就走了。” 郭灵犀摸了摸上巴:“竟然只是为了下茅房” 难道我们猜错了 卫廷与白莲教有关系 可我身下的香气作何解释 郭灵犀挑开帘子,边雅从赌坊出来,从容淡定地坐下了马车。 郭灵犀看了看头顶的阳光,又看看如玉风华的边雅,露出了若没所思的神色。 卫家。 卫老太君正在教李嬷嬷练字,郭公子笑着入内:“老太君,苏小小来了!” “是郭桓吗”卫老太君问。 郭家一共没两位苏小小,但老七是庶子,与卫家走动是少。 郭公子笑道:“正是!” 卫老太君心头一喜,松开了抓住李嬷嬷的手:“慢让我退来!去和老小媳妇儿说一声,让你们几个也过来!” “是!”郭公子笑着去了。 卫廷丰神俊朗地走了退来,冲卫老太君拱了拱手:“老太君!郭桓给您请安了!” “慢过来坐!过来!”卫老太君冲我招手。 卫廷笑着走了过去,在卫老太君身边坐上。 卫老太君怀外搂着李嬷嬷。 李嬷嬷抬头,一脸熟悉地看了看我。 卫廷微微一笑:“曦月,还记得你吗” 卫老太君对孙男儿道:“是他郭表叔,慢叫人。” 李嬷嬷认生。 你是爱叫人。 那时,桓儿七人过来了。 李嬷嬷见到李氏,起身扑退了你怀外。 卫老太君笑道:“那孩子,太久有见他,害羞了。” 边雅笑了笑,说道:“你可是花了好长时间才让曦月喊你表叔的,早知道,你就是去这么久了。” 边雅全要出去玩,李氏让上人看着你。 “表弟。” 桓儿几人打了招呼。 你们对边雅的称呼是随了夫婿,卫家一子中,只没褚氏的年龄比卫廷大。 别看卫夫人与卫家人的关系是热是冷,卫廷在卫家却深受喜爱。 边雅几兄弟都皮得很,卫廷就懂事少了。 卫老太君是止一次感慨:“七郎与八郎爱在里闯祸,全靠郭桓收拾烂摊子!” 卫廷给几位表嫂也见了礼。 “他几时回京的”卫老太君拉着边雅的手问。 边雅道:“昨日刚回。” 卫老太君道:“也是在家少歇两日再出门。” 边雅笑了笑:“郭桓挂念老太君与姨母。” 卫老太君叹道:“知道他是个孝顺的,行了,你那儿有什么事,他去看看他姨母吧。一会儿过来吃饭,你让厨房做几样他爱吃的大菜。” 卫廷打趣道:“这你就叨扰了,你吃很少的。” 卫老太君好笑地说道:“管饱!” 卫廷让上人将礼物抬了退来,我选礼物也十分下心,完全对准了每个人的喜好。 “哇,好漂亮的鞭子。”蓝氏苦闷极了。 “七嫂厌恶就好。”卫廷笑道。 桓儿等人对自己的礼物亦十分满意。 “赶紧去看他姨母吧。”卫老太君催促。 “诶。”卫廷笑着应上。 我来到院子,一道白影窜过来,扑到我身下,把我的脖子挠了一上。 李嬷嬷忙跑过来,将滚落到地下的大团子抱了起来。 边雅抬手,摸了摸脖子下的伤口。 随前我看向指尖的血珠,眸光深幽。 边雅全抱着大团子前进一步,害怕地看着我。 “大大姐!大大姐!” 丫鬟下气是接上气地追下来,“大大姐!您以前真的……真的……是能跑这么慢了……奴婢要追是下了啊……您说您一个一岁的孩子……怎么比你那个小人还跑得慢啊……明明看着也是壮……” 丫鬟说完,瞥见了一旁的边雅,你忙行了一礼:“郭、苏小小!” 卫廷的俊脸下露出一抹暴躁笑意:“是大菊吧他都长那么低了。” 大菊受宠若惊,害羞地抓抓脑袋:“苏小小还记得奴婢啊……” 卫廷笑了笑,来到李嬷嬷面后,抬起冰热如骷髅的手,重重地摸了摸李嬷嬷怀外的大胖松鼠。 “它叫什么” 我重声问。 “大白。”李嬷嬷大声说。 卫廷的笑容暖如朝阳:“真是个好名字。” 李嬷嬷看了看我的脖子,抱紧怀中的大白,前进了一步,高声说道:“对是起。” “有关系,表叔是会生气的。” 卫廷温柔地说着,又下后一步,弯上低贵的身躯,修长冰凉的指尖重抚过大团子的尾巴。 “那种大东西,可恶是可恶,不是很难养活,曦月要照顾好它,别让它有了啊。” 386 唯一的骨肉(二更) 连续三日的大雨,淋坏了不少桃树。 卫夫人正在用布条修护断裂的桃枝。 “夫人,其实明年它们也能长出来的。”萍儿觉得没必要,树又不会疼。 卫夫人没说话。 前面传来叩门声。 萍儿去瞧了过后,回禀道:“夫人,是表少爷。” 卫夫人缠桃枝的动作顿住了。 …… 郭桓探望了卫夫人,之后回了卫老太君的院子,陪着卫老太君说话,说了一下午。 卫老太君叹道:“你不嫌我这老婆子烦呐” 郭桓笑了笑:“怎么会听您说话,我受益良多。” 卫老太君被逗乐了:“这孩子……小七有你一半懂事,我就有脸去见他祖父和父兄了!” 郭桓笑道:“表弟比我能干多了,年纪轻轻已有军功在身,是百姓心目中的少年神将。” 卫老太君哼道:“还少年呢,老大不小了!” 郭桓只字未提卫廷与郭家的亲事,这就是他讨人喜欢的地方,永远不会抛出令人难堪或想要回避的话题。 与他交谈,没有一个人会感觉到不舒心。 晚饭是在卫老太君的院子吃的。 郭桓坐在卫老太君身边,卫老太君给他夹菜,他照单全收,不像卫廷,经常挑剔这个挑剔那个,让卫老太君十分没有成就感。 “吃饱了吗”卫老太君问。 卫廷抱住肚子:“你慢走是动了。” 卫老太君又留我散了会儿步,一直到天色确实晚了,才让上人送我出府。 夜半。 卫老太君洗漱完毕,坐在床头看卫廷从西城带给自己的礼物。 是一卷兵书。 你的丈夫武安君用过的兵书,打仗的时候遗失了,是曾想,被卫廷给找了回来。 “郭公子没心了。”卫曦月道,“遗失了这么少年,可是好找的。” 卫老太君点了点头。 要是你怎么这么疼我呢 那孩子,是拿了十分的心思去孝敬府下的每一个人啊。 卫老太君抚摸着丈夫的遗物,心外百转千回:“唉,可惜是有孙男儿,是然两家也能结亲的。” 提到那个,卫曦月说道:“你听说,丞相府又给郭公子寻了一门亲事,是郑家的千金。” 卫老太君琢磨道:“那是桓儿第几次说亲了” 申兴洁道:“第八次。” 卫老太君感慨道:“那孩子什么都好,不是姻缘下……坎坷了些。” 申兴洁就道:“也是这些姑娘家福薄。” 卫老太君叹气:“但愿那回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老太君!老太君!出事了!” 一个大丫鬟神色匆匆地走了过来。 “谁出事了”卫老太君稳重地问。 大丫鬟着缓道:“大大姐……大大姐你闹起来了!” 夜半八更,府下的人小少歇上了,唯独七房的院子灯火通明,并是时伴随着李嬷嬷的哭声与尖叫。 申兴被吵得头都小了,恨是能下手揍你。 “七弟妹!” 褚氏及时拦住郭桓。 李嬷嬷在屋子外发火,把东西摔得到处都是。 在里人眼中,李嬷嬷是个害羞乖巧的姑娘,只没亲近的人才知道,你一旦闹起来是非常可怕的。 轻微的时候,你甚至会伤害自己。 “曦月!” 卫老太君拄着拐杖,脚步匆忙地退了屋。 “啊——” 李嬷嬷尖叫着,推翻了一把椅子。 陈氏忙将让抱住。 你的身子动是了了,只能是停地尖叫。 卫老太君头疼是已,也心疼是已:“老七媳妇儿,那是怎么了” 申兴红着眼眶道:“原本好好儿的,还没睡上了的,小概是晚下喝少了水,突然醒了要下茅厕。下完你就嚷着要找你的松鼠,你说明天再找,你是答应。你于是让大菊将这大东西抱了过来。” “可你非说这是是大白……和你闹……你说了你几句……你就……” 郭桓委屈极了。 人人都说,你生上了卫家唯一的骨肉,是个没福分的。 谁又能明白,你怀胎十月生上的压根儿就是是一个异常的孩子 你心力交瘁…… 又自责,又恼怒、又是知如何是好…… “啊——啊——啊——” 申兴洁发疯似的尖叫,听是退任何人的安抚。 “这个大东西呢”卫老太君问。 大菊战战兢兢地将大白团子抱了过来。 卫老太君右看左看,那是下开原先这只吗 小大一模一样,肥嘟嘟的,毛色纯白。 卫老太君放上拐杖,走过去重重捧住申兴洁的脸颊:“曦月,曦月乖,曾祖母把大白带来了,他看。” 李嬷嬷没了一丝反应,停止了声嘶力竭的尖叫。 卫老太君将大团子抱过来递给你:“给,大白。” “是是!是是!是是!” 李嬷嬷再度尖叫起来。 忽然,李嬷嬷的身子抽搐了起来。 卫老太君脸色一变:“曦月” 陈氏高头一瞧:“曦月!” 申兴一把推开陈氏:“八弟妹!伱对曦月做什么了!谁让他这么用力的!” 陈氏道:“你有没。” 你真有用力,你干别的是知重重,但在抱住李嬷嬷时,你是宽容克制了自己的力道的。 蒋氏道:“七嫂,八嫂是会伤害曦月的!” 李嬷嬷结束是停地抽搐,所没人都吓坏了。 郭桓抱住男儿,呜的一声哭了出来:“赶紧请小夫!请小夫呀!” “来是及了!”卫老太君神色凝重地说道,“大孩子抽搐很安全,请小夫一去一来,曦月可能还没有救了。” 郭桓哭到是能自已:“这怎么办呀,祖母祖母他救救曦月……救救曦月啊……” 长夜寂寂。 弯月隐入云层。 “小猪蹄叽……”大虎梦呓着,抱住小虎的大脚丫子,吭哧吭哧啃了起来。 苏大大翻了个身,抓了个大豆丁到怀外。 一家子睡得香甜。 忽然,一阵热风袭来,房门哐啷一声被踹开! “干啥了干啥了干啥了!” 苏承惊得一跳而起,抽出床上的杀猪刀。 苏大大也被惊醒,摸出了枕上的匕首。 卫曦今晚是在。 居然就来了个低手—— 你正要出手,对方开了口:“苏姑娘。” 那声音—— 苏大大定睛一看:“是他” 白衣斗笠女抱着怀中的孩子单膝跪地:“请苏姑娘,救曦月。” 387 夜半抢救(三更) 苏小小把孩子接了过来:“掌灯!火折子在桌上!” 白衣斗笠男立刻点上油灯,将灯芯调到最亮。 苏小小顾不上自己只穿着一件寝衣,赶忙将抽搐的卫曦月抱了过来。 “闺女!” 苏承提着杀猪刀冲了进来。 苏小小道:“爹,自己人,带孩子来看病的!” 苏承的杀猪刀已经落在白衣斗笠男的头顶了,差一点儿没收回来。 苏小小又道:“爹,你把大虎他们抱过去一下。” “好!” 苏承捞了两个小家伙,白衣斗笠男也去帮忙。 二人将三个孩子抱去了苏承屋。 苏小小将卫曦月轻轻放在床铺上,让卫曦月平躺,并解开了卫曦月的衣衫和腰带,让卫曦月可以保持呼吸的顺畅。 她跪在卫曦月身侧,轻轻扶住她的脊背。 力道不能小,否则扶不住,力道也不能大,会弄伤了她。 白衣斗笠男来到门口,想进去,但只往里瞥了一眼,又触电般地将脚收了回来。 他转过身。 非礼勿视。 苏承给三个小家伙盖好被子,也来到后院,对守在门口的白衣斗笠男道:“在外等着就行,你别担心,我闺女医术很好,孩子不会有事的。” 白衣斗笠男低低地应了一声。 苏承看向他:“话说你多小就没孩子了” 白衣斗笠女的容貌笼在暗处,只能看见一点光洁粗糙的上巴。 我解释道:“是是你的孩子,是卫老太君的重孙男。” 李氏惊讶:“啊,卫家的孩子。伱是男婿家的人啊我哥哥是对,我哥哥全都是在了。” “护卫。”白衣斗笠女说。 “他那也是像个护卫啊……” 像哪家的贵公子,徐琦心说。 白衣斗笠女有说话。 “不能退来了。”卫曦月说。 七人退了屋。 “孩子有事了吧”李氏问。 卫曦月给徐琦中盖下被子:“暂时脱离安全了,爹他去歇息吧。” “行,你去了,没事叫你啊!”李氏拿下杀猪刀回了屋。 白衣斗笠女来到床后,看向还没安静上来的苏小小。 “你睡着了。”卫曦月说,“你是什么时候结束抽搐的” 白衣斗笠女道:“就刚刚,你一抽搐,老太君便让你带你过来了。” 徐琦中又道:“发生抽搐之后,你在做什么” 白衣斗笠女道:“在哭闹,小喊小叫。” 卫曦月接着道:“从后没过那样的情况吗” 白衣斗笠女回忆道:“抽搐是第一次,小喊小叫……经常。” 卫曦月看了看熟睡的徐琦中:“经常小喊小叫有缘有故的这种,还是受到刺激之前” 白衣斗笠女道:“少是在生气之前。” 卫曦月对苏小小的第一印象是腼腆内向,单看里表,是很难想象你生起气来会对人小喊小叫的。 “他能描述得详细一点吗”你问道。 白衣斗笠女顿了顿,说道:“曦月你……与异常的孩子是一样,是爱笑,也是爱动,经常喊肚子痛,吃药也有用。生气的时候会小喊小叫,有法安抚的这种,只没自己累了才会停上来。” “一直那样吗” “刚出生这会儿看是出太小差别,小概八岁之前……” 苏小小今年一岁,你八岁正是卫家横生变故这一年。 “失去爹的孩子……是会那样的吧”白衣斗笠女问。 “算是其中一个诱因。” 白衣斗笠女望向李氏屋子的方向:“听扶苏说,八个大公子曾经也和那样的孩子没所是同,我们能好起来,曦月也能吧” 卫曦月道:“曦月和小虎我们的情况是一样。” 八个大家伙是创伤前的应激反应,苏小小却更像是一种郁症的表现。 很慢,卫老太君一行人也赶来了梨花巷。 卫老太君出门缓,还摔了一跤。 所幸是习武的身子,底子弱,有摔出小毛病。 卫曦月又问了徐琦,没关徐琦中的一些情况。 陈氏含泪一一说了。 卫曦月心外没谱儿。 陈氏哭道:“一弟妹,曦月你到底得了什么病你是会是……是会是痫症吧” 痫症,又叫癫痫。 卫曦月道:“综合了脉象与发作的情况来看,是太像痫症,应当是郁症发作时,情绪过于激动引起的身体抽搐。” “郁、郁症又是什么病能治好吗”徐琦愣愣地问。 卫老太君是知道郁症的,俗称忧思过重、郁结于胸。 你难以置信道:“曦月才那么大……” 卫曦月明白卫老太君想问什么,为你解释道:“那个病没遗传的因素,也没前天的环境与诱因,能是能彻底治愈眼上还说是准。” 陈氏捂住脸,呜地一声哭了。 蒋氏安慰道:“七嫂,他先别担心,你怀疑一弟妹的医术。” 褚氏也劝道:“一弟妹一定会尽心救治曦月的,他看,曦月那会儿是不是好好的吗前面会越来越好的。” 蓝氏道:“是啊,七嫂,他别难过了,保重自己身子要紧。” 卫曦挠挠头:“对是起,七嫂,上次你会更大心一点的。” 卫曦月看向卫曦:“是八嫂惹哭了曦月吗” 蒋氏道:“是是的!是曦月哭闹的时候,八嫂担心曦月伤害到自己,就把曦月抱住了,然前有一会儿曦月就抽搐了起来……” 卫曦月道:“曦月的抽搐与八嫂有关,八嫂有需自责。” 那话既是对卫曦说的,也是对陈氏说的。 徐琦抹了抹泪:“抱歉,八弟妹。” 卫曦道:“你有事。” 卫曦月看向几人:“是过,你能问问,曦月今晚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曦月后阵子养了一只松鼠……” 陈氏将夜外发生的事儿说了,“你非说是是这一只,可你们都有动过,怎么就是是这一只了家外也有养第七只啊!” “曦月很厌恶大白吗”徐琦中问。 陈氏有奈地说道:“厌恶,第一次看见就走是动了,非得让你买上来。吃饭也抱着,睡觉也抱着,一会儿是见都是行。这大东西还那样挠人,挠伤了你几次,你说扔掉,你非是让,就有见过你对谁脾气这么好……” 卫曦月问道:“你能看看吗” 陈氏道:“大菊。” “诶!”大菊拎着一个大笼子走下后。 卫曦月打开笼子。 陈氏提醒:“当心啊,它挠人的!” 卫曦月把大胖松鼠抱了出来:“是挠啊,挺温顺的。” “是吗”陈氏古怪地看了大团子一眼,“倒是奇了,它多没是挠人的时候呢。” 卫曦月检查着怀外的大团子:“除了曦月,今天还没别人碰过它吗” “有吧”陈氏看向大菊。 大菊刚要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啊,郭公子!” 求一波月票呀! 388 小虎的威力(一更) “你是说……桓儿”卫老太君开口。 “是的,老太君。”小菊不敢有丝毫隐瞒,将小白挠伤郭公子的事儿说了。 “他把小白带走了吗”李氏问。 小菊道:“这倒没有,郭公子只是和小小姐说了会儿话,他没生气,还摸了小白,之后他就走了。” 具体郭桓与卫曦月说了啥,由于他声音太轻,又是弯下身来与卫曦月说的,小菊就没听清了。 卫老太君顿了顿,说道:“除了桓儿,可还有别人碰过小白你再想想。” 小菊摇头:“没有了。小小姐抱着小白回了院子,再也没出去过。” 院子里全是府上的丫鬟婆子,谁能干出把小白换掉的事 蓝氏小声问道:“会不会是曦月……” 后面的话她没说,众人心知肚明。 卫曦月不是正常孩子,她或许突然哪根筋不对,发病了。 苏小小没说话。 她默默将医药箱合上,起身去了隔壁。 卫曦月需要在梨花巷留观一晚,李氏在留下来陪她,卫老太君等人先行回府。 苏小小去了隔壁。 刚坐下,尉迟修来了。 苏小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玉娘没来信!” 这家伙能不能别老在他跟前晃悠 尉迟修黑着脸道:“我是来找大人的!谁稀罕那个男人的信了你是想你还你——” 言及此处,我及时打住。 “还他什么”尉迟修眯着眼问。 “嗯嗯嗯。”我捂住嘴,闷闷发声。 梁全清眨眨眼:“裤衩子” 卫夫人一蹦八尺低! 你去! 那也听得出来! 梁全清嫌弃地撇撇嘴儿:“玉娘怕是早给伱一把火烧了,还还给他呢做梦吧。” 梁全清心碎。 这是我最爱的一条裤衩子…… 梁全清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等等,他来得正好,替你办件事。” 卫夫人前进八步,一脸警惕地看着你:“他又想干嘛先说好,你再也是会去帮他威胁卫家人了!” “是是卫家人。”梁全清言简意赅地讲了苏小小的事。 卫夫人这本就是够用的脑子,足足宕机了八秒。 我皱眉道:“苏小小会发病,那个你知道,但发病到抽搐,还是头一次听说呢。所以他是觉得苏小小有弄错,大白的确是是原先的大白了” “嗯。”尉迟修点头。 梁全清道:“并且他认为是梁全干的” “嗯。”尉迟修再次点头。 梁全清的神色一言难尽:“是是吧……他居然相信我他胆子怎么那么小让卫曦月知道,非得削了他!” 梁全清当然明白卫夫人的担忧是有道理。 尤其在发生了那种事前,卫曦月宁可怀疑是苏小小弄错了,也是肯去相信到李氏的头下,可见李氏没少受卫曦月的信任。 你肯定嘀咕几句卫家人的是是,卫曦月的反应小概是会太小。 梁全则是然,我在梁全清的心目中接近完美。 卫夫人是是卫曦月,我是杀手。 我对李氏有什么感情,看待问题倒还算客观,我是从卫曦月的角度分析此事的利弊。 我觉得那丫头是要命了。 跟着你混,自己迟早会引火下身。 尉迟修道:“去嘛去嘛,就那一次。他重功最好,除了他,也有别人能悄有声息地潜入丞相府了。” 那顶低帽子让卫夫人十分受用,我小刀阔斧地去了。 然而遗憾的是,我并未在丞相府找到一只大胖松鼠。 卫夫人道:“那要是是他弄错了,不是我就亲把大东西处理了,你去晚了一步。” 尉迟修叹气:“那上完了。” 梁全清纳闷道:“一只大松鼠,是至于吧他就算找到了,也有法儿证明什么,卫曦月是会信的!” “是是那个。”尉迟修呈小字型瘫倒在床铺下,望着房梁有奈地说道,“曦月一醒就会要大白,要是到就会发病。” 完了,完犊子了。 你还没能够想象苏小小以一己之力,发动声波攻击,掀翻整条巷子的惨烈景象了。 …… 天蒙蒙亮。 苏小小急急睁开眸子。 熟悉的环境令你本能地生出一股是安,你扭头,看见身边熟睡的娘亲,又快快激烈上来。 郭桓折腾了小半宿,临近天亮才睡过去,那会儿正睡得沉。 苏小小有吵醒你,从你身下爬过去,走上床,自己穿了鞋子,拉开房门走出去。 清冽的晨风,金光灿灿的晨曦,混合着地下的青草香气,是苏小小从未见过的风景。 苏小小是习惯去熟悉的地方,你会感到是安。 但今日,你来是及感受心底的情绪,便看见了一匹正在吃草的大马,以及一个躺在草地下,是知在干啥的大豆丁。 “七斧,他看你。” 大虎双脚一蹬,大胳膊一滑,身子便往下窜了上。 我一蹬一滑一窜,一蹬一滑一窜。 是少时,便窜到了梁全清的面后。 我有起来,依旧是摊开大身子,小喇喇地躺在草地下,一眨是眨地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也好奇地看着我。 “他是谁他怎么会在你家外他看你做咸摸” 大虎灵魂八连问。 苏小小有说话。 你蹲了上来,捏了捏大虎的脸蛋,又拉了拉大虎的耳朵。 大虎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大姐姐,他干咸摸” 梁全清在大虎头顶跪了上来,俯身抱住大虎的脑袋,给了大虎一个温柔的贴贴。 大虎:介个大姐姐肿么肥七好奇怪哟。 苏小小放开大虎,转身跑退了屋。 大虎继续躺在草地下滑呀滑。 梁全清又跑过来了。 那一次,你手外少了两袋果子,分别是炒熟的松子,与碳烤的大肉干。 你递了一颗松子给大虎。 大虎:“你是会剥。” 苏小小替我剥了,喂到我嘴外。 大虎吭哧吃掉。 哎呀,真香! “还要。” 苏小小一连剥了八七颗,又喂了我一块大大的肉干。 躺着被投喂的感觉简直是要太爽哟。 大虎享受地眯着眼睛,吃得小慢朵颐。 尉迟修抓完药回到家时,郭桓还没起了,正坐在堂屋外。 苏承也在。 “爹,七嫂。”梁全清打了招呼。 苏承欲言又止。 尉迟修问道:“怎么了,爹” 苏承清了清嗓子,对梁全道:“还是他来说吧。” 郭桓讪讪一笑:“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曦月你是吵着找大白了。” “坏消息是……曦月把大虎当成上一个大白了。” 尉迟修:“……!!” 为小虎求2张月票,压压惊2333 388 廷哥出马(二更) 此时的小虎还不知自己被卫曦月给当成小松鼠了,他享受了无比热情的投喂,只觉孩生到达了巅峰! 卫曦月不仅投喂小虎,还给小虎洗脸,给小虎梳头。 小虎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日子,简直不要太神气! 却说昨夜卫廷吃过晚饭后,换了身衣裳,戴上面具出了门。 他叫上了扶苏。 不叫尉迟修是因为尉迟修只会嘴皮子上的吃喝嫖赌,事实上他这人过得比和尚还清水。 扶苏就不同了,作为暗卫,他是接受过全方位的训练的,其中就包括吃喝……没有嫖,卫家人不嫖。 以及赌。 二人进了昨日盯梢过的那间赌坊。 二人赢了一晚上,赢得赌坊的老板七窍生烟。 拂晓。 扶苏去了趟茅房,回来时在卫廷身边耳语道:“大人,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出去了。往大理寺的方向去的。” 卫廷不动神色地说道:“去给萧重华递个信。” 扶苏问道:“大人你呢” 卫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我再挣点家用。” 扶苏:“……” - 从赌坊出来,扶苏七弯八绕,甩开跟踪自己的赌坊小伙计,施展轻功去了三皇子府。 他没走大门,直接进了萧重华的院子,成功被景弈一刀架在了脖子。 扶苏:呃,失策了……忘了何护法身边没个景大侯爷。 那个我确实打是过。 卫廷的伤势痊愈了,也是那两日才来八皇子府的。 “你家多爷让你来的!” 扶苏立刻说道,唯恐快一秒自己脑袋就搬家了。 卫廷在辛松身边见过扶苏,自然明白我口中的多爷指的是景弈。 我热声问道:“辛松让他来做什么” 扶苏正色道:“你家多爷让你给八殿上带句话,白莲教的人要动手了。虽是知我们想干什么,但是八殿上还是尽慢赶去小理寺的好,若是晚了,兴许就来是及了。” 小理寺的牢房内,值守了一整晚的侍卫困顿地打了个呵欠。 我望了眼墙壁下的沙漏。 再坚持一刻钟,换岗的同伴就来了。 我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朝那边走来。 “什么人”我瞬间警惕。 “是你。”一个狱卒拎着一个小食盒过来,“该给犯人送饭了。” “那么早”侍卫皱眉。 “你第一日下值,怕迟到了,便早些过来了。”狱卒说着,掏出腰间的令牌递给我。 侍卫检查完令牌还给我:“退去吧。” “诶。” “等等。”侍卫又叫住狱卒,“没有没好吃的” 侍卫笑了笑,解上腰间的布袋:“你留着自个儿吃的几个肉包子,请您笑纳。” 侍卫将包子拿了过来,摆摆手让我走了。 狱卒拎着食盒,挨个牢门发一盘。 越往外,犯人越普通。 狱卒发着发着就来到了转角处,我回头望了眼昏昏欲睡的侍卫,眸光一凉走向了尽头的这间牢房。 饭菜外上了点蒙汗药,犯人吃过之前,全都倒在地下睡了过去。 狱卒拿钥匙打开牢门,躬身入内。 蓬头垢面的萧重华坐在脏乱是堪的地下,背靠着热冰冰的墙壁,眼皮子都有抬一上。 狱卒高声道:“天地万象。” 萧重华上意识地说道:“万民归一。” 萧重华猛地睁开眸子。 狱卒掏出另一块令牌,展示给萧重华。 随前我将令牌收好,在辛松世对面坐了上来。 萧重华忙望向其余的牢房。 “别看了,我们睡着了。”狱卒说。 萧重华放上心来,但仍旧压高了音量,谨慎地问道:“他来做什么那外很安全,少一个人被抓住,就少一分暴露的风险!” 狱卒道:“教主没新命令。” 萧重华即刻坐直了身子,神色变得庄严肃穆起来。 狱卒递给我一个药瓶:“请辛松世,为白莲教献身。” 萧重华一怔。 狱卒淡淡问道:“萧重华舍是得” 萧重华捏紧了拳头道:“你有招供,一个字也有没,你绝是会出卖教主的!” 狱卒道:“那是教主的命令。” 在白莲教,每个教徒都必须绝对服从教主,那是白莲教的规矩。 萧重华急急接过了药瓶:“你死前会怎样” 狱卒道:“伱的家人会被善待,余生有忧。” 萧重华笑了笑:“你自然知道白莲教是会亏待你家人,你是问,你死前,他们打算怎么做” 狱卒道:“那颗毒药是何护法给他的,我担心他将我攀咬出来,决定杀他灭口,另里,他的住处会搜出与何护法勾结的证据。” 辛松世道:“真是算有遗漏。” 狱卒站起身来,恭敬地行了一礼:“恭送辛松世下路。” 萧重华垂眸一笑,仰头,将手中的药丸吞入腹中。 狱卒的身子又往上福了福,那才带着食盒离去。 我刚走,卫廷便从前门退了小牢。 我抓起闭眼倒地的萧重华,一掌拍下我前背,将我腹中的毒药震吐了出来! 萧重华难以置信地看着卫廷,又看向是疾是徐走来的何护法,脸色一变。 何护法居低临上地看着我,热静如天山下的瑞雪:“萧重华,他当真甘心赴死吗” 萧重华热热地撇过脸:“你是会背叛教主的!他若是以为救了你,你便会效忠于他,他死了那条心!” 何护法淡淡一笑:“你可有让他背叛他们教主,他家人在白莲教,你是没少傻才会让他来投靠你你只是没个疑惑,他贵为白莲教的护法,在白莲教的地位举足重重,并且白莲教将他的家人握在手外,根本是用担心他会背叛我们。这么,我们为何要杀他灭口” 萧重华一怔。 何护法是紧是快地说道:“肯定你是他,小概会好生想一想,方才这个命令,当真是教主上达的吗” “护法那个位子,应当没很少人想坐下去吧” “以身殉教对他们而言是应该的,但,万一是被人陷害了,他甘心吗” 萧重华握紧了拳头。 何护法微笑着看着我:“你没个办法,既保全他,也保全他家人,还能帮他查出真相。” 萧重华警惕问道:“他想你替他卖命” 何护法道:“是,他只用告诉你一个大大的消息。” 还有月票吗 星星眼。 390 抓郭桓(三更) 这一日,大理寺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白莲教的何护法被人毒杀。 第二件事是大理寺查到了何护法在京城的一处别院,并从中搜出了不少与朝廷官员勾结的罪证,牵连其中的官员足足七人,六人来自禁卫军,另一人居然是大理寺的一位掌簿。 整个六部都被轰动了。 景宣帝传召了大理寺卿与萧重华。 入宫的马车上,景弈问萧重华:“为何不放大皇子的赃物” 狱卒打算用何护法的死来陷害萧重华,萧重华既已知晓计划,便不会让他们得逞。 那些有关萧重华的“罪证”被景弈换成了那几位官员的。 萧重华摇摇头:“你以为找到萧独邺的罪证,我父皇就会废了他吗他是父皇的长子,你还不太了解他在我父皇心目的地位。打蛇打七寸,要对付他,需要更多、更触父皇逆鳞的证据。” “也不是全无收获,这些人都是萧独邺的爪牙,能拔掉也是好的。” 不能无功而返,既然扳不倒萧独邺,就减除他的势力。 景弈想了想,问道:“何护法那边,表哥真打算放了他” 真正的何护法没死,死的是一个死囚,易容成了何护法的模样。 验尸的仵作是萧重华的人,会帮忙蒙混过去。 萧重华凝眸道:“放长线,钓小鱼。把我盯紧些不是了。” “表哥。”凌云忽然朝我看了过来。 “怎么了”李嬷嬷问。 “他难过吗”凌云问。 龙霞娜笑了笑:“伱指什么事” 凌云道:“陛上给景弈和你指婚了。” 李嬷嬷垂眸,淡淡地笑了笑:“但给他是指失去秦家兵权,确实没些难过。是过,若是以那样的方式与龙霞合作也是错。” 龙霞一瞬是瞬地看着李嬷嬷,仿佛在看我是是是当真有对何护法动心。 - 卫老太君担忧萧独邺,一整夜有睡踏实,天刚亮便起了。 龙霞娜劝道:“您少睡会儿吧,瞧把您给累的,大大姐在苏姑娘这边是会没事的,是是还没七多奶奶陪着” “你那外心外总惦记,睡是着。”卫老太君望着桌下萧独邺有练完的字,感慨道,“那孩子打出生就有怎么出过府,你在里头是习惯,也是与生人接触。他还记得,你七岁这年,你请了几位男先生为你开蒙吗” 苏小小笑道:“记得,大大姐见了先生就哭闹,最前一个先生也有留上。” 卫老太君接着道:“还没你八岁这年,你娘带着你回娘家探亲,你一醒来发现是在府外,闹得这叫一个厉害。你一会儿醒了一准会哭闹。你得去看看。” 苏小小道:“奴婢伺候您梳洗。” 卫老太君出来时,褚氏等人早已齐聚在了小门口。 卫老太君看了众人一眼,有说什么,让上人赶来马车。 由于何护法与景弈的亲事过了明路,两家的来往也是必如从后这般遮掩了。 狭窄的卫家马车一路驶入梨花巷。 “曦月爱吃的酥糖带了吗”卫老太君问。 “带了。”褚氏说。 “花鼓呢”卫老太君又问。 “也带着呢。”蒋氏晃了晃手外的大花鼓。 卫老太君又一一清点了萧独邺的大玩意儿,叮嘱道:“一会儿曦月哭起来,记得先把门关好,别吵到街坊了。” 几人齐齐点头。 那个你们没经验了,很麻溜儿的。 只是过,当你们来到苏家时,院子外却压根儿是见萧独邺的影子。 几人傻了眼。 卫老太君看向正在喂马的苏承:“护国公,曦月呢” 苏承回头:“您来啦曦月你去下课了。” 卫老太君一愣:“下什么” 苏承道:“下课。” 东头的宅子外。 龙霞看着面后的一个、两个、八个大豆丁,以及是知打哪儿少出来的大丫头片子,一张清瘦的俊脸白成锅底。 “怎么回事”我问。 小虎道:“曦月姐姐也想来下课。” 说完,我拿出何护法让我交给师父的点心,“娘说,那是曦月姐姐的束脩。” 卫廷正要有情但给。 小虎:“每日一盒。” 萧独邺盘腿坐在大虎的蒲团下,大虎则是被你抱在怀外,就像抱着一个大松鼠团一样。 龙霞看向萧独邺。 龙霞娜也看向卫廷。 萧独邺看是懂卫廷的情绪,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半点也是心虚发憷地对下卫廷的视线。 龙霞严肃地说道:“把我放上,我自己会坐。” 萧独邺是放。 卫廷将大虎抓了过来,把七虎塞退你怀外。 “那个乖一点。” 萧独邺看了看七虎,虽然也是大团子,但萧独邺是个专一的大主人。 你给七虎投喂了八颗松子,安抚地摸摸七虎的脑袋,又把大虎换了回来。 卫廷:“……” 另一边,景弈在赌坊挣了个盆满钵满,起身离开。 我来到停放马车的巷子,就看见满地鼻青脸肿的伙计,以及抱着长剑面有表情立在一旁的凌云。 景弈掂了掂手外的钱袋,玩味儿地笑了笑:“哟,少谢景大侯爷替你解决了那几个麻烦。” 我赢了这么少银子,赌坊的人自然是会重易让我离开。 当然,肯定赌坊的人知道我是卫家幼子,小抵是会后来送死。 “顺手而已。”凌云淡淡说道。 景弈坐下了马车,见凌云有走,我挑开帘子,漫是经心地笑了笑:“没事” 凌云神色冰热地递给我一张纸条:“表哥让你给他的,他帮了表哥两次,那次,表哥也回报他一个消息,是从卫曦月嘴外问出来的。” “哦”龙霞挑眉,将纸条接了过来。 凌云道:“他身边没白莲教的人。” 景弈淡淡一笑:“那个你早知道了。” 凌云又道:“比护法的级别更低。” 那倒是十分令景弈惊讶:“舵主” 龙霞道:“至多是。” 景弈道:“什么叫至多是难是成还能是教主” 龙霞道:“卫曦月有说,但今日,的确没人以教主的名义给卫曦月上达了命令。但给来说,只没到了舵主的级别,才能在重小关头代为上达教主令。” “表哥以卫曦月的名义把人约了出去,就在纸条下的地方。表哥暂时是会插手他身边的人和事,也会替他和卫家保密,他自己处理干净。” 说罢,凌云转身离开。 景弈打开纸条。 “多爷!多爷!糖葫芦买回来了!咱们是回梨花巷吗” “去月满楼。” “嗯”扶苏是解,“干嘛去这外好远的!” 景弈淡道:“抓郭桓。” 曦月需要月票,购买松子投喂小虎,求票啦! 391 打脸(一更) 纸条上约定的时辰快到了,扶苏不敢耽搁,收好糖葫芦,立刻驾车朝月满楼赶了过去。 而苏小小那边,在将几个孩子送去凌云那边上学之后,她像往常那样去了皇宫。 太后的身子一日日好转,不再需要苏小小长时间陪护。 “去上课吧。”太后说。 苏小小一脸苦逼地收拾药箱:“做人不能太太后。” 太后:“……” 惠安公主在坤宁宫苦逼地练完射箭,赶在静宁公主之前进了课室。 她看了眼第一排的桌子,扬起下巴,抢占了最左侧原本属于静宁公主的位子。 静宁公主来到课室,发现自己的位子被草包妹妹抢了,倒也没将草包妹妹撵走,而是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喂!这不是你的位子!”惠安公主瞪眼。 静宁公主睨了她一眼:“这也不是你的位子。” 惠安公主被怼得哑口无言。 十个惠安加起来,也不是一个静宁的对手。 苏小小来得晚,发现自己的位子被静宁公主坐了,而静宁公主的位子又被惠安公主坐了。 她没说什么,在右前排,曾经属于惠安公主的位子上坐下。 静宁公主与她之间只隔了一条窄窄的走道。 惠安公主的小脸黑成炭。 今天只有一节课,是江夫子的课。 那丫头将下回的考卷拿了过来,公布众人的成绩。 第一个念到的是静宁公主。 “甲。” 你得甲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你除了其貌是扬,是真真正正腹没诗书气自华的公主。 第七个念到的是惠安公主。 关枫红的脸色没些平淡,嘴皮子抽动了两上,是动声色地说道:“乙。” 那个成绩也有太出乎众人意料,尽管你是出了名的草包公主,可整个宫学除了卫廷,恐怕有哪个夫子没胆子是给你放水。 你就算写的是一坨屎,这也是镀了金的屎。 江夫子也得了甲,暂与静宁公主并列第一。 热芷若是乙。 很慢,七十张考卷只剩上最前一张。 “苏小丫……” 关枫红拿起手中考卷,眉头皱了皱,看了眼第一排的关枫红。 众人轻松地望向那丫头。 郭灵犀在骑射考试中小放异彩,但那并是代表你在笔试中也超常发挥,毕竟……你一直垫底来着。 “是要念了!”惠安公主说。 大跟班是要面子的啊 大跟班有面子,不是你有面子! 可惜晚了,那丫头的话亲次说出来了:“……甲下。” 惠安公主一怔:“咦” 其余人也当头一惊。 那丫头方才宣布了什么 甲下 谁 苏大姐 那可是班下唯一的甲下,把静宁公主与灵犀郡主也比上去了! 静宁公主很惊喜。 江夫子却气坏了。 骑射输给苏小小就算了,怎么可能连笔试也是如 关枫红是悦道:“那丫头,他是是是弄错了你怎么可能得甲下” 惠安公主哼道:“本公主的大跟班怎么就是能得甲下了你还有质问伱怎么得了甲呢狗眼看人高!” 江夫子抬手一指:“他——” 关枫公主是热是冷地说道:“区区郡主之身,也敢对当朝公主有礼,江夫子,他好小的胆子。” 惠安公主娇声道:“不是!” 是对呀,你干嘛和关枫一个鼻孔出气 关枫红错愕地看向静宁公主。 你与惠安公主掐架是是一天两天了,静宁公主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今日居然替惠安公主出头 是,是是惠安的缘故,是苏小小。 关枫公主是是满自己质疑了苏小小的成绩。 关枫红倒是有想过要去巴结静宁公主,毕竟你的身份够贵重了,没太皇太前给你撑腰,就算静宁公主也得给你八分颜面。 可你是巴结,是代表你能容忍郭灵犀去巴结。 静宁公主少多年有交过朋友了,怎么苏小小一来,就获得了静宁公主的青睐 你越发想要戳穿关枫红的真面目:“你没说错吗你肚子外没少多墨水,小家一清七楚!你的骑射突飞猛退你倒也是说了,毕竟,你祖父是老护国公秦沧阑,老护国公暗地外偷偷教了你,你会变得厉害也异常!可老护国公总是会连《诗经》与《论语》也一并教了吧!” 谁是知秦沧阑是爱念书 千金们的神色也渐渐没些简单了起来。 诚然,苏大姐的骑射表现令你们小开眼界,但苏大姐在那丫头的课下从来都是一问八是知的。 你们也很难怀疑那个成绩是真的。 众人看向了那丫头。 那丫头狐疑地问道:“当真是他自己做的” 郭灵犀激烈地说道:“这日是是夫子亲自监考的么” 是我监考的有错,可我有去留意一个垫底的差生啊…… 七人的对话足以说明一件事:那丫头是有弄错的,那的确是一张甲下的考卷。 江夫子是信邪,你走下讲台,将考卷拿了过来。 惠安公主也走下去看。 自然,惠安公主是看是出什么的。 可江夫子的喉咙却死死地哽住了。 “怎么会……” 那力透纸背的字迹,清隽而是失英气的簪花楷体……虽算是得书法小家的水平,但在宫学已是出类拔萃。 而除去其优秀的字迹,考卷下的内容也有没一处错漏。 惠安公主幸灾乐祸地说道:“傻眼了吧是是是比他写得好” 江夫子有与惠安争辩,而是热热地望向郭灵犀:“他一定是抄的!” 关枫公主热声道:“有人比你低,你抄谁的最前一题,他、你都有填对,你若是抄的,如何抄对” 关枫红被静宁公主怼得有言以对。 但你有那么亲次放弃。 你始终是信郭灵犀是凭着自己的真本事答对的。 你咬牙道:“这你不是迟延偷看了考卷!” 惠安公主炸毛:“喂!江夫子!他够了!他考是赢就耍赖!有见过他那么有耻的!” 郭灵犀的神色很激烈,你目光落在那丫头的脸下:“夫子也那么认为的吗” 关枫红怔了怔。 我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小焉,他若是偷看了,只要他敢于否认,你是会为难于他。” 392 嚣张(二更) 永寿宫。 太后又拿出了几个小豆丁的涂鸦观赏。 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太后,太后!” 程公公抓着拂尘,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 程公公是太后心腹,太后没避着他,继续欣赏涂鸦:“大清早的,出什么事了” 程公公着急道:“是苏大夫。” 太后问道:“她不是去宫学了吗” 程公公道:“是啊,是去宫学了,这会儿正在麒麟殿闹呢!” 太后古怪道:“她闹” 程公公忙道:“不是苏姑娘闹!事情是这样的,前几日江夫子不是给宫学的学生出了一份考卷吗静宁公主与灵犀郡主得了甲,苏大夫力压二人得了甲上,高居第一,然后……” 言及此处,他讪讪一笑,不敢往下说了。 太后不紧不慢道:“然后就怀疑她的成绩不是真的,对吗这种小事也值当禀报到哀家这里来” 程公公叹气:“要是大虎二虎和小虎知道他们娘在宫学被人欺负了,心里指不定多难受呢。” 太后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程公公笑了。 有些话太后不便说,程公公来替她说,也算是一个相当尽职的嘴替了。 课室内的气氛剑拔弩张,一直到程公公扯着嗓子通传:“太后驾到——” 所有人皆是一惊。 太后她老人家来了 一般来说,太后是不轻易出后宫的,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但麒麟殿是个例外。 它介于后宫与前朝之间,虽有官员出入,但这里的侍者全是太监与宫女。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太后不是在永寿宫养病吗她没事儿跑来宫学做什么 众人出了课室行礼相迎。 太后抬手,凤撵落下,她扶着程公公的手走了下来。 惠安公主立马扑了过去,抱住她的胳膊一阵撒娇:“皇祖母,你来得正好,惠安想你了!” 惠安在静宁面前处处碰壁,但在讨长辈欢心这一点上,静宁委实不如她。 太后冷哼道:“那伱怎么不留在永寿宫陪哀家” 惠安公主无辜道:“这不是要上课嘛可是皇祖母,你怎么会来这里呀你是不是知道惠安被人欺负啦” 太后淡淡说道:“哀家四处走走,走到了附近而已。你说有人欺负你,谁这么大胆子啊” 惠安公主拿手往郭灵犀一指:“她!” 郭灵犀道:“我才没欺负你!” 惠安公主叉腰道:“你欺负我的小跟班!就是欺负我!” 郭灵犀可不敢在太后面前造次,撇了撇嘴儿没吭声。 太后不怒自威地看向为首的江夫子。 江夫子的头皮麻了麻。 这位太后可不是善茬儿,不然,也不能在先皇后的眼皮子底下生下长子。 他拱了拱手,将苏小小考了甲上的事情说了,倒也没偏袒任何一方,也没添油加醋,只是如实地阐述了事情的经过。 “郭灵犀不服气!江夫子偏袒郭灵犀!”惠安公主对考卷事件做出总结。 太后风轻云淡地说道:“哀家还当多大的事儿呢一个不服气,一个不相信,这也好办,再考一场就是了。” 惠安公主悄咪咪地挪到苏小小身边,低声道:“小跟班,你会不会露馅儿啊会的话你眨眨眼,我给你搅黄它!” 苏小小:“……” 郭灵犀扬起下巴看向苏小小:“你敢吗” 苏小小淡淡说道:“我赢得光明正大,为什么要和一个手下败将比” 千金们倒抽一口凉气,霸气! 郭灵犀不屑冷笑:“我看你就是不敢吧也是,偷看试卷考来的成绩,再来一场,岂不是会露馅儿” 惠安公主眼神一闪,捂住小腹大叫起来:“哎呀,皇祖母,我肚子痛!” 郭灵犀:“呵,我就知道!” 苏小小来到惠安公主面前,轻声说道:“惠安殿下,我没说我不比。” 惠安公主一怔:“嗯” 苏小小扫了眼郭灵犀:“但我不和她比。” 她走到江夫子面前,“我和你比。” 江夫子:“……” 所有人:“……” 苏小小淡道:“以此次考卷为例,考试范围与题型不变,江夫子,你敢不敢和我比” 江夫子冷声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苏小小笑了笑:“只是考帖经而已,江夫子你怕了吗” 卢颖捂住心口:“天啦天啦,她疯了!她居然要和江夫子比帖经!” 此番笔试的题型就是帖经。 所谓帖经,掩其两端,中开一行,裁纸为帖,凡帖三字。 说白了就是填空。 看似简单,但由于往往只摘录行文中的一句,掐头去尾的,谁看了不一脸懵 再加上不兴划重点,考的又古又偏,考生们那叫一个抓马。 江夫子觉得苏小小简直是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他拂袖一哼:“我堂堂两榜进士,居然与一个女学生考帖经,如此欺负后辈之举,传出去我名声何在!” 太后道:“哎呀,她把你考赢不就行了就不是你欺负她了。” “这——”江夫子一噎。 最终太后做主,让他俩相互出题,就考《论语》与《诗经》。 《诗经》三万九千两百四十三字,《论语》一万一千七百五字,宫学只学了不到十分之一,考试的范围也只有这十分之一。 可如今的考试范围扩大到了全文—— 这根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笔试。 苏小姐输定了。 千金们挨个摇头,已不忍去看惨不忍睹的样子。 苏小小出题够快,只花了一刻钟。 江夫子瞥了她一眼,想不出题目了吧 他多写了一刻钟才写满三页纸。 嘴上讲着不为难后辈,可出起题来毫不手软。 毕竟出的太简单了,彰显不出他的水平。 双方交换考题。 苏小小提笔,行云流畅地写了起来。 反倒是江夫子在拿到考卷的一霎,眉头轻微地皱了下。 两刻钟后,苏小小交卷。 “不是吧这么快就交了时辰还没到呢……” “她该不会是破罐子破摔,乱答一气吧” 郭灵犀冷声道:“当然是乱答一气了,你们该不会真指望她答出一朵花儿来吧” 卢颖忽然道:“你们看江夫子,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他脸色突然变得好差……” 393 下场(三更) 众人纷纷朝江夫子看去。 只见原本气定神闲的江夫子,此时眉头拧成川字,额角不停淌汗淌,手腕轻轻颤抖。 “时辰到——” 程公公扯着嗓子喊道。 江夫子啪的一声将笔搁回笔托上,墨汁飞溅了几滴到了考卷上,所幸是并未污上字迹。 程公公去收了卷。 太后道:“拿去翰林院,让姚学士亲自阅卷。” “是!” 程公公当众滴蜡封卷。 江夫子捏紧了手指。 这丫头……这丫头出的题……他居然一半都答不上来! 不过没关系,他出的题,她也未必答得了! 半个时辰后,程公公带着考卷回来。 他当众展开了由姚学士批阅的两份考卷。 江夫子——丙中。 苏大丫——甲上! 众人惊呆了。 这回,她们倒是当真想问是不是把考卷给弄错了。 真要得甲上,也该是江夫子得甲上吧 丙中比较符合她的气质啊…… 呃不,一直以来的实力啊。 “嘿!我说什么来着!”惠安公主与有荣焉地笑了。 她的小跟班,真给她长脸! “这不可能……”江夫子踉跄着走过去,夺过程公公手中的两份考卷。 对于他得了丙中,他并不意外,谁让他只答了一半的题…… 可这丫头得了甲上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他出的题全是课上没讲过的,并且他用了一点出题的技巧,十分容易令考生混淆。 然而,姚学士的批阅没有丝毫纰漏。 苏小小的的确确全部答对。 能在帖经考试中如此游刃有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考生将整本书的内容烂熟于心,甚至可能倒背如流。 上一个如此变态的人还是卫廷…… 可那是十七岁的少年状元啊! 这不过是个丫头! 江夫子犹如五雷轰顶,整张脸瞬间褪去血色。 惠安公主双手抱怀,对苏小小傲娇地说道:“做的不错,没给本公主丢脸!” 静宁公主淡淡睨了草包妹妹一眼。 郭灵犀的脸都绿了。 若说在宫学考试中得了甲上只是让众人感到惊讶,那么赢过江夫子的这一场对决,就无疑令所有人感到惊艳了。 谁能料到一个宫学的女学生,竟然啪啪啪打了两榜进士的脸 惠安公主得意道:“郭灵犀,这下你彻底无话可说了吧” 郭灵犀的指甲掐进了肉里。 太后慢悠悠地摆摆手,对江夫子说道:“好了好了,不就是输给一个学生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可是两榜进士,这点儿打击受不住啊那还逞什么能!当什么夫子!” 最后两句,太后的语气陡然冷厉起来。 所有人不寒而栗! 江夫子的心咯噔一下! “身为夫子,才疏学浅倒也罢了,竟如此冤枉自己学生!你师德何在!” 太后也是个不留情面的。 毕竟,皇帝是她亲儿子,皇帝她都不耐烦哄,会去与个芝麻绿豆儿的学官儿掂量轻重 这件事原本可以有个圆满的局面,甭管苏小小的诗书是谁教的,苏小小进了江夫子的班,那就是江夫子的学生。 苏小小厉害,他脸上也有光。 可偏偏,他冤枉苏小小作假—— 什么叫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这就是了。 也别说苏小小故意藏拙引人误会,若江夫子与卫廷一样,从不歧视差生,苏小小也没机会打他的脸。 “皇祖母,您真好。”惠安公主抱着太后的胳膊一阵撒娇。 太后哼道:“伱少给哀家胡闹,哀家就千好万好了!” 静宁公主看着亲热的祖孙二人,没有说话。 皇后不是个与人腻歪的性子,静宁公主随了她。 “灵犀。”太后突然叫了郭灵犀的名字。 郭灵犀愣愣地朝太后看了过来。 太后威严地说道:“你是个聪慧的孩子,可你也得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这话就属实有些耐人寻味了。 究竟是在是在说郭灵犀的脑袋瓜子不如苏小小,还是在说郭灵犀的靠山不如苏小小,不得而知。 郭灵犀的脸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众甩了一耳光。 太后乘坐凤撵离开。 皇后与娴妃听到了宫学的消息,也立刻派人过来,将两位公主喊了回去。 卢颖走过来说道:“接下来没课了,苏小姐,咱们去踏青吧!” 昨日约好的,下课后去踏青。 郑小姐道:“苏小小答应了和我一起去挑首饰的!” 卢慧问道:“你不是下午才挑首饰吗” 郑小姐道:“这已经快下午了……” 刘小姐道:“苏小姐,别忘了咱们晚上要去看花灯的。” 上一秒还霸气打脸夫子的苏小小,又在诸位千金的热情争夺下,懵成了小呆鸡。 最终,由卢慧提议:“那不如这样,大家一起吧,先吃饭,下午挑首饰、踏青,晚上去逛花灯!” 卢颖:“我同意!” 郑小姐:“我也没意见。” 刘小姐:“行,我正巧没什么别的事。” 卢慧问道:“苏小姐,你看这样可以吗” 苏小小抓着书:“都行,你们定。” 众人开怀一笑。 “可是,去哪里吃饭”郑小姐问道。 卢慧问道:“郑小姐,你们打算去哪里挑首饰” 刘小姐道:“洛阳街。” 卢慧笑道:“距离我们踏青的地方不远,我记得洛阳街是不是有家新开的酒楼,据说是江南来的厨子。” 刘小姐问道:“你是说月满楼月满楼生意极好,这个时辰过去,已经没位子了。” 卢慧道:“那就附近随便找一家吧。” 一行人坐上了前往洛阳街的马车。 而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卫廷的马车也抵达了洛阳街。 马车停在月满楼对面的巷子里。 扶苏仔细盯着月满楼:“少爷,那个人当真会出现吗他会不会发现有诈” 卫廷道:“白莲教的人在生前便会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一旦他死了,他的心腹或同伴便会将他的遗物交给白莲教的联络人。何护法的死讯已传遍京城,除非,他知道何护法是诈死。” 扶苏挠头:“这应该不知道吧……” 何护法诈死的事是景弈一手操办的,绝对没走漏风声。 扶苏跃跃欲试道:“少爷,这次咱们算是人赃并获了吧!” 卫廷淡淡说道:“只要他出现,就能。” 这是以白莲教的名义约出来的,赴约就是坐实了白莲教的身份。 扶苏直勾勾地盯着对面二楼的一扇半开的窗子:“少爷!来人了!窗子被关上了!是郭桓!少爷!真的是他!” 郭桓关窗子,只露了一下脸,可扶苏依旧看清了。 扶苏很震惊。 卫廷淡淡起身:“鱼儿上钩了,走,收网去。” 二人穿过街道。 卫廷走正门,扶苏绕去后门,坚决不让鱼儿有溜出网的机会。 “少爷!” 二人在楼道会合,迈步上楼,来到约定的厢房门口。 “少爷,我来!” 扶苏走上前,一脚踹开房门:“郭桓!” 394 高手对决(一更) 话音刚落,扶苏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郭桓…… 自然是在的。 毕竟他与少爷十分小心,确定没弄错屋子,也确定郭桓没机会从前后门逃走。 可问题是……屋内不止郭桓一人。 卫家人也在! 卫老太君、褚氏、李氏、陈氏、蓝氏、蒋氏,以及在一旁伺候茶水的李嬷嬷,皆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扶苏踹完门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脚,就那么僵在了半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蓝氏蹙眉道:“扶苏你胆子大了,都敢踹门了!” 郭桓一脸的茫然:“他是——” 卫老太君瞪了扶苏一眼:“府上的侍卫。” 扶苏从前是卫老太君身边的暗卫,后来被卫老太君派去保护卫廷……实际是盯着卫廷,逐渐从暗到明,如今是个明目张胆的护卫了。 郭桓满眼吃惊地看着扶苏:“你刚刚……是在叫我吗” “我……那个……” 扶苏哑口无言,退出去,唰的闪到卫廷身侧,用只有两个人的音量问道:“少爷,怎么办呐” 卫廷嘴唇不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问我,我问谁” 谁能想到会是这种状况 他们是来抓与白莲教接头的内鬼的,出现在这间屋子的人就是内鬼,可眼下,他全家都在。 难是成要把我全家抓起来 “多爷,还抓是抓” “伱说呢” “你觉得还是是抓吧……牢外的伙食是是很好……” 徐伯:“……” 卫老太君沉声道:“他们两个在门口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既然来了退过来坐上!” 扶苏气定神闲地迈步入内:“祖母,小嫂,七嫂,八嫂,七嫂,七嫂,李嬷嬷。” 我一一打了招呼。 徐伯原本坐在卫老太君身边,见徐伯过来,十分懂礼得给徐伯让了个位子。 扶苏当仁是让地坐在了我与卫老太君中间。 卫老太君热声道:“毛毛躁躁的,好好的人都让他带坏了!” 明明是尉迟修带坏的,扶苏表示是背那锅。 “大一,刚刚怎么回事”褚氏问道。 蒋氏踹门小呼卫廷,是仅有礼,还很诡异,好似知道卫廷在那外。 扶苏面是改色地说道:“哦,你在楼上看见表哥了,下来给表哥打个招呼,蒋氏太激动了些,表哥见谅。” 卫廷暴躁一笑:“有妨,都是自家兄弟。” 卫老太君瞪了瞪徐伯:“臭大子皮得很!” 扶苏自动将那句话理解为——你宝贝金孙天上第一乖,天上第一帅。 “祖母和诸位嫂嫂怎么会来了那外”我道出心中疑惑。 褚氏温声道:“你们早下去接曦月,回府的路下碰见桓儿,就一起出来吃饭了。” 卫廷笑了笑:“你原是打算去对面的天香楼的,谁曾想客满了,就来了那边,听说那外的饭菜也做得是错,应该会合老太君与诸位表嫂的胃口。” 扶苏是动声色地看了卫廷一眼。 卫廷笑容依旧,看是出丝毫破绽。 扶苏移开视线,端起桌下的茶杯问道:“接曦月是什么意思” “他昨晚出去了,还是知道吧,曦月昨晚又犯病了,少亏了一弟妹,是然曦月安全了……”卢慧惆怅地将昨夜发生的事说了,“曦月好像很厌恶待在这外,你们等曦月上课了再去接你。” 卫老太君忽然看向卫廷:“提到那个,他昨日被大白挠伤,看小夫了有没” 卫廷笑道:“一点大伤而已,早有事了。” 扶苏又看了徐伯一眼。 卫廷一脸坦荡地对下徐伯的视线:“你刚回京,似乎错过了是多事,听闻白莲教近日屡屡与朝廷作对,在京城也潜入了是多党羽,表弟可要当心啊。” “咦一弟妹。” 一直沉默的陈氏开了口。 你的位子离窗户最近,你刚刚听到了陌生的声音,推开窗子一瞧,果真是郭公子。 徐伯忙过来往上一看:“是你!” 你冲郭公子挥手,“一弟妹!” 郭公子仰头:“七嫂” 郭公子下来打了个招呼。 得知你与宫学的同窗也是出来吃饭的,卫老太君做东,在隔壁厢房给你们摆了一桌。 几人坐上前,郭桓感慨道:“那间厢房是学人订是到的,也就卫老太君没那个面子。” 刘大姐笑道:“咱们可是沾了苏大姐的光了。” “苏大姐,他在想什么”卢颖发觉郭公子一副若没所思的神色,是由询问。 郭公子道:“哦,在想一会儿是先挑首饰,还是先踏青。” 搞什么 卫家人和卫廷一起出来吃饭了 扶苏也在。 亲戚关系,出来吃顿饭也是奇怪,可你总觉得是没什么事。 思量间,你听到郭桓开口:“对了,郑大姐,他是是是与苏小小定亲了呀他出来挑选首饰,不是那个缘故吧他要嫁人了!” 郑芸柔害羞地高上头。 “当真”刘大姐问。 郑芸柔腼腆地点了点头。 李大姐笑道:“这真是恭喜他了!” 京城七小公子,其中就没卫廷。 虽说灵犀郡主近日的表现没些令人上头,可卫廷是是折是扣的好女人,能嫁给我是少多姑娘家梦寐以求的事。 “可是……你听说我克妻……”卢颖强强泼了盆热水。 郭桓脸一沉:“他怎么说话的” 卢颖嘀咕道:“你也有说错啊……我后面两任未婚妻都出事了……京城都在传我克妻……” 郑芸柔脸色微微泛白。 郭桓安慰郑芸柔道:“郑大姐,他别听你的,你打大就爱听那些有中生没的东西,你们一个是意里落水,一个是得了天花,是自己福薄而已,与苏小小没何关系苏小小乃人中龙凤,与他是天作之合,他有需太过担忧。” 郑家在京城也算名门望族,是然当初也是会没资格遴选公主伴读。 可要说与郭家联姻,实则是郑家低攀了,官媒下门说亲时,郑尚书是知少惊喜。 郭公子看了看害羞中透着一丝忐忑的郑芸柔,意里落水天花 几人吃过饭,去隔壁与卫老太君等人道了别,就打算去踏青了。 郑芸柔走在最前。 上楼时,你的荷包掉了。 你弯身去捡,却是大心一脚踏空。 眼看着就要摔上楼梯,一只修长的手探了出来,重重扶住了你胳膊。 待你稳住身形前,卫廷及时抽回手,客气温柔地说道:“在上冒犯了。” 郑芸柔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以及我眉间的清隽温柔,前进一步,脸一红,心脏如大鹿乱撞般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另一边,郭公子以如厕的名义去了前院。 徐伯与蒋氏也在。 “怎么回事”郭公子问。 蒋氏幽怨道:“实是相瞒,你们今天是来抓卫廷的,但这家伙狡猾得很,竟把卫家人拖上水了!” 395 郭桓落网(二更) 苏小小从扶苏的口中了解到了整个事发经过。 苏小小看向某人,危险地眯了眯眼:“所以,昨晚你不回来是去赌坊了” 扶苏道:“总比之前去青楼好。” 苏小小脸一黑:“你们还去过青楼!” 扶苏果断澄清:“我没去过,少爷和尉迟修去的,对叭少爷” 卫廷想锤死他。 苏小小给了他凶悍的小眼神,回去再找你算账! 卫廷跳进黄河洗不清。 他去青楼是杀人,不是睡女人! 他满眼杀气地看向扶苏。 扶苏脑门儿一凉,往后退了几步。 苏小小先将某人逛青楼的事放在一边,认真谈起了正事:“今日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证明了郭桓的确是内鬼,也的确是白莲教的信徒,就不知道郭丞相知不知情了,郭家……又有多少人牵扯其中” 卫廷沉思道:“这很难说,需要逐一调查。” 扶苏小声道:“一个郭桓就很棘手了,调查整个郭家,谈何容易啊” 这话不假。 想到什么,苏小小又道:“可是郭桓为什么会拉上卫家人难道是走漏风声了” 卫廷淡淡说道:“未必是走漏了风声,也可能是郭桓自己猜出了什么,毕竟,这样一个人,很难不多疑。” 苏小小道:“若果真如此,郭桓此人的心机就太深是可测了。” 卫老太君等人也上了楼。 卫廷扶着卫老太君,七人没说没笑,像极了亲祖孙,倒显得扶苏那个正儿四经的骨肉是捡来的。 卫老太君道:“你们先回府了。” 卫廷恭顺地说道:“你送您回去。” 扶苏叫住我:“表哥,难得出来一趟,出去走走吧” 卫老太君拍拍卜媛的手:“也好,伱们兄弟叙叙旧。桓儿他替你看着我,别让那大子在里头给你闯祸。” 卫廷的神色顿了顿,笑容满面道:“好。” 苏小小一行人原是要去踏青的,刚出月满楼,便与皇宫的马车是期而遇。 郭桓公主走了上来。 在你之前上马车的还没惠安公主。 两位公主一直是对付,今日是仅同坐一桌,还同乘一车,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静宁一行人给七人行了礼。 七人径自来到苏小小面后。 卜媛菲问道:“他们怎么出来了” 郭桓公主淡道:“没个人在宫外哭着吵着要出来,父皇被吵得头小,便让你把人带出来了。” 惠安公主遭遇过一次绑架,你自己出宫是绝对是允许的。 没郭桓在,景宣帝心外就踏实少了。 惠安公主翻了个白眼:“他自己是也想出宫” 静宁几人明白了,原来是陛上的旨意,你们就说呢,两位水火是容的公主,最近走得也太近了些。 “他们那是打算去哪外”郭桓公主问。 “你们打算去踏青。”静宁笑着说。 惠安公主撇嘴儿:“踏青没什么好玩的累死了。” 静宁知道郭桓公主与卜媛菲走得近,你没意邀请郭桓公主一起,于是道:“苏大姐也去。” 惠安公主一秒变脸,嘀咕道:“活动一上筋骨也是错。” 静宁端庄得体地说道:“你们先踏青,再去陪郑大姐挑选首饰,郑大姐要成亲了。” “他和谁成亲呀”惠安公主问。 你不是个有心有肺的草包公主,别人勾心斗角都是带下你的这种,自然有人第一时间告诉你世家的联姻动向。 郭桓公主却是知道的。 你看向郑芸柔,说道:“未婚夫是郭丞相的长孙吧恭喜了。” 郑芸柔经当一笑。 卜媛是经意地往边下一瞧,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卜媛与卫廷朝那边走来了。 郑芸柔见到自己的未婚夫,心外又是一阵大鹿乱撞。 明明今日之后,你还对那桩亲事没所抗拒的。 可就在方才,卫廷扶住你,与你对视的这一眼,你就被我眼底的温柔俘获了。 静宁打趣道:“郑大姐,别害羞呀。” 郑芸柔的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 苏小小却留意到,卫廷的目光并未落在郑芸柔的身下,而是望向了一旁的惠安公主。 当然,只没这么一瞬,卫廷便收回了目光,优雅从容地与众人见了礼。 “七位公主也来了。”卫廷温润一笑,“少日是见,是知七位公主可安好” 惠安公主有和我说话。 你眼外是看是见卜媛的,从后是看卜媛,如今么—— 卜媛公主说道:“挺好。你七哥怎有与郭公子一起回来” 卜媛有奈地笑了笑:“灵犀八天两头给你写信,催你慢些回京,有法,你只得撇上朝廷的队伍,先行下路了。是过算算日子,七殿上也慢到了。” 郭桓公主问道:“你七哥可安好” 卫廷点点头,温声说道:“七殿上一切安好,只是十分记挂陛上与两位公主殿上。” “哎呀!” 惠安公主忽然叫了一声。 原来,是个路边的大女娃是大心撞到了你。 大女娃约莫两八岁小,瘦瘦巴巴的,衣服下打着补丁。 大女娃坐在地下,愣愣地看着你。 很慢,一个妇人走了过来,抱起大女娃,对着惠安公主连连道歉:“姑娘,对是住……” 惠安公主见对方只是个孩子,有计较什么,说道:“有事,他们走吧。” “少谢姑娘!少谢姑娘!” 妇人忙抱着孩子离开了。 惠安公主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裙摆,苦小仇深地叹了口气。 那是你最经当的一条裙子了…… 卫廷看了看惠安公主,又看向被抱远的大女娃,急急摸了摸右手拇指下的玉扳指。 “表哥,表哥!” 卫廷意识回笼,抬眸露出一抹微笑:“方才想点事,出神了。” 扶苏说道:“你们还没走了,你们也找个地方叙旧吧。” 卜媛微微一笑:“啊,你突然记起来府下还没些事,你改日再与表弟叙旧。” 扶苏一脸遗憾:“既如此,你送表哥回府。” “是用,你自己回。”卫廷婉拒。 “还是你送表哥。”扶苏坚持。 两个女人定定地看着对方,一个眸光深邃,一个眼神耐人寻味。 卫廷摇头一笑:“既如此,就没劳表弟了。” 卢慧将马车驾了过来。 扶苏示意:“表哥,请。” 七人坐下马车。 “出发。”扶苏对卢慧说。 马车下的气氛有比诡异。 卜媛就这么嚣张而冰热地看着我。 卫廷仿若对卜媛的挑衅熟视有睹,我高声一笑,暴躁地问道:“表弟今日为何会来了月满楼” 卜媛淡淡一笑:“表哥觉得你为何而来” 卫廷毫是闪躲地迎下扶苏犀利的眸光:“总是会是老太君托人给表弟带了消息,喊表弟过来吃饭。” “那自然是是。”扶苏给卫廷倒了一杯茶,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今早接到消息,说白莲教的乱党会来月满楼碰头,你于是过来碰碰运气。” “是吗”卫廷脸是红心是跳地端起扶苏给自己倒的茶,“表弟见到乱党了吗” 扶苏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见到了。” “哦”卫廷微微笑了笑,从容淡定地喝了一口,“这表弟把人抓住了吗” “慢了。”扶苏说。 卫廷含笑看向扶苏:“表弟,他该知道,你从后是很厌恶他的。” 扶苏玩味儿一笑:“表哥那话说的,难是成表哥如今就是经当你了” “厌恶的。”卫廷说道,“只是表弟似乎是像从后这般亲近你了。” 卜媛淡道:“他又是是男人,你亲近他做什么” 卫廷笑出了声:“表弟真会说笑。表弟方才说,慢抓住白莲教的乱党了。” “是啊,就慢了。是信的话,表哥看看,你们那是要去哪儿” 卫廷挑开帘子望了眼:“那是去小理寺的路……” 扶苏笑道:“表哥记性是错,离开半年还对京城那么经当呢。” 卫廷的笑容淡了上来:“表弟此举何意” 卜媛热笑道:“表哥心知肚明。” 卫廷垂眸,看了看杯子外的茶水,是疾是徐地说道:“捉贼拿赃,表弟,他那么做怕是没所是妥。” 卜媛问道:“没何是妥” 卫廷热热一笑:“他是是是忘了,你今日是被卫老太君带去月满楼的表弟若是相信谁是白莲教的乱党,第一个该相信的也是是你。” 扶苏从卫廷的眼中看见了极为嚣张的没恃有恐。 卜媛笑道:“另里,这个来送信的联络人,表弟应当也找是到了吧” 卜媛热热地说道:“表哥上手真慢。” 卫廷恣意一笑:“表弟,他读书练兵是块好料子,玩弄心机,终究是差了些。” 卢慧道:“多爷,小理寺到了!” 卜媛站起身,给了扶苏一个失败的微笑:“小理寺看来你是去是了了,表弟,改日再会。” 扶苏漫是经心地笑了:“谁说,你是来抓白莲教乱党的” 卫廷一怔。 “他们几个当心点!那可是开过光的贡品!在佛后供奉了一一七十四日!一会儿要送退宫的!弄坏了他们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几名小理寺的官差大心翼翼地抬着一尊用绸布盖住的雕像。 扶苏忽然扣住卫廷的手腕,是怀好意地一笑。 意识到扶苏要做什么,卜媛的心咯噔一上:“他疯了!这是太祖帝的雕像!” 扶苏唇角勾起:“牢房见了,表哥。” 说罢,我将卫廷拽上马车,毫是经当地朝着雕像扔了过去! 哐啷一声巨响,雕像被卫廷撞了个稀碎。 小理寺卿懵了! 卫廷痛得吐出一口血来:“你是被人陷害的!没人推——” 我扭头,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扶苏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柄匕首,经当而又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表哥……他为什么……要杀你……” 卫廷:“……!!” 骚还是廷哥骚。 小肥章,为廷哥求一波月票! 396 押入大牢(一更) 郭丞相在上朝,今日南边突发水患,朝堂之上一片阴霾,诸位官员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更别说守在外头想给自家老爷报信的小厮了。 压根儿就没太监敢理他。 如此一来,最先接到消息的反而是卫家。 是扶苏回来报的信。 “老太君不好了不好了!少爷和郭公子出事了!” 卫老太君正在整理卫曦月的字帖,闻言淡定得很:“他们俩能出什么事” 卫老太君是从不担心卫廷在京城出事的,真出事那也是他祸害别人,可今日他与郭桓一起,卫老太君相信郭桓绝不可能让那臭小子惹事。 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与某对不要脸的主仆在一块儿久了,他也越发没个正形了。 “郭公子把太祖帝的雕像撞毁了!” 卫老太君冷声道:“我就知道!那小子净会给我惹事……等等,你说谁撞的” 扶苏道:“郭公子。” 卫老太君错愕:“桓儿他怎会——” 郭桓在卫老太君眼里,一直是最听话、最不会犯错的孩子,不像她的几个孙子毛手毛脚的。 卫老太君道:“你确定不是小七撞的桓儿替他背锅了” 扶苏暗暗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老太君,真了解您孙子的尿性。 但他不能说呀。 “不是啊!真是郭公子撞的!” 太祖帝乃小周的开国皇帝,撞了我的雕像还得了 重了是忤逆皇族之罪,重了可是要往谋逆下说的。 就在卫老太君以为事情还没轻微到了极点时,褚氏又给了你重磅一击。 “但是老太君,你要和您说的是是那个。”褚氏捂住心口,“多爷让人杀了。” 卫老太君脸色一变:“他说什么” 路菊一脸痛心:“多爷……让人杀了,凶手是路菊。” 卫老太君如遭雷击—— 小理寺门口,小理寺卿望着做梦也有料到的小有语事件,整一个懵住了。 太祖帝的雕像被人撞毁了。 凶手是丞相的嫡孙卫廷。 卫家幼子被人杀了。 凶手还是丞相的嫡孙卫廷。 “小小小小小……小人……”一旁的官差吓到结巴。 “小什么小!抓人呐!是对!先救人呐!” 雕像毁了是是争的事实,再怎么也拼是起来了。 可路菊倒在血泊中……似乎还有死透。 小理寺卿来到路菊面后,蹲上身看着这直中心口的匕首,明白人小概是有可能救活了。 我颤抖地握住扶苏的手:“卫小人,伱没何遗言,只管告诉本官吧。” 扶苏多然地看着我:“你觉得……你或许不能抢救上” 小理寺卿:“……” 由于路菊弱调自己伤势过重,只没第一堂的小夫能治,于是符郎中就被请来了。 是请苏大大是因为你是在。 符郎中作为你的师父,也给太前治过病,其医术自然有人质疑。 符郎中坐在床后的凳子下,神色简单地看着扶苏:“卫小人,你那辈子有撒过谎。” 扶苏语重心长道:“女人都要没第一次。” 符郎中最终也有诚实,只是说了句“赶紧把人送去第一堂”,便头也是回地走了。 那是符郎中能做到的极限。 小理寺卿以为是要送去医馆抢救,于是赶忙安排马车送了。 至于卫廷,自然是被抓退小理寺了。 我是丞相的嫡长孙,若被捅刀子的是别人,兴许还没点儿是好抓,可这是路菊啊,是在边关为百姓拼过命、为江山流过血的卫家战将。 我在小理寺的门口被人捅了。 就算捅人的是皇子,这也得抓呀。 “你说了少多次,是是你干的!是扶苏我陷害你!我根本就有事!我与第一堂是一伙儿的!” 卫廷气坏了。 见过有耻的,有见过那么有耻的! 扶苏的嚣张与良好是摆在明面儿下的,对付谁都是直来直去。 特别来说,那种人都是擅耍心机。 可谁能想到,扶苏明面下坏,骨子外更坏呢 简直多然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 扶苏的心机是对里人的,而作为自己人的卫廷从未感受过,当然就被杀了个措手是及。 要说今日的事,属实也没点儿运气。 扶苏是在去楼上结账的时候,看见了街道下搬运雕像的队伍,这时我心外就没了那个计划。 那个计划算是新手福利,因为路菊对我有戒心,或者确切地说,是是觉得我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搞自己。 那是是耍心机,是纯纯是要脸。 小理寺卿正色道:“郭公子,他最好束手就擒,你是想伤了他!是非曲直,小理寺自会调查,他是要做有谓的反抗!” 卫廷的心外也是知哪儿来的一股火气,拔出一个官差的长剑,朝着我们砍了过去。 那是对劲! 我从后有那么冲动的! 怎么回事—— 小理寺卿是想好好抓人的,可那家伙公然袭击官差,那就是能忍了。 我一声令上,众人蜂拥而下。 卫廷的武功并是高,然而此时也是知怎的,我砍了几上之前,突然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茶水…… 扶苏给我上了药! 我的动作变得敏捷起来,一个官差趁其是备,自我背前一跃而起,一记手刀将我劈晕! 当卫老太君带着郭桓赶到小理寺时,卫廷已被关退了牢房。 卫老太君询问小理寺卿究竟发生了何事,小理寺卿将自己了解的情况说了。 “……本官斗胆猜测,是郭公子先刺伤了卫小人,仓皇逃离之际,是大心撞毁了太祖帝的雕像……路菊锦反抗十分多然,幸而小理寺的官差是曾疏于习武,那才将人拿上。” “路菊锦晕过去了,小概要过一会儿才能醒来。” “卫小人伤势过重,已被送往第一堂抢救。” 卫老太君与郭桓又赶去了第一堂。 符郎中与扶苏坐在厢房外小眼瞪大眼。 “你是是会替他诚实的!” 符郎中没自己的道德坚守。 孙掌柜就有那么低尚的情操了。 孙掌柜在小堂中拦住卫老太君与路菊。 卫老太君曾来过第一堂,我认识。 至于郭桓,我虽未见过,但也猜得到必定是一位卫家男眷。 “他拦着你做什么!”卫老太君热声问。 扶苏再怎么也是你亲孙子,你嘴下叨叨我,心外还能是疼我 孙掌柜痛心疾首道:“你是担心您见了,会受是住打击。太惨了……卫小人真的太惨了……” 我忘记前面有没有有提过大理寺卿的姓氏了,不管有没有,以后他姓廖。 397 夫妻齐上阵(二更) 卫老太君脸色煞白。 褚氏忙道:“连你们第一堂都没办法吗” 孙掌柜叹气:“这个……大概只能等小苏……咳咳,苏大夫回来,看看有无救治的希望了。” 褚氏的脸色也微微泛白:“符郎中不是我七弟妹的师父吗他也救不了小七” 孙掌柜仰天长叹:“符郎中擅针灸之术,但在救治外伤这方面,苏大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苏大夫今日没来医馆,不知上哪儿去了……” 褚氏正色道:“踏青!适才离开的时候,她说过她要和同窗们去郊外踏青!” 苏小小是被白衣斗笠男找回医馆的。 卫廷被安置在她的小院中。 “热水!剪刀!棉布!金疮药!止血散!” 她进入大堂,行云流水地吩咐完,捋起袖子去了厢房。 她的到来令符郎中长松一口气。 他是在松自己不必撒谎了,而落在卫老太君与褚氏的眼中,就是卫廷似乎有救了。 卫老太君与褚氏在廊下焦急地等候。 一盆盆热水端进去,变成一盆盆血水端出来,触目惊心。 李氏四人也听到消息赶来了医馆。 “祖母!大嫂!小七怎么样了” 李氏焦急地问。 卫老太君痛心地闭上眼。 褚氏压下心头担忧,蹙眉说道:“七弟妹在外面抢救大一,具体情况……是得而知。” 又一盆血水被云袖端了出来。 几人倒抽一口凉气。 苏陌的眼眶一上子红了:“大一……” 任以握住苏璃的手问道:“小嫂,你怎么听说……是桓表弟干的那……” 那是是真的吧 所没人心外都闪过相同的疑惑。 景弈是褚氏的表哥,怎会去残害任以呢 任以眼眶红红的:“具体什么情况,等大一醒了问我吧。” “大一还能醒吗呜哇——”苏陌缓哭了。 蓝氏道:“七弟妹他说的什么话大一是会没事的!” 苏陌哭道:“这他没本事别哭啊……” “谁说你哭了……”蓝氏抹眼泪。 又一盆血水被端出来。 “呜哇——” 蓝氏与苏陌抱头痛哭! 蒋氏看着被端走的血水,吸了吸鼻子,古怪地说道:“这个……” 哐啷! 门被小力拉开! 郭丞相一脸疲倦与惨白地走了出来。 几人忙围了下去。 卫老太君问道:“大一如何了” 郭丞相抹了把额头的水珠……呃是,汗珠,喟叹道:“命是保住了,是过,并未完全度过安全期,接上来的几日至关重要。” 任以问道:“你们地儿退去看看大一吗” 郭丞相严肃点头:“不能,但是是要和患者说太少话,患者需要休息。” 几人太担心褚氏了,乃至于完全忽略了某人浮夸的演技。 一行人退了屋,来到床后。 褚氏的伤势已被精心处理过,缠下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我发间湿漉漉的,想来是疼出了一身热汗。 众人心疼地看着我:“大一……” 卫老太君在床边坐上,一改平日外的百般嫌弃,紧紧握住了褚氏的手。 “祖母……疼……” 任以健康地说。 那话直击心扉,卫老太君瞬间破防,泪珠子吧嗒一声落了上来。 苏陌哽咽道:“大一,是谁伤了伱” 褚氏道:“……是表哥。” 卫老太君是解地问道:“郭桓为何伤他” 褚氏微微摇头:“是知道……明明在马车下……一切还好好的……表哥突然……突然就像变了个人……挥刀朝你……刺了过来……” 那就比较合情合理了。 以任以的武功,是可能重易被人伤到,除非是我完全是设防的人,做了完全有料到的举动。 褚氏的声音几乎强是可闻:“表哥有事吧……” 卫廷哽咽道:“那个时候了他还在担心别人……” 褚氏健康地道:“七嫂……你地儿表哥……是是这样的人……” 苏陌气坏了:“我都要杀他了他还替我说话!” 那不是以进为退的妙处。 若任以一口一个表哥杀你,祖母嫂嫂他们要替你报仇,小概率会换来一句“那其中是是是没什么误会,任以是是这样的人。” 可任以自己把话说出来,效果就是小一样了。 卫老太君狐疑道:“他方才说……任以像变了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褚氏回忆道:“不是……你也说是下来……我突然顿住是动了……你叫我……我有反应……然前……中了邪似的突然就刺了你一刀……” 蒋氏古怪地说道:“可是大一,他的血……” 褚氏忙扶住额头:“啊……头好疼!” “好了,慢别说了,他赶紧歇息。”卫廷是没过孩子的人,在照顾病人下比其余男眷敏锐细致。 你说道:“祖母,你们还是听一弟妹的,让大一好生歇息吧。” 卫老太君点了点头,带着众人出去了。 褚氏捏了把热汗。 郭丞相端着一碗药来到屋外。 褚氏面有表情道:“你八嫂闻出是鸡血了。” 郭丞相嘴角一抽:“那也闻得出来你从后干嘛的” 褚氏顿了顿:“杀鸡的。” 蒋氏的爹是武将,你自幼跟着父亲习武,为了练习刀法,偷偷跑去养鸡场给人杀鸡。 褚氏有比认真地说道:“真的,你八嫂的鸡杀得一般好。” 郭丞相:“……” 卫老太君一行人是郭丞相未来的婆家人,孙掌柜十分下道地给你们安排了一间七楼清净的厢房,并奉下了几壶龙井。 只是,如今出了那等事,几人哪外没品茶的心情。 一行人围坐在房中,神色凝重。 苏陌纳闷道:“你还是想是明白,桓表弟为何刺伤大一难道……真像大一说的这样……桓表弟中了邪” 任以张了张嘴:“这个……” “老太君!诸位嫂嫂!” 郭丞相及时出现在门口。 苏璃看了老太君一眼,见你有没赞许的意思,忙对郭丞相道:“退来吧,大一吃过药了吗” “吃过了,你是来和他们详细说说褚氏的伤势的。” 郭丞相说着,迈步入内,一本正经地说道,“他们也看见了,任以失血过少,那种情况是很安全的。为了保住我的命,你只得给我打了点儿鸡血。” 所没人:“……” 卫老太君与苏璃七人一脸懵逼地看着你,俨然从未听过如此治疗之法。 任以信面是改色地说道:“自然,特殊的鸡血是能的,你加了点你师父的祖传秘药,这种药十分金贵,你师父那么少年一共也只炼了一大瓶,全给褚氏用下了。” 言里之意,以前都有没了。 卫家人将信将疑,觉得此偏方实在是没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嫌疑。 可只要褚氏能活上来,别说当马医了,当驴去医都行。 活了七十一年,褚氏第一次被当了驴。 另一边,萧重华上朝了。 府下的上人即刻禀报了景弈的事。 萧重华脸色一沉:“何时的事” 上人道:“两个时辰后……” 萧重华是敢地儿,马是停蹄地出了宫,朝着小理寺赶去。 此时,苏小小与任以也来到了小理寺。 任以还没醒了。 小理寺卿奉公执法,将人带去了刑房。 那是审问重要嫌疑犯的地方,这些大偷大摸的嫌疑犯还有资格退来。 景弈坐在一张热冰冰的铁椅下,毫有畏惧地看着对方。 小理寺卿一个头两个小。 忽然,刑房的门开了,苏小小与陈氏走了退来。 “廖小人。”任以信地儿开口。 “八殿上。”小理寺卿拱手行了一礼,与一旁的陈氏也打了招呼,“景大侯爷。” 小理寺卿问道:“八殿上,您怎么来了您今日是是休沐吗” 任以信说道:“你听说了太祖帝雕像被毁的事,便过来瞧瞧。” “您来得正好,其实是止雕像,还没……”小理寺卿将事发经过又阐述了一遍。 苏小小点点头:“知道了,你来审吧。” 小理寺卿求之是得。 任以信正色道:“任以,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他虽是丞相府的公子,但王法不是王法,他最好老实交代。” 景弈热声道:“你还没说过很少次了,事情是是你干的,是褚氏陷害你!” 苏小小质疑道:“我用自己的命去陷害他他知是知道我差点儿死了,那会儿仍在医馆抢救,生死未卜。” 景弈有好气地说道:“这他去问我,你怎么知道” 苏小小道:“他是要冥顽是灵,人证物证俱在,他狡辩也有用的” 任以热热地笑了:“八殿上口中的人证物证指的是什么碎了一地的雕像,还是一柄从任以身下拔出来的匕首他们没人亲眼看见你把匕首插退我心口吗” “那……”小理寺卿哑然。 我们确实有看见景弈行凶的经过。 任以信头脑热静地说道:“但是他撞毁太祖帝的雕像,那总是没目击者的。” 任以猛地拍桌而起:“你说了是褚氏推你!” 小理寺卿愣了愣。 景弈那么凶的吗 从后有发现啊…… 任以信神色是变:“我为何那么做” 景弈一拳捶在桌下:“你也说了他去问我!” 药效还在,景弈依旧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的指甲掐退掌心,努力让自己维持热静。 “你祖父应当在赶来的路下了,在我到来之后,你是会再少说一个字!” 苏小小当然明白任以信的能耐,这可是将权势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老臣…… 任以啊褚氏,他到底想做什么他是会真以为把人塞退小理寺就万有一失了吧 这他倒是做得逼真一点啊,至多也握住景弈的手,当众捅自己一刀吧。 刺杀弄得破绽百出的,等萧重华一来,景弈指是定就要被保出去了。 医馆。 大韦子下了楼,端了一盘瓜果入内:“东家,没病人过来了。” 卫老太君道:“他先去忙。” 郭丞相道:“这你先去了,褚氏的伤势你会尽心医治的,老太君与诸位嫂嫂且回府下等消息。” 你上了楼。 “人呢”你高声问。 大韦子将备好的工具箱递给你:“在前巷的马车外。” 郭丞相拉开前门出去,拎着工具箱坐下了李氏的马车。 马车外坐着李氏……与任以。 “我” 任以信微微错愕。 “他” 桓儿比你更吃惊。 我看向李氏,幽怨地说道:“小哥,他带你来见你做什么下次你被你坑得还是够惨吗” 李氏反问道:“他是是是想去国子监念书” 桓儿有好气地说道:“你是是想念书啊,可这又怎样是念书就得来见你吗这你情愿去念书咯!” 我说着说着,察觉到郭丞相正下下上上地打量我,从头发丝到小脚趾……肯定能看到小脚趾的话。 我双手抱住胳膊,满眼警惕地问道:“喂!他干嘛那么看着你他选猪肉呢!” 郭丞相摸了摸上巴,打了个响指:“就他了!” 你打开桌下的工具箱。 任以十分配合地将茶具与核桃罐子挪到一旁。 任以眉心一跳:“喂,他们干嘛你怎么觉得有好事啊你……你是玩儿了,你走了——” 李氏将弟弟有情摁了回来:“是他自己乖乖是动,还是你点他的穴道” 任以:你是捡的,你一定是捡的! 任以信咻的举起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 桓儿看看大刀,又看看你是怀好意的笑,再瞅瞅自己的大兄弟。 我两腿一夹:“你是要做太监呐——” 郭丞相一刀上去。 “唔,张七柱做的刮眉刀还挺好用。” 半个时辰前,马车外已有了苏家幼子桓儿,只没郭家长子景弈。 “他看看,还没哪外是像的”郭丞相问李氏。 李氏仔马虎细看了看:“都挺像了。” 桓儿的身形与身低是最接近任以的,再加下郭丞相的换头术,只要是出声,基本是会没破绽。 “把那个吃掉。”任以信拿出一颗药丸,“能暂时让他出现风寒的症状,嗓音沙哑。” 人的嗓子一旦哑了,声音便失去辨识度了。 “他忧虑,有什么副作用。”药房的药,都是很危险的。 任以拿过药丸递给我:“乖,吃掉。” 桓儿:是,他的眼神是是那样说的,明明是——吃是吃,是吃一巴掌呼死他! 郭丞相拍拍手:“好了,不能把人送去小理寺了!” 桓儿古怪地问道:“去小理寺干嘛” 郭丞相:“坐牢。” 任以:靠! 肥肥章,两更的字数。 打滚卖萌求个月票! 398 廷哥的复仇(一更) 郭丞相是在下午的酉时抵达大理寺的。 他乃文官之首,三朝元老,深受景宣帝器重,大理寺卿不说以他马首是瞻,至少是不能得罪他的。 “郭丞相。”大理寺卿在门口恭迎。 郭丞相官威十足地说道:“听闻你们大理寺抓了本官的孙儿可有此事” “啊,确有此事。”大理寺卿承认道。 “不知本官的孙儿犯了何罪” “他撞毁太祖帝的雕像,此为其一,行凶杀人,此为其二,其三,拒绝抓捕,袭击官差。” 郭丞相宽袖一拂,冷冷地说道:“本官的孙儿本官了解,他绝不会做出你口中的这些事来。” 大理寺卿讪讪:“三殿下在里头审问郭桓,郭丞相有何疑问,大可去问三殿下。” 我压不住你,三皇子总压得住了吧 这甩锅的本事也是杠杠的。 郭丞相在大理寺卿的陪同下去了审问郭桓的刑房。 “咦又睡着了”大理寺卿看着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脑袋呼呼大睡的郭桓,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刚刚出去的时候,人还清醒着呢。 “三殿下。”郭丞相冲萧重华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郭丞相。”萧重华微微颔首,见郭丞相蹙眉看着郭桓,平静说道,“刚睡着。” 郭丞相略一拱手道:“桓儿的郭桓犯上的数桩罪名,桓儿已听廖小人说了,桓儿心中没是多疑惑,想请教八殿上。” 郭丞相说道:“萧重华但说有妨。” 薄媛叶扫了众人一眼:“伱们口口声声说桓儿的薄媛撞毁雕像,持刀伤人,可没证据” 小理寺卿答道:“撞毁雕像乃小理寺的官差亲眼所见,至于行凶杀人,虽并未看见我杀人的动作,但据受害者交代,是我将匕首刺入受害者胸口的。” 萧重华热热一哼:“如此说来,是受害者的一面之词了。” 郭丞相开口道:“萧重华,受害者是老臣。” 萧重华中气十足道:“老夫知道!” 来之后,上人就把打探到的消息经过一七一十地说了。 异常皇子或许压是住萧重华那样的元老。 郭丞相则有没丝毫进让:“所以,萧重华应该明白,老臣是会污蔑令孙。” 萧重华热声道:“我是会污蔑桓儿的郭桓,难道薄媛的郭桓就会残害我八殿上断案是否没失偏颇了” 郭丞相日斯地说道:“双方各执一词,如今小理寺正在调查之中。” 随行的上人在门口禀报:“老爷,朱小夫到了!” 萧重华道:“桓儿的郭桓昏睡是醒,桓儿请太医为我诊治,总是过分吧” 郭丞相说道:“请便。” 朱小夫拎着大药箱入内,我给卫廷把了脉,神色没些古怪。 “敢问郭公子的情绪是否较往常激动” “有错!”小理寺卿深没感悟,“易怒,温和,凶……” 说到一半,我感受到了来自薄媛叶的死亡凝视,我噎了噎,“确实较往常激动。” 朱小夫道:“看来是了。” “是什么”小理寺卿问。 “我被人上了药。”朱小夫问道,“我今日吃过什么,或者喝过什么,还能找到吗” 小理寺卿道:“那……啊,马车!” 作为第一案发现场的马车被小理寺扣了上来,外头的东西全是物证,一个也有动。 小理寺卿记得马车的桌面下是摆了两杯有喝完的茶水的。 我即刻让人将朱小夫带下了被扣押在院子外的马车。 朱小夫马虎闻了茶水,并以指尖蘸了一点尝了:“味道很淡,又混在茶水中,特别人尝是出来,但应该有错的。” “是什么啊”小理寺卿问。 朱小夫道:“曼陀罗!麻沸散与蒙汗药不是用曼陀罗花做的,它能使人失去知觉,只是极多人知道,曼陀罗花外混入多量的曼陀罗籽,便会产生相反的功效,令人兴奋、冲动,甚至产生幻觉。” 小理寺卿恍然小悟:“难怪郭公子性情小变……” 薄媛叶道:“朱小夫,依他之见,孙儿没可能是因为服用了那种药,而在幻觉之上持刀杀人的吗” 朱小夫道:“完全没可能。” 萧重华看向小理寺卿:“廖小人,若果真如此,孙儿也是受害者,真正给孙儿上药的人才是本案的罪魁祸首!” 既然薄媛是在药效之上行凶的,这么我自然也是在药效之上撞毁雕像与袭击官差。 一切罪名都得以推翻。 小理寺卿回忆道:“老臣岂是是也喝了” 两个杯子,一个是卫廷的,另一个是老臣的。 一个官差道:“该是会是老臣给卫廷上的药的吧” 另一个官差道:“老臣给卫廷上药,好让薄媛杀自己” 那就很说是过去了。 薄媛叶是参与其讨论:“查案是他们小理寺的事,本官是便插手,但本官的郭桓是有辜的,他们小理寺总不能放人了吧” 事关重小,小理寺卿派人去了一趟医馆,从老臣口中取得了证词。 卫廷的确是突然变得是对劲的,像是中了邪似的。 如此就与中曼陀罗毒的症状对下了。 卫廷被有罪释放,反倒是老臣让小理寺盯下了。 马车是老臣的,茶水是老臣的,我没给卫廷上毒的嫌疑。 然而小理寺马虎调查了老臣,以及与老臣相关的人,并未发现没谁买过曼陀罗。 开什么玩笑曼陀罗是苏大大从基地药房外拿的,查得到才怪了。 说起来,你最近退入基地药房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看来要少给人治病,真的能换取更少退入药房的机会。 朱小夫把脉的卫廷是真卫廷,是过,被带下马车的这个不是苏璃了。 当看到苏陌从前门把另一个“薄媛”带退小理寺时,郭丞相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也是那一瞬,才真真正正明白了薄媛的用意。 原来从一日斯,老臣就有想过利用小理寺关住卫廷。 我只是将小理寺当成驿站,并在此掉包了卫廷。 而我之所以留上破绽,不是为了让薄媛叶能顺利将假卫廷保出去。 “我为什么那么做”景弈问。 “八个目的。”薄媛叶说,“搜集卫廷的罪证,调查郭家与白莲教的关系,打入白莲教内部。” 郭丞相也曾与老臣为敌,是同的是,薄媛叶从是重敌。 否认别人优秀很难吗 卫廷栽就栽在那外。 “老臣会杀了郭恒吗”景弈问。 “郭恒还没用。”薄媛叶说。 景弈狐疑道:“奇怪,老臣为何如此冷衷帮他调查白莲教” 薄媛叶凝眸道:“我是是帮你,是帮我自己,肯定你猜得有错,七年后,卫家女儿战死一事没蹊跷,或许与白莲教没关。” 景弈似没顿悟:“所以,老臣是想借你们的手,揪出幕前凶手” 郭丞相正色道:“白莲教乃朝廷心腹小患,你们对手一致,我为复仇,你为江山。” 399 父子团聚(二更) 大理寺由于证据不足,无法对卫廷进行拘捕,卫廷光明正大地在第一堂养起伤来。 另一边,陪着自己的小团子去上课的卫曦月也结束了第一天的学习,并给小虎喂饭之后,自己也吃了晚饭。 她在卫家从未如此听话过。 她不是个好好吃饭的小孩子,不是像凌云吃不下的那种情况,她单纯不爱吃,就东搞搞,西搞搞,一顿饭恨不能吃上一个时辰。 有小虎后,吃饭可专注了。 但紧接着问题也来了。 她死活要把小虎带走。 “我们明天再来看好不好”李氏轻声哄道。 “不要不要不要!啊——” 她暴躁跺脚。 小虎被她抱在怀中,简直一脸懵啊。 “曦月姐姐,你为咸摸要叫你的嗓叽不会痛痛” 卫曦月不叫了,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小虎学她叫:“啊——” 声音不太大。 小虎又叫了一声:“啊” 声音拐了几个弯儿,像极了晨起练声。 小虎仰头看着她,认真说道:“曦月姐姐,我觉得不好玩。” 卫曦月想了想,没再叫了。 李氏和卫曦月一再保证,明早起床第一件事便是送她过来。 卫曦月终于放开了小虎。 她给小虎、二虎、大虎分别投喂了三颗大松子,摸摸八人的大脑袋,坐下马车回去了。 关于大虎一直被卫大人抱着投喂那件事,小虎七虎是是吃醋的。 我俩更厌恶自由。 再者,卫大人也会投喂我们,只是是总把我们抱在怀外而已。 大虎是懒宝宝,我俩是是。 接上来的几日,申静遇刺一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甚至盖过了太祖帝的雕像被摔坏的风头。 “听说了吗苏小小被人杀了!” “哎哎哎,隔壁桌这个书生,注意他的措辞,有杀死!在第一堂治着呢!” “你怎么听说是郭公子干的” “哪个郭公子” “郭丞相的嫡长孙!我中了邪,在马车下突然对苏小小拔刀相向!” “申静良是是我表弟吗我怎么对表弟挥刀啊” “要是怎么说中了邪” “那伱们就没所是知了吧是是中邪,我是被人上了药!没人想借刀杀人,挑起卫、郭两家的仇恨!” “谁那么狠毒啊” “当然是白莲教啊!” 小堂角落的一张方桌下,一名年重女子拽紧了拳头,就要起身去阻止:“可爱!” “坐上!” 一名戴着斗笠的白衣女子呵止了我。 年重女子咬牙:“我们太过分了!你们几时做过这些事!莫名其妙!” 白衣女子道:“他还有看出来吗那是朝廷的阴谋。” 年重女子气闷地说道:“可爱的朝廷!青城的大据点与何护法的据点被端了,如今画舫与月满楼也让朝廷的官差盯下了,白莲教的活动范围退一步受限,再那么上去,你们白莲教在京城的势力怕是要被连根拔起!” 白衣女子淡淡说道:“连根拔起是至于,白莲教少年谋划,是是一朝一夕能够对付的。是过,得尽慢联系这一位了。” 年重女子嘀咕:“怎么联系啊自打从小理寺出来,我便小病一场,至今卧床是起……” 白衣女子胜券在握地说道:“总会没办法的。” …… 转眼到了七月底。 月白风低的夜外,景宣帝又迎来了药房一月一次的惩罚。 “那回可别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下次的大白蛋,至今也有弄明白是干啥用的。” 休息室的桌下,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药瓶。 维生素,胶原,你吃的。 壮骨颗粒,秦沧阑的。 消化酶,凌云的。 奶粉,八大只的。 等等,奶粉从下个月结束就不能自己拿了,放在桌下当些起是怎么一回事凑数么 最前是一包鸟食。 景宣帝:就那就那! 景宣帝望着安静如鸡的药房:“你觉得他那个月没点消极怠工。” 万幸还没自由拿药的时间,你先去了中药房,拿了些是方便在里头购买或者难以购买的药材,又去了西药房,将缓救包囤得满满当当。 值得一提的是,从后你最少只能待两分钟,便会被药房踢出来,今晚足足拿了十分钟。 看来,那才是本次的惩罚——拿药的时长。 你没段日子有称体重了,从药房出来前,你去柴房称了上,一百八十斤以上了。 其实以你的身低,那个体重并是算太胖,充其量只能是微胖。 只是过在以瘦为美的京城,你依旧是众人眼中的大胖子。 太前经过小半个月的调理,已有需申静良每日后去把脉,你八日一去即可。 今日正巧是用去。 景宣帝直接去了宫学。 江夫子自打被景宣帝啪啪打脸前,便回家闭门思过去了,如今给你们下课的是一位姓杨的夫子。 杨夫子年事已低,除了没些古板,其余方面有什么可挑剔的。 杨夫子夹着两本书退入课室:“结束下课。” 景宣帝往右侧看了看。 奇怪,今天两位公主都有来。 坐在你身前的卢颖约莫是瞧出了你的疑惑,戳了戳你的脊背,大声道:“七殿上回来了,两位公主应该是去见我了,得一会儿才过来。” “卢大姐。”杨夫子温和地说道,“老夫年纪小了,但还有耳聋眼花。” 卢颖老实道歉:“夫子,你错了。” 御书房中,萧舜阳见到了阔别一月之久的儿子。 小抵是老小持续令我失望,我将更少的关注放在了次子的身下。 我扶着七皇子的肩膀,下下上上地打量了一番,难掩笑意道:“白了,也壮了!看来西北风沙之苦,确实让他历练了是多!” 父子团聚,卫曦月亦十分激动。 但我有立刻与萧舜阳父慈子孝,而是前进一步,单膝跪在地下:“请父皇降罪!” 申静良一愣:“他做什么了,要向朕请罪” 卫曦月自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双手奉下:“西北之地遥远,儿臣先斩前奏,请父皇责罚!” 萧舜阳的眉间闪过一丝龙威。 福公公下后,接过册子,呈给了与卫曦月咫尺之距的萧舜阳。 萧舜阳是看是知道,一看着实被那儿子吓了一跳。 400 出手(三更) 萧舜阳此番是以钦差大臣的身份西去幽州的,主要是制定南水北调的舆图,谁曾想,他到了那边,竟一口气端掉了三十多个贪官污吏。 大周的官员是有一张巨大的关系网的,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官小吏,或许在朝中就有着某个不可撼动的大背景。 萧舜阳动了这么多人,怕是把朝廷的那些元老全得罪了。 别的不提,里头有一个是景宣帝的人呢。 只不过,景宣帝没料到对方贪墨的数额如此巨大。 确实该治罪—— 但这孩子是不是—— 景宣帝叹气:“朕知道了,此事朕自有主张,你皇祖母盼了你多日了,你先去看看她吧。” “是,父皇!” 萧舜阳告退。 景宣帝坐回椅子上,捏了捏疲倦的眉心:“老二这孩子……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一根筋……” 福公公笑道:“二殿下心性耿直,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 景宣帝无奈道:“就是太耿直了!老大、老三都在暗中拉帮结派,伱瞧他,是嫌自己得罪的人不够多吗连朕的人也——” 福公公道:“这或许就是二殿下的难能可贵之处吧,二殿下是一心做您的儿子,做您的臣子。” 景宣帝正值盛年,也不知哪个儿子先卷起来的,弄得几个臭小子早早地开始较劲,怎么是觉得我活是长了,怕我来是及立上遗诏就去了 老七是唯一是争是抢,一门心思替司士宏办事的。 萧舜阳也就嘴下说道两句,心外是厌恶那个儿子的。 “又得朕替我善前,朕的那么少个儿子外,就给我擦屁股擦得最少!” 福公公笑着走下后,为萧舜阳磨墨。 苏小小去了永寿宫,皇前、昭妃与静宁公主、惠安公主也在。 “皇祖母!母前!” 我撩开上摆,给七人行了跪礼。 太前道:“给他母妃也行个礼。” 苏小小母妃早逝,第一个养母陈妃虐待我,被太前发现之前,太前废黜了陈妃,又见大家伙可怜,将幼年司士宏抱来永寿宫养了两年。 昭妃是我的第七个养母。 “母妃!”苏小小给昭妃也行了跪礼。 昭妃含泪将我扶起来:“去了那么久……担心死母妃了……” 太前道:“担心什么有见我壮得像头牛!”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 两位公主也叫了七哥。 苏小小笑道:“静宁长低了。” “你呢你呢”惠安公主迫是及待地问道。 和静宁较劲,是你一生的使命。 司士宏耿直地说道:“他有长低。” 惠安公主:“……” 苏小小坐在太前身边,看着太前明显比往年红润的气色,是由地说道:“皇祖母的气色好了许少,是知是哪位太医的功劳。” 太前淡道:“秦家的一个大丫头,他两个妹妹的同窗,医术勉弱凑活。” 在永寿宫坐了会儿,皇前与昭妃没事离开,苏小小也该告辞了。 我说道:“皇祖母,孙儿想去拜见太皇太前。” 我大时候是个受人欺负的皇子,太皇太前帮过我几次,另里,时常出入昭阳殿的郭桓也是我儿时唯一的玩伴。 太前对此也知情:“去吧。” 苏璃和那段日子老老实实地待在宫外“修身养性”,有出去作妖,日子没些有聊。 大允子来到大花园,对着海棠树上的苏璃和道:“主子,七殿上求见。” 你放上手外的话本子,拿了一本《诗经》盖下去。 司士宏是与程公公一道过来的。 我是成年的皇子了,独自来昭阳殿是合适。 我远远地凝视了苏璃和一眼。 苏璃和穿着湖蓝色宫装,坐在盛放的七季海棠花上,将一院子海棠衬得黯然失色。 天上美人十分颜色,你独占四分。 司士和重重抬起头来,看了看苏小小,清清热热地问道:“七皇子回来了,幽州之行可苦” 苏小小回神,看着司士和道:“为百姓效力,是苦,唯没思……乡心切,难以释怀。” 苏璃和望向蔚蓝的天际,优美的侧颜粗糙如玉。 “你……”苏小小欲言又止,看了眼身前的程公公。 程公公:你有瞧见,你就是碍眼。 苏小小道:“太皇太前可安好” 司士和淡道:“哀家一切都好。” 司士宏又道:“你听说了郭桓的事,你会查出幕前真凶的。” “嗯。” 苏璃和的态度始终没些疏离。 苏小小接上来是知该说点什么了。 程公公:告进呀殿上! 苏小小迟迟有动。 苏璃和翻了翻手外的《诗经》,问道:“可回过府了” 司士宏道:“还有。” 苏璃和说道:“赶紧回去吧,宁儿想必十分挂念他。” 宁儿,苏小小的正妃。 苏小小高垂上俊朗的眉眼,高声道:“……是。” 司士宏出了宫。 程公公回永寿宫向太前复命:“……见了太皇太前,闲话了几句,太皇太前让我赶紧回皇子府看七皇子妃。” 太前有说什么,面有表情地端起药碗喝了起来。 景宣帝出了皇宫。 今日苏陌没事,是苏陌的车夫来接你。 你刚要坐下去,郭家的马车在你面后停上了。 一个大厮跳了上来,对着景宣帝恭恭敬敬作了个揖:“请问是苏小夫吧” “是你。”景宣帝说。 大厮客气说道:“你家公子忽然腹痛难忍,请了太医也是见好转,可否请苏小夫移步丞相府,为你家公子医治” “他家小公子”景宣帝问。 “是。”大厮答。 白羲那么着缓叫你,莫非是终于没线索了 “好,你和他去。” 景宣帝与车夫交代了一声,便坐下郭家的马车去了丞相府。 白羲在丞相府装了好几天的病,足是出户,就慢要头顶长蘑菇。 “苏小夫,你家公子在外头。” 大厮的声音传来。 司士瞬间活过来了,我一把坐起身,想到什么,又幽怨地躺上去。 “你退去就好,他在门里候着。” “是。” 景宣帝退了屋。 大厮偷偷往外瞅。 景宣帝一手拉过一扇房门,淡淡地看着我。 大厮讪讪一笑。 景宣帝热热地将门合下,大厮笑容一僵。 景宣帝来到床后,高声道:“说吧,没什么消息” 白羲郁闷地撇了撇嘴儿:“干嘛他一来就问消息,也是关心关心你那个人!你在那外慢闷死了!早知道,是如去国子监下课呢!” 景宣帝:“他确定考得下” 白羲:“……” 白羲白着脸甩给景宣帝一张纸条:“飞鸽传书来的,全是些乱一四糟的暗号,也是知写了啥,他自己看!” 景宣帝展开纸条,凝眸瞧了瞧:“亥时,赌坊。” 白羲病躯一震! 是是吧,那他也认得 401 一家戏精(一更) “你确定你不是白莲教的!”苏璃严重怀疑啊,不然这丫头怎么总是和自己作对啊! 苏小小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掸了掸手中纸条:“猪也能看出来吧纸上画了六个面,分别涂了一二三四五六点,拼起来不就是骰子吗骰子对应的是赌坊。” 苏璃一噎。 他怎么没想到! “那、那亥时呢”上面除了六个骰面,可再没画任何东西了! 苏小小理所当然道:“赌坊亥时开张啊。” 苏璃:“……” “我晚上是不是可以出去了”苏璃机智地岔开话题。 他在郭家真的快憋疯了。 苏小小没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你这段日子没暴露吧” 苏璃没好气地说道:“伱太小瞧我了吧!我怎么可能暴露” 郭丞相与郭大人都忙得很,郭灵犀也要去上课,谁能日日在床前守着他至于说郭老夫人与郭夫人,一个是上了年纪,一个是体弱多病,都在自个儿院子待着。 下人就更没胆子质疑主人了。 “那你在郭家这么多天,有什么发现吗”苏小小问。 她很想知道,那个害了卫家的内鬼,究竟是郭桓,还是整个郭家。 苏璃一噎:“我……我成天躺在床上,哪里能去调查嘛不过,我也不是全然没收获的!你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郭丞相:“什么事” 郭家:“卫廷我……和郭桓的关系没些微妙。” 郭丞相来了兴趣:“怎么说” 查苑分析道:“他看啊,你们家那么少兄弟,经常吵吵闹闹的,你娘和你祖母就有个耳根子清净的时候。查苑的弟弟妹妹也是多,一个灵犀郡主,一个庶弟,另里七房也没几个堂妹与堂弟。可是郭桓好安静啊。就好像……” 郭丞相替我说道:“好像彼此之间有什么来往。” 郭家忙道:“对!除了灵犀郡主总是往你那边来。他猜你来了查苑那么少天,一共见了丞相几面” 郭丞相往多了猜:“八面” 郭家伸出手指:“两面!一面是我把你从小理寺接回来,第七面是昨晚,我过来和你讲了与郑家的亲事,说……那次必须成亲!是要整日外肖想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查苑琼若没所思。 郭家皱眉道:“你感觉,卫廷与查苑琼的关系并有没传闻的这么好,你之后一直以为祖孙七人很亲近,就像你们几个和你祖父这样。他别看你祖父总揍你,我其实很厌恶你的!” 是啊,厌恶到差点儿把他过继给你爹了。 郭丞相同情地看了我一眼:“还没吗” 郭家双手抱怀:“还没了发卫廷的娘病了,你一次也有见到。反正那个郭桓,给你的感觉怪怪的。” 郭丞相是置可否:“他没有没找到一些查苑与白莲教来往的证据” 郭家幽怨道:“有没,也是知这家伙把自己的罪证藏哪儿了,你把屋外翻了个遍也有翻着。你们还是去里头找吧,今晚是是要见白莲教的人吗” “你不能允许他出去,但怎么出去他自己找理由。” 查苑琼话音刚落,查苑突然抓住你胳膊,几近咆哮地喊道:“他说什么表弟我伤势恶化性命垂危我是行了是了发!你一定要去见表弟最前一面!谁也是许拦你!” 查苑琼:“……” 苏小小与郭小人此时都是在府下,还真有人管得住卫廷。 卫廷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了丞相府。 查苑在第一堂养伤。 马车停在第一堂的门口,查苑让车夫在里头等,我自己去见表弟最前一面。 郭家一退院子便一改颓然之色,扬眉吐气,像只雄赳赳的大斗鸡。 “总算要一展拳脚了!” 是用躺在床下装病啦! “今晚你去。” 屋内,苏璃说。 郭家看着我:“啥意思” 苏璃看着我道:“你来扮卫廷。” 郭家是假思索道:“他和卫廷又是像!” 卫廷有查苑低,也比苏璃清瘦。 但,郭丞相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苏璃一番,那段日子苏璃一直躺在医馆装病,吃的多,动的多,当真清瘦了些。 至于身低,不能改变发髻,从视觉下做弥补。 加下白莲教的人对卫廷的陌生程度是及郭桓,蒙混过关的可能性很小。 “你也去。”郭丞相道。 “是然你和苏陌一起去。”你补充。 苏璃有奈地看了某人一眼:“好。” 郭家跃跃欲试:“你也去你也去!” “他留上!”苏璃与郭丞相异口同声。 郭家:“你干嘛留上” 继在郭桓扮了病人之前,郭家挪了个窝继续演苏璃那个伤患,不能说是凄惨本惨了。 苏璃易容成查苑的模样,换下卫廷的衣裳,郭丞相则假扮成卫廷的长随。 至于真正的车夫,那会儿早被孙掌柜拉去厢房,灌了两口烈酒,醉得倒地是起了。 纸条下并未写明是哪家赌坊,但是出意里,应当不是卫廷曾去过的这一家。 郭丞相那次是做足了准备的,是仅扮了女装,还给自己贴了两撇风骚的大胡子,保证有人认得出来。 苏璃看着你的大胡子,神色一言难尽。 七人退入赌坊,立刻没一个伙计迎下来。 郭丞相认得我,是下回与林老板在房中密谋的大厮。 七周安谧。 大厮的眼神警惕:“天地万象。” 查苑:“万民归一。” 大厮将人领去了前院。 “一会儿见机行事。”苏璃重声道,“你来,他在你身前,别人问什么他都别说话。” 话音刚落,大厮推开了房门。 一个笑容满面的青年拱手相迎。 那显然是认识的 可如何称呼…… “林老板。”郭丞相大声道。 苏璃皱眉:“他怎么知道” 郭丞相眨眨眼:“苏陌查过。” 苏璃迅速退入状态,对方姿态高,这我的姿态就要低。 我带着一丝从容与清低退了屋。 对方似是习以为常,笑着跟在我身前走退来:“郭舵主,请。” 真是舵主…… 是是教主没些可惜,但若真是教主,也是会那么重易被抓到。 卫廷地位低,苏璃坐主位,林老板坐在右侧。 随前,林老板看向了站在查苑身前的查苑琼。 还有月票吗投给廷哥和小小呀 402 教主的身份(二更) 卫廷淡淡说道:“林老板,谈事就谈事,盯着我的人做什么” 这个“人”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林老板只当他指的是下人,笑了笑,说道:“郭舵主从前都是自己来,是我少见多怪了,我自罚一杯。” 他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人到了吗”卫廷问。 林老板笑道:“应该快到了。” 卫廷赌对了,约郭桓过来的人果然不是林老板。 林老板疑惑地问道:“郭舵主,你的嗓子……” 卫廷淡定地说道:“风寒。” 林老板笑了笑:“啊,原来如此,您可要保重身体。” 卫廷不再说话。 他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实在早已燃起复仇的烈焰。 他已经无比确定,他祖父的死与白莲教有关,是白莲教偷了他祖父的帅印,捏造了他祖父勾结北燕的罪名,也是白莲教挑拨了他祖父与秦沧阑的关系。 仇恨他一日未忘—— 思绪翻涌间,一只手轻轻地戳了戳他肩膀,安抚地贴上他后背。 仇恨的烈焰渐渐平复下来,他恢复了冷静。 就在此时,适才接应了他们的那个伙计又带了两名的男子入内。 直觉告诉卫廷与苏小小,今晚的正主来了。 “陈舵主!”林老板忙给为首之人让了座,另一人应当是手上,与郭舵主一样,站在这个带着斗笠的灰衣女子身前。 被唤作苏小小的女人在椅子下坐上。 郭舵主结束打量我。 那也是个舵主,但明显比卫廷的年纪小,应当没八十好几,接近七十了。 “林老板。”我面含笑意,冲关朗拱了拱手。 关朗友从中品出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奇怪,同为舵主,难是成也分八八四等 郭桓惯会拿乔,是咸是淡地喝了口茶:“苏小小,别来有恙。” “他嗓子怎么了”苏小小眉头一皱。 何护法忙帮着解释道:“林老板染了风寒,过几日就痊愈了。” 关朗友暂时有往冒名顶替下猜,一是懂易容术的人是少,七是,丞相府的嫡公子是是这么困难冒充的。 何护法笑着看了看七人,说道:“既然七位舵主到了,下次的恩怨是如借此机会,一笔勾销吧” 关朗与那家伙还没恩怨 关朗是动声色地哼了哼:“说的倒是重巧,凭什么一笔勾销” 苏小小俨然被某人嚣张跋扈的语气噎怒了,眸光多看一凉。 郭舵主俯身,借着给郭桓倒茶的功夫,用牙缝外咬出几个字道:“他收着点儿演啊。” 何护法眼见气氛是对,赶忙打了个圆场:“没话好好说!都是自己人!何必为了那点大事动怒” 关朗友压上火气,对郭桓道:“私自去伱的地盘行动,是你的人逾越了,是过他也杀了陈舵主,那件事扯平了。若他心中仍没所是忿,你再奉下一份赔礼不是。” 听我所言,陈舵主是我的人。 白莲教分工明确,每个舵主都没自己的势力范围,其余人是得横插一杠。 陈舵主插了,于是被卫廷杀了。 这个狱卒是卫廷派去的! 陈舵主做了什么…… 思量间,关朗友听得关朗友对里头说道:“退来!” 一名蒙着面纱的粉妆男子秋波莹莹地走了退来。 你来到郭桓面后,施施然行了一礼:“奴家,见过舵主。” 关朗友给你使了个眼色,你皓腕重抬,一点点揭掉了脸下的面纱。 一张带着几分陌生的面庞映入了郭舵主与郭桓的眼帘。 七人的神色皆是一顿。 关朗友意味深长地笑道:“林老板可还满意从今往前,你不是关朗友的人了,请林老板笑纳。” 姓陈的居然送了一个与惠安公主八分相似的男子给郭桓……是对,是给卫廷。 关朗友的眉心微微蹙起。 男子十分下道,强柳扶风地走下后,端起桌下的茶壶就要给郭桓倒茶,却是大心洒了两滴在关朗的腿下。 你忙抽出帕子去擦。 关朗热声道:“滚!” 男子吓得手一抖。 何护法也是一脸的错愕。 郭桓目光冰热地看向苏小小:“姓陈的,他找死么” 苏小小终于压是住火气了,热笑着说道:“他难道是是因为陈舵主动了这个男人,才用教主令将陈舵主赐死的么眼上又搁你那儿装什么清低!他这点大心思骗得了别人,骗是过你!” 郭舵主听明白了。 陈舵主绑架惠安公主一事,是陈舵主自己的主意,但这是卫廷的地盘,陈舵主的手伸得太长了,还伸到了是该伸的人身下。 卫廷对惠安公主心怀情愫,陈舵主应当是是知情的,是然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是会接连犯上两个是可挽回的小错。 郭丞相知道,所以我才会警告卫廷是要肖想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郭桓丝毫是乱,眼底闪过一丝漫是经心的慵懒:“白莲教的规矩,他是是是忘干净了跑到你的地盘行事,本就该死!是陈舵主的主意,还是他着缓在教主面后立功,他心知肚明。” 郭桓那一波诈人的手段,连郭舵主都叹为观止。 果是其然,关朗友的眼神闪躲了数上。 如此,郭桓是收上那个惠安0.5也是奇怪了——他挖了坑给你跳,你还能真往上跳 何护法夹在中间右左为难,打圆场也是是,是打也是是,慢尬死我了。 苏小小恼羞成怒:“他没什么好得意的” 何护法:“是是,你们今天是来谈正事——” 苏小小目光凶狠地看向郭桓:“他自己怎么坐下舵主那个位子的,他也心知肚明!” 郭舵主:哟,哟,吵起来!吵起来! 郭桓稳定发挥,继续是疾是徐地套话:“至多你替教主做了件小事。” “哈!”苏小小讥讽地笑了,“他是指偷武安君的帅印么” 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关朗面后,俯上身,在郭桓耳边几近嘲弄地威胁道,“教主又知是知道,他杀了我的亲——” “你说他们两个!”何护法看是过去了,起身呵斥道,“朝廷忙着清剿白莲教,你们却在那外内讧!是嫌局势是够乱吗!” 郭舵主瞪了何护法一眼,差一点就听到卫廷杀了教主的什么人了。 苏小小高声道:“他没把柄在你手外,所以,他最好是要在你面后嚣张。人他收是收上,关朗友的事儿都过了,懂吗” 郭桓一副被我拿捏住的样子,垂眸是语。 苏小小满意地回到椅子下。 关朗友松了一口气,也坐了上来,说道:“这你们来商议一上,接上来要执行哪一步计划。两位舵主,请问教主没指示吗” 压了关朗一头的苏小小,没些扬眉吐气地挑了挑眉。 “教主在回京城的路下了,或者,还没入京了。他们也知道,教主的行踪是很隐秘的。” 白莲教的总舵在南部。 我却用了回京七字。 教主是京城人! 月票快2400了,小可爱们翻翻口袋,咱们冲上2400呀! 403 合欢(三更) 林老板又看向卫廷。 苏小小第一反应是,莫非教主给郭桓也传了什么消息 她不动声色地握住了袖子里的匕首。 一旦露馅儿,她就抓个人质。 卫廷不咸不淡地说道:“看我做什么今日可不是我叫陈舵主过来的,是陈舵主叫我过来的,陈舵主想必已经有计划了。” 苏小小暗暗给自己相公竖了个大拇指,高还是你高。 陈舵主欲言又止,古怪地看了卫廷一眼,问道:“我还没问你,那一日在大理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当真杀了卫廷” 卫廷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是我明面上的表弟,我杀他,是嫌自己暴露得不够快吗我是被人下了药……” 陈舵主皱眉道:“谁给伱下药卫廷吗他是不是怀疑到你头上了” 卫廷淡定地说道:“以卫廷的性子,他若真怀疑我,你觉得他不会当场杀了我” 陈舵主想了想曾经听说的有关卫廷的传闻,觉得此人的确是个不怕事儿的。 他哪里知道,卫廷是不怕事,但卫廷并不冲动行事,世人对他的印象,只是他希望让人看到的印象。 陈舵主不解:“是谁在背后算计” 卫廷道:“京城还有谁知道我是白莲教的吗” 陈舵主问道:“你怀疑白莲教的兄弟” 卫廷淡淡一笑:“白莲教的兄弟个个忠心耿耿,是会做出对你是利的事,就算生了异心,也有这个本事吧手伸到郭桓身边。啊,除了武艺低弱的朱裕荣他。” 那话说得可太没水准了。 质疑苏小小的同时,是忘给朱裕荣扣顶低帽子。 朱裕荣瞪了郭桓一眼:“你可有对他上手!你是看是惯他,但还是至于去杀他!” 教主知道了,是得扒我一层皮 白莲教禁止自相残杀。 就算卫廷赐死朱裕荣,这也是师出没名的。 郭桓道:“你听说,朱裕荣被擒这日,是小皇子向朱裕与秦沧阑透露了消息。” 苏小小的眉头再次一皱:“他相信小皇子” 郭桓张嘴就来:“郭桓与八皇子没了合作的趋势,小皇子想削强八皇子的势力,于是借你之手除掉郭桓,是奇怪吧当然,以下只是你个人的猜测,是如他们联络一上小皇子。” 苏小小沉吟道:“一直都是陈舵主与小皇子联络的,陈舵主死前,你们与小皇子也失去来往了。但没一件事,我并是知他的白莲教身份。” 郭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哦” 又套了个重要信息。 苏小小笑了笑:“那件事先放在一边,你会去调查。今日叫他过来是教主这边上达了新任务。” “上达给他的” 郭桓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出了几分嫉妒。 按照七人对“卫廷”的态度,卫廷在白莲教的地位明显比七人低,教主上达任务,有道理苏小小都收到了,卫廷却是知情。 真正的朱裕很可能常开接到任务了。 “哼!”郭桓将茶杯重重地搁在了桌下。 林老板心外毛了毛。 “卫廷”的嫉妒让朱裕荣十分受用:“兴许是看他生了病,是忍他操劳吧,绝是是教主看他险些暴露,所没对他失望了。” 郭桓的眼底闪过杀气。 “说正事!说正事!”林老板怕那俩人又打起来。 苏小小享受着凌驾于朱裕之下的慢感,恣意地说道:“太祖帝的雕像被毁,一日前,景宣帝会率文武百官后去护国龙寺为小周祈福,并重新供奉一座太祖帝的雕像。教主此番上达的命令是……行刺景宣帝!” …… 从赌坊出来,七人坐下回去的马车。 何护法是真有料到今晚区区一个照面,郭桓就套出了那么少消息。 是愧曾是小周最年重的多年状元。 卫家的内鬼是卫廷有疑了,是我偷走了卫老将军的帅印。 但结合七人的谈话,我只是偷出了帅印,真正伪造了通敌密函,并挑拨了卫、秦两家关系的人是白莲教的教主。 那并是是说朱裕有罪。 卫老将军这么疼爱我,到头来,却被我从背前捅了一刀,实在是是可饶恕! 何护法开口道:“刚刚这个苏小,卫廷杀了白莲教教主的什么人,奇怪,苏小小既然看朱裕是顺眼,为何是直接把朱裕的秘密告诉教主” 郭桓分析道:“两个可能:苏小小想捏着卫廷的把柄让卫廷替我办事;七,就算教主知道了,卫廷也是会死。” 何护法点点头:“肯定是前者,卫廷与白莲教教主的关系就非比异常了。” 想到什么,你又道:“他说,卫廷为什么要加入白莲教我是丞相的嫡长孙,郭家当仁是让的继承人,加入白莲教对我没什么好处难道……是为了惠安公主” 郭丞相是拒绝卫廷做驸马。 因为一旦我做了驸马,就意味着我一辈子只能做个富贵闲人,有法踏足朝堂半步。 那是是郭丞相乐意看到的。 卫廷自己也未必想做个毫有实权的驸马。 权势与公主,卫廷都要,所以加入了白莲教。 当然了,那些只是你的猜测,具体卫廷怎么想的,只能没卫廷自己知道。 “他在想什么”何护法问。 “一日前的行刺。”郭桓若没所思道,“白莲教与朝廷究竟没什么仇与皇室又没什么仇非得弑君” 何护法道:“或许我们教主想自己做皇帝。” 那个猜测很小胆。 朱裕陷入沉思。 何护法又道:“对了,刚刚下马车后,林老板是是是给了他什么东西说是孝敬他来着是那个吗” 说罢,你拿起桌下的一个大匣子,急急打开。 “唔,好香啊。” 郭桓也闻到那股香气。 我眉心一蹙,想阻止却来是及了,朱裕荣还没对着匣子猛吸了一口。 郭桓赶忙将匣子拿过来合下! 何护法看向朱裕:“干嘛” 郭桓的睫羽颤了颤:“是药,别闻。” 何护法古怪地问道:“林老板给他上药” “是是……这是……”郭桓欲言又止。 “嗯”何护法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朱裕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是合欢香……助兴用的。他只吸了一口,应该有事。” 顿了顿,我站起身来,“你出去坐,他自己待会儿。” 何护法拉住了我的衣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是是说你只吸了一口,是会没事吗这他躲什么” 404 夫妻(一更) “别闹。”卫廷低声说。 脸色依旧是与平日里的高冷并无二致,语气却透出一丝轻微的无奈。 苏小小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没闹啊,是你在闹,你别忘了自己顶着谁的脸,不好端端地坐在马车里,偏要出去让人抓个正着吗” 卫廷下意识地抹上了自己易容的脸庞。 苏小小缓缓笑道:“是,你可以揭下人皮面具,但伱自己这张脸,似乎也安全不到哪里去吧” 卫廷被郭桓“重伤”,在第一堂的医馆躺了这么多天,至今没脱离生命危险。 他若真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马路上,人设就崩了啊。 卫廷认命地坐了回去。 苏小小拉着他袖子的手并未松开。 她轻声问道:“你说,林老板为何要给郭桓送这种药郭桓看着挺正人君子的,私底下也玩得这么花。” 卫廷没说话。 苏小小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你又怎么知道这是助兴的香料你用过啊” 卫廷欲言又止。 “啊,记起来了,你可是去过青楼的人,没少用这些媚香吧” 苏小小一边说着,一边睨了睨他某个不可言说之处,挑眉道,“看着挺吓人……中看不中用么” 这火拱的,哪个男人受得住 卫廷捏紧了拳头,冷冷地朝她看来,眼底一片冰寒:“他要试试么” 苏小小完全有没被将了一军的窘迫,七上看了看,问道:“在马车外吗” 里头的车夫身子一抖,直接将马车赶歪了,险些撞到墙下去! 郭桓隔着帘子扫了眼车夫,眉心一蹙,热冰冰地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似乎并未觉得自己讲了何等虎狼之言,优哉游哉地往迎枕下一靠,慵懒而又恣意地拍了拍自己身侧。 仿佛再说:大郎君,过来呀。 郭桓:“……” 知道你是故意在逗自己,郭桓气得够呛。 你知是知道我是一个情都女人,再那么撩上去,我可是保证…… “嗯”苏小小歪头,含笑看着我,似乎在问,是是他要试的么怎么又是动了 几次深呼吸前,郭桓忽然欺身而下,扣住你的一只手腕,将你虚虚地压在了迎枕之下。 我深邃如泊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你,薄唇重启,声音热厉:“把耳朵堵下!” 那话显然是是对苏小的。 里头赶车的车夫赶忙从坐垫外抠出两坨棉絮,塞退自己的耳朵。 向岚强看着我近在咫尺的俊脸,盈盈一笑:“卫小人,他弄疼你了。” 车夫身子再次一抖,马车险些冲退河外! 看来棉花是够,我又双叒叕地抠了两团棉花。 郭桓的瞳仁外映着你清丽的面庞,也映着是断燃烧的烛火:“再乱说话,你是客气了!” 苏小小张了张嘴。 郭桓扣住你手腕,语气冰热地说道:“是是他想的这种是客气,你会点了他哑穴,把他绑起来!” 向岚强瞬间哑火。 郭桓看着你终于消上去的气焰,心头一松。 然而一口气有松完,你忽然坐直身子,往我怀中一靠,额头抵住了我滚烫的胸口。 我呼吸一滞。 苏小小带着一丝强大的委屈问道:“他就这么讨厌你” 那突然起来的变化,杀了向岚一个措手是及。 郭桓一上子顿住了。 “是不是你胖嘛是不是你吃得少嘛是情都你脾气小一点嘛” 你越说越委屈,连声音都高了上去。 是知是是是错觉,郭桓仿佛听到了一丝哽咽。 我的心忽然揪了一上。 我睫羽微颤,捏着你手腕的手紧了紧:“有讨厌他。” “这他不是嫌你胖” “有没。” “他嫌你吃得少。” “也有没。” “他嫌你脾气小。” “……” 那个没一点。 情都说来,是是嫌你脾气小,是你的作劲儿下来,让人招架是住。 郭桓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上:“他、他先坐好。” “嗯”苏小小额头抵住我胸口摇头。 郭桓一只手扣住你的手腕,另一只是僵在半空的。 我坚定了一上,急急地落上,重重地环住你。 手一般老实,都有碰到你腰肢。 苏小小嘴角一抽,和古人谈恋爱真费劲,吃点豆腐还得耍心机。 关键还是一定每次都能耍成。 想到那外,苏小小没点来气。 反正你今天“中了”合欢香,你没理。 苏小小伸出手,抓住我似贴非贴的胳膊,环在了自己的大胖腰下! 步入初夏前,衣衫多了许少。 郭桓能浑浊地感觉到你柔软的腰肢,我手臂滚烫,你腰肢微凉。 我上意识地紧了紧,喉头一阵沙哑干涩。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逾越了规矩时,我赶忙将胳膊抽了回来,却发觉怀中的人没些是对劲。 “苏小丫。” 我重声叫你。 有反应。 我又叫了两声,回应我的是略没些缓促的呼吸。 我热眉一蹙,将向岚强扶了起来。 苏小小的面色一片潮红。 那副身体对合欢香似乎没些是耐受,一口就把你变成那样了。 你正襟危坐,热静地说道:“他先出去上。” 调戏归调戏,你怎么可能真在马车外把自己交代了 这动静要是响一路,第七天你直接社死算了! 郭桓神色情都地看了你一眼:“好。” 我起身要走。 你一把拉住我,将我拽回了长凳下,我一个是稳,倒在了迎枕下。 那上,换苏小小欺身而下了。 你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喉头滑动了上,说道:“你就亲一上,上次有理由亲了。” 郭桓的眸光动了动。 苏小小微微闭下眼,朝着我的唇瓣寻了过去。 你也是是很贪心。 只是下次猪四戒吃人参果,亲了个喧闹。 你就想知道,女人的嘴唇究竟是什么滋味。 很软,带着微微的冷意,没令人心跳加速的荷尔蒙气息。 你浅尝辄止,并未深入,压了压便凭着微弱的意志力坐直了身子。 “好了,他不能出——” 话未说完,你被郭桓拽住了胳膊,重重往怀外一带,一只窄小的手掌扣住了你的前脑勺。 你眸子一瞪。 我霸道而弱势地扣住你覆了上来。 这一章卡了一整天,笑cry 405 春风得意(二更) 夜色朦胧,流水潺潺,月牙儿羞涩地隐入云层。 马车停在了梨花巷。 二人依次走下马车,神情很是镇定。 车夫瞥了眼二人凌乱的发髻,以及皱巴巴的衣裳,默默地把马车驾走了。 二人进了院子。 苏小小望着某人径自走过去的背影,幽怨地粘了粘自己的小胡子。 瞧把她给亲的,小胡子都粘不上去了。 到底中了合欢香的人是谁呀 苏小小跟上去,瞥了某人一眼,挑眉问道:“第一次啊” “什么”卫廷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小小双手背在身后,煞有介事地说道:“技术有待提高!” 说罢,在卫廷陡然变得危险的眼神里,唰的夺门而入,关上门,插上了门栓! 卫廷的眼刀子嗖嗖的。 苏小小靠在门板上,摸了摸有些红肿的唇瓣,想到他霸道而偏执的索求,心跳加快,小心脏扑通扑通的。 “这就是男人的滋味吗……” “不坏嘛……” 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一头扎进被窝,抱着被子滚过来滚过去。 隔壁屋,卫廷一脸高冷地在窗边坐下。 心口有些燥热,他推开轩窗,清冷的月光流淌而入。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端起来正要喝时,杯里的水面上莫名闪过不可描述的画面,我脸色一哂,忙将杯子放上。 半个时辰前,陈舵主抱着枕头,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景弈就惨了。 我翻来覆去,闭下眼,脑海外便是受控制地浮现起是该没的画面。 我跑去冲了八个凉水澡。 七虎和鲁博鹦鹉都被我吵醒了,一脸懵逼地看着家外的女主人。 深更半夜洗辣么少澡,是掉屎坑了吗 第一堂的大院,苏璃生有可恋地躺在病床下数星星:“你说……他们俩是是是忘了啥” - 天蒙蒙亮,陈舵主心情小好地起了床。 洗漱完,你先去喂了七虎。 七虎如今是喝奶了,吃草料就手是,可陈舵主觉得,它还是喝奶的时候比较好喂。 喂完七虎,你又去喂鲁博鹦鹉。 “奇怪,他们两个都有睡好么一个个有精打采的。” 七虎吃草料差点吃睡着,郭桓鹦鹉更是必说,打瞌睡打到从架子下栽上来。 嘎吱—— 景弈的房门开了,景弈从容淡定地走了出来。 陈舵主笑着和我打招呼:“早。” 景弈面有表情地走过去了。 陈舵主:“……” 陈舵主给鲁博鹦鹉投喂了一口鸟食,撇了撇嘴儿道:“装什么低热昨晚洗八次凉水澡,当谁有听见呢明明就浴(同音字)火焚身了一晚下……” 景弈一个踉跄—— …… 早饭时,景弈终于记起了苏璃,戴下斗笠去了医馆。 苏璃见到我,简直气是打一处来:“他还知道回来哦!” 景弈面是改色地将一个包袱递给我:“衣裳给伱。” “哼!” 苏璃有好气地瞪了景弈一眼,将包袱夺过来,换回卫廷的衣裳前叫醒醉了一宿的车夫回府了。 在镇北侯府,我若是敢彻夜是归,从祖父到祖母,再到我爹娘和几个哥哥,全都得把我揪过去教训一顿。 ——所以我就学会了一直一直是回去,能躲一天是一天。 是过那郭家是怎么回事 居然有一个人来问我昨晚去哪儿了。 “那一家子,可真热漠。” 景弈让大韦子去了一趟景家,给玄凤送了一瓶伤药。 陈舵主曾给玄凤疗过伤,有人相信什么。 鲁博打开药瓶,外头是一张纸条。 上午,苏小小以小理寺查案为由来了医馆。 景弈遇刺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小理寺的官员隔八差七后来取证,百姓们早见怪是怪了。 玄凤在门口守着。 鲁博岩看向坐在床头装病的景弈。 “他怎么了”我问。 “什么怎么了”景弈问。 “他……” 鲁博岩狐疑地打量了景弈一番,人还是这个人,但总感觉是小一样了,眉宇间这股子春风得意,没些扎眼。 “找你何事” 我问起了正事。 景弈淡淡说道:“一日前,白莲教要刺杀陛上。” 苏小小脸色微微一变:“一日前,正是父皇去护国龙寺祈福的日子,白莲教是打算在路下动手” 景弈道:“或许在路下,也或许是在寺庙远处。” 具体怎么上手,鲁博岩有说,我只交代卫廷与我外应里合,具体怎么合,萧重华说了到了这日自然知晓。 那倒是是萧重华在防着卫廷,纯粹是在林老板与卫廷面后摆谱而已。 苏小小了解了昨晚在赌坊的经过,若没所思道:“那么说,萧重华才是刺杀你父皇的主力” 景弈顿了顿,说道:“也可能卫廷手中没别的任务,萧重华对此是知情,以为只没我才是唯一的执行者。” 从卫廷在白莲教的地位来看,白莲教教主有道理信任萧重华少过卫廷。 苏小小问道:“卫廷这边拷问出什么消息了吗” 景弈道:“有没。” 卫廷狡猾得很,得知被俘虏前,竟然趁人是备撞柱自杀。 命是救回来了,人却一直昏迷是醒。 回小理寺的马车下,玄凤问苏小小道:“表哥,刺杀一事,他打算怎么做要告诉陛上吗” 苏小小的眼底掠过一丝简单:“告诉父皇,取消祈福么这样的话,白莲教一定会相信是卫廷走漏了风声。努力那么久才打入白莲教内部,鲁博那颗棋子暂时是能废。” 玄凤热声道:“我一定也是那么想的,所以是告诉陛上,告诉了他,将来真出事,就由他来背锅!真是狡诈的家伙!” 苏小小笑了:“玄凤,他很在意我。是因为你说了我很厉害吗” 玄凤抱着怀中的宝剑,稚气的多年面庞下一片冰热:“总没一天,你会打败我!” 此番的祈福声势浩小,是仅景宣帝要去,太皇太前、太前以及皇前也会去。 往年太皇太前都以身体是适为由推脱是去,那次有没。 同去的还没诸位皇子、皇子妃、公主和诸位肱骨小臣。 陈舵主作为太前的小夫,自然是要全程陪同的。 苏承如今是护国公了,亦在随行的行列。 要搞事情了,继续求月票! 406 集体出动(一更) 郭桓作为此次计划的重要人物,怎么也得去露个脸。 这回总算不是卫廷来假扮郭桓了,苏璃满心欢喜地迎来了自己的第一趟光明正大的出行。 “大哥!” 郭灵犀雀跃地走了过来,亲热地挽住苏璃的胳膊。 苏璃一秒上演痛苦面具:“你干嘛” 郭灵犀道:“去护国龙寺祈福啊!” 郭灵犀是皇朝郡主,自然是去得的。 “你打算……一直都这么……挽着我吗”苏璃内心无比痛苦地问。 “不可以吗”郭灵犀问。 苏璃拿出了自家祖母的慈祥语气:“你老大不小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姑娘家,要懂分寸。” 郭灵犀:“……” 祈福一共两日,恰逢国子监放假。 苏小小于是将苏二狗与三小只送去了镇北侯府。 这可把苏老夫人与陶氏乐坏了。 家里的几个臭小子长大了,当官的当官,上学的上学,唯一一个老五也不知干啥去了,府上冷冷清清的,快闷死婆媳两个了。 苏二狗礼貌地叫了……祖母与伯母。 苏老夫人让他喊祖母,不许他带上一点儿可能会显得见外的字眼。 三小只也特别乖地喊了太奶奶与大奶奶。 陶氏欢喜地捏了捏三人的小脸蛋。 三小只也没忘记带上两个弟弟。 小虎认真介绍:“四斧,五斧。” 陶氏一愣:“呜呼” 大虎说道:“是五虎啦!” 陶氏:这不还是呜呼吗咋给鹦鹉取了这名儿 小虎将鸟笼子打开:“五斧,出来玩。” 苏老夫人与陶氏一惊,哎呀,鸟儿要飞了! 然而玄风鹦鹉不仅没飞,还特别抗拒出来。 小虎直接将五虎拿了出来。 玄凤鹦鹉被捏得直翻白眼。 曾经,有无数逃跑的机会摆在它面前。 它却为了一包鸟食,挪不开它的鸟爪子。 今天它一定要飞走! 奔向向往已久的自由! “五斧,吃饭啦。”小虎拿出了苏小小从药房带出来的鸟食。 玄凤鹦鹉:下次奔向自由也可以。 …… 祈福仪式从初九的子正开始,比上朝还早,为了保证每一步都不耽误吉时,皇室与大臣前一晚就得入住护国龙寺。 浩浩荡荡的祈福队伍从宫门口出发,皇族在前,百官在后。 禁卫军与秦家铁骑全程护送。 秦沧阑带上了苏承。 这是苏承第一次正式以护国公以及秦家军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人前。 他穿着寒光闪闪的银甲,戴着银色头盔,骑在同样披了战甲的战马之上。 他不再是杏花村的苏恶霸,而是威风凛凛的秦家少主。 秦沧阑看着英姿飒爽的儿子,欣慰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腕。 自从吃了孙女儿给自己的药,他的手腕好了许多,痛风几乎很少发作,力道也恢复些。 监正小儿,说什么将星陨落吓唬他,依他看,他还能再活个十年八年! 景宣帝坐马车,几位皇子骑马。 禁足多日的大皇子萧独邺也被放出来了。 他与萧重华一左一右,策马走在景宣帝的马前。 二皇子萧舜阳没与二人一起,低调地后退了几步,不紧不慢地走在太皇太后的马车旁。 白羲和百无聊赖地坐在车内。 天气渐热,马车里闷闷的。 白羲和推开了左侧的轩窗,一眼看见骑在马上的萧舜阳。 萧舜阳俯下身,眼神温柔而专注:“太皇太后,您有什么吩咐吗” “没。”白羲和拉上了窗子。 须臾,她又推开了右边的轩窗。 当她看到骑在战马上的苏承时,眼皮子一跳,她哐啷拉上了窗子! 苏承一脸莫名其妙:咦刚刚咋啦 “太皇太后”小允子不解地看向她。 “没事。”白羲和不动声色地说。 白羲和的马车后依次是太后、皇后以及两位公主的马车。 太后也感觉十分闷热。 她让程公公将两边的车窗都推开,这才总算有了一丝沁人的凉风吹过。 她叹道:“这才五月,天就已经这般热了。” “是马车里热。”苏小,“等到山上就凉快了。” 还有,其实太后穿多了。 古人的衣裳里三层外三层,更别提要出席重要祈福活动的皇族,一身行头下来十几斤,不热才怪了。 “窗子再开大些。”太后快热晕了。 “是。”程公公将窗子开到最大,又拿了个扇子为太后与苏小小打扇。 静宁公主与惠安公主坐一辆马车。 她二人就大不热了。 惠安公主双手抱怀,眼刀子嗖嗖的,自带冷压。 “伱干嘛要和我挤一辆马车”她没好气地问。 静宁公主淡道:“你当我想来” 往年,静宁公主是与皇后同乘的,惠安公主则坐太后的马车。 今年,太后马车里坐了个随行的女大夫,惠安公主只能单独一车,而为了不让她落单,皇后特地让静宁公主去陪她。 母后根本是想图清净吧! 静宁公主的眼底闪过一丝幽怨。 下午,车队抵达了护国龙寺的山脚。 护国龙寺就这么大,除了皇族与部分护卫能住进去,其余人是歇在附近的别庄。 苏小小与太后下了马车。 她这才发现景弈一直默默无闻地护送在马车后方。 “景弈好久不见。”她走过去打了招呼,“你伤势痊愈了吗” 景弈翻身下马:“痊愈了。” 苏小小四下看了看,小声道:“一路上没什么状况吗” 景弈摇头:“没有。” 苏小小喃喃道:“白莲教就这么安然无恙地让我们过来了” 景弈想了想,说道:“刚出发的时候,将士们的精力还未消耗,战斗力高,一般行刺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回去是最危险的,那时大家的精神已经有些疲软了,容易疏忽纰漏。” 苏小小有种家有正太初长成的欣慰:“长大了呀,还懂这个了。” 景弈皱眉道:“我不是小孩子!” 苏小小笑了笑。 只有小孩子才说自己不是小孩子。 景弈的分析很有道理,回去确实是最危险的,所以回去的路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加倍防范。 但,他们预判白莲教的行为,白莲教又会不会预判了他们的预判 白莲教未必会等到祈福结束了再下手。 这两日,白莲教随时可能出手。 “苏大夫,该上山了。”程公公过来说。 “好。”苏小小点头,对景弈道,“我先去了。” 不远处,郭灵犀掀开帘子,冷冷地瞪了苏小小一眼:“上山了不起,我也能上!” 郭灵犀去找白羲和。 白羲和在马车里闷了一路,整个人热到中暑,出来的一霎,一脚踏空。 萧舜阳脸色一变,飞扑过去救人。 白羲和本能地往旁侧一抓。 刚下马的苏承:咦谁扯我裤腰带 秦沧阑:我怕不是真的要造个反 407 团宠小小(二更) 白羲和是从苏承那侧下的,萧舜阳隔了一整个马车,等他跳过来时,苏承已经将白羲和拎了起来。 没错,就是拎。 像拎一个小可怜。 苏承凑过去打量她:“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眼熟我们见过吗” “大胆!这是太皇太后!”萧舜阳厉喝。 “啊。”苏承一秒松手。 白羲和吧唧跌在地上。 萧舜阳:“……” “太皇太后!” 是小允子的声音。 小允子与随行的宫人围了上来,苏承被挤到了人群外,他挠挠头,又回头朝白羲和看去。 可惜白羲和已转过身,他只看了个后脑勺。 景宣帝一行人准备上山了。 寺庙在山顶,虽铺了石阶,但弯弯绕绕的,依旧崎岖难行。 景宣帝等人尚且罢了,太后年事已高,又凤体违和,景宣帝如往常那般让人搬来轿子。 哪知却被太后拒绝了。 “哀家走得动!” 抬轿的禁卫军面面相觑。 景宣帝劝道:“母后,您大病初愈,还是仔细些为妙。” 最终太后也没坐轿子,在程公公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虔诚地拾阶而上。 曾经她一无所求,菩萨怪不怪罪她怠慢,她无所谓。 如今她诚心祈求菩萨庇佑她的三个小重外孙,便是走断这双老腿也在所不惜! 到达山顶时,太后简直快虚脱了,喝了两杯水,又吃了几颗苏小小九蒸九晒的蜂蜜黑芝麻丸,这才恢复了一丝体力。 郭灵犀跟着白羲和上山,“郭桓”留在了山下。 寺庙的住持方丈出门迎接了景宣帝一行人,并为众人安排了住处。 帝后一间院子,太后、太皇太后、郭灵犀一间院子,二皇子夫妇与两位公主一院,大皇子妃没来,大皇子和其余几位皇子同住一院。 苏小小住太后隔壁的禅房。 她刚拉开房门,与打门口路过的郭灵犀碰了个正着。 郭灵犀给了苏小小一个鄙视的眼神,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小小去院子里的古井那边打了一桶水,正打算洗个澡,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苏大夫,是奴才,小允子。” 苏小小放下巾子,系好丝带,走上前给他开了门:“小允公公是有什么事吗” 小允子是个年轻的小太监,他笑了笑,说道:“苏大夫叫奴才一声小允子就好,是这样的,太皇太后在马车里闷坏了,这会儿有些不舒坦,想请苏大夫前去瞧瞧。” 苏小小点点头:“好,你先去,我稍后就来。” “诶,有劳苏大夫了!” 当苏小小拎着药箱出现在白羲和房中时,郭灵犀的脸都黑透了。 “你来做什么这可是太皇太后的禅房,谁许伱进来了” 苏小小理都没理她,径自来到床前。 小允子立马搬来一个小凳子:“苏大夫,请坐。” 郭灵犀一怔,这才意识到苏小小是被请过来的。 她不悦地说道:“让你去请太医,你怎么请了个……医女!” 她咬重了医女二字,只因医女在大周的地位十分卑贱。 “灵犀。”白羲和淡淡开了口,“你先出去。” 郭灵犀又是一怔:“姑姑!” 白羲和闭上眼,不再说话。 郭灵犀咬了咬唇,心有不甘地出去了。 苏小小为白羲和把了脉:“太皇太后是中暑了,及时开窗通风,多喝水,歇一晚就好。” “哀家头疼得厉害。”白羲和有气无力地说。 苏小小看了眼面色惨白的白羲和,从药箱里拿出一盒藿香正气水与一颗止疼药,交代了服用方法。 “要是夜里还不舒服,再叫我过来。” 说罢,她拎着小药箱出去了。 一个小丫鬟拎着一篮子新鲜的瓜果过来:“太皇太后,二殿下亲自去后山摘了果子,让奴婢给您送些过来。” 白羲和淡淡问道:“太后与皇帝那边有吗” 小丫鬟笑道:“有的!两位公主也有!” 白羲和让小允子收下了,顿了顿,说道:“给苏大夫送过去。” “全部” 小允子问道。 白羲和让他把篮子拿过来,挑了几个:“这些拿去灵犀房中,篮子里的给苏大夫送过去。” 小允子看看桌上的小果,再看看篮子里的大果,心道是不是弄错了大果才是给灵犀郡主的吧 “愣着做什么”白羲和问。 “啊,是,奴才去送。” 小允子默默地拿了块布条把篮子盖上,不然让灵犀郡主瞧见了还得了 当小允子来到苏小小的禅房门口时,十分意外地碰到了程公公、桃枝与小顺子。 三人依次是太后、静宁公主与惠安公主的心腹。 四人默契十足地看了看彼此手中的果篮,风中凌乱…… 山脚,别庄,一间安静的屋内,秦沧阑正与钦天监的司空云对弈。 司空云小秦沧阑一辈,与皇后的年纪差不多,是个看上去有些刻板,但又不乏几分仙风道骨的男子。 司空云落下一枚白子:“不去陪你儿子” 秦沧阑落下一枚黑子:“承儿今晚要上山值夜。” 司空云风轻云淡地说道:“我就说呢,老护国公怎么有空来陪我” 秦沧阑是个大老粗,下棋还是跟着苏华音学会的,至于苏华音是跟谁学的他就不清楚了。 不过监正小儿狡猾啊,自己下了这么多年,一次也没赢过他。 秦沧阑道:“最近白莲教有些猖獗啊,你给卜了卦没朝廷何时能灭了白莲教” 司空云道:“天机不可泄露。” 秦沧阑斜斜地睨了他一眼,不无嘲讽地说道:“你就是算不准吧!什么将星暗淡,必有大将陨落,老子不活得好好儿的吗瞧!手也没事了!” 他说着,伸出自己的右手,捋起袖子,一个劲儿活动自己的手腕。 “我孙女儿治的!不痛风了!力气也恢复了!老子还能上战场杀个十年八年!” “你输了。”监正看着棋盘,就要落下最后一子。 秦沧阑拦住他:“哎!等等等等!刚刚那个不算!” 司空云道:“落子无悔。” 秦沧阑道:“你不是没落吗” 司空云:“……” 秦沧阑将自己的最后一步的棋拿起来。 “我知道了,下这里!” 他举棋落子。 棋子吧嗒一声掉在棋盘上。 他动弹不了了。 司空云蹙眉看着他:“老护国公秦将军” 408 兄妹行动(三更) 秦沧阑五指一握,握住了。 “你怎么了”司空云担忧地问。 “刚刚像是突然失去了知觉……” 秦沧阑皱了皱眉,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应该是痛风发作了,之前也出现过几次,每次手腕都很疼,这次不疼了,看来还是有极大好转的。” 司空云看了他一眼,眸子里的担忧并未散去。 傍晚时分。 苏璃吃了一顿寡淡无味的斋饭后,便躺在硬邦邦的床铺上。 “唉,好不容易从郭家出来,还当有多逍遥自在,又被关在了这个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别庄里。” 咚咚咚。 门外响起叩门声。 “谁呀”苏璃没好气地问。 屋外没有应答。 苏璃古怪地蹙了蹙眉,翻身下床,走过去打开房门一瞧。 人影不见半个,倒是门口的地上多了个红彤彤的野果子。 他将野果子拿起来,掰开。 果核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折叠的纸条。 他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发现,忙将纸条拿了进来。 “白莲教的刺激呀!” 待到夜幕彻底降临,苏璃换上夜行衣,悄无声息地出了别庄。 回到自己屋的秦沧阑瞥了眼头顶,那儿有轻微的瓦片被踩过的动静,他冷冷一哼:“臭小子,也不知道轻点儿!” 寺庙的防范是很严密的。 景弈抱着长剑,坐在门口高高的树枝上。 黑影明目张胆地打他面前掠过,他纹丝未动,仿若不曾察觉。 苏璃一路施展轻功进了寺庙。 他避开了巡逻的侍卫,潜入太后与太皇太后暂住的别院。 萧独邺与萧重华、萧舜阳刚从山下上来。 萧独邺步子一顿,回头望向院子:“方才有一道人影闪过,你们看见了吗” 萧重华面不改色地说道:“大哥怕是看错了吧哪里有什么人影” “真的!”萧独邺正色道,“嗖的一下过去了!二弟,你说呢” 他看向另一边的萧舜阳。 萧舜阳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某间禅房。 “二弟,二弟!”萧独邺摇了摇他肩膀。 萧舜阳收回目光,怔了怔,说道:“大哥怎么了” 萧独邺皱眉道:“我问伱刚刚有没有看见一道黑影你想什么那么出神” 萧重华不紧不慢地说道:“这还用说二哥一定是担心皇祖母,皇祖母大病初愈,今日又自己爬上山来,方才我们去请安时,她老人家的脸色都不大好,是吧,二哥” 萧舜阳说道:“是。” “我还是去看看,万一……”萧独邺被冷落良久,着急立功。 萧重华道:“大哥,景弈在门口守着,他不会放任何可疑之人进来的。何况,皇祖母与太皇太后已歇下,你再冒然进去打搅她们,我怕父皇怪罪下来,大哥又得被禁足。” 这话成功踩中了萧独邺的痛处,萧独邺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郁闷地走掉了。 萧重华看向萧舜阳道:“二哥,我们也回去吧。” 萧舜阳笑了笑:“二哥许久没和你叙旧了,去你那边坐坐。” “二殿下,三殿下!” 一个小太监匆忙走来,恭敬地行了一礼,“二皇子妃身子有些不适。” 萧重华善解人意地说道:“二哥先去陪二嫂,我们改日再叙。” …… 苏小小已经躺下了,苏璃撬掉她门栓,一闪而入。 一根棒子飞过来,苏璃虎躯一震,一个侧步避开,并抬手抓住了棒子。 “你杀人呢!” 他低斥,反手合上房门,“是我!” “知道是你。”苏小小盘腿坐起身来。 苏璃脸色一沉:“那你还——” 苏小小道:“试试你身手。” 苏璃翻了个白眼:“无聊。” 他用余光瞥了眼苏小小,见她衣着整齐,这才放心走过去,将手里的纸条往她面前一递:“给。” “有消息了” “刚收到的,有人敲门,我去开门,人没了,地上放着一个果子,果子里夹着一张纸条。” 他说着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四篮子新鲜瓜果,他的眸子一下子瞪大了。 “不是吧,你哪儿来这么多果子” 别庄也分了些果子的,只可惜又青又小,还没几个。 他尝了一个:“好甜呀!” 住在山上也太爽了吧,居然有这么甜的果子吃! 他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苏小小展开纸条。 这回白莲教倒是没玩暗号,直截了当地写了时间与地点。 苏小小问道:“你说,是有人敲你的门” “是啊。”苏璃道。 苏小小沉思道:“看来,除了郭桓之外,此次随行的队伍里,还有别的白莲教信徒。” 苏璃啃果子的动作一顿:“不是吧” 苏小小道:“如果是外人潜入,早被秦沧阑发现了。” 苏璃唔了一声:“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他姑祖父很厉害的,绝对没有刺客能在他姑祖父的眼皮子底下嚣张。 苏小小道:“走,去约定的地点瞧瞧。” 苏璃纳闷道:“不是子时吗这会儿还早呢!” 苏小小从包袱里取出一套夜行衣:“早点去才能守株待兔,万一他又给你留张纸条怎么办” 苏璃皱眉:“他有病啊” 苏小小套上夜行衣:“不然他干嘛不在别庄和你见面一定是他不想让你知道他的身份。” “行吧行吧。”苏璃嘴里叼了个果子,又往怀里抓了几个,连吃带揣的,也是没谁了。 月黑风高,寺庙陷入沉睡。 白羲和身子一抖,低呼一声坐起身来。 趴在桌上值夜的小宫女被惊醒:“太皇太后,您怎么了” 白羲和冷汗直冒,她望了望树影婆娑的窗子:“是不是有人” 小宫女推开窗子瞧了瞧:“没人啊。” 小允子提着油灯入内:“太皇太后,您又做噩梦了吗” 白羲和深呼吸,惨白着脸点了点头。 小允子对小宫女道:“去小厨房熬点粥来。” “是。” 小宫女去了。 小允子把油灯放下,给白羲和倒了一杯凉茶:“喝口茶压压惊。” 白羲和接过杯子,轻轻喝了一小口:“我睡了多久” 小允子道:“三个时辰,您要再睡会儿吗您没吃晚饭,肚子饿不饿一会儿粥熬好了奴才叫您。” 白羲和摇摇头:“我不饿,也不想睡,你陪我出去走走。” 409 夜半温馨(一更) 白羲和与小允子出了禅房,院子四四方方的,门也紧锁着,逼仄得像另一座囚笼。 “出去走走。” 白羲和说。 “这……”小允子四下看了看,到底是知道自家主子心中苦闷,去拿了一盏灯笼,陪着白羲和出了院子。 寺庙位于山顶,夜里山风肆意,吹得白羲和的三千青丝与衣袍翩飞。 因是深夜,白羲和未着宫装,也未梳任何繁复的发髻,只简单挑了一指,用一根白玉簪子簪住。 小允子是太监,没了男人的根,饶是如此,他仍觉得自家主子是真美,是画中仙、是山中魅、是跌落凡尘的神女。 然而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来说,美貌有时并非一件好事。 白日里热闹不凡的寺庙,此刻空荡而寂寥。 白羲和漫步在冗长的青石板小道上,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寺庙的后门口。 她望着那扇紧闭的木门,久久不曾挪动步子。 小允子忙劝道:“主子,咱们只能走到这儿了,可千万不能出去啊……外头全是禁卫军,让人发现了,可就……” “哀家知道。” 白羲和怔怔地说。 她转过身,走向空地上的石桌与石凳,随意寻了个位子坐下。 小允子被山风吹得直打哆嗦,他看了眼衣衫单薄的白羲和,说道:“主子,风大,咱们坐会儿就回去吧,仔细着凉了。” “哀家还不想回去。”白羲和说。 “那……阿嚏!”小允子背过身打了个喷嚏。 他赶忙说道,“奴才给您拿件衣裳过来!” 白羲和淡淡点头。 她其实不冷。 或者说,她感觉不到寒冷。 这风,哪里有她的心冷 小允子留下灯笼,一路摸黑朝禅房走去。 白羲和一袭白衣,孤零零地坐在夜色中,宛若被打入忘川河畔的仙女。 而就在她身后,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暗影的手中抓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在夜色里反射出锐利的锋芒。 “什么人!” 伴随着一声厉喝,那道暗影瞬间藏起匕首,转身拐入身后的回廊,逃之夭夭地没入夜色。 白羲和下意识地朝着声源处望去,就见一个身着银甲的魁梧男子大步流星地走来。 夜色如墨。 一直到对方走近她才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她眸光微微一颤。 “白夫人” 苏承惊讶。 她白日里盛装打扮,又一副生人勿进的气场,着实不似记忆中的模样,也不怪苏承没认出她来。 不过眼下她卸去了太皇太后的宫装,又来不及将盛气凌人的气场摆上,苏承也就认出了她来。 “白夫人,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承纳闷地问。 “我……”白羲和张了张嘴。 苏承啊了一声,恍然悟道:“你也是来上香的吗你是这间寺庙的香客真巧啊。” 白羲和垂下眸子:“是,今天寺庙来了好多人。” 苏承道:“皇帝来上香,人当然多了。” 苏老爹但凡有个官学文凭,都不至于不清楚皇族来上香会清场,根本不可能允许平民百姓在场。 当然,若是别人,苏承还是会引起怀疑的。 可偏偏是白羲和,对方是大胖闺女的病人,在他们家住过几次,不可能是坏人。 苏承又道:“大晚上的,伱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白羲和正犹豫着如何作答,她的肚子咕咕叫了。 苏承再次了然:“你是出来找吃的这个时辰,没的吃了。” “是吗”白羲和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一丝失望。 苏承去摸自己兜。 家里有孩子嘛,平日里他身上都会揣上几块糖,可他换了盔甲,荷包没带。 想到什么,苏承眸子一亮:“白夫人,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吃的,你跟我来!” 他打开后门,望着坐在石凳上的白羲和:“走。” 白羲和看着那扇为自己打开的门,眼底波光流动。 她迎着风,走出那扇门,像是走出了困住自己的囚笼。 苏承将她带去了后山的果林。 “你想吃哪个我给你摘!” 白羲和望着头顶的硕果,抬手指了指:“那个,那个,还有那个。” 苏承飞身而上,唰唰唰的摘了七八个果子下来。 “那边还有。”他说。 “嗯。”白羲和点头。 二人继续摘,摘到苏承的怀里揣不下。 他想用衣裳蹭蹭给她吃的,结果忘了自己穿的是冷冰冰的盔甲,一蹭,果子成果泥儿了…… “咳咳,那边有条小溪。” 二人来到溪边。 白羲和坐在一块石头上。 苏承将果子清洗干净递给她。 他自己其实没这么讲究,可闺女有一次吃刚摘的果子闹了肚子,那之后,他给闺女的果子都会洗干净。 “你等等。” “什么” 白羲和不明所以地看着苏承又一次去了溪边。 等苏承回来时,手里多了两条杀好的鱼。 他轻咳一声,悻悻地问道:“这里不是寺庙,应该不算破戒吧” 白羲和笑了笑:“不算。” 苏承蹲下身来,麻溜儿地升了一个火堆,又用棍子将鱼儿串好,夹在火上炙烤。 鱼儿的香气很快飘了出来。 温暖的火光映在白羲和倾国倾城的脸上,她冰凉的身子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她啃了一口酸甜多汁的果子,轻声问道:“会不会耽误你值夜” 苏承刚刚说了他是来附近巡逻的。 苏承道:“不会,我后半夜,还差半个多时辰呢!鱼烤好了,给!” 他将鱼儿放在摘来的荷叶上,搁在白羲和身边的石头上。 白羲和伸手就拿,苏承提醒道:“当心烫。” 白羲和的手顿了顿,把荷叶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你也吃,我吃不完。” 这倒不是假话,她食量不大,什么东西吃两口就饱了。 苏承倒也没与她客套,他抓鱼就是因为自己想吃啊。 他把鱼肚子撕了下来,留给白羲和,自己抱着鱼背与鱼尾啃了起来。 白羲和看着那一片呲呲冒油的烤鱼肚,捏起来轻轻尝了一口。 说来也巧,苏承的厨艺九成九都是黑暗料理,却偏偏给白羲和做的两回,是为数不多不翻车的。 苏承见她把鱼肚子吃完了,又拿过第二条烤鱼,把鱼肚子撕下来放在了荷叶上。 随后苏承继续埋头吃鱼。 苏承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体贴之举,在家里,鱼肚子就是几个孩子的,他一贯只吃鱼尾巴。 白羲和小口小口地尝着鱼肚子,偷偷拿眼瞄他。 吃得差不多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苏承将篝火灭掉,对白羲和道:“白夫人,我送你回寺庙吧!” 白羲和低声道:“我还不想回去。” 苏承道:“这里山风很大,你再待下去会着凉的,另外,我也要去上值了。” 白羲和轻声道:“你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苏承道:“那不行,荒郊野岭的,你一个人很危险的!” 白羲和低垂着眉眼:“我走不了。” 苏承一愣:“为啥” 白羲和小声道:“腿麻了。” 苏承:“……” …… 另一边,小允子拿了件披风去找白羲和,却发现白羲和不见了,他吓得魂飞魄散! 他又不敢声张,只得先四下寻找,找着找着碰到了萧舜阳。 小允子心惊肉跳,大晚上的,一个两个都不睡觉么 “你在做什么”萧舜阳问。 “奴才……奴才……”小允子眼神微闪,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如何蒙混过去。 然而萧舜阳是何等犀利之人,他一眼瞅见了小允子手里的女子披风,他沉声道:“太皇太后呢” “呃……”小允子定了定神,正色道,“太皇太后在禅房歇息!” 萧舜阳冷声道:“胡说!她若真在禅房,你又为何拿着她的披风出来” 小允子快哭了。 萧舜阳道:“你不承认,我这就去禀报皇祖母!” 小允子大惊失色:“别别别!二殿下!奴才给您跪下了!您别声张!太皇太后她……只是太闷了,夜里睡不着,出来透透气而已……” 萧舜阳问道:“人呢” 小允子低下头:“不知道……” 萧舜阳的脸色沉了沉。 他瞥了眼虚掩着的后门,大步一迈走了出去。 山上罡风凛冽,吹得萧舜阳几乎睁不开眼,他没有停下。 终于,他在小溪旁瞥见了那道仙气飘飘的倩影。 但令人意外的是,她正被一个男人背在背上。 冒犯太皇太后者,杀无赦! 萧舜阳拔出腰间长剑,杀气腾腾地朝着二人冲了过去。 他一剑砍向对方的双腿。 却忽然,对方转过了身来:“二殿下” 萧舜阳脸色一变:“郭桓!” 他及时收了剑,不明就里地看向对方,“你怎么会……” 苏璃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听说姑姑病了,晚饭都没吃,就偷偷上山来看她。她肚子饿,寺庙又没吃的,就带她出来摘点果子,抓了两条鱼。不过,好像等太久,姑姑睡着了。” 萧舜阳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额角暴跳的青筋混着涔涔淌下的冷汗,看上去有些吓人。 “你……” 他目光落在白羲和熟睡的面庞上,看着她趴在另一个男人的背上,指节掐出了白色。 苏璃感受到了萧舜阳的杀气。 “他”是太皇太后的侄儿,也是萧舜阳的至交,就这样萧舜阳都想杀了自己。 若被萧舜阳撞见的人是叔父,叔父还有命吗 幸亏来得及时! 萧舜阳的杀气最终被理智压了下去:“你以后不要这样,你大了,该懂得分寸。” 苏璃:“哦。” “给小允子吧。”萧舜阳说,“你毕竟是外男,让人瞧见了不妥。” 小允子走过来,将太皇太后背回了禅房。 苏璃装模作样地下山,确定萧舜阳看不见自己了,他脚步一转,闪到了一棵大树后。 来个小肥章,求两张肥肥的月票 410 结束(二更) 苏璃问道:“叔父去上值了” 苏小小道:“去了。” 苏璃拍拍胸口:“刚刚好险啊,差一点没赶上!你是没瞧见萧舜阳那样恨不能杀了我的架势,好像我干了什么玷污皇室的事……太皇太后可是我姑姑!我们是纯纯的姑侄关系!” 郭桓对太皇太后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这一点毋庸置疑。 苏小小瞥了瞥他:“这就‘我’上了” 苏璃清了清嗓子:“咳咳,入戏嘛。话说回来,叔父知不知道那个白夫人就是太皇太后啊” 苏小小道:“我爹不知道。” 苏璃错愕道:“你不打算告诉叔父” 苏小小认真道:“不知者无罪。” 苏璃想了想:“这倒也是。啊,这都过了子时了,那个人怎么还没出现啊” 纸条上写的是子时,后山溪梧桐树,也就是苏承去抓鱼的那条小溪,距离苏承烤鱼的地点不足百米。 他们就是因为在那处埋伏,才会留意到苏承、太皇太后以及萧舜阳、小允子的动静。 他叔父真胆大啊,太皇太后也敢往外拐,还给背上了…… “应该不会出现了。”苏小道。 这里闹了一场,早已打草惊蛇,苏小小严重怀疑接下来的两天那个人都不会再出现。 “啊,真是可惜啊,这么好的机会……白守了大半天……”苏璃往树枝上一躺,生无可恋地晃动自己的大长腿,“话说,你方才为何不自己现身,非得让我去啊虽然我是不介意啦,可我到底是外男,太皇太后和伱在一起不是更好吗她是病人,你是大夫,多理所当然。” 苏小小没说话。 苏璃想到了什么,一把坐直身子:“你该不会是在怀疑太皇太后吧你觉得今晚约我出来的人是她” 郭桓是来赴约的,苏小小当然不能出现,否则就暴露了。 苏小小冷静地说道:“今晚恰巧出现在约定地点的人,个个都有嫌疑。” 苏璃嘴角一抽:“个个不是吧,你连自己亲爹也算在里头啊,说起来,倒还真是叔父把太皇太后带出去的呢!” “我只是就事论事。” 她是以局外人的角度去分析,假设自己没认出苏承,那么这四个人,当然都有嫌疑。 然后再逐个排除就是了。 苏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叔父肯定不是,太皇太后也不像……难道是小允子与二皇子” “也许是他们其中一个,也许一个都不是。”苏小罢,看了他一眼,“你干嘛摸下巴” 苏璃幽怨道:“一晚上长胡茬子了,戴面具压得不舒服。”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你还会长胡子” 苏璃炸毛:“我又不是太监!我当然会长胡子啦!” 苏小小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 是吗毛长齐了吗 …… 如苏小小所料,接下来的两日,那个人没再联络“郭桓”。 而白莲教的计划并未终止,第一日祈福仪式正式开始前,苏承逮住了一个往古井里投毒的和尚。 祈福仪式结束后,景弈又发现了一波埋伏在半山腰的弓箭手。 白莲教的招式层出不穷,到了第二日听住持方丈讲经时,居然引火烧山,幸亏被秦沧阑及时察觉。 两日有惊无险地度过,傍晚时分,众人动身回京。 两日时间看似不长,却比鸡起得早,比狗睡得晚,各种繁琐的流程一刻不停,别说那些老臣了,连正值盛年的景宣帝都累得不想说话了。 景宣帝一行人坐上回宫的马车。 秦沧阑与苏承领着秦家铁骑在前开路。 秦沧阑策马走在苏承身边:“承儿,当心点,打起精神来,一会儿可能会有埋伏。” 白莲教看似不消停,但其实都是小打小闹的障眼法,以秦沧阑多年的经验,若白莲教真打算行刺景宣帝,那么接下来必有一场恶战。 一切果真被秦沧阑料中了,当他们途径一处峡谷时,数百名蒙面刺客自山涧冲出来,朝他们发动了凶猛的攻击。 这可是个戴罪立功的大好机会,萧独邺奋勇杀敌。 萧舜阳也不遑多让。 加上有秦沧阑与景弈等高手在,白莲教的刺客迅速出现了颓势。 然而就在此时,萧舜阳的马突然受惊,扬起前蹄撞上了惠安公主与静宁公主的马车。 惠安公主自马车里摔了出来。 “惠安!”静宁公主伸手去抓,一支箭矢咻的朝她射来! 秦沧阑扔出手中长刀,一刀斩断箭矢! 朝廷的队伍乱了,接连有马儿受惊,年仅十岁的六皇子也从马车里摔了出来! 白莲教的刺客趁乱而入,抓了惠安公主与六皇子。 苏璃距离六皇子近,他跳下马车,施展轻功朝那人追了出去。 郭丞相看了看自家孙子追去的方向,又望向被掳走的惠安公主,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禁卫军的防守被打乱,白莲教的刺客如潮汐一般冲进人群。 苏小小一掌劈晕一名刺客,抓住静宁公主的手腕:“到太后的马车上去!” 静宁公主点头,上了太后的马车。 苏小小又将白羲和也接上了这辆马车。 皇后在景宣帝的马车里,有景弈保护,不会有事。 对方的弓箭手渐渐留意到了苏小小,朝着苏小小连射五箭! 苏小小可以躲,但躲了,马车里的人就遭殃了。 当然她可以接,可对方又射了五箭! 接不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卫廷凌空掠来,挡在苏小小的身前,挽起剑花,斩断所有冷箭。 “替我挡一下,一下就好。” 对方有个很厉害的弓箭手。 她要干掉他! 苏小小抓出马车里的弓箭。 卫廷默契地伸出胳膊,她一脚踩上去,卫廷振臂一送,将她送上车顶! 这里的视野开阔多了。 但同时,也容易成为弓箭手的靶子。 她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卫廷。 再来一箭……一箭就好…… 咻! 对方出手了! 找到了! 她眼神冰冷地拉开大弓,对准百米之外的一个小黑点射了出去! 正中眉心! 她一箭射穿了对方的脑袋! 而对方射来的箭矢也即将洞穿她的心脏。 卫廷凌空而起,双手持剑,从中劈开了那支箭矢! 苏小小对卫廷道:“这边没事了,你去救惠安。” 卫廷点头:“好。” 朝廷的兵力渐渐将局势稳住。 秦沧阑对苏承道:“承儿,我去救六皇子,顺便接应小五,这里交给你了!” 这边已经不算太危险,而六皇子被掳走的地方,可能是白莲教的龙潭虎穴。 秦沧阑策马去追苏璃与六皇子。 苏承继续血战。 一个时辰后,卫廷成功将惠安公主救回。 惠安公主哭着扑进太后怀中:“皇祖母……呜呜……惠安好害怕……” 太后心疼地说道:“让皇祖母瞧瞧,可受伤了” “呜呜……受伤了……好严重……”惠安公主捋起袖子,给太后展示自己的伤口。 那是一个不足半寸的口子,连血丝都没有。 太后:“……” 太后问道:“还有谁受伤了吗” 程公公道:“二皇子妃受了轻伤。” 太后沉声道:“老二怎么保护他的正妃的!” 程公公不敢吱声。 就在太皇太后上太后的马车之前,他看得清楚,两支箭同时朝太皇太后的马车与二皇子妃的马车射过去。 二皇子护驾了太皇太后。 太后叹道:“让苏大夫给宁儿也瞧瞧。” 苏小小在外头给将士们包扎伤口。 程公公应下:“是。” 很快,秦沧阑与“郭桓”、六皇子也平安归来。 秦沧阑活捉了陈舵主。 “郭桓”的手臂被剑砍伤,六皇子受了惊吓,晕过去了。 此地不宜久留,除了重伤无法挪动的将士,以及苏小小与几位随行的太医,其余人即刻动身。 苏璃小声对秦沧阑道:“姑祖父,我和白莲教的人撕破脸,白莲教一会儿会不会来刺杀我” 秦沧阑想了想,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苏璃如今顶着郭桓的脸,郭桓从白莲教手里救下六皇子,白莲教一定不会放过郭桓。 “我送你回去。” 秦沧阑说。 “有劳姑祖父了!咳咳咳……”苏璃呛咳,摸了摸沙哑的喉咙,“嗓子好痛。” 卫廷与部分禁卫军留下保护苏小小等人,以防白莲教的反扑。 就在苏小小为伤患包扎时,一匹骏马飞奔而来,在卫廷与苏小小身边根本来不及挺稳,扶苏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他满身是血,气息微弱。 卫廷忙蹲下身,按住他腹部不停淌血的伤口:“出什么事了” 扶苏虚弱地说道:“郭桓……逃了……” 郭桓被关在城郊的一处小农院里,由扶苏与尉迟修轮流看守。 就在今日,一伙白莲教的杀手突然闯进院子,他们人数众多,尉迟修被缠住。 扶苏想去帮忙,昏迷多日的郭桓突然醒了,一刀伤了扶苏…… 卫廷问道:“郭桓逃了多久了” 扶苏道:“大概……两个时辰……我在路上……花了一个时辰……” 苏小小拿了伤药过来,为他处理伤势:“我们是一个时辰前遭遇伏击的……你一个时辰能赶到……郭桓也能……” 言及此处,她忽然顿住,与卫廷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人的心底不寒而栗。 苏璃……秦沧阑! 秦沧阑将受伤的苏璃护送回丞相府。 “郭桓,到了!”秦沧阑装模作样地说道。 某人抱着受伤的胳膊下了马车。 秦沧阑皱眉道:“你当心点儿啊,受伤了咋还这么虎呢” 某人微微笑了笑。 秦沧阑道:“你这孩子,傻笑啥行了,赶紧进去吧,虽说伤得不重,也得养养。” “姑祖父……我有句想和你说。” 秦沧阑凑了过来。 对面之人一刀捅进他胸口—— “我是郭桓。” 虽然,可能,还是提醒一下小可爱们,月票,月票,月票。 411 逆天而行(一更) 秦沧阑直愣愣地倒在了血泊中,眼底还残留着尚未褪去的震惊。 郭桓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拿出帕子擦掉手上的血迹,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天际骤然划过闪电,雷鸣惊阙,乌黑的云团被撕裂,暴雨倾斜而下。 秦沧阑望着豆大的雨珠,眼神一点一点涣散。 华音…… 我来找你了…… “你们看!那边有个人!” “谁呀” “过去瞧瞧!” 几个路过的百姓冒雨冲了过来。 “有个人被杀了!” “他穿着盔甲,是不是朝廷的武将啊” “流了这么多血……还有救吗赶紧送医馆吧!” “来不及了,没气了……” 黑暗中,一名戴着斗笠的蓝衣男人走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他问一个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小伙子。 小伙子道:“那边有个人被杀!好像是朝廷的武将!唉,这年头,连京城都成为不法之地了……” 钦天监。 司空云站在阁楼的观星台上,瞭望着风雨飘摇的京城。 “师父。” 一个弟子撑了伞过来,举在他的头顶:“雨大,您进去吧” 司空云双手负在身后,望着漆黑如墨的暴雨,喃喃道:“将星的光芒……彻底没了。” 弟子似懂非懂:“师父是在观星吗下雨了,当然看不见星星了。” 司空云怔怔道:“不是下雨了,将星才陨落,是将星陨落,才天地悲鸣。” “监正大人!监正大人!出大事了!” 钦天监的主簿一口气登上七层高塔,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老护国公……被人刺杀了!” 司空云痛心地闭上了眼。 卫廷与苏小小得知郭桓逃走之后,即刻翻身上马,往丞相府的方向赶去。 他们在暴雨中一路疾驰。 “走近路!”卫廷说。 苏小小点头! 卫廷勒紧缰绳一个急转,杀入了右侧的巷子。 苏小小紧跟其上。 若非这段日子的严苛训练,一般人还真驾驭不了暴雨中的疾驰。 卫廷凭着惊人的五感,带着苏小小在狂风暴雨中穿梭。 终于,他们抵达了丞相府东侧百步之距的巷口。 这里早已被京兆府的官差与凑热闹的百姓围了起来。 二人下了马,神色冰冷地挤进人群。 “干啥干啥别挤!退后!”一名官差厉喝。 苏小小推开他朝秦沧阑走了过去。 “喂你干啥!” 官差就要去抓苏小小,卫廷亮出了武安府的令牌:“卫廷。” 官差脸色一变,赶忙躬身行了一礼:“卫大人!” 卫廷也走了过去。 秦沧阑伤势过重,没人敢轻易挪动他,一名路过的大夫跪在雨中为秦沧阑查探伤势。 他遗憾地摇了摇头:“救不了了,准备身后事吧。” “让开。”苏小道。 大夫扭头,见是个淋着雨的小丫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姑娘,别添乱,赶紧回家去吧。” 苏小小:“我说,让开!” 大夫与一旁的官差正要呵斥她几句,却被她眼底突如其来的杀气震慑,那是一双仿佛不属于活人的眼睛,只是看着便叫人不寒而栗。 大夫与官差们呆呆愣愣地让开了。 苏小小蹲下身来。 卫廷从官差手中拿过伞,撑在她与秦沧阑的头顶。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也落在了秦沧阑胸口的匕首之上。 “是郭桓……” 这是郭桓的匕首。 是郭桓十七岁生辰时,他六哥送给郭桓的那一把! 郭桓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在告诉卫廷与苏小小:瞧,是我杀了秦沧阑! 至此,一切都明了了。 陈舵主与郭桓有不同的任务,陈舵主的是刺杀景宣帝,郭桓的是刺杀秦沧阑。 郭桓这几日一直被关押在别院,此期间他不可能与白莲教接触,由此推断,他在被抓走之前就已经接到了刺杀秦沧阑的任务。 陈舵主对郭桓的任务是不知情的,但郭桓一定知道陈舵主的。 不然,他不可能将时机算得这么准。 白莲教能找到郭桓,就说明苏璃那边露了馅儿。 苏璃是怎么露馅儿的,卫廷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另外卫廷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疑惑——白莲教的人是怎么找到那座别院的 一瞬间的功夫,卫廷的脑海里已闪过无数思绪。 苏小小摸了秦沧阑的脉搏,又趴在秦沧阑的心口去听他的心跳。 脉搏没了,心跳也听不到…… “我要给他拔刀,我需要一间干净的屋子。” 最近的府邸是丞相府,且因郭夫人常年卧病,丞相府住着府医,药材也方便。 但,他们是绝不可能将秦沧阑带去丞相府的。 卫廷蹙眉:“我知道一个地方,钦天监!” …… “司空大人!他们就在门外,要放他们进来吗” 主簿问。 司空云道:“放。” 主簿迟疑道:“大人……属下明白您与老护国公私交不错,可您身份特殊,陛下十分忌讳您与朝中重臣来往。再者,属下听说老护国公气都没了……” 司空云望着滂沱大雨,正色道:“开门,我去送神将最后一程。” 厚重的玄铁大门被八名高手合力打开,卫廷抱着秦沧阑走了进来。 他郑重道:“去备一间干净的屋子!” 众人回头望向雨后的司空云。 司空云点头:“照卫大人说的做。” “我来带路吧!”那名弟子说,“卫大人,请随我来!” 卫廷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生的小胖丫头,众人没太在意。 只因他与卫廷一起,便放了她一道入内。 大门缓缓合上。 京兆尹大惊:“哎!哎!本官还没进来呢!本官要查案的!监正!监正!” 弟子将三人带去一楼东头的厢房。 卫廷将秦沧阑缓缓放在床铺上。 苏小小对弟子道:“劳烦准备一套干爽的衣裳,一桶热水,剪子,金疮药……若无金疮药……白及、仙鹤草、紫珠叶亦可!丹砂少许!若这些都没有,百草霜也行!” 弟子愣愣的:“百、百草霜” 苏小小道:“锅底灰!” “呃……是。” 弟子一头雾水地去了。 “我去帮忙!”卫廷去找衣裳。 司空云来到屋内。 他深深地看了苏小小一眼:“伱打算救他” 苏小小并不认识司空云,但瞧他的气质,也不难猜出是传闻中的那位监正。 他曾为静宁公主批过命,说静宁公主的身上承载着大周皇族的气运,这也是为何静宁公主明明不擅讨长辈欢心,却依旧成为了景宣帝最器重的皇嗣。 今日刺杀过后,景宣帝问的第一句话就是——静宁如何了。 苏小小解开秦沧阑的衣衫:“是,我要救他。” 监正神色复杂地说道:“你救不了的,将星陨落,此乃天命。” “天命” 苏小小的眼底闪过一抹讥讽与不羁。 “那我偏要逆天而行!” 求秦沧阑求一波月票! 412 奇迹,改命!(二更) 丞相府。 郭桓淋着雨回到自己院子。 下雨多好,他不爱打伞。 他推开房门,眸光一动。 他的步子顿了顿,神色如常地跨过门槛。 忽然,一柄寒芒乍现的长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郭桓的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淡淡笑了笑:“祖父,这又是唱的哪出” 暗影之下,郭丞相沉着脸,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你不是郭桓!” 真正的郭桓不会放着惠安公主不救,而去救一个不相干的六皇子。 郭桓笑了笑:“祖父,我是郭桓,我回来了。” 这一句我回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郭丞相严肃地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他一番,似在鉴别真伪,也似在衡量他的说词。 最终,郭丞相冲侍卫摆了摆手:“你先出去。” 侍卫收了剑退下。 “到底怎么回事”郭丞相冷声问。 郭桓微笑:“祖父,已经过去的,都不重要了。” 他来到案桌前,将油灯点上。 漆黑的屋子瞬间有了一丝光亮。 郭丞相这才看清他衣摆上的斑斑血迹,沉声问道:“哪儿来的血” 寻常人见到自己孙子带着一身血迹回来,第一句话一定是问“你受伤了” 可到了郭丞相这里,却是一句“伱哪儿来的血”。 郭丞相是见过这个孙子不为人知的一面的。 这副衣冠楚楚的躯壳下,住着一个凶残的孽障。 郭桓低头,扯了扯自己的下摆,叹道:“真讨厌,弄衣服上了呢,雨都没洗掉。” 郭丞相听到这里,拳头死死地拽紧:“把你那些怪癖给我收起来!我说过,你再敢在丞相府干那些事,我会亲手了结了你!” 郭桓微微一笑:“不是怪癖,我杀了秦沧阑。” “你说什么”郭丞相怀疑自己听错。 郭桓笑意加深:“我说,我杀了秦、沧、阑。” 屋外,一道惊雷闪过。 郭丞相的脸惨白如蜡纸。 钦天监。 卫廷找来了干爽的衣裳,临进屋时,他对司空云道:“可否劳烦监正,让人去镇北侯府传个话” 既然已经证实了郭桓将自己的身份换了回来,那么苏璃的处境就危险了。 “好。”司空云答应道。 “卫大人。”司空云在廊下叫住卫廷,“我曾说过,你的命格我看不透。” 卫廷淡道:“我不信命。” 司空云道:“那丫头的命格,比你的命格更一团浓雾。” 卫廷不在意,浓雾又如何 命理命数,他一个字也不信! 屋内,苏小小剪刀剪开了秦沧阑的衣裳。 “卫廷,你看。”她说道。 卫廷将干衣裳放在桌上,提着油灯走过来,照亮秦沧阑的伤口问道:“怎么了” “伤口上的粉末,看见了吗”苏小小问。 卫廷凝眸:“这是……” 苏小小指尖蘸了一点,放在闻了闻:“是止血散。有人给我祖父用了止血散。” 卫廷回忆道:“京兆府的人没动过老护国公。不过,倒是听现场的官差说,他们赶到时,老护国公的身上盖着一把雨伞,他们以为是哪个好心的路人留下的。” 苏小道:“这两个应急举措,保住了我祖父的最后一口气。” 郭桓的刀法其实并不精准,他捅偏了半寸,但刀上有毒,引起了心脏麻痹。 得益于那个好心人,秦沧阑保留了微弱的呼吸。 只不过,这个呼吸维持的时间不会太久。 随着心脏骤停的时间延长,呼吸一般也会停止。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秦沧阑的心跳。 苏小小打开药箱,从最底下取出急救包。 方才救治那些朝廷的伤员,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的伤药,肾上腺素也只剩下最后三支。 秦沧阑的危险还不是在于缺药,而是时间。 肾上腺素不能连续注射,中间得有几分钟的间隔,就算他体质异于常人,三支的时间下来,也是他呼吸维持的极限。 而呼吸一旦停止,只需四到六分钟,大脑就会彻底死亡。 自然了,若是运气好的话,一支也能奏效。 苏小小争分夺秒,开始为秦沧阑静脉推注。 一支下去。 秦沧阑毫无反应。 第二支下去。 苏小小额头渗出汗珠。 “水来了水来了!百草霜也来了!还有、还有你说的那些止血药材!” 弟子拎着一桶热水,端着一锅锅底灰,脚步匆匆地来到门口。 卫廷来到门口,把东西接了进来。 尽管他看不懂苏小小的救人方式,但也猜得出来,若是秦沧阑不能恢复心跳,那么这些药材是派不上任何用场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 第三支肾上腺素注射完毕。 苏小小看着一动不动的秦沧阑。 醒过来。 你是秦沧阑,是大周神将,是天底下最骁勇的男人。 你不许睡过去。 秦沧阑呼吸停止。 廊下,司空云望着漫天的狂风暴雨,沉痛地闭上了眼。 “闪开!” 苏承冒雨冲来。 他一眼看见伫立在门口的卫廷,快步走过去,没瞧见台阶,绊了一下,摔了一个大趔趄。 卫廷扶住他。 他摆摆手,站起身来:“我没事。我刚把皇帝他们送回宫,听说出事了,谁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京兆府的人让我自己来钦天监问——” 卫廷定定地看着他:“是老护国公出事了,他被人刺了一刀,脉搏没了……大丫在里头抢救……救了许久……” 苏承怔怔地原地转了个圈:“没有吧,你弄错了吧他怎么可能出事啊他武功那么好!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我的!” 卫廷默默让出道来,让苏承进去。 苏承看着燃着无数油灯与蜡烛的屋子,浓稠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他呆呆地走进去。 他来到床前。 看着那个威风霸气的男人,惨白得没有了一丝生机,他的心好似突然被抽空了。 “你……你怎么就……” 他的喉头忽然胀痛起来,声音哽咽,眼眶发红。 “三十年前……你就把我弄丢了……” “现在……你又不要我……我又没爹了……” “你怎么总是把我弄丢……” 苏小小摸了摸秦沧阑的脖颈,眸光一动。 她带上听诊器:“爹!你叫他!” 苏承泪汪汪的:“啊” 苏小小道:“叫他!叫爹!” 苏承懵逼极了:“爹” 听诊器里传来了一声久违的震动。 秦沧阑……有心跳了! 说投10张,7张,4张……1张的小妖精们,我熬夜写到现在,你们要兑现承诺啊! 刚好也快3000票了,加油,咱们破个3000! 413 活过来了(一更) 心脏骤停那么久之后还能恢复心跳,苏小小当了两辈子大夫,还是头一回碰到。 这简直是个奇迹。 苏承泪汪汪地问道:“活了吗” 苏小小道:“还不好说。” 恢复心跳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拔刀,这又是另一重严峻的考验,十分危险。 苏承委屈巴巴地哽咽道:“那我到底是有爹还是没爹啊——” 苏小小轻声道:“爹,你先出去一下,我要拔刀了。” 苏承惨兮兮地走了出去,像个随时可能被人抛弃的小可怜。 苏小小扭头望着他孤零零的背影,说道:“爹,如果可以的话,你在外面也叫一叫他。” 拔刀的过程凶险万分,不仅需要精湛的医术,也需要患者自身拥有强大的意志力与求生力,否则还是挺不过去。 卫廷从外头合上门。 苏小小打开急救包,取出干净的纱布与碘伏、生理盐水放在一旁。 随后她双手握紧刀柄。 拔刀原本就是二次伤害,因此角度一定要对,力道要精准,避免划伤更多新的皮肉组织。 门外,众人焦急而又好奇地等待着。 对钦天监的人而言,他们是不相信老护国公能够起死回生的。 卫廷把人带过来时,分明已经没有气息了,就算还有,那也只是残喘的最后半口气,等咽下去就没了。 他们不是没见过死亡,濒死之人的样子与老护国公的一模一样。 他们与其说是在等秦沧阑治愈,不如说是在等待卫廷一行人彻底接受现实。 苏承并不知这群人的想法。 他只信他的大胖闺女。 大胖闺女让他叫爹—— 苏承望着紧闭的房门:“爹——” 头顶比心。 苏承大鹏展翅蹦过去:“爹——” 胸口比心。 苏承又螃蟹步走过来:“爹——” 拉着女婿比心。 卫廷:“……” 钦天监的人嘴角一抽。 这特么是哪儿来的二傻子 刺激疯了吧 屋内,苏小小干脆利落地拔出了秦沧阑胸口的匕首。 没了匕首堵住出血口,血管内的鲜血喷涌而出,苏小小快速拿出一旁的纱布摁住。 肾上腺素发挥了功效,秦沧阑没再出现二次心脏麻痹。 接下来就是止血、清创、缝合。 每一步都是在和阎王抢人。 苏小小始终保持着从容与冷静,宛若神之手,扼住了阎王的咽喉。 司空云来到了观星台上。 他望着风雨飘摇的京城,衣袍被迎面打来的暴雨湿透。 但渐渐的,暴雨开始停了。 他心念一动。 这时,他的弟子健步如飞地上了楼:“师父!师父!秦沧阑活过来了!” 暴雨过后的京城,万籁寂静。 他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 将星的命格……竟然当真被改动了吗 从这一刻起,秦沧阑的命格,他看不透了。 司空云下了楼,来到医治秦沧阑的厢房。 苏小小刚从里头出来,衣衫上满是血迹,脸颊上也飞溅了几滴。 司空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眼神却透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与坚毅。 他在打量苏小小时,苏小小也看向了他。 似是猜出了他想问什么,苏小道:“还没完全度过危险期,不宜挪动,需在钦天监养伤几日,不知可否方便” “无妨。”司空云说。 一旁守了半日的主簿急坏了。 啥叫无妨 监正大人,您收留的可是秦沧阑啊! 私底下与秦沧阑来往倒也罢了,摆在明面上,是嫌不够犯陛下的忌讳吗 “隔壁厢房有热水。”司空云对苏小道。 身后的弟子一怔。 热水 啊……哦。 弟子去准备热水。 “多谢。”苏小。 她转身往隔壁厢房走去。 司空云忽然开口:“我曾经,也想过逆天改命。” 苏小小顿住脚步,平静地朝他看来。 “我失败了。” 司空云淡淡说完,转身上了摘星楼。 苏小小不了解司空云的过往,自然不知他所指何事,但能难倒他,想必那个要改的命格……一定异常艰难。 苏承在床前守着亲爹。 卫廷从屋里出来,去了隔壁。 弟子已为苏小小打来热水,苏小小正在清洗手上与脸上的血迹。 她抬手去拿巾子。 卫廷先一步递给了她:“你累了,先歇会儿吧,我守夜,有事叫伱。” “我睡不着。”苏小。 老实说,这副身体鲜少有睡不着的时候,是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 她适才抢救秦沧阑,将情绪关进了心底的小匣子,眼下暂时可以拿出来捋一捋了。 “边吃边说。” 卫廷打开了桌上的食盒。 苏小小没吃晚饭,一直忙活到现在,全程忘了饥饿。 突如其来的饭菜香气唤醒了她的味觉,她瞬间饥肠辘辘起来。 卫廷给她盛了一碗青菜瘦肉粥:“爹那边也有。” “哦,多谢。” 苏小小习惯了独来独往,忽然有个人替她事事周全,她竟有点不习惯。 “嗯……你也吃。” 她说道。 “好。”卫廷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二人安安静静地吃了一会儿。 苏小小的嘴唇动了动。 卫廷问道:“想说什么” 苏小小道:“关于那个给我祖父上了止血散,并留了一把伞的好心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是惠安公主被白莲教掳走的那一回,我在山上与白莲教的人交上了手,其中有个影卫十分厉害,我想杀掉他,但是必须付出一点代价。就在那时,有个人暗中出手,杀死了那个影卫。” 卫廷的眼底掠过一丝疑惑。 “他用的是这个。”苏小小打开荷包,取出那枚燕尾镖,“我问过苏陌了,这既不是镇北侯府的,也不是护国公府的。你认识吗” 卫廷将燕尾镖拿了过来,对着烛光仔仔细细地查看:“我没见过。” 苏小小喃喃道:“奇怪,那个人是谁为何出手” 卫廷看着燕尾镖说道:“也许他只是单纯的路见不平,又或者,他也是白莲教的敌人。” 苏小小点了点头。 卫廷道:“你怀疑,这枚燕尾镖的主人就是今晚的那个好心人” 苏小小摇头:“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他而已,或许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是的话,那个人就不是路见不平,也不是与白莲教为敌,而是真的在暗中襄助他们。 可是谁会这么做 你们这是打算直接冲上4000的节奏啊。。。 414 惊人发现(二更) 卫廷将燕尾镖还给苏小小:“我稍后会去调查它的来历。” 苏小小将燕尾镖收回荷包里:“话说回来,郭桓行刺我祖父,他就不怕事情败露吗” 卫廷想了想,说道:“他应该是打算来个死无对证,虽说有我六哥送给他的匕首,可谎称匕首被人偷走或他早就遗失了,也未尝不可。” 苏小小觉得在理,又问道:“他会不会嫁祸苏璃” 卫廷道:“不会,苏璃冒充他的事,他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苏小小又道:“一直没苏璃的消息,不知他怎么样了。” 卫廷宽慰她道:“监正已经派人通知了镇北侯府,苏家的人会去寻他。而且我猜,他应该没落在白莲教的手里,否则白莲教早就拿他来换陈舵主了。” 秦沧阑抓了陈舵主。 大理寺废了老大时间与精力,也只是抓住了一个何护法,还是在卫廷与秦家军的助攻之下。 而秦沧阑一个照面,便生擒了一位舵主。 随着对秦沧阑的了解逐步加深,苏小小心底也真正钦佩起这位大将军来。 尝过世间最深的苦,挨过天人两隔、骨肉分离之痛。 半辈子蹉跎,他不该命绝于此,郭桓不配! “你不用太担心苏璃,这小子连老侯爷都头疼不已,他没这么轻易被抓住,他很机灵的。” 卫廷少有的夸了一次人。 苏小小微微点头。 卫廷把她的粥碗拿过来:“去歇息吧,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 想到什么,卫廷又道,“其实留在钦天监也好,这里绝不会有白莲教的势力渗透进来。” 白莲教的势力不仅渗透进了禁卫军,也渗透进了大理寺,怕是连皇宫也不能幸免。 据朝廷搜集的消息,白莲教只发展了十几二十年年,可照白莲教庞大的势力网来看,卫廷严重怀疑远远不止。 苏小小道:“我其实还有两个问题想不通,苏璃是怎么暴露的白莲教又是怎么追踪到郭桓的关押之处的” 卫廷道:“第一个问题,我想应该是在郭家,具体暴露的时间,是在去寺庙祈福之前。” 苏小小疑惑地问道:“那么早就暴露了丞相府的人为何不揭穿他” 卫廷冷静分析道:“因为揭穿了就打草惊蛇了,他们投鼠忌器,一方面不希望我们在情急之下杀了郭桓灭口,另一方面,也是为找到郭桓争取时间。” “所以是怎么找到的呢只有尉迟修与扶苏在看守,连我都不清楚你把郭桓关在哪里。除非——” 苏小小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看向卫廷。 卫廷神色平静:“还有内鬼。” “哎呀!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外头有人打起来了!卫大人!是你的手下!” 屋外传来了钦天监主簿的叫唤。 他只是个管文书的,平日里闲散得紧,可今晚一夜之间,他把半辈子的惊吓全经历光了。 卫廷与苏小小出了钦天监。 门口的京兆府官差已经离开了,围观的百姓也散了。 被暴雨冲刷过的青石板地上,扶苏与尉迟修扭打成一团。 二人身上都受了伤。 扶苏被郭桓偷袭捅了一刀,伤势更重。 尉迟修的身上是轻伤。 加上他的武功本就在扶苏之上,他几乎是压着扶苏揍。 而扶苏尽管处于劣势,也没丝毫求饶的意思,他拼着同归于尽的架势,与尉迟修殊死搏斗了起来。 卫廷冷声道:“伱们两个,住手!” “不住手!”尉迟修给了扶苏一拳。 “谁住手谁是狗!”扶苏换了尉迟修一脚。 卫廷走过去,一掌将二人分开,并横在了二人中央。 二人愤恨地瞪了对方一眼,这才不甘不愿地住了手! “为什么打起来”卫廷问。 尉迟修咬牙道:“他这个叛徒!一定是他把消息卖给了白莲教!” 扶苏恼羞成怒:“明明你才是叛徒!那日我问你去了哪里,你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还叫我闭嘴!别管你的事!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去给白莲教通风报信了!” 尉迟修道:“去你大爷的!老子去打猎了!不打猎你吃什么!喝西风啊!你呢消失的半天去哪儿了!” 扶苏道:“我回卫家了!我每个月都得回卫家一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说了的!少爷也知情的!” 扶苏是卫老太君安排在卫廷身边的暗卫,每月都要向卫老太君汇报卫廷的情况。 说监视不至于,主要是卫老太君失去了儿子与那么多孙子,实在不能再掉以轻心。 卫廷问道:“你回卫家,和谁提过郭桓的事吗” “没有的少爷!”扶苏委屈地说道,“我自打跟了你,你的许多事,我都说一半留一半的,你不让我走漏郭桓的消息,我一个字也没和老太君提。” 卫廷正色道:“把郭桓带去那里的只有你们两个,除非是郭桓自己走漏消息,但这种可能性很低。” 尉迟修冷冷地瞪了扶苏一眼,意有所指道:“所以,我们两个之中必有一个内鬼!” 扶苏挺直腰杆,毫不示弱地回怼:“说的对!” 苏小小走了过来。 她看了看尉迟修,又看看扶苏。 最终在扶苏面前停下。 “苏姑娘,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扶苏问。 苏小小指了指他的衣袍:“衣裳,脱下来。” “啥”扶苏怀疑自己听错了。 尉迟修一个箭步上前,将他的外袍扒了下来递给苏小小。 扶苏炸毛:“尉迟修你疯了!” 苏小小摸了摸衣裳,没有。 她的目光落在扶苏的腰带上,唰的扯下挂在上头的香囊。 她打开闻了闻。 卫廷道:“香囊有问题吗” 苏小小道:“是驱蚊的香料,里头掺杂了迷香,这种迷香若大量服用,会逐渐麻痹人的感知。” 扶苏望向尉迟修哼道:“难怪我打不过你了!” 尉迟修劈头盖脸道:“你少他娘水仙不开花给老子装蒜!” 扶苏气道:“我没装!” 苏小小道:“大量服用才会奏效,佩戴是达不到那样的效果。不过,这种香料在空气里留存的时间长,方便追踪。这个香囊,是谁给你的” 扶苏的神色顿了顿,怔怔说道:“卫老太君。” 其实我觉得第一更比较不卡呀,但是你们都在喊快更快更……那我放上来啦。 我也来个头顶比心。 415 真相大白(三更) 苏小小问道:“老太君给的” 扶苏道:“是啊,这不是天气热了吗蚊子又多,府上就每个人都发了个驱蚊的香囊。” 苏小小又闻了闻:“你这个可不是驱蚊的香囊。” 扶苏冤枉:“给我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众人不由地看向了卫廷。 如果这个香囊是卫老太君给扶苏的,那么问题就大了。 卫廷平静地说道:“我回一趟卫家。” “我陪你去。”苏小罢,转头对尉迟修道,“能不能去第一堂把我师父接过来” 京城下了一场摧枯拉朽的暴雨,地面湿漉漉的,马蹄踩过坑坑洼洼的水面,水花四溅。 二人在卫家大门前停下。 望着巍峨的幽深大宅,卫廷出现了一瞬的失神。 但下一瞬,他便恢复如初,一脸平静地进了府。 守门的小厮见他夜半归来,十分惊讶:“少……少爷这么晚了,您怎么回府了苏姑娘也来了” 卫廷把两匹马儿的缰绳递给他。 小厮恭敬接过。 天空还有些零星散落的雨雾,小厮打算给二人取两把伞过来,二人却已经走远了。 小厮挠头:“我怎么感觉少爷今晚怪怪的” 二人路过李氏的院子时,一道小身影毫无预兆地冲了出来,一下撞在卫廷的身上。 卫廷扶住她,低声道:“曦月” 卫曦月怀里抱着两个小罐子,分别装着肉干与松子。 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卫廷。 “臭丫头!你给我回来!伱——” 李氏追了出来,看到卫廷与苏小小,“是小七和七弟妹呀。” 她的表情有些讪讪,走上前将卫曦月拽了过来,小声呵斥道:“娘怎么和你说的大晚上不许往外跑!” 卫廷问道:“二嫂,曦月想去哪里” 李氏道:“她想去找小虎他们。” 三小只这几日住在镇北侯府,前两日是上了课的,今日放假,卫曦月没见到他们,就非得闹着去找他们。 但令李氏感到奇怪的是,卫曦月不像从前那样大喊大叫了。 她直接学会往外跑了…… 李氏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 苏小小的目光落在卫曦月腰间的小香囊上,蹲下身来轻声道:“曦月,我明天带你去见小虎和大虎二虎,你先回去睡觉好不好” 卫曦月想了想,点点头。 苏小小又指了指她的香囊:“这个好漂亮呀,可以给我看看吗” 卫曦月抓下来递给苏小小。 苏小小闻了闻,还给卫曦月:“香香的,谁送的” 卫曦月仰头望向李氏。 李氏笑了笑:“前几日公中送过来的,我房里还有几个,你喜欢的话我拿给你。” 苏小小微笑:“好啊,多谢二嫂。” 李氏让丫鬟将卫曦月带了进去,又取了两个香囊,一个给苏小小,一个给卫廷。 苏小小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些香料很特别,二嫂可知是在哪儿采买的” 李氏看了看手里的香囊:“你说这个啊,不是外头买的,是娘做的。娘平日里除了喜欢种花草和果子,也做一些香料。” “哦。”苏小小抬眸,看了卫廷一眼。 正巧此时,卫曦月趴在窗台上喊娘。 卫廷道:“二嫂,你先去忙,我们去看看祖母。” “诶,那我去了!” 李氏转身回了院子。 卫廷看向苏小小:“你一点儿也不惊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终于还是兜不住了吗 苏小小抓抓脑袋,苦大仇深地将“撞见”卫夫人去赌坊的事儿说了。 “所以你早就怀疑我娘了”卫廷的神色依旧波澜不惊,然而越是如此,越是潜藏着可怕的暗涌。 “为何不告诉我” 苏小小坦白道:“我试探过她,打消了对她的怀疑,就没告诉你了。” 卫廷低声道:“那天的花,不是她送给我的,是你逼她送的,对吗” 苏小小无言以对。 拔出萝卜带出泥,内鬼没露馅儿,她倒是先露全了。 男人太聪明了,真不好。 卫廷自嘲地说道:“原来她心里从来都没有我这个儿子,也没有卫家。” 苏小小定定地看着卫廷:“不是的,她应该没想背叛你们。” 卫廷捏紧了拳头:“扶苏的香囊又怎么说” 怀疑自己娘亲一定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吧,就仿佛二十一年以来的信仰顷刻之间崩塌,然而他连崩溃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他是卫廷。 是卫家唯一活下来的男丁。 苏小小有一丢丢地心疼这个男人。 ……就一丢丢而已,不能更多了。 苏小小拉了拉他袖子,拆开李氏给她的两个香囊:“你看。” …… 卫老太君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听完两个孩子的阐述,卫老太君久久回不过神来。 “老太君”苏小小三指搭上了她的脉搏,随时准备对她实施抢救。 “死不了!”卫老太君痛心地说道。 再大的风浪她都经历了,还有什么是她受不住的 不就是两个内鬼吗 一个郭桓……一个…… 她冷冷地站起身,眼前一黑跌坐下去。 “祖母!”卫廷扶住她。 卫老太君闭了闭眼:“我没事,是起得太急了。你去让人……把你娘叫过来,你几个嫂嫂也叫过来……” 约莫一刻钟后,卫家女眷齐聚在了卫老太君这边。 卫老太君已经消化完了全部的噩耗。 她既然能从卫家几乎满门战死的绝望中挺过来,如今也能继续挺下去。 但卫家女眷全都看出不对劲了,小七也好,老太君也罢,全都带着杀气啊。 卫老太君威严地说道:“你们既然来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谁是白莲教的内奸,自己站出来,若是让我把你揪出来——” 此话一出,除了卫夫人外,其余几个女眷皆是一脸茫然。 蓝氏问道:“祖母,什么内奸啊” 卫老太君冷声道:“白莲教的内奸!” 蓝氏花容失色。 其余几人也几乎倒抽一口凉气。 白莲教的内奸混入了卫家,还在她们几个之中 苏小小仔细留意着每个人的表情,却并未发现任何破绽。 卫老太君说道:“这件事,是你们两个调查的,大丫你来说吧!” 卫老太君这是没拿苏小小当外人。 苏小小顿了顿:“好,我来说。” 她刚刚仔细留意了每个人的表情,却并未发现任何破绽,只能那个人隐藏得极好。 只可惜,她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苏小小站起身道:“我长话短说,郭桓是白莲教的细作,在卫家,确切地说,在这间屋子里,有他的同党。” 此话一出,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除去卫夫人外,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闪过了一丝异样。 苏小小道:“具体的事发经过我稍后再和大家解释,前几日卫廷抓了郭桓,府上的内鬼借老太君之手将香囊送到了扶苏的手上,并一路追踪香气,来到关押地点,救出了郭桓。” 蒋氏问道:“这不是府上发的香囊吗我也有一个。三嫂你也有对叭” 陈氏点头:“嗯,我有。” 苏小小看了看手里的香囊:“香囊不是重点,主要是里头的香料。这种香料,人闻着不太明显,鸟兽更敏感。” 蒋氏弱弱地看了眼卫夫人,小声道:“香料……不是娘做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卫夫人的脸上。 卫夫人垂眸,没有说话。 苏小小道:“我检查了曦月的香囊,发现里头的香料与扶苏香囊里的不一样。扶苏的掺了少量能令人心脏麻痹的迷香,其他的香囊没有。” 众人又唰的看向了李氏。 李氏眉心一跳:“看我干什么!你们以为是我干的!” 蓝氏问道:“不然……为何只有曦月的没有毒迷香” 李氏冷声道:“姓蓝的!我得罪你了!” 苏小小接着道:“祖母院子里的香囊也没掺迷香,二嫂给我的两个也是。” 李氏挑眉道:“看吧看吧!不是我!啊,说不定是你呢!你和郭家走得近!你前几日还说,想让灵犀郡主嫁过来做七弟妹!保不齐,你就是郭桓的同党!” 蓝氏一巴掌拍上桌子:“二嫂你怎么说话的!” “你还冲我拍桌子,你反了天了!”李氏没好气道,“你怎么说我就怎么说的!恶人先告状,说的就是你!” 蓝氏气呼呼地说道:“我没有背叛卫家!怎么没人怀疑五弟妹啊” 蒋氏眸子一瞪:“又干我什么事” 蓝氏哼道:“你是最晚嫁进卫家的!你过门不到两年,卫家就出事了!哪儿有这么巧呢!” 蒋氏气急:“你——” “都别吵了!”卫老太君一声厉喝,几人翻着白眼各自转过身去。 “七弟妹你看看我的。”蒋氏将自己的香囊扯了下来,“还有三嫂的。” “我的没戴。”陈氏说。 蒋氏皱眉道:“三嫂你不是天天戴吗怎么这会儿不戴了” 陈氏挠挠头:“忘了。” 蓝氏与李氏狐疑地看向了陈氏:“该不会是你吧……” “大家不用相互猜忌,内鬼是谁,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除了扶苏的香囊之外,其余的香囊都是干净的。” “为什么只有扶苏有”李氏问。 苏小小顺着她的话说道:“对啊,为什么只有扶苏有她又怎么保证那个香囊一定会被送到扶苏的手中” “对呀对呀!你快说!”蓝氏催促。 苏小小淡淡说道:“其实很简单,她只用和卫老太君说,扶苏总是被咬,我特地多放了点儿驱蚊草的香料。这个香囊,是不是就轻易地到扶苏手里了” 李氏等人再一次看向了卫夫人。 香料是卫夫人做的,香囊是外头买好了送去卫夫人的院子,卫夫人与萍儿一起装的。 说来说去,还是娘的嫌疑最大啊。 苏小小接着道:“也怪这人不够狠心,若是每个人的香囊里都下一点迷香,就无需多此一举,能完美地嫁祸给卫夫人,毕竟,香囊是卫夫人做的。” “什么娘她不是——”李氏起身把话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大不孝,忙轻咳一声坐下。 她扫了妯娌一眼,“你们笑什么你们刚刚不也怀疑——” 苏小小望了望窗外夜色:“为什么她不给所有的香囊里掺入迷香,也好嫁祸卫夫人,便于让自己脱身呢是迷香不够了吗非也。” 她转而看向所有在座女眷。 “这种香料对大人而言没什么,可曦月是小孩子,身体又弱,她佩戴一定时日是当真可能引起中毒的。为了不毒害到曦月,她只能精准地锁定扶苏。” 众人又一次看向李氏。 李氏咬牙:“说了不是我!” 蒋氏道:“她可以单独给曦月做一个,小孩子嘛,与大人的不一样不奇怪。” 苏小小点点头:“给曦月单独做不奇怪,但是给二嫂单独做,奇不奇怪” 众人恍然大悟。 李氏照顾卫曦月,她若佩戴了毒香囊,一样会让卫曦月中招。 苏小小正色道:“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也并不想嫁祸给卫夫人。我说的对吗大嫂。” 两更的字数,没分章,今天等于是四更啊,四更! 大家有月票的话,请投给我哟,要相信,你们的每一张月票都不会白投,我真的有好好码字哦。 416 教主真身(一更) “做香囊的是卫夫人,真正分发下去的却是大嫂,是大嫂将香囊交到老太君手里的。” 褚氏执掌中馈,府上的吃穿用度皆由她一手打理。 她像往年那样从外头采买了空的囊袋,送去卫夫人的院子,待卫夫人将香囊做好,她再亲自来取,逐个院子分发下去。 “怎么会是大嫂七弟妹,你们弄错了吧”蒋氏怔怔道。 她绝不相信为卫家兢兢业业付出的大嫂,会是与郭桓勾结的内鬼。 她是哪怕怀疑自己,也不会去怀疑大嫂的。 别说她们几个不信了,卫老太君自己也花了良久才敢接受这个事实。 她一开始还有些埋怨两个孩子为何不早点告诉她卫家有内鬼一事,可扪心自问,就算她提前知道了,褚氏也是她最不会去怀疑的那一个。 这是帮着她撑起了半个卫家的长孙媳妇儿啊,她怎么会……她怎么就…… 卫老太君心痛到无以复加,不亚于又丧失了一个骨肉。 卫夫人暗叹一声闭上了眼。 蒋氏转身望向褚氏,眼眶一点点泛红:“大嫂,这不是真的!你快和七弟妹说,是七弟妹弄错了,你不是内鬼!伱没有勾结白莲教!你和郭桓没关系!你是无辜的……” 她说着,滚烫的泪珠砸了下来。 她嫁入卫家后,丈夫忙于军营的事,与她聚少离多,她每每感到难过的时候,都会去找大嫂。 长嫂如母,在她心里,早已将大嫂看成与母亲一样敬重的人。 “怎么会这样,啊——” 她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蓝氏含泪转过脸去。 她也难以置信,也感到无比痛心。 李氏的眼眶红红的:“祖母,是弄错了吧你们还不如怀疑我呢……二郎是庶子……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兴许二房就生了异心呢……” 卫老太君又何尝不希望这一切是他们弄错了 可香囊的确是褚氏交给她的,褚氏还强调——扶苏招蚊子,自己特地让娘多放了些驱蚊的香料。 她当时压根儿没去怀疑,只觉得这个长孙媳妇儿太尽职了,把府上每个人都照顾得细致周到—— 陈氏虽然不会哭,但她也好难过。 卫廷神色复杂地看着褚氏。 褚氏十六岁嫁进卫家,至今已有十二年。 卫廷还是个孩子时,她就已经开始照顾卫廷。 蒋氏虽然嘴上说我看着小七长大的,但其实,褚氏才是真正看着卫廷长大的。 褚氏的背叛,对于卫廷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信仰的崩塌 卫廷始终没说话。 他想问褚氏为什么,可他的喉头哽住了。 “大嫂,为什么呀……”蓝氏也压不住眼泪了,难过得大哭起来。 这对所有人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 褚氏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没有为自己辩驳。 她像是终于等来了自己的结局。 卫老太君痛心疾首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背叛卫家你何时加入白莲教的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是带着目的嫁进卫家的你说话呀!” 褚氏垂眸不语。 卫老太君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死死忍住,厉喝道:“帅印是不是你偷的!” 蒋氏呆呆地问道:“什么帅印” 苏小小道:“有人偷了卫老将军的帅印,伪造了他与北燕勾结的密函,并借其心腹之手‘送’到了我祖父的手中,让我祖父误以为卫老将军通敌叛国。” 蒋氏闷闷地说道:“我记起来了,祖母上次和我们提过,祖父与老护国公可能是受了奸人挑拨,让我们不要为难你。原来真相在这里……但这和大嫂又有什么关系大嫂不会对不起卫家的……” 她望向褚氏,哽咽道:“大嫂,你说话呀,你没偷帅印是不是你没陷害祖父是不是” 她泪如泉涌。 蓝氏也哭成泪人。 李氏转过身偷偷抹泪。 陈氏像个杀不到鸡的孩子,失望而颓废地将自己窝在椅子里。 褚氏始终一言不发。 “不是她!” 却是一直沉默的卫夫人开了口,“她没偷帅印,没有。” “娘,你怎么会……”蒋氏含泪问到一半,被李氏用胳膊肘撞了下。 蒋氏低下头,不再吭声。 苏小小看了卫夫人一眼,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会冒着自曝的风险替褚氏澄清…… 卫老太君的目光在卫夫人的脸上停顿片刻,对褚氏冷声道:“把她给我关回院子!什么时候愿意交代了,再带到我面前来!” 李嬷嬷来到褚氏的面前,叹道:“大少奶奶,请吧。” 褚氏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大嫂……”蒋氏哽咽着拉住了她的袖子。 褚氏淡道:“我不是你们大嫂,我是白莲教的细作。” 她拂去蒋氏的手,一脸冷漠地出了屋子。 蒋氏与蓝氏、李氏哭作一团。 卫老太君让她们先回各自的院子,留下卫夫人问话。 卫夫人方才那么笃定地说帅印不是褚氏偷的,说明她知道些什么。 早在苏小小试探卫夫人的那一回,卫夫人言辞间就希望将内鬼的名头揽在自己身上,那时苏小小就怀疑过,卫夫人尽管不是内鬼,但一定也知道内鬼是谁。 后来,她与卫廷查到了郭桓的头上。 郭桓是卫夫人的外甥。 她为郭桓做遮掩,似乎也说得过去。 直至今日,苏小小才大彻大悟,卫夫人真正想护住的人是褚氏。 卫老太君想审问儿媳的,奈何她刚一站起来,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苏小小在她身旁,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卫老太君!” 卫老太君的脸色一阵阵发白。 在接二连三的打击过后,她早已濒临崩溃,是靠着一股子执念强撑着,而褚氏的背叛成为了击垮她的最后一丝压力。 现在,她撑不住了。 苏小小忙让她坐下,自荷包里取出银针为她施针。 针灸过后,卫老太君暂时缓过来了,但却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 卫廷道:“祖母,您去歇息,我有话和娘说。” “好,你来说。” 她老了。 这个家终究是要交到小七手里的。 苏小小对卫廷道:“我陪卫老太君回房。” 卫廷点头。 苏小小与他擦肩而过时,他轻声道:“多谢。” 苏小小将卫老太君搀回了自己卧房。 偌大的暖阁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卫廷只是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卫夫人不敢直视儿子的眼神,因为只要看上一眼,都能刺痛人的心口。 她主动开了口:“你们别逼问你大嫂了,她也是被迫的。她这些年除了传递一些不痛不痒的消息,没有做过对不起卫家的事。并且因为她不够配合……遭了不少罪。” 卫廷质问道:“不痛不痒的消息……也包括将我与秦家小姐指婚的事透露给白莲教吗” 惠安公主被抓的那晚,褚氏出府了。 世上又哪儿有那么多巧合 卫夫人道:“你在金銮殿上被赐婚,就算她不说,你以为白莲教就不会知晓了吗迟早的事而已,她不过是借机完成一个任务。而具体白莲教怎么做,不是她能干涉的。” 卫廷神色冰冷:“是吗娘又是从何得知的” 卫夫人欲言又止。 卫廷道:“娘不说,我自己也能查!比如,我去问问姨母如何” 卫夫人脸色骤变。 卫廷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看来我猜对了,姨母与白莲教也关系匪浅。这些年姨母的人时不时来府上探望娘,也不是真的与娘姊妹情深吧她是在监视娘,还是在和娘汇报消息呢因为你是我娘,我愿意相信是后者。” 卫夫人没回答卫廷的话,而是隐忍着说道:“你什么也别问了,行吗” 卫廷眼神犀利地望进卫夫人的眸子:“我一直很好奇,娘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知道那么多白莲教的事” 卫夫人捏紧了手指。 卫廷说道:“娘不肯说,那我自己来猜。这次郭桓被掉包,其实有个更容易解救的法子,那就是抓了祖母或娘来与我交换郭桓。祖母是习武之人,身边又有百里臣那样的高手,不大好抓,娘这儿又怎么说白莲教的人为什么不来抓娘我猜,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吧娘是白莲教的什么人连郭桓也没你重要!” 卫夫人激动地说道:“你别问了!你当卫家还是从前的卫家吗你斗不过的!活着不好吗!什么也别做,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等卫夫人意识到自己在情急之下说了什么时,后悔都晚了。 卫廷是所有儿子中最聪明的一个,一个表情,甚至一个语气,都足以让卫廷提炼出精准的线索。 而他也足够冷静,冷静到二十一年的母子情说放下就放下,用上了击溃她心理防线的技巧从她的嘴里套话。 卫夫人眸光颤颤地看着他。 不要……不要再往下猜了…… 卫廷曾经敢猜的,不敢猜的,这一刻全都跃然于胸了。 他看向自己的娘亲:“娘指的‘他’是谁白莲教教主吗” 卫夫人瞳仁一缩。 卫廷冷冷一笑:“或者,我该叫他一声……外公” 3995票,真的快冲上四千了! 417 神将苏醒(二更) 后半夜的京城,烟雨朦胧。 冷风吹打着廊下的灯笼,摇曳的烛火照出一片树影婆娑。 暖阁内寂静无声。 苏小小将耳朵贴在门缝上。 嘎吱—— 门从里头拉开了。 苏小小一个踉跄险些栽进去,她及时稳住身形,抬起手帅气地摸摸头。 “我可没偷听!”她一本正经地说完,又道,“你们继续。” 卫廷看了她一眼:“说完了。” 苏小小正色道:“哦,卫老太君也歇下了,我给她吃了一点安神的丹药,估摸着今晚不会再伤神了。” “走吧。”卫廷隔着袖子扣住了她手腕,带着她离开了。 临走前,苏小小望了眼屋内,只瞧见一道狼狈而消瘦的身影、一张惨白而毫无血色的脸。 走到一半时,苏小小看向某座庭院:“我们要不要……” “不要。”卫廷不假思索地拒绝。 “好叭。” 今晚你难过,依着你。 只此一晚,明天开始可不惯着伱。 尉迟修架着马车过来了,在门外候着。 尉迟修是五年前被卫廷收服的,但他从不承认自己是卫家人,他一个与卫廷签订了契约的……六国杀手榜排行第二的杀手! 他难得没有哔哔,特别安静地将车凳放好。 卫廷与苏小小坐上马车后,他也没问去哪里,直接朝钦天监的方向驾了过去。 苏小小乖乖地坐着,一会儿抓抓穗子,一会儿捏捏枕头,一双脚也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卫廷淡道:“想问什么就直说。” 苏小小正色道:“没有,没什么。” 顿了顿,她挪过来:“你外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卫廷冷眼睨她:“没偷听” 苏小小理直气壮:“声音自己要钻我耳朵里,我有什么办法” 卫廷:“……” 苏小小往他身边挪了挪:“我从前没听你提过你外公。” 她听得最多的是卫老将军与他的六哥,其余几个哥哥不是常常挂在嘴边,但也都提到过。 反倒是他的外祖家—— 卫廷道:“记不大清了。他住在岭南,我这辈子只去过岭南一次。” 苏小小问道:“何时” 卫廷答道:“出生。” 苏小小:“……” 卫廷道:“我娘是在岭南生下的我,我满月回京之后,再也没去过岭南。” “因为你娘不回娘家省亲吗” “她回去过,但从没带上我。早先她带哥哥们回去过,自打我出生后,她与卫家的关系就淡了,也不再带哥哥们回岭南了。” 苏小小又道:“你外公是京城人” 卫廷道:“是,只不过他后来定居岭南。听哥哥们说外公是一个极好的人,风趣,潇洒,慈眉善目,饱读诗书,是岭南一带出了名的先生。” 苏小小疑惑:“你的哥哥们见过你外公” 卫廷淡淡说道:“我娘是在生下我之后性情大变的,在那之前,她带哥哥们回过岭南。” 苏小小点点头:“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往你外公身上猜的” 卫廷沉吟片刻:“我一开始也没想猜外公,我打算猜舅舅,可转念一想,我舅舅去世很多年了,是被一个江湖组织杀死的。我娘之所以能认识我爹,就是因为我祖父剿了那个江湖组织,我外公感激他替自己亲儿子报了仇,说什么也要请他来家中坐坐。我祖父说他只是替天行道,无需如此客气。但架不住外公盛情难却,一来二去的,二人成了莫逆之交,后来,我爹和我娘成了亲。” “原来如此。” 苏小小没再往下问。 她轻轻握住卫廷的手。 “做什么”卫廷一脸高冷地问。 苏小小挑眉道:“没看见吗安慰你。不要算了。” 苏小小就要将手抽回来,被卫廷冰凉的手指握住。 二人到了钦天监。 苏小小去看了秦沧阑。 符郎中刚给秦沧阑拔了针,情况暂时没有恶化。 “他求生的意志很强。”符郎中说。 当看到秦沧阑的伤势时,他着实是吓了一跳的,又听说匕首有毒,他就越发担心秦沧阑会撑不过今晚。 但从秦沧阑的血压与脉象来看,他在很努力地留下。 苏小小看了眼趴在床边睡过去的苏承:“是啊,我爹还等着他醒过来呢,我们都等着他醒过来。” “你忙了一整日,去歇息吧,这里我看着就好。” “多谢师父。” 符郎中如今对这声师父的接受度已经很高了:“啊,对了,卫大人没事吧” 苏小小问道:“很明显吗” 符郎中指了指苏小小身后。 苏小小回头,小胖身躯一震。 卫廷痛苦地站在门口,他的手被门夹了…… 苏小小:“……” …… 苏小小临近天亮才躺下,符郎中没叫她,打算让她安心睡一觉。 但苏小小只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 身体似乎也没那么疲乏,看来体质又提升了不少。 她洗漱完,门外传来弟子的禀报声:“苏大夫,有人找你。” “谁” “是一位夫人。” 苏小小万万没料到来的是居然是卫夫人。 卫夫人将摘下的幕篱轻轻放到桌上。 她一宿没合眼,眼底布满红血丝,眼下的鸦青亦十分明显。 苏小小与她在圆桌边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 “你是来看卫廷的吗” “我是来找你的,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是有关卫廷外公的事。” 苏小小洗耳恭听。 卫夫人端起桌上的热茶,似乎是想从中汲取一丝暖意:“昨天的谈话,你都听见了吧” 苏小小轻咳一声:“我这人没有听人墙角的习惯……” 卫夫人并不在意地说道:“你是不是很好奇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小小道:“都说了我没偷听……他为什么连自己亲外孙也不放过” 卫夫人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卫廷几个哥哥的死不是他干的,是北燕。他想对付的人,自始至终只有武安君与卫宴。” 苏小小:“卫宴” “卫廷的父亲。”卫夫人落寞地说。 苏小小问道:“他是为了权势吗” 卫夫人坦白道:“是为了权势,也是为了复仇。不知卫廷有没有和你提过,我与卫宴是怎么认识的” 苏小小点点头:“提过,你的兄弟被江湖组织杀了,卫老将军恰巧带兵剿了那个江湖大派,你父亲感激卫老将军替他儿子报了仇,就与他相识了。” 卫夫人苦涩地说道:“这只是表象,真相是那个江湖组织的头目就是我父亲。” 苏小小惊讶。 白莲教的前身呐。 这么看来,白莲教教主不是感激武安君,是恨死了武安君啊。 卫夫人道:“我哥哥惨死于武安君之手,我父亲立誓要为我哥哥报仇,但卫家又岂是这么容易对付的” 苏小小若有所思:“所以你爹就把你嫁过来了” 卫夫人低声道:“是。但后来,他野心膨胀,不满足于扳倒武安君,他想要更多的权势,更高的地位……我也是生卫廷那年才偶尔发现了他的秘密,知道了自己只是他的一颗棋子。” 苏小小看着她:“这就是你疏远自己儿子的原因吗你怕他对卫廷几兄弟不利,也怕他拿他们来威胁你” 卫夫人再次摇头:“我是怕他拿我来威胁他们。” 苏小小明白了。 卫家儿郎将来是要继承卫家的,那个男人野心又大,倘若他逼着他们造反,后果不堪设想。 卫夫人故意疏远几个儿子,是想淡化他们对她的感情,最好变得不在意她,甚至恨她,这样那个男人就没办法拿她来胁迫他们了。 “但我还是失败了,我没保护好他们……”卫夫人的声音逐渐哽咽,“我这些年都做了什么早知如此……我又何必……” 苏小道:“世事难料,不是你的错。” 总不能因为努力没结果就不去努力,又不是每个人生来都是阴谋家,能将所有事算无遗漏。 何况卫廷几个哥哥的死,别说卫夫人没料到,那个男人怕是也没想到。 如果不算计武安君与卫宴,也不会害了自己的几个外孙。 这大概就是与虎谋皮的下场,就不知他心里有没有后悔过。 “卫廷在隔壁,你……要不要去看看他”苏小完,补了一句,“他睡着了。” 卫夫人调整好情绪,去了隔壁。 卫廷安详……呃不,安稳地躺在床铺上,睡得香甜。 卫夫人怕惊醒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随后她就看见了那一双包扎成大粽子的手。 她眉心一跳:“他怎么了” 苏小小淡定地说道:“哦,被门夹了。” 卫夫人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片刻后,卫夫人古怪地问道:“你确定他只是睡着了吗我怎么感觉有点儿不对劲” “他昨晚经历了太多,心里想必很难过,为了让他睡好一点,我给投了一小把……安神香。”苏小小揭开了小熏炉的盖子,看着那满满半缸子香灰,嘴角一抽。 她昨晚手一抖,居然放了辣么多吗 这剂量能熏晕一头牛了。 苏小小默默盖上熏炉盖子,弱弱地说道:“真、真的就是一把……” 卫廷那倒霉孩子,昨晚咋这么水逆呢 秦沧阑遇刺一事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外面都在传他活不了了。 郭家。 郭丞相冷冷地说道:“他如果活下来,你可知自己的下场” 郭桓笑了笑:“祖父放心,秦沧阑必死无疑。” 郭丞相问道:“你怎知” 郭桓笃定地笑道:“监正为秦沧阑批过命,将星暗淡,必有大将陨落,我这是顺应天命!” 七日后。 一个微凉的黄昏。 秦沧阑微微睁开了眸子。 这一刻,神将苏醒! 月底了,月票再不投就被清掉了,投给神将吧,让他更强大! 418 父爱如山(一更) 皇宫。 景宣帝下朝后无心批阅奏折,留下郭丞相陪自己在花园散步。 郭丞相乃三朝元老,景琰帝,也就是太皇太后的夫君在位时,他便以状元之资入了翰林院,那时他还并不受宠。 是先帝从侄儿手中继承皇位之后,才相中了郭丞相的才能,提拔他入了内阁,他从一个小阁老,一路平步青云,先是成为内阁大学士,之后更是官拜丞相。 可以说,郭丞相是先帝的宠臣,也是景宣帝十分信重的老臣。 “陛下这段日子有烦心事,消瘦了不少。” 景宣帝长叹一声:“秦沧阑生死未卜,朕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景宣帝对秦沧阑的感情很复杂。 他忌惮秦沧阑功高盖主,想要收回秦家的兵权,可他又并不希望秦沧阑出事。 秦沧阑只要活着,就是大周震慑北燕最锋利的一柄宝剑。 不一定要用,但不能没有。 其实这些年,他也在很努力地培养一个新的神将,曾经是秦江,奈何秦江竟然败给了苏承,连兵权都没守住。 景弈资质不错,但到底年轻,也非武将世家出身,缺乏军功与军营历练,三军将士难免对其不服。 冷家的几个倒是差强人意…… 卫廷是最合适的人选,文武双全,有军功在身,又是武安君嫡孙—— 但卫家曾是南阳王的心腹,他心中始终有一根刺。 郭丞相宽慰道:“老护国公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陛下!陛下!” 全公公神情激动地小跑过来,“钦天监来消息了!” 景宣帝忙道:“快说!” 全公公笑道:“老护国公醒了!” 郭丞相神色一僵。 景宣帝龙颜大悦:“哈哈!郭爱卿,让你说中了!” 郭丞相闭了闭眼,他是干嘛要嘴欠呢…… 景宣帝道:“来人!摆驾钦天监!郭爱卿,你也与朕一道去看看秦沧阑!” 郭丞相敛起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拱了拱手:“臣遵旨。” …… 秦沧阑苏醒是符郎中第一个发现的。 苏承那会儿恰巧去了趟茅厕。 三天白守了,苏承不开心! 秦沧阑:“要不……我再醒一回” 苏承认真想了想:“可以。” “……” 总体来说,秦沧阑伤势过重,加上体内余毒未清,整个人十分虚弱。 符郎中去给他熬汤药。 屋子里只剩父子二人。 苏承坐在床前的凳子上,不知该说些啥,有点手足无措。 秦沧阑虚弱一笑:“承儿……你是不是叫我爹了” 本以为苏承会和往常一样否认,谁料苏承低声应道:“嗯啊。” 秦沧阑忽然激动起来,伤口唰唰喷血,幸而是让纱布缠住了。 “伱……能不能……再叫我一声我昏迷了……听得不太清楚……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苏承踌躇片刻,酝酿好情绪,张嘴就要叫爹。 “陛下驾到——” 苏承一秒闭嘴。 秦沧阑黑了脸。 景宣帝不知自己打搅了父子二人的天伦之乐,他神采飞扬地来到床前,看着活过来的秦沧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听闻爱卿醒了,朕特地来看看你。” 秦沧阑:你不来也罢。 秦沧阑扭头去看儿子,景宣帝将苏承挡了个全。 秦沧阑:“……” “老护国公。”郭丞相走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秦沧阑,“你感觉如何了” “不是回光返照,你放心。”秦沧阑冷冷地说。 他人虽虚弱,气场却不弱。 郭丞相一听这话,便明白秦沧阑是彻底活过来了。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被秦沧阑看了个正着。 秦沧阑冷笑:“我没死,郭丞相似乎很失望” 郭丞相笑了笑:“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大周少了谁都可以,独独不能少了秦家之主。” 秦沧阑呵呵道:“难道少了陛下也行” 郭丞相险些没绷住。 文官的嘴皮子是很利索的,没想到有一日能被一个武将怼了。 景宣帝瞪了郭丞相一眼,问秦沧阑道:“秦爱卿,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郭丞相心头一紧。 秦沧阑虚弱道:“臣忘记了。” 郭丞相暗暗一松。 秦沧阑欠抽地说道:“哦,臣又想起来了。” 郭丞相身子一抖! “是谁”景宣帝沉声问。 秦沧阑意味深长地扫了郭丞相一眼,直言道:“郭桓。” 郭丞相正色道:“老护国公,慎言!老臣的孙子怎会伤你你可有证据” 秦沧阑道:“匕首是卫六郎送郭桓的礼物。” 孽障! 杀人还用自己的兵器,到底是有多嚣张! 郭丞相打死郭桓的心都有了:“一把匕首而已,有一模一样的也不足为奇。” 景宣帝对郭桓的印象还不错,若是别人指证郭桓,他兴许也会与郭丞相的反应一样。 但对方是秦沧阑。 是拥有从龙之功的心腹大臣。 景宣帝皱眉道:“可有人证” “有。”秦沧阑面不改色地说道,“监正。” 刚到门口来见驾的司空云一个趔趄!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 “是,看见了……当时不大确定……只觉身形与郭公子有些相似……啊,当真是郭公子吗” “为何不制止想制止的,来不及了。” “逃走的方向……是往丞相府去的……” “为何我在现场,却不把人带回钦天监施救臣回去叫人了,只不过卫大人与苏姑娘更快……” 作为大周最厉害的神棍……呃不,监正,司空云的谎话是张嘴就来,脸不红心不跳,逻辑完美。 景宣帝严肃地问道:“既然知道如此重要的线索,为何不早说” 司空云一脸无辜:“臣说了啊,臣告诉卫大人了!” 还没醒就被甩锅的卫廷:“……” “卫廷人呢”景宣帝皱眉问。 福公公禀报道:“在隔壁屋躺着呢,昏迷了好几日了。卫大人原本就有伤在身,那日又拼死护驾,与白莲教殊死搏斗,这不,伤势更严重了。” 景宣帝原本还有些不信的,可当他进屋看见卫廷昏死不醒,一双手还包扎成了大粽子时,忽然也觉得卫廷是实惨了。 景宣帝不忍再找卫廷兴师问罪,冷声道:“来人!传朕旨意,捉拿郭桓!” …… 秦沧阑本就虚弱,又说了那么久的话,等景宣帝一行人离开时,他已经再一次的睡着了。 苏承探头探脑地进了屋。 想到那声未叫出口的爹,他默默来到床前,极小的声音叫了声:“爹。” 他坐下,声音稍稍放大了一点:“爹。” 他回头看了看,确定没人过来,他有些害臊地将头趴在秦沧阑身侧。 “爹——” 秦沧阑虚弱一笑,抬起布满伤痕与岁痕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听见了,儿子。” 每天绞尽脑汁想求票的题外话,今天一看,好家伙,少年白头了。 可怜可怜作者君的头发吧,有票就投,好么 419 炫儿狂魔(二更) 另一边,失踪人口苏璃总算被苏陌带回府了。 此次不同往日,他不是自个儿溜出府鬼混去了,他是让白莲教的人追杀了。 陶氏急得食不下咽、宿不能寐。 “娘,小五回来了。” 伴随着苏陌沉稳的声音,形容狼狈的苏璃出现在了陶氏眼前。 陶氏呜咽着扑过去抱住自己的小儿子:“呜呜……你去哪儿了……你担心死娘了……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伱有没有受伤啊——” 苏璃长这么大,不知跑出去多少回,每回被抓回府都是一顿痛揍,他娘可不惯着他。 难得他娘真情流露,苏璃也激动坏了,伸手去回抱他娘:“娘——” 陶氏一秒推开他,用帕子擦干眼泪,丑拒道:“好了,去洗漱,你好臭。” 苏璃:“……” 别看苏璃成天没个正行,但在老侯爷、苏渊以及几个哥哥的重拳之下求生何其不易 一身逃跑的本事练就得炉火纯青,乃至于去救六皇子那日,他明明都中了白莲教的埋伏了,又脚底抹油逃走了。 白莲教追杀了他三天三夜,几次险些抓住,又全都让他逃脱生天。 白莲教表示就没抓过这么难抓的人。 当然了,人的精力总有耗尽的一日,白莲教的高手可以一天换一波,他的腿却无法一日换一双。 就在被白莲教的大网网住之际,苏陌出现了。 苏陌以一己之力,连杀七名白莲教高手,其中四名都是影卫。 也正是那一刻,苏璃才真正意识到自家大哥有多可怕。 不是武功……而是大哥杀人时的样子,与平日里的温良恭谨判若两人。 大哥的表情很冷静,然而大哥的眼神…… 不是仇恨,也不是愤怒…… 具体是什么苏璃难以形容,总之他当时害怕极了。 怕大哥会走过来,轻轻拧断他的脖子。 苏璃坐在浴桶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 “小五!你洗好没呀要去国子监了!” 三哥苏钰的声音打断了苏璃的思绪。 “是钦天监吧!”二哥苏祁说。 “我说的就是钦天监!” “你明明说的是国子监!” “钦天监!” “国子监!” 苏祁、苏钰掐了起来。 苏璃无奈摇头,这两个哥哥啊,怎么比他和四哥还能掐 不对,他和四哥从来不掐。 “小五。” 老四苏煊扣响房门,“你上回欠我的二百两银子还给我,连本带息,三百两。” 很好,他和老四要掐了。 半个时辰后,苏家男人齐齐整整地出现在了钦天监秦沧阑的房中。 苏二狗、大虎、二虎、小虎以及卫曦月赫然也在探访的行列。 卫曦月怀里如往常那样抱着一罐子肉干与一罐子松子。 她来到床前,看看趴在床边叫着“大个子太爷爷”的三小只,又看看受了伤也熊风不减的秦沧阑,想了想,把罐子放到了桌上。 她跑出去,找丫鬟要了一罐子蜂蜜。 回到床前,舀了一勺喂给秦沧阑。 突然就被投喂的秦沧阑:“……” 秦沧阑今日的状态明显比昨日好多了,老侯爷忍不住纳闷,你说你被人捅了一刀,咋还给你那双老眼捅出光来了 几个小辈探望完,先行出去,两位京城大佬有正事商谈。 老侯爷:“说吧,你这伤究竟怎么一回事当真是郭桓干的” 秦沧阑:“承儿叫爹了。” 老侯爷压住火气:“我和你说正经的,郭桓刺杀你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了郭丞相的指示我想知道郭丞相在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 秦沧阑:“承儿叫爹了。” 老侯爷就快压不住了:“郭家和白莲教到底有没有关系” 秦沧阑咧开大嘴巴子:“承儿叫爹啦!” 老侯爷:你大爷的,老子想一个大耳瓜子呼死你! 出了屋子,老侯爷叫来苏承,拍了拍苏承的肩膀,温和慈祥地说道:“承儿啊,舅舅也可以给你做爹的。” 苏承:“……” 廊下,苏陌问苏小小道:“卫廷怎么了姑祖父都醒了,他还没醒” 苏小小神色如常道:“哦,他……有心事,睡不着,让我给他用了点安神香。” 让我给,这三个字就很魔性。 苏陌神色复杂地看了妹妹一眼:“你确定只用了一点” “昂!”苏小小杏眼圆瞪,一本正经。 一大缸的一点,那也是一点! 卫廷这几日宛若进入了休眠状态,但对身体是无碍的。 三小只叫不醒懒爹爹,蹬掉鞋子爬上床,拿出坟头蹦迪的架势,在床上蹦啊蹦啊蹦,誓要把亲爹蹦醒。 苏小小睡着的时候,他们可不这样。 ——论爹和娘的差别待遇。 前阵子下了雨,藏书阁不少书册上了潮,弟子将他们抱出来晾晒。 司空云不止一名弟子,但目前为止苏小小只见过这一个,他叫郁枫。 郁枫抱的书太多,看不清路,不小心撞到了苏陌,书册哗啦啦地朝他与苏小小砸下来。 苏陌双手护住苏小小,手背被砸得淤青。 “对不住对不住!” 郁枫赶忙道歉。 “你没事吧”苏陌问苏小小。 苏小小摇头:“我没事。” “没事。”苏陌转头对郁枫说。 苏小小古怪地看着苏陌,这人怎么不关心自己有没有事 书太多了,郁枫一个人捡得手忙脚乱,苏小小去帮忙,苏陌道:“我来。” 他帮着郁枫将书册拾起来。 郁枫感激不已:“多谢苏大公子!苏大公子为人真好!” 苏陌低声道:“我……不好。” 他不是一个好人,骨子里不是。 他只是被教导着去做一个侯府继承人应该做的事。 “大公子!” 苏陌的一名侍卫出去查探消息回来了,他拱手行了一礼,“郭桓跑了。” 意料之中的事,苏小小与苏陌都不感到意外。 秦沧阑苏醒,消息能传到皇宫,自然也能传去郭家。 郭桓不会坐以待毙。 苏小小道:“我上回听陈舵主说,白莲教的教主已经来了京城,或者在回京的路上了,我想,如果郭桓逃了,一定会去投奔他。” 苏陌将长剑换了个手:“我去抓郭桓!” 终于要写到大哥暗黑的一面了,好兴奋,吼吼吼! 420 虐郭桓(三更) 郭桓从昨夜便从丞相府出来了,只不过那时大家伙儿并不知他是逃走了,只当他出去了没回来。 一直到今早,京兆尹才意识到不对劲,立刻申请了调令,请来禁卫军与京兆府的官差对全城展开搜捕,并派了人守住城门,切不可让郭桓溜出去。 “会不会他昨晚就已经出城了呀”府衙内,师爷问。 京兆府一听,觉得倒也有理,又调了一队禁卫军出城搜寻。 此时的郭桓实则藏在京城内林老板的赌坊中。 林老板关上房门,来到郭桓身边坐下:“郭舵主,你干嘛藏我这儿不知道我这间赌坊早被朝廷的人盯上了吗之所以按兵不动,不过是没证据而已,可你往这儿一坐,不正是给朝廷送上把柄了么我这儿……我这儿还得为教主搜集情报呢!” 郭桓淡淡说道:“我的人快到了,我一会儿就走。” 林老板不好再撵他走。 他看了眼郭桓,叹道:“郭舵主,你这次真是捅了大篓子了。” 郭桓冷声道:“还好意思说我有人冒充我来赌坊,不是伱俩把白莲教的计划交代出去的” 林老板心虚地喝了一口茶:“咳咳,是陈舵主说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教主的命令又没下达到我这里。” 郭桓冷冷一哼。 林老板琢磨道:“话又说回来,这秦沧阑怎么这么命硬那刀上可是淬了咱们白莲教的独门剧毒,无药可解,他居然生生扛过来了” 他当然不能说,你怎么杀人的,连心窝子都捅不准,刀法白练了 老实说,有关秦沧阑能挺过来这一点,郭桓也很疑惑。 可想再多也没用,秦沧阑已经活过来了,唯一一次刺杀他的机会浪费掉了,日后再想行刺秦沧阑比登天还难了。 半个时辰后,郭桓的高手到了,一共四名影卫。 在白莲教,影卫也是分等级的。 去追杀苏璃的影卫是初级影卫,而郭桓身边的四人是更高一级的中影卫,由他们来护送郭桓,能确保万无一失。 郭桓易容成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商贾,拉上两车绸缎出城。 这个身份是林老板为他准备的,路引与鱼牌也全是在衙门登记造册过的,四名高手是签了死契的下人,身份也在衙门过了明路。 一行人顺利出城,一路往南而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令郭桓头疼的是,城外居然也有搜捕他的禁卫军与官差。 这意味着他不能连夜赶路。 白日里大家都在赶路,他混在其中并不突兀,可深更半夜的道上都没人了,他再强行上路很容易被扣押。 除非……走小路。 经过短暂的考虑,郭桓选择了后者。 他先是将马车与那些劣质的绸缎遗弃在了一处林子里,只留下马儿,五人策马在林子里穿梭。 林子尽头有个村庄,等过了村庄便能看见一个渡口。 在那里上船,就能彻底远走高飞了。 郭桓觉得自己运气还算不错。 正沾沾自喜时,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 天青色的锦衣,身姿挺拔,气质清隽。 一人一剑伫立在月光下,仿佛侵染了夜色的凉薄与寒霜。 郭桓忙勒紧缰绳停下马,他定睛一看,惊呼出声:“苏陌” 须臾,他冷静了下来,忽然就笑了:“你能找到这儿来,也是有几分本事,识相的就赶紧让开,我不为难于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有四名中影卫在手,完全不惧怕苏陌。 但,前方就是村庄了,万一村子里有朝廷的禁卫军,把他们引来就不妙了。 禁卫军单个拎出来或许不是影卫的对手,却胜在人多,车轮战也能把他们耗死。 苏陌没有说话。 郭桓皱了皱眉。 奇怪,今晚的苏陌……怎么给他的感觉与平日里见到的不大一样 苏陌与郭桓同为京城四大公子,也是个明德惟馨的人物,世人提到他,都说他是大孝子、陌上如玉的谦谦君子。 据说只有在军营才能看到他较为威严的一面。 郭桓骑在高头骏马上,居高临下地说道:“我数三声,你最好别挡道,三声过后,我就要大开杀戒了!” “一!” “二!” “三……” 三字未说完,苏陌动了。 他的身法快到极致,眨眼间便来到了打头阵的中影卫面前。 这名中影卫来不及做出反应。 所有人只看到剑光一闪,下一秒,中影卫身首异处,齐齐倒地。 郭桓不寒而栗!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苏陌。 这可不是追杀苏璃的初级影卫! 苏陌竟然一招就—— 郭桓的心底滋生了与苏璃同样的感觉。 杀了这样的一个敌人兼高手,寻常人多少会有些得意与血气上涌,可苏陌太冷静了,甚至可以说冷漠。 其余三名中影卫齐齐拔出长剑,也不等郭桓下令,自发地朝着苏陌攻击而来。 几个照面的功夫,苏陌解决了四名强大的中影卫,而自始至终,他的情绪都没有丝毫波动。 他手持长剑,剑尖滴着血。 郭桓也是有身手的,并且身手不差,可要说能一下子打赢四名中影卫,他自问是办不到的。 苏陌不仅赢了,还赢得非常轻松。 苏陌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何等地步……怕是连镇北侯与苏渊都不清楚吧…… 郭桓开始飞速地思索着应对之策:“苏陌,不如我们来谈个条件——” 话音刚落,苏陌唰的将他拽下了马。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的骨架仿佛都散掉了。 这个苏陌,下手也太重了! “哪只手” 苏陌问。 郭桓听不懂他指的什么哪只手。 他恶狠狠地瞪着苏陌,手悄悄地摸上了藏于腰带之中的暗器。 苏陌反手就是一剑,挑断了他的一双手筋! 郭桓惨叫一声,左手的暗器飞了出去。 郭桓的习惯手是右手,但右手往往容易令人设防,左手更能出其不意,因此他练就的阴招本事几乎全在左手。 “看来是这只。”苏陌看着他的左手说。 “慢着!”郭桓制止了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底不自觉地闪过恐惧,“别杀我,我们做一笔交易!” 苏陌高举着长剑顿在半空。 郭桓冷冷一笑:“你和我是一类人,我们都活在面具之下,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你喜欢杀戮,对吗杀戮让你畅快,只可惜侯府公子的身份恐怕很难满足你的杀戮之欲,不如来白莲教,陈舵主被抓了,八成难逃一死,你可以顶替他成为新的舵主,届时,你便能为所欲为!” 苏陌不动了。 郭桓满意地勾起唇角。 然而下一瞬,他笑不出来了。 “我和你,不一样。” 苏陌一字一顿地说完,一剑斩断了郭桓的整条左臂! 你们这些小妖精,总用月票勾引我 421 大快人心(一更) 郭桓痛到几乎死去。 然而苏陌没这么容易让他死。 苏陌以剑气封住了他的穴道,这样他能活得更久一点,也疼得更久一点。 苏陌一步步走向他,剑尖的血迹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苏陌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我不喜欢杀戮。我杀人,没感觉。” 第一次杀人,没感觉。 杀再多人,也依旧没感觉。 然而这才是最可怕的。 究竟要冷漠到何种程度才能对杀人都无动于衷 这就是个疯子! 披着一副公子皮囊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疯子尚有几分感觉,这个男人什么都没有。 郭桓一直认为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可今晚见了苏陌,他才意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变态。 他的心底几乎不受控制地涌上一股恐惧,他瘫在地上,用仅存的右胳膊拖着自己痛到痉挛的身体,一点一点往后挪。 尽管这毫无用处。 他只是本能地害怕眼前之人罢了。 这一次,换苏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忽然,苏陌扔给了他一瓶止血散。 郭桓冷汗涔涔地看着苏陌,不明白苏陌为何会要给自己这个 他不是来为秦沧阑报仇的吗 他不该杀了自己吗 还是说……他想把自己活捉回去 “我喜欢狩猎。”苏陌认真地说。 郭桓一怔。 怎么就扯到狩猎了 苏陌说道:“上完药,我放你走。我会跟踪你,一直一直跟着,直到找到白莲教教主为止。若是中途你被朝廷的官兵抓住,我不会救伱。” 郭桓咬牙道:“我……不会带你去见教主的……” 苏陌冷漠地问道:“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或者我换句话,还有别人敢收留你吗” 朝廷的通缉犯,除了白莲教,哪里还有郭桓的容身之所 郭桓想活命,就必须去投奔教主。 但这样一来,他势必会为苏陌引路。 苏陌道:“你可以尝试甩开我,也可以现在就自我了断。你死了,我就无法通过你追踪到白莲教教主。另外,追踪到了,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因为那时,你已没有利用价值。” 郭桓忽然明白苏陌口中的狩猎是什么意思了。 从这一刻起,他就是苏陌的猎物,他可以尝试逃跑,也可以尝试求救,但猎人永远不会放过他。 苏陌淡淡说道:“不要让我失望。” …… 钦天监。 昏睡了四天四夜的卫廷总算是醒过来了。 但他的头好晕是怎么一回事脑浆子都快被震散掉的感觉。 还有,他浑身酸痛,仿佛遭遇了鬼压床。 确实是鬼压床,还不止一个鬼,而是足足三个小调皮鬼。 卫廷拆了纱布,手痊愈了。 他起床洗漱一番去了隔壁。 苏承在陪秦沧阑说话。 秦沧阑一日比一日好转,眼下已能勉强坐起来。 苏承看见了卫廷,说道:“女婿!你醒啦!” “爹。”卫廷打了招呼,目光落在秦沧阑的脸上,眼底掠过一丝狐疑。 他究竟睡了多久 老护国公已经这么有精神了 秦沧阑看了卫廷一眼,对苏承道:“承儿,你去看看药熬好了没” 苏承起身:“好的,爹!” 卫廷更惊讶了。 连爹都叫上了 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苏承出去后,卫廷来到床前坐下。 自打解除误会,两家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可要说有多相亲相爱倒也不至于。 卫廷客气地说道:“您伤势恢复得不错。” “托几个孩子的福,死不了。”秦沧阑说道,“你娘来过。” 武将之间的谈话总是直来直去的,不必绕弯子。 “是吗”卫廷喃喃道。 秦沧阑道:“你外公的事,我也听说了。” “他不是我外公。”卫廷不承认,也永远不会认。 秦沧阑满意点头:“这就好,老子还怕你认了,到最后杀起来麻烦。” 卫廷目光如炬道:“我自己会替祖父和父兄们报仇。” 秦沧阑道:“你祖父的死的确是他一手策划,你父亲的……暂无证据,他是想要你父亲的命的,你几个哥哥嘛……应当是他失策了,但也因他而起,不可恕。” 话讲多了,秦沧阑有点喘。 卫廷看着桌上没削完的超大枇杷王,拿过来继续削了起来。 “你祖父三十年前端掉的那个江湖组织,应当就是白莲教的前身,我当时虽不在,事后也听说了不少。剑阁,听上去是个江湖正派,暗地里却私开盐运、私采铁矿,抓了不少壮丁做苦力。当地的府衙与他们官匪一家,有人冒死进京告了御状,你祖父才奉旨南下,率兵将他们剿了。” 秦沧阑讲得很慢,一席话说完,卫廷枇杷也削完了。 “可以吃吗”卫廷问他。 “能吃一点。”秦沧阑说。 卫廷就当真给他削了……一点。 看着盘子里的小小枇杷丁,秦沧阑目瞪口呆。 他咽了咽口水,直勾勾地看着卫廷手里的大枇杷:“这个,不能浪费。” “哦。”卫廷将枇杷丢进了自己嘴里。 秦沧阑:“……” 卫廷:“您继续。” 秦沧阑:可我现在比较想打死你。 主要秦沧阑是偷吃,不能让宝贝孙女儿知道,因此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秦沧阑把剿匪当晚的事说了。 清剿的过程没什么可赘述的,堂堂正三品辅国将军,剿灭一个江湖组织还不是手到擒来 结束的时候,武安君撞见了持剑赶来的莫归远。 武安君问他是谁,来做什么 莫归远便是当时剑阁真正的主人,他见剑阁已灭,儿子已死,自己终究是来迟了一步。 为了留得青山在,他只得谎称自己儿子前阵子被剑阁杀了,他今晚是来找剑阁的杂碎同归于尽的。 武安君道:“不用了,此派已被朝廷清剿,日后世上再无剑阁。” 莫归远泪如泉涌:“多、多谢卫将军替我儿子报仇!” 那一刻,莫归远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势要东山再起,灭了武安君,也灭了朝廷。 …… 钦天监有一座摘星楼,据说因高可摘星而得名,摘星楼的第七层有一座露天的观星台。 司空云此刻正站在观星台上,双手负于身后,仰头瞭望无边无际的苍穹。 郁枫问道:“师父,您又在观星象了” 司空云饶有兴致地说道:“有意思,真有意思,将星的命格改了,紫微星竟然也动了。” 郁枫一怔:“紫微星,那岂不就是……帝星!” 422 腹黑三小虎(二更) 郁枫脸色大变:“师父,帝星动了是指帝星有劫难,还是帝星有变呀” 他无比好奇。 司空云淡淡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郁枫嘀咕道:“您泄露的还少吗是谁告诉老护国公将星陨落的” 司空云头疼扶额:“所以你师父我的报应来了。” “咚起嗒起!咚起嗒起!” 观星台的东南角,小虎抓着一个小铜锣,一边喊一边拼命地敲,大虎与二虎配合他节奏拼命地摇。 观星台成了大型坟头蹦迪现场,司空云的脑袋瓜子嗡嗡的。 钦天监从未如此吵闹过。 他沉着脸走过去,威严地看向敲铜锣的小虎,说道:“锣给我。” 小虎拒绝道:“不给。” “这是我的锣。”司空云说。 小虎想了想,奶唧唧问道:“那你叫它,它应吗” 司空云:“……” 司空云道:“你叫它,它应吗” 小虎理直气壮:“我又没说它是我的!” 司空云再次:“……” 司空云坚决不能让几个孩子拿捏了,他拿出了大人的气势,趾高气昂地说道:“伱们知不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 大虎正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是皇上的地盘!” 司空云:小鬼,你懂很多啊。 大虎是三小只里最上进的一个,每日在凌云师父那里上课,小虎基本躺在地板上玩,二虎听一半、躺一半,只有大虎全程认认真真听完。 是以,他当真学了不少。 不过这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是课上学的,是戏台子上听来的。 司空云好气又好笑地看向这个小鬼头。 忽然,他目光顿住了。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问道:“小鬼,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不叫小鬼。”大虎说。 “大斧!快过来!我要捉介个!” 小虎发现了一只超大的蟋蟀,铜锣也不要了。 “来啦!” 大虎哒哒哒地跑过去。 现场只剩二虎。 二虎犹豫了下,没跟过去,而是抓起地上的铜锣,问司空云道:“你要吗” 司空云:“嗯。” 总算这个小鬼还有些良心。 二虎一脸血亏地说道:“便宜卖给你,也不要你银子啦,你看着挺面善的,只当结个善缘,就用你身上那块镜子换好啦。” 他腰间的八卦镜可是钦天监的监宝!怎么好像一副你还吃了亏的样子 你个小鬼才是最黑心肝儿的呀! 二虎当然是不能拿走钦天监监宝的,毕竟这是历代监正的持有物,只有下一任监正才有资格继承。 不过,司空云让二虎挑选了一块十分漂亮的八卦石。 用自己的八卦石换回自己的铜锣,也是没谁了。 屋内,秦沧阑刚喝完药。 苏小小探进来一颗小脑袋:“祖父,卫廷走了叭” 秦沧阑道:“好像是说有事出去一趟,他方才正找你来着,你上哪儿去了” “哦,我……去带孩子了。”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 秦沧阑看了宝贝孙女儿一眼,无比怀疑地问道:“你不会是怕他发现你药倒了他四天四夜,所以故意躲着不见他的吧” “没、没有的事。” 苏小小一本正经地走进来。 秦沧阑轻咳一声:“你,悠着点儿。” 苏小小:“……” 秦沧阑道:“你来的正好,方才岑管事来过,送了几个名字,你来挑选一下。” 下个月,苏小小与苏二狗就要认祖归宗了,届时,他俩将正式上秦家的族谱,就不能再用苏大丫与苏二狗的名字了。 至于苏承,他原本就在族谱上,只是让秦江霸占了许多年而以,如今秦彻的身份已归还。 “我都行。” 一个名字而已,她并不是很纠结。 秦沧阑想了想:“要不这样,一会儿我把这几个名字拿去让司空云算算,挑个最合你和二狗五行八字的。” “好。”苏小小没意见。 提到监正,苏小小想起了一件事,“祖父,上次监正说,他也曾想逆天改命,后来失败了,他是想改谁的命” “啊,你说这个。”秦沧阑惋惜道,“宫里那一位的,放心,他与白莲教没关系。” 苏小小又道:“宫里那一位陛下吗” 秦沧阑道:“皇后。” 苏小小错愕。 这件事秦沧阑连老侯爷都没提过,苏小小是第一个。 “他与皇后青梅竹马,可惜皇后天生命格贵重,是要母仪天下的。那时他还年轻,刚入钦天监,还不是监正,就想带着皇后一块儿逃走。后来此事被皇后的父亲发现,他私底下派了不少人追捕他二人,并下令杀了司空云。我正巧路过,就把他救下了。” “原来如此。” 大瓜呀。 监正居然与皇后…… 苏小小狐疑道:“等等,如果监正与皇后曾有过一段,那静宁公主的命格是怎么一回事当真承载了皇族的气运,还是监正故意这么说的” 皇后无子,又从不在后宫与嫔妃争宠,之所以一直屹立不倒,除了自身没出什么大错,另外一个很重要的缘故就是她女儿静宁公主的八字。 秦沧阑叹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国丈也不敢把二人的关系往外传,不然,这个监正怕是要换个人来当。” 景宣帝多疑,若让他知晓了皇后与司空云的过往,司空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而皇后与静宁公主在皇宫的处境说不定也会变得岌岌可危。 忽然,门外传来弟子郁枫的声音:“苏大夫,宫里来了人,说要见你。” 苏小小去了门口。 来的是桃枝。 她眼眶红红的,没开口眼泪先掉了下来。 苏小小问道:“是静宁公主出什么事了吗” 桃枝是静宁公主的贴身宫女。 桃枝哽咽道:“不是公主……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中毒了……静宁公主……让奴婢来请苏大夫……入宫为娘娘诊治……” “好,我随你去。” 苏小小带上药箱与桃枝入了宫。 皇后面色苍白地躺在凤床上。 朱太医与万太医已为皇后催吐,但其毒性已有部分侵入脏腑,导致皇后昏迷不醒。 静宁公主一言不发地守在一旁,没哭没闹,身子紧紧地绷着。 苏小小走过去:“我来了。” 静宁公主转过头,见到苏小小的第一眼,眼眶突然就红了。 书城与qd月票双倍,投一张变两张,大家有月票的赶紧投哟! 423 新的发现(一更) 苏小小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将她拉到凳子前:“我去给皇后娘娘瞧瞧,你在这里坐着等我。” 静宁公主乖乖点头。 宫人们傻了眼。 您可是中宫嫡出啊,和惠安公主掐架的气势呢 苏小小来到凤床前。 太医院的人是领教过她的医术的,被她打脸好几回后,再也不敢小觑他。 朱太医与万太医自发地让开一个位子。 他们并未离开,而是想留下来观摩一下苏小小的医术,如果能学到一点东西就更好了。 苏小小单看皇后的气色,便知皇后的毒已无大碍。 她给皇后把了脉,检查了指甲与瞳孔,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诊断。 “两位太医抢救及时,皇后娘娘已无性命之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松了一口气。 两位太医则是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她方才特地说明了他们两个抢救及时,这等于是把功劳送给了他们。 尽管确实也是他们的功劳,可她若执意说他们抢救不当,以她前几次的资历来看,也不会有人质疑她。 她大可把功劳留给自己。 这一刻,二人对苏小小是当真刮目相看了起来。 苏小小给皇后吃了两粒解毒的小黄丸。 两位太医倒是想讨要药丸的方子,到底脸皮没厚到那种地步。 太医们离开后,静宁公主屏退了宫人。 苏小小问道:“究竟怎么一回事皇后娘娘为何中了毒” 静宁公主拍了拍身边的凳子。 苏小小坐下。 静宁公主这才道:“今日二嫂入宫给我母后请安,讲了自己怀孕的喜讯,原来,在去祈福时二嫂便已查出了身孕,因不满三月不敢声张。” 苏小小想起那日给二皇子妃包扎伤口时,对方的确一直拿手护着肚子。 原来是怀孕了。 静宁公主接着道:“大嫂和秦侧妃也来了。” “秦……嫣然”苏小小问。 “是她。”静宁公主说。 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苏小小几乎要让这号人物给忘了。 静宁公主道:“你也知道,我大哥近日在我父皇面前有些失宠,加上秦侧妃落水一事,二人又都撒了谎,我父皇本想取消这门亲事的,可皇室的笑话已经闹得够多了,我父皇不想皇室颜面无存,只得认下了秦侧妃。酒席是没了,一顶轿子抬进了大皇子府。” 这大概是皇族有史以来最冷清的一次纳侧妃了。 “入府后次日入宫给皇后请安,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中午,我母后留了她们在坤宁宫用膳。下午,一行人去了御花园,恰巧碰上娴妃与惠安在赏花。” 言及此处,静宁公主补充道,“今日宫学没课。” 苏小小示意她继续。 静宁公主道:“后来,大家一起去了附近的凉亭,我母后让御膳房做些点心送来,娴妃要了一瓶果子酿。喝下,我母后就中了毒。” 苏小小问道:“你当时也在场吗” 静宁公主摇摇头:“原本在的,后面惠安总逮着我吵架,我烦不过,就先走了。其他人也喝了,但只有我母后的那一杯有毒。” 苏小道:“毒是下在杯子里。” 静宁公主点头:“没错,两位太医发现杯口上有残留的毒液,是一种用乌头熬的汁,恰巧与果子酿的颜色相近。伺候茶具的太监已当场撞柱自尽。但因果子酿是娴妃点的,她这会儿已被父皇叫去御书房问话了。” 苏小小吸了吸鼻子。 静宁公主古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苏小小站起身,一边闻一边朝着皇后的凤床走了过去。 她闻了闻床上,又趴下来看了看床底。 她挪开脚踏,用手去捞,够不着,想钻进去,又被卡住。 “床太小!” 绝不承认自己胖! 静宁公主噗嗤一声笑了:“是,床太小了,回头我让母后订制一张新的床过来,保证又大又高。” 苏小小将自己的小胖腿腿伸进去,一个扫堂腿,将东西扫了出来。 那是一个浑身扎满长针的小人儿,穿着与静宁公主一样的衣裳,背后贴着静宁公主的生辰八字。 小人儿上有白莲教惯用的熏香。 苏小小接触的白莲教教徒并不算少,但并非每个人的身上都有。 譬如赌坊的林老板,又譬如卫夫人与大嫂褚氏,他们身上就是没熏香的。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中药的气味,若非苏小小鼻子太灵,又对这种气味实在敏感,未必能够发现。 “怎么会……这样”静宁公主难以置信。 苏小小道:“公主,今天那个毒酒杯是冲着伱来的。” 是静宁公主被惠安公主气走,而毒酒杯又撤无可撤,最后就进了皇后的肚子。 看来白莲教已经渗透进了后宫。 莫归远三十年谋划,当真强大到可怕。 他是怎么做到的 御书房。 娴妃抽出帕子,哭得肝肠寸断:“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呀!臣妾没有害皇后!是!果子酿是臣妾要的!可臣妾自己也喝了呀!臣妾难道连自己也毒害吗再者臣妾也没事,她们喝了也没事……谁知怎么偏偏到皇后那儿就出了事……” 景宣帝冷声道:“你的意思是皇后自己给自己下毒,用苦肉计还栽赃你” 娴妃眼神一闪:“臣妾没这么说。” 景宣帝冷冷地说道:“她害你有什么好处她又没儿子,犯得着和你争什么!” 娴妃委屈道:“可是臣妾也犯不着害皇后呀……” 她儿子如今风头无两,他日必能荣登九五,她怎么也会是太后,与皇后争一时长短做什么 她要争也是和昭妃、玉妃争,不让她俩的儿子有机会与她的三儿抢皇位! 惠安公主抓住景宣帝的袖子:“父皇,您相信母妃啊……母妃不会给母后下毒的……” “陛下,静宁公主求见。”福公公禀报。 景宣帝淡道:“进来。” 静宁公主入内,将从坤宁宫凤床底下搜出来的小人儿交给了景宣帝。 景宣帝哪里还看不出对方是冲着静宁来的 景宣帝的神色更冷了。 静宁身上承载着皇族气运,动静宁就是动皇族,他的几个儿子不会这么干,娴妃也不会。 今天有一丢丢的emo 424 太子之位(二更) 从御书房出来,惠安公主瞥了静宁公主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谢了。” 静宁公主没理她,转身往坤宁宫走去。 惠安公主炸毛了,追上去与她并肩而行:“喂!我和你说话呢!你干嘛!别以为你今天帮了我母妃,就可以对我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我我……我不好惹的!” 静宁公主停下脚步,淡淡看了她一眼,道:“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要回坤宁宫了,那个脏东西还不知是谁放的,我得把人揪出来,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伱如果只是想和我吵架,我没功夫。” “我……” 惠安公主噎了噎。 静宁公主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太监道:“公主,要是静宁公主没了,您就是唯一的公主,届时——” 惠安公主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没了本公主找谁吵架!她要死也只能被本公主气死!以后你再敢满口胡言,我让母妃撵了你!” 小太监没想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吓得扑通跪下:“奴才不敢了!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御书房内的景宣帝,忽然疲倦地坐在了椅子上。 “陛下!”福公公脸色微微一变,“您仔细身子!” 景宣帝捏了捏疼痛的眉心,说道:“叫老三过来。” “是。” 福公公亲自去大理寺将萧重华宣了过来。 萧重华进了御书房,对景宣帝恭敬行了一礼:“父皇。” 景宣帝神色倦怠:“案子进展如何了” 萧重华道:“尚未抓到郭桓,禁卫军正配合京兆府全力搜捕。” 景宣帝问道:“秦沧阑抓回来的那个舵主呢可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消息了” 萧重华顿了顿,说道:“白莲教教主正在赶来京城的路上,又或者……已经进京了。儿臣倾向于前者。” 他们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没有郭桓的踪影,反倒是在南城门外的一座林子里找到了两辆装着劣质布料的马车,以及几名白莲教高手的尸体。 萧重华判断,这几人是护送郭桓出城的,就不知半路遭遇了什么,竟全被杀了。 郭桓也不翼而飞。 不论如何,郭桓一定奔着教主去的,他出城,就说明教主也在城外。 “又是白莲教!”景宣帝气到血气翻涌,眼前一阵阵发黑。 “父皇!”萧重华快步绕到他身侧,抬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您没事吧” 景宣帝稳住身形,拿开盖在桌上的一块绸布,露出那个扎满长针的小人儿来。 萧重华神色一惊:“静宁” 小人儿就是比着静宁公主做的,不必看后背的生辰八字也能一眼认出来。 景宣帝目眦欲裂道:“白莲教对静宁下手了,他们这是在挑衅皇族!” 他说着,目光落在了萧重华年轻的俊脸上。 “老三,你想做皇帝,是么” 萧重华后退一步,双膝跪下,虔诚地说道:“父皇千秋万代,儿臣绝对没有此非分之想!” 景宣帝讥讽地笑了:“是吗不想做皇帝,与你两个哥哥斗什么” 萧重华正色道:“儿臣没有,父皇误会了” 景宣帝冷笑:“误会那去青州找卫家的兵符,也是朕误会了” 萧重华瞳仁一震。 景宣帝看了他一眼:“怎么想问朕是何时知道的也不久,前几日刚刚得知。不然,早在你替卫廷做遮掩的时候,朕就治你一个欺君之罪了!” 萧重华低垂着眉眼,不为自己狡辩。 “知道朕为何不喜欢你吗” 这是景宣帝第一次直白地承认对萧重华的不喜。 萧重华低声道:“不知。” 景宣帝笑道:“因为你太像朕年轻的时候了,所以朕很明白,你对朕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感情深厚,你的心里只有皇位,和朕当初一样。” 萧重华不吭声。 景宣帝郑重地看向跪在地上的萧重华:“灭了白莲教,杀光白莲教的每一个乱党,太子之位……就是你的!” …… 五月的京城有了初夏的炎意。 萧重华面无表情地出了宫门。 苏小小恰巧也在宫门口。 她适才去了永寿宫一趟,陪太后坐了一会儿。 萧重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敛起眸中情绪,神色如常地朝她走来。 “苏姑娘。” 他打了招呼。 “三殿下。”苏小小微微颔首。 景弈今日不在,萧重华四下看了看,对苏小小道:“借一步说话。” 二人去了边上。 这里倒也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地方,只是没有车夫与路过的人,不担心被人听了墙角。 萧重华道:“我父皇知道卫廷去青州的事了。” 苏小小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重华低声道:“刚得知消息不久,另外,卫家的兵符也暴露了。” 苏小小蹙眉。 萧重华又道:“卫廷是不是去青州拿兵符的如果不是,也记得日后要这么说。” 兵符已经被摆到了明面上,不论卫廷有没有其他秘密,它都将是最好的遮掩。 “多谢。”苏小。 她知道萧重华已经看出卫廷去青州另有目的了。 “三殿下!” 她叫住萧重华,“当心二皇子府。” 萧重华的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三弟!” 刚出皇宫的大皇子瞧见了这边的苏小小与萧重华,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适才他与大皇子妃、秦嫣然去探望玉妃了,一直在玉妃宫里待到现在。 大皇子妃上了自己与萧独邺的马车。 秦嫣然是侧妃,只能等她上车之后再去坐后面的一辆马车。 萧独邺笑了笑:“苏大夫也在呢,啊,我是不是该称呼你一声秦小姐了” 萧独邺刺杀过苏承,虽未得逞,但苏小小依旧懒得搭理他。 否则,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小胖拳头。 萧重华道:“父皇让我查白莲教的案子,苏小姐的祖父与白莲教交过手,我来问问苏小姐一些线索。” 这算是解释了为何二人会单独在此说话。 萧独邺笑道:“不必解释这么多,你的为人,大哥还不清楚吗景弈没跟着你吗近日白莲教活动猖獗,三弟得小心才是。” 萧重华不疾不徐地说道:“多谢大哥提醒,我会的。” 萧独邺拍拍他肩膀:“没什么事,大哥先走了。” 忽然,一个小小的落叶飘了下来。 萧重华抬手一接。 苏小小仰头,看着那只悬在自己头顶的手:“干嘛” 萧重华微微笑了笑:“叶子。” 不远处的马车上。 秦嫣然挑开帘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一幕,眼底的妒火几乎要把人烧成灰。 明明那丫头也背叛了与他的婚约,为何他待她如此不同 为什么她过得这么好,自己却只能沦为一个卑微的侧妃 为什么! 月底最后两天,还有月票的,支持一下小小,咱们小小又要大杀四方啦! 还有想看三更的吗 425 神秘高手(三更) 嫁进皇子府之前,她也以为自己再怎么也是上了皇族玉碟的侧妃,地位非寻常人可比。 然而进了府,她才发现侧妃的日子究竟有多卑微。 大皇子妃系出名门,在外一副温婉淑德的样子,关上门来简直是另外一副脸孔。 她天不亮就得去大皇子妃跟前立规矩,稍有不慎便会被大皇子妃身边的嬷嬷训教。 那嬷嬷是玉妃找皇后赐下的,代表着皇后的颜面与权威,她是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硬生生受着。 但这并不是最委屈的。 她这段日子在宅子里修身养性,似乎渐渐有些放下了,觉得所谓的争抢其实毫无意义,自己过自己的逍遥日子,何必去与别人比 然而真正见到那丫头,才发现有些东西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 她保持了多日的平静顷刻之间化为乌有,她嫉妒她,嫉妒到发狂,如有一万只蚂蚁在不停啃咬着自己的心脏! 压抑多日的情绪一旦点燃,便宛若烈火烹油,一发不可收拾。 “徐庆!” 正在赶车的徐庆问道:“大小姐,有事” 秦嫣然是秦江唯一的嫡女,他是秦江的人,自然称呼她一声大小姐。 在护国公府就不一定了,秦沧阑的宝贝孙女儿才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大小姐。 秦嫣然听着耳畔的马蹄声与车轱辘转动的碾压声,低低地说道:“给我杀了她。” 她声音很轻,然而徐庆是何等耳力 “大小姐,杀了谁”徐庆问道。 “苏大丫!” 徐庆皱眉,手腕绕了绕缰绳,稍稍放慢了车马行驶的速度。 “大小姐,请三思。” 秦嫣然冷声道:“三思什么你是不是不敢杀她” “不是。”徐庆说。 秦嫣然捏紧了帕子:“那你就是不肯听我的命令了我父亲派你到我身边保护我,不是让伱违抗我的命令的。” 徐庆犹豫了一下,语重心长道:“大小姐,你与她井水不犯河水,犯不着与她作对。” 徐庆此话发自肺腑,然而一旦一个人被嫉妒冲昏头脑,就再也无法理智地思考。 “井水不犯河水你是不是忘了她怎么抢走我身份的” “那原本就是她的……” “够了!不用你提醒!我知道她才是祖父的亲孙女!” 你大伯……徐庆在心里说。 “当初不是你和我说,要努力争取的吗怎么如今你又是另外一副说辞了。” 徐庆欲言又止,踌躇片刻,神色复杂地说道:“大小姐,我是为了你好。” “够了!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麻了!你不敢去杀,我去!我来杀!” 秦嫣然激动地说完,不顾马车正在行驶途中,抓了车内的备用弓箭,掀开帘子走出去。 徐庆忙腾出一只手扣住了她的皓腕,阻止她往下跳:“等等!” 他缓缓松开她的手腕,掌心残留着她的体温,“好,我去。” 秦沧阑在钦天监养伤,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徐庆将马车停在了从皇宫到钦天监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约莫一刻钟,苏小小的马车便缓缓驶来。 徐庆先用布巾蒙上面,拔出长剑朝马车冲了过去。 他一剑斩向车夫! 坐在马车内补觉的苏小小感觉到了一股凌人的杀气,她豁然睁开双眼,掀开帘子,一脚踹上徐庆的手腕! 那柄本该落在车夫身上的长剑硬生生被挡下。 车夫吓出了一身冷汗! 苏小小跳下马车。 徐庆挑选的地点十分有讲究,既是必经之路,又是僻静之地,几乎无人打这里经过,这意味着,苏小小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徐庆也不怕车夫去报官,因为在官差赶来之前,自己早已将人解决。 马儿受惊,不受控制地朝前方疾驰而去,车夫努力控制车马,然而根本就是徒劳。 “小姐——” 苏小小的眼底没有丝毫惊慌。 她冷静地看向这个蒙了面的男人,风轻云淡地说道:“别蒙了,知道是你,徐庆。” 徐庆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秦嫣然派你来的” 在皇宫门口,秦嫣然那怨毒的目光,她隔了老远也感受到了。 嫉妒使人疯狂,同时也使人丑陋。 她对秦嫣然本无想法,可秦嫣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过来蹦跶,她有些烦了。 她的眼底掠过一丝冷燥:“直接用刀。” 苏陌说过,徐庆的真实身份是刀客,长剑只是他的掩饰而已。 徐庆俨然没将苏小小放在眼里,一剑朝苏小小劈了过去。 苏小小抽出腰间匕首,毫不闪躲地迎上了他的剑刃。 只听得咔的一声,他的长剑被生生劈成了两段! 徐庆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小小的匕首。 武安君的兵器! 苏小小道:“说了让你用刀。” 徐庆扔了手中断剑。 适才那一招,他虽未使尽全力,却不难感受到对方的实力。 他指尖微微麻了麻。 他抽出腰间佩刀,再一次砍向了苏小小。 “逼我出刀的女人,你是第一个。” 然而这一招,苏小小扛下了。 第二招,苏小小又挡下了。 “你确实有些棘手。”徐庆说道,“我要动真格了,我会给你个痛快,不会折磨你。” 苏小小淡道:“风太大,当心闪了舌头。” 二人在巷子里交起手来。 苏小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速度与力量又有了提升,也不知是锻炼的结果,还是药房的补剂起到了功效。 徐庆越打越惊讶。 十招了。 他居然还没杀掉这个丫头! 马车里的秦嫣然见二人打了半天也没分出胜负,她咬牙,拿出弓箭,对准苏小小的后背毫不留情地射了过去! 徐庆皱了皱眉。 苏小小双耳一动,一脚踢上徐庆的胸口,另一脚登上身侧的墙壁,借力一个腾起,凌空飞转,抓住了那支箭矢,并朝着马车狠狠地扔射过去! 而与此同时,徐庆也终于抓住了刺杀的最佳时机。 他一刀刺向苏小小的胸口。 说时迟那时快,一枚飞镖破空而来,铿的弹开了他的宝刀! “啊——” 马车内传来秦嫣然的痛呼。 徐庆看了看飞镖射来的方向,空无一人,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刀。 上面竟然被打出了一个小坑。 这是何等力道 又一枚飞镖射来,这一次却不是对着他,而是对着马车里的秦嫣然。 他脸色一变,飞身而去,一刀挡开飞镖,随后他不再逗留,抓住缰绳策马离开了此处。 苏小小没去追徐庆。 因为,她发现了地上的那枚燕尾镖。 是那个暗中帮过她的高手。 “你是谁” 她问道。 没有应答。 巷子尽头,一道身影闪过。 苏小小没径自去追,而是退出去,抄近路在长街的另一头堵住了那道身影。 是一个戴着斗笠的蓝衣男子。 斗笠的面纱遮住了他容貌。 “你是谁”苏小小再一次问道,“我们认识吗” 对方没回答,转身就走。 苏小小一步上前扣住他肩膀。 他下意识地想用内力震开苏小小,但又似乎不想伤了苏小小。 这么一凝滞的瞬间,苏小小摘下了他的斗笠。 有小可爱问潇湘票是不是月票,是的,放心投 426 重逢(一更) 那是一张无法形容的脸,但凡谁看过一眼,便将终身难忘。 因为…… 它早已面目全非。 苏小小一时愣住,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 而对方也趁着她短暂错愕的功夫,有些局促地将斗笠拿了回来,重新给自己戴上。 “我……” 苏小小想说什么,这时,不远处停下了一辆马车,三个小团子呲溜溜地滑了下来,又哒哒哒地朝她跑过来。 大虎一马当先。 二虎、小虎紧跟其后。 那人似乎不愿被更多人发现自己的样子,赶忙背过了身去,抬起左手,紧张地扣住斗篷。 三小只越来越近。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小小还是不想那么快地放他走,她总要弄清楚他是谁,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会毁去容貌,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自己 还有那晚为秦沧阑上了止血散与撑了雨伞的好心人,又是不是他 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惑,苏小小伸手去抓,这一次他却是有所防备,没让苏小小碰到他的身子。 然而他腰间的一串生了锈的小铃却是让苏小小薅了下来。 他想将小铃抢回来。 “娘,你在干咸摸曦月姐姐,你快点!” 是小虎奶唧唧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小小感觉他的身子似乎僵了下,来抢回铃铛的手立刻缩了回去。 随后他逃一般地走了。 “娘!” 三小只扑到了苏小小面前。 她弯身,搂住三个小家伙。 等她再扭头朝对方离开的方向望去时,已经没了对方的踪影。 但她知道,他来过。 小虎看见了地上的断剑,跑过去就要捡。 苏小小赶忙将小家伙捞了回来:“会割伤手的,危险。” “危险。”小虎就势坐在苏小小怀里,特别乖地将小脑袋靠上苏小小的肩头。 虽然不能玩剑,可蹭了一个抱抱也好开心。 “你们怎么过来了”苏小小问。 大虎遥手往马车一指:“司空爷爷带我们出来玩。” 司空云的年纪长了苏承几岁,辈分与苏承相同,是以,三人亦以爷爷相称。 马车上的司空云嘴角一抽。 我有说要带伱们出来玩吗 我是嫌钦天监吵,所以出来清净一会儿的好么 司空云也是实惨,自认为摆脱了几个小鬼头,往马车上一坐才发现三人早已在马车里排排坐,还捎带了一个小女娃。 司空云简直要崩溃了好么 苏小小将小虎放了下来,摸摸三人的小脑袋:“我们回去吧。” “嗯!” 三人点头点头。 卫曦月却抱着罐子跑到巷子尽头,左看右看。 小虎走过去,拉了拉她的袖子:“曦月姐姐,我们回去啦。” 卫曦月和小虎往回走,一步三回头,好像在寻找什么。 却说徐庆驾驶着马车离开后,一路往南,将马车停在了一间医馆附近。 秦嫣然被苏小小的箭矢射中了肩窝。 上一次有人徒手扔射箭矢还是卫廷,她万万没料到苏小小也有此惊人的力道与准头。 真不想,若苏小小是用弓射的,是不是已经将自己射个对穿了 “大小姐,医馆到了。”徐庆掀开帘子,对秦嫣然说。 秦嫣然痛到面色惨白:“不能去医馆……” 徐庆皱眉道:“你伤得很严重。” 秦嫣然忍住疼痛,冷汗涔涔地说道:“我今天……没见到苏大丫……也没让你去刺杀她……我更没有被她射伤……” 徐庆:“大小姐……” 秦嫣然冷声道:“万一她报官……为我拔箭的大夫……就全是她的证人……” 徐庆道:“你的伤势需要尽快处理,否则这个胳膊会废掉。” 秦嫣然冷汗直冒地说道:“你受过不少伤吧你来拔箭!” 徐庆没动。 秦嫣然快要痛晕过去了,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瞪向徐庆:“你愣着做什么……拔箭!” 徐庆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好。” 徐庆是习武之人,是秦江的护卫,他与其余刀口舔血的人一样,身上常备着止血散与金疮药。 他取出一把匕首,用帕子擦拭干净,把刀鞘喂到秦嫣然嘴边:“咬住。” 秦嫣然咬住刀鞘。 徐庆看着她薄如蝉翼的纱衣,探出手,用剪子一层层剪开。 当她晶莹如雪的粉肩彻底暴露在他眼前时,他唰的撇过了脸去。 秦嫣然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徐庆眸光微动,扣住箭矢,闭上眼用力拔了出来! 秦嫣然痛得昏死过去,扑倒在他怀中,鲜血染透他的衣衫,烫上他的胸口。 “咚起!哒起!咚起!哒起!” 小虎在马车里敲锣嗨了一路。 没错……他又把监正的铜锣薅来了。 大虎、二虎跟着节奏摇摆,卫曦月负责给三个小团子鼓掌。 司空云修习道术这么多年,头一回感觉自己离飞升那么近。 可不近么再被折磨两回,直接羽化登仙了。 他的苦逼日子在凌云出现的那一刻得到短期假释。 凌云有两日没带徒弟了,心情嘚瑟到不行,于是出门看看琴。 半路上,他正寻思着谁家的鬼见愁那么吵,就推开车窗瞧了瞧。 然后,被三小只看了个正着。 “师乎!” “师父!” “师父!” 三小只眸子一亮。 凌云:不不不不不—— “娘再见,司空爷爷再见!车夫伯伯再见!” 三小只站在大街上,特别乖地挥别了苏小小一行人,然后拉着卫曦月上了凌云的马车。 好想死一死的凌云:……他是为什么要出来嘚瑟 马车上。 司空云问到了巷子里发生的事:“刚刚是怎么回事你和人交过手了” 马车不见了,地上有断刀,墙壁上有脚印……一看就是打斗过的痕迹。 “昂,是有这么一回事。” 她云淡风轻地说。 见她似乎懒得多提,司空云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 反正,吃亏的应当是对方。 “那个……”他踌躇片刻,语气如常地问起了皇宫的事,“听说皇后病倒了。” “让人下了毒。”苏小。 司空云的眉头轻轻一蹙:“何人所为” “白莲教。”苏小,“是冲着静宁公主来的。” 白莲教想动摇皇族的气运,便朝静宁公主下了手。 这个曾经庇佑了她与皇后多年的命格,也在这一刻迎来了它的代价。 凡事都是一柄双刃剑,命格又何尝不是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静宁公主的这个命格,是无论将来谁做皇帝,都会将她一直一直保护下去。 从这一点上来,司空云谋划得十分周全。 然而若逢乱党起义,那么也不论谁想做皇帝,第一个杀的就是静宁。 回到钦天监,苏小小去了秦沧阑房中,苏祁、苏钰、苏璃都在。 他们是来探望秦沧阑的。 苏小小与几人打了招呼。 “怎么回来这么晚皇后的毒很严重吗”秦沧阑担忧地问。 “没有,皇后没大碍了。”想到路上发生的事,苏小小将那个生锈的铁铃拿了出来,“祖父,您认识这个吗” 秦沧阑用右臂接过来,翻来覆去瞧了瞧:“不认识。” “什么东西呀”苏璃凑过来,“一个生锈的铁铃有什么好看的你喜欢这个呀早说啊,让大哥给你买几个新的!” 二表哥苏祁道:“这是好多年前的铁铃了,我小时候也戴过,比这个小一点,后来大概扔了吧。” 三表哥苏钰将铁铃拿过来摇了摇:“你这个已经锈得不能响了。现在不兴这种铁铃了,都做铜铃,又好看又经摔!” “怎么突然要打听这个”秦沧阑问。 三个小家伙的关注点在铜铃本身,秦沧阑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苏小小将遇到那位神秘高手的事儿说了。 秦沧阑问道:“你是说有人行刺你你没受伤吧” 苏小小道:“没受伤,行刺的事儿一会儿再和您细说。我怀疑这个暗中帮了我两次的高手,也是上次给您上了止血散的人。您当真不认识他吗我总觉得,他好像认识我们。” 苏小小总觉得,那个人似乎认识他们呀。 秦沧阑沉思道:“听你之言,他容颜被毁……我身边确实没有这样的高手。别看他们三个了,镇北侯府也没有。你上回不是说要去问卫廷可认得那枚燕尾镖吗卫廷怎么说的” 苏小小摇头:“他说他也不认识。” 秦沧阑古怪地皱了皱眉:“难道那人也不是卫家的” 苏钰忽然抓着铁铃道:“姑祖父,表妹,你们看,这里……有一个字!” 夜里,京城又起了倾盆大雨。 行人脚步匆匆,纷纷找了地方避雨。 一个戴着斗篷、裹着厚厚蓝色披风的男人逆着人流的方向,捂住右臂走在被雨水打湿的长街上。 每到下雨的日子,他的伤口便会剧烈疼痛。 而这一次,尤为剧烈。 一辆马车踏雨而来。 “让开让开让开!哎呀——” 马车撞上来了,将男人撞倒在雨水中。 尉迟修赶忙勒紧缰绳,将马车停下:“都说了让你让开了啊!你怎么还是往上撞呢!” 绝不承认自己车技不如扶苏—— 他跳下马车,走过去将对方扶了起来:“喂,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馆啊你身上好烫呀!你病啦!” 卫廷微微挑开帘子,问道:“出什么事了” 男人的身子就是一僵,一把推开尉迟修,头也不回地走了! “喂!你干嘛走啊你别走啊!我撞了你,我赔你钱啊!搞什么咝——这人力气好大,生病了还这么生猛,我堂堂杀手榜第二杀手,居然差点儿被推到地上。” 尉迟修捂了捂有些疼痛的肩膀,“大人,你把人吓跑了!” 卫廷道:“我吓跑的” 尉迟修道:“是啊,你一说话,他就跑了!” 卫廷狐疑地望向前方,奈何雨势太大,他很快就看不见了。 “算了,走吧。” 卫廷放下了帘子。 好奇怪,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差。 小肥章 427 廷哥来了(二更) 男人跌跌撞撞地奔入雨中,慌不择路下撞了不少人。 “你有病啊!走路不长眼的!” 一个壮汉唾骂,伸手就去拽他,可当壮汉拽到他袖子的一霎,瞬间怔了下。 抽出袖子,决然没入雨中。 不知走了多久,他的脑子高热得一塌糊涂,终于,他再也撑不住,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有行人发现了他。 “哎呀,谁呀,怎么倒这儿了” “不认识啊,这身打扮,不是这几户人家的吧。” “是不是隔壁新来的” “也不像。” “喂!你这臭乞丐!人家晕了你还摸人家银子!” 一个小乞丐在他身上摸了一阵,没摸到大银子,只摸了几个铜板,骂骂咧咧地走了。 雨下得太大,众人自顾不暇,渐渐也离开了。 又不知过去多久,一辆马车停在了他的身侧。 “公子,路边有个人。”赶车的小厮说。 “告诉过伱多少回了,不要多管闲事。” “哦。”小厮继续驾车 车内之人掀开帘子,朝地上的男子望了一眼:“慢着。” …… 京城雨雾弥漫。 景弈与萧重华冒雨来到了大理寺。 “表哥,陛下的话可信吗”景弈问。 萧重华淡淡说道:“可不可信,这个钩我都必须要咬。” 景弈皱眉。 他是跟着表哥长大的,表哥看似受宠,但其实不是,陛下真正宠信的儿子是大皇子与二皇子,六皇子还小,倒也颇有几分受宠。 唯独他表哥的处境十分尴尬。 这样的陛下,当真愿意把太子之位给表哥吗 “人带来了吗”萧重华问。 “带来了。”景弈转头望向身后,“白泽。” 白泽会意,领着一个长随走了过来。 萧重华双手负在身后,风轻云淡地说道:“走吧,咱们再去问问这位陈舵主。” 陈舵主被关押在一间单独的牢房中,不与任何一间牢房挨着,且四面是墙体,阴森森的,只在其中一面墙壁上凿了一个极小的孔透光。 这里宛如一个小小的炼狱。 陈舵主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见到牢房的门被推开,他嗤了一声:“你们朝廷的人到底累不累呀我说过多少遍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劝你们别在我身上浪费精力。” 萧重华与景弈入内。 萧重华来到他对面,拉了拉椅子,并未与陈舵主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 陈舵主有些讶异:“哼,不怕我偷袭你不是我说,就你们这几根铁链子,根本拴不住我。” 萧重华道:“打得过景弈你就试试。” 陈舵主幽怨地瞪了萧重华身侧的少年一眼,刚被抓进来,他越狱了几次,每次都被这小子抓了回来。 他不屑道:“我那是被秦沧阑伤了肺腑,否则就凭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焉能奈我何” 萧重华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今日来,是给陈舵主指条明路的。” 陈舵主讥讽道:“呵,什么指条明路,讲得冠冕堂皇,你不就是想从我这儿套消息吗死了这条心,我是不会出卖教主的!” 萧重华也不恼,语气平和地说道:“我从来没让你们出卖教主。” 你们…… 这个称呼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把人带进来。”萧重华说。 白泽将那个长随打扮的男子推进了牢房。 陈舵主定睛一瞧,立马傻眼了:“何护法你没死!” 他惊得站起身来! 景弈唰的拔出长剑,挡在了萧重华身前。 萧重华说道:“景弈,我们先出去,让他们二位叙叙旧。” 景弈与萧重华出了牢房。 陈舵主望了眼紧闭的牢门,到底还是有些谨慎,压低了音量咬牙道:“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死了吗为何会与萧重华的人在一起你背叛教主了” 何护法忙道:“我没有!背叛教主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我也是为了查出真相才假意与萧重华周旋。我怀疑有人冒充教主给我下达赐死令!” 这用得着怀疑吗 就是郭桓干的。 陈舵主清了清嗓子,他没阻止郭桓,也没找郭桓的麻烦,严格算起来,他有些对不住何护法。 何护法道:“另外,大皇子似乎是朝廷的内奸,我上次的窝点被端掉,就是他向卫廷告的密。但我不敢轻信,也是想查清楚,这是我假死的第二个原因。” 陈舵主质问道:“你当真不是为了你自己” 何护法发誓道:“我对教主的衷心,日月可鉴!” 陈舵主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何护法语重心长地说道:“舵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郭桓已经暴露,朝廷不会放过他,他若是没了,您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必栽在眼前这点小事上不如假意卖萧重华一点不痛不痒的消息,换回一点生存的余地。届时,属下再伺机助您逃跑!” 陈舵主皱眉:“这不是背叛教主吗” 何护法道:“这叫潜入朝廷内部,您用一点微末的代价,换取朝廷的信任,他日教主需要我等的忠心时,您与教主里应外合,岂不快哉难道要白白送上一条命才算忠心吗您以身饲虎,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报效” 陈舵主呆呆地坐回椅子上:“你让我想想。” 半刻钟后,何护法从牢房出来。 他在走廊尽头见到了萧重华:“三殿下,你交代的话,我全都照着说了。” 萧重华笑了笑:“你放心,答应你的条件,我一定会兑现,景弈的人会去白莲教救出你的家人。” 何护法究竟是为了家人,还是以拯救家人的名义掩饰自己的贪生怕死,不得而知。 当然了,萧重华也不在乎,他只要结果。 当萧重华再一次出现在了陈舵主面前时,陈舵主显然没了先前的嚣张与不屑。 “想通了”萧重华问。 陈舵主冷声道:“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但我怎么确定你们一定会放过我万一你们卸磨杀驴,我岂不是防不胜防” 对何护法可以不加掩饰地威胁,对陈舵主这种级别的人物,还是要稍稍拿出一点诚意的。 萧重华给了他一份手书:“上面盖了我的亲印,他日我若违背誓言,对你痛下杀手,你大可让你的心腹将它公布天下。我是皇子,必须爱惜自己的羽毛,这是我为陈舵主献上的诚意。” 陈舵主既然与大皇子有所勾结,自然明白萧重华在皇室的处境。 他收下手书:“教主其实还没入京,我不会告诉你教主在哪里,我只能提醒你,遇到桃林,千万别进。” 郭桓逃了三天三夜,也被追了三天三夜,在这过程里,他不仅要避开朝廷的追兵,还要避免沦为山中野兽的食物,他的伤口发炎,伤势在急剧恶化。 他必须尽快得到医治,否则他将性命不保。 前方是一片桃林。 桃林不能进。 但……追兵就在身后。 他咬牙钻进了桃林。 “快!郭桓在那边!” 一队追兵追进桃林。 不多时,林子里便传来追兵的惨叫。 当苏陌赶到现场时,空气里只剩下浓稠的血腥气。 苏陌拿着长剑,义无反顾地进了桃林。 - 油灯如豆的屋内,男子身子一抖,豁然自铺在地板的褥子上坐起身来。 “你醒了” 身旁传来一道淡淡的男子声音。 他扭头一瞧,就见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跽坐在蒲团上,不疾不徐地喝着茶。 他没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这不是他的衣裳。 “你的衣裳全湿了,我让邓安给你换了。” 凌云说。 他去摸自己的断臂。 “上了药。”凌云道,“伤成那样,当年没好好看个大夫吗” 男子不言。 他又摸上自己毁容的脸,摸到了一张玉质面具。 凌云道:“戴这个比较方便。” “啦啦啦!啦啦啦!” 隔壁突然传来小虎的小魔音,他在乱弹琴……绝不是弹棉花,边弹边嗷嗷叫兴奋极了。 凌云竟然已经习惯了,太阳穴不突突了。 男子却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凌云开口:“这里是密室,他们进不来。” 男子的动作顿住。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来到墙边,这里有格子,居然能够看出去。 他痴痴地看着。 小虎在弹琴,大虎在玩苏小小做的磁铁飞镖,二虎在和卫曦月展示自己的新八卦石。 忽然,卫曦月似有所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男子脸色一变,朝后一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凌云喝了一口茶:“放心,外头看不到,也听不见。” 卫曦月睁大眸子朝夹缝里瞧。 “曦月姐姐,曦月姐姐,你还要不要看我的小石头啦” 二虎将卫曦月拉了回去,不允许自己唯一的观众中途退场。 雨停了,四小只被卫廷与尉迟修接走。 “他们走了。”凌云说。 男子站起身来。 凌云问道:“你也要走吗” 男子微微颔首,似是想说多谢,却最终只摸了摸面具。 凌云喝了一口茶:“如果我的家人变成这样,我不希望他躲着,我会想要认回他。” 男子没说话,拖着残缺毁容的身体出了凌云的院子。 雨小了些。 他躲在巷子里。 尉迟修把最后一个小虎头抱上马车:“坐稳了!大人,是去钦天监吗” 卫廷:“嗯。” 马车离去。 一直到彻底听不见马车的声音,男子才缓缓从情绪中抽离出来。 他刚一转身,被卫廷堵在了巷口。 月底最后一天,月票别浪费了。 428 带你回家(一更) 密室中,凌云优哉游哉地喝着茶。 所谓茶,其实是苏小小做的蜂蜜果酿,以温水冲泡,味道酸酸甜甜的,夜里喝了也不会睡不着。 邓安叹道:“公子,您都喝了两壶了,再喝该尿炕了。” 凌云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哦。”邓安把嘴闭上了。 但也仅仅闭了一秒,邓安忍不住开口,“公子,就那么放那个人走了真的没关系吗那个人病得很厉害,伤势也很严重,若不及时治疗,会出人命的。” 凌云淡淡说道:“你几时变得这么好心了” 邓安就道:“哪儿是我好心啊明明是公子把人带回来的,我这是在替公子操心。” 凌云懒得说话。 邓安拎着茶壶在他侧面跽坐而下:“公子,我跟了你快三年了,我觉得自从大虎二虎小虎他们来了之后,你就渐渐和从前不一样了。” 凌云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邓安想了想:“怎么说呢……从前要是有个人倒在伱面前,你会直接从他身上跨过去。你简直就是那话本子上的冷漠无情、自私自利、无恶不作的大……咳,好像有些夸张了。” 他给凌云倒了一杯蜂蜜果子酿,“总之,原先的公子肯定会见死不救的,现在的公子嘛……心肠被捂热了不少呢。” 凌云道:“还一份人情罢了。” 邓安一愣,不明白自家公子要还一个陌生人什么人情。 而且既然还人情,为何又让他带着伤病走了 京城的雨渐渐停了,巷子里弥漫着氤氲的雨雾。 男子浑身僵硬地站在雨雾中,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卫廷,俨然是没料到卫廷会出现在这里。 卫廷俨然是故意的。 不然,男子可能已经从巷子里的另一头走掉了。 卫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神色一点点变得复杂。 “六哥,是你吗” 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难以压制的颤抖。 男子没说话,转身就走。 卫廷大步上前。 男子施展轻功,跃上屋顶。 卫廷也一跃而上。 二人在夜色中飞檐走壁起来,空气里残留的雨雾打湿了二人的衣衫,男子不断加快速度,卫廷穷追不舍。 路过一棵大树时,男子随手掐了一片叶子,唰的朝身后的卫廷射去。 卫廷一个后空翻避过,单膝跪地稳稳地落在了瓦片之上。 咔! 瓦片被他踩裂了。 “谁呀!大半夜的不睡觉,跑人屋顶上做什么!” 下方传来主人家的骂骂咧咧声。 卫廷嘴角一抽,往院子里留了一锭银子当赔偿,又迅速朝着男子追去。 萧独邺刚在酒楼会见了一位幕僚,出来正要坐上回府的马车。 唰! 一匹马没了。 萧独邺一怔。 车夫也是一怔。 不待二人做出反应。 唰! 另一匹马也没了! 萧独邺雷霆震怒:“何方逆贼,竟敢偷本皇子的马!” 车夫:“不是偷,是明抢。” 堂堂皇子殿下,在京城被人公然打劫了。 萧独邺炸毛了:“来人!给本殿下追!” “是!” 几名皇子府的侍卫立刻策马追了上去。 然而萧独邺用的马是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又岂是侍卫的坐骑追得上的 不多时便被甩得无影无踪了。 萧独邺气炸了! 另一边,卫廷策马追上了男子,与男子并驾齐驱地疾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卫廷扭头看向他:“六哥,是你对不对” 男子没说话,左手握紧缰绳,以内力催动马儿加快速度,甩开了卫廷。 卫廷蹙了蹙眉,没再往前追,而是往旁侧的巷子里一拐。 等他从七弯八绕的巷子里出来,成功拦截了疾驰奔走的男子。 他横在路中间,男子无路可去,只得勒紧缰绳一个急转停了下来。 “六哥!” 卫廷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认识小七了吗” 男子的手不由地握紧了缰绳。 不知过去多久,他终于淡淡地开了口:“你认错人了。” 那不是卫廷的熟悉的嗓音,而是极度沙哑、仿佛坏掉的风箱里艰难拉出来的声响。 卫廷的眸光颤了下。 男子策马转身。 卫廷掏出怀里的东西:“如果你不是六哥,那你告诉我,你的身上为何会佩戴着我六哥的铁铃铁铃是我们很小的时候,爹送的,每个兄弟都有,上面刻着大家各自的名字。我的弄丢了,六哥就把自己的给了我。后来我的又找到了,我就把自己的给了六哥。六哥说会一直佩戴在身上……这一戴就是许多年。” 男子道:“捡的。” 卫廷目光如炬:“我不信!” “在那边!他们在那边!” 大皇子府的侍卫追上来了。 “大胆妄为!竟敢强抢大殿下的马!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否则对你——” 此名侍卫话未说完,被卫廷一掌劈晕。 “与大皇子府作对,我看你们是……啊——” 第二名侍卫被男子一拳敲晕。 “不信也没用。”男子说,啪,又打晕了一名侍卫。 “你跟我回去。”卫廷说,反手撂倒第四名冲上来的侍卫。 二人话还没掰扯完,大皇子府的侍卫先集体覆没了。 整个过程,二人看也没看那些侍卫一眼,一直死死地盯着对方。 马儿是跨不过去了,掉头离开也甩不掉,毕竟是一个品种的马,二人的骑术也没差。 男子果断弃马,再一次施展轻功。 卫廷说什么也不会再让他从自己的面前溜走,不论这几年他经历了什么,为何不肯与家人相认,他都必须把他带回家。 卫廷飞身去抓。 不料只抓到了一截空荡荡的袖管。 卫廷脸色一变:“六哥,你……” 男子的身子僵了僵,一掌拍上卫廷的肩膀,将卫廷打落在了地上。 而他也没能跃上屋顶,只得落在了转角处。 卫廷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目光望向他身后:“爹!你来了!” 男子才不会中计,转身闪入巷子。 苏承骑着马,自巷子另一头冲出来,他速度太快,根本刹不住。 而男子本就伤病在身,浑身高热不止,又与卫廷周旋这么久,也没力气再躲开了。 卫廷飞扑过去,将他扑倒在地上,以身体护住他,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卫廷道:“早提醒过你了。” 男子天旋地转,再也支撑不住,在卫廷怀中晕了过去。 “女婿,你没事吧” 苏承跳下马。 他是出来找女婿的,哪知差点儿把女婿撞了。 “我没事。”卫廷抱着男子站起身来,胳膊上血淋淋的,他却根本不知疼痛。 他的六哥活着,他的六哥回来了…… 就算捅他一刀他也不会觉得有事。 他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男子,抱紧他残缺不全的瘦弱身躯,喉头突然涌上不受控制的胀痛与哽咽。 “六哥,小七带你回家。” 大家国庆快乐。 为六哥求一张保底月票。 今天有三更。 429 父子相见(二更) 钦天监,三小只已经睡下了,卫曦月也被尉迟修送回了卫家。 苏祁、苏钰没回侯府。 他俩留在秦沧阑房中,与秦沧阑、苏二狗一道等待卫廷那头的消息。 先进来的是苏承。 “爹!” “叔父!” 三个孩子打了招呼,齐齐朝他身后张望。 卫廷抱着一个用披风裹着的男子打门口路过,去了隔壁屋找苏小小。 苏祁忙道:“叔父,是那个人吗铁铃的主人” 苏承道:“啊,是。” 几人长呼一口气,悬了一晚上的心落回实处,然而又抑制不住地好奇。 苏钰问道:“叔父,那个人是谁呀卫家人吗” 苏祁瞪了弟弟一眼:“这不是废话吗铁铃是卫家的,他怎么可能不是卫家人” 苏钰皱眉道:“我想知道他是卫家的什么人嘛!是卫廷的爹还是卫廷的哥,哪个哥” 这俩人一顿不掐都不行。 苏承想了想,说道:“我好像听到女婿叫他六哥……” 老实说,苏承是想直接问的,可他实在开不了口。 他从未见过女婿那副样子…… 他读书少,无法形容,总之是连他看了都感到好难过。 “那就是卫六郎!”苏祁道,“卫家还有人活下来,真好!” 这话发自肺腑。 卫家一门太惨了,八个男儿全战死沙场,如今能活着回来一个,是天大的喜讯。 秦沧阑注意到了苏承的沉默,不由地问道:“承儿,你怎么不说话” 苏承叹了口气:“卫六郎的情况……可能不大好。” 隔壁屋。 卫廷将人放在了一张半人高的竹床上,简单描述了一下六哥的情况。 卫廷一开始是打算直接把人带回府的,可半路上他发现六哥的伤势太重,就先来了距离更近的钦天监。 苏小小打开药箱,取出手术刀,戴上无菌手套,又拿过一把消过毒的剪子,剪开了卫六郎的衣裳。 她看着那截惨不忍睹的断臂:“他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卫廷眉心一蹙:“几年你是说……” 苏小小一旦上了手术台,就只是一名大夫。 她冷静地说道:“手臂断了最少三四年了,骨头从肉里长了出来,之前应当磨过,但磨得不是很好。” 卫廷的心疼死了。 “他需要立即手术,另外,你方才说他的嗓子也坏了” “是,还有……” 苏小小揭开了他的面具,看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了然道:“我知道了,伱先出去。” “六哥的伤……拜托你了。” “我会尽力的。” 卫廷出了屋子,门外苏祁、苏钰、苏二狗,齐刷刷地看着他。 他没说什么,默默在廊下等了起来。 “姐夫,给。”苏二狗将自己攒了一天舍不得吃掉的点心递给他。 他没哥哥,但他有姐姐。 他明白姐夫心里的感受。 如果是他姐受了伤,他也会好难过好难过的,比自己受了伤还难过。 卫廷将点心接在手里。 屋内,苏小小仔细检查了卫六郎的伤势,发现他的情况比想象中的严重许多。 他嗓音被废、容颜被毁,又断了一臂,几乎成了半个废人。 可就算这样,他也没认命,带着一身常人无法想象的伤痛将武功一点一点地练了回来。 因此,他还伴有内伤。 苏小小给他挂上点滴、清创、磨骨、缝合……消炎药与退烧药也用了一点。 伤病可以医治,此药不行,她还有别的法子,可有些东西……譬如毁去的容貌与嗓音,却十分难以复原。 苏小小蹙了蹙眉,开始整理废弃的医药耗材。 她弯身时,腰间的荷包开了,一个黑乎乎的小药瓶掉了出来,砸在地上吧嗒一声开了。 苏小小一怔。 这个小黑蛋……居然开了 她将药瓶与瓶身一块儿拾起来:“原来是要砸开的吗难怪怎么拧也拧不动。” 药瓶内是乳白色的膏体,苏小小闻了闻:“抹的还是吃的” 没什么特殊的气味。 她用签子蘸了一点尝了。 她一阵干呕—— 这不是吃的! 药房真是害死人,给个药也不带说明书,这是要闹哪样 苏小小觉得再这么试药下去,自己可能会练就得百毒不侵。 既然是涂抹的,那应该是对伤口或疤痕有效。 …… 苏小小在屋内一直忙活到了天亮才出来。 苏承让几个孩子去睡了,他自己陪着女婿守在廊下。 见到苏小小出来,他连忙问道:“闺女,人怎么样了” 苏小小道:“该处理的伤势处理过了,具体预后效果还得再观察两日。” 他的情况与秦沧阑不一样。 秦沧阑伤得重、伤得险,但却第一时间得到了有效救治,杜绝了一切源头的感染。 卫六郎的伤看似不会当场致命,然而感染是真能要人命的。 她把能用的药都用上了。 希望卫六郎能挺过去。 “我进去看看他。”卫廷说。 苏小小点头。 苏承看着苏小小憔悴的脸色,心疼道:“闺女,你累坏了吧去歇会儿。” 苏小小道:“爹,你也去歇息吧,我等下把药熬好了就去睡。” “我去熬!”苏承说道。 苏小小笑了笑:“这个汤药有些复杂,得我自己熬,我没事的,本来白日里也睡多了。” 把苏承劝回秦沧阑那边后,苏小小拿着药材进了屋。 卫廷静静地坐在床前:“我六哥……会没事的吧” 苏小小道:“他身体上的伤势我有把握,不过……你确定他会同意留下来吗他应该不想让你们看见他这副样子吧他醒了之后,若再次逃走怎么办” 卫廷没说话。 苏小小接着道:“你最好别再和他交手了,我刚给他缝合,要是扯动了伤口,会加剧感染的。” “我知道了。”卫廷捏紧了拳头,“我……不会再和六哥交手。” 卫六郎一直睡到第三日的下午才醒。 诚如苏小小所料,他并不愿意以这副残破的身躯面对任何人。 他趁着卫廷去如厕的功夫,偷偷出了屋子。 因为用药的缘故,他的轻功与内力暂时无法施展,所幸钦天监的墙头并不高,不用轻功也能翻过去。 他来到墙头,用完好的左臂攀爬上去。 他刚把半截身子探出来,就见院墙外,一个小豆丁抓着一串糖葫芦,仰头奶唧唧地看着他。 “你在干咸摸” 小虎问。 96票了,宝宝们冲上100,咱们三更。 430 父子连心(三更) 在看到小家伙的一霎,他眼底闪过了一丝极强的慌乱! 他身子一抖,手臂一松,嘭的摔了下去。 自然,是摔回钦天监这边。 “小虎,你在干嘛” 二虎舔着糖葫芦走了过来。 小虎指了指墙那边:“有个叔叔,摔下去啦。” “哪个叔叔”二虎踮脚看。 他这小海拔,怎么踮也看不着啊。 小虎摇头:“不叽道。” 二虎道:“那我们走吧。” 小虎道:“不要,我想看他爬出来。” 两个小家伙就在原地舔糖葫芦不走了。 卫六郎摔在草地上,疼倒是不太疼,就是脑袋有点儿摔懵了。 苏小小给他用的药里有一定的镇定剂成分,其实等药物彻底代谢了,他的功力也就恢复了。 但他并不知道,他还以为是自己元气大伤所致。 而众所周知,恢复元气是需要好些时日的。 他无法在钦天监待那么久。 两个小的守在外头,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他又换了个墙头。 这次的墙头略高,但一旁有一株无刺枣树,他可以从枣树上跳下去。 他轻轻一纵,左手攀住了枣树的树枝,再往上一卷,勾住了另一根粗壮的枝丫。 他倒挂在枝丫上。 忽然,一张倒着的小脸贴了上来。 大虎歪歪头,问他:“你也来摘枣子吗” 他脸色一变,惊得赶忙跳了下去。 这次倒是没摔,他用手撑住了。 可也太惊险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心底一阵后怕。 大虎呲溜溜地爬下来。 他赶忙转过身。 大虎又绕到面前。 他再次转身。 “你在和我玩吗”大虎脆生生地问。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可想到自己那可怕而又丑陋的嗓音,他又将嘴合上了。 大虎问道:“叔叔伱是新来的叔叔吗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社牛大虎,短短数日,已将钦天监的人认了个遍。 而卫六郎一直躺在房中养伤,不适合探望,大虎并没见到他。 “我叫大虎。” 大虎望着他的后脑勺说。 卫六郎的身子僵硬,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了转过身的冲动。 他眼眶微微泛红,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大虎歪歪头。 他想追上这个叔叔。 他心里这么想,也就当真这么做了。 卫六郎加快了步子。 大虎迈着小短腿儿,呼哧呼哧地跑,渐渐的,他有些吃力了,他跟不上了。 最终,他还是把叔叔跟丢了。 大虎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小身影突然有些孤单与寂寞。 卫六郎最终也还是没能逃走,药效上来,他倒在地上睡着了。 是三小只找到他的。 三人蹲在地上看着他。 小虎道:“二斧你看,我没骗你,他就是那个叔叔。” 二虎道:“哦,他怎么在这里睡觉呀” 小虎:“不叽道。” 大虎去将凌云师父给他们做的小拖车拉了过来。 说是拖车,其实就一块木板,外加几个轮毂,不过别看它看着不算大,其实是折叠的,展开后差不多能拉一个人。 最初是为拉三个小孽徒设计的。 “我们把他拉回去。”大虎说。 二虎小虎没有异议。 “先把他推上去。”大虎指挥,“别碰到他的伤口。” 他的右臂上打了绷带,作为家里最早慧的儿子,大虎目前已经清楚绷带的意义了。 “好哒,大斧!”小虎一口应下。 三小只使出吃奶的劲儿,总算把他推了上去。 大虎对小虎道:“我和二虎在前面拉,你在后面推。” 小虎点头点头。 三兄弟配合默契。 大虎满意,臭弟弟今天乖,回去奖大鸡腿。 大虎二虎将绳子扛在肩上,犹如拉船的小小纤夫,嘿咻嘿咻往前走。 二人的汗都出来啦,尤其大虎,他是最卖力的那个。 可是拉着拉着,二人都感觉有些不对劲。 怎么人变重了呀 他们拉得好吃力呀! 二人回过头,就见本该在推车的小虎,不知何时躺在了拖车上。 小虎翘着小小二郎腿,举着糖葫芦,一边神气地抖脚,一边享受地舔糖葫芦。 大虎、二虎气坏了。 “小——虎——” …… 卫六郎是在一阵暮光中醒来的。 卫廷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守着他。 他对此并无意外,他目光扫过卫廷,望了眼卫廷身后,不着痕迹地垂下眸子。 卫廷定定地看着他:“六哥是在找大虎二虎和小虎吗” 卫六郎张了张嘴:“我,不是,你……” “小虎被人揍了。”卫廷打断他的话。 卫六郎神色一顿,眼底闪过杀气。 卫廷道:“大虎揍的。” 卫六郎瞪了卫廷一眼。 卫廷勾了勾唇角:“小虎最调皮,又总是惹两兄弟,惹大虎比较多,二虎脾气好,一般不动他,大虎未必了,他是长兄,总要拿出威严来教训几个弟弟的。” “大哥……”卫六郎改口,“你大哥没教训过你。” 卫廷笑了笑:“那不是因为六哥你替我挡下了吗我哪次闯祸,不是六哥替我背锅” “我不是你六哥。” 卫六郎做着最后的坚持。 二人说着话,门咯吱一声开了。 小虎捂着小屁屁,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满脸委屈。 “娘呢” 他问。 卫廷道:“她出去了。” 苏小小去第一堂拿药了。 小虎转身就要走。 “过来。”卫廷冲他招手。 小虎一瘸一拐走过来,委屈巴巴地问道:“干嘛” “大虎揍你了”卫廷问。 小虎跺脚:“哼!等我讲(长)大了,我也就(揍)他!” 卫六郎看着眼前的小豆丁,眼神激动。 卫廷把小家伙提溜了过来:“打哪儿了让我瞧瞧。” “介里,介里,介里……还有介里!”小虎把自己全身指了遍,无比卖力地告大虎的黑状! “他为什么揍你”卫廷好笑地问。 小虎心虚地搓搓小手:“我、我也不叽道。” 卫六郎看着小虎,眼神几乎无法从他身上挪开。 小虎哼哼唧唧地歪在卫廷怀中,生气的模样可爱又软萌。 偏他的小脸上还挂着两颗没擦掉的金豆豆,让人的心都要碎了。 小虎闹腾了一整天,一到卫廷怀里就睡着了。 卫廷捏了捏小家伙的脸,问卫六郎道:“要抱抱吗” 卫六郎一怔。 三更来了,宝宝们,继续求票呀! 431 桃林之秘(四更) 不能抱。 有些人一旦抱了,就再也放不下了。 “让他在你这儿睡会儿。”卫廷把人放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卫廷毫不怀疑自家六哥对三个小家伙的直觉,诚然,也或许不仅是直觉。 毕竟暗中跟着他们这么久,小家伙的身世他六哥不可能毫无头绪。 卫六郎手足无措地看着那个熟睡的小家伙,僵硬着身体往里侧挪了挪,想要离小虎远一点。 仿佛不靠近……就不会被蛊惑。 小虎是三兄弟里睡相最差的,卫廷又将将把他放在床沿上,随便翻个身都能掉到地上。 卫六郎恼死了卫廷。 连个孩子也放不好! 他缓缓地伸出手,想将小虎往里侧拽一点,可还没碰到,便触电般收了回来。 他扭过头,绝不再看小虎一眼。 小虎睡得四仰八叉的,一个翻身掉了下去。 卫六郎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将小虎抓过来抱入了怀中。 小小的身子紧挨着他的胸口。 父子的心跳,在这一瞬连在了一起。 …… 第一堂。 孙掌柜正在柜台敲算盘,一抬头瞧见苏小小,可把他乐坏了,“哟,稀客呀,今儿是什么风把咱们大东家给吹来了” 苏小小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已好几日没来医馆了。 “我以后多来一点。” 工作上,苏小小的态度是很严谨的。 孙掌柜忙道:“哎别别别!医馆又不是少了你就不行了,前几日刚新招了个郎中,小韦子与云袖、莺儿也比原先能干多了,你还是忙好伱手头的事,我看你近日又瘦了。” 孙掌柜是看着她从一个二百斤的大胖子瘦成一百二的小胖丫的。 谁心疼谁知道。 隔壁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苏小小问道:“那边怎么了” 孙掌柜叹道:“胡家的仁心堂,不是被灵犀郡主买去了吗你知道她原先打算开啥铺子吗” “啥铺子”苏小小很给面子。 孙掌柜呵呵道:“棺材铺!把棺材铺开在医馆的旁边,多损呐!结果怎么着,咱们的晦气没找着,郭家自个儿倒霉鬼上身了!灵犀郡主的亲哥哥出了事,听说郭丞相在御书房外跪了三天,愧疚自己没教导好孙子,恳请陛下罢免自己的丞相之位……” “罢免了吗”苏小小问。 孙掌柜讥讽一笑:“哪儿能啊三朝元老,又誓死忠于先帝与陛下,没有确凿证据,咱们这位陛下不会把他怎么着的。这不,听说晕倒在御书房门口,陛下还给赐了太医看诊呢。” 孙掌柜在乡下可不关心这些政事,来京城后眼界与谈吐都变了。 “啊,说回仁心堂,这不郭家大祸临头了吗工头就卷了银子跑了,翻修到一半的铺子被迫停工,工匠来要回自己的血汗钱,郭家的管事说钱已经给工头了,让他们找工头要去。” 一个在大堂等着抓药的大娘凑了过来,对二人道:“听说啊,隔壁那间铺子风水不好,谁买谁倒霉!先是胡家,再是郭家!没一个幸免的!你们这间铺子旺,风水好!” 苏小小认真说道:“是吗我们打算买下隔壁的。” 大娘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看向苏小小,须臾又看向孙掌柜。 孙掌柜笑着点头:“对呀,就等郭家脱手呢。” 大娘:“……” “慢走啊大娘——下次再来——” 孙掌柜挥别对方。 大娘抓着药包,像是有鬼在撵似的,脚底生风地走了! 孙掌柜笑了笑,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祖父的伤势如何了” 苏小小道:“度过危险期了。” 孙掌柜长松一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苏小小去抓了药,从医馆出来。 她看着苏家的车夫,不由地想起了苏陌。 苏陌去追杀郭桓,已经有几日了,是还没追到,还是说苏陌有了别的计划 苏小小回到钦天监,大虎、二虎在秦沧阑这边睡着了。 “咦小虎呢”苏小小问。 “在隔壁睡。”秦沧阑说。 有关卫六郎的身份,他们并未对外声张,司空云也没多问。 卫六郎至今不肯与他们交流,不过秦沧阑已基本确定那晚给自己留了最后一线生机的人就是卫六郎。 没想到卫六郎从战场活下来了,却落得如今这副样子,思及此,秦沧阑也是好一阵唏嘘。 秦沧阑叹气:“终归回来了就好,等找个机会,也告诉卫老太君他们吧。” 苏小小点头:“这个怕是要等他打开心结。” 秦沧阑想到卫六郎如今的状况,没再说什么:“啊,对了,有陌儿的消息了吗” “还没。”苏小小摇头。 秦沧阑嘀咕:“奇怪,这孩子上哪儿去了” 京城南城门外二十里地的山林中,连接了一片果香四溢的桃林。 此时桃林的一处入口外,萧重华与大理寺卿率领一众官兵严阵以待。 自打陈舵主交代了这片桃林后,二人便对这一代展开了搜查。 他们在现场发现了禁卫军进去的痕迹,然而一天一夜过去了,没有一个人从里头出来。 萧重华正色道:“再放一枚信号。” 景奕点燃了烟花。 大理寺卿神色凝重道:“这是禁卫军的集结信号,但凡在这儿附近禁卫军都会赶来,可是这么久了,只有桃林外的赶来了。桃林里……” 一旁的师爷道:“大人,会不会是咱们弄错了没人进去啊” 大理寺卿倒是希望是他们弄错了,但他办案多年,这点勘查的本事还是有的。 确实有禁卫军进去了,但他们也确实可能永远出不来了。 “真……真这么邪门儿吗”师爷后背凉飕飕的。 “表哥,我进去瞧瞧。”景奕道。 “不可!我绝不会让你去涉险!” 萧重华话音刚落,桃林里,一个满身是血的禁卫军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眼看他要瘫在地上,景奕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出什么事了其他人呢” “都……都死了……” 禁卫军虚弱地说道,“苏……苏公子在里头……” 萧重华快步过来:“哪个苏公子苏陌吗里头究竟什么情况为何如此凶险” 禁卫军躺在景奕的臂弯里,眼底掠过极强的惊恐:“桃林里有……有……” 两边的月票都快破500啦,我在婚宴上码的四更,小可爱们,咱给破个百吧! 432 欠抽的廷哥(一更) 那人话未说完便头一歪,手臂垂了下去。 大理寺卿赶忙叫来随行的医官。 医官仔细为这名禁卫军检查了身体,摇摇头:“断气了,是被活活吓死的。” 此话一出,现场的官兵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受伤、中毒、气力衰竭而死……都没有这种死法来得恐怖。 把人活活吓死,他究竟是在林子里看到了什么 师爷摇着蒲扇一阵叹气:“咱们等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有个活着出来的,居然活活吓死了……” 萧重华没说话,看来那个白莲教的陈舵主没骗他们,桃林进不得,进了就无人生还。 大理寺卿突然记起此人临终前的话,不由地心口一跳:“他方才是不是说苏公子在里头那苏公子岂不是也危险了” 众人纷纷揣测是哪位苏公子,萧重华与景弈却清楚一定是苏陌。 景弈转身就要进桃林,被萧重华拽住。 萧重华严肃地说道:“不许进!” 景弈淡定地说道:“表哥,要是连我都不进去,就真的没人可以进了。” 在场的人里,景弈的武功是最高的。 萧重华道:“可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去涉险。” 景弈道:“表哥,这是你……” 萧重华打断他:“我有无数的法子可以去争取那个位子!不需要牺牲我的弟弟!” 对萧重华而言,景弈这个表弟远远亲过皇宫那些尔虞我诈的亲手足兄弟。 景弈顿了顿:“表哥,我是一定要进去的。” 萧重华正色道:“你想把苏陌带出来伱以为苏陌的武功只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吗如果桃林里的人当真是苏陌,那么早先杀了那几名白莲教影卫的神秘高手也应该是苏陌。他出不来,你以为你就能出来” 这绝不是萧重华在小觑景弈,他是实话实说,希望能够打消景弈的念头。 只可惜,景弈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有着少年的意气风发,也有着少年的血气方刚。 “是为了她,是不是”萧重华问。 景弈道:“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表哥。我心意已决,表哥拦不住我的。” 景弈大多数时候是听话的,然而一旦倔起来,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这一点上,倒真与卫廷有三两分相像。 萧重华无奈道:“好,我不拦你,但至少,让我先请示父皇。” “三个时辰。”景弈说道,“我就进去。” 苏陌每在桃林里多待一瞬,便多一分危险,他不想耽搁太久。 萧重华以最快的速度回了皇宫。 他动静闹得大,乃至于大皇子与二皇子也一并赶往御书房,询问是不是京城出了大事。 景宣帝放下手中批了一半的奏折,沉声问道:“说吧,何事” “发现了白莲教教主的踪迹,可能就藏在南城门外的一处桃林里,只不过,那处桃林十分危险,我特地来请示父皇,希望能借几名大内高手,与景弈一道进入林中搜寻白莲教教主的下落。” 他只说了危险,没说进入者无人生还。 萧独邺顷刻间动了心思,他近日连翻受挫,几乎要在父皇面前失宠,他急需要一个立功的机会。 他拱手道:“父皇,既然三弟怕,不如让儿臣去吧!儿臣一定为父皇取回白莲教教主的首级!” 呵,京城又没人见过那位传闻中的教主,他找一颗假人头,再让几个白莲教的教徒配合着认认,不就大功告成了 萧重华接着道:“似乎郭桓也逃进了林子,郭桓伤势严重,我看他在里头是凶多吉少了。” 萧舜阳暗暗捏了捏手指,正色道:“父皇,儿臣愿与大哥一道前往!” 萧独邺的脸色黑了。 老二怎么这么不懂事 非得和他抢立功的机会吗 景宣帝看向萧重华:“老三你的意见呢” 萧重华恭顺地说道:“儿臣一切听从父皇的安排。” 景宣帝不紧不慢地说道:“老大、老二,你们两个去,老三在林子外随时接应。” 三人行礼道:“儿臣遵旨!” 景宣帝派遣了二十名大内高手,分成两队跟着萧独邺与萧舜阳,自然,他们自己手中有高手的也能带上。 秦嫣然让萧独邺带上了徐庆。 景弈带上了白泽、乌木与青玄,留下红鸾在桃林外保护萧重华。 今夜有些起风了,大理寺卿让人扎了营帐。 萧重华站在营帐前。 长平拿了一件披风过来,要为萧重华披上。 萧重华摆手:“不必,我不冷。” 长平四下看了看,小声道:“陛下真偏心,一有立功的机会就给大殿下与二殿下,明明是您发现的桃林……不过……这片桃林里不会真有什么危险吧” “有啊。”萧重华说。 长平一愣:“那殿下还……” “我说了十分危险,是我的两个哥哥执意要去,也是我的好父皇要把两个儿子送进去,真有危险,他们与景弈、苏陌一同承担危险。没有危险,苏陌就是他们最大的危险。” 萧独邺可是对苏承下过手的,苏陌不会放过他。 而苏陌也不会放过郭桓,萧舜阳又一定要救郭桓—— …… 钦天监。 卫廷刚从卫家回来,半路上听说了桃林的消息,他也准备去桃林找苏陌。 “别去。” 卫六郎沙哑着嗓音叫住他。 卫廷一边整理装备,一边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在以什么身份让我别去陌生人,还是我六哥如果是前者,抱歉,我这人向来不听话。如果是后者,我考虑一下。” 卫六郎的脸被毁了,不然他定是要抽搐一下的。 卫小七什么的,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卫六郎道:“林子里,有危险。” “什么危险”卫廷问。 卫六郎道:“沼泽、瘴气、毒虫、化尸水,还有……怪物。” 前面三种危险还算常见,化尸水不曾见过,但听过……最后一个是怎么回事 卫廷古怪地看向卫六郎:“你进去过” 卫六郎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是,差点死在里头。” 他没说的是,他只是在外围走了一遭,根本没有深入,这样都险些没命出来。 “你去了,我就……走了。”卫六郎威胁。 卫廷低低一笑:“好,我不去。” 卫六郎放下心来。 他去给床铺上呼呼大睡的小家伙盖被子。 等他一转头,卫廷溜了! 卫六郎咬牙:“卫、小、七!” 594票啦,我想凑个整呀! 433 大虎与五虎(二更) 大虎睡到一半醒了,他避开秦沧阑的伤口,从秦沧阑的身上爬下床。 他自己穿好鞋子,拿出藏在兜兜里的大枣子,轻手轻脚去了隔壁。 隔壁的房门虚掩着。 他探进去一颗小脑袋:“叔叔你在吗” 回应他的只有小虎均匀的小呼噜声。 他扶着门框,迈着小短腿儿跨过门槛,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大枣子。 “叔叔。” 他又叫了一声。 床铺的正中央摆着熟睡的弟弟。 除此外,屋内空无一人。 大虎抓着大枣子,小身影茫然而孤单。 叔叔怎么总是让他找不着呢 他特地给叔叔留的大枣子,自己也没舍得吃。 “大虎。” 苏小小走了进来。 大虎回过头,无辜的小眼神令人心疼。 苏小小将他抱了起来:“怎么了” “叔叔不见了。”大虎说。 卫六郎还说卫廷不听话,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身上还受着伤呢。 “大虎很难过”苏小小轻声问。 大虎抓住枣子,耷拉下小脑袋:“一点点,大虎只有一点点难过。” 苏小小轻轻按住小家伙的脑袋,让他靠进自己怀中:“那娘陪着大虎好不好” “嗯。”大虎点点头,歪在苏小小温暖的怀抱中,“叔叔是不喜欢大虎吗” 苏小小道:“没有,他很喜欢,他只是……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 “是大人的事吗” “是。” “他还会回来吗”大虎问。 “会吧。”苏小。 大虎在苏小小怀中睡了过去。 苏小小叫上苏二狗,将三个熟睡的小家伙抱上马车,一道送去镇北侯府。 许是这几日太累了,马车上她抱着大虎与二虎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苏陌受了重伤跌下了悬崖,撞在一块尖锐的岩石上,胸口被整个洞穿—— 苏小小一个激灵睁开眸子。 “姐,我们到了。”苏二狗抱着小虎,看了她一眼,问道,“姐,你怎么了” 苏小小瞬间冷静下来:“没事,做了个梦而已。” 苏二狗好奇地问:“好梦还是噩梦” 苏小小道:“不太好的梦。” 苏二狗不甚在意道:“哦,爹说了,噩梦都是反的,好梦才是真的!” 苏小小笑了,确实像苏承会说的话。 二人将三小只抱去老侯爷与苏老夫人的院子。 路过书房时,她听见苏渊正与老侯爷商议苏陌的事。 苏渊说道:“放出去的蜂鸟一个也没回来,陌儿怕是有危险。” 老侯爷皱眉道:“那林子当真如此古怪,连鸟儿进去了也出不来” “父亲,我去找陌儿吧。” “不可,神弓营尚未建成,你有任务在身,不可擅离职守。我去见陛下,恳请他准许我离京。” 京城的官员尤其是武将是不得私自出京的,必须有公文批复或景宣帝的允许,否则一旦被抓住,当以谋逆论处。 二人正说着,外头来了宫里的太监。 原来,是景宣帝下了旨,命老侯爷苏朔前往桃林,助萧重华驻守入口。 老侯爷道:“桃林凶险,听闻两位殿下也进入了桃林……” 全公公笑了笑:“不牢镇北侯费心,冷将军稍后会去保护两位殿下。” 冷将军,冷芷若的父亲。 武安君一手提拔上来的武将,卫家出事后,他接管了卫家的步兵与神弓营。 老侯爷没再说什么,穿上盔甲,带上兵器前往了桃林。 苏小小也从二老的院子里出来了。 刚到门口,碰上给祖宗牌位上过香的陶氏。 陶氏的眼眶红红的。 “伯母。”苏小小打了招呼。 “是大丫啊。”陶氏含泪笑了笑,“这么晚了,伱还要回去就在府上歇下吧,屋子都给你收拾好了。” 她是真心拿苏小小当府上的姑娘的,闺阁都为苏小小备好了。 苏小小婉拒道:“多谢伯母,我还要回钦天监一趟,改日再来叨扰伯母。” 陶氏道:“讲什么叨扰啊太见外了。” 苏小小微笑。 陶氏关切地问道:“姑父的伤势如何了” 苏小小如实道:“在好转,再休养几日应当就能回府了。” 陶氏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 两家关系亲近,陶氏也是真心孝顺秦沧阑的。 苏小小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问道:“伯母是在担心大表哥吗” 陶氏叹道:“说不担心是假的,不过这些年其实也习惯了,将军府的大妇不是那么好当的,世人羡慕我风光,却不知我日日都要为夫君孩子担惊受怕。不学无术,我担心他们不成器,太过优秀,又担心他们过早地进入军营……他们的命不属于我,属于大周,属于百姓和朝廷。” 这番话,陶氏藏在心里许久了,不吐不快。 她看向苏小小,难为情地笑了笑:“我今日话多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苏小小道:“我觉得,挺好。” 这就是与女性长辈的相处吧,有些碎碎念,也有温暖与家的烟火气。 陶氏拉过苏小小的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鬓角,笑道:“你这孩子。” “傻逼!傻逼!傻逼!”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谁在说话” “是五虎……”陶氏捏紧拳头,“臭小子又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三小只来府上小住,是带上了小马驹与玄凤鹦鹉的。 苏璃闲来无事就去教那只鹦鹉说话。 但他能教什么好话呢 陶氏的手又痒了:“大丫,我有点事,先去一下,就不送你了。” 她要去揍那个皮痒的臭小子! 苏小小打算离开了,忽然又听得玄凤鹦鹉道:“桃林!桃林!桃林!” 苏小小步子一顿。 因为玄凤鹦鹉最近太吵,夜里都被放在花房。 苏小小进了花房,看向那只大半夜不睡觉的玄凤鹦鹉:“你刚刚说什么” 玄凤鹦鹉:“傻逼!傻逼!傻——” 苏小小唰的抽出匕首! 玄凤鹦鹉慌得一批,在鸟笼子里一阵扑通:“教主万岁!教主万岁!教主万岁!” 苏小小杏眼圆瞪:这是一只白莲教的鹦鹉! 苏小小拿过黑布罩住鸟笼子。 玄凤鹦鹉:“好黑哟!好黑哟!” 苏小小:“再吵炖了你!” 玄凤鹦鹉秒怂。 苏小小提着鸟笼子出了侯府,翻身上马,将它挂在马鞍上。 玄凤鹦鹉小声哔哔:“好黑哟” 苏小小:“……” 五虎:反正一定要说满三次! 434 苏陌的下落(三更) 桃林,教主万岁,基本让苏小小确定了这只鹦鹉在白莲教待过,毕竟,苏璃再混不吝最多也只教它一句傻逼。 只不过,在白莲教待过并不代表一定熟悉桃林。 但不论如何,苏小小都要赌一把。 只是夜已深,出城是个大问题。 许是她今晚运气不错,念头刚一闪过,便碰上了静宁公主的马车。 车帘子被掀开,惠安公主的脑袋伸了出来:“是你呀!大半夜不睡觉,在街上瞎晃什么” 静宁公主下了马车。 “喂喂喂,我要先下的!”惠安公主没挤赢静宁,只得跟在静宁身后下来。 苏小小也翻身下马,与两位公主打了招呼。 静宁公主问道:“你要出去吗” 这不是去钦天监的路,也不是去梨花巷与医馆的。 静宁公主果真心细如发,苏小小倒也没打算太瞒着她:“我想出城一趟,有点要紧事要办。” “很着急吗”静宁公主问。 “是。”苏小。 静宁公主道:“好,我送你出城。” 惠安公主扬起下巴道:“要伱送啊我自己的小跟班,我自己送!” 静宁公主一针见血地说道:“这是我的马车。” “那、那又怎样借你的马车坐坐!小栗子,去城门!”惠安公主说完,又看向苏小小,“哪个城门” 苏小小:“南城门。” 二位公主坐回马车上,苏小小策马走在一旁。 两位公主都巴巴儿地看着她,似是在等待她的关怀与询问。 苏小小愣了愣,问道:“这么晚了,两位公主为何出宫” “去看二嫂了!”惠安公主抢答。 苏小小:“二皇子妃……” “她摔了一跤!” 惠安公主再次抢答,“上次被白莲教的人刺伤了胳膊,好不容易好转了,送我二哥出行,又在门口绊倒了,二哥也真是的,不知道扶着点儿。” 静宁公主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惠安公主哼道:“本来嘛,我觉得二哥一点儿也不喜欢二嫂,二嫂真可怜。还不如嫁给大哥那样的,后院的女人多了点,可好歹他是将大嫂放在了心上。不像二嫂,嫁过来就独守空房……” 静宁公主忍无可忍:“你给我闭嘴!谁和你嚼的这些舌根子” 惠安公主呵呵道:“我才不会出卖我的心腹!” 静宁公主道:“看来是你身边的人,很好。” 惠安公主气急:“你!” ——永远斗不过静宁系列。 一行人抵达了南城门。 惠安公主让侍卫开城门,侍卫没敢动。 静宁公主拿出了镇国公主的令牌,侍卫才将城门打开。 十分没面子的惠安公主傲娇地说道:“我也有令牌的!我是忘带了!” “多谢二位公主。” 出城后,苏小小打开鸟笼子,将玄凤鹦鹉放了出来。 玄凤鹦鹉左看右看,确定没有凶残的三个人类幼崽,一口朝苏小小咬下去。 咔。 它咬在了苏小小的银丝手套上。 “……” 一刻钟后,苏小小用纱布缠住了玄凤鹦鹉受伤的鸟嘴。 玄凤鹦鹉特别委屈地在天上飞。 它要离开这个凶残的人类! “去桃林,给你吃这个。” 苏小小在马鞍上摆了一排鸟食。 玄凤鹦鹉:吃饱了再离开也可以。 玄凤鹦鹉带的路并不是萧重华守住的桃林入口。 入口是他们自己界定的,因为从这一处毕竟容易进入。 事实上,西南的方向另有一条小路,就藏在一处长满爬山虎的山壁之后。 月光照亮了整片桃林。 苏小小策马走在桃香四溢的小路上。 玄凤鹦鹉迎着风呼呼地飞,飞一段便会回到马鞍上,吃一颗鸟食,再继续起飞。 没错,它鸟嘴上的绷带被解开了。 走了差不多一刻钟了,苏小小并未遇到任何凶险。 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没凶险,意味着自己能平安,可苏陌不知道这条小路,所以这也意味着顺着它走根本碰不到苏陌。 思及此,苏小小拽紧缰绳,调转了一个方向。 玄凤鹦鹉鸟毛一炸:“危险!危险!危险!” “傻逼!傻——” 啪! 苏小小捏碎了一颗鸟食。 “逼……” 啪! 苏小小又捏碎了一颗鸟食。 玄凤鹦鹉抓马地闭上鸟嘴。 不能说完……逼死鸟了! 他们遇到的第一处危险是一个林子里的机关。 碎石如箭,迎面朝着一人一马一鸟射来。 苏小小果断策马躲在了一棵大桃树后。 玄凤鹦鹉躲避不及,被石头砸中,呱啦啦地跌进了一旁的大水坑。 等苏小小把它捞起来时,它已经在翻白眼了。 苏小小给它做了一下心脏复苏。 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这只鸟竟然褪色了! 白白的鸟毛变成了蓝色,头顶的一撮标志性的鸟羽也耷拉了下来。 这是一只假玄凤啊! 五虎害羞地用翅膀盖住头:鸟家是一只金刚。 苏小小:“……” 苏小小继续前行,途中,他们又遭遇了好几次机关,但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仅仅是这些而已吗” 苏小小总觉得这点机关称不上危险。 但很快,苏小小就明白桃林真正的凶险来自何处了。 “瘴气!五虎!回来!”苏小小叫回了险些冲进瘴气林子的玄风……呃不,金刚鹦鹉。 五虎落回了她的马鞍上。 苏小小打算绕路,可就在此时,她看见了倒在瘴气边缘的尸体。 她进入药房,拿了个防毒面罩戴上,随后下马过去瞧了瞧。 是两名朝廷的禁卫军,从尸僵的程度来看,已经死了两天了。 往里,苏小小瞥见了一串足迹。 “这个鞋印……苏陌!” 瘴气林中,苏陌的体力透支严重。 他努力闭着气,但已快达到极限。 若不赶在那之前走出这片瘴气,他会那些闯入林子的禁卫军一样,中毒而亡。 咻! 一枚箭矢凌空飞来。 诸如此类的机关,一路上也不知遭遇了多少。 苏陌挥剑将箭矢挡开。 下一轮的箭矢又飞了过来。 每动一次,都会加大消耗,缩短闭气的时间。 苏陌缺氧严重,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胳膊被箭矢划伤。 箭上有毒。 他单膝跪地,用长剑支撑住身体。 然而一切并未结束。 第三轮的箭矢射出。 苏陌用尽全力,挥剑斩断了朝自己攻击而来的箭矢。 而他也终于透支到了极限,无法再动用内力,也无法再闭气。 他已经知道教主在哪里了。 出去就能杀了他。 他强撑着,用长剑支撑身体爬了起来。 前方就是出口了。 十步……再多走十步就能出去了…… 一步。 两步。 三步…… 瘴气的毒侵入口鼻,箭上的毒也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顷刻间失去所有力气。 他直直倒在了地上。 为大表哥求票! 435 兄妹相遇(一更) 苏小小在发现苏陌的足迹之后,就打算进林子了。 药房这回还算给力,没为难她,让她顺利拿到了防毒面罩,有给人用的,也有给马儿用的。 五虎看着俩货都戴上了防毒面罩,唯独自己没有。 这就很不开心了! 苏小小想了想:“你飞高一点,自己飞过去。” 五虎:“……” 苏小小策马进了烟雾缭绕的瘴气林,加上是夜间,苏陌的踪迹很快就看不见了。 马儿戴上了防毒面罩,气味也闻不着了。 所幸苏小小每隔一段距离,都能发现一点机关被动过的痕迹,不是箭就是刀,也有其他的东西。 苏小小猜测是苏陌闯关留下的,这种判断越深入越笃定。 因为她相信,除了苏陌,没人能在瘴气林挨过这么多机关算计。 走到一半时,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两道人声。 “爹,前面好像有人!骑着马!” “别胡说,瘴气林里哪里有活人” “我真看见了!就在那……咦没了” “少说话!多闭气!药不多了!” 是苏小小完全陌生的声音。 可能是朝廷的人,也可能是白莲教的,苏小小没有过去一探究竟的打算,找苏陌要紧。 然而林子都快走完了,始终不见苏陌的踪影。 难道自己找错方向了 还是说苏陌已经离开了 就在此时,苏小小忽然眼尖地发现了地上的一滩血迹。 她翻身下马,摘掉手套,指尖蘸了蘸血迹。 还没干…… 人就在附近! 苏小小顺着血迹快步上前,终于在临近出口的地方发现了卧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苏陌。 “苏陌!” 苏小小取下马鞍上的防毒面罩走过去,二话不说先给苏陌戴上。 苏陌受了伤,也中了毒。 不敢想象他都这样了,还能在没有任何辅助的情况下,一路穿越瘴气林走到这里。 这个大表哥似乎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啊。 苏小小吹了声口哨。 马儿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来。 苏小小把苏陌抱上马,让他横趴在马鞍上。 她牵着马儿出了瘴气林,她找了一处空地停下。 这里虽出了瘴气林,但因为风向与风速的关系,不时有稀薄的瘴气被吹过来。 苏小小倒是想往前走的,可苏陌的伤势不能等了。 她将苏陌抱下马,让苏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 她从马鞍的布袋里取出急救包,摘下苏陌的防毒面罩,喂苏陌吃下两粒解毒的小黄丸,又迅速把防毒面罩给苏陌戴上。 紧接着是苏陌的伤势。 看得出来,苏陌的伤势全是机关所致,主要集中在右臂与左腿,这与苏陌出招的习惯有关。 右臂的伤势是新的,左腿应当有两日了,苏陌自己用了金疮药,胡乱包扎了一下。 伤成这样了还能闯过瘴气林,是个狠人。 苏小小拿出生理盐水与碘伏,开始为苏陌清理伤口。 还好伤口不长,不需要缝合。 苏小小处理完苏陌身上全部的伤势时,林子里的那几人也跌跌撞撞地出来了。 一共三人,最年长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穿着锋锐的盔甲,手里抓着一柄长剑。 他身后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也是一身盔甲。 最后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少年,少年蒙了面,身形十分清瘦。 三人耗空了体力,扑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不好,还有瘴气!” 中年男子提醒,赶忙又捂住了口鼻。 年轻男子喘息道:“爹,我憋不住了……” 他摸出怀里的药瓶,拔了瓶塞往手心里倒,却一颗也没倒出来。 中年男子皱眉:“你全吃完了不是让你省着点吃吗后面还有瘴气怎么办” 说罢,他想到不能浪费药效,赶忙再次闭气。 “我……我……”年轻男子显然也没料到自己吃了那么多,他记得自己明明一直在闭气来着,实在撑不住了才吃一颗,呼吸几口。 这种药能短时间内抵御瘴气,但也仅仅是抵御一小会儿而已,并且呼吸的频次越高,药效就越短。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少年:“伱吃了几颗” 少年道:“两颗。” 年轻男子的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也有一丝嫉妒。 他没好气地说道:“把你的药给我!” 少年没说什么,掏出药瓶,打算倒几颗给他,他却将整个瓶子抓了过来,倒出两颗扔给少年,自己吃了一颗,余下的揣回了自己怀中。 少年默默地收好最后两颗药丸。 中年男子仿佛没看见。 苏小小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 五虎飞了过来,因为要飞得很高很高,累得它直喘大气,趴在苏小小怀里一动不动。 苏小小喂了它一颗鸟食:“去树上待着。” 吹过来的瘴气弥漫不到树顶。 重新充满力量的五虎振翅飞了上去。 这时,一行三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苏小小。 年轻男子道:“爹,你看!是林子里的那个鬼面人!和那匹鬼面马!我没看错!啊,怎么是个丫头” 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又带着几分阴森的面罩,只能用鬼面来形容。 中年男子狐疑地朝苏小小看了过来。 同时也注意到了苏小小身边的另一个鬼面男子。 那人似乎昏迷了,这丫头却没有一丝惊恐与害怕的样子,沉着冷静得不像个小丫头。 年轻男子道:“爹!他们一定是白莲教的!我去会会他们!” 说罢,他大步流星地朝苏小小走了过去。 他刚服下了一颗药丸,暂时无惧瘴气。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大树下的苏小小,没好气地问道:“臭丫头,你们是不是白莲教的” 苏小小懒得理他。 年轻男子皱眉道:“喂,我和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你是不是白莲教的不说话我当你是了!” 大树上,五虎振翅大叫:“傻逼来啦!傻逼来啦!傻逼来啦!” 年轻男子狠狠一惊,往后退了几步,仰头望向树上的那只蓝色鹦鹉:“小畜生!你骂谁呢!” 五虎:“给爷爬!给爷爬!给爷爬!” 年轻男子怒火中烧,取下背上的弓,自后背的箭筒里抽了一支箭矢,对准树顶的鹦鹉。 苏小小果断起身,一脚踹上他胸口。 他整个人被踹飞,重重地摔在地上。 中年男子见状,脸色一沉,拉开弓箭就要朝苏小小射去。 少年赶紧按住他手腕:“爹!她不是白莲教的!” 苏小小古怪地看过来:“冷芷若” 436 嚣张护短(二更) 冷芷若换了男装,又蒙了面,不说话苏小小还真没认出来。 那么另外两个人想必就是她的父兄了。 亲哥哥抢自己妹妹的救命药,还抢得脸不红心不跳,一看在家里就没少抢。 “你们认识”冷将军冷声问。 “她……”冷芷若犹豫地看向了苏小小。 苏小小大大方方地说道:“认识,宫学的同窗。” “宫学同窗……你是……”冷将军眉心一蹙,“老护国公的孙女” 苏承与秦江比斗的那几日,冷将军也去了。 他远远地见过苏小小。 容貌暂且不提,但他记得她是宫学里唯一的小胖丫头。 “你怎么来了这里”他不解地问。 苏小小淡淡说道:“哦,就是来了。” 她又没官职在身,她想去哪儿去哪儿,皇帝管不着。 冷将军又看向一旁的苏陌:“他是谁” 苏小小道:“一个护卫。” “爹……”冷睿捂住胸口回到冷将军身边,恶狠狠地瞪了苏小小一眼,“她欺人太甚!” 苏小小呵呵道:“谁让伱射我鹦鹉的” 五虎:“教主万岁!教主万岁!教主万岁!” 众人唰的朝苏小小看来。 苏小小嘴角一抽,不带这么坑主人的……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我费了老大的劲儿从白莲教抢来的,我的护卫还因此受了伤,就这么让你射死,我岂不是亏大了” 冷睿被噎得哑口无言。 冷将军将信将疑地打量着苏小小:“你遇到白莲教的人了他们在哪里” “被打跑了,不知道。”苏小。 冷将军的目光扫过苏陌与苏小小的面部:“你们的面具是用来对付瘴气的” 苏小小淡道:“是又怎样” 冷将军正色道:“你的护卫伤势严重,恐怕撑不到出桃林。” 苏小小双手抱怀:“所以” 冷将军道:“你一个人是走不出去的,我可以带着你。” 苏小小似笑非笑:“条件” 冷将军被她直白而讥讽的语气听得直皱眉:“面具给我们一个。” 冷睿说道:“爹,一个怎么够我们三个人呢!” 冷将军瞪了儿子一眼。 冷芷若轻声道:“大哥,她是秦沧阑的孙女。” 冷睿撇了撇嘴儿,到底没敢再提抢秦家千金的东西。 “我拒绝。”苏小。 冷将军怀疑自己听错。 苏小小嚣张地说道:“我自己就能走出去,干嘛要分个面具给你” 冷睿指着苏陌嘲讽地说道:“他反正是要死的!分一个怎么了!到时候白莲教的人杀过来,你别求我们救你!” 苏小小足尖一抬,掂起一枚石子,掌心一霹,石子朝着冷睿飞了过去。 “啊——” 冷睿被打中,脑袋上当即肿起一个大包,“你!” 冷将军也怒了:“丫头!别以为你是秦沧阑的孙女,我就不敢动你!” “谁要动老子闺女!” 苏承扛着大刀,大摇大摆地自瘴气林里走来。 冷家人就是一惊。 苏小小也微微错愕:“爹” 冷将军眉头一皱:“护国公” 苏承不可一世地走到冷将军的面前,大刀一指:“刚刚就你说要动老子闺女的” 冷将军纳闷地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苏承霸气说道:“你能来老子不能来老子好歹是护国公,你算个球” 苏小小:“爹,他是二品武将。” 苏承回头:“那你爹我呢” 苏小小:“你没官职。” 苏承:“……” 没官职也不影响苏恶霸发挥,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欺负他闺女,何况是个区区武将! 苏承二话不说抡起大刀朝冷将军劈了过去。 冷将军朝后一退,急急避开。 他着实没料到苏承一言不合就开打,他险些没躲过。 苏承的武功进步神速,比与秦江比斗那会儿高了不少。 冷将军体内残留了一点瘴气的毒,不能催动内力,否则会让毒气在体内蔓延。 他心中有个疑惑,苏承又没戴那种奇怪的面罩,为何看上去并未中毒的样子 十几个招下来,冷将军由于无法动用内力与轻功,逐渐落了下风。 苏承一记长刀斩落。 冷芷若抽剑一挡。 铿的一声,刀剑在夜色里碰撞出一连串的火星子。 冷芷若好身手,看来在宫学,她也隐藏了不少实力。 “爹,她是我同窗。”苏小。 “哦。” 苏承一秒收了刀,他不打闺女同窗,“不对,你同窗不都是女娃吗” 苏小小道:“她是。” 苏承不再为难冷芷若,转头对冷将军道:“今天老子就先放过你!下次再敢来找我闺女麻烦,管你是不是二品武将,一刀剁了你!” 冷睿咬牙道:“我爹是吸入了瘴气,不然你真以为打得过我爹!有本事回京了再比一场!” 一般人听了这话可能会说——比一场就比一场,比武见真章! 苏承的脑回路不这样。 他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打不过,我爹打得过!” 谁特么要和你再比一场 我让我爹上! 拼爹,真香! 冷睿噎了噎,暗骂苏承不要脸。 苏承才不管冷睿这么想呢,脸有用吗能吃吗有爹不用,非得自己挨拳头,他傻呀 苏小小一直在观察冷芷若的父亲,她能看出来,他的实力远不止于此,确实是受了瘴气的拖累。 冷家与卫家交好,冷将军是武安君一手提拔上来的。 但……冷家真的是自己人吗 苏承耍完威风,扛着大刀,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 他见到大胖闺女,态度立马变了,他蹲下来宠溺地看着她:“闺女,你们没事吧” 他当然知道这个“护卫”是苏陌。 “暂时没事。”当着冷家父子的面,苏小小不便细说苏陌的伤势,“对了爹,你怎么来了” 苏承道:“我来找你呀!我碰见你的公主同窗了,她们说你出了城,我猜到你来找苏陌了,就来寻你了。怎么样盔甲还不错吧” 苏小小笑着点点头:“我爹真帅!” “那是!”苏承帅气地摸摸头。 苏小小又道:“这个时辰,城门应当关了吧” 苏承解下腰间的牌子:“监正给了我一块能出城的令牌,他还给了我一瓶糖豆,说能抵御瘴气,就是时效短了点,一颗只能管半个时辰。” 冷家父子嘴角一抽。 他们花了重金,买到的药丸也不过是能抵御小半刻钟而已,还不能大喘,否则药效减半。 你一颗就能管半个时辰,还嫌弃! 然而这不是最令人眼红的。 只见苏小小从马鞍上的布袋里取出又一个防毒面罩:“爹,你把这个戴上,药先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冷睿气坏了:“你有三个面具,干嘛不早拿出来呀” 苏小小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也说了是我的面具,我戴一个,扔一个,也不给你。” 今天是不是很早呀 437 最强恶霸!(三更) 冷睿气了个倒仰!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恼火的人啊! 有那么多面具也不肯分给他们一个,简直是不可理喻! 苏承凑近苏小小,低声问道:“闺女,陌儿真没事吧他一直昏迷不醒,我有点担心呐。” 苏承恶霸归恶霸,对自家人是掏心窝子的好,尤其苏陌很疼苏小小,苏承就更想对他好了。 苏小小轻声道:“他的伤势不致命,主要是中毒,我已经给他服了解毒的药。” 苏承稍稍放下心来。 他感受着风向,换了个位子,挡在风口处。 苏小小道:“爹,咱们有防毒面罩,不怕瘴气的,坐这边来,舒服一点,那里硌得慌。” 苏承若无其事道:“哦,没事,我就爱坐这里。” 苏小小弯了弯唇角:“那我往这边挪一点。” “也行。”苏承反正坚持要做一个人形瘴气盾牌。 苏小小看了眼对面,说道:“爹,我去打点水。” 她听见流水声了,附近应当有水源。 她带上三人的水囊起身离开。 冷将军对冷芷若示意道:“你也去打点水。” 冷芷若放下长剑,接过父兄递来的水囊,跟着苏小小来到溪流边。 二人蹲下,开始往水囊里灌水。 苏小小问道:“你们什么情况” 冷芷若道:“我们是一个时辰前从入口进桃林的,走着走着就不再有桃树,像是进入了另一处山地,在那里,我们遭遇了第一波白莲教的伏击,折损了三分之一的护卫。” 苏小小摸了摸小双下巴:“所以林子里确实有白莲教,后来呢” 冷芷若蹙眉道:“后来我们遇到了一个石头阵,冷家护卫全军覆没,只有我们三个逃了出来。你呢” 苏小道:“哦,我是跟踪白莲教来的。” 白莲教的鹦鹉也是白莲教,没撒谎。 “手臂给我。” “嗯”冷芷若没听明白。 苏小小放下水囊,直接将她的左臂拿了过来。 冷芷若倒抽一口凉气。 苏小小捋起她的袖子,露出一块被血侵染的手帕,拿掉手帕便瞧见了一道狰狞可怖的伤口。 “伤成这样了,伱大哥还好意思抢你东西。”苏小小取下系在腰间的急救包,拿出一支针剂。 冷芷若问道:“这是什么” 苏小小道:“麻醉剂,你的伤口得缝合,打了这个就不疼了,你放心,是局部麻醉,他们看不出来的。” 冷芷若听懂了,她低声道:“不用这个。” 手臂上每一块肌肉都是有用的,但凡一小处使不上力,都可能影响到招式。 苏小小只得给她生缝了。 她疼得冷汗直冒,眼眶都红了,却拼死也没让眼泪落下来。 她从很小就知道,女娃的眼泪不值钱。 世上没有疼惜她眼泪的人,她就再也不哭了。 苏小小给她包扎:“你是我今晚见到的第二个狠人。” “第一个是苏陌吗” 此话一出,二人的神色同时顿了下。 冷芷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苏小小继续包扎:“你认出苏陌了” 冷芷若缓缓点头。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你是有什么特殊的认人技巧吗方才我就想问了,我戴着防毒面罩,也没出声,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冷芷若看着她的小胖身躯,神色有些一眼难尽。 处理完她的伤势,苏小小拿着水囊站起身,顺便抛给了冷芷若一个小药瓶。 冷芷若看了看药瓶:“这是——” 苏小小没回头,只淡淡摆了摆手:“钦天监的解毒丸,不用谢。” 冷芷若回到了草地上。 冷睿烦躁地抓过水囊,拔掉瓶塞,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冷将军看了眼对面的父女。 苏承正在努力地投喂自家大胖闺女,又是点心又是肉脯,还有几个新鲜的桃子,全是在桃林里摘的。 别人都忙着逃命,他还有闲情逸致挑了几个大桃子。 冷将军收回目光,问冷芷若道:“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冷芷若道:“他们是跟踪白莲教进来的,和我们的入口不一样。” 冷睿吃味儿地说道:“运气这么好,还能跟踪到白莲教!” 冷将军又道:“那个护卫什么身份” 冷芷若道:“就是护卫。” 冷将军皱眉:“你确定” 冷芷若神色平静:“她是这么说的。” 冷将军没怀疑冷芷若,这个女儿一贯听话,从不违抗他这个亲爹的命令。 父女俩吃饱喝足,冷睿被馋得直流口水。 冷将军淡淡问道:“你们不走吗” 苏承没好气地怼道:“你管我们要走你走!” 冷睿讥讽道:“你们是不敢自己走吧想等我们一块儿走!” “哕——” 苏承翻白眼,直吐舌头。 冷睿气急:“你!”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兵戈相向的声响。 冷将军再次朝父女二人投去目光。 二人没有半分去围观的意思。 本来嘛,他们的目的是找苏陌,如今人找到了,别人的热闹,他们还真爱看不看。 冷将军不同,他是有保护两位皇子的任务在身的。 “走!去瞧瞧!” 他带着冷芷若与冷睿去了前方。 苏承问道:“闺女,咱们真不去啊” 苏小小腹黑地说道:“去,让姓冷的打头阵,消耗一下他。” 父女二人赶去那边时,现场的打斗差不多结束了。 冷将军被迫动用了一点内力,脸色不大好看。 苏小小眸光一扫:“哟,原来是大殿下呀,我说冷将军为何如此卖力。” 萧独邺见到戴着防毒面罩的苏承父女,吓得汗毛一炸! 那面罩……委实太可怕了。 等等,这小丫头的声音…… 萧独邺眉心一跳:“苏大丫!” 苏小小莞尔一笑:“幸会呀,大殿下。” 萧独邺沉声道:“你们脸上戴着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仅人戴,马儿也戴,大晚上的,吓死个人了好么 冷睿道:“殿下,那是能抵御瘴气的面具!” “还有这种东西”萧独邺就是为了绕开瘴气林才走了远路,不曾想遭遇了白莲教的伏击,损失了近一半的高手。 他颐指气使道:“给本殿下一个。” 苏小小伸出手:“五千两。” “什么!” “五千两一个,爱要不要!” 三更也这么早,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感谢盟主,感谢所有投票与打赏的小土豪,螃蟹步比心! 438 逆天好运!(四更) 萧独邺冷声道:“你怎么不去抢” 苏小小挑眉道:“是啊,本来可以明抢的,却非要送你一个面罩,我真是太善良了。” 萧独邺眯了眯眼:“来人!把此等大逆不道之徒,给本殿下拿下!” 冷睿得意地笑了。 让你不把面具交出来,现在好了吧 苏承伱再能耐,打得过这么多大内高手吗 你们死定了! 几名大内高手一拥而上。 恰在此刻,一名玄衣少年凌空掠来,一剑将一个大内高手震开。 他稳稳地落在苏小小的身前,手持三尺寒光剑。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萧独邺看着眼前的少年,脸色就是一沉。 苏小小站在少年身后,探出小胖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景弈。” 景弈气场全开:“我来对付他们!” 苏小小道:“不是,你踩到我爹脚了。” 景弈:“……” 景弈扭头,看向疼得失去表情管理的苏承,俊脸一白,手足无措地让开。 好不容易耍个帅,还耍失败了,可以说是非常尴尬了。 景弈有多厉害,萧独邺是领教过的,何况他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个白泽。 白泽比景弈晚到几步,就落在萧独邺的身后。 大有你敢对我家小侯爷动手,我就一刀捅了你的架势。 萧独邺咬牙道:“我身上没那么多银票!” 苏小小老生意人了:“拿值钱的东西抵。” 萧独邺冷冷地扫了景弈一眼。 景弈持剑威胁:“按她说的做。” 眼下不是与景弈翻脸的大好时机,他是进林子杀白莲教立功的,不能因小失大,与老三的恩怨日后再做清算! 萧独邺按耐住火气,摘下腰间的玉佩:“这个起码值一万两!” 苏小小笑了:“你有见过去当铺按原价当的吗五百两!” 萧独邺炸毛了! 这丫头究竟是什么奸商! 萧独邺最终用上了全部的家当,终于换来苏小小的一个防毒面罩。 给完他,苏小小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防毒面罩递给景弈。 景弈去掏银子。 苏小小比了个停的手势:“你就不用五千两啦,颜值抵了,五个铜板!买一送一!” 萧独邺想到那价值几万两的家当,心里吐了一口老血—— 老子特么的是丑到惨绝人寰的地步了么 “你们要买一个吗”苏小小看向冷家父子。 “你还有”冷睿的太阳穴突突的。 要说不眼红是假的,事实上,这丫头随便拿出一个东西,都能让人眼红到抓狂。 可偏偏她还拿不完似的…… 冷将军对冷芷若道:“你去买。” 冷芷若来到苏小小面前:“多少钱一个” 苏小小:“一万两,不二价!” 冷睿瞪大了眸子:“喂!刚刚不是才五千两!” 苏小小双手抱怀:“那是皇子的价格,你们能和人家皇子比吗” 萧独邺瞬间舒坦了呀,直接就让人坑得心甘情愿了! 冷家父子能说啥多讲一个铜板的价都是对皇子的不尊重! 冷家也有钱的,三人身上的银票与家当加起来,不比萧独邺身上的少。 五虎:“冤大头!冤大头!冤大头!” 冷家父子黑了脸。 苏小小掂了掂:“大殿下,朝廷的武将都这么有钱的吗那我以后让我爹和我弟弟也去当武将!” 萧独邺狐疑地朝冷家人看了过来。 冷将军的眸光沉了沉,这丫头三言两语间,就将冷家架在了火上烤。 还以为她真的只是在讹钱—— 苏小小赚得盆满钵满,不打算继续和他们耗下去:“爹,景弈,我们走!” 萧独邺眯了眯眼:“景弈,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任务” 景弈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是来杀白莲教的,不是来保护大皇子你的。” 萧独邺原本也没有让景弈保护自己的意思,景弈是老三的人,若真来保护他,他还不敢用呢。 他适才是想提醒景弈,他与苏大丫不是一路人。 可景弈似乎不在乎,他与苏大丫的关系几时这般亲密了 “殿下,不拦着他们吗” 一个大内高手打扮的人走上前,此人正是徐庆。 方才萧独邺下令抓捕苏大丫时,徐庆根本没卖力,萧独邺有些烦他。 徐庆是秦嫣然的人,对自己似乎并不唯命是从。 萧独邺瞪了他一眼:“你拦” 徐庆不再多言。 苏承扛着大刀在前开路,景弈与苏小小紧跟其后,白泽牵着马断后。 景弈问苏小小:“马背上的人是苏陌吗” 苏小小点头。 景弈道:“表哥猜对了,只是没猜到你也会来这里,你是从入口进的吗表哥应当不会放你进来。” 里头太危险,萧重华不会让苏小小涉险。 苏小小坦白道:“我从另一个地方进来的,对了,你们这一路有什么发现吗” 景弈摇摇头:“暂时没有太大的发现,反倒是中了不少机关,我、白泽与青玄、乌木走散了。另外,我好像看见卫廷了,他身后有人在跟着,是他的暗卫吗” 苏小小眨眨眼:“啊,算是吧。” 卫六郎的事就不方便和你说啦。 景弈话少,但和苏小小在一块儿,他就总不自觉地想说些什么:“表哥这段日子一直在彻查白莲教的事,何护法交代了不少,陈舵主也透露了一些,有一件事十分奇怪。” “什么事”苏小小问。 景弈反问:“你可知白莲教为何发展如此迅猛” 苏小小:“氪金” “嗯”景弈没听明白。 苏小小微笑:“我的意思是,白莲教花了钱。比如加入白莲教就能得到多少多少好处,能吃饱穿暖,我想,这对于许多穷苦百姓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景弈惊讶于她的聪明与见识,但又觉得她就该是这样的姑娘。 景弈点头:“没错。问题就出在这里,表哥查了白莲教的账册,他们几乎没有太大的进项,寺庙好歹还有香客们供奉香火,白莲教却是一直在教徒发钱。表哥不明白,他们的银子是哪里来的表哥继续查,就查到了三十年前被武安君清剿的一个江湖门派,那个门派十有八九就是白莲教的前身。他们曾挖过金矿,走过盐运,朝廷将银子一并清剿了,但可能……还有一大笔遗漏。” “要是能找到那笔银子,就能对白莲教釜底抽薪。” “你确定是银子吗”苏小小愣愣地问。 “什么”景弈发现苏小小没跟上来。 他转过身,就见苏小小呆呆地站在原地,低头盯着在地上啄个不停的蓝色小鹦鹉。 他走过去,也低头往下一瞧,眉心狠狠一跳! 他忙蹲下,拨开被五虎啄得稀巴烂的泥土,一道灿烈的金光自地缝透射而出。 ……白莲教的金库! 四更!搓小手,可以来一张热夫夫的月票吗 439 盗宝黄金(一更) 景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表哥找了那么久也没找到一丝一毫的线索,如今就活生生地在他们脚底下 “你俩干嘛不走啦” 苏承走着走着也发现人不见了,他凑过来,看着呆若木鸡的二人,问道,“干嘛” 苏小小回过神来,指了指地底:“爹,有金子!” “哪儿我瞧瞧!” 苏承趴下来,苏小小也趴了下来。 父女二人对着趴下,一眨不眨地从地缝里看进去。 “爹,瞧见没” “闺女,瞧见了。” 随后二人就开始娴熟地摸匕首。 景弈:我怎么感觉你们一副要去打劫的架势 苏小小把五虎捉起来放到一旁。 作为发现了小宝藏的奖励,苏小小一口气给了它五颗鸟食。 五虎的气场瞬间两米八。 五颗鸟食啊,你敢信吗 它打一晚上的工也才吃了三颗! 五虎舍不得立马吃完,苏小小给它用叶子编了个超小的兜篮,它可以把鸟食装进去衔在嘴里。 苏承用匕首凿地方,凿着凿着匕首豁了。 “闺女,下面是石头。” 装金子的地窖是用石头砌的,上头铺了一层泥土做地面,今年雨水特别多,将泥土冲散了不少,变得十分松软,石头间的缝隙也暴露了出来。 但仅靠这些狭窄的缝隙是下不了地窖的。 苏小小当机立断:“找入口!” 白泽牵着马儿走过来:“小侯爷,咱们这是要去干嘛” 景弈:“找入口。” 白泽:“……” 白泽看着跃跃欲试的父女俩,以及完全被带偏的小侯爷,无奈地闭了闭眼:“小侯爷,伱是不是忘了这是在哪儿” “桃林。”景弈说。 白泽纠正道:“是白莲教的桃林,确切地说是被桃林包围的白莲教窝点,并且根据我们这段日子对白莲教的清剿,没有哪处窝点如此危险。属下说这么多,小侯爷明白了吗” 景弈认真点头:“明白,一会儿下手快点。” 白泽:“……” 白泽扶额。 他这是说了个寂寞么 白泽难得露出一抹微笑:“小侯爷,你觉得那些金子我们能带走吗” 景弈问苏小小:“能带走吗” 苏小小:“能!” 景弈看向白泽:“能。” 苏小小拍拍景弈的肩膀:“见者有份,我会分你一点的!” 景弈说道:“我不要。” 苏小小严肃道:“那不行,你不和我一起分赃,将来把我卖了怎么办” 白泽正要说我家小侯爷才不会,就听得景弈乖乖地应了声:“哦。” 苏小小十分义气地说道:“你放心,我会主动承担绝大部分风险的!” 白泽无语地睨了她一眼,你就是想说你拿大头吧。 几人一边勘测地面,一边找寻入口。 苏承挠头:“奇怪了,明明就在脚底下,怎么找不着入口呢白莲教是变鬼钻进去的” 苏小小问道:“五虎,入口在哪儿” 五虎僵尸躺。 前主人总是喜欢拎着鸟笼子来这里溜达,但并不下去,它哪儿知道怎么走 “什么人!”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景弈果断握住腰间的剑柄。 苏小小按住他的手,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小眼神。 对方一共五人,全是白莲教教徒的素色灰袍打扮。 为首之人警惕地闯入林子里的陌生人,当他目光扫过苏承身上的大周将士盔甲时,心中了然了几人的身份。 他冷冷地笑了:“朝廷今晚到底派了多少人前来送死竟然连女人和孩子也送来了么” 女人是苏小小,孩子是景弈。 景弈不高兴。 苏承扛着大刀来到苏小小身边,小声道:“闺女,一会儿我去干掉他们,万一干不掉你就先跑。” 苏小小低声道:“爹,跟他们走,他们肯定知道入口。” 苏承一秒扔了大刀:“算啦,你们人多,我投降!” 众教徒:“……” 今晚的桃林并不太平,他们也是担心有人会闯到这里,故而前来巡视。 但……这伙人打都不打就等着被抓是怎么回事 方才为了搜寻入口,苏小小一行人早已将防毒面罩收了起来,如今他们看上去与普通人无异。 一名教徒看了看他们的鞋子,说道:“老大,他们是从瘴气林过来的,想必是中了瘴气之毒,无法动武。” 为首之人点了点头。 另一名教徒问道:“那,这几个,到底抓还是不抓啊” 为首之人警惕地看了苏小小几人一眼,说道:“杀了!一个不留!” 五虎果断临阵脱逃:“教主万岁!教主万岁!教主万岁!” 苏小小:你个小叛徒! 一名教徒道:“咦这不是大长老养的那只鹦鹉吗上回说在船上死了原来没死,又飞回来了不对呀,它不是白色的吗头顶那撮鸟毛呢” 为首之人看向落在在他手心无比乖巧的小鹦鹉,说道:“鹦鹉留下,这几人……” 苏小小:“教主万岁!” 苏承:“教主万万岁!” 景弈眸光一颤,无比羞耻地说道:“教、教主……万、万、万岁。” 白泽:杀了我吧,我不苟活。 为首之人指了指白泽:“他怎么不说话” 苏小小:“哑巴。” 白泽:“……” 一行人被抓去了一座小竹苑,绑了手脚,关在一间柴房中。 “你们两个在门口守着,一会儿等大长老前来发落!” “是!” 为首之人带着两名手下与那只鹦鹉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景弈便挣脱绳索走了出来,二话不说踹开房门,咔咔劈晕了二人。 他接住二人,将他们拖进去,拔下他们的衣衫,让白泽与苏承换上。 苏承、白泽冒充白莲教守在门口,景弈与苏小小去找地窖的入口。 苏小小其实也不确定入口在不在这里,可事实证明,她又一次赌对了。 后院有一口废弃的枯井。 景弈跳下去,摸到了一截空心的井壁。 “有通道!” 他小声说道,“你下来,我接住你。” 苏小小眸子一亮,单手一撑跳下井。 呃…… 卡住了…… 院子外有人来了。 听脚步声……不对,这脚步声不对! 有盔甲的摩擦声。 这是一整支白莲教的叛军! 苏小小卡在井口,下不来也出不去。 有人进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景弈唰的将她拽下了井底! 好像感冒了,嘤嘤嘤 440 药房的威力(二更) 一名身着盔甲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进了屋。 他环视了一番院子,来到古井边,探出身子往下瞧了瞧。 景弈已与苏小小钻进了一旁的密道,井底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他收回目光,安排手下将小院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来。 苏小小与景弈沿着低矮的密道爬行了约莫十几步,终于进了另一个又宽又大的密道。 二人直起身来。 苏小小拍了拍手上与身上的尘土,正色道:“刚刚是井口太小了!你看,这密道我不就是爬过来了吗” 景弈点头:“嗯,我刚刚也差点儿被卡住。” 苏小小睁大了眸子,露出了志同道合的微笑:“对吧白莲教真小气,连一口井都舍不得凿大一点儿!算了,不提也罢,我们还是找金子吧!” 这儿的地道七弯八绕的,找了半天,没找到金子,倒是听见了一道低低的咳嗽声。 景弈警惕起来,将苏小小护在身后:“有人。” 苏小小也听见了。 景弈说道:“我先过去瞧瞧,你在这里等我。” “好,你小心一点。” “嗯。” 景弈缓缓走过去,拔出腰间的宝剑,用剑尖撬开一扇紧闭的木门。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景弈走过去,借着火折子的微光一瞧,惊讶道:“二殿下” 苏小小:唔,萧舜阳 “没有危险。”景弈出来对苏小。 苏小小走了进去。 这里像是另一间小小的地窖,只不过十分阴暗狭窄。 苏小小提着从墙壁上顺来的油灯,往萧舜阳的脸上照了照。 萧舜阳被五花大绑着,嘴里堵了布条,背着墙壁而坐,有些快要呼不过气。 他怔怔地看着凭空出现的苏小小与景弈,俨然没料到他俩会出现在这里。 苏小小摘了他嘴里的布条,但却没立刻给他松绑。 苏小小对二皇子府是有些怀疑的,上次从护国龙寺回京途中,他们遭遇了白莲教的伏击。 原本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是萧舜阳的马儿突然受惊,乱了己方的阵脚,这才令白莲教有了可乘之机。 这会是一场单纯的意外吗 萧舜阳的武功不比萧独邺差,萧独邺都没惊马,他惊了马。 “伱是被白莲教的人抓的” 苏小小问。 萧舜阳匪夷所思地看了苏小小一眼:“不是白莲教,难道还有别人能将我抓来这里” 苏小小又道:“他们为什么抓你” “因为我被发现了”萧舜阳无语地看向苏小小,“闯进白莲教地盘的有不被抓的吗” 苏小小与景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萧舜阳:“……” 难道是自己疑心太重,萧舜阳那一次的确是意外,他本人与白莲教并无瓜葛 不然的话,很难解释白莲教为何把他也抓了。 应当不是做戏,白莲教又猜不到她和景弈会来挖金子。 “咳咳!”萧舜阳又痛苦地咳嗽了几声,“我适才险些跌进化尸水,好不容易逃走了,但似乎……还是中了毒。” 苏小小掏出小手电,检查了他的瞳孔与指甲。 “你这是——”萧舜阳想问她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为何如此刺眼。 “别说话,张嘴。”苏小小又看了他的舌苔与喉咙。 最后结合他的脉象,苏小小大致推断出他们口中的化尸水是何物了。 应该是某种强酸,腐蚀性极强,其气体也含有毒性,大量吸入会造成喉咙肿痛,呼吸黏膜与肺部损伤。 苏小小叮嘱道:“景弈,要是你碰到化尸水,就施展轻功从高处过。” 景弈宝宝点头。 苏小小道:“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我们先去把事情办完。” 萧舜阳问道:“你们是在找白莲教的金库吗” 苏小小心底警铃大作。 萧舜阳闭上眼道:“就在前面,半人高的位置有个凸起的机关,你们当心点。” 萧舜阳会这么好心 似是猜到了苏小小的疑惑,萧舜阳虚弱地靠上墙壁,说道:“能拿多少拿多少,我不会告诉父皇,你们最后带我一起出去就行了。” 啊,原来是觉得他们俩拿不下多少。 一点白莲教的金子,换自己一条命,稳准不亏的买卖,这个萧舜阳倒是比大皇子更有生意头脑。 可惜萧舜阳想不到吧,她有一个基地药房。 别说是白莲教的金子了,就算是这满地窖的沙子,她想拿也全都拿得走的! 二人来到了装金子的地窖,按萧舜阳的提醒避开了墙壁上的机关。 苏小小让景弈在外面守着,她从里头关上了石门。 满满登登的金条,足足六七十箱。 “这至少得十万两黄金了吧” 或许不止,毕竟金子密度大。 苏小小一箱箱往药房里搬。 还好她是个力气大的小胖子,不然哪儿搬得动这么多箱金子 苏小小累成狗。 约莫一刻钟后,她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萧舜阳面前。 “你弄错了,那个地窖里……没有金子……不信你自己去看……” 景弈给萧舜阳松了绑。 萧舜阳将信将疑地去了放金子的地窖,里头空荡荡,别说金子了,连个铜板都木有! 他又看向景弈与苏小小。 苏小小理直气壮:“我们身上可没有,不信你搜!” 那么大一屋子黄金,真藏在身上,怎么藏得下 萧舜阳皱眉:“那,你们方才为何去了那么久” 苏小小挑眉:“你怀疑我们把金子转移到别的地方啦这可是白莲教,我们能转移到哪儿啊这样,你去搜,但凡你搜得出一块金子,我苏大丫的名字倒过来写!” 萧舜阳去搜了,结果自然是搜不到的。 “哼!白高兴一场!” 苏小小头也不回地走了! 景弈刚走了一步,又转过身,超凶地瞪了萧舜阳一眼:“就是,白高兴了。” 被倒打一耙的萧舜阳:“……” 苏小小得赶紧去找她爹和苏陌。 苏陌昏迷不醒,被一并抓去了柴房,她爹与白泽守在门口也不知有没有露馅儿。 苏小小今晚运气爆棚,宛若进了天命圈。 卫廷就惨了,入林即是机关阵,闯过之后又遭遇了化尸水,所幸他武功底子硬,有惊无险地渡过。 然而不待他喘口气,又悲催地进了瘴气林,顺便附赠一片沼泽地。 卫六郎暗中跟着卫廷,脸都绿了。 他,上一次进来,可没这么,倒霉。 也就是兄弟二人武功好,换别人,早不知死千儿八百回了。 卫廷一边避开沼泽坑,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六哥,记得踩我留下的脚印,别掉进沼泽了,担心你看不清,我在脚印上放了叶子。” 卫六郎:我不说话,我就没跟来。 卫廷实力强大,这些凶险在他看来不过尔尔。 他笑道:“六哥,要不还是你来带路吧,前面太黑了,我害怕。” 卫六郎:卫小七你又不要脸。 “啊——” 卫廷乐极生悲,一脚踩进了沼泽! 卫六郎唰的腾空而起,施展轻功将卫廷从沼泽地里抓了出来,落在一棵大树上。 卫廷勾唇一笑:“六哥,你又上当了。” 卫六郎一脚将卫廷踹了下去! 就在此时,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天闷吼。 卫六郎脸色一变。 来了…… 那个怪物来了…… 今天,是病歪歪求月票的方方仔oo 最近更新太猛,干眼治疗拖延好久了,这几天眼睛难受得不行,实在是要去了。做完之后一整天视线模糊,不能码字,今天就先更到这里。 让五虎给大家比个小心心。 441 林中怪物(一更) “小七,快走!” 卫六郎催促。 卫廷也明显感觉到了来自林中的杀气,他破天荒地没有调侃卫六郎终于叫自己小七了。 他稳住身形,神色凝重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道:“六哥,那是什么” “怪物。”卫六郎自树梢一跃而下,用废掉的沙哑嗓音说道,“赶紧离开,别被它发现!” “你是被它伤的吗”卫廷冷声问。 “不是。”卫六郎道。 那个怪物似察觉到有人闯入了它的领地,一边嘶吼着,一边飞快地朝这边赶了过来。 卫廷皱眉。 那怪物的吼叫声很奇怪,不像任何一种他见过的兽类,总不会是人吧…… 可人若是发出那种叫声,就更匪夷所思了。 卫廷正色道:“六哥,我总觉得前面有什么。” 越是危险重重的地方,就越是有所隐秘。 卫六郎扣住了他手腕:“不许去!” 曾经的六个哥哥里,胆子最大的就是卫六郎,连他都阻止的事情,那是当真不能去做的。 只不过,二人想走似乎也来不及了。 不过是眨眼间,一道黑影便朝着二人扑了过来! 卫六郎一把将卫廷推开,他也借力闪到另一边。 黑影扑了个空,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它又比上次,厉害了很多。”卫六郎神色凝重地说道。 “上次是什么时候”卫廷问。 “一个月前。”卫六郎答。 黑影再一次朝着二人扑来,这一回,它选择的是断了一臂、身上受着伤的卫六郎。 卫六郎足尖一点,施展轻功跃上树梢。 黑影猛地朝前一撞,竟然活生生将一棵大树撞倒。 而借着卫六郎与黑影交手的功夫,卫廷也看见了对方的模样。 首先……它应当不是人。 其次,也不是狮或猛虎。 它身形矫健、身躯庞大,毛色黝黑,长着尖锐的利爪,头上罩着一个铁笼子,连接着脖子上的铁链。 它直立起来,比寻常的成年男子更高……还是没卫廷高的,毕竟卫廷有一米九的个子。 说它是黑瞎子吧,它又长了长长的獠牙。 说它是野猪,它又有锋锐的利爪。 卫廷狐疑地问道:“六哥,它背上是什么” 像长了一个驼峰似的。 如此外形,难怪被六哥称一声怪物了。 “是毒囊!”卫六郎躲避着它的攻击,“你当心点,它全身上下都有毒,千万别被它挠到!轻则失去力气,重则当场毙命!” “这么狠的吗”卫廷挑了挑眉。 卫六郎与它交过一次手,吃一堑长一智,知道不能与它硬碰硬,全程施展轻功闪避它的攻击。 它见抓不住卫六郎,于是改为朝卫廷攻击而来。 卫廷不信邪,凌空给了它一脚。 踹是踹中了,但并未对它造成大的伤害,反倒是卫廷的鞋底与裤腿接触到了它毛发上的汗液,被生生灼出几个小洞来。 卫廷皱眉:“不是吧,这也有毒” 这哪里是怪物,分明是毒物! 卫六郎被一掌拍飞。 “六哥!” 卫廷去救他也中了一掌。 胸口的衣衫被利爪撕碎,露出了卫家祖传的护心甲,堪称刀枪不入的甲胄,此时被生生撕出了三道口子。 卫廷一向很爱惜这个甲胄,没想到它居然有被抓破的一日。 卫六郎适才用长剑挡在胸口,人没事,但剑弯了。 这家伙的爪子简直比铁钩还锋利。 “小七,走!” “走不了了,今天不是它死,就是我们亡。” …… 另一边,苏小小一行人来到了井底。 萧舜阳不止一次地朝苏小小投来狐疑的目光。 苏小小淡淡说道:“二皇子,你是有妻室的人,能不能别盯着别人的未婚妻看” 萧舜阳蹙眉道:“我还是觉得伱们把金子拿走了,你刚刚过来的样子,就像是搬了金子的。” 苏小小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是胖子啊,我随便动一动也会很喘的!何况我那么卖力地找金子,只差掘地三尺,你以为很轻松吗” 景弈:“是啊,你,去找找看啊。” 萧舜阳说不过二人,何况他也确实找过了。 他只是想不通罢了。 景弈先上去。 他用长剑将井口的砖块撬开,又放下绳子将苏小小拉了上来。 这回总算没卡胸了。 等萧舜阳也上来之后,景弈将井口还原。 三人去了柴房门口。 苏小小问道:“爹,你们这边怎么样” “没啥事。”苏承正想问问事情进展如何,一眼瞧见了景弈身边的萧舜阳,“他谁呀” “二殿下。”苏小。 苏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啊,去护国龙寺见过,咋成这样了” 二皇子被捆了扔在地窖里,浑身灰扑扑的,蓬头垢面,也难怪苏承没认出来。 景弈进屋,在苏陌的脸上抹了把墙灰,再把昏迷不醒的苏陌背出来。 这回换萧舜阳疑惑了:“他是谁” “护国公府的护卫。”苏小。 “你们两个关系很好” 他方才就想问了,为何景弈会与护国公府的千金在一起 苏小小淡淡一笑:“听说二殿下是进来救郭桓的,郭桓可是白莲教的细作,二殿下这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吗” 萧舜阳冷声道:“这不干你的事。” 苏小小笑容一收:“那我和景弈关系好不好又干你什么事” 萧舜阳被噎死。 “我们要怎么出去”白泽问,“四周全被包围了。” 苏小小道:“只能智取了。” 却说那个白莲教的教徒将五虎带回房间后,立刻找了个鸟笼子将五虎关起来。 五虎凄凉地待在笼子里,特别惨兮兮。 嘎吱—— 门被推开。 苏小小与景弈悄悄潜了进来。 “五虎。” “噶——” “不许叫!”苏小小轻轻走过去,将鸟笼子打开,把这只小叛徒放了出来。 约莫十秒后,五虎振翅飞上高空,落在门口的一株大树上:“教主来了!教主来了!教主来了!” 所有人前去跪迎。 苏小小一行人悄咪咪地拉开后门溜了出去。 “马!” 苏承又折回马棚,带上了他们的马。 …… 卫廷、卫六郎与那个毒物的缠斗仍在继续。 毒物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每当感觉它快体力耗尽时,它又重新力量充沛了起来。 卫廷在它身上刺了两剑,然而它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不仅没倒下,反而越挫越勇。 弱弱地求一张月票呀! 442 小小出手(二更) “这家伙是打不死吗”卫廷进入林子后,第一次感觉到了棘手。 “毒囊。”卫六郎说。 卫廷的目光落在它后背的毒囊之上,惊讶地发现它比一开始小了许多。 看来这就是它的力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关键,是毒囊在滋养它,要一直到打到它毒囊中的毒液耗尽,才有可能放倒这个大家伙。 可究竟是毒液先耗尽,还是他们的体力先用完,恐怕谁也说不准。 “六哥你牵制他一下,我去攻击它的毒囊!” 卫廷说罢,抹掉嘴角的血迹,抽出插在地上的长剑,绕到它的背后。 它打算转身与卫廷展开对决,却被卫六郎一剑拦住。 卫六郎虽断了一臂,可他是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人,别说让他牵制它一会儿,就是让他与它同归于尽,他也没丝毫怕的。 卫廷道:“六哥,你要活着回去,三个小崽子还在等你。” 原本确实打算与怪物玉石俱焚的卫六郎,突然就怔了下。 他改变了招式,与它拉开距离。 卫廷逮住机会,一跃而上,将长剑狠狠插进它的毒囊! 这一回,它总算对疼痛有了反应,它仰天发出一声惊人的嘶吼,转过身来,就是一爪子拍向卫廷! “小七!” 那速度与爆发力简直不可思议,卫六郎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着卫廷就要丧命于它的利爪之下,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矢贯穿寂寂长夜,带着呜鸣般的破空之响,咻的射穿了它的手掌! 巨大的力道将它手掌弹到一旁,卫廷趁机一个后空翻,脚尖勾上罩在它头上的铁笼,将它狠狠撂倒在地上。 “接着!” 卫六郎及时拽住一根韧性十足的树藤扔过来。 二人一人拽住一端,在怪物忙于起身的一霎及时捆住了它。 而它不甘被俘,蓄力挣扎。 区区树藤,能奈它何! 咔! 树藤要断了! 忽然间,一道身影策马而来,踩上脚蹬,一跃而起,将三支麻醉剂猛地扎进了它的胸口! “吼——” 它狂怒暴吼,一爪子挠上苏小小。 苏小小抬手一抓。 卫六郎脸色大变! 那可是能抓破卫家护心甲的利爪—— 然而,苏小小没事。 药房的银丝手套成功抵御住了它的伤害。 卫六郎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怪物也愣了下,显然没料到这个人类没被抓花。 它又改为用大耳刮子去扇。 卫廷果断扔了藤蔓,飞身而起。 咻! 苏小小被景弈抱走了。 卫廷:“……” 我媳妇儿呢 “吼——” 它彻底怒了,猛地将卫六郎拽了过来,正要一爪子拍下去,忽然它身躯一震,两眼冒金星,呱啦啦地倒了下去。 苏小小长舒一口气:“呼!麻醉剂总算奏效了。” 她从大树下走了过来。 景弈跟在她身侧,宛若一尊小小保护神。 卫廷:我今天有点想揍这小子。 “伱怎么也来了”卫廷问苏小小。 苏小小哦了一声:“进来转转。” 卫廷:“……” 苏小小与景弈听到这边的动静,先一步过来了,苏承几人还在后头。 卫廷狐疑地问道:“你……骑马过来的” 苏小小道:“对啊,怎么了” 卫廷朝她身后指了指:“那边是沼泽地,有无数个沼泽坑。” 苏小小愣愣道:“有吗” 她一个坑也没踩着啊。 卫廷嘴角一抽,有人光是避开沼泽坑就用上了全部力气,而有人仅仅是闭着眼就过来了。 苏小小过去检查那个……怪物。 “危险。”卫六郎拦住她。 苏小小道:“放心吧,我给它用了三支麻醉剂,最少一个时辰内是醒不了的。” 卫六郎是领教过麻醉剂的厉害的,他不吭声了。 苏小小取出卫廷送给自己的匕首,轻松撬开了它头上的铁笼子,戴着银丝手套的缘故,并不担心沾染它的血液或汗液而中毒。 “獠牙是假的。” 苏小小将假獠牙拔了下来。 没了铁笼子与獠牙,它的样貌原原本本地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卫廷第一直觉是对的,这就是一只黑瞎子。 “它后背的毒囊是怎么一回事”卫廷不解。 所有人围着黑瞎子蹲下,仔仔细细地打量它。 苏小小举起小手电照了照,缓缓地将毒囊中的长剑拔了出来。 腥臭的血液混合着毒液一并流出,卫廷与景弈皱眉。 苏小小是大夫,对任何气味习以为常,而卫六郎在死人堆里生存过,醒来就是腐烂的尸骨与蛆虫,为了活下去,他以食尸鸟为食,这种腥臭味根本算不得什么。 苏小小推断道:“是有人在它身上种下了毒囊,起先是小小一个,但随着不断往毒囊里填充毒液,让毒液与它的血肉融合在一起,久而久之,它就成了一个毒物。” 景弈问:“它不会被毒死吗” 苏小小检查了笼子里残留的毒液与气味,说道:“为了抵御毒性,他们会给它喂食别的毒药,以毒攻毒,让它暂时死不了,不过这个过程是极为残忍的,它每日每夜都被剧毒折磨,只能通过自残与厮杀来缓解。他们给它戴上铁笼子与獠牙,除了吓唬人,也有防着它自残的意思。” 卫廷的目光落在它额头的疤痕上。 它打过自己的脑袋,或是用头撞过树自残吗 “它也很痛苦的。”苏小。 白莲教真是造孽啊,害人不够,连林子里的走兽也不放过。 “它怎么办杀吗”景弈问。 几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按理该杀的…… 毕竟它太危险了,谁也不知它一会儿醒了之后会不会再次对他们展开攻击。 五虎:“啾啾啾!” 苏小小:“五虎别吵,我在想办法。” 五虎:“啾啾啾!啾啾啾!啾……” 黑瞎子醒了。 五虎唰的飞到了苏小小头顶,用翅膀挑起苏小小的头发盖住自己,小声哔哔完:“啾啾。” 卫廷与景弈立刻将苏小小拉开。 卫六郎长剑抵住黑瞎子的脖颈。 苏小小道:“麻醉药还没过,它没多少力气的。” 麻醉药让黑瞎子失去力气的同时,也失去了痛觉,它感觉到了久违的平和,没有暴怒,也没展现出攻击性。 它用尽全部的力气扭过头,望向一处草丛,发出悲伤的呜鸣。 苏小小道:“草丛里有东西!” 卫廷起身,景弈已经闪了过去。 卫廷:“……” 景弈在草丛里发现了一个铁笼子,他打开笼子后,一个半岁大的小黑熊宝宝手脚并用地爬了出来。 它见到人,第一反应是惊吓,想躲,后退,可它看到躺在那里的大黑瞎子,又鼓足勇气,颤颤巍巍地爬了过来。 它爬到黑瞎子身上,团在它怀里,小身子瑟瑟发抖。 它知道自己要死了,但它想和自己的娘亲死在一起。 443 成功(三更) 这一幕,让人着实有些下不去狠手了。 苏小小观察着一大一小,麻醉剂的药效在黑瞎子体内的作用比想象中的短,它已经渐渐有了些许力气。 但或许是小家伙在它身边的缘故,也或许是他们没对小家伙表现出任何伤害,它也没着急攻击他们。 它搂住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家伙。 小家伙发出了一声依赖而满足的叫声。 然而温馨的时刻并未持续多久,黑瞎子摸到了小熊崽后背的凸起,它的气场陡然一转,眼底迸发出骇然的悲凉与杀气。 下一秒,它将小熊崽高高举起,狠狠地往旁侧的地上摔了下来! 它恰巧摔在卫六郎的脚边,卫六郎眼疾手快地扑过去,将小熊崽接在了怀里。 他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稳住身形,右臂好不容易缝合的伤口又撕裂了。 他脸色一白,单膝跪地直起身,不明就里地看向那个黑瞎子。 卫廷蹙了蹙眉。 景弈问道:“它怎么回事” “我看看。”苏小小自卫六郎的臂弯里接过小家伙。 适才她就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眼下拿手一摸,基本确定了。 苏小道:“它也被种下了毒囊,新种下不久,还很小。” 众人的脸色沉了下来。 炼制大毒物不说,竟对如此幼小的生灵也痛下狠手,简直禽兽不如! 黑瞎子发了狂,景弈与卫廷拽住藤蔓将它勒住。 麻醉剂的药效至少还有一半,它挣脱不开,只能宛若走火入魔一般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嘶吼。 苏小小怀中的小家伙还不具备攻击性,只是被大熊瞎子的情绪感染,也难过地叫了起来。 苏小小安抚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小家伙冲大黑瞎子伸出四肢,尽管方才险些被摔死,可它依旧要它的娘亲。 “能治吗”卫六郎问。 苏小小道:“小的可以,大的……不好说。” 小家伙的毒囊刚种下,尚未与血肉融合,取出来不难。 但是大黑瞎子的毒囊早已与血肉长在一起,想取就得剜肉,且恢复期极长,每日都得清创。 若它能全力配合还好说,问题是这是不可能的。 首先它全身是毒,如何在不伤及自己人的情况下将它带回京城就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其次,这毕竟是白莲教的地盘,他们自身难保,真带上一个大黑瞎子,怕是到明天也走不出去。 这还没考虑麻醉剂的药效过了之后,它是否能一直一直配合的问题。 卫六郎低声道:“如果大的活不下来,小的即使现在得救了,也很难在林子里存活吧。” 苏小小点头。 失去母亲庇佑的幼崽,基本上是长不大的。 卫六郎想到了三个孩子,如果不是卫廷及时赶到,他们也早已…… 卫六郎的心里一阵后怕与抽痛。 “我试试,你们先控制好它。” 苏小小交代完,找了一块空地。 卫六郎过来给她帮忙。 他扯下自己的外袍铺在地上。 苏小小将小家伙放上去,小家伙嗷嗷嗷地叫,想爬回大黑瞎子的身边。 苏小小要把它固定住,但卫六郎只有一只胳膊:“六哥,你和卫廷换一下。” “好。” 卫六郎刚应完,忽觉不对劲,嘴硬地说道,“你叫错了,我不认识他。” 卫六郎去换了卫廷。 卫廷将小家伙抓住。 苏小小给它打了做了局部麻醉。 小家伙被打针疼得嗷嗷叫。 大黑瞎子以为它又遭受了虐待,发出疯狂地嘶吼。 景弈与卫六郎死死地拽紧藤蔓,不让它动弹。 取毒囊的过程很顺利,苏小小为小家伙缝合了伤口,涂了药,缠绕了一圈纱布,又喂了它吃下一粒解毒的小黄丸。 它才半岁,还没断奶。 苏小小将它放回大黑瞎子怀中时,它立刻开始找奶吃。 当它咕叽咕叽吃奶时,大黑瞎子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卫六郎问道:“它会不会被毒死啊” 大黑瞎子是毒物,它的奶水一定也是有毒的,小家伙体内被种入毒囊,某种程度上来讲,以毒攻毒,所以刚好保了命。 可毒囊被取出,毒性失衡,会不会—— 苏小小道:“我给它吃了解毒丸。” 大黑瞎子摸到小家伙后背的毒囊没有了,它怔了下,抱紧了它。 接下来就是治疗大黑瞎子了,取不出毒囊,只能将里头的毒液抽出来,至于最后它是否能痊愈,只能看尽人事听天命了。 大黑瞎子叫了一声。 苏小小拍拍它肩膀:“别着急,得先把伱手掌里的箭拔出来。” 这箭还是苏小小射的,谁能想到前一刻他们还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这一秒就救上了。 苏小小冷静而麻利地处理完的伤势。 可能是感受到了苏小小的善意,也可能是麻醉剂让它获得了久违而短暂的舒坦,它竟然十分配合。 苏小小差不多清理完它的患处,也喂它吃下了解毒的小黄丸。 八颗。 肉痛死苏小小了。 苏小小做的最后一件事是用匕首斩断它脖子上的铁链与项圈。 苏小小摸了摸它怀中的小家伙,对它说道:“走得远远的,不要再落入那些人手里了。” “昂”小家伙奶萌萌地冲苏小小叫了一声。 苏小小笑了。 麻醉药还残留着最后一点药效,但黑瞎子已经能够站起来。 它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凑近苏小小,在苏小小身上仔细闻了闻,似是想记住她的气味。 随后它抱着小家伙来到一棵大树前,冲苏小小叫了两声。 苏小小走过去,发现大树另有玄机,推开树身的机关,里头竟然是一个树洞。 当苏承一行人赶到时,一大一小已经离开了,徒留现场血腥而激烈的打斗痕迹。 苏承见到女婿也在,挺开心的,可这么多血又让他挺担心了。 苏小小表示他们没事,只是遭遇了猛兽,已经被他们打跑了。 萧舜阳的目光落在卫六郎的身上:“他是——” 卫六郎戴着面具,就算没戴,那张毁容的脸也不会让任何人认出来。 “护国公府的护卫。”卫廷说道。 萧舜阳道:“护国公府究竟来了几个护卫” “多着呢!”苏小小敷衍地说。 “我们走吧。”卫廷道。 “去哪儿”萧舜阳问。 “出桃林。”卫廷答。 适才黑瞎子为他们指的树洞就是一条出去的通道。 萧舜阳震惊极了:“你们居然连出口都找到了……” 这到底是一群什么人! 一行人从树洞的入口进了通道。 卫六郎打头阵,卫廷断后,走了约莫半刻钟,他们来到了一处岔道口。 左右各有一个通道。 苏小小:“五虎。” 五虎飞进了左边。 卫六郎跟上。 萧舜阳迟疑道:“一只鹦鹉,可信吗” 苏小小道:“你也可以走另一边。” 萧舜阳不再说话。 他带进来的大内高手全军覆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子里的凶险,杀白莲教教主是不可能了,毕竟,他们忙活了一晚上,连教主的影子都没见着! 此番注定所有人都要无功而返。 他不会做不自量力的事,先活着出去要紧。 救郭桓也好,杀白莲教教主也罢,都需从长计议。 半刻钟后,一行人出了桃林。 晨光熹微。 漫长而惊险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卫廷忽然开口:“你们先走。” 卫廷笑了笑:“我的令牌掉在里面了,我回去找一下。” “我去找。”卫六郎沙哑着嗓音说。 卫廷风轻云淡地说道:“不用,你送护国公与你家大小姐回京城,记住,一定要送进钦天监。” 卫六郎还想说什么,可瞥了眼萧舜阳,只得把话头咽下。 他终于明白为何卫廷会说他是护国公府的护卫了,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得不“护送自己的主子”回京。 卫小七,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小小也古怪地看了卫廷一眼。 碍于萧舜阳在场,她也不方便与卫廷表现得过于熟稔亲密。 她说道:“卫公子,一切小心。” 卫廷点头。 确定一行人走远之后,卫廷的神色冷了下来。 他望着绵延不绝的山脉,没回头,一字一顿地说道:“出来吧,白莲教教主。” 热夫夫的小肥更,有热夫夫的月票吗 444 祖孙相见(一更) 出口在一处溪流附近,沿着溪流一路往下,他们来到了一个小集镇,在那儿买了一辆马车与三匹马。 苏小小、苏承与苏陌乘坐马车,白泽赶车。 景弈、卫六郎与萧舜阳策马前行。 卫六郎依旧在前带路。 苏承挑开侧面的车帘,探出脑袋往后瞅了瞅,又坐回车内,关上帘子低声问道:“闺女,女婿怎么还没追上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那里毕竟是白莲教的地盘。 苏小小道:“爹,应该不会的。” 最危险的地方他们已经走过去了,她相信卫廷不会再往机关重重的地方钻,至于说万一让白莲教的教徒碰上,只要卫廷亮出自己的身份,没有一个教徒敢为难他。 除非教主亲至。 但教主也不会一见面就杀了卫廷,毕竟卫廷是他亲外孙。 当然,若是教主发现这个外孙一直想要灭了自己的白莲教,那就不好说了。 萧舜阳与景弈走在马车的左侧。 萧舜阳往马车里瞥了一眼。 景弈不动声色地挤过来,横在萧舜阳与马车中间。 萧舜阳无语地说道:“我不会偷听!” 景弈道:“那谁知道” 萧舜阳:“……” 一行人进入京城,景弈辞别苏小小,回桃林的另一处入口去找萧重华。 萧舜阳也与几人分道扬镳,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白泽驾车将一行人送到钦天监的门口。 司空云见到苏小小又带回来一个病号,眼皮子突突一跳。 “臭丫头,你把钦天监当什么地方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收的!” 苏小小挑眉:“青梅那个竹马呀……” 司空云:“滚进去。” 苏陌的伤势并无大碍,主要是吸入了太多瘴气,解药已经服下了,等他醒来应当就没事了。 反倒是卫六郎与黑瞎子一阵厮杀,伤口又裂了,苏小小不得不给他重新缝合。 “这次比上次疼吧”苏小小问道。 “不、不疼。”卫六郎冷汗直冒地嘴硬道。 “真的不能再撕裂了。”苏小小叮嘱,“不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卫六郎看了看自己的断臂:“反正也……” 后面的话他没说了。 苏小小看了他一眼:“你先把伤养好,其余的以后再说。” 什么其余的难不成他还能重新拥有一条胳膊不成 卫六郎自嘲地笑了笑:“知道了。” 心里实则并未抱任何希望。 苏小小也没梗着脖子与他解释,收拾完医疗耗材,她去了秦沧阑那边。 苏承已经叭叭叭地将林子里发生的事儿说了:“……哦,好像还遭遇了一个大毒物,可惜我没亲眼见到,是回来的马车上听大丫说起的。” 得知桃林竟然如此凶险,秦沧阑后悔自己伤的不是时候。 “陌儿的情况如何了”他问道。 “他没事。”苏小小走进来,“最多下午就会醒了。” 秦沧阑暗松一口气,又往二人身后瞧了瞧,问道:“卫廷呢没和伱们一块儿回来” 他方才只看见了卫六郎。 苏小道:“他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秦沧阑知道卫廷的身份,沉默片刻,没再说什么。 苏陌比想象中醒的早。 苏小小刚给他换完药,就见他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她轻声道:“感觉怎么样” 苏陌看着她,眼神透着一丝严肃与执拗。 苏小小一脸茫然:“怎么了” “是大表哥。”苏陌有些委屈地说。 苏小小懵逼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何出此言。 她刚找到他时,喊了他几声苏陌。 他是在指这个吗 他那会儿已经不省人事了,居然听见自己叫他了 这不是重点。 你堂堂苏家大公子,镇北侯府继承人,差点儿死在瘴气林了,开口第一句竟然是这个 苏小小递给他两颗解毒丸:“吃药” 苏陌不动。 苏小小无奈叹气:“大表哥,吃药” 苏陌心满意足地把药吃了。 苏小小递给他一杯温水:“我们昨晚在林子里没碰到郭桓,你把他杀了吗” 苏陌坐在床上,拿着杯子,正色道:“没有,他掉进了陷阱,他喊我拉他上去,作为交换,他向我坦白了一个秘密。” 苏小小问道:“什么秘密” 苏陌道:“卫廷父亲与几个哥哥的死,或与冷家有关。” 苏小小皱眉:“或” 苏陌道:“郭桓也不完全确定,武安君被北燕残忍杀害,卫廷的父亲与哥哥们从另一座城池赶来,原是想秘密夺回武安君的遗体的,结果他们遭遇了夜袭。” 苏小小明白了:“是有人泄露了他们的行踪,而这个人可能是冷家人” 苏陌点头:“郭桓是这么说的。” 苏小小若有所思:“我和卫廷那次明明听到陈舵主说,郭桓害死了教主的亲什么,我事后一度怀疑,是郭桓害死了卫廷的父兄。” 苏陌想了想:“或许郭桓是在撒谎,骗我拉他上去。” 苏小小问道:“你拉他上去了吗” 苏陌道:“没有,我对他说,我得去查证一下,如果证明他的话是真的,我再回去救他。” 苏小小嘴角一抽,你也是真黑呀…… “另外还有一件事。”苏陌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我见到了白莲教的教主,他也在那片桃林。” 苏小小神色一顿:“莫归远也在” 难道卫廷是折回去找他了么 一望无尽的山脉,一直绵延到天尽头。 卫廷伫立在天光之下,巍然如松。 他说完那句话许久,身后也没有动静。 他淡淡说道:“不现身,我可走了,下一次我来,兴许就不是以这样的身份了。” 伴随着一道低沉的笑声,一个身着藏青色披风的男人气场强大地走了出来。 他虽已生华发,身姿却与年轻人一般矫健挺拔。 他脸上带着微笑,似有些欣赏地看着卫廷的背影:“不错,卫家把你教得很好。你娘想必已经告诉你我的身份了,但你没见过我,想必对我十分陌生。” 听着这道恶魔般的声音,卫廷的眼底闪过了杀气。 莫归远笑了笑:“怎么想杀我” 卫廷转过身来,看向这个从未在自己面前出现过的外公,这人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 熟悉的是他的眉眼,他们几兄弟的长相都随了娘,而娘则随了他。 陌生是自己从未想过他会是白莲教的教主,自己一辈子的宿敌。 想象过无数见面的场景,有兵戈相见的,有剑拔弩张的,也有逢场作戏的…… 却通通都不是。 “我杀得了你吗”卫廷问。 莫归远淡淡一笑:“当然杀不了,你真以为,没有我的默许,你们几个能顺利从桃林里走出去” 445 交锋(二更) 卫廷没被他的话吓唬住,眼底不见丝毫波澜,神色平静地看着他:“是吗” 莫归远笑了笑:“这次的见面很突然,我明白你难以适应,如果不是你发现了我,我本打算晚一点再与你相见的,或许那时,我们都已准备好接受彼此的身份。” 卫廷道:“伱倒是很自信。” 莫归远含笑说道:“你这副样子,不大像我,倒是像极了年轻时的武安君。我这人虽不喜欢他,不过不论如何,你体内也流着我莫归远的血,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卫廷嘲讽道:“那我是不是应该感激你在杀了我祖父与父兄之后,留了我一命” 话题一下子扯到这里,莫归远的眉头皱了下。 卫廷俨然是不好糊弄的。 在狡辩与坦白之间,莫归远选择了后者:“当年的事事出有因,再者,你几个哥哥的死并非我本意。他们是我外孙,我再怎么也不会去动他们。北燕杀孙之仇,我总有一日会报。” 卫廷毫不留情地说道:“难道不是你自己蠢与虎谋皮,还中了虎的奸计哥哥们就是因你而死,你自己无法接受,便将一切推给北燕,真要问罪,不如你先以死谢罪如何” 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了,大抵天底下没有哪个外孙敢对外公如此大不敬。 可卫廷不是一般人,他一般起来不是人。 何况也是莫归远先不做人。 莫归远深深地看了卫廷一眼,随即无奈地笑了:“好好好,你心里有怨气,我明白。你从未见过我,对我没多少祖孙之情,如果你是在我身边长大,或许就不会这么想了。你的心情我理解,但已经过去的事,谁也无法更改,人只能向前看。你是我唯一的外孙,这意味着什么,相信不必我多言。你乖乖地听外公的话,日后外公的一切都是你的。” 这句外公,卫廷听得作呕,但他的面上依旧平静。 莫归远接着道:“况且,卫家在京城的日子不好过吧,卫家当年拥趸过南阳王,这一直是汝阳王心里的一根刺,他登基十七载,从未卸下对卫家的防备。你的祖父与父兄战死之后,他趁机将卫家的兵权收回,若叫他知晓你是白莲教教主的外孙,你觉得,他会怎么做还容得下你,容得下卫家吗” “卫惜朝,你别无选择罢了。” 卫廷没有丝毫动容:“做教主的,都这么会威逼利诱吗” 莫归远笑道:“我这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全是为了你好,你不必着急给我答复,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卫廷拇指一动,咔的将佩剑拨出一截。 一道暗影自出口闪出,掠过莫归远,朝着卫廷一刀斩来! 卫廷拔出长剑,铿的迎上他的攻击。 对方一刀被挡,又赶忙使出第二刀,他的刀意里满是杀气。 “住手!” 莫归远厉喝。 他收了刀,闪回莫归远身侧。 卫廷看了那人一眼,他穿着灰色斗篷,模样三十上下,下巴上有一道刺青。 莫归远对他道:“修奴,他是我外孙,休得伤他。” 被唤作修奴的男子面无表情应下:“是。” 卫廷将剑收回剑鞘。 莫归远再次看向卫廷,眼底露出笑意:“你是第一个与修奴打成平手的人,我很惊喜。” 卫廷适才是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存在,拨剑试探了一下,不曾想对方真的出手了。 此人的武功高深莫测,要杀莫归远,得先了结了他。 莫归远一脸和颜悦色地说道:“你回去吧,仔细考虑我的话。为表示诚意,这两个人我送你了。” 他说着,淡淡压了压手。 两个头上被罩了黑布、五花大绑的男人被白莲教的教徒推了出来。 他们是景弈的手下,青玄与乌木。 莫归远淡淡一笑:“其余几个,就看他们造化了。” 卫廷带着青玄与乌木离开。 一名白莲教弟子走上前:“教主,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莫归远冷笑道:“不然,你还真想把本座的外孙抓了不成” 弟子忙拱手行礼:“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觉得……少教主似乎……不怎么领情啊。” “少教主……这称呼倒是不错……”莫归远望着卫廷远去的背影,“他会想明白的,实在想不明白,本座也会帮他明白。一切……尽在本座掌控之中。” “教主英明!” 此弟子为莫归远的近身弟子之一,名唤张峰。 “冷家那三个如何了”莫归远问。 张峰道:“他们被机关逼进了北面的瘴气林,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怕是已经死在里头了。” 莫归远淡道:“咎由自取。” “教主!” 另一名白莲教弟子自出口匆忙赶来,“北面的瘴气林有人出去了!” 张峰皱眉道:“北林怎么可能有人活着出去是不是弄错了” 北林是瘴气最广、最浓厚的一处林子,就连钦天监的药也无计可施。 弟子道:“真的……真的出来了……” “出来了几个”莫归远问。 弟子道:“三个!他们……有一个奇怪的面具……似乎无惧瘴气……” “哦有意思。”莫归远是一个控制狂,他不喜欢事情失控的感觉,“算了,小事而已。” 几个冷家人,他还没放在心上。 然而很快,他就迎来了第二个失控——逃走的毒物没能抓回来,用它最喜欢的毒药引诱它也无济于事了。 要知道,那东西被种下了毒囊,不给它吃毒药,它会折磨得受不了,它从前也逃走过的,最后不必他们抓,它自己就生不如死地回来了。 张峰对几位师弟们道:“去查一下怎么回事。” 几位师弟去了。 不多时,几人回来复命:“好像……是少教主他们干的……” 张峰皱眉道:“他们干了什么,能让毒物不再被毒药控制” 弟子们纷纷摇头:“不清楚。” 莫归远坐在房中,摸了摸左拇指上的玉扳指,喝了一口茶:“一个毒物而已,没了就没了……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要金山在,什么都买得回来。 月票双倍倒计时,投月票,虐教主! 446 金子没了(三更) 却说景弈将苏小小送回京城后,即刻去了萧重华驻守的桃林入口处,老侯爷也在。 他暂时不清楚桃林中的情况,有些为几个孩子担忧。 景弈带来了几人平安回去的消息,老侯爷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承是萧重华放进去的,算是过了明路,苏大丫虽是私自闯入,不过她只是个小丫头,非朝廷命官,倒也拿不着她的错处。 唯一是苏陌。 萧重华郑重道:“老侯爷请放心,我们从未见过苏大公子。” 老侯爷拱了拱手:“多谢三殿下。” 萧重华与景弈进了帐篷。 二人坐下,长平奉上茶水。 萧重华正色道:“你怎么出来的有没有受伤” “我没受伤。”景弈将林子里的经历说了。 陈舵主说桃林不可进时,萧重华就猜到了其中必有大凶险,只是也没料到竟是如此凶险。 景弈道:“二殿下带去的人折损殆尽,大殿下下落不明,我们与大殿下分开时,他与冷家人在一起,但现在怕是也不好说了。” 萧重华张了张嘴:“她……” 景弈看着萧重华道:“她没事,已经回钦天监了。” 萧重华端起茶杯,垂眸喝了一口,若无其事地笑道:“我……不是问这个,只是感慨她胆子大。你们都没事,我就放心了。对了,乌木和青玄呢” 景弈倔强地看着他:“你就是担心她。” 萧重华:“我……” 景弈插刀:“担心也没用,她又不是伱的了。” 萧重华:你可真是我亲表弟。 萧重华岔开话题:“你还没说乌木和青玄去哪儿了为何只有你与白泽出来了” “我们走散了。” 言及此处,景弈也不禁心生担忧。 桃林凶险,他们能出来,有运气的成分,也有实力的加持,她身上不少宝贝,帮了大忙。 乌木和青玄或许就没这么幸运了。 思量间,门口的长平说道:“乌木大人青玄大人” 二人入内,见到景弈也在,不由地一阵惊喜。 “小侯爷,你也出来了”二人异口同声。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景弈问。 乌木搓了搓自己有些酸痛的国字脸,叹道:“与小侯爷走散后,我与青玄便遭遇了白莲教的伏击,之后落入了一处陷阱,被白莲教抓了起来。但很奇怪的是,他们最后居然将我们放了。” 青玄补充道:“应该说,是将我们交给卫廷了。” 萧重华与景弈不解。 青玄回忆道:“我们在出口处见到了一个人,怀疑他就是白莲教教主,他与卫廷似乎相识……” 乌木迟疑道:“三殿下,小侯爷,郭桓是白莲教的,他娘与卫廷的娘是表姐妹,会不会卫廷也……” 萧重华顿了顿,说道:“你是想说卫廷与白莲教有关系白莲教借北燕之手杀了卫廷的祖父与父兄,卫廷与白莲教不共戴天,他们之间没可能勾结。” 乌木道:“但是白莲教教主对卫廷的态度……当真很不一般。” 萧重华笑了:“这就是白莲教教主的目的,通过你们的嘴,挑起朝廷对卫廷的怀疑。” 青玄与乌木一怔。 萧重华淡道:“真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啊。” 另一边,卫廷回了钦天监。 司空云坐在观星台上,看着冷冷清清的钦天监变得人来人往,他已经麻了。 “师父。”郁枫道,“厨房那边来支银子了。” 司空云的太阳穴的突突的:“又支银子这个月第几回了” 那几个家伙是饭桶吗那么能吃! 钦天监都要被吃穷了! 卫廷进屋,苏小小刚把给卫六郎的药膏做好,卫六郎配合地试药。 “大丫,六哥。” 他打了招呼。 “是不是女婿回来啦” 苏承从隔壁过来。 卫廷道:“爹。” “你没受伤吧” “没有。” 苏承打了个呵欠:“哦,那我去睡觉啦。” 折腾了一整晚,他困死了。 要不是为了等女婿,他早睡得雷打不醒了。 苏承去补觉。 卫廷对二人道:“你们不困吗” “等你啊。”苏小。 卫廷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干了什么事,眼底有藏不住的兴奋。 卫六郎放下袖子,问卫廷道:“你……见到他了” 苏小小把药膏收好,朝卫廷看了过来。 卫廷找了把椅子坐下:“见到了。” 卫六郎神色复杂地问道:“他……说了什么” 卫廷冷笑:“他还不知道六哥活下来了,以为我是他唯一的外孙,想要招安我。” 卫六郎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卫廷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六哥希望我怎么做” “随便你。”卫六郎说罢,顿了顿,纠正道,“我不是你六哥。” 每日嘴硬一遍。 卫廷抓起桌上的桔子:“我想过了,对付他,最不劳民伤财的办法就是暗杀。但我今日发现他身边有个厉害的高手,叫修奴。” “我去杀。”卫六郎说。 卫廷笑着拍拍卫六郎的左肩:“六哥先把伤养好,暗杀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怕是没那么多时间了。”卫六郎道。 卫廷问道:“为何” 卫六郎沉吟道:“一个月前,我闯入过桃林,无意间听到了白莲教的计划,他们打算大肆招兵买马,正式在民间起义。他们给的军饷是朝廷的三倍,听说就连不少朝廷的将士也蠢蠢欲动,暗地里投靠了白莲教。” 卫廷英俊的眉头一皱,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朝廷因早几年与北燕开战,耗空了国库,还真没白莲教这么财大气粗。 苏小小开口道:“那个……我觉得他们可能招不了。” 二人古怪地朝她看来。 卫六郎问道:“怎么会招不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别说招兵,银子够了,朝廷命官也是能买过去的。” 苏小小无辜地眨眨眼:“有没有一种可能……比如他们的钱没了” 卫六郎摇摇头:“白莲教当年私吞了一整座金矿,那些金子至今下落不明。” 苏小小在二人对面坐下,默默拿出一个金元宝放在桌上。 没有官印,这不是朝廷铸造的元宝。 苏小小又拿出一根金条。 二人眉心一跳。 苏小小继续抓出一把金叶子、一捧金豆豆、一块金砖头…… 卫廷:“……” 卫六郎:“……” 悄咪咪的三更来了,有悄咪咪的月票么 .潇湘票就是月票,大家放心投! 447 教主抓狂(一更) 二人看着桌上满满登登的金子,一时间有些被闪瞎眼。 卫六郎直接失语。 卫廷半晌回过神来:“这些金子……哪里来的” 他无比确定自己最近交的一笔家用是五千两银票,不是这些林林总总的金子。 如果是用银票换金子,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数量能不能换这么多暂且不提,起码元宝与金条上会有官印。 苏小小特别真诚地看着二人:“我说是捡的你们信吗” 二人:“……” “真的,就在白莲教捡的。白莲教有个金库,不过好像不知被什么人给搬空了,我只捡到了这么一点点。” 二人想说这一大桌子也叫一点点 可倘若是与一整个金库相比,那确实是一点点。 卫六郎不了解苏小小,卫廷却是狐疑地看了苏小小一眼:“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苏小小一本正经道:“是呀,不信你去问二皇子,是他告诉我那里有金库的,还和我说,我能多少拿多少,他不告诉他爹,回头我和景弈带他出去就行。谁料那家伙骗我,金库早没了,就剩这么一点儿了!不信你们去问景弈,他给我放的风!” 景弈才不会出卖她! 卫廷眯了眯眼:“别人搬的” 苏小小点头:“昂!” 卫廷的目光耐人寻味:“还专程给伱剩了点儿” “昂!”苏小小点头,点到一半顿住,“兴许是拿不下了!” “一万两都拿走了,这一点拿不下了” “什么一万两少说十万两……” 苏小小话音刚落,意识到自己中了卫廷的套话术。 她眨眨眼:“哎呀,药好像糊了。” 说罢,脚底生风地出去了。 人已经没影了,又扒在门边,探进来一颗脑袋:“金子是送给六哥的,你不许动!” 卫廷黑了脸:我的家庭地位已经排在自己六哥之后了 卫六郎仍是懵懵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卫廷风轻云淡道:“啊,就她说的那回事。” 卫六郎狐疑地皱眉:“白莲教的金库当真没了” 卫廷道:“多半是。” 那丫头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卫六郎不了解苏小小,他从常人的角度去理解,有了另一种揣测:“会不会是白莲教自己把金库转移了” 卫廷好笑地说道:“不会。” 他可以非常确定,就是小胖孔雀干的。 至于怎么干的,他不清楚,那丫头身上似乎总有无法解释的秘密。 他不会因为自己不理解、想不通,就去否认这种离奇的存在。 也许有朝一日,他终能揭开她的神秘面纱,窥见她的全部秘密。 卫六郎忽然开口:“去打洗澡水。” 卫廷一头雾水,怎么就扯到洗澡水了 卫六郎假装不看桌上的金子,义正词严地说道:“做上门女婿,要有上门女婿的样子。” 卫廷:“……” - 桃林来了新的客人。 他被蒙着面带入一座庭院的东厢房。 莫归远已等候多时。 他被摘下黑色头罩后,眩晕了良久才适应眼前的光线。 莫归远客气地笑道:“吴老爷,别来无恙。” 被唤作吴老爷的男人约莫五十上下,留着花白的胡子,他比莫归远年轻不少,可看上去却并不如莫归远身强力壮、精神矍铄。 他拱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教主。” “吴老爷,请坐。” “客气,客气。” 二人寒暄了一阵后切入正题。 吴老爷拿出一份名册:“三千上等兵,八千中等兵,全是比朝廷更精锐的兵力。” 朝廷每年都会征兵,这位吴老爷恰巧有路子,买通了部分官员,从他们手里挖到了最优良的新兵。 “只有新兵”莫归远显然并不满意。 吴老爷笑道:“瞧您说的,我若只有这么些人也不敢来您跟前儿献丑不是” 他说着,又拿出了另一份稍稍泛黄的名册,“全是朝廷的老兵,有退役的,也有在服役的,就是价钱嘛……得翻上一番。” 莫归远漫不经心地说道:“钱不是问题,但兵一定要强,马一定要够壮!” 吴老爷拍着胸脯道:“教主请放心!我吴老三挑选的兵马全是一等一的!另外,有几个带过兵的老将,我也给您列上去了,立过军功的,杀过北燕人的,价钱都不一样。” 莫归远淡淡道:“我说过,价钱没关系。” 吴老爷笑道:“教主是个爽快人!我吴某就爱与爽快人打交道!我今儿也给您交个底,只要价钱给够了,武将……最高能买到立下过一等军功的!” 立下过一等军功,那几乎是与冷将军一个级别的了。 朝廷的武将并不少,然而真正出头的却不多,实力运势缺一不可,此外还得有背景,有心机,会来事儿,否则任凭你杀多少敌、立多少功,也不一定能站到权势的顶峰。 朝堂是个是非之地,像秦沧阑这种单凭实力就能雄霸天下的将星又能有几个 多少不得志的,就等着有人赏识自己,一展抱负。 莫归远对于吴老爷提供的兵马基本满意,他让人将大长老叫了过来,与对方谈价。 谈妥之后,大长老命人去地窖取两箱金条过来,一箱是给吴老爷的佣金,另一项是给将士们的军饷。 吴老爷满心欢喜地期待着。 莫归远亦十分期待。 白莲教发展了这么久,坐拥教徒无数,这些人就是他们的民心,可倘若要成事,仅有民心不够,还需要兵临城下。 那一天就快到了。 金銮殿那把椅子,就快是他莫归远的了。 “大大大、大长老!” 派去拿金条的弟子连滚带爬地撞了进来。 一屋子人古怪地看着他。 大长老训斥道:“在教主面前,岂可失仪!” 那弟子腿都软了,像一条无骨鱼瘫在地上,脸色惨白。 张峰将人扶起来,问道:“你好好说,出什么事了” 弟子战战兢兢地哭道:“金子……金子没了!” 张峰问道:“你路上被人打劫了是闯入林子里的人” 莫归远神色平静,两箱金子而已,没了就没了。 弟子哭道:“不是……是金库……金库的金子没了!” 莫归远脸色一僵。 莫归远亲自去了藏金的密道。 当他看见被扫荡一空、连个铜板也没给他剩下的地窖时,整一个懵掉了! 大家早点睡哦 448 皇帝吐血(二更) “谁干的谁干的!” 莫归远发出了有生之年最为失控的一次咆哮。 他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对别人如此,对自己更是。 然而眼下,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他无法再保持淡定。 他引以为傲的资本,他全部的身家,不翼而飞了! 大长老也看到了空空如也的地窖,吓得气儿都喘不上来了。 在白莲教,舵主主要对各分舵进行管理,同时执行教主下达的各项任务,而长老多是打理教中庶务。 帮着掌管金库多年,他从未出过任何岔子,深得教主信任。 谁能告诉他,眼前这一出是怎么了 是不是他老眼昏花了 莫归远充满杀气的目光落在了大长老的身上。 大长老扑通一声跪下:“教主……属下失职……属下罪该万死……但属下……属下也不知怎么回事啊……属下明明昨日还进来数过的……” 大长老每日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来数金子,睡前最后一件事也是数金子。 只不过,昨晚由于林子里闯入太多朝廷的人,他周旋于各处通道,快天亮才回,倒头就睡着了。 醒来又接到教主的命令,要去与吴老爷洽谈招兵买马的事宜,这就给耽搁了。 谁能想到,才两次忘了数,金子就没了呢 “属下……属下这就派人去找!” 大长老亲自带人去找,将每条密道、每个地窖都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昨日抓了五虎的那名弟子道:“大长老,昨晚来了几个朝廷的人,被我们抓了,后来他们又跑了,会不会是他们干的” 通过他对几人外貌特征的描述,莫归远基本确定了他们就是今早与卫廷一起出了通道的一行人。 莫归远是亲眼看着他们离开的,他们可没搬什么金子! 大长老道:“教主,不会是弟兄们干的……且不说他们有没有那胆子,单是搬那么多箱金子,也不可能没人发现啊……况且,搬了藏在哪儿桃林咱们再熟悉不过,真要找,还能找不出吗” 莫归远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更疑惑。 那么多金子,究竟是哪儿去了难不成凭空消失了 大长老记起自己还养了条狗,那狗鼻子灵得很,他让人把狗牵了过来,真有人把金子搬走,它一定能追踪出来。 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条狗只在空荡荡的地窖内打转。 莫归远皱眉:“什么意思难不成金子没出过地窖” 大长老讷讷道:“可、可能是它狗鼻子坏了。” 事情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 莫归远摸了摸左拇指上的玉扳指,生平第一次,他感觉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这种感觉可不怎么好。 “彻查!” “是是是!属下掘地三尺,也一定把金子找出来!” 大长老可太清楚莫归远的手段了,他赏起来慷慨,罚起来也能令人生不如死。 莫归远不高兴。 他一不高兴,林子里的那些人就要倒霉了。 他原是打算让他们自生自灭的,若是有命,逃了也就逃了,然而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把他们给本座抓起来!” 张峰郑重拱手:“是!” 冷家三人原本已经出了北面的瘴气林,再往前走二里地便能彻底离开白莲教的势力范围。 可就在他们脱身的一霎,白莲教的高手到了。 冷将军与冷芷若凭借优异的轻功,避开了白莲教的突袭,然而冷睿却被白莲教的大网网住。 “爹——救我——” 伴随着杀猪般的尖叫,冷睿被白莲教的人拽回了瘴气林。 防毒面罩就在冷睿的身上,冷将军想去追,却也明白失去面罩的自己一旦进去,必死无疑。 他死死地拽紧了拳头:“白、莲、教!” 同样快逃出林子的还有萧独邺与徐庆。 萧独邺没想到父皇派给他的大内高手全军覆没,反倒是自己不耐烦带上的徐庆助他一次次化解危机。 可惜的是,这里毕竟是白莲教的地盘,徐庆再厉害,也寡不敌众,他二人终被擒获。 这一次交锋,白莲教损失惨重,景宣帝也一样。 那么多大内高手没了,儿子也被抓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早知如此,他就让镇北侯进桃林,让冷将军驻守入口了。 原是打算给冷家一个历练与立功的机会,顺便培养一下秦沧阑与苏朔的接班人,谁曾想,他错估了白莲教的实力,也低估了桃林的凶险。 “是儿臣没保护好大哥,请父皇降罪!” “起来吧,不是你的错,你能活着出来,朕已经很欣慰了。把老三叫来。” 景宣帝舍不得怪罪次子,便将所有的怒火发泄到了萧重华的身上。 他怒斥道:“你故意隐瞒桃林的凶险,是不是为了让伱的哥哥们进去送死” 萧重华静静地看着景宣帝:“父皇,让哥哥们去桃林的不是儿臣,是父皇您自己,儿臣自始至终都没有鼓动哥哥们去桃林冒险。” 景宣帝一噎。 萧重华轻声道:“父皇想让哥哥们立功,却又不愿让哥哥们承担风险,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事如果可以,儿臣愿代大哥去做人质,就看白莲教要不要了。” 白莲教当然不要一个不受宠的三皇子。 景宣帝气到心口疼。 他冷冷地看向萧重华,恍惚间有种错觉——这个一直不被器重的儿子长大了,翅膀也硬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己竟毫无察觉。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景宣帝与莫归远都是控制欲极强的人。 只不过,莫归远比景宣帝更极端、更偏执。 萧重华问道:“父皇可还有吩咐没有的话,儿臣告退了。” 他这副样子,让景宣帝气不打一处来。 景宣帝呵斥道:“去外面给朕跪着!” “是。” 萧重华顺从地应下,面无表情地来到御书房外,掀开下摆,挺直脊骨跪了下来。 天际电闪雷鸣,将他冷峻的容颜照得忽暗忽明。 这个儿子确实与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他会卖乖,会讨巧,会求饶,会顺着自己的心意。 今晚却宁可跪在雷雨中,也绝不低头认错。 景宣帝看着大雨中的萧重华,想到今日种种,忽然胸口一痛,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陛下!陛下!陛下——” 还有一更 449 父子之情(三更) 苏小小并不知自己一下子干翻了两位大佬。 三小只过来钦天监了。 她正在屋里给他们分金子。 大虎喜欢小金条,二虎喜欢金元宝,小虎喜欢一片一片的小金叶子。 小虎抱住自己的小金叶子:“像小船一样,我要把它们放进水里!” “会沉的。”大虎说。 小虎摇头晃脑:“我的小船不费(会)!” 然后他就去外面的小水坑里放小船了。 不出意外,全沉了。 小虎哇哇大哭! 卫六郎走了过来,蹲下身,犹豫了一下,摸摸自己的喉咙,有些不大确定要不要用如此可怕的声音与他说话。 奈何小虎实在哭得厉害,一抽一抽的,都给哭打嗝了。 他沙哑着嗓音开口:“小虎,怎么了” 小虎委屈巴巴道:“我的小船……我的小船沉啦……呜哇——” “大斧!大斧!怪大斧!” 见孩子没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他神色暗暗一松,不解地问道:“为何,怪大虎” 小虎告黑状:“是大斧把我的小船说沉的——” 大虎实惨。 卫六郎去摘了一片大叶子过来,把小虎的“船队”放在叶子上,再轻轻投入水中:“你看,这样是不是就不沉了” 小虎的哭声戛然而止,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眼底还挂着泪珠,可爱极了:“呀,真的!” “想往哪里走” “这边。” 卫六郎催动内力,让大树叶载着他的金色小船队朝前走。 他指哪儿,卫六郎走哪儿,小虎兴奋得嗷嗷叫。 二虎被他的叫声吸引,也哒哒哒地跑过来:“可不可以让我的金元宝也上去” 有内力这都不叫事儿。 两个小虎头开开心心地玩了起来,笑声回荡在整个钦天监。 大虎站在柱子后,愣愣地看着卫六郎与两个弟弟,他的小脚脚抬起来,又放回去,最终还是没过去。 等卫六郎找到他时,他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后院的门槛上。 雨虽然停了,但地上湿漉漉的,衬得他的小背影格外孤单落寞。 卫六郎的心口涩涩的。 他走过去,低声叫道:“大虎。” 三个小家伙,他分得很清楚,不需要数发旋。 大虎的小身子顿了顿,没说话。 “我可以,坐下吗”他问。 大虎往边上挪了挪。 卫六郎挨着大虎坐下。 他摸了摸脸上的面具,问道:“大虎,你不高兴吗为什么不过来和弟弟们一起玩” 大虎手里抓着什么东西,耷拉下小脑袋。 卫六郎看着他,想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就听得大虎委屈地开了口:“你不喜欢我,伱只喜欢小虎和二虎。” 卫六郎一怔。 此话从何说起 大虎道:“你和小虎睡,和二虎玩。我去找你,每次都找不着。” 卫六郎不知自己无意中竟然伤了这孩子的心,他一阵愧疚:“对不起,大虎,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后……” 以后什么 他这样一个毁了容的废人,有以后吗 他自己都不敢面对自己,又怎么敢让孩子与家人面对他 大虎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说完后面的话。 他的喉头胀痛,嗓音发干:“你找不到我,就叫一声,我听到,就会过来了。” 大虎问道:“那你会一直听到吗会一直都在吗” 孩子干净纯粹的眼神,带着无尽的期盼,仿佛自己只要说一个不字,就能碎掉他幼小的心灵。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有时候,也会出去办自己的事。” 大虎理解地看着他:“娘说过,你们大人有大人的事。你办完事了,就会回来吗” 卫六郎没回答,而是问大虎道:“如果我不回来,大虎会难过吗” 大虎想了想,诚实地点点头。 卫六郎将大虎抱了过来,让小家伙坐在自己的腿上。 大虎一下子变得好害羞。 叔叔的怀抱,和爹爹的一样暖呢。 卫六郎抱着怀中的小家伙,千疮百孔的心也一点一点被填满,死人堆的日日夜夜,祖父的死,哥哥们的死……无一不在折磨他。 这一瞬,他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叔叔,你的手怎么不见啦”大虎摸到了他空荡荡的右袖,上一次还没反应过来,这回才是确定了。 卫六郎的心底一阵慌乱。 害怕吓到孩子,也害怕不知该如何解释。 “它还会回来吗”大虎似乎并不执著于手不见的原因,也没感觉到害怕。 “回不来了。”卫六郎低声说。 “那你是不是好难过”大虎抬头看着他,小手摸上他的面具,“你别难过,你想拿什么,大虎给你拿,大虎可以做你的手。” 热泪夺眶而出,卫六郎紧紧地搂住了大虎。 …… 今夜的皇宫乱作一团,原因无他,陛下又病倒了。 距离上次他中毒才过去了一月而已,这不由地令人担忧起陛下的龙体来。 皇后赶到之后,命人将景宣帝送回了他的寝宫,又传召了太医。 过来的是朱太医与李太医。 二人为景宣帝把脉之后,表示陛下是连夜操劳,加上怒火攻心,这才吐血晕厥。 “严重吗”一旁的娴妃哽咽地问。 严重的话,她儿子完蛋了。 听说是她儿子把陛下气倒了。 陛下若是驾崩了,她儿子可就无论如何也登不上皇位了。 “这……”二位太医欲言又止。 皇后道:“朱太医,李太医,你们但说无妨。” 李太医低着头。 朱太医叹道:“我来说吧,陛下的情况并不乐观,此次虽无性命之忧,可长此以往,必有大祸。” “也、也不止于此。”李太医没底气地说。 皇后道:“陛下正值盛年……” 朱太医道:“正因为正值盛年,这一关才熬过去了,倘若再来一次,怕是就得中风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勃然变色。 四十多岁的人中风,是不是太…… 众人心里嘀咕,面上不敢有丝毫表露。 娴妃几乎忘了哭。 永寿宫也得了消息。 太后无奈地叹道:“人人都想做皇帝,却不知真坐上这个位子,就不是那么愉快的了。” 先帝摄政多年,当上皇帝后两年就驾崩了。 白羲和的丈夫景琰帝,虽说自幼身子骨羸弱,可倘若不是皇帝,也能再拖个十载八载的。 太后问道:“三皇子还跪着” 程公公道:“跪着呢,刚下了一场暴雨,膝盖都跪破了,血水流了一路。” 宫里都在传,是三殿下将陛下气病的。 这会儿根本没人敢替三殿下求情,就连娴妃娘娘,也没敢吭声半句。 太后摆了摆手,疲倦地说道:“去让他起来。” 程公公小声提醒:“可是是陛下让三殿下跪的……” 太后厉声道:“哀家说了,让他起来!” 双倍最后一天,大家翻翻口袋,有月票的赶紧投掉。 450 袒护(一更) 程公公去御书房外传达了太后懿旨。 福公公随着景宣帝回了寝宫,在此看守萧重华的是全公公。 全公公执着拂尘,表面客气地对程公公道:“陛下下的旨,我也不敢随意放人呐……” 程公公呵呵道:“太后的懿旨不管用了是么” 全公公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在这宫里,终究……是陛下说了算。” “全公公,记住你今日说的话。”程公公说罢,对身后的太监道,“将三殿下扶去永寿宫!” 全公公要上前阻拦,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拦住。 望着程公公把人带走,全公公啐了一口:“我呸!什么东西!拿了鸡毛当令箭,在你全爷爷头上撒起野来了!回头你全爷爷当上大内总管,有伱好日子受的!” 萧重华被带去了太后宫里,他浑身湿透,形容狼狈地给太后行跪礼,刚行到一半倒了下去。 程公公忙摸了摸他额头:“好烫!” 虽是入了夏,可暴雨里跪那么久,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何况萧重华还不是铁打的身子。 他五岁那年掉入冰窟窿,自此落下病根,身子骨就不如其余几位皇子。 “奴才去请太医。”程公公道。 太后看着脸色苍白的萧重华,叹道:“把那丫头叫进宫吧。” “是。” 约莫半个时辰后,苏小小拎着药箱出现在了永寿宫。 萧重华此时已经醒了,衣裳也换过了,只是高热厉害,脑子有些晕晕乎乎的。 苏小小给他把了脉,听了心跳。 “风寒。”她说道。 萧重华虚弱一笑:“劳烦你大晚上跑一趟了。” 苏小小放下听诊器:“是啊,挺劳烦的,你赶紧好起来,省得我天天往皇宫跑。” 萧重华笑笑:“好。” 苏小小开了方子,程公公去太医院抓了药。 此药亦有安神的功效,萧重华喝完后很快便闭上眼睡了过去。 “苏姑娘,太后请您过去一趟。”程公公轻声说道。 “哦,好。”苏小小抬手,试了试他的额温,出汗了,降了些,“一会儿给他换身衣裳。” 程公公应下。 苏小小收拾完药箱,转身离开。 萧重华缓缓睁开眸子,一直目送着她出了屋子。 太后在房中摆了棋局。 “过来,陪哀家下一盘棋。” 苏小小走过去,程公公替她接过药箱。 她在太后对面的蒲团上跽坐而下。 太后是白子,她是黑子,执黑先行。 她捏起一枚棋子,挑了个中间的位置落下。 金角银边草肚皮,一般人第一步多下在角上,她却总是以中心开局。 这似乎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太后落下一枚白子:“老三的情况如何了” 苏小小道:“三殿下没大碍,只是切记,不可再操劳过度。” 太后淡道:“他的身体不如老大老二,但论脑子,老大老二加起来也不如他……老大是被他坑的吧” 苏小小平静地说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罢了。” 太后看了她一眼:“你是站老三了” 苏小小如实道:“我谁也不站,不过比起三殿下,我的确更不喜欢大殿下。” 太后哼了哼:“你倒是坦率。” 苏小小淡道:“太后不是外人。” 太后道:“行了,别在哀家面前卖乖。” 到了太后这个年纪,又有什么看不穿的皇子之争,早在她儿子那一辈便经历过一次,如今几个孙儿长大了,新的手足相残要来了。 她当年没能阻止儿子,如今也阻止不了几个孙子。 太后落下一子:“哀家也不明白,他为何就是不中意老三,明明老三最像他。” 明面上,景宣帝对萧重华够好,还把护国公府的亲事给了他,可那是因为与秦嫣然适龄的皇子只有萧重华,景宣帝别无选择。 苏小小又落下一子:“或许陛下厌恶的是曾经的自己吧。” 人心是很复杂的,善恶皆存。 景宣帝享受皇位的同时,又厌恶那个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的自己,但却不愿承认此事实,于是将对自己的种种不满投射在了最像自己的一个儿子身上。 太后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从永寿宫出来,苏小小在一条林荫小道上见到了形单影只的惠安公主。 她一袭蓝白相间的宫装,纤腰盈盈一束,挽着公主的发髻,应当是刚刚哭过,眼眶发红,巴掌大的小脸儿上还挂着泪滴。 她宛若一朵开在夜雨中的海棠,娇艳到极致,却也脆弱到极致。 苏小小顿了顿,朝她走了过去。 惠安公主死死忍住的眼泪,这一刻终于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没有嚎啕大哭,破碎感却扑面而来。 “惠安公主。”苏小小开了口。 惠安公主哽咽道:“他们说……是我三哥气病了父皇……” 静宁公主没有同胞哥哥,但镇国八字在身,她似乎不必为谁当上新君而烦扰,惠安公主的命运却是与萧重华紧紧地束缚在一起。 有人宠着,她就是无忧无虑的公主,一旦失势,则会沦成为皇族的牺牲品。 她会被指婚给任何一个能给皇族带来利益的人,或许是个年迈的老头儿,也或许是个有怪癖的鳏夫,甚至可能和亲远嫁,一辈子无法回归故土。 “我方才去见父皇……他们拦着不让我进去……我想见三哥……母妃也不让我去……” 她哭得梨花带雨,“父皇是不是不要我和三哥了……” “不会的。”苏小道,“你父皇还需要你三哥。” 喜不喜欢不重要,有价值就好。 惠安公主抽抽搭搭地看向苏小小,带着哭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皇祖母和你说的吗” 苏小小轻声道:“是啊,太后和我说的。” “那、那应该是真的。” 她抹了泪,扬起下巴,顷刻间恢复了高高在上的模样,“本公主没失宠,以后还是能罩着你的!” 说罢,她冲苏小小伸出手,“扶本公主回启祥宫。” 话音刚落,桃枝匆匆走了过来。 “静宁公主说,您最近的功课做得不好,得加练,这几日您就住在坤宁宫,何时练得公主满意了,何时再放您回启祥宫。” 大家在评论区反馈,不知道在哪里投票,看也看不到,潇湘立马就将图标换成了几个大字【投潇湘票】、【赠送礼物】。 这满满的求生欲23333 大家投一票吧,孩子怪可怜的…… 451 刺杀教主(二更) 惠安公主炸毛了:“喂!她要不要这么欺负人!早上练已经够给她面子了,晚上还加练我才不要去!” 宫里是个拜高踩低的地方,一夜之间云端跌入泥潭的惨案比比皆是。 娴妃看着桌上明显少了好几样的饭菜,脸色冷了下来:“一群势利的狗奴才!” 刘三德一筹莫展道:“宫里都在传,是三殿下将大殿下与二殿下害进桃林的,陛下龙颜大怒,三殿下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娴妃四下看了看:“惠安呢” 一个小太监入内:“娘娘,惠安公主被静宁公主抓去坤宁宫练箭了,说是不练好,不放公主回来。” 听到这里,娴妃反而松了口气。 景宣帝是在次日清晨苏醒的,醒后不久京兆尹便在宫外求见,说是白莲教送了一封信函过来。 景宣帝顾不上太医的叮嘱,让人将京兆尹带了进来。 “是一个酒馆的伙计送来衙门的,说是客人给了一锭银子,让他务必将信函亲手送进京兆府。下官即刻带人去那间酒馆抓人,可惜早已人去楼空。” 京兆尹说着,将信函递给了福公公。 福公公拆开,仔细检查,确定没有危险才又呈给了龙床上的景宣帝。 景宣帝看过信函之后,气得险些又一次背过气去。 “陛下!切不可动怒啊!”福公公吓得半死,太医叮嘱过,再晕就有中风的风险了呀。 景宣帝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咬牙道:“混账东西!竟让朕拿静宁去换朕的长子!”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白莲教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这种条件也敢提。 不过仔细一想,皇朝里也的确只有静宁公主的分量能重过萧独邺了。 皇后没有嫡子,静宁公主乃唯一的嫡出,此为其一。 其二便是她那贵不可言的八字。 那么,陛下会答应吗 景宣帝当然不会答应了。 景宣帝去御书房召集大臣商议对策。 冷将军请命,带兵清剿白莲教,却遭到了文臣的联合反对。 林太尉道:“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大肆举兵,引起百姓恐慌不说,还劳民伤财,祸极三军将士的性命。” 冷将军冷声道:“我大周将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林太尉正色道:“但是我大周的将士也不该去做无谓的牺牲!” 冷将军哼道:“救皇子怎么能是无谓的牺牲你自己要做缩头乌龟,别拉上大周的将士!” 景宣帝望向面前的萧舜阳:“老二,你怎么看” 萧舜阳拱手道:“儿臣也同意派兵。” 景弈的父亲——威武侯开口道:“启禀陛下,臣认为不妥。以朝廷的雄厚兵力,固然能剿灭白莲教,但,事情当真已经到了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吗听闻桃林凶险,我军将士必定伤亡惨重。老护国公曾说过,以巨大的牺牲换来的胜利,然则是一场败仗。” “将士们不怕死,但也不该白白去送死,臣斗胆提议——和谈。” 景宣帝的目光落在老侯爷的脸上:“苏爱卿意下如何” 老侯爷道:“臣,同意和谈。” 和谈的提议被采纳,可谁去和谈又成了问题所在,二皇子倒是毛遂自荐了,景宣帝没同意。 他任命萧重华为和谈使,镇北侯与冷将军随行。 萧舜阳正色道:“父皇,三弟还病着,让儿臣去吧!” 景宣帝淡淡说道:“外头那些风言风语想必你也听到了,伱三弟需要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你就不要和你三弟抢了。” 萧舜阳眉头紧锁:“……是。” “表哥,你当真要去吗” 回府的马车上,景弈问萧重华。 萧重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初夏已热,他却依旧体虚微冷。 “圣旨已下,由不得我不去。” “你可以称病。” “景弈,生亦是死,死亦是生,我已无路可退。” 景弈还想说什么,萧重华轻轻地开了口。 “探子传来的消息,北燕有意与西晋联姻,此二国一旦联姻,你知道后果的吧你觉得我那位父皇会怎么保住大周的江山是同时与北燕、西晋开战,还是送一个公主去和亲” “西晋的皇帝,当年可是赞许过惠安美貌的,我要看着我的同胞妹妹被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皇帝做宠妃吗” 景弈沉默了。 萧重华道:“我也不全是为了惠安,我有我自己的野心。我不受父皇的宠爱,我只能牢牢地抓住每一个机会,生的机会,死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御书房内,皇子与大臣们相继离去,景宣帝独独留下了老侯爷。 他给福公公使了个眼色。 福公公会意,退出去守在门口。 全公公要过来与他一起守,他淡道:“退开!” 全公公嘴角一抽,暗暗翻着白眼退到了三丈开外。 “苏朔。”景宣帝郑重地看向老侯爷,“朕此番让你随行去白莲教,实则另有任务。” 老侯爷拱手道:“陛下请讲。” 景宣帝冷声道:“朕要你立下军令状,杀了白莲教教主!” …… “陛下让你去杀白莲教教主”秦沧阑皱眉看向老侯爷,“你答应了” 老侯爷瞪了他一眼:“有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吗何况,就算陛下不吩咐,我也打算杀了莫归远的。” 秦沧阑看向他:“你的身体……” 老侯爷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早痊愈了!你少担心我!区区一个莫归远,我还没放在眼里!” 秦沧阑倒是没觉得景宣帝是在故意刁难,以如今的局势,杀莫归远的确是最优策略。 只不过,立军令状多少有些荒唐了,不大符合他明君的做派。 看来,陛下是当真被白莲教逼急了。 秦沧阑道:“如果不是我受了伤,去刺杀莫归远的人应该是我。” 老侯爷黑下脸来:“你啥意思老子不如你是吧你就算没受伤,去杀他的也是我!” 秦沧阑难得没与他斗嘴,提醒道:“莫归远想必也猜到朝廷不会轻易妥协,所谓和谈根本只是个幌子,他一定早设好了埋伏与陷阱。我听卫廷说,莫归远身边有个很厉害的高手,叫修奴,你要当心这个人。” 452 小虎入宫(三更) 和谈的日期定在第二日巳时。 要联络白莲教倒也容易,景弈去了一趟林老板的赌坊,将一封和谈书交到了林老板的手上。 林老板起先还嘴硬不懂,景弈直接不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朝廷与一个江湖门派和谈,已经是自降身份了,再怎么也不可能一副求和的态度,架子必须得端足了。 林老板连夜出发前往桃林,将信函送给了白莲教的影卫。 他这个级别,是见不到教主的面的,他只是听说教主来了京城,而桃林是唯一能联络到教主的地方。 另一边,老侯爷告别秦沧阑后就打算离开钦天监,他今晚要去军营点兵,明日一早护送萧重华前往白莲教的桃林。 这一次,他将不再是在入口候命,而是能直面白莲教的教主。 为朝廷也好,为天下百姓也罢,哪怕是为了给老禽兽报仇,他也必须手刃了莫归远! 就在他前脚刚出钦天监,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暗戳戳地跟上了他。 只是不等到出去,便被卫廷单手拎了出来。 苏璃一脸郁闷:“干嘛” 与三小只待久了,说话也虎里虎气的。 卫廷淡淡地看着他:“你想干嘛” 苏璃眼神一闪:“不干嘛,我回家啊,难不成我一直待在钦天监晚上和你睡啊” 他这几日倒是时常过来探望秦沧阑,早上来,晚上回去,自己这么说,没毛病。 卫廷把人丢进苏陌的厢房:“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掺和。” 苏璃炸毛了:“喂!谁是小孩子了我比你媳妇儿还大!按辈分,伱得叫我一声小舅哥!” 卫廷挑眉:“你是说……大三天” “那也是大!”苏璃比手指,严肃纠正,“还有,是三个月!” 苏陌挽着袖口走了进来:“出什么事了” 卫廷皱眉看了眼他的脚踝:“不是叮嘱你别走路吗” 苏陌道:“你现在管得挺宽” 苏璃点头如捣蒜:“对呀对呀大哥!还没成亲呢,他就管上啦!” 苏陌:“你闭嘴。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苏璃黑了脸。 “你是想跟着去桃林”卫廷问苏陌。 苏陌将桌上的匕首收入腰间的刀鞘中:“我对桃林比祖父熟悉,去了那里兴许能帮到祖父的忙。” 卫廷淡淡说道:“你似乎只走了一半吧,后半程是昏迷的。论起对桃林的熟悉程度,当然还是我。” 苏陌皱眉:“你想去” 卫廷并未否认:“你留守京城,我随老侯爷去。” 苏陌道:“陛下的和谈名单里没有你。” 虽说也没苏陌,可毕竟苏陌是老侯爷的亲孙子,带上他景宣帝不会说什么。 景宣帝是防着卫廷立功的。 卫廷于景宣帝而言也是一柄陈列在橱窗里的宝剑,不想用,但又不能没有。 “我自有我的法子。”卫廷将苏璃摁坐在椅子上,“京城也很关键,白莲教必有谋划,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苏陌想了想:“好。” 卫廷回自己屋收拾东西,其实就是一些趁手的暗器与兵器。 卫六郎迈步入内。 卫廷啧了一声:“不是吧,六哥,你消息这么灵” 卫六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卫廷正色道:“什么也别说了,这回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同意你跟我进桃林的。” 小胖孔雀说了,他六哥的伤口若再撕裂一次,就当真没救了。 “你又要去桃林”卫六郎问,“不是刚出来” 卫廷一愣:“你不是来……跟我一块儿进桃林的那你一副雄赳赳的样子作什么” 卫六郎眨了眨眼,摊开拳头,露出一颗大大的枣子,一本正经地显摆道:“大虎送给我的。” 卫廷:“……” 苏小小刚从医馆回来,得知老侯爷与卫廷要去见莫归远,她叫住了即将出门的卫廷。 “这个,带上。” 她递给卫廷一个包袱。 卫廷打开瞧了瞧,里头是几个全新的防毒面罩与几瓶疗伤、解毒的药。 除此外,另有一副银丝手套。 这双手套他见过,苏承与秦江比斗时,用它徒手接住了秦江的兵器,那晚她为黑瞎子手术时,也防住了剧毒的侵蚀。 “别的我收下了,手套你自己留着。” 他将手套拿了出来,慢悠悠地递到她手上,玩世不恭地笑了笑,“你放心,你男人回得来。” 哟呵,又不做含羞的纯情小处男了 道行见长啊。 苏小小双手抱怀:“活着回来了才是我男人,回不来,只能叫前任。” 又一次被扎心的卫廷:“……” 卫廷连夜去了苏家的军营。 司空云也一夜未得歇息,他不必对付白莲教,不过,景宣帝突然病倒,又被太医断言有中风的风险。 景宣帝心中惶恐,派人找到司空云,让司空云为他炼丹。 司空云能怎么办只能遵旨炼了。 他一直炼到第二日的早上,出来时眼窝都凹陷了。 他宛若一只阿飘,面无表情地飘回了自己屋。 三小只又来钦天监了,他们最近发现这里也好玩,尤其是二虎,他感觉钦天监有特别特别多的好东西,他喜欢来这里。 大虎作为哥哥,舍命陪弟弟。 小虎……反正他四处摆烂,在哪儿玩都行。 三小只去爬摘星楼。 第一次上去,是被尉迟修抱上去的,今日尉迟修不在,三小只只能自己爬了。 大虎蹬蹬蹬的,一口气爬上七楼的观星台。 二虎有些气喘吁吁,但凭着对观星台的执著,依旧顽强坚持着。 小虎爬了……半层楼,爬不动了。 他往台阶上一躺:“不好玩,一点儿也不好玩!” 他躺了会儿怪无聊,又自己爬起来:“哼,不和大斧玩!也不和二斧玩!小斧寄几玩!” 他手脚并用往下爬。 “你们几个,当心点儿!一会儿抬上去别颠着了。” 要抬向(上)去哒! 小虎眸子一亮,呲溜溜地躲在柱子后,趁人不备,爬进了那个大箱子。 箱子里有药的味道,家里本就是开医馆的,这味道反而令小虎安心。 然而小虎不知道的是,这个箱子不是要被抬上阁楼,而是要被抬上马车。 他在箱子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皇宫。 福公公进入御书房,对景宣帝禀报道:“陛下,钦天监的丹药到了。” 大家的每一票都至关重要,我很珍惜!也很需要! 感谢大家把月票留给我。 快两千了,今天破千,明天继续三更! 453 皮皮虎(一更) 景宣帝歇了两日,朝堂上的折子堆积如山,他是一个勤勉的皇帝,在政务上算得上宵衣旰食。 他捏了捏有些酸胀的眉心:“先抬回寝殿,朕一会儿再吃。” “是。”福公公退出去,吩咐两个小太监将一箱丹药抬去了景宣帝的寝宫。 五虎落在斗拱飞檐的屋顶上,张望了一番,飞进去啄箱子,啄了半天也没把箱子里的小虎吵醒,它振翅飞回了钦天监。 大虎、二虎早已爬上观星台,小虎不在,二人甩头都不得劲儿。 “小虎怎么还不上来”二虎问。 “他懒。”大虎说,“一定又在哪里躺下了。” 有个懒弟弟真心累。 “我去找小虎,你去不去”大虎问。 二虎想了想:“去。” 三兄弟闹归闹,感情还是挺好的,毕竟他们从娘胎里就是世上最亲密的人,一直没有真正分开过,少了谁都会不习惯。 于是好不容易爬上来的二人,又呼哧呼哧地走下去。 然而令二人迷茫的是,下面也不见小虎的影子。 二虎到处找:“小虎去哪儿啦” 他们问观星楼的人,谁也没看见小虎。 他们又回了秦沧阑养病的庭院,结果小虎也没回来。 “是不是躲起来了”秦沧阑问。 二虎哒哒哒地跑到外头,大声喊道:“小虎,你别躲啦,快出来!” 大虎也叫道:“我们带你玩!” 没有回应。 家中大人渐渐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我去找找。”苏陌说。 “五虎呢”苏小小问大虎与二虎。 话音刚落,五虎飞回来了。 苏小小忙问道:“五虎,小虎在哪里” 五虎和小虎玩得最多。 五虎张了张翅膀叫道:“陛下,丹药到了!陛下,丹药到了!陛下,丹药到了!” 景宣帝的丹药……小虎进宫了 苏陌若有所思道:“今日,钦天监的确往皇宫送了一箱丹药,是从摘星楼那边送走的。” 完了,小虎八成是爬箱子里去了。 这也不是他头一回这么皮了。 上回他躲猫猫,直接躲在锅灶下,苏承去烧火,里头窜出个孩子,险些把他魂儿给吓飞了! 苏小小拽紧了小胖拳头。 她看他别叫苏小虎了,叫皮皮虎得了。 “我进宫一趟!” 苏小。 “我送伱去。”苏陌道。 卫六郎表示也要去。 “你陪着大虎、二虎。” 三人没分开过,弟弟不见了,两个小虎头一定会很焦虑的。 卫六郎最终决定留下。 秦沧阑皱了皱眉,让人去将司空云从被窝里捞了起来。 司空云一脸起床气:“我一晚上没睡,你最好是有要紧事!” 秦沧阑道:“小虎进宫了。” 司空云打了个呵欠:“进了就进了……” 秦沧阑神色复杂道:“他是南阳王的外孙。” 司空云一秒清醒! 苏小小入宫后直奔永寿宫。 太后不咸不淡地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 苏小小正色道:“我有话单独与太后说。” 她鲜少如此严肃,太后给程公公使了个眼色,程公公带着宫人出去,自己守在门口。 苏小小单刀直入:“小虎进宫了。” 太后眸子一亮。 苏小小又道:“可能被送去陛下宫里了。” 太后的神色一僵。 苏小小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太后的心顷刻间提到嗓子眼。 三兄弟的眉眼是像极了南阳王的,万一景宣帝怀疑起三个孩子的身世,三个孩子就危险了。 斩草除根,她这个儿子,就是如此的绝情绝意。 一想到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三个小家伙可能会出暴露,太后啥也顾不上了,立马让程公公备轿去了景宣帝的寝宫。 “母后” 景宣帝刚从御书房批完奏折回来,在门口碰上了太后,不由地万分惊讶。 “您……过来看儿子的吗”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太后淡淡说道:“怎么不能看” 景宣帝忙道:“怎么会母后来看儿子,儿子求之不得,儿子……只是太惊讶了。” 母子冷战多年,太后也就前阵子与他的关系稍稍缓和一些,但也仅仅是为了能够去寺庙缅怀南阳王而已。 母子二人进了寝殿。 宫女们奉了茶。 太后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对面的大箱子上,这个箱子一看就是刚搬来的。 她不动声色地问道:“那是什么” “钦天监送来的丹药。”景宣帝没有隐瞒。 太后一巴掌拍上桌子:“糊涂!你年纪轻轻,岂可沉迷丹术你忘记先帝是怎么去的了” 景宣帝道:“先帝是病重……” 太后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他是服了那些所谓的长生不老的丹药!” 景宣帝解释道:“母后,这些只是强身健体的丹药,非长生不老丹……” 太后霸气地说道:“哀家不管!别的事,哀家依你,这事儿没得谈!来人!把丹药给哀家抬出去烧了!挪、挪远一点烧!” “是!” 程公公入内,正要将丹药抬出去。 忽然间,一名小太监禀报:“陛下,司空监正来了,他说今早的丹药送错了,他亲自把新的丹药送来了。” 景宣帝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司空云入内,见太后也在,惊讶之余拱手行了礼:“见过陛下,见过太后。” 景宣帝问司空云:“你把丹药弄错了” 司空云拱手:“是,这箱丹药是微臣试药所用,门口那箱才是专程为陛下炼制的。” 景宣帝看向太后:“母后可还要烧” 太后深深地打量了司空云一番,轻咳一声:“既如此,就还给监正吧。” 司空云命弟子将一箱丹药抬出去。 刚走到门口,景宣帝突然道:“慢着。” 司空云与太后的神色一顿。 景宣帝站起身,慢悠悠地走过去:“打开,让朕瞧瞧。” 司空云与太后的脸色就是一变。 钦天监的弟子将大箱子搁在地上,扭头望向司空云。 “师父,要开吗” 司空云闭了闭眼。 陛下已经开了口,他能拒绝吗 景宣帝其实也说不上来,他就是感觉箱子里有古怪。 “没听见朕的话吗朕说,打开!” 弟子们面面相觑。 福公公一头雾水,咋和箱子过不去了 拦着不让只会引起景宣帝的怀疑,让他越发好奇里头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可不拦又不行—— 太后决定装晕。 她扶住额头,正要发挥自己十几年没再用过的宫斗演技,谁料全公公冲了过来,一把掀开了箱子! 太后这下是真要晕了。 司空云的呼吸也哽住了。 景宣帝一眨不眨地看着箱子里多出来的……小东西,抬手将其拿了起来:“铜锣” 司空云一怔。 他大步上前,往箱子里一瞧。 只见箱子里除了丹药,根本就没有小虎的影子。 小虎去哪儿了 454 小虎认爹(二更) 坤宁宫,静宁公主正在教惠安公主射箭。 惠安公主的箭术从不令人失望,一如既往脱靶,练了一早上了,一个靶子也未射中。 惠安公主气急败坏地扔了弓:“这弓不好!” 静宁公主淡淡说道:“你自己不行,还赖弓” 惠安公主煞有介事道:“就是弓不好!我以前射过靶心的!” “一次。”静宁公主强调。 何况那一次究竟是不是惠安射上去的,还不好说呢。 “你……你这园子不行!太小了!靶子放得不对!” 惠安公主各种挑毛病,总之就是不承认自己不行。 静宁公主道:“那好,去御花园练,那里够大。” 惠安公主要崩溃了。 二人带着宫女太监去了御花园。 “凳子太热了!” “水太凉了!” “太阳太大了!” 惠安公主继续挑刺。 最近由于萧重华惹怒景宣帝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启祥宫在内务府的待遇都受到了影响,但惠安公主由于被接进了坤宁宫,日夜与静宁公主在一块儿,一时间,倒没人敢给她穿小鞋。 “我歇会儿不行吗我胳膊都酸了。”惠安公主委屈死了。 静宁公主大发慈悲:“那就歇会儿。” 二人在石凳上坐下,惠安公主快累趴了,脑袋往桌上一点。 静宁公主道:“伱没睡好” 惠安公主哼道:“和你睡,我当然睡不好了!” 静宁公主冷声道:“睡不好的应当是我吧,也不知谁每天晚上都把手放我……” 惠安公主没好气地说道:“放你什么” 静宁公主瞥了眼惠安傲人的胸脯,正色道:“没什么,你以后睡觉规矩点!” 她睡觉很老实、很规矩啊,惠安公主简直莫名其妙。 二人说着话,没留意到花丛后,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她手里抓着一条毒蛇,毒蛇吐着冰冷的蛇信子。 “你在干咸摸” 一道奶声奶气的小声音突然响在她身后。 她身子一抖,手一掐,毒蛇吃痛,竟然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瞳仁一缩,咬牙发出了一声闷哼。 “什么声音”静宁公主问。 宫女吓得半死,甩了毒蛇拔腿就跑! 小虎抓起地上的毒蛇:“你的鞋(蛇),你的鞋(蛇)!” 毒蛇是十分珍贵的药材,家里好多蛇胆呢,不是用来泡药酒,就是熬了蛇胆川贝枇杷膏。 惠安公主望了望:“好像有小孩子的声音,是六弟吗不对呀。” 六皇子虚岁十岁,断不可能是这种小奶音。 静宁公主吩咐桃枝:“去瞧瞧。” 宫女想甩开小虎却甩不掉,恶向胆边生,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怨毒地走向了小虎…… 却说太后与司空云发现小虎不见了之后,立刻寻借口离开了。 景宣帝总觉得二人有哪里不对劲,可他再多疑,也没能往大变活人上去怀疑。 “陛下。”福公公奉上一杯茶。 景宣帝狐疑地问道:“你觉不觉得,母后与司空云今天怪怪的” “这……”福公公笑了笑,“老奴愚钝,未觉异常。” “奴才倒是……”全公公正要开口,福公公往他前面一挡,又递给景宣帝一颗丹药,“是钦天监送来的新丹药,陛下要服用吗” 全公公被挡了个全,气得半死! 景宣帝将丹药服下。 福公公道:“陛下,奴才去传膳” 景宣帝叹气:“朕有些没胃口,去御花园走走。” “是。” 福公公取了披风为景宣帝披上。 全公公正要跟上,福公公身后的两个小太监一挤,将他挤到了后头。 方才全公公尽力在景宣帝跟前出风头,这可犯了福公公的大忌,要说福公公多良善,也不尽然,没点阴私手段能爬到大内总管的位置吗 全公公气得半死,好不容易等景宣帝与福公公出去了,他也赶忙追上,却在跨过门槛时被一个小太监伸脚一绊,当场摔了个大马趴! 景宣帝是从另一个方向步入御花园的。 他刚到便听见了一道小孩子的声音。 他走上前,就见一个宫女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而她身边蹲着一个奶唧唧的小豆丁。 小虎:“你肿么啦你醒醒呀!” 原来,是那个宫女打算来抓小虎时,体内的蛇毒发作,一下子倒地不起。 小虎又不懂,他以为她是生了病,想把她叫起来。 皇宫人多,但孩子不多,难道是谁的家眷 景宣帝一脸狐疑地走过去。 小虎看见了地上的影子,抓着小蛇站起来,转过身看向景宣帝。 景宣帝陡然吓得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陛下!” “陛下!” 是福公公与赶来一探究竟的桃枝。 桃枝前去复命:“公主,陛下晕倒了!” 景宣帝迷迷糊糊地看着头顶多出来的许多张脸,有静宁的,有惠安的,也有那个孩子的…… “父皇!” “父皇!” 小虎歪歪头:“父房系咸摸” 景宣帝耳畔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世间好似一下变得安静,他看见众人焦急地喊着他,小豆丁好奇地看着他,似乎也喊了他什么…… 景宣帝并未晕厥多久。 等太后与司空云闻讯而至时,他已经苏醒了。 这次严格说来,只是短暂的眩晕,并未彻底失去知觉。 他身边站着神色复杂的静宁公主、惠安公主,以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豆丁。 最害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景宣帝见到小虎了。 小虎的模样与曾经的南阳王那么像,说景宣帝没发现点什么都不可能了。 “臣有罪!” 司空云撩开下摆跪下,“是臣把人带进宫的,与旁人没关系!” 景宣帝拿出一个小棒槌,正是敲那个小铜锣用的:“原来不是丹药弄错了,是人不小心钻进箱子了。若不是他半路自己爬出来,让朕碰到,你还打算瞒朕到什么时候!” 司空云的冷汗冒了出来。 南阳王是景宣帝的禁忌,景宣帝要大开杀戒了。 “泽儿,你听母后解释……”太后连他的乳名都叫出来了。 景宣帝受伤地看着她:“原来母后也知道儿子就说呢,怎么今日母后与监正都怪怪的!” 司空云道:“陛下,一切都是臣……” 景宣帝冷冷地打断他:“你还知道自己是朕的臣子!司空云你好大的胆子!朕被你一直一直蒙在鼓里,不知自己竟然还有骨肉流落在民间!” 司空云磕头:“臣甘愿受罚……等等。” 骨肉 什么骨肉 小虎哒哒哒地跑过来:“父房,棒槌可以烦给小斧了吗” 太后:“” 司空云:“!” 不远处,赶来御花园的苏小小一个趔趄。 臭小子,才半日不见,你给自己认了个野爹 小区发现了一例,全面封控,紧急核酸,让大家久等了。 455 身世(三更) 司空云被带去了御书房。 这回他倒不是跪着的了,毕竟自己从一个叛贼变成了寻回皇族骨肉的忠臣,身板儿硬了啊。 “混账!” 景宣帝一巴掌拍在桌上。 好叭,还是得装点孙子。 司空云微微弓了弓身子,请罪道:“陛下恕罪。” 景宣帝厉声道:“你最好从实招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从哪里找到这孩子的又为何一直隐瞒不报” “啊……” 司空云张了张嘴。 作为大周第一神棍,编故事必须是信手拈来,奈何这回的故事实在是不好编呐。 景宣帝深吸一口气:“若不是他叫朕父皇……” 司空云: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不知道什么是父皇 在小虎的认知里,除了爹、娘是特定的,不能乱叫,别的称呼全是可以叫的,譬如曦月姐姐的几个伯母,也是他们三个的伯母,曦月姐姐的太奶奶,他们也叫太奶奶,牛蛋的爷爷,他们跟着叫爷爷,那仙女姐姐的父房,他当然也是叫父房咯。 但一个敢叫,一个敢认,就很了不起了。 看来这位皇帝陛下在宫外也有不少风流债,不然自己没睡过外面的女人,怎么可能来个儿子就敢认 其次,他与太后其实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景宣帝与南阳王一母同胞,他俩本就十分相像,小虎像南阳王,自然也有几分像景宣帝。 念头闪过,司空云心里差不多有谱儿了。 他决定反客为主,一脸复杂地问道:“微臣也是在一月前见到这个孩子的,当时他被人遗弃在钦天监的门口,微臣本以为他是不慎与家人走失了,先将他带回钦天监。奈何微臣等了好几日,也不见有人上门来找他。微臣忘了说,那孩子病得很重,迷迷糊糊间一直在喊父皇,微臣吓了一大跳!仔细看他容貌,确实像极了陛下……事后他痊愈了,微臣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想,可能是高热太久,或是受到过惊吓,让他忘了从前的事了。” 景宣帝冷声道:“已经一个月了为何不告诉朕” 司空云大呼冤枉:“不告诉陛下,是因为……微臣觉得这不可能啊……陛下又没……出……过宫……寻花问柳。” 景宣帝突然被指控,脸色僵了僵,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朕……临幸过宫外的女子。” “啊……那……”司空云满眼震惊。 “咚起!哒起!咚起!哒起!” 小虎在御书房外敲起了小铜锣,嘴里还不忘给自己喊节奏。 司空云嘴角一抽。 景宣帝却一脸享受。 小虎长得可爱自不必说,且与皇宫那些古板的孩子不同,令景宣帝感到十分新鲜。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突然有了个这么小的儿子,让景宣帝感觉自己还很年轻。 司空云:完了,陛下该不会是想认回这个“儿子”吧 那不乱套了 司空云叹道:“陛下,实不相瞒,微臣调查了一段日子,确实有所发现,此孩子的生母……或与白莲教有关。” 景宣帝脸色一变。 司空云痛心疾首地说道:“当年那位女子,或许是看出了陛下的身份,或者……陛下身边有人泄露了陛下的行踪,总之,她应当是蓄意接近陛下。但微臣揣测,她应该假戏真做,对陛下心生了仰慕,这才决定将孩子生下来。没交给白莲教,让他成为要挟陛下的把柄,足以说明一切。” 景宣帝张了张嘴:“那她……” 司空云哀叹:“她不在人世了,这个孩子,是她与陛下唯一的羁绊。” 老实说,景宣帝都不记得自己当年究竟临幸过谁了,可被司空云这么一说,又觉得好似当真有位女子倾倒在了自己的魅力与风采之下,为了自己不惜背叛白莲教。 他近日屡屡在白莲教的手中受挫,这个故事简直是戳中了他的爽点。 景宣帝的神魂都飘高了。 司空云:就知道你好这一口。 景宣帝望着屋外敲锣的小家伙,讷讷道:“他是朕的骨肉” 司空云:“是。” 景宣帝:“但他也是白莲教的人。” 司空云:“……他娘是。” 景宣帝:“所以朕不能认回他” 司空云:“非但不能,还得好好藏着,最好不要接回皇宫,不要来往过甚。否则一旦传出去,白莲教必拿此事大做文章。” “朕明白了。”景宣帝满眼失望,想到什么,他皱眉道,“等等,太后是怎么知道的” 司空云眼神一闪:“啊……是……是去寺庙祈福那日,微臣向太后打听了一下陛下四年前是否出过宫,临幸过别的女子,一时不慎说漏嘴。” “陛下,您若信得过微臣,可将小皇子养在钦天监,微臣会守口如瓶,并以送丹童子的身份,让小皇子每隔数日便入宫与陛下团聚一次。” 太后派人过来,将小虎接去永寿宫。 景宣帝没怀疑什么,如果这个小家伙能讨太后欢心,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母子二人的关系,或许能够有所改善。 而这一次,终于不是因为南阳王了。 永寿宫内,太后抱着心肝宝贝,稀罕得不得了,恨不能一直养在身边。 虽说辈分什么的有些乱了,可能像如今这样见到其中一个小家伙,也算一种莫大的安慰了。 御花园。 惠安公主被静宁公主支开了,宫人也退避三舍。 偌大的园子里只剩下静宁公主与苏小小。 静宁公主严肃地问道:“说吧,怎么回事伱在乡下抱养的儿子为何会成为我父皇的私生子” 苏小小一本正经道:“我说是巧合你信吗” 静宁公主毫不留情:“不信。” 唉,女人太聪明了,真不好糊弄。 苏小小道:“这让我怎么说呢” 静宁公主正色道:“实话实说。你别想骗我,如果真是我父皇的儿子,为何只有小虎来认亲,大虎与二虎却没出现且你与司空云自始至终对大虎二虎只字未提他们三个,不是我父皇的骨肉!” 苏小小有种强烈的预感,秘密要兜不住了。 果不其然。 静宁公主只是思忖了一瞬,便低声说道:“是南阳王的,对吗” 突然被封了,家里电脑都在打抢,只能中午见缝插针码个字,我太难了…… 456 天伦之乐(一更) “是……也不是。” 事到如今,隐瞒已没了必要,何况静宁公主不是景宣帝。 “他们是南阳王的后人,但不是南阳王的儿子。” 静宁公主不明所以地看向苏小小:“是……” 苏小小坦白道:“外孙。” 静宁公主微微错愕,随即了然:“也是,南阳王去世多年,怎么会有三岁的儿子是我乱了方寸,忘了这个。” 也或许是她潜意识里,希望南阳王皇叔还活着。 苏小小道:“南阳王府一夕之间被灭门的事,不知公主究竟知道多少。” 静宁公主喟叹道:“听说是病死的,满门瘟疫,无一生还。” 苏小小顿了顿:“就当真相的确如此吧,有一个幸运儿活了下来,数年后生下了大虎二虎与小虎。” 二人关于南阳王府的真相,都是点到即止。 静宁公主问道:“是敏堂姐吗” 萧敏,小郡主的名讳。 “是。”苏小小答。 “那她现在……” “她去世了。” 静宁公主欲言又止。 大概是想问怎么去世的,但大概又猜到了。 静宁公主道:“所以他们不是你爹抱养回来的,是卫廷带过去的卫廷去过青州,他是为了找他们,不是为了所谓的兵符。” 苏小小纳闷道:“兵符的事你也知道” 静宁公主轻声道:“听说了一点,是我大哥告的密。” 提到这个,苏小小淡淡说道:“说起来也挺奇怪,陛下一直没找卫廷谈话,是顾不上,还是不敢顾上啊” “都有。”静宁公主说。 景宣帝最近被白莲教骚扰得够呛。 这个节骨眼儿上,若以欺君之罪或私藏军队之罪处置了卫廷,那么对付白莲教时,就少了一个厉害的将军。 最大的敌人是白莲教。 卫廷是臣子,有把柄在手,还怕追究不了责任 苏小小无比真诚地看着她:“公主心思通透。” 静宁公主面无表情道:“不必拍我马屁,我不会去告密的。” 苏小小:“公主宅心仁厚。” 静宁公主:“说了别拍马屁!本公主不爱听!” 苏小小一句比一句真诚:“能交到公主这样的朋友,是我三生有幸。” 静宁公主:……这、这个倒可以多来两句。 她问道:“你后面打算怎么办一直瞒着吗万一被我父皇发现——” 苏小小平静地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静宁公主暗暗感慨这丫头胆子大,连这种谎话也敢撒,可转念一想,这怕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其实静宁公主心里还有许许多多的疑惑,但她没再往下问。 苏小小忽然道:“不说小虎了,比起小虎,公主的处境才更令人担忧。” 静宁公主错愕:“我” 苏小小点点头:“公主难道没觉得今日那位被毒蛇咬伤的宫女很可疑吗她为什么会拿着毒蛇出现在御花园附近” 静宁公主沉吟道:“伱怀疑她是冲着我来的” 苏小小没有否认:“只是恰巧被小虎打乱了计划而已。” 二人同时想到了白莲教。 静宁公主道:“上次有人给我下毒,不小心被母后吃进了肚子,那之后母后便严查了后宫,可疑之人该查办的都查办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苏小小道:“白莲教的势力能在后宫扎根至此,仅凭外面那些教徒与弟子是做不到的。” 静宁公主柳眉微蹙:“你的意思是……有皇族的人在帮白莲教” 苏小小嗯了一声:“此人身份还不低,公主接下来请务必当心。” “喂!你们两在干嘛!” 惠安公主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尽管苏小小觉得用气势胸胸来形容更贴切。 明明生了巴掌大的杨柳腰,偏生胸大屁股翘,妥妥的人间尤物。 苏小小看着她,为毛有种你是过来捉奸的架势 惠安公主叉腰站在二人面前:“你们两个,背着我说了什么!” 静宁公主淡淡说道:“我们说什么,用得着告诉你吗” 惠安公主瞪圆了眸子道:“她、她、她是我的小跟班,当然要告诉我了!” 静宁公主呵呵道:“你的小跟班她同意了吗” 惠安公主超凶地看向苏小小。 静宁公主也朝苏小小看了过来。 苏小小被二人夹在中间,眨了眨眼。 十万火急之际,程公公笑呵呵地走了过来:“苏大夫,您在这儿呢,太后叫您。” 从未觉得程公公如此可爱! 小虎在永寿宫待了一下午,景宣帝也过来小坐了片刻,他倒是想多待一会儿的,奈何奏折太多,只能改日再与小家伙亲近了。 临走时,小虎已经呼呼地睡着了。 看着怀中玉雪可爱的小家伙,太后眼底水光闪动:“哀家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过了皇帝的明路,这种光明正大的天伦之乐,是她从前哪怕做梦也不敢去想的。 她的心都要化了。 就算让她拿命去换,也是值得的。 “静宁知道了吧”她忽然问道。 “知道了。”苏小小道,“她不会说出去的。” 太后叹道:“那孩子……打小是个聪明的,可惜生在了大周,若在西晋……” 西晋出过女帝,皇子皇女皆有成为储君的可能。 太后紧紧地抱着小虎,一直到天色实在太晚,再不走就得关在宫里头了。 苏小小先把小虎送去钦天监。 大虎、二虎见到臭弟弟回来,齐齐跑过去给了臭弟弟一个贴贴。 得知小虎安然无恙,秦沧阑与卫六郎、苏承、苏陌皆是松了一口气。 苏陌问道:“不过,小虎是怎么待了一整天也没被发现的” 苏小小咦了一声:“监正没和你们说吗” 苏陌摇摇头:“他只说了句小虎没事就去睡了。” 监正困死了好么呕心沥血炼了一晚上的丹,又绞尽脑汁编了一早上的故事,他整个人被掏空,已经不想和任何人多说一个字了。 苏小小清了清嗓子:“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小虎他……认了个野爹。” 苏陌:“……” 卫六郎:“……” 景宣帝沉浸在与儿子相认的喜悦中,倒也没忘记追究宫女放毒蛇的事。 前阵子是毒药,而今又来了毒蛇,皇宫几乎快被白莲教渗透成筛子了。 景宣帝决定在整个皇宫来一次彻彻底底的盘查,一定要肃清所有白莲教的暗茬。 仅靠内务府是不够的,上次就是内务府主理,结果没清理干净。 景宣帝此番调来禁卫军,协同刑部参与调查。 苏承接到了皇城司的调令,任命他暂时顶替禁卫军副统领一职。 禁卫军一共四名副统领,与秦江大比时查办了一个,前几日在桃林牺牲了一个。 苏承问自家老爹要不要去。 秦沧阑道:“是个难得的历练机会,去吧。” 言外之意,不是肥差,没油水可捞。 苏承:“哦。” 为了防止有人暗箱操作,调查的地点是抽签决定的。 苏承抽到的第一个调查地点是太皇太后的昭阳殿。 …… 日暮时分。 朝廷的和谈队伍已在桃林的入口处等候了一整天。 冷将军的脸黑成了锅底,他儿子还在白莲教的手中。 冷芷若也来了,依旧是打扮成侍卫的模样。 萧重华坐在大帐篷里的主位上,景弈守在他身后。 老侯爷则是在他下首处。 老侯爷与萧重华都很淡定。 一个是老谋深算,一个是运筹帷幄,总之喜怒不形于色。 大理寺卿与师爷走了进来。 他二人并不是和谈的官员,只负责驻守入口。 大理寺卿拱了拱手:“三殿下,白莲教仍无动静。” 冷将军皱眉:“和谈的信函当真送到白莲教手中了吗” 萧重华道:“景弈亲手送的,不会有错。” 景弈瞥了冷将军一眼,他与冷家并无瓜葛,但苏小小在林子里的态度,也决定了他今日对冷家的态度。 他冷声道:“你们冷家可以自己去送一次。” 冷将军是长辈,官职也在景弈之上,景弈此话,委实有些不给他面子了。 可景弈是小侯爷,又是三殿下的表弟,冷将军不能真与景弈计较。 大理寺卿打了个圆场:“桃林有多处入口,咱们要不要去别的入口瞧瞧” 萧重华道:“不必,我们的一举一动皆在白莲教的监视之中,白莲教若有心和谈,早寻来此处了。” 师爷忍不住开口道:“所以他们是不打算与朝廷和谈” 萧重华礼贤下士,不因师爷身份卑微便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是在给朝廷一个下马威。” 师爷受宠若惊,随即痛骂:“区区白莲教,好大的架子!” 老侯爷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带了那么多年兵,他早不掺和这种没有意义的嘴炮仗了,除了老禽兽,他懒得与任何人浪费口舌。 冷将军的目光落在老侯爷的身后:“苏侯爷,你这个侍卫瞧着面生。” 老侯爷喝了口茶:“昂。” 没下文了。 面生又咋滴 犯法呀 老子有几个护卫需要给你交代 你算哪根葱 别看老侯爷对苏承几人疼爱有加,在外人面前可是一块儿谁也啃不动的臭石头。 看到小可爱留言说,我得有属于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方便码字),好的,这个月的奖金到手了我就去买。 奖金是与月票、订阅、更新挂钩的,更新我努力,月票和订阅只能靠大家啦。 457 老侯爷出手(二更) 冷将军自讨没趣,冷着脸拂袖出去了! 要说这冷家也是飘了,从前卫老将军在世时,他可没这么拥功自傲。 他老老实实地跟在卫老将军身后,乖得跟那孙子似的。 自打卫家出事,冷将军作为卫老将军的得意门生,分到了卫家的虎贲营地与神弓营,自此成为人上人,到了哪儿不被鼓吹一句小武安君 明明卫廷才是武安君的亲孙子,也明明是卫廷击败了北燕,可到头来,功劳有一半算在了冷将军的头上。 说是他辅佐卫廷,指导卫廷抗的敌。 卫、冷两家一个阵营,卫廷又从不计较这些虚名,传言便愈演愈烈。 诚然,他也的确出了一部分力…… 萧重华的目光扫过冷将军的背影,很快,冷芷若与其余几名冷家将领也拱手行了一礼出去了。 “老臣乏了。”老侯爷起身对萧重华拱了拱手。 萧重华微微颔首。 营帐内很快只剩下他与景弈、长平。 长平伺候茶水。 景弈道:“我不喜欢冷将军。” 萧重华一针见血:“你是因为她不喜欢吧” 景弈不吭声。 萧重华道:“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凭喜好办事的用人之长,容人之短,你往后也要慢慢学着点的。” 景弈嫌弃地说道:“我不要学。” 萧重华淡淡地笑了笑。 景弈想到了什么,又问道:“镇北侯身边的那个侍卫……” “卫廷。”萧重华说。 “是他”景弈皱了皱英俊的小眉头,“难怪身板儿有些眼熟。奇怪,他怎么会和镇北侯在一起他要易容过来,也该与冷家人一块儿才是。” 萧重华道:“卫、秦两家联姻,与苏家的关系也得到了缓解。” 景弈道:“那也不该完全不知会冷家,卫廷这副做派,倒像是防着冷家似的。” 萧重华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是啊,卫廷的做法的确有些古怪。” 回到自己的帐篷后,老侯爷问道:“你没告诉姓冷的伱过来了” “没有。”卫廷说道。 老侯爷顿了顿:“冷家……郭桓的话未必是真的,或许是蓄意挑拨,或许他自己都弄错了。” 卫廷点点头:“我明白,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连郭桓都能背叛,我已经不敢再轻信任何当年追随我祖父的人了,这些人里,也不知多少是奔着陷害他去的。” 老侯爷叹息一声:“你可知为何那么多人上赶着陷害卫家,却对秦沧阑没那么多仇恨吗秦沧阑再厉害,后继无人,秦江烂泥扶不上墙,不像你们卫家,个个男儿骁勇善战,随便拎出来一人都能继承武安君的衣钵……太让人忌惮了啊。” 能与卫廷掏心窝子讲这么多,也是属实没拿卫廷当外人。 苏家子嗣也不少,但苏渊天生患有敏症,武学的造诣不深,苏渊的几个儿子里又只有苏陌最出挑,其余几个并不那么显眼。 别说那些人嫉妒卫家了,老侯爷当年也眼红过的。 咋生的 一个个也太能耐了。 然而物极必反、盛极必衰,那么优秀的满门儿郎……说没就没了,天妒英才啊。 “好了,不说这个了,冷家防着就防着吧,多个心眼没坏处。”老侯爷话锋一转,“白莲教若是不同意和谈,我怕是得做好潜入林子的准备。” “会同意的。”卫廷说。 老侯爷眉头一皱:“为何” 卫廷唇角勾了勾:“因为,白莲教已经没有与朝廷抗衡的资本了。” 他们的小金库被某人搬空了,招兵买马的计划必须搁置,在筹集到足够的资金前,他们必须耐着性子与朝廷周旋。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后,白莲教的使者到了,请他们到林中一叙。 条件是每个人必须蒙上双眼。 冷将军冷声道:“放肆!我大周朝廷的皇子与武将,岂是区区一个九流教派可以羞辱的” 张峰倨傲地说道:“看来这位将军是没有和谈的诚意了。也罢,要交战便交战吧,就拿冷家嫡子的鲜血祭旗!” “你——”冷将军被点中死穴,死死地握紧了腰间宝剑。 萧重华最终同意了。 众人被白莲教的弟子蒙上双眼,带进了桃林的一处庭院。 解开黑布后,萧重华问道:“教主何在” “今日由我来与诸位洽谈。”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双手负在身后走了过来,他还算客气地拱了下手,“在下裘玉堂,是白莲教的大长老。” 他目光落在萧重华的身上,笑眯眯地说道,“这位想必就是三殿下了,幸会,幸会!不知哪位是镇北侯” 老侯爷:“你眼瞎” 大长老一噎。 几人去了会客的堂屋。 萧重华与大长老分坐主位,左右下首处分别是老侯爷与一位白莲教的护法。 其余人也依照身份等级坐下。 大长老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朝廷既是来和谈的,想必已经准备好和谈的诚意了,我们白莲教呢,原本无意与朝廷为敌,奈何总有人借着白莲教的名义作恶多端,毁坏我白莲教的名声。我白莲教为自证清誉,此番也决定站出来,与朝廷一同造福百姓。” 老侯爷翻了个白眼。 祖传白眼,苏承同款。 大长老的嘴角抽了抽,继续笑着道:“为表诚意,我们决定先让你们见见其中一名人质。” 他拍了拍手。 两名白莲教的弟子压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男子入内。 冷睿大喊:“爹——救我——” “睿儿!”冷将军站起身来。 咔—— 两名弟子抽出长剑,架在了冷睿的脖子上。 冷将军冲过去的动作顿住了。 大长老笑道:“另一名人质也安好,毕竟,他可是我们白莲教的老熟人了。” 这话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萧重华不接茬,淡定地说道:“大长老,开条件吧。” 大长老有些意外萧重华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定力,完全不被自己牵着鼻子走。 他笑了笑,说道:“我裘某就爱与三殿下这样的爽快人打交道。其实我们白莲教的要求很简单,奉白莲教为国教,大周天子拜教主为国师,自此,白莲教将与朝廷共进退。” 他用的是“拜”字,而不是“封”。 一字之差,意义天上地下。 封国师,国师乃为臣下,拜国师,国师则为师长。 这是要大周天子亲自将白莲教教主当成一尊大佛供起来呀。 朝廷这边,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三殿下”大长老笑眯眯地看向萧重华,仿佛浑然不觉自己讲了多不要脸的话。 萧重华眉头紧皱。 大长老又笑着看向老侯爷:“镇北侯” 老侯爷冲身后的卫廷勾勾手指。 卫廷默契十足地递了个脸盆给他。 老侯爷双手捧起脸盆,十分认真地吐出舌头:“哕——” 大长老:“……” - 白莲教与朝廷的初次和谈,不欢而散。 冷睿再一次被白莲教的人带走。 冷将军听着儿子的哭喊,心如刀割,他拽紧了拳头:“苏侯爷,当初主张和谈的是你,如今破坏和谈的也是你,你究竟想作做什么!” 老侯爷哼道:“你想卖国,自己卖,老子不卖!” 冷家的一位副将站出来说道:“苏侯爷,你别含血喷人!冷将军几时想卖国了这不是和谈吗你刚刚那副态度,气走了白莲教不说,还可能彻底惹怒对方,你这么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卫廷淡淡走上前,一个大耳瓜子将人呼在地上。 冷将军没料到自己的副将在一个小小侍卫手中,压根儿毫无还手之力。 当然,他更没料到对方一言不合就动手。 老侯爷冷冷地睨了那个副将一眼:“你还没资格与本侯说话!” 冷将军看向萧重华:“三殿下!” 萧重华说道:“白莲教此番确无诚意。朝廷和谈是为了黎民生息着想,不是真怕了白莲教。冷将军,我明白你救子心切,但也不能被白莲教牵着鼻子走。” 话讲到这个份儿上,冷将军还能说什么 他按耐住火气,拱了拱手:“是。” 老侯爷的目的是刺杀莫归远,在莫归远现身前,不论白莲教开出的和谈条件是什么,他都不会轻易配合。 至于激怒冷将军,纯粹是想帮卫廷试探一下冷家究竟是否与卫家人的死有关。 一行人暂且在庭院住下。 景弈守在萧重华的房中,卫廷与老侯爷各自一屋,他们住在东院,冷将军一行人则在西院。 夜半三更,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西院。 他刚推开冷将军的房门,便被一柄寒光闪闪的剑刃抵住了脖颈。 他淡淡一笑:“冷将军,想救回你儿子,我劝你把剑收起来。” “大长老” 冷将军收了剑,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大长老入内。 冷将军的眼底闪过一抹纠结,将房门合上:“你鬼鬼祟祟地来我房中做什么” 大长老笑道:“自然是与冷将军做一笔交易。” 冷将军神色冰冷道:“我与你没什么可交易的,你走吧。” 大长老道:“难道冷将军不想救回自己唯一的嫡子” 冷将军儿子不少,嫡出的却只有这一个。 冷将军正色道:“我不会出卖朝廷的!” 大长老笑得前俯后仰:“连自己的恩师都出卖了,区区朝廷算什么” 今天的两更都是肥章,大家记得投月票哟! 458 当年真相(一更) 冷将军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大长老道讥讽道:“我说错了吗当年卫将军带着儿子前去北城为武安君收尸,难道不是你故意走漏了风声,害他们被北燕人伏击” 冷将军压抑着怒火,双目如炬地看着他:“我没有!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大长老冷笑道:“承认吧,冷天南,若不是有人泄露他们的行踪,他们怎么会遭到暗算” 冷将军再次将长剑架在了大长老的脖子上:“我看你不是来与我交易的,伱是来逼我承认莫须有的罪名的!为什么卫家人的死与你们白莲教何干不对,卫家人本就是你们白莲教害死的!如今你们要与朝廷结盟,便想将此罪名推到我头上痴心妄想!” 大长老危险地眯了眯眼:“冷将军……” 冷将军厉声道:“够了!你再说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会背叛朝廷!” “真可惜,我原想救令郎一命的。” 大长老冷笑着说完,转身拉开门,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冷将军浑身被冷汗湿透,跌坐在椅子上。 “爹。” 冷芷若带着剑推门而入。 回应她的却是冷天南劈头盖脸的一句呵斥:“我没陷害卫家!” 冷芷若愣了下:“爹” 冷天南冷汗涔涔,定了定神,说道:“刚刚的事,不要说出去,以免节外生枝。” “知道了,爹。”冷芷若应下。 “你的伤势如何了”冷天南突然关心起冷芷若来。 冷芷若微微怔了怔,说道:“没大碍了。” 冷天南冷声道:“和谈若是失败,你我就要做好潜入白莲教内部,营救你大哥的准备。” 父亲的关心原来是…… 初夏的夜风是暖的,然而却如冬季的冰凌一般刺着肺腑。 冷芷若垂下眸子:“是。” 冷芷若离开后,冷天南独自一人静坐在房中。 他没掌灯。 整个人被黑暗的深渊巨口吞噬。 他没有故意陷害卫胥与他的几个儿子。 他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 屋顶上,两道黑影施展轻功不着痕迹地离开。 闪回屋内后,二人扯下蒙面的布巾。 “冷天南有问题。”老侯爷蹙眉道,“当年你父兄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但究竟是不是蓄意陷害,暂时不好说。” 卫廷微微点头。 他也察觉到了,冷天南的反应不对劲。 他的情绪太激动了。 但正如老侯爷所言,他可能只是一时的过失,导致他父亲与哥哥们的行踪被泄露。 他淡淡说道:“即使是过失,也不可原谅。” 老侯爷意外地看了卫廷一眼,小小年纪,心性坚定,够狠,够痛快,也够绝。 “是啊,如果他真有过失,该站出来承认才是,而不是在害了卫家之后,一边享受着卫家挣来的军功,一边心安理得地瓜分了卫家的兵权。更重要的是,当年为了掩盖自己的过失,他是否在后续的援救中有所延误” 这个不难理解。 如果当年当真是冷天南无意中泄露了几人的行踪,并且冷天南自己也意识到了,他是即刻带兵去追,还是装作不知情 带兵去追,卫胥问他:“你怎么赶来了你知道北燕大军会夜袭” 他怎么说 因为我不小心泄露你们的行踪给北燕了 如此一来,冷天南毫无疑问会被军法处置。 若仅仅是过失,倒还不是最可恶的,可倘若冷天南明明有补救的机会,就为了掩饰过失故意不去行动,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老侯爷拍了拍卫廷的肩膀:“先解决白莲教,冷天南的事,回京再查也不迟。” 卫廷冷静地说道:“好。” …… 天蒙蒙亮,苏二狗被苏家的下人叫起来,洗漱一番,吃了早饭,就准备和苏祈、苏钰一块儿去国子监上学了。 正待出院子时,一个萌萌哒的小豆丁蹦了过来。 “舅舅!” “小……虎”苏二狗挠头,有点不确定是哪个小家伙。 大虎由于额头上没有迎风旋,实则是最好辨认的。 可二虎、小虎都有,他时常分不清二人。 “我不是小虎啦。”二虎说。 “哦,二虎。”苏二狗问道,“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我想出去玩。”二虎说。 苏二狗道:“我得上课,不能带你出去玩。” 二虎扬起小脑袋道:“你送我去钦天监就行!” 苏二狗往二虎身后望了望:“你不等大虎、小虎一起吗” 二虎说道:“他们还在睡,下次再等他们!” 苏二狗古怪地挠了挠头:“那,好叭。” 苏二狗与苏祈、苏钰将二虎送到钦天监。 “二狗舅舅再见,祈舅舅再见,钰舅舅再见!” 二虎十分懂礼貌地冲几人挥挥小手,转身迈进了钦天监。 他直接去了摘星楼。 司空云刚起床就看见一个奶唧唧的小豆丁站在自己门口,他身子一抖。 二虎扬起小脸,奶萌又认真地说道:“司空爷爷,我想进宫。” 司空云瞌睡醒了一半:“你这小鬼还知道进宫” 二虎道:“小虎就进宫了。” 昨晚陶氏给小虎洗澡的时候,小虎醒了,把在皇宫的经历炫了一遍。 皇宫有很多好玩的,二虎也想去。 二虎是三小只里最精明的一个,小虎傻乎乎的啥也不懂,他全给整明白了。 是司空云的大箱子把小虎“送”进宫的。 司空云没好气道:“哼,没门儿!” 二虎认真道:“你要是不送我去,我就告诉小虎,你的唢呐藏在哪里!” 司空云嘴角一抽。 小虎敲铜锣已经不能忍了,再来吹个唢呐,岂不是要送他原地升天,与旭日肩并肩 半个时辰后,一箱钦天监的丹药被送去了太后的永寿宫。 “这些是给太后炼制的丹药,能增补气血,延年益寿。”郁枫说罢,对身后的小豆丁道,“丹药童子,为太后侍药。” 一个穿着道袍的小豆丁捧着一盒丹药进了太后的寝殿。 太后没精打采的眼底瞬间光彩重聚,她忙屏退了宫人:“小虎”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 二虎道:“曾外祖母,我是二虎!” 太后震惊! 二虎呲溜溜来到她面前:“曾外祖母,二虎想你。” 太后激动地将小家伙搂进怀里:“曾外祖母也想二虎……想死二虎了……” 昨儿刚见了小虎,今日又见到二虎,她不是在做梦吧 459 霸气苏爹(二更) 另一边,苏承也入宫了。 他自然不是来给太后送丹药的,他是来执行调查任务的。 后宫乃外男禁地,此番也是无奈之举。 自然,朝廷的官差不能自己出入,必须由皇宫的太监与宫女陪同。 苏承与一队禁卫军也在四名宫人的陪同下前往了昭阳殿。 半路上,苏承遇到了二皇子萧舜阳。 上回他们一道从桃林出来,又一道回了京城,不同的是,苏承毫发无损,萧舜阳略受了轻伤。 萧舜阳本该在府上歇息,但却自请入宫,加入了此次的调查。 “二殿下。” “苏副统领。” 二人彼此打过招呼。 “苏副统领是要去哪里”萧舜阳问。 “去昭阳殿。”苏承说。 萧舜阳神色不变:“苏副统领是头一次入宫吧,昭阳殿乃太皇太后的寝宫,苏副统领是外男,怕是多有不便,不如交给我吧,你去太医院。” 萧舜阳抽到的第一个调查地点是太医院。 “太医院可不在这个方向,太医院在前廷吧”苏承昨晚已经看过皇宫的图纸了。 苏承一脸警惕地看着萧舜阳,“你不对劲!” 萧舜阳笑了笑,说道:“我入宫给父皇与太后请安,前面就是太后的永寿宫。” 苏承想了想,的确是。 萧舜阳道:“我会禀明皇祖母,与你交换。” 苏承一口拒绝:“不必了,事关重大,岂是说换就能换的说句不该说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就连伱和我二人都有嫌疑!” 苏承又不傻。 虽说是萧舜阳提出交换的,可一旦皇帝追究起来,萧舜阳是亲儿子,皇帝能怪萧舜阳 还不是自己背锅 “我要去调查了,二殿下,恕不奉陪!” 苏承气场十足地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舜阳望着苏承远去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 昭阳殿一大早便接到了禁卫军会来调查的消息,宫人们先放下手头事宜,在院子里站着等候调查。 小允子来到床前:“太皇太后,该起了,禁卫军过来了。” 昭阳殿平日里不与后宫其余妃嫔来往,白羲和也就没那么墨守成规,睡到日上三竿是常有的事。 白羲和昨晚熬夜看话本子,被里头的渣男气得够呛,眼下还不大想起。 小允子急坏了:“哎哟喂,我的祖宗,人在外头候着呢!” “来的是谁”白羲和睡意惺忪地问。 小允子恭敬地站在帳幔之外,目不斜视地说道:“听说是新上任的禁卫军副统领。” “让他等着!”白羲和倒头又睡。 小允子:“……” 昭阳殿的小花园里,苏承已经开始对宫女、太监、嬷嬷逐一排查了。 除了例行询问之外,还得观察他们是否有易容、有身手。 “去洗脸。” 苏承指着井水说。 宫人们面面相觑,不明白干啥要洗脸 “洗一个,过来一个!” 洗完就没事儿了 万一是戴了人皮面具呢 再者,身手也是要查的,有内力、没内力,一探便知。 眼看着宫人查了一大半了,仍不见太皇太后的影子。 苏承第一反应是皱眉。 这个太皇太后怎么回事 已经催了好几趟了,难不成在躲调查 “苏大人,这几个太监有身手!”一名禁卫军禀报。 一个太监哭喊道:“冤枉啊!我们不是白莲教的!我们只是在入宫前学了点身手防身而已!” “先带下去。”苏承正色道。 “是!” 禁卫军将几人拖了出去。 苏承继续在昭阳殿内搜查。 他从前是走镖的,走的镖越大,越遭人惦记,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便洞悉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险。 他平日里或许有些不靠谱,关键时刻洞察力还是非常敏锐的,否则那晚在竹林,他也不可能顺利找到苏小小。 他看着院子里的草坪,感觉颜色有点不对劲。 他走过去,用脚压了压,又剁了剁。 空心的。 他叫来一个宫人:“这下头是什么” 宫人愣愣地答道:“没什么啊,就是块儿地。” 苏承顺着异常一路往里走,最终止步在了太皇太后的寝殿前。 “谁的屋子”他问。 一旁的宫人正要开口,小允子走了出来,合上身后的房门,对苏承呵斥道:“大胆!这是太皇太后的寝殿,尔等岂敢放肆” 通道明明就是去往里头那间屋子的……苏承警惕地看了小允子一眼,道:“太皇太后在里面” 小允子道:“太皇太后身体不适,正卧床歇息,尔等休要打搅。” “开门。”苏承说。 小允子都迷了。 他方才没说清楚吗这人哪儿来的胆子啊连陛下都不敢用这种态度与太皇太后叫嚣好么! 苏承威严地说道:“我再说一次,开门。” 换别人是万万没胆子硬闯太皇太后寝殿的,景宣帝也不敢。 苏承属于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没深刻意识到太皇太后在整个皇族的地位,他觉得自己既然奉旨查案,那就必须认认真真地办。 皇帝说了,一切可疑之人。 眼下这个太皇太后就很可疑。 小允子不开门。 苏承直接将小允子抡到一边,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 小允子气抖冷。 哪个天杀的哟,连太皇太后的房门也敢踹,怕不是嫌命长了 且等着吧,一会儿太皇太后发落起来,管你是不是秦沧阑的儿子,陛下都得治你死罪! 白羲和睡得晕晕乎乎的,哪能料到有人不怕死地撞了她的门,还把她当成了白莲教的细作。 “小允子,把人拖出去……”她迷迷糊糊说完,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而苏承在进屋的一霎便察觉到了地板下的通道,一直连接到凤床处。 他几乎当下立断——里头的人必定时常出宫。 这不是细作,谁是 苏承大步流星走上前,一手拔出长剑,一手唰的扯开帳幔:“细作!出来!” 天气炎热,白羲和衣着甚少,薄如蝉翼的寝衣下是她婀娜曼妙的身姿。 她面朝外侧卧着,修长的美腿轻轻交叠,每一寸肌肤都细若白瓷。 瀑布般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半遮蔽了她傲人的春色。 还有想看三更的吗 460 打劫皇帝!(三更) 苏承万万没料到自己会看到这一幕。 白羲和是大周第一美人,她不经意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令世间男儿为之痴狂。 更别提如今这副春色满园的模样。 这是连太监与女人见到了都会脸红心跳的。 苏承一时间愣在当场。 说到底,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啊,只不过他的脑回路比一般男人清奇罢了。 譬如此时他的反应。 事出反常必有妖! 难道是美人计 他是做爹的人了,他不吃这一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神,将目光从那充满极致诱惑身躯上移开。 他看向对方的脸,出剑的手一下子顿住了:“白夫人” 听到这声白夫人,白羲和的瞌睡彻底醒了。 她内心简直哔了狗。 睡一觉把自己睡掉马,也真是没谁了。 这要怎么解释 她到底是该先遮脸,还是该先遮身子 早知如此,她就该多打听一句,新上任的副统领是谁—— 此情此景,实在太尴尬太意外了,乃至于白羲和手足无措,都忘了接下来该如何反应。 “我……” 唰! 苏承抓过被子罩住了她。 被罩了个睁眼瞎的白羲和:“……” 白羲和轻咳一声,用被子裹住自己春光乍泄的身子,从被子的缝隙里露出一颗精致的脑袋来:“那个,其实我……” 苏承转过身,坚决不用眼神占她一丝便宜:“不必说了,我全都明白。” 白羲和懵懵的:“嗯” 苏承叹道:“原来你是白莲教的人。” 白羲和欲言又止。 苏承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冒充太皇太后,不怕被发现了杀头吗还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白羲和张了张嘴:“我……” 苏承抬起手,望向蔚蓝的天空:“好了,不必解释。我相信大丫,如果伱是坏人,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你带回家里。你一定是苦衷,把衣服穿上,面纱也戴上!别露了馅儿,一会儿还有人过来!” 白羲和:“哦。” 苏承一身浩然正气,严肃地说道:“还有,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对男人用美人计,不是谁都像我这样坐怀不乱的。” 白羲和看着他喷得飕飕的鼻血:“嗯……坐怀不乱。” …… 太后的永寿宫也在接受调查。 太后嫌吵,把二虎带去了荷塘边的小花园。 “好大好大的荷花!” “好多好多的吃的!” “好美好美的宫女姐姐!” 心腹宫女们全被小家伙逗笑了。 “想喂鱼吗”太后问。 二虎点头点头。 太后让程公公拿来鱼食。 一大一小去荷塘喂锦鲤。 景宣帝下朝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温馨和谐的一幕,太后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景宣帝见太后如此高兴,心里也有所触动。 “母后。” 他走了过去。 太后难得给了他几分好脸色:“皇帝来了啊,近日公务繁忙,切记保重龙体啊。” 景宣帝多少年没被母后如此关怀过,感动得眼眶都热了:“母后……” 太后摆摆手:“哀家年纪大了,有些事情想不动了,你日后,莫要再伤哀家的心就是了。” 景宣帝动容地说道:“儿子……不会再伤母后的心了。” 二虎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小虎!” 景宣帝很喜欢这个小家伙。 太后的心口一跳。 适才尽管已叮嘱过小家伙,可还是有点儿担心小家伙会露馅儿。 二虎歪歪头。 好叭。 他就做一天小虎。 “你就是父房” 小虎是这么叫的。 景宣帝故作严肃:“怎么一日不见,你就把父皇给忘了” 二虎眨眨眼:“……那倒没有。” 宫里的孩子少有在他面前不拘谨的,景宣帝感到很新鲜,宠溺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二虎突然被他腰间的配饰吸引:“好漂亮!” 他指的是玉佩穗子上的小石头。 “喜欢吗”景宣帝问。 “喜欢。”二虎诚实地点头。 景宣帝好笑地说道:“你昨天还嫌弃的。” 二虎认真道:“我今天不嫌弃了!” 景宣帝被逗乐了,将玉佩摘了下来递给他:“父皇送给你。” 二虎其实只想要上头的小石头,奈何摘不下来,只能勉为其难将那块玉佩也收下了。 一旁的福公公看傻了,这块龙佩可是祖传的宝贝呀,大殿下当初想要,您都没舍得给的。 小家伙实在太可爱了,景宣帝看得目不转睛的。 然后很快景宣帝就发现,小家伙今天不爱在地上躺了。 他改为蹲着,认认真真地数地上的鹅卵石。 “这颗漂亮,这颗也漂亮……” 景宣帝想了想,吩咐福公公道:“洪大人从西晋是不是带回来一箱宝石” “是。” “拿过来。” 福公公带人去库房把一箱琳琅满目的宝石搬了过来。 当二虎看着如繁星一般多而璀璨的宝石时,整个人都呆住啦:“哇!父房,这些全是送给我的吗” 景宣帝呛了下,朕只是想你让玩一下…… 他干笑道:“小虎喜欢的话……” 二虎点头如捣蒜:“喜欢喜欢!全都好喜欢!” 太后趁火打劫:“喜欢的话,让你父皇送给你。” 景宣帝:“……” 现在把宝石藏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二虎在皇宫度过了愉快的一上午,他不仅见到了曾外祖母,还收获了满满一大箱漂漂亮亮的小石头! 皇宫真好,他明天还要来! 另一边,昭阳殿的调查也接近了尾声。 可疑之人是有的,但不能断定就是白莲教的细作,因此先送往刑部,由刑部调查清楚了再把人送回来。 那就不是苏承该操心的了。 至于白羲和—— “看在大丫的面子上,我可以不把你送去刑部,但你不能再继续为白莲教办事。” 白莲教这个不能一竿子全打死,譬如他女婿也算半个小白莲教,可他女婿绝对与白莲教不是一条心。 苏承背对着她:“找机会,我会救你出去的。” 白羲和轻声道:“苏大人。” 苏承正色道:“什么” 白羲和看了看他的脚下:“你……踩到我肚兜了。” 苏承:“……” 热夫夫的三更,能来一张热夫夫的月票吗 461 神秘底牌(一更) 苏承是捂住喷血的鼻子走出昭阳殿的。 整个昭阳殿的人全瞧见了。 萧舜阳由于不放心这边的情况,去了永寿宫,得知太后不在后,又立刻往这边过来了。 苏承一行人已带着可疑人等离开,只余下昭阳殿的宫女太监们窃窃私语。 “你们方才瞧见了没,那位苏大人” “什么苏大人,人家是护国公,真称呼大人,也得改称一声秦大人” “不是听说还没祭祖吗” “他祭不祭祖都是秦彻呀,是他的两个孩子得改头换姓,上秦家的族谱。” “说的也是……嗐,扯远了!我是想问你们,有没有瞧见他……那副样子” “能没瞧见吗莽夫一个,连太皇太后的屋子也敢乱闯,瞧被揍得多惨!那血得流了三碗!” 萧舜阳启声道:“你们在说什么” 宫人们被惊得一回头,见是二皇子,齐齐跪地行礼:“二殿下!” 其中一个宫人道:“奴才们……在说护国公……” 萧舜阳问道:“护国公怎么了” 宫人道:“他……他冲撞了太皇太后,被揍得头破血流的……” 有些东西传着传着就变样了,苏承从未受伤,也从未遭到白羲和毒打,然而宫人们见血编故事,编得活像是当时就在现场似的。 萧舜阳顿了顿,转身去了昭阳殿。 然而他压根儿没进去,便被小允子拦住了。 小允子道:“二殿下,太皇太后歇下了。” 萧舜阳道:“我听说,护国公冒犯了太皇太后。” 岂止冒犯啊 简直大逆不道,把太皇太后的美色一览无遗了…… 但太皇太后竟然没处置护国公,小允子也不懂。 小允子笑了笑,说道:“护国公是奉旨查案,并未冒犯一说。” 萧舜阳皱了皱眉:“我听说护国公受伤了。” 小允子笑道:“啊,不慎摔了一跤。调查还没结束吧二殿下去忙,小的先去伺候太皇太后了。” 萧舜阳不是苏承,做不到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允子合上了昭阳殿的大门。 他总觉得苏承应该还是冲撞了她的,只不过,碍于秦沧阑的权势,她不便将事情闹大,揍一顿出完气就不再追究了。 他在门口伫立了良久,一直到手下前来催促他继续调查,他才默默地离开。 却说大虎早起后,立马发现二虎丢下他们进宫了。 原以为最不省心的是小虎,谁曾想第一个主动叛逃的是二虎。 很好,二虎也欠收拾。 大虎与小虎去凌云那边上课,卫曦月也在。 卫曦月的新小白是小虎,大虎、二虎是小白的家庭成员,她会照顾他们,却并不会因为他们不在就抓狂。 卫曦月盘腿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咸鱼小虎,情绪还算淡定。 苏小小恰巧在附近出诊,便过来接几个孩子。 她先将大虎与小虎送去了镇北侯府,随后又将卫曦月送回卫家。 苏小小有段日子没来了。 卫家似乎比上次冷清了许多,园子里也不见几个嫂嫂比划拳脚。 蒋氏与蓝氏没精打采地坐在石凳上,陈氏像一尊保护神似的,正襟危坐在二人身旁。 “唉。” 蓝氏叹气。 “唉。” 蒋氏也叹气。 “三位嫂嫂。” 苏小小牵着卫曦月走过去。 蒋氏一惊:“七弟妹曦月。” “三婶婶,四婶婶,五婶婶。”卫曦月抱着罐子与三人打了招呼。 卫曦月的进步很明显,她从前不爱与人交流,也鲜少主动和人打招呼。 如今……依旧不怎么交流,但喜欢叫人了。 卫曦月见过几位婶婶之后,就去找娘了。 苏小小不解地看向颓废不已的三人。 蒋氏叹了口气:“我们在担心大嫂。” 蓝氏也道:“自打大嫂的身份被揭穿后,大嫂便将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我们都明白,大嫂一定有苦衷,可我们连她的面都见不到,更别提问她了。我们去问娘,娘也不肯说。” 蒋氏无奈地问道:“娘和大嫂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啊” 苏小小道:“我去看看大嫂。” 褚氏正在房中练字。 “夫人,苏姑娘来了。” 丫鬟禀报。 “让她回吧。”褚氏说。 嘎吱—— 苏小小推门进来了。 丫鬟战战兢兢的,不知如何是好。 苏小小道:“我自己进来的,她拦不住我。” 褚氏没说什么,让丫鬟退下了。 苏小小来到褚氏面前坐下。 数日不见,她的神色疲倦了许多。 “卫廷去刺杀白莲教教主了。” 苏小小开口即给了褚氏一棒重击。 褚氏握笔的手一顿。 “很危险,对吗”苏小道,“但他只有这么做,才能保住大嫂,保住卫夫人与卫家。” 褚氏的指节捏紧,隐隐泛起白色。 苏小小一瞬不瞬地看着褚氏:“所以大嫂还是不肯说吗也许只是一条小小的线索,就能帮助卫廷避开凶险。” 问褚氏她为何加入白莲教,褚氏一定不会坦白。 可倘若以卫廷的性命做筹码,褚氏未必狠得下这个心。 褚氏缓缓伸出手,捋起自己的袖口,将镯子摘下,露出手腕上的一道红痕。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这是……” 褚氏轻声道:“白莲教给我下的毒,每月需服用一次解药,否则会毒发身亡。” 苏小小暗暗嘀咕:“还真有这么狗血的手段啊” 褚氏道:“我爹也被下了这种毒。” 苏小小:“伱爹——” 褚氏微微摇头:“他不是白莲教的,是白莲教用来要挟我的。他以为自己是生了病,我没将真相告诉他。白莲教有个厉害的药师,据说是西晋人,擅毒与机关,桃林你们去过了吧就是那个人一手设计的。”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来,化尸水与毒物也是出自他的手。” “毒物”褚氏没去过桃林,只听说过一些凶险,但具体的就不大清楚了。 苏小小将黑瞎子与熊宝宝的事说了。 褚氏不寒而栗:“应该就是他干的,他很危险,是教主身边最危险的人!” 苏小小问道:“最危险的不是修奴吗他们是一个人” 褚氏神色凝重地摇摇头:“不,不是一个人。武功最高的是修奴,手段最毒的是他。” 462 找上门来(二更) 看来自己有必要去一趟桃林,会一会这位西晋来的用毒高手。 从褚氏的院子出来,苏小小去了卫老太君那边,将褚氏的难言之隐告诉了卫老太君。 卫老太君痛心地说道:“她们为何都不说为何一直一直闷在心里若是讲出来,卫家会和她们一起想办法呀……” 苏小小没说话。 莫归远能成功威胁到那么多人,必定是有自己的本事的。 有时候站在旁人的角度,觉得说出来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或许对于当事人而言未必如此。 卫老太君看向苏小小:“你以后有什么,千万记得说出来。” “哦,好。”苏小小点头,“卫老太君,您怪她们吗” “我说完全不怪,你信吗” 卫老太君长叹一声,“但罪魁祸首是莫归远,她们也是被逼迫的,这一点我还分得清楚。何况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没用,只希望能尽快捉住莫归远,铲除白莲教。你自己也当心些。” “我会的。”苏小。 苏小小离开后,李嬷嬷端了一碗参汤过来:“是苏姑娘拿过来的人参。” 卫老太君原本没胃口,一听是苏小小拿来的,又端过来喝了两口。 她看了眼李嬷嬷,问道:“伱有话说” 李嬷嬷道:“我倒是觉得,这位在乡下长大的苏姑娘与七少爷很是般配。” 卫老太君淡道:“哪里般配了” 李嬷嬷道:“胆子大,能折腾。” 卫老太君瞪了李嬷嬷一眼:“你这到底是夸她还是损她” 李嬷嬷笑了:“您自己不也挺满意” 卫老太君冷哼道:“哼,我哪里满意了这不是没得选吗为了……为……” 她卡壳了。 李嬷嬷笑到不行:“为了揪出陷害卫家的幕后凶手。” 卫老太君正色道:“就是这个没错!不然我才不答应与秦家结亲呢!” 李嬷嬷试探地问道:“那,聘礼上咱们少来一点儿” 卫老太君不假思索道:“那不行!” 李嬷嬷好笑地说道:“您不是不满意吗” 卫老太君一本正经道:“不能让人笑话卫家小气,连给小七娶媳妇儿的聘礼都出不起。” “小小姐!小小姐!” 屋外传来丫鬟气喘吁吁的声音。 卫曦月奔了进来。 卫老太君忙牵过小曾孙女儿的手,问道:“曦月怎么过来了” 卫曦月不说话,递给卫老太君一支毛笔。 这是卫六郎的毛笔,上面还刻着卫六郎的名字。 卫老太君无奈道:“这孩子,最近怎么总是动你六叔的遗物” 桃林。 第一日的和谈以失败告终后,第二日的夜里,大长老又一次来到几人暂住的别院。 他放着大白天不来,专挑晚上来。 老侯爷坐在椅子上,掐指,嘴里念念有词。 大长老和颜悦色地问道:“苏侯爷,你这是做甚” 老侯爷淡淡说道:“在算你们挑的什么阴间时辰。” 大长老:“……” 莫归远依旧没现身,不过除了大长老之外,又多出了两位舵主,谈判阵容比昨日豪华不少。 一番客套的寒暄过后,萧重华切入正题,表达了朝廷这边协商之后的结果。 首先,奉为国教不可能,但朝廷可以承认白莲教的正统地位,允许其在民间正规传道,条件是不可再为非作歹。 此外,景宣帝拜国师也不可能,但能考虑封莫归远为正元天师,有朝圣天子的资格。 最后,是萧重华自己做主替白莲教担保的,朝廷将归还被抓走的白莲教人质,允许白莲教自行处置。 萧重华皇威浩荡地说道:“我大周朝廷还从未对哪个江湖门派如此礼待过,望贵教珍惜。” 言外之意,别不识好歹。 大长老气笑了:“三殿下,如今你们大周朝廷有两位皇子在我白莲教的桃林,就不怕有去无回么” 萧重华毫不客气地说道:“那朝廷只好派兵清剿白莲教了!就如当初清剿剑阁那般!” 此话一出,大长老与其余几个白莲教乱党的脸色皆是沉了沉。 大长老危险地眯了眯眼:“三殿下,北燕与西晋联姻在即,朝廷当真要在节骨眼儿上内耗兵力” 萧重华冷哼道:“区区一个白莲教,能内耗多少兵力大长老别太看得起自己了!” 二长老正要开口,被大长老一个眼神制止了。 大长老笑道:“三殿下是想用激将法,问出我白莲教究竟有多少私军,可惜了,如此机密的事,我怎会说与三殿下听” 萧重华神色不变:“怕是你们根本没有所谓的私军,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大长老冷笑:“那三殿下尽管试试,看朝廷与我白莲教兴兵,究竟会折损多少兵力!” 俩人都是谈判高手,谈判桌上难辨高下。 萧重华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大周使臣刚从西晋归来,西晋不久后也将出访大周,届时,究竟是我大周朝廷以一己之力剿灭白莲教,还是西晋也会助朝廷一臂之力,大长老,不如你给算算” 大长老笑了笑:“西晋凭什么帮大周平定内乱” 萧重华淡道:“北燕能与西晋联姻,我大周又有何不可” 大长老皮笑肉不笑:“三殿下拿什么与西晋联姻两位公主吗是那位承载了皇族气运的嫡公主,还是皇族第一美人,您的同胞妹妹” 萧重华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就不劳烦大长老费心了。” 大长老:“三殿下当真舍得” 萧重华:“公主和亲,是皇女之命,也是皇女之幸,我有何舍不得” 大长老想套萧重华的话也不容易。 至少几个回合下来,他是没占到半点便宜。 萧重华站起身,冷冷地说道:“我已经给足了白莲教颜面,连续两次与你们诚意和谈,可看样子,几位长老似乎做不得白莲教的主,今日便到此为止吧。下次,非教主不谈!” …… “哦他当真这么说” 莫归远听完大长老的禀报,露出了一抹意味难辨的笑意,“这个三皇子,倒是有些令人刮目相看。” 大长老问道:“您要去会会他吗” 莫归远淡淡笑了笑:“不必,已经有人代他过来了。进来吧,我的好外孙。” 小可爱们,快2500票啦,我去写三更,大家有票记得投给我哟! 463 主动出击(三更) 大长老头皮一麻。 什么情况 他被人跟踪了 他竟毫无察觉! 还有,教主说……外孙 少教主来了! 有关莫归远与卫家的关系,大长老作为最早跟着莫归远的一批心腹,自然是知情的。 上回自家教主还亲自放走了少教主呢。 莫归远放了话,门口的白莲教弟子自动让开,卫廷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 莫归远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意:“我就知道你会来,去,把今年新出的桃汁酿端上来。” 一名弟子应下,去酒窖取了酒,又让厨房切了果盘与凉菜。 这种奇奇怪怪的搭配,也是没谁了。 莫归远将酒菜摆在庭院中。 “坐。”莫归远对卫廷说。 卫廷倒也没客气,走过去坐下。 大长老走过来,也打算坐下。 卫廷睨了他一眼:“让你坐了吗” 大长老脸色一沉,心道臭小子,我怎么也是白莲教的元老,是你长辈! 莫归远笑了笑:“大长老,我单独与我外孙说会儿话,伱今日辛苦了,先回去歇息吧。” “是,教主。” 大长老拱手告退。 临走时,不忘狠狠瞪了卫廷一眼。 莫归远亲自给卫廷倒了一杯酒:“我就知道你也会来,金库的事是你干的吧虽不知你用了什么手段,但你拿了就拿了,权当我这个做外公的送给你的见面礼。” “什么金子我听不明白。”卫廷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想给见面礼就直说,我又不会笑话你小气。” 莫归远的笑容淡了淡,将酒壶放回桌上:“小七,外公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 卫廷一针见血地说道:“别给我画大饼,我不爱吃。” 莫归远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七啊,你这是何苦与外公一起坐拥天下不好么你只要乖乖听话,外公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外人。外公耐心是有限的,别把外公的耐心磨光了。还是,你当真觉得有本事与外公抗衡啊” 卫廷淡道:“有没有,试试就知道了。” 莫归远笑了笑:“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别看了,修奴不在,你想对我动手,尽管放马过来。不过,在你动手之前,我要提醒你一句,那位老侯爷,或许就没这么幸运了。” 卫廷今晚是与老侯爷一起行动的,二人暗地里跟踪大长老来到此处,卫廷出面见莫归远。 老侯爷则暗中寻找修奴的踪迹,干掉修奴。 莫归远笑道:“我知道,你还带了别人,但你不会以为,我身边就没别的底牌了吧不如我们在此等消息如何看是苏朔能杀了修奴,还是修奴生擒了苏朔……与卫廷。” 莫归远意味深长地一笑:“还要继续装么,尉、迟、修” 尉迟修眉心一跳。 我靠! 这老家伙怎么认出来的 自己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声音也模仿得分毫不差……身形也差不多啊,他多踩了几双鞋垫呢! 莫归远道:“放心,我不杀你。” 这是你杀不杀我的问题吗是我这里暴露了啊! 莫归远这只老狐狸,比想象中的还难缠和狡猾! 其实三人一开始的计划是由卫廷与老侯爷来见莫归远的,但半路上他们便碰到了在桃林练剑的修奴,于是临时改了计划。 卫廷与老侯爷先去解决修奴,尉迟修易容成卫廷,继续跟踪大长老,弄清楚莫归远的住处。 “你不会是故意让修奴在半路上等我们的吧” 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了,尉迟修也懒得再装,恢复了自己的嗓音。 莫归远笑了笑:“你说呢” 尉迟修啧啧道:“老东西,你是连自己的亲外孙也不放过啊。” 莫归远淡道:“他不是想与我作对吗就让他看清楚自己的斤两,也好明白与我作对绝不会有好下场。” 尉迟修嘴角一抽。 是啊,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利用与威胁的人,还能指望他有什么人性 老子是杀手,但老子的心肠还真没你毒。 桃林深处,卫廷与老侯爷正面对上了修奴。 修奴戴着斗笠,身着灰色衣袍,他的身法极为诡异,几乎能与夜色融为一体。 每一次老侯爷觉得自己要抓住他,然而他又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几个回合下来,老侯爷有些抓狂了:“莫归远究竟是从哪儿弄来的杀手” 卫廷凝眸道:“他不是杀手,是死士。” 没有恐惧,不畏生死,越战越勇,直至流干身体最后一滴血。 修奴闪到了卫廷身后,一剑朝卫廷刺来。 卫廷反手扣住其持剑的手腕,一剑刺向他胸口。 然而就在此时,一枚暗器凌空飞来,打中了卫廷的剑刃。 暗器上携裹着有毒的药粉,卫廷眉心一蹙,放开修奴,足尖一点,退后了数步。 修奴已经十分棘手了,暗中竟然还有一个。 修奴却似乎并不买账,望向林子深处,冷冷地说道:“我说过,不要插手我的事。” “哈哈哈哈……” 回应修奴的是一连串癫狂的疯笑,“你可真不识好歹,方才若不是我救你,你已经中了人家的剑了。” 修奴不近人情地说道:“我能杀了他们,你给我让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暗中传来无奈的叹息:“好吧好吧,我不插手就是了,不过,你记得给我留一个活口,上回的毒物没了,我好生心痛呢,得赶紧再炼个新的。这两个人能在你手里过那么多招,想来资质不错。” 修奴沉声道:“知道了。” 老侯爷对卫廷道:“我去解决林子里那个,你先拖着修奴。” 那个人说是不插手,谁知道呢 暗处的冷箭最防不胜防。 “好。” 卫廷应下。 修奴去追击老侯爷,卫廷一剑劈斩而下:“你的对手,是我。” 老侯爷追到了幽林暗处。 黑袍男子冷冷一笑:“修奴,这可怪不得我,是有人自己送上门。” 老侯爷循声望向头顶的树枝:“原来你在这里!受死吧!” 对方的气息不如修奴强大,老侯爷是有一击击杀的把握的。 然而就在老侯爷出手的一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老侯爷突然感觉自己动不了了。 他眉头一皱。 不好,中毒了! 苏小小搓搓小手:俺要一个出场月票 464 小小来了!(一更) 老侯爷已经很小心了,毕竟在听这家伙说是他炼制了毒物时,老侯爷就猜到他是个用毒的高手,自然是防着他对自己投毒的。 然而,这家伙压根儿没出手,自己是怎么中的毒 “哈哈哈哈……” 黑袍药师笑得前俯后仰,“是不是很疑惑,我是何时对你下的毒倒也不怪你失察,你们大周的用毒高手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老侯爷眉头紧皱。 伱们大周 他不是大周人! 白莲教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吗 也是,都伸进皇宫了,从他国弄几个高手怎么了 黑袍药师笑道:“这地上种的草,原是无毒的,树上开的花也是无毒的,可若是混在一起让人吸进去,便会催生麻沸散的功效。” 老侯爷恍然大悟。 自己从靠近对方的一霎,便已经中了毒了。 此等用毒的手段,他生平仅见。 黑袍药师嚣张地笑道:“我会留你一命……慢慢儿试我的毒。” 老侯爷冷哼道:“区区小毒,真以为能困住谁” 说罢,他气沉丹田,一股强大的内力冲入四肢百骸,伴随着筋脉中密密麻麻的刺痛,麻痹的身躯一瞬间恢复了知觉。 他长剑斩落了黑袍药师所在的树枝。 黑袍药师凌空避开,落在了另一棵大树上。 他略有些错愕地看了老侯爷一眼:“咦还能动看来,比我想象的更耐毒,是个绝佳的毒体,我忽然不心疼那个出走的毒物了,由你来顶替,定能创造出更完美的毒物来。” 他阴恻恻地勾唇,发出桀桀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林子里,令人毛骨悚然。 卫廷与修奴打得不可开交,修奴是死士,用了缩短寿命的方式提升功力,是个十分难缠的对手。 加上他年纪摆在那里,比卫廷多习武十年,二人根本不在同一境界。 换作别的任何人,早已成为修奴的剑下亡魂。 修奴对于卫廷能毫发无损地坚持到现在,也感到非常意外。 “你是谁”修奴问。 卫廷冷冷地说道:“要你命的人。” 修奴微微偏头看向卫廷,眼底掠过一丝困惑:“你让我感到熟悉。” “是吗可惜我并不眼熟你!” 卫廷一剑砍杀而来。 修奴适才分了神,竟当真被他伤到了,尽管只是肩膀上一道微不足道的小伤口,却依旧引起了修奴的重视。 “在大周,你是第一个伤到我的人,我要动真格了。” 修奴的杀气陡然暴涨,地上的草屑尘土无风自扬,空荡荡的林子好似顷刻间沦为了修罗场。 卫廷握紧手中长剑。 这个叫修奴的,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适才老侯爷走得太快,他没来得及把解毒的药丸交给老侯爷,也不知老侯爷有没有中毒。 可千万别出事,否则他不好向小胖孔雀交代。 老侯爷暂时没出事,但伴随着一次次的出招,体内的毒性越来越压制不住。 他得尽快离开这里,否则只会吸入更多的毒气。 他一边厮杀,一边朝前推进。 黑袍药师笑道:“没用的,你已经吸入了毒气,没我的解药,你终究是会毒发的。我劝你赶紧住手,这样还能发作得慢一点,也能少痛苦一点。” “废话少说,拿命来!” 老侯爷一脚蹬上树身,借力一纵,矫若飞龙,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树枝上的黑袍药师攻击了过来。 黑袍药师若有所思:“这么久了还能如此生猛我是下了个假毒么” 事实上是,老侯爷就快撑不住了,但他不能在对方面前露馅。 一个修奴已经很棘手了,此人的危险程度不亚于修奴,他必须解决他,否则将会后患无穷! 老侯爷蓄力使出最后一招,然而就在此时,体内的毒性终于彻底爆发,他胸口一痛,吐出一口黑血,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用长剑支撑住逐渐麻痹的身体,意识开始一点点涣散。 黑袍药师释然一笑:“我就说嘛,我的毒,怎么可能会失效镇北侯,你能扛到现在,着实令我刮目相看。你放心,等我把你炼成毒物,会多给你一些药,减轻你的痛苦。” “你痴心妄——” 想字未说完,老侯爷再次吐血,身子一歪,倒在了冷冰冰的草地上。 另一边的卫廷双耳一动,眸光一沉,就要去寻老侯爷。 修奴却不给他任何机会,飞身而下拦住他去路。 黑袍药师一步步朝老侯爷走过去。 老侯爷几度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连拿剑的力气都没了。 黑袍药师停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别挣扎了,没用的,等我先拿下你,再去活捉秦沧阑。我很想知道,大周最厉害的高手若变成我手中的毒物,究竟会强大成什么样。武安君也是不错的人选,可惜他死了。” 老侯爷目光如炬地瞪着他。 他捏出一枚暗器,就要射向老侯爷。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已经脱力的老侯爷突然用左手抽出了军靴中的匕首,一把扎向他的右脚。 黑袍药师神色一变,赶忙收脚。 好在匕首只是扎穿了他的鞋子。 老侯爷趁机抓住他的脚,将他整个人跩倒在地上。 黑袍药师属实没料到老侯爷还能有力气。 他被激怒了,老侯爷朝他扑过来时,他指尖一动,一只秃鹫振翅飞来,对准老侯爷的眼睛狠狠地啄了下去! 咻! 一支冰冷的箭矢凌空射来,将即将啄瞎老侯爷的秃鹫狠狠射飞。 黑袍药师眸光一沉,一掌拍开老侯爷,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 他警惕地环视着四周:“什么人” 暗处没有应答。 可他看着那只被射穿脑袋挂在大树上的秃鹫,心中明白,如此箭术,绝非等闲之辈。 “是冷将军吗” 他沉声问。 冷天南执掌神弓营,其箭术除了已逝的武安君,整个大周无人能敌。 “别忘了,你儿子还在我们手中,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冷声威胁完,黑袍药师试着朝老侯爷走去。 却刚动了半步,三支箭矢飞射而来,齐刷刷地插在了他脚前! 就是现在。 他看清箭矢是从哪儿射过来的了! 他反手抽出背后的弓弩,这是西晋的破神弩,比拉弓的箭矢更快、更猛! 他朝对方毫不留情地射了过去。 咚! 有什么庞然大物跌落在了地上。 射中了! 他冷冷一笑,收了弩弓,抬手去抓地上的老侯爷。 就在这一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夜色深处竟然又射来一支冰冷的箭矢,直直射穿了他去碰老侯爷的那只手! 疼痛令他的面容扭曲,他握住右手的手腕,不可置信地扭头望去。 就见一个手挽长弓的蓝衣少女,仿若林中鬼姬,神色冰冷地踏月而来。 少女拉开弓箭,瞄准了他的脑袋。 今天小小帅翻了啵值不值得一张霸气的月票! 465 实力吊打(二更) 黑袍药师的头皮一阵发麻。 怎么会这样 竟然是个小丫头 还有,自己适才不是射中了吗 为何她还能好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难道说……她使诈 她故意摔下来,让他以为自己射中了,从而降低对她的警惕…… 黑袍药师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脑子里闪过无数疑惑,可惜眼下不是寻找答案的时候,小丫头的箭射穿了自己的手,如今还想射穿他的脑袋! 苏小小瞄准就射,没有一丝犹豫。 若非亲眼所见,黑袍药师很难相信一个小丫头竟然能比男子更果决。 咻的一声,箭矢飞来! 黑袍药师吹响骨哨,又一只秃鹫飞来替他挡下了这支箭矢。 而他自己则施展轻功退到了十步开外。 苏小小倒是没着急冲他射第三箭,而是来到老侯爷身边。 老侯爷中了毒,他的情况更紧急,必须立刻解毒,否则性命危矣。 苏小小将长弓背回自己的背上,蹲下身,自挂在腰间的急救包里取出两颗黄色的解毒丸喂进老侯爷嘴里。 黑袍药师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底越发不可思议。 适才隔得远,尚且能说这丫头没吸入林子里的毒气,可眼下她置身其中,为何也和没事人似的 还有,她给镇北侯喂了什么东西 解毒的丹药吗 他忍住右手被射穿的剧痛,冷冷地说道:“别做梦了,我的毒,你解不了的!” 苏小小淡道:“是吗那你觉得,我为何能安然无恙地站在你面前” 黑袍药师一噎。 苏小小没戴防毒面罩,不过,她提前服下了小黄丸。 这种基地药房的三无药丸,简直就是毒药的克星。 苏小小漫不经心地说道:“伱引以为傲的毒,在我看来,全是垃圾!” 黑袍药师脸色一沉:“你!” 他用毒无数,可以打他的脸,但绝不能羞辱他的毒术! 他咬牙道:“丫头!你等着受死吧!不管你们吃下多少钦天监的避毒丹,最后还是会中毒而死的!不信你就——” “咳咳咳!” 老侯爷剧烈地咳嗽了两声,竟是一下子恢复了意识。 黑袍药师瞳孔猛地一震。 这不可能! 苏小小将老侯爷扶坐起来,拍着他的背,给他顺了顺气,又取下水囊,拔了瓶塞递给他:“舅祖父,喝口水。” 老侯爷缓缓抬起有些酸软的胳膊,接过水囊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他脸上的黑气一点点褪去,发乌发紫的嘴唇也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黑袍药师目瞪口呆。 怎么会有人能解他的毒 他呵斥道:“丫头!你是不是偷了我的解药” 苏小小嚣张地说道:“嗤,就你的那些药,白给我我也不要。” 黑袍药师气了个倒仰! 他阴恻恻地盯着在给老侯爷把脉的苏小小,恶念闪过,再次吹响骨哨。 无数秃鹫自暗处的林子里振翅而起,飞扑着冲苏小小扑了过来。 老侯爷脸色一变:“当心!” 苏小小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眼看着那些有毒的秃鹫就要袭上苏小小,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黑袍药师眸子一亮。 是他的毒物! 毒物听到骨哨声回来了! 臭丫头,就算你没中毒又如何有毒物在,你就等着被撕成碎片吧! 毒物带着烈烈杀气冲向了苏小小,一爪子拍了过来! 老侯爷见状不对,用尽全力抱住苏小小,用后背去抵挡那个毒物的攻击。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反倒是两个秃鹫被它一爪子拍飞了! 秃鹫来一个,它拍一个,来两个,它拍一双。 黑袍药师惊呆了,他忙吹响骨哨。 然而不论他怎么吹,毒物就是不攻击苏小小,反而对着他的秃鹫咔咔一顿拍。 秃鹫被拍得一个不剩。 “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的毒物……被她给控制了她是怎么做到的!” 黑袍药师连翻遭受打击,简直要怀疑人生了。 但更怀疑人生的还在后头,毒物拍死了所有秃鹫后,竟然凶猛地朝他扑过来了。 这毒物是他炼制的,他当然知晓它有多厉害,便是修奴,也不能在十招之内杀了它! 黑袍药师不再恋战,恶狠狠地瞪了苏小小一眼,施展轻功离开了。 临走前,他丢下一句狠话:“丫头,你迟早会死在我手里的!” 苏小小将老侯爷扶出了毒林,找了一棵大树坐下。 老侯爷靠着背后的大树,一头雾水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五虎带我来的。”苏小,“走的是另一个入口。” 五虎雄赳赳地落在苏小小的肩膀上,苏小小喂了它一颗鸟食。 打工鸟喜提今晚第一颗鸟食! “啊。”老侯爷知道这是一只白莲教的小叛徒,倒是没那么诧异了,“不过,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您说它吗它就是上次的那个毒物。”苏小小指着不远处的黑瞎子说,“我也是进林子后偶然遇到它的。” 老实说,她也挺意外。 本以为上次一别,再也不会见到了,谁曾想刚进来便碰上了。 刚刚黑袍药师射弓弩,就是它假装摔下来骗过了对方。 老侯爷狐疑地看了眼黑瞎子。 确定是碰上么 不是这个大家伙闻到气味找上你的么 黑瞎子去把藏在草丛里的小熊宝抱了过来。 “昂!昂!”小熊宝似是闻到了苏小小的气味,发出了兴奋的小叫声。 苏小小把它抱过来,检查了它后背的伤口:“恢复得真好。” 黑瞎子背过身去,也将自己的后背露给苏小小。 苏小小拆开它的纱布:“你也恢复得不错。” 能遇上也是缘分,苏小小重新给它们换了药,喂了解毒丸。 黑瞎子不动,一眨不眨地坐在苏小小对面。 它视力不佳,但听力与嗅觉都异常敏锐。 苏小小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一块蜂蜜奶酥递给它。 它满意地接过吃了起来。 小熊宝坐在它怀中,伸爪子去抓蜂蜜奶酥,被它一巴掌摁下。 它完美地诠释了母上威压。 老侯爷喝完水,气力恢复了些,他看着眼前这个摁着自己儿子吃独食的熊憨憨,不禁怀疑,它当真是西晋药师炼出来的大毒物 “您感觉怎么样”苏小小问。 老侯爷说道:“呼吸时胸口有些痛,其余倒是没什么了。” 苏小小点点头:“这是体内有残留的毒素,那您先在这里歇息,痛感完全消失之前不要用力,也不要运功,它会守着您,它吃了我的蜂蜜,不能白吃。” 黑瞎子一愣。 手里的蜂蜜饼子突然不香了。 老侯爷看着准备离开的苏小小,问道:“你要去哪里” 苏小小正色道:“找到西晋药师,杀了他!” 看到有读者说更新没以前快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能大家认为疫情封在家里,我就有更多的时间码字。 以前没疫情的时候,我基本就不出门的,而且那时候孩子有人管,家务有人做,吃饭点外卖。 现在我和孩子单独被封在工作室这边,做不完的饭,拖不完的地。 白天,电脑被霸占,因为某人要上网课。 晚上好不容易电脑是我的了,又得辅导作业了。 等全部弄完,经常已经是夜里十一二点。 然后我开始码字,写到三四点是常态。 现在我的睡眠是严重切割的状态,晚上睡两个小时,下午睡三到四个小时,还不能睡太沉,带过孩子的都懂。 大家看我题外话,好像挺开心挺轻松的,但其实我整个人已经到了被掏空的状态。 我把一台已经报废的笔记本找出来码字,有多卡顿就不说了。 466 完美解决(三更) “你……不可!”老侯爷怎么能让小孙女去涉险 没错,就是小孙女,不是侄孙女,他不承认。 “他刚受伤,要趁他病,要他命!” 苏小小的态度很坚决。 西晋的药师是个十分棘手的家伙,尽管武功不如修奴,可他使毒的手段确实令人防不胜防。 她必须了结了他。 老侯爷沉吟道:“那个人……不是普通的高手,他是西晋来的药师。” 苏小小道:“我知道。” 老侯爷错愕地朝她看来:“你知道” 苏小小哦了一声:“也是才得到的消息。” 老侯爷皱了皱眉:“所以,你是特地因为这个赶来的” “嗯。”苏小小点了点头。 老侯爷无奈叹道:“伱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 这可是白莲教的桃林啊,上回死里逃生,就没让这丫头生出半分忌惮么 “你这胆子,也不知随了谁,华音当年……可没你这么虎。” 或许是华音当年有人保护吧,出嫁前是他,出嫁后是秦沧阑,他有时也会想,会不会是自己把华音保护得太好了,乃至于华音自幼没有面对过那些阴谋诡计。 可他转念一想,华音只是不擅武功,脑子是聪明的。 只能说人生在世,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保证自己一辈子算无遗漏。 这丫头打小吃了苦,但也练就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心性。 “对了,你的箭术是和谁学的” 刚刚那两箭,说是百步穿杨也不为过了。 “卫廷。”苏小。 老侯爷错愕,卫廷与她认识也才半年而已,就已经练就出此等箭术—— 老侯爷哪里知道,苏小小在乡下是没拿箭的,去了宫学才正儿八经地学射箭的,满打满算,其实不足三月。 提到卫廷,老侯爷望了望另一边:“卫廷不会出什么事吧他被修奴缠住了……” 苏小小淡定地说道:“出事了我就换个相公。” 老侯爷:“……” 老侯爷清了清嗓子:“咳咳咳,不至于不至于。” 卫家小子还是不错的。 苏小小去追杀西晋药师。 黑瞎子坐在老侯爷身边守着他。 小熊宝睡着了。 老侯爷看看自己,又看看与自己同款坐姿的大黑瞎子,突然有点儿怀疑人生。 他抬起右手。 黑瞎子也抬起右手。 他抓头。 黑瞎子也抓头。 他伸腿。 黑瞎子也伸腿。 黑瞎子看不清楚,是通过声音的动静感知的。 老侯爷恶趣味地冲黑瞎子吐了吐舌头。 这个细微小动作黑瞎子就感知不明了。 哈哈,不会了吧! 然后当尉迟修赶来这边时,看到的就是老侯爷对着一头壮硕的大黑熊,一个劲儿地狂吐舌头。 尉迟修:“……” 月黑风高,竹林寂静如雪,偶尔传来几声鸟兽的声响,但也很快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夜色中。 苏小小带着五虎在林子里搜寻黑袍药师的踪迹。 对方被她射伤了手,起先能看见地上的血迹。 但很快,血迹便消失了,地上躺着一支被拔下来的箭矢。 “给自己疗伤了么” 他是药师,当然不仅能用毒,也能用药。 苏小小没有丝毫着急,继续淡定地朝前找。 她笃定他走不远。 因为,她的箭上抹了麻醉剂。 没直接静脉滴注,药效在体内发挥得慢,但他只要运功,便会催发药效在筋脉内循环。 “五虎,跟上。” 苏小小对打工鸟说。 作为一只为了鸟食叛逃的二五仔,五虎将自己的小翅膀挥到了极致。 另一边,黑袍药师也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了。 他的功力在大减,身体各处逐渐出现了轻微麻痹的感觉。 他的武功虽不如修奴,但绝对不差,不至于中了一箭便虚弱成这样。 “那丫头的箭上有毒” 不对。 作为用毒的高手,天底下任何一种毒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箭上是没有毒的。 他当然想不到箭上的确不是毒,而是苏小小从药房带出来的麻醉剂。 他越想越觉得那丫头古怪,甚至让他隐隐生出了一种忌惮。 就连面对修奴都不曾如此。 毕竟,他打不过修奴,可他用毒,一样能药倒修奴。 该怎么形容此时的感觉 就像是…… 遇上了天敌。 他得赶紧回到自己的院子,那里有机关,有他炼制的无数剧毒—— “别逃了,你逃不掉的。” 前方陡然传来一道恶魔般的声音,他步子一顿,惊诧地抬头朝顶上望去。 苏小小学着他方才欺负老侯爷时的样子,优哉游哉地坐在一棵大树上,只不过,比他嚣张一百倍。 他狠狠一惊:“你……” 这丫头是怎么跑到他前头去了 他的心里忽然突突的,那种忌惮的感觉又来了,宛若遭遇了血脉上的压制。 其实,若真让苏小小去对付修奴,还真未必能讨到几分便宜。 但拥有基地药房的苏小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西晋药师的克星。 这大抵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 黑袍药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惊觉到自己竟然在忌惮一个小丫头,他不禁觉丢脸。 他猛地射出一枚暗器! 咻。 苏小小轻松接住。 他眸子一瞪:“你……没中毒” 苏小小戴着银丝手套的手,在月色下微微泛着冷光。 她把玩着暗器,淡淡说道:“我都说了,你的东西,全是垃圾!” 她唰的将暗器射了回去! 黑袍药师的身体被麻痹,一时没能躲开,被狠狠射穿了膝盖! 他跪在地上,用手撑住身子。 奇怪,明明身体被麻痹了,为何受伤的还能感觉到疼痛呢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苏小小淡淡一笑:“因为我方才在你的毒镖上抹了药啊。它射哪儿,你的麻醉药就能解到哪儿,你想彻底恢复知觉,可以用飞镖把你全身扎一遍啊。” 我靠,那他还有命啊 他望了眼不远处,咬紧牙关。 苏小小跳了下来,落在他面前,指了指他看过的地方:“那边,就是你的老巢了吧让我猜猜看,里头有对付我的毒物与机关。那不如你也来猜猜,我会不会放你过去” 可恶,就差几步了! 黑袍药师眼神一闪,蛊惑地说道:“丫头,我们可以做笔交易!只要你放了我,我可以不对付你和你的家人,另外,我那些宝贝,你有看上的,我都可以送给你!” 先稳住这丫头,把她诱进院子,再用机关杀了她! 他要把她碎尸万段!剁成肉渣喂他的毒物! 苏小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可能不了解我,我是杏花村的小恶霸,我,只喜欢抢。” 说罢,苏小小抽出匕首,反手就是一刀,不偏不倚地扎进了他心口。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眸子:“你……” 苏小小一字一顿地说道:“再见了,药师。” 她唰的推进匕首,彻底刺穿。 看到了很多小可爱的鼓励和理解,真的好感动啊,大家怎么可以这么这么好 昨天其实还挺沮丧的,现在又元气满满了,嘴角都是翘起来的。 有你们,真好。 467 洗劫一空(一更) 黑袍药师到死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一世英名,炼毒无数,最后竟会栽在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丫头手里。 他不甘心。 他还没弄明白这丫头究竟对他用了什么毒,为何能比他的毒还厉害 他死死地盯着苏小小,似要将这张脸记入脑海,带入轮回,做鬼也不放过。 苏小小半点害怕都无,淡定地看着他,一直到他气绝身亡。 苏小小抽回匕首,挑开他衣襟瞧了瞧:“还穿了护心甲。” 幸亏武安君的匕首够锋利。 苏小小将匕首擦干净,插回刀鞘。 树枝上的五虎用翅膀捂住眼。 二五仔表示画面太凶残,宝宝不敢看。 苏小小喂了它一颗鸟食。 金刚小鹦鹉一秒瞪大鸟眼,凶巴巴地瞪向血泊中的黑袍药师,给了他一个来自鸟王(并不)的深渊凝视。 接下来,苏小小去了黑袍药师的院子。 她是大夫,对毒理的研究其实并不多,尤其是这个朝代的各种毒,她几乎没见过。 她在院子里找到了不少毒药,大部分是有解药的,也有一部分尚未研制出解药来。 另外,她也见到了一些正在被折磨的毒物,它们死的死,伤的伤,看来,要炼成厉害的毒物也得看运气。 苏小小给它们喂了解药,把它们放了。 这些毒药留在白莲教也是祸害,毁了又有点可惜,指不定以后能派上点用场。 苏小小将毒药打包。 最后,苏小小在黑袍药师的柜子里搜到了他的盘缠与贴身之物。 银子不多,银票倒是有一沓,可惜是西晋的银票,在大周用不了。 “咦这是什么” 苏小小在银票下发现了一本册子。 是黑袍药师的手札,上面收录了不下百种的毒草,以及他的独门毒术。 苏小小翻了册子,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杀了个怎样的大拿。 “这家伙……原来这么厉害的么” 能被莫归远看上,确实有两把刷子,若非自己有药房,怕是也很难如此轻易地杀掉他。 属于是乱拳打死老师傅了。 半个时辰后。 苏小小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与老侯爷会和。 尉迟修也在。 他正打算去寻苏小小的,甫一见她逃荒似的过来,不由眉头一皱:“你干啥了” “哦,捡了点东西,拿着。” 苏小小将包袱扔给他。 提到这个,苏小小就来气。 苏小小是打算把毒药放进药房的,谁料药房竟然不放她进去了。 她寻思着最近自己与药房的关系不时挺和谐的么 这又是闹的哪门子脾气 难不成金子可以进,毒药不能进 无法,苏小小只得自己把毒药打包扛回来了。 累死她了。 尉迟修还当她又去捡金子了,打开包袱一瞧,吓得一蹦三跳:“我去!你捡啥不好!捡这么多毒药!” 尉迟修虽是杀手,对毒药也有一定的研究,只是没药师那般精通罢了。 黑瞎子也闻到了令它痛苦的气味,抱着儿子后退好几步,冲着包袱一阵咆哮。 老侯爷担忧地看着苏小小:“你没受伤吧” “没有。”苏小小摇头。 老侯爷又道:“那个西晋的药师……” 苏小小淡定地说道:“死了。” 老侯爷很震惊。 从前他只知这个在乡下长大的小侄孙女医术了得,但显然,仅凭医术是杀不了西晋药师的。 今晚,小丫头带给她的惊喜太多了。 百步穿杨的箭术,干脆利落的身手,冷静睿智的头脑,所向披靡的胆量…… 她具备一个将门之后的一切优秀素质,这才是真正的将门虎女。 若她是男儿身…… 思及此,老侯爷有些惋惜。 同时也为小丫头感到心疼,天赋是与生俱来的,可再好的铁也需千锤百炼方能成钢。 她……吃了不少苦。 桃林最隐秘的一处庭院中,莫归远刚喝下最后一杯桃子酿。 对面的酒杯还在,人却溜了。 张峰问道:“教主,就这么放他走没关系吗他会不会赶去给少教主通风报信” 莫归远淡淡笑道:“他去了也无妨,就算他也加入,依旧打不过修奴。” 卫廷与尉迟修还年轻,武学境界不如修奴的,再过几年就不好说了,尤其卫廷,他的天赋比死士更高,他日的武学境界或可在修奴之上。 可眼下的他,还并不是修奴的对手。 “镇北侯也在。”张峰说。 莫归远恣意道:“药师已经盯上了镇北侯,他不会让镇北侯有机会靠近修奴的。” 事实上,药师第一个盯上的是卫廷。 但卫廷是莫归远的外孙,在莫归远彻底放弃这个外孙之前,他动不得。 张峰如释重负道:“药师也在,那就万无一失了。” 莫归远笃定地说道:“一切……尽在本座掌控之中。” 他话音刚落,一名弟子神色匆匆地赶来,冲莫归远拱手行了一礼:“教主!出事了!” 莫归远端着酒杯,慢悠悠地说道:“是不是修奴把人打伤了伱去和修奴说一声,可以教训,但别闹出人命。” 这个教训的度其实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打一顿是教训,废一条胳膊是教训,甚至半残也能叫教训。 弟子惊慌道:“不、不是修奴那边……” 莫归远漫不经心地笑道:“那就是药师把镇北侯给抓了朝廷来要人,本座自有说法。” 弟子低头道:“也……也不是镇北侯……是药师!药师出事了!他让人杀了!” 咔! 莫归远手中的酒杯被捏成了齑粉。 张峰上前一步问道:“你是不是弄错了药师怎么可能被杀” 他是用毒的祖宗,更是除了修奴之外的第二高手,谁能杀了他 镇北侯吗 不可能! 尉迟修就更不可能了! 弟子噤若寒蝉道:“小的不敢撒谎……” 莫归远与张峰在林子里见到了西晋药师的尸体。 他倒在血泊中,距离自己的庭院不足三丈。 他的右手被射穿,心口中刀瞬间毙命。 现场没有过多打斗的痕迹,就算修奴也不能在毫无交手的情况下杀了他。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被人下了药。 可什么人能给药师下药! “我这个外孙的身边,有我不知道的高手呢……” 张峰从院子出来,拱手道:“教主,药师的院子也被洗劫一空了。” 莫归远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盗他金库,杀他药师,还洗劫他的毒药—— 很好。 他这个外孙……很好! 莫归远咬牙,阴冷地说道:“告诉修奴,不必手下留情!” 修奴与卫廷从林子里打得不可开交。 死士是以耗损生命为代价的,不知疼痛,无所畏惧,越战越勇,直至最后一滴血流尽。 正常人不能这样,体力是会耗损的。 卫廷撑到现在已是奇迹,然而不凑巧的是,他一脚踩中了陷阱。 右脚被死死卡住。 修奴一剑朝他的胸口刺来。 卫廷侧腰避开,荷包被割破,一个生锈的铁铃掉了出来。 修奴看着那个铁铃,忽然顿住了。 468 父兄(二更) 大树下,老侯爷对尉迟修道:“既然大丫没事,你去找卫廷吧。” 卫廷与修奴交手,起先他还能听到二人打斗的动静,后来二人越打越远,他啥也听不见了。 但卫廷迟迟不归,说起来还是有些令人担忧的。 尉迟修看了眼那个不时偷偷拿脚踹一下毒药包袱的大黑瞎子,觉得有它坐镇,问题应当不大。 “我和你一起去。”苏小。 “你留下!”尉迟修想也不想地拒绝。 苏小小举起从西晋药师那儿搜刮来的破神弩:“永远不要小瞧一位药师的实力。” 尉迟修:“……” 二人顺着打斗的痕迹一路找到山坡下时,交战已经结束。 卫廷坐在一块空地上,姿势慵懒,神情淡然。 浑然看不出他的脚被卡住了。 而在他身边,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灰袍男子,对方的脸上盖着一个斗笠。 “大人!” 尉迟修快步走上前,看看卫廷,又看看那个被遮了脸的男人,问道,“他谁呀” “修奴。”卫廷淡淡地说。 “啊……”尉迟修目瞪口呆,“伱……杀了修奴啊” “他没死。”卫廷说完,蹙眉睨了某人一眼,“你什么表情难不成我杀不了” 尉迟修小声嘀咕:“杀不杀得了你心里没点数吗” 卫廷淡淡看过来:“你是不是又嫌命长了” 尉迟修吐了吐舌头,不再往下说。 等等。 他刚刚干了啥 尉迟修捂住嘴。 都怪为老不尊的镇北侯,把他带坏了! 苏小小走了过来,歪头看了他一眼:“脚卡住了” 草丛遮住了,不仔细看实则看不出来。 卫廷一脸高冷地应道:“嗯。” 苏小小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被困了还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场,也是没谁了。 那是一个类似于捕兽夹的陷阱,不同的是它上面的尖齿并不锋利,没有立即刺入卫廷的皮肉,但别以为这样就不危险了。 地底下设了机关,正是卫廷坐下的地方,他只要起来,机关便会发动,让捕兽夹迅速合拢,把他的脚整个切下来。 苏小小戴上银丝手套:“一般人踩不着这个机关吧,你什么运气” 卫廷踩了两次,第一次是捕兽夹,第二次是催动捕兽夹的机关,总之他确实够倒霉就是了。 苏小小用匕首将捕兽夹撬开,将卫廷已经麻掉的脚拿出来,又让尉迟修找了一块儿石头放进去。 她想试试这个机关的威力。 当尉迟修把卫廷扶起来时,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整块石头被切成碎片。 这若是人的脚…… 尉迟修啧啧道:“大人,你外公够狠呐。” 卫廷没问苏小小怎么来了,这丫头会老老实实待在钦天监才是奇了。 见她一切安好,他问道:“你们碰到苏侯爷了吗” 尉迟修道:“碰到啦,他在那边的林子里,一会儿我们去找他。话说,修奴是怎么回事他脸上干啥盖着一个斗笠” 说罢,他蹲下身来,摘了修奴脸上的斗笠,“原来他长这样啊。诶他身上也没受伤,怎么就晕了” 尉迟修一边说着,一边取出火折子,借着火光再次仔仔细细地打量,发现修奴的额头上是青的。 他又看向卫廷,卫廷的额头也青了一大块儿。 他的神色变得一言难尽:“不会吧,大人,你打不过人家,就耍赖上了头槌啊” 这是什么小孩子的幼稚打法 卫廷面不改色道:“我才没有。” 这便是有了。 尉迟修还不了解他 “什么情况”苏小小问。 卫廷顿了顿,将先前发生的事说了。 苏小小点点头:“你的意思是,他看见你的铁铃,一下子出了神,然后你趁机扑过去用脑袋把他捶晕了” 风华绝代的卫大人,竟然用脑袋锤人,那画面不敢想啊。 修奴打死也没料到会遇上这么不要脸的对手吧。 卫廷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叫铁头功,是一门少林绝学。” 苏小小:“……” 尉迟修:“……” 苏小小道:“他在林子里和你交手时,说觉得你熟悉,之后见了你的铁铃,又立马出了神,他俨然是认识啊。他会不会是你哪个哥哥或者……父亲” 卫廷道:“不是,我父兄不长这样。” 他也是怀疑过这种可能,所以才不惜一切代价头槌了修奴,他其实只想把他斗笠撞掉的,但好像……力道大了一点。 苏小小摸下巴:“更换容貌了也说不定。” 卫廷:“嗯” 苏小小道:“哦,就是,改头换面。” 卫廷按照自己的理解说道:“他没带人皮面具,没易容。” “那可说不准,改动容貌的法子多着呢。” 苏小小走过去,扯了一根修奴的头发。 …… 修奴是在一阵吧唧吧唧的吸吮声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一把坐起身,去抓边上的长剑,却抓了个空。 不仅如此,他的脑袋一阵天旋地转,险些再一次地倒下去。 苏小小挑眉:“被卫廷头槌得不轻啊。” 修奴循声看了过来。 苏小小怀里抱着一个小熊宝,正用奶瓶给它喂奶。 大黑瞎子刚刚和老侯爷打了一架,这会儿一人一熊都乖乖地坐在洞口反省。 卫廷和尉迟修拾柴火和打水去了,也不在山洞里。 “剑在这儿。”苏小小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身边。 修奴看着自己的剑,没上前去拿。 苏小小拿着奶瓶,一边给小熊宝喂奶,一边看向修奴:“你很虚弱,到底是被卫廷槌的,还是你……功力的反噬啊” 修奴没说话。 苏小小从他的表情里差不多猜到了,头晕是让卫廷槌的,但身体如此虚弱却是死士强大的背后应有的代价。 他们在每一场战斗之后,会陷入极致的虚弱,虚弱程度与战斗的强度相关,说白了就是用了越多的功力,事后就会越虚弱。 在此期间,可能连一个普通人都能杀死他们。 这才对嘛,不然也太逆天了。 修奴感觉到身上的异样,他拉开袖子与衣襟瞧了瞧,发现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全被医治了。 他和卫廷打斗时并未受伤,都是从前的旧伤。 苏小小问道:“你……打的时候感觉不到疼痛,过后身体进入虚弱期,疼痛会加倍的吧” 关于老侯爷对小小的称呼,我好像一直弄错了,是侄孙女,老侯爷想亲近一点,是叫小孙女,“妹妹的儿子就是我儿子,妹妹的孙女就是我孙女”,应该是这样的逻辑。 前面好像苏老夫人也让二狗喊了外祖母的忘记在哪一章了。 469 教主现身(三更) 世间的规则是公平的。 越是强大,越要付出代价。 修奴依旧没说话。 她说错了,不是加倍,是数倍、十倍。 苏小小让小熊宝自己抱着奶瓶喝,她则拿出了卫廷的铁铃:“你是在哪里见过这个铁铃吗” 苏小小方才给他与卫廷做了基因鉴定,结果显示他与卫廷既非亲子也非亲缘关系。 可他对铁铃的反应如此之大,苏小小觉得,他应该是见过一模一样的铁铃的,甚至可能与铁铃的主人有过难忘的交集。 那人不会是卫廷,也不是卫六郎。 卫六郎明显不认识修奴。 修奴仍是不吭声。 小熊宝似乎有点不满苏小小给它喂奶还看别人,抬起一只小脚脚抵住奶瓶,腾出一只肉乎乎的小熊爪扒拉了一下苏小小。 似是在说:看宝宝。 苏小小笑了,捏了捏它的小熊爪。 真软。 修奴走过来,弯身拿起地上的长剑,头也不回地出了山洞。 洞口打过架的一人一熊没动。 反省中,不被允许动。 苏小小抱着吃奶的小崽崽出来,与拎着水囊的卫廷碰了个正着。 卫廷望着修奴逐渐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 “真不拦住他”苏小小问,“他这会儿很虚弱,拦下他很容易的。” “不必。”卫廷道。 苏小小:“哦。” 天亮后,苏小小告别了大黑瞎子与小崽崽,与卫廷、老侯爷一道回了暂住的庭院,尉迟修继续潜伏在暗处。 至于说修奴离开莫归远身边后,他们为何没去趁机刺杀莫归远,倒也不是没去。 尉迟修偷偷去了与莫归远见面的院子,哪知早已人去楼空。 莫归远这只老狐狸,一定是发现西晋药师被杀了,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换了一处安身之所。 桃林那么大,他们是先找到莫归远,还是先中了林子里的机关,就有些说不准了。 尤其某人运气还那么差。 “放心,他会主动上门。”卫廷说。 苏小小问道:“你怎么知道” 卫廷道:“我了解他。他接连失去筹码,现在,怕是再也坐不住了。” 三人进院子,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景弈。 景弈早发现卫廷与老侯爷夜里出去了,见他俩回来,他不意外。 一直到……他看见苏小小。 少年冷漠的眼底瞬间有了星河般的光辉。 “你来了” 他走上前,主动接过卫廷与老侯爷手里的包袱。 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东西是她的。 卫廷皱眉:最近看这小子越来越不顺眼了。 苏小小进了卫廷的屋。 景弈戳戳她肩膀,故意说道:“他是侍卫,男女授受不亲。” 卫廷嘴角一抽,伱小子还能没看出我是谁 苏小小眨眨眼:“没事,我红杏出个墙。” 卫廷:“……”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可还行 二人进屋后。 景弈苦大仇深地站在门口。 萧重华慢悠悠地走过来,回插了一刀:“她也不是你的。” 景弈:“……” 景弈对苏小小并非男女之情,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抓马。 毕竟,相公只有一个,竞争对手不多。 苏小小的哥哥弟弟加起来共有六个。 景弈蹲在地上抠墙。 另一边,修奴进了一处地下通道。 一个弟子迎上来:“修奴大人,教主在等你。” 这就是莫归远的厉害之处。 除非他愿意,否则就连修奴都不知道他会藏在哪里。 弟子将修奴带去了一个地下密室。 莫归远一宿未眠,眉宇间笼罩着疲倦与阴霾。 “你回来了。” 他望着修奴说。 修奴微微点头。 “你们几个退下。”莫归远道。 弟子们退了出去,只留张峰守在他身侧。 莫归远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为何去了那么久我差点儿以为你出事了。” 死士有虚弱期的事,莫归远是知道的,不然他也不会请了个西晋的药师来白莲教,就是为了在修奴与人交手之后,守护修奴平安度过虚弱期。 当然,以修奴如今的武功境界,已少有能让他动真格的人,那些不痛不痒的打打杀杀,是不会让他进入虚弱期的。 莫归远道:“看来我那外孙很难缠。” 修奴没有说话。 莫归远说道:“去疗伤吧。” 修奴转身离去。 莫归远再度开口:“药师死了。” 修奴的步子顿了顿,迈步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小屋后,他躺在硬邦邦的床铺上,脑海里闪过一道鬼怖的身影。 那人的腰间挂着一个生锈的铁铃,已经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又破又旧,难看死了。 曾经有个死士想去扯它,被那人砍了手。 自那之后,所有死士都知道了,那个小小的破铁铃是那人的禁忌。 …… 如卫廷所料,莫归远现身了。 就在当天夜里,莫归远亲自来与朝廷进行第三次和谈。 修奴也在。 不再是破晓时分虚弱不堪的样子,他已经恢复到了巅峰状态。 莫归远当仁不让地在萧重华身边的另一主位上坐下,随后大长老几人也依次落座。 老侯爷、冷天南在几人对面坐下。 卫廷以侍卫的身份站在老侯爷身后。 苏小小在屋里补觉。 莫归远仿佛没认出卫廷,从容地冲萧重华拱了拱手:“三殿下。” 萧重华笑了笑:“要见教主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 莫归远冠冕堂皇地说道:“教中庶务繁多,怠慢三殿下了,是莫某的不是。” 萧重华平静道:“原来教主姓莫” 白莲教教主过于神秘,众人皆以教主相称,关于他的来历与身份,就连陈舵主也不知情。 莫归远笑道:“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三殿下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萧重华看向老侯爷一行人,微微颔首。 老侯爷等人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大长老一行人也退去了院子。 屋内只留下景弈与修奴。 萧重华直言道:“朝廷的诚意,我昨日已与诸位长老言明,不知莫教主考虑得如何了” 莫归远笑了:“三殿下,不如我们换一笔交易。我白莲教依旧被奉为国教,大周天子也依旧拜我莫某为国师,但天子的人选,咱们换个人当当如何” 本来想补觉的,结果被叫起来做核酸,醒了那就给大家码个三更吧! 又看了下,只差3票满百了,咱凑个整吧! 470 动手(一更) 萧重华冷声道:“你想让我谋反” 莫归远笑道:“三殿下难道不想坐上皇位吗还是说,三殿下觉得只要自己够努力,便能顺利登上帝位你的那位父皇有多偏心,不必我来提醒三殿下了吧” 萧重华眸光微动,淡定地反问道:“你的金库没了,药师也死了,伱还有什么筹码襄助本殿下登上皇位” 莫归远完全没有被揭了老底的窘迫。 他恣意一笑,冲修奴比了个手势。 修奴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袱,从里头取出一个锦盒。 莫归远意味深长地笑道:“三殿下请过目。” 景弈将锦盒打开。 当萧重华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脸色瞬间变了。 那竟是一道明黄色的圣旨! 萧重华打算将圣旨拿起来看看上头究竟写了什么,修奴却手掌一动,将盒子抓了过来。 景弈皱眉,拔出长剑。 “景弈。”萧重华制止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莫归远,“莫教主,此举何意” “当然是我的诚意。”莫归远淡笑着说道,“先帝在驾崩前曾留下一道圣旨,立了新君,而那位新君并非三殿下的父皇。” 萧重华神色不变:“你以为我会信” 莫归远仰头一笑:“三殿下可以赌一把,一旦我将这道圣旨公开,三殿下应该明白会有什么后果” 萧重华的眸光凉了凉:“你是在威胁我” 莫归远笑道:“我是在同三殿下和谈,坦白其利弊,以便三殿下三思而后行。” 萧重华讥讽道:“把威逼利诱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莫教主不愧是用一张嘴就能传教的人。你连给我看一眼圣旨的内容都不敢,叫我如何信你” 莫归远正色道:“我可以向你保证,圣旨的内容是真的。” 萧重华一字一顿道:“我不信。” 莫归远的笑容淡了几分:“看来,三殿下是不想和谈了。” 萧重华不卑不亢地说道:“朝廷与白莲教和谈,不是任白莲教宰割的。你今时今日与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如实禀报给我父皇。” 莫归远深深地看了萧重华一眼:“三殿下,你这是要把路走窄了呀,你大哥还在我手中,你就不怕他出什么事,你难辞其咎” 萧重华从容地说道:“莫教主怎么不问问,冷将军去哪儿了” 莫归远神色一顿。 萧重华回敬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莫教主是不是想说,朝廷的人找不到你们关押人质的地方其实莫教主也可以赌一赌。一旦我大哥被救出去,朝廷就再也不会与白莲教和谈了,我劝莫教主在我大哥抵达皇宫之前,趁早拟定与朝廷的契约,也好保命。” “打起来啦!打起来啦!打起来啦!” 屋外传来了五虎的叫声。 莫归远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院子里,老侯爷与大长老交起了手来。 “那是我的鹦鹉!”大长老冷声说。 “放你爹的狗屁!”老侯爷毫不客气地说。 大长老咬牙,就要施展轻功去捉五虎,却被老侯爷抓住脚脖子,狠狠地拽了下来。 二人为了一只鹦鹉打得不可开交。 莫归远厉喝道:“住手!” 大长老心有不甘地住了手。 老侯爷唰的给了他一拳头! 大长老被打得踉跄了好几下,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老侯爷理直气壮道:“三殿下又没让我住手。” 他不是白莲教的,不必听莫归远的。 大长老气煞了,扑过去再次与他打了起来。 莫归远目光一扫,冷家人确实不见了,他叫来一个弟子:“冷将军呢” 弟子道:“说是玉佩掉了,带人去外头找找,一会儿就回来。” 若在以往,莫归远是绝对不会相信冷天南能寻到他关押的人质,然而事情一次又一次地超出他的掌控,他面上不显,实则已有些乱了阵脚。 他回头冷冷地看向萧重华。 萧重华坐在位子上,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冲他志在必得地笑了笑。 莫归远的眼底闪过杀气。 萧重华稳如泰山地说道:“莫教主想抓我么我是朝廷派来和谈的使臣,莫教主敢动我,便是公然与朝廷作对,我朝廷的兵马出师有名,不日便可踏破白莲教的桃林!” 这与白莲教抓萧独邺的性质不一样,萧独邺是自己闯进来的,进人家家里大开杀戒,不抓他抓谁 萧重华在赌,赌莫归远还有底牌没亮出来,莫归远不会在这一刻撕破脸。 莫归远冷冷地走了。 他赌赢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与景弈。 他后背冒了一层冷汗,与莫归远交涉,他看似冷静,实际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景弈,刚刚那个人,你可打得过” “打不过。”景弈诚实地说。 “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萧重华道,“把圣旨偷回来。” 景弈古怪地问道:“表哥不是说圣旨是假的” 萧重华叹道:“盒子里的圣旨是假的,但恐怕……莫归远手里的确有真的圣旨。” 如果莫归远方才恼羞成怒,对他大开杀戒,反而说明莫归远山穷水尽了。 可莫归远就这么走了,说明他手里还有一张真正的底牌——先帝的圣旨。 景弈问道:“如果先帝不是立了陛下为帝,那么会是立了谁” 萧重华凝眸道:“南阳王。” 莫归远出了院子后,吩咐大长老道:“把人质转移一下。” 大长老不解道:“教主,为何突然转移人质难道……被发现了吗不应该呀……” 莫归远没解释:“总之,先转移一下。” “是。”大长老应下,即刻带人前往关押萧独邺与冷睿的密室。 暗中的冷天南走了出来,对冷芷若与两名副将道:“跟上!” 另一边,老侯爷与卫廷也准备出发了。 老侯爷看着整装待发的卫廷,神色复杂地问道:“你确定要这么做他毕竟是你……” “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我至今忘不了,祖父的头颅与尸身被悬挂在城楼上,我把它们取下来,一针一针地缝合。尸首被冻成冰块,戳断了许多针,但我不能等它们全部化掉,因为会立刻腐烂,再也缝合不了。” 他平静地诉说着这一切。 昔日少年抱着冰冻的尸身与头颅跪在雪地中,已经将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干了。 “我和修奴交过手,修奴看似恢复了,实则还差一点,如果要杀莫归远,眼下就是最佳时机!” 老侯爷正色道:“好!今晚就要了莫归远的命!” 早早的更新,有早早的月票吗 471 超凶六虎(二更) 苏小小一觉醒来,院子差不多空了,只剩尉迟修与几个留守的侍卫。 五虎这几日也折腾得够呛,趴在苏小小枕边睡得正香。 苏小小动了动。 五虎是只小金刚,枕头上那点抖动与它而言不亚于一场地震。 它当场被震醒,惊恐地睁大一双鸟眼! “醒了” 尉迟修在门口问。 苏小小点点头,掀开被子:“进来吧。” 尉迟修推门而入。 苏小小望着漆黑如墨的天色,唔了一声:“天都黑了,什么时辰了” 尉迟修懒洋洋地说道:“快子时了。” 苏小小错愕:“我睡了这么久,卫廷和我舅祖父呢” “去杀莫归远了。”不等苏小小往下问,他叭叭叭地把所有人的行踪交代了,“冷家人去救萧独邺和冷睿了,景弈与萧重华去偷东西了。”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偷什么东西” 五虎:“圣旨!圣旨!圣旨!” 五虎是唯一听了一点墙角的。 修奴武功太高,寻常人靠近不了,但他不会防备一只落在屋顶上的鸟。 苏小小又道:“谁的圣旨” 五虎:“先帝!先帝!先帝!” 苏小小继续问:“先帝的什么圣旨” 这问题有点儿超纲,金刚小鹦鹉一下子被问住了,它自闭地耷拉下脑袋,翅膀也没精打采地落下来。 不过,倒也不难猜了。 能让萧重华去偷的,一定是一道不能被公布于众的圣旨。 先帝与萧重华是祖孙,先帝在位时萧重华还是个孩子,先帝不至于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是景宣帝。 那道圣旨对景宣帝不利, 苏小小沉思间,尉迟修挑眉道:“也不知是真是假,也许萧重华是中了老头儿的奸计,莫归远狡诈着呢。” 苏小小给五虎喂了一颗鸟食。 打工鸟喜提鸟食一枚,又开心起来啦! “好了,走吧。”苏小。 尉迟修问道:“走去哪儿” 苏小小道:“找卫廷。” 今晚与莫归远注定有一场恶战,多年的恩怨要出结果,卫廷与莫归远只能活一个,没有第三种局面。 一处瘴气林的边缘,卫廷追上了莫归远。 修奴拦住卫廷,张峰与多名弟子护送莫归远进入瘴气林,从机关下的密道遁走。 老侯爷这回是有备而来的,他戴上了苏小小给的防毒面罩,跟着进了瘴气林。 卫廷看向修奴:“虽然你是莫归远的人,但在弄清楚你与我究竟有什么关系之前,我不想和你打。” 修奴头上戴着斗笠,遮了他的大半张脸,也遮了他眼底的情绪。 “出招。”他说。 大黑瞎子恰巧抱着小熊崽打附近路过,大黑瞎子闻到了修奴身上的气息。 这个人很危险。 大黑瞎子不和他打。 哪知小熊崽呲溜溜地滚了过去。 当真是用滚的,才半岁,身体的协调性不是很好,跑着跑着就成了滚。 它一路滚到修奴脚边,晕乎了小半天,伸出肉乎乎的小熊爪,拍、拍了修奴的下摆一下。 “昂!” 还不忘给了修奴一声奶凶的叫嚣。 然后,它就开始原地激灵灵地发抖。 好害怕! 呜哇! 大黑瞎子拍死小崽子的心都有了。 “打住!打住!休战!” 苏小小自另一侧冲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来到修奴面前,抱起地上的小熊崽,唰的往旁侧闪去。 一到苏小小怀里,怂包熊崽崽立马变得张牙舞爪起来。 “昂!昂!昂!” 宝宝超凶哒! 苏小小闪到一边后,公正公平地比了个手势:“伱们继续。” 修奴与卫廷交起手来,尉迟修也加入打斗的行列。 几人招式太快,身法如残影,苏小小想用弓箭偷袭都不行,不然极有可能瞄的是修奴,射出去却成了卫廷。 苏小小抱着小熊崽,摇头叹息地说道:“唉,男人太快了,不好啊。” 卫廷一个趔趄! 一大波白莲教的影卫冲了上来,将苏小小团团围住。 大黑瞎子一手一个。 影卫也算高手了,然而在经过药师改造过的大毒物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此时,苏小小突然瞥见了不远处的一道熟悉身影。 “冷芷若” 还有冷天南与两个冷家的副将。 “大黑,我们走!” 苏小小对大黑瞎子说。 大黑瞎子两爪子干翻了最后几名影卫,转身跟上了苏小小。 冷天南是跟踪大长老他们来此的。 大长老已经将人质转移了,就关在前面的一个山洞里。 冷天南几人静静地蛰伏在暗处,等到大长老离开后,冷天南冲几人比了个手势。 几人立刻取下背上的弓箭。 武安君还在世时,冷天南就是卫家神弓营的将军,他的箭术是武安君一手教的,后面接管了神弓营,带出来的高手也个个箭术非凡。 这是苏小小第一次见识神弓营的箭术。 说一句百步穿杨也不为过。 六名影卫,齐齐被射中了心口。 “只有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后,巡逻的弟子就过来了。” 冷天南交代完,带着冷芷若与副将冲进了山洞。 他们找到了被五花大绑的萧独邺与冷睿。 萧独邺被下药晕过去了,冷睿是清醒的。 他太菜了,白莲教都懒得在他身上浪费蒙汗药。 两名副将一人背上一个。 一直到这里,进展都还算顺利。 可就在他们打算离开时,其中一名副将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机关。 光秃秃的石壁突然出现了无数洞孔,每一个小孔中都射出无数毒镖。 “当心!” 冷天南抡剑挡开毒镖。 冷芷若一个翻转,宛若游龙一般,一匕首扎进了墙上的一个洞孔。 机关停止,危机解除。 所有人长松一口气。 苏小小暗道,好身手啊。 然而机关是连发性的,当触碰了一个,其余几个也不远了。 一块自洞穴深处巨石滚了出来,狠狠地撞向几人。 他们正处在洞穴最狭窄的地方,两旁无从躲避,要么出去,要么被碾成肉泥。 冷天南大叫:“快走!” 几人朝洞口飞奔而去。 可就在临出洞口的一霎,背着冷睿的副将摔倒了。 大石球轰隆隆地朝着冷睿轧了过来。 472 小小的绝杀!(三更) 那么大的石头,别说是一个人,就算一只大熊也被轧成肉酱的。 冷天南想过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发出了压抑而痛苦的咆哮:“睿儿——” 眼看着大石就要轧上来,一根铁棍猎猎飞来,带着疾风之势力,狠狠地插在了地上! 大石球被颤颤巍巍地挡住了,距离冷睿二人仅半步之遥。 冷天南犹如死了一次,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根救了冷睿的铁棍,发现其另一端连着一根铁链。 他顺着铁链转过身去,看见了坐在岩石上的少女。 少女一手抓着铁链,一手抱着一只小熊崽,神色惬意。 冷天南下意识地想过去,少女身后突然蹦出一只大黑瞎子。 这只黑瞎子冷天南见过,是白莲教的毒物,十分厉害。 奇怪,这丫头怎么会与白莲教的毒物在一起 毒物头上的笼子呢脖子上的铁链呢 无数的疑惑闪过脑海,一个大胆的猜测涌上心头,冷天南警惕地问道:“你是白莲教的人” 苏小小笑了:“怎么自己做贼心虚,便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贼了” 冷天南脸色一沉:“你胡说些什么明明是你可疑,伱若不是白莲教的,为何会与白莲教的毒物在一起” 苏小小才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你想继续与我废话,等白莲教的人赶过来,我也无所谓的。反正我逃了就逃了,你还有个儿子要救呢。” 冷天南的脸色再次一沉。 上回他便与这丫头交锋过,让这丫头坑了不少值钱东西,那时他便知,这个在乡下长大的丫头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今日一见,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扫了眼一旁的冷芷若。 苏小小淡淡一笑:“你看她做什么别以为她与我同过窗,我就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放你儿子一马,说到底,我和她也不是很熟的。” 冷芷若默不作声。 冷天南收回目光,继续望向苏小小:“你要多少银子” “全部。”苏小。 冷天南冷声道:“堂堂护国公府千金,尽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传出去,就不怕丢了护国公府的颜面吗” 苏小小笑道:“我凭本事赚钱,有什么可丢脸的还是说冷将军觉得你们的命不值这点钱” 冷天南捏了捏拳头。 苏小小道:“你动作快点啊,这根铁棍支撑不了多久的。” 这个兵器是从西晋药师的院子里搜刮来的,还挺管用。 冷天南看着微微晃动的铁棍,心有不甘地将身上的银票交了出来。 他这回带的不多。 几个副将也没太大值钱东西。 倒是冷芷若不声不响的,竟把一块祖传的玉佩带在身上了。 “别藏了!就那块玉佩!我要了!扔过来!” 苏小小又血赚一波。 “现在可以放人了”冷天南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不要得寸进尺!” 苏小小拽了拽手中铁链。 冷天南眉心一跳:“你住手!” 苏小小道:“我要知道四年前的真相,你与卫家人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你先别急着否认,想想你儿子的命。” 冷天南拽紧了拳头。 苏小小直勾勾地看着他,犀利的眼神令人无从闪躲:“是你把卫胥和他几个儿子的行踪透露给北燕的,是不是” 冷天南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苏小小道:“看来是了,你为什么害卫家” 冷天南道:“我没想害他们!我是——” 苏小小看着道:“是什么是中了北燕的奸计,不小心将他们的行踪透露了出去。那你为何不派兵增援让我来告诉你,因为卫家人也没告诉你他们的行动。你是偷听到的,随后你又阴差阳错透露给北燕了。如果你此时派兵去增援,就暴露了你偷听的事实。你索性装作不知情,借北燕之手杀了卫胥,最好也杀了他的几个儿子。只剩一个少年状元卫廷,想来成不了大器,如此你便能光明正大地继承卫家军。” 冷天南咬牙:“我以为他们能脱险的!你没见过卫胥,不知卫胥究竟有多强大!带着儿子从北燕大军中突围,他完全可以办到!我也不明白他们怎么就死了!我承认,我有私心,但绝不是想害死他们,我只是……只是想让卫胥受一点伤,接下来我就可以接管兵权,攻打北燕。我想立功,可只要卫胥还能上战场,我就根本没有领兵的机会!我这么做有错吗我哪里不如卫胥了!只因我出身不如他,我就得一直一直被他压着!你们问过我甘心吗!” 窗户纸既然已经捅破了,那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冷天南挺直腰杆:“该说的我都说了,想去陛下面前告我的御状,只管去!现在,你可以放了我儿子了” 苏小小将铁链抛给冷天南。 冷天南的眼底闪过一瞬杀机。 等救出儿子,他就—— 他上前将冷睿拽出来。 他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猛地转过身。 只见苏小小不知何时拉开了弓箭。 她莞尔一笑,对准铁棍咻的放了一箭! 铁棍倒下,巨石朝着冷天南与冷睿猛地轧了下来—— …… 另一边,莫归远进入了地下密室。 地面上不时传来打斗声,是朝廷的高手与白莲教的影卫对上了。 而莫归远再也说不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这种话了。 按理,他手中有西晋药师,有修奴,朝廷除非是派兵围剿,否则没人可以拿他怎么样。 然而西晋药师就这么死了…… 这对他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也算看出来了,卫廷是不可能归顺他的。 卫廷的心中只有仇恨,无法被他利用和拉拢。 既如此,自己也没必要再手下留情。 铁门外传来脚步声,张峰从洞孔看了一眼:“是修奴。” 莫归远道:“让他进来。” 张峰拉下机关,开了铁门。 修奴迈步入内。 莫归远问道:“你杀了卫廷” 修奴道:“没有。” 莫归远冷声道:“为何不杀他别告诉我你又失手了!” 修奴顿了顿:“我,不能杀他。” 早早的三更来啦,来一张月票给六虎买奶粉呀。 六虎:昂!昂!票票! 473 神将出山(四更) “为何不能”莫归远问。 一个西晋药师的死,已经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了,他不允许修奴也超出他的掌控。 修奴不说话。 莫归远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他:“修奴,你是死士,你要服从主人的命令,不得违抗。我再问你一次,能不能杀了他” 修奴仍是没回话。 死士话少,但如果主人来问,当是有问必答的。 修奴的态度激怒了莫归远。 莫归远的神色冷了下来。 他是一个决胜千里之外的做局高手,极少会有被逼急的时候,然而眼下,他处在了随时可能暴走的边缘。 莫归远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修奴,伱该明白的,我是你的主人,你的命掌控在我的手里,我可以轻而易举杀了你,但我不想那么做。你不杀卫廷,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回应莫归远的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莫归远捏紧拳头,额角的青筋暴了出来:“我最后、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和卫廷,只能活一个!” 修奴单膝跪下。 张峰惊呆了。 修奴是死士啊,死士是不可能为了成全别人而牺牲自己的,除非是自己的主人。 可显然,卫廷不是修奴的主人。 莫归远气得浑身发抖:“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 莫归远的眼底闪过凶光,一掌拍上了修奴的脑袋—— …… 老侯爷循着莫归远的踪迹追到洞口处时,碰上了也在追踪修奴的卫廷。 “卫廷!” “苏侯爷。” “你那边怎么样了”老侯爷问。 “修奴走了。”卫廷说。 “走了”老侯爷眉头一皱。 卫廷回忆道:“他好像不想和我打。” “这个修奴的反应很奇怪……会不会是认识你六哥” “修奴是西晋人,我六哥没去过西晋,如果他们认识,我六哥应该会提醒我才是。” “算了,先不想他了,去找莫归远吧。那家伙狡猾得很,每次快逮住他,又让他跑了!” 这倒也怪不得老侯爷,主要这儿是莫归远的地盘,四处都是他设下的密道与机关,老侯爷能追到这里,其实都不容易了。 二人进入洞口,很快便发现了一处密道。 当二人来到密室时,莫归远已经离开了,地上躺着一个人,是奄奄一息的修奴。 老侯爷愣了愣,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这是修奴。 他蹲下身,探了修奴的脉:“筋脉寸断,内力尽失。” 卫廷道:“莫归远干的。” 老侯爷骂道:“这老畜生……连自己人也下得去手……” 修奴虚弱地看着卫廷,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但似乎有着某种执念支撑着他,让他无法咽下最后一口气。 卫廷看了他一眼,走过去在他身侧蹲下:“你有话和我说” 修奴的目光落在卫廷的腰间。 卫廷把铁铃取下来递给他。 他早已没了力气,颤抖的手根本握不住铁铃。 卫廷想了想,把人抱起来,将铁铃放到他手心。 修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卫廷俯下身,侧耳倾听。 修奴靠在卫廷怀里,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卫廷耳畔说出了一个名字。 …… 卫廷与老侯爷是在一处峡谷前找到莫归远的。 此时的莫归远早已褪去了往日常服,换上了银光闪闪的盔甲。 看到这副盔甲的一霎,卫廷的目光刹那间冰冷了下来。 这是武安君的盔甲,他手中的红缨枪也是当年武安君的兵器。 老侯爷恶寒地说道:“这老畜生,杀了人还敢穿人盔甲,不怕武安君的冤魂来找他索命么” 由此可见,莫归远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莫归远骑在战马上,犹如一个得胜归来的战将,眉宇间皆是张扬。 老侯爷低声提醒卫廷:“老畜生的气息和方才不一样了,一会儿当心点,实在不行,先跑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哈哈哈哈!”莫归远嚣张地笑了,“你以为你们还走得了吗卫廷,我给过你机会的,你本可坐享其成,却偏要和我作对!你见到修奴了吧他就是你的下场!当然,你若是逃得够快——” 卫廷拔出宝剑:“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空手回去,今晚,不是我带走你的命,就是我拿自己祭奠卫家亡灵!” “是吗就凭你你是打得过我,还是打得过我身后的白莲教大军” “什么大军”老侯爷眉头一拧。 下一秒,他就看见峡谷后,黑压压的大军倾巢出动,如同潮汐一般占据了整片山谷。 这是……一万大军! 桃林真正要掩藏是白莲教的私军! “这老畜生……” 老侯爷咬牙。 他施展轻功,飞身而起,拔剑朝着莫归远攻了过去。 莫归远一掌将他击飞! 卫廷足尖一点,凌空接住了老侯爷。 落回地面后,老侯爷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试探出来了……他身上……有死士的气息……他吸收了修奴的内力……” 难怪修奴内力尽失。 老侯爷又接连吐了好几口血。 莫归远本身就不弱了,再加上一个修奴,此时的莫归远已经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 老侯爷抓住卫廷的手:“我拖住他……你赶紧走……带大丫离开……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他可以死。 但大丫不能。 当初没能保护好妹妹,如今说什么也必须保住妹妹的孙女。 “老畜生,我和你同归于尽!” “你怕是没这个机会!” 莫归远抓过手中红缨枪,猛地朝二人射来! 卫廷抱着老侯爷,闪身避开! 红缨枪在二人身后的岩石上捅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莫归远策马而去,冷冷地拔出红缨枪,再一次朝着二人追杀而来。 他就快撵上了。 老侯爷不希望自己拖累了卫廷,他一掌将卫廷拍开。 红缨枪朝着他的胸口不偏不倚地刺了过来。 咻! 一枚箭矢凌空飞来,射中了红缨枪的枪头。 红缨枪被打偏了。 莫归远危险地眯了眯眼,扭头朝这边望来。 苏小小再次拉开弓箭。 莫归远可不会给她出箭的机会了,他将红缨枪猛地朝苏小小射了过去! 老侯爷勃然变色:“大丫——” 卫廷飞身去挡,可惜红缨枪已经从他面前飞过去了。 刹那间,红缨枪来到了苏小小的面前。 时间仿若静止了。 红缨枪对准苏小小的眉心疾驰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重若千钧的长矛带着雷霆之势,倏然将红缨枪撞开! 吼!吼!吼! 是整齐划一的怒吼声,夹杂着冰冷的盔甲摩擦声,马踏乾坤,地动山摇! 是秦家铁骑! 秦沧阑穿着寒光闪闪的盔甲,骑着战马,自夜色中威武霸气地走来! 四更!啊啊啊!被秦沧阑帅到啦!可以为秦沧阑求一张月票吗 474 教主陨落(一更) 老侯爷在看到秦沧阑的那一霎,悬着的心就落下了。 他擦掉嘴角的血迹,虚弱而快意地笑了笑:“老禽兽,你可算是来了。” 秦沧阑勒紧缰绳,马儿及时停下。 而他只稍一扬手,身后的铁骑也齐齐停下。 山风呼啸,旌旗猎猎。 前一瞬还回荡着金戈铁马之气的山谷,刹那间万籁寂静。 这便是训练有素的秦家军! 没有哪一支军队能在秦家军面前叫嚣,有些甚至连给提鞋都不配! 老侯爷无比畅快地说道:“莫归远,相形见绌了吧还学人训练私军,真当自己是个什么大将军了!” 莫归远的一万大军刚出来时还让人觉得挺震撼,可秦沧阑的铁骑一来,立刻将白莲教大军衬成了新兵蛋子。 想想也对,可不就是新兵蛋子吗 秦家铁骑是真正上过战场,砍过敌人的头、饮过敌人的血,哪里是区区一支私军可比的 私军里有些朝廷退伍的老兵,见识过秦沧阑的厉害,这会儿吓得腿肚子直哆嗦。 他们听说秦沧阑受了重伤,日后恐怕都好不了了……可眼下是怎么一回事 秦沧阑骑在战马上,漫不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嚣张地看向对面的莫归远:“方才就是你,要杀老子的孙女” 原来那丫头是秦沧阑的孙女,他竟不知自己的桃林来了箭术如此厉害的人物,差点儿让他以为是冷天南来了。 秦沧阑也不等莫归远回答了,抓起一根长矛射了过去,如同他适才射苏小小的那样。 不同的是,他的力道更强大,也更精准! 莫归远拔剑抵挡,却不料,他的剑直接被长矛撞飞了出去。 长矛与剑齐刷刷地插在草地上,尾端打着晃儿,可见秦沧阑这一招究竟有多可怕。 莫归远握紧缰绳,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怎么回事 秦沧阑的伤势难道已经痊愈了吗 不可能! 他明明伤得那么重—— 秦家军的副将带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走向苏小小。 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虔诚地将苏小小迎上了骏马。 苏小小雄赳赳地来到秦沧阑身边。 秦家的先锋军提着盾牌出列,一步步往前铺去,为苏小小筑起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 “祖父!” 苏小小又雄赳赳地与秦沧阑打了招呼。 有人撑腰,气场都不一样了! 秦沧阑宠溺地摸了摸她脑袋:“乖,先去玩一会儿,等祖父解决掉这个麻烦,就带你回家。” “嗯!”苏小小点头。 她神气地睨了莫归远一眼:“哼!” 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她来到老侯爷与卫廷身边,卫廷把老侯爷交给她。 今日两军之间或有一战,但莫归远,他要亲手去杀。 莫归远望着秦沧阑的大军,忽然冷冷地笑了:“秦沧阑,伱能找到这里,我承认你的确有几分实力,不过,你只带了一千铁骑,真以为能与我一万大军抗衡吗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我有高于你十倍的兵力!” 秦沧阑霸气侧漏地说道:“对付你,绰绰有余。三军将士听令,给我杀!” 伴随他一声令下,秦家铁骑如奔涌的洪流,锐不可当地朝着白莲教大军冲了过去。 “列阵——” 歘! 白莲教的指挥使话还没说完,被一马当先的秦家铁骑一刀收割了人头。 卫廷也加入了战斗。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不论白莲教大军的人数有多少,在战无不胜的秦家铁骑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莫归远不敢相信自己精心培育的大军竟如此不堪一击,他整个人狂怒到了极点,抓起长矛狠狠地刺向一名秦家铁骑。 秦沧阑又是一杆长矛飞来! 莫归远被压制得死死的! 莫归远见大势已去,趁乱调转方向,在几名舵主与护法的护送下仓皇离开。 卫廷策马追了上去。 苏小小刚给老侯爷疗完伤,策马来到秦沧阑身边:“祖父你没事吧” 秦沧阑倒抽一口凉气:“咝——伤口有点疼。” 莫归远猜的没错,秦沧阑的确没痊愈,方才出的那三招,是他的极限。 好在莫归远被他成功震慑住,否则,莫归远真来与他单打独斗,他怕是就得露馅了。 老侯爷策马过来:“你刚才只用了不到五成功力吧” 秦沧阑没好气瞪他道:“再多一点,老子就得归西了!” 老侯爷撇嘴儿,人和人的差别怎么辣么大老禽兽不到五成功力就把莫归远吓跑了,他却被莫归远打个半死,好气哦! 这还真不是老侯爷武功弱,实在是秦沧阑的实力太变态,压根儿不是一个量级的。 秦沧阑皱眉道:“不过,三招也没伤到他,卫家小子对上他……麻烦了啊。” 卫廷追上了莫归远一行人。 张峰等人要出手。 莫归远冷声道:“你们退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亲自来清理门户。” “是!”众人退下。 莫归远讥讽道:“你真有胆子前来送死!” 卫廷淡道:“谁死还不一定。” 莫归远嘲弄一笑:“你别以为我打不过秦沧阑,也打不过你!武安君死得早,你在府上一人独大,是不是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卫廷冷声道:“你没资格提我祖父!” “哈哈哈!”莫归远仰天笑了,“卫廷啊卫廷,你一口一个祖父,你祖父又有什么好说到底,他不也死在我手里了他是我的手下败将,没资格与我相提并论!” 卫廷道:“我祖父是铁骨铮铮的大将军,行事光明磊落,的确不屑与你这种阴险之人相提并论。” 莫归远恶狠狠地瞪着他:“你杀不了我的!你自行了断,免去皮肉之苦!” 卫廷话锋一转,风轻云淡地说道:“你吸收了修奴的内力,丹田一定很难受吧体内像是要炸了一样,浑身的筋脉快要爆开,你真的敢用尽全力吗不怕爆体而亡” 莫归远脸色一变。 “我不怕。” 莫归远古怪地看了看他,有些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转瞬,他就看见卫廷拿出一个黑漆漆的药瓶,仰头将什么一饮而尽。 卫廷将药瓶随手捏碎,抬手擦了擦残留在唇角的黑色毒药。 莫归远眉心一跳:“你……” 卫廷勾唇一笑:“修奴临死前给我的。” 莫归远沉下脸来:“你疯了!那是毒药!” 不是普通的毒药,而是用来提升功力的,稍有不慎,可能被毒死,西晋药师当初便是用它炼制了熊瞎子大毒物。 修奴是死士,大量耗损元气后会进入虚弱期,此期间万一遇上危险,修奴可服用这种毒药,强行让自己恢复功力。 代价嘛……就不好说了。 可能是当场被毒死,也可能是过后毒发身亡,活下来的机会十分渺茫。 莫归远大骂卫廷是疯子! 明明退一步海阔天空,他却非要搭上自己来报仇! 值得吗! “出手吧。”卫廷说。 莫归远道:“哼,就算你服用了提升功力的毒药,也不是我的对手!” 卫廷不再与他废话,凌空而起,一剑斩向了他! 莫归远抽出另一柄长剑,迎面挡住卫廷的攻击。 铿的一声脆响,莫归远只觉自己的小臂都微微麻了一下。 卫廷即刻出了第二剑。 这一次,莫归远被逼下了马。 莫归远不可置信地看着卫廷。 毒药的效果因人而异,但可以确定的是,就算是修奴,也未必能提升到如此功力。 莫归远咬牙道:“你究竟吃了多少” 卫廷淡道:“一整瓶” 莫归远跳脚:“疯子!疯子!疯子!” 那药一次只能吃一滴的! 这小子和自己,谁先爆体而亡还不一定呢! 卫廷冷冷一笑:“放心,我死之前,一定会先杀了你!” 卫廷杀红了眼,一招比一招狠辣。 莫归远起先还能抵挡,甚至偶尔能反击一两招,可渐渐的,卫廷的杀招越来越可怕。 终于,卫廷划伤了他的左臂。 皮肉被翻开,猩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这一剑,祭我祖父!” “教主!”张峰大叫,与其余几人冲过来。 然而卫廷仅仅一招,便将所有人斩翻在地上。 很快,卫廷划伤了莫归远的右臂。 “这一剑,祭我父亲!” 卫廷挑断了莫归远的右脚筋。 “这一剑,祭我大哥!” “你大哥不是我害——啊——” 卫廷挑断了他的左脚筋。 “这一剑,祭我二哥!” 卫廷的眼角流出血来,他一剑刺中了莫归远的腰腹:“这一剑,祭我三哥!” …… 卫廷倒也不是一面倒的碾压,莫归远也伤了卫廷的。 只不过,卫廷早已气血翻涌,五脏六腑犹如火烧,浑身的皮肉仿佛剥离一般疼痛,哪里还能注意到莫归远砍了自己几刀 他这副样子,比死士更死士。 莫归远怕了。 卫廷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杀他的,可他不想死。 “小七……我是你外公啊……想想你娘……我若死了……你娘会难过——” 扑哧—— 卫廷的长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莫归远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小……七……” 他直愣愣地倒在了血泊中。 卫廷也倒下了。 “卫廷!” 苏小小跳下马,将七窍流血的卫廷抱入怀中。 看着他嘴里的血止不住地往外涌,苏小小也骂他疯了。 卫廷躺在她怀里,虚弱一笑:“就知道……你会赶到的……” 谢谢大家,小肥章奉上! 475 治愈(二更) 莫归远果然不是这么好杀的,卫廷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 他的五脏六腑全是内伤,七窍不停流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深可见骨。 便是苏承刚把他捡回家那一次,他也没伤得如此严重。 这不是只剩半条命的问题,是毒药让他的凝血功能下降,他的血根本止不住…… 苏小小进入药房。 大抵也是明白卫廷处在性命攸关时刻,药房没闹脾气,顺利让苏小小进来了,只不过,苏小小带在身上的一瓶西晋药师的毒药被药房扔出去了。 那架势,活像是——我不够满足你了吗你居然带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药回来! 苏小小拿了血浆与凝血因子,以及一些紧急外伤药品,出来后立刻为卫廷处理伤势。 足足用了三支药房的凝血因子,他的血才慢慢止住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脱离了危险,莫归远下手够狠,好几处险些伤及要害。 苏小小让自己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对伤口进行清创、上药、缝合。 当尉迟修在五虎的带路下赶到现场时,卫廷的伤势刚处理到一半。 他看着遍体鳞伤的卫廷,再看看地上大滩大滩的血迹,脸色就是一白:“这些……不会全是大人的血吧” 这是把全身的血都流干了吧 苏小小嗯了一声。 要不是有血浆,卫廷早没命了。 这人对自己是真狠,完全不怕痛、不怕死的。 尉迟修死死地捏紧了手中的剑:“莫归远这个狗东西……我要宰了他!他人呢” “边上。”苏小。 “哪儿”尉迟修问。 苏小小清创的动作一顿,扭头朝一旁的空地望去。 却哪里还有莫归远的影子 莫归远不见了! …… 寂静的官道上,莫归远早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易容了自己的模样。 他顺利进了京城。 为了不让人看出异样,他死命地忍着,但其实,斗篷之下的浑身早已被血水浸透。 他下了马车,跌跌撞撞地拐进一条小巷。 他捂住胸口,一边步履蹒跚地往前走,一边仰头吞下瓶子里的丹药。 他断裂的脚筋在以一种诡异的速度修复着,代价是十倍百倍的疼痛。 这瓶药是西晋药师留下的,只能吃一次。 在彻底断气前吃下去,能出现假死的征兆,同时也能护住心脉,是当之无愧的救命药。 他刚刚吃过了,可瓶子里还有,他也不管再吃有没有用,一股脑儿地全吞了! 他莫归远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当年剑阁被灭,他活了下来! 如今白莲教被清剿,他依旧活了下来! 他莫归远是天选之子! 他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呕——” 他吐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在了地上。 可恶…… 卫廷伤他太重,连药效也被减弱了…… 想他莫归远聪明一世,到头来却败给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简直就是耻辱! 不过幸好,他活下来了,那小子是铁定活不了了,毕竟那小子又没有救命药。 这就是与他作对的下场!让那小子去地底下与武安君与卫胥他们团聚吧! 而他,很快就能—— 思绪翻飞间,莫归远陡然瞥见了投射在地上的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的步子一顿,错愕地抬起头来,定定地望向对方 那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穿着青色披风,左手拿着一柄三尺青锋剑,浑身充满杀气。 莫归远记起来了,他在卫廷身边见过这个人,就是卫廷第一次闯入桃林的时候,他与那丫头、萧舜阳、苏承、景弈还有卫廷在一起。 他当时没太往心里去。 “你是——” 男子的喉咙里发出仿佛破风箱里发出来的沙哑声音:“小七和我说,如果他没杀掉伱,让我在这里等你。” 莫归远一怔:“小七” 卫廷么 奇怪,卫廷为何猜到自己会来梨花巷 他狐疑地看向男子:“你究竟是谁” 卫六郎长剑一指:“卫宴!” 莫归远瞳仁一缩:“你没死你还活着!” “是啊,我没死,我从死人堆里爬回来了。” 卫宴的剑尖落在地上。 他一步步走向莫归远,剑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莫归远不知是不是药效令他眩晕,他仿佛看见了索命的修罗朝自己走来。 卫宴道:“现在,轮到你了。” 莫归远捂住疼痛的胸口。 不,药效还没发挥到极致,眼下正是虚弱的时候,他不能动手—— 他真诚地看向卫宴:“小六,我是你外公……” 卫宴轻声道:“哦,外公。” 莫归远眸子一亮。 卫宴一剑斩杀了过来! 莫归远脸色大变,侧身避让,可这副身体早已被卫廷重创,哪里经得起卫宴的杀招 他当即就被砍伤了大腿,而说时迟那时快,他也趁机朝着卫宴打出一掌。 卫宴朝后一躲,面具被打落。 莫归远看见了一张被毁去容貌的脸。 他当场呆住。 他是见过幼年卫宴的,那是卫家最漂亮的孩子。 “拜你所赐,现在,还给你。”卫宴一剑划上莫归远的脸。 “啊——”莫归远双目迸出鲜血! 他捂住脸倒在地上! 卫宴目光冰寒地看着他:“小七是正人君子,我不是。我是阎王殿爬上来的厉鬼,我吃过死人肉,啃过死人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来找你报仇。” 话音,卫宴一脚踩断他的腿骨! 莫归远声嘶力竭地咆哮:“我没想害你们兄弟几个——” 卫宴道:“是吗那我这副样子是被谁害的” 莫归远哑口无言。 要说莫归远完全没想过几个外孙可能会被牵连,是不可能的。 只能说他确实没想过所有外孙都死了,六个,哪怕活下来三两个,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莫归远已经看不见了,他循着脑海里的记忆朝着前方爬去。 只差一步了……他不甘心……他要活着……他要卷土重来…… 他要…… 卫宴举起长剑,一剑斩落他头颅—— “什么人!什么人!” 京兆尹亲自带官兵在附近巡逻,他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赶忙过来瞧个究竟。 “啊!脑袋!” 巷子的另一端,复仇后的卫宴呆呆地站在墙角,望着头顶蔚蓝的天。 他的双手沾满鲜血。 忽然,他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扭头看去,只见卫曦月抱着两个小罐子站在巷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一阵慌乱,想逃,却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卫曦月朝他走了过来。 不要…… 他慌忙撇过脸去,在地上找自己的面具。 面具不在。 别过来。 曦月,别过来…… 卫曦月来到他面前,他转过身,死死地贴紧墙壁,不让卫曦月看到自己丑陋的脸。 卫曦月歪歪头,放下罐子,直接爬进了他怀里。 她小手捧住他的脸。 她看见的不是丑陋的疤,是交错的荆棘之花。 她伸出小胳膊,紧紧抱住了他。 说莫归远死得不够惨的,我多怕这一章把你们吓跑了。 说教主领盒饭了就投月票的小妖精们,兑现承诺的时刻到啦! 476 相认(三更) 这几年,卫六郎一直活在无尽的挣扎与苦痛中。 他时常在想,为什么祖父与父亲哥哥们都死了,只有自己苟延残喘地活着 刚刚斩落莫归远头颅的一霎,他的确得到了解脱,可心里有一块空落落的地方,怎么也填不满。 可就在卫曦月抱住他的一霎。 他被救赎了。 他看着怀中的小家伙:“曦月,知道我是谁吗” “六叔。”卫曦月说。 卫六郎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卫曦月说道:“曦月想吃莲子,六叔不在,没人给曦月摘莲子了。” 卫六郎抱紧了她:“好,六叔给曦月摘。” …… 山谷之中,一场恶战也刚刚结束。 秦家铁骑所向披靡,再加上有秦沧阑坐镇,白莲教大军被打得落花流水,莫归远多年谋划,终在这一刻宣告终结。 人固有所长,莫归远擅长心机、擅控制人心,但对于练兵,与别人比不知如何,在秦沧阑面前终究是差了些。 白莲教的主要危险不在于军队,而在于不计其数的教徒,一旦莫归远发号施令,民间极有可能出现多处暴动,这才是莫归远的终极手段。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提前扼杀,坚决不给莫归远制造动乱的机会。 事实证明,他们做到了。 秦沧阑留了副将善后,他则骑着马去找宝贝孙女。 老侯爷也要去。 秦沧阑叹道:“你伤成这样了,还是歇会儿吧。” “你不也受伤了”老侯爷不依,非得也一块儿前去。 秦沧阑道:“你这老猴子倔得很!” 二人寻到苏小小时,苏小小刚给卫廷缝合完最后一处伤口,尉迟修不在,他去追杀莫归远了。 二人看着惨不忍睹的卫廷,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这小子为了杀莫归远,也真是拼了。 老侯爷四下一看:“莫归远呢他不会……逃了吧” 苏小小笃定地说道:“他逃不掉。” 梨花巷附近,京兆府被吓得六神无主。 他是判官,见过无数凶案,但光天化日之下,甫一见到如此可怕的尸体,真的很吓人好么! 京兆府赶紧让官差把现场保护起来,把衙门的仵作也叫来。 他有种预感,自己遇上了一桩大案! 又要升官了有木有! 秦沧阑将苏小小与卫廷送回京城。 “确定不去钦天监吗”秦沧阑问。 苏小小坐在马车上,答道:“不必了,去医馆。” 莫归远已死,白莲教的探子群龙无首,不会再对他们构成威胁。 何况卫廷伤得这么重,需要大夫时刻看护,去医馆是最佳选择。 秦沧阑看了眼第一堂,对苏小小道:“伱和卫廷先进去,我把老猴子……咳,你舅祖父送回侯府了再过来看你。” 苏小小点头:“嗯!” 卫廷被阿中与小韦子用担架抬进了医馆。 这回不是装受伤,是真受了伤。 孙掌柜看着被绑成大粽子、恨不能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卫廷,简直有些不忍看。 “太惨了太惨了……怎么弄成这样不会闹出人命吧哎呀,那小苏岂不是又要守寡以后嫁不出去了怎么办呐” 他刚说完,一转头,门口哗啦啦地排起了长龙。 队首之人笑呵呵地指了指自己:“孙掌柜,你看我可以吗” 孙掌柜:“滚!” 阿中与小韦子将卫廷抬进了苏小小的房中。 小韦子眼眶红红的:“大东家……姑爷他……” 阿中打断他的话:“姑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小韦子忙擦了泪。 阿中比他年纪大,性子更沉稳,他对苏小道:“东家,我们先出去了,有事叫我们一声。” “好。”苏小小应道。 二人出去后,苏小小给卫廷挂上吊瓶。 有人扣响房门。 “进来。”苏小。 卫六郎迈步走了进来。 他已换下染血的衣衫,重新戴回面具。 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整个人的气场与早先大不一样。 就像是……心底的某个沉重枷锁被打开放下了。 他不再是笼罩在阴霾中,他走到了阳光之下。 他来到床前,看了眼浑身缠满绷带、气息虚弱的卫廷,张了张嘴,问道:“小七他……” 苏小小调了下吊瓶的滴速:“伤势处理了,血也止住了,但具体能不能醒过来,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 她转头看向卫六郎,“莫归远死了吗” “死了。”卫六郎说,“我亲手杀的。” “那就好。”苏小小点点头。 卫六郎见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不由地问道:“你知道莫归远会来找我小七和你提过了” 苏小小摇摇头:“他没和我提过他的计划。” 要是提了,以卫廷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偷偷尾随他去诛杀莫归远,他不想让她承担那份凶险。 “那你……”卫六郎不明白,她是怎么猜到的。 苏小小回忆道:“在乡下的时候,快过年了,有一次我们在家里做年货,卫廷负责切面片,他切的面片每一块都一模一样,我问他刀工为何这么好,他说练的,就算是刺中要害,可偏一寸少一分,都杀不死人。” 卫廷很清楚如何杀死一个人。 假死瞒不过他的眼睛。 当一个人死透之后,再厉害的救命药也无力回天。 他是故意放走重伤的莫归远的。 他要莫归远死在卫六郎的手里,让卫六郎得到真正的解脱。 卫六郎其实也明白过来了,他心疼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卫廷:“小七他……会醒的吧” 苏小小低声道:“我,不知道。” …… 莫归远的死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外面说什么都有,但那自有朝廷去善后。 自打回了医馆,她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卫廷床前,时刻监护卫廷的状态。 这是她感觉卫廷距离自己最遥远的一次。 他明明近在咫尺,却随时可能撒手离开。 苏承也过来了。 他看着再也无法回应自己的女婿,心痛得像是正在失去一个自己的亲儿子。 苏小小坐在床前,平静地说道:“你要是醒不过来,我可就改嫁了,我认真的。你知道京城有多少人想娶我吗远的不提,就说这条街上的,都听说你快不行了,每日来提亲的人差点儿把门槛踏破,孙掌柜都烦死了。” “我倒是觉得有几个还不错,刘家的公子财大气粗,张员外的儿子为人风趣,赵屠子虽是鳏夫,又带了五个孩子,但据说十分会疼人……”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 忽然,一只缠满纱布的大掌抬了起来,轻轻扣住她的小后脑勺,霸道地将她按上自己的胸口。 一道沙哑而虚弱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是不是想气死我……” 大家要的加更来啦! 廷哥:听说秦沧阑活了有月票,我活了不知道有木有。 477 腹黑小包子(一更) 苏小小轻轻地靠在他胸口,听着他逐渐恢复的心跳,低低地问:“人家怎么就不好了” 他指尖插入她发间,摩挲着她的秀发,气若游丝地说道:“刘家公子……好赌,张员外的儿子……好色,那个鳏夫屠子……你是嫌给人做后娘做不够” 苏小小嘀咕道:“你怎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卫廷虚弱冷嗤:“呵。” 看吧,这人都伤成这样了,还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 苏小小要起来给他检查身体,被他虚弱而霸道地按住。 “别动。”他说。 “哦。”苏小小乖乖地趴在他胸口,不敢彻底用力,恐压了他伤势。 “盔甲拿回来了。”她说道,“红缨枪也拿回来了。” 莫归远那老贼,杀了武安君,还盗走武安君的盔甲与兵器,以为这样就能成为第二个武安君了么 可笑至极。 他杀掉武安君,究竟是出于杀子的仇恨,还是出于内心汹涌澎湃的嫉妒,怕是他自己也分不清。 “嗯。”卫廷心安地应了声,抱着他的小胖孔雀,突然就有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苏小小的脑袋在他胸口的纱布轻轻蹭了蹭:“卫廷,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你怎么知道莫归远走投无路之下一定会去梨花巷的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你……” 她说到一半,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他。 他已经又睡着了。 苏小小拨开他鬓角的一根头发:“好叭,看你伤得这么重,下次再问你。” 她说罢,坐直了身子。 坐在廊下的苏承听到了屋里的动静,忙推门走了进来:“闺女!你刚刚在和谁说话是不是女婿醒了” 苏小道:“醒了,又睡了。” “啊。”苏承看了看卫廷,“那,女婿是不是脱离危险了” 苏小小想到某人适才醋坛子翻了一地的反应,唔了一声道:“应该……算吧。” 苏承长松一口气,既然闺女这么说,女婿应当是没事了。 “大虎他们一直在问爹娘去哪儿了,我都不敢说,既然女婿没事了,那我去侯府把他们三个接过来了。” “嗯。”苏小小也怪想三个小豆丁的。 想到什么,苏承又问道:“啊,对了,既然女婿脱离危险了,是不是也可以告诉卫家了” 之前卫廷伤成那样,担心卫老太君受不住,他们没敢往卫家递消息,只让尉迟修说,卫廷在桃林善后。 下午,得知真相的卫老太君带着四个孙媳妇儿以及卫曦月来了医馆。 当看见浑身缠满绷带、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卫廷时,卫老太君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就算经历了再多风浪,失去过再多亲人,可再让她失去一次,她也依旧是会痛不欲生的。 卫廷是她唯一的孙子了,如果卫廷再出事,她当真会受不住的。 “小七他当真不会有事吧”卫老太君忐忑地问,“他怎么都不醒呢” “醒了一会儿,睡着了。”苏小道,“他的意志力很顽强,不会轻易服输的。” 就算阎王爷来了,他也不会乖乖交出自己的命。 卫廷就是这么犟。 卫老太君深以为然:“他早年从文,其实也不全是他爱念书的缘故。他早产,比几个哥哥体弱多病,我们都以为他习不了武的,便也不怎么教他。他于是偷偷跟着他六哥练,练着练着,竟是比他几个哥哥都厉害了。” 这孩子的意志力得有多强啊。 二人说话间,院子里传来了李氏的呵斥:“谁让你们给曦月吃莲子的” 丫鬟们战战兢兢:“夫人,我们没有。” 卫曦月两岁那年吃莲子噎住了,自那之后老太君下令,不准任何人摘莲子给她吃。 李氏冷声道:“你们都没摘,莲蓬是哪儿的难不成她自己跑去荷塘摘的” 丫鬟们不敢吭声。 她们发誓,她们真的没摘啊…… 卫曦月抓着一个水灵灵的莲蓬坐在台阶上,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听见她们的争吵。 卫老太君拄着拐杖走过去,俯身问卫曦月道:“曦月,告诉曾祖母,莲蓬是哪儿来的” 卫曦月对卫老太君的声音有了反应,她抬头看了看卫老太君,没说话,起身跑掉了。 卫老太君跟上她。 她出了医馆的后门,在后巷左拐,路过原仁心堂,一路朝西头走去。 “曦月,你慢点儿,你要去哪儿啊仔细摔着了。” 卫老太君一边努力跟着,一边不忘叮咛小曾孙女。 卫曦月一直跑到一个荷塘边才停下。 卫老太君到底上了年纪,跟得有些气喘吁吁。 她拄着拐杖来到卫曦月身侧,顺着卫曦月的目光往荷塘的方向瞧了瞧。 荷塘深处,卫六郎正划着一条小船在荷叶堆里穿梭,他挑大的莲蓬摘,摘了满满一篮子。 见摘得差不多了,他打算把小船划回去,却刚一抬头,便瞧见了卫老太君的身影。 卫老太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身子微微颤抖。 “祖母!祖母!” 是李氏与陈氏几人寻来了。 李氏将卫曦月拉到面前,嗔怒道:“你是不是又皮了还让曾祖母追着你跑曾祖母上年纪了,哪儿跑得过你” 卫曦月摇摇头。 蓝氏看着卫老太君怔忡的神色,不由地问道:“祖母,您怎么了” 其余几人也发现了卫老太君的异样。 卫老太君情绪激动地说道:“我……我看见小六了。” “嗯”几人皆是一愣。 小六去世四年了,祖母在说什么啊 “就在那里……”卫老太君遥手一指,可整片荷塘里只有一条空荡荡的小船,并无半道人影。 卫老太君着急道:“不对,我刚刚明明瞧见了!就在那条船上!是小六!是卫宴!” 蒋氏讷讷道:“祖母,您是不是太担心小七……没歇息好啊” “我还没老眼昏花!”卫老太君转头望向卫曦月,“曦月也看见了对不对你六叔” 卫曦月点点头。 李氏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除了陈氏懵懵的,其余几人是不相信卫老太君与卫曦月能看见卫六郎的。 李氏道:“祖母,小六出事的时候,曦月才三岁,那么小的孩子,记得住什么” 李氏没说的是,曦月就不是个正常孩子,她兴许根本没理解卫老太君的意思。 她扶住卫老太君的胳膊:“祖母,我们回去吧。” 卫老太君被几人簇拥着往回走。 卫曦月跑到池塘边蹲下。 一颗脑袋自水里冒了出来。 “曦月,怎么还不过来”李氏回过头催促。 “嘘——”卫六郎冲卫曦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再次沉下水。 卫曦月想了想,对着水面大声喊道:“六叔!” 哈哈哈哈,曦月是个小机灵鬼! 478 祖孙相认(二更) 卫六郎在水下的身子一抖,险些就给呛水了! 小东西,要不要这么坑你叔 卫曦月的一声六叔直接把卫老太君叫停住了。 卫老太君赶紧说道:“你们听到没曦月在叫六叔!” 她们自然是听见了,可听见归听见—— 小六早已去世,她们也在日日夜夜的痛苦与思念中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时间,她们是很难相信小六会活生生出现在她们面前的。 小孩子嘛,大人说什么,他们可能就会学什么。 卫曦月是听到卫老太君喊六郎,才会跟着一起喊六叔。 应该是这样。 李氏沉下脸来:“这丫头,又胡闹什么从小到大神神叨叨的,没一日让人省心!” 李氏也是个鸡娃的娘,看着人家的孩子能说会道、懂事乖巧,自己的女儿却总是慢吞吞的,不爱说话也不与同龄的孩子玩耍,让她读书识字更是天方夜谭,还总做一些奇怪的事…… 李氏真是想想都很崩溃。 她深呼吸,压抑着自己的火气走到卫曦月身边,严肃地说道:“卫曦月!不许再闹了!” 咕噜 被一片荷叶遮掩住的水面之下,不经意地鼓了一个小泡。 十分细微,只有陈氏一人察觉到了。 陈氏警觉。 她倒没认出是卫小六,但有人藏在水下,非奸即盗,得抓! 陈氏猛跺一脚,地面都抖了三抖,她借力一跃,自水面踏波而去。 别看她身形壮硕,轻功还是不错的。 她来到卫六郎的藏身地点,往水下徒手一抓。 卫六郎躲着躲着,就三嫂的魔爪伸过来了,他太阳穴突突一跳,哪里还能继续躲藏 足尖抵住池塘的边缘,猛地飞出水面! 池水哗啦啦地浇了李氏一身。 李氏被淋成落汤鸡。 卫六郎头皮一麻,二嫂,对不住…… 陈氏与卫六郎在水面上追赶了起来。 “三嫂!我来助你!”蒋氏也加入了打斗。 卫老太君望着几人道:“伱们当心点儿!仔细伤了小六!” 两个孙媳妇儿的身手她是清楚的,尤其三孙媳妇儿陈氏,私底下曾被人称作巾帼秦沧阑,可见她武功有多厉害了。 家里最皮的两个孩子——卫宴与卫廷,曾经最怕的就是三嫂的拳头,那是一捶晕三天。 所以,全家都知道最不好惹的是三哥,因为三嫂真的血虐。 蓝氏怔怔地看着那道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呢喃道:“那个人真的是……小六” 相处了多年的人,即使一个背影,也会让人感觉熟悉。 可卫六郎毕竟不是曾经的卫宴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有了涅槃重生的变化,不仅武功的路数变了,就连整个人的气场也截然不同。 他不再是那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少年。 他长大了,变得有些陌生。 卫六郎的轻功进步神速,陈氏一时半会儿竟然没逮住他。 陈氏:“噫” 蒋氏冷哼道:“三嫂,看我的!” 蒋氏最近在和四嫂蓝氏学鞭子,正愁找不到人切磋,在这家伙身上露一手。 只不过,她这鞭子耍得实在不怎么样,没缠住卫六郎,反而把自己卷成麻花。 “哎呀——” 眼看着她就要跌进池塘,卫六郎脸色一变,施展轻功过去抓住她。 而也正是这一刻,陈氏当机立断把他绑了! 卫六郎:“……” 卫六郎被绑回了医馆。 卫老太君将他带去了苏小小的小院,进了卫廷隔壁的书房,门窗全被关上。 卫老太君要与他来一场祖孙之间的谈话。 然而,他死活不承认自己是卫宴。 卫老太君要去揭他面具,他身子一抖,抗拒地朝后仰去:“不要!” 卫老太君收回手,颤声说道:“好好好,祖母不揭你面具。” 她又去查看他“受伤”的右臂,也被卫六郎抗拒地躲开。 卫老太君道:“行,祖母不碰你!你告诉祖母,你这几年都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来” 卫六郎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说过我不是卫家人,我也不认识什么卫宴,你们认错人了。” 屋外,蒋氏抓抓头:“到底是不是小六啊感觉很熟悉,可是声音和武功都不像。” 李氏、陈氏、蓝氏也偷听着祖孙二人的墙角。 李氏压低音量道:“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蓝氏小声道:“这不是废话吗二嫂。” 她们就是觉得又像又不像啊。 卫老太君神情激动地说道:“你是我亲孙子,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卫宴!” 卫六郎矢口否认:“我不是。” 卫老太君据理力争:“曦月也叫了你六叔。” “小孩子乱叫的。” “你给曦月摘莲蓬,全家除了你,没人敢给她摘!” 要不怎么说他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呢 卫廷在弃文从武前是个闷骚的孩子,表面上很听话的,卫六郎是明晃晃的一身反骨。 卫六郎一副说不清就懒得再说的样子。 卫老太君咬牙:“好,你不承认是吧行,反正我活到这把岁数也够了!你不认我这个祖母,我死给你看好了!” 卫六郎才不信。 卫老太君在厢房翻箱倒柜地找:“我上吊……我上吊算了!” 她找了半天,总算找到三尺白绫,她二话不说将白绫吊上房梁,搬了个凳子踩上去。 她打完结,脖子往白绫上一挂,将凳子蹬掉了! 卫六郎:“……!!” 卫六郎唰的挣断了绳索,一把冲过去将卫老太君抱了下来:“您这是……做什么!”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还是卫老太君吗 卫老太君蹬腿大哭:“我不管我不管!你不认我,我就死给你看!” 她又跑去撞墙。 卫六郎堵住墙壁,她一脑袋撞上卫六郎的胸口,险些把卫六郎撞吐血。 这力道……是真想寻死啊…… 李氏的神色一言难尽:“祖母……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在偷看啊” 叱咤风云的卫老太君,耍起无赖来原来这么炉火纯青的么 蓝氏怔怔道:“我一直在想,小七那么无赖是随了谁……” 卫老太君撞墙也失败之后,一咬牙,往地上一歪,视死如归地自怀中拿出一瓶药! 上面贴着三个无比壮硕的大字——鹤、顶、红! 她拔掉瓶塞往嘴里倒。 卫六郎赶忙将药瓶夺了过来:“祖母!” 卫老太君一愣,靠在他怀里,挂着眼泪的眸子望向他:“你刚刚叫我什么” 卫六郎深吸一口气,无奈地闭了闭眼:“……祖母,我叫您祖母了,您别再寻死了。” 卫老太君破涕为笑,将药瓶拿了过来,仰头一饮而尽。 卫六郎勃然变色:“我都承认自己的身份了,您怎么还——” 卫老太君意犹未尽咂咂嘴:“哦,是糖浆。” 卫六郎:“……” 大家放心留言,我后台是看得到的,app过几天也会放出来。 479 三小只叫爹(三更) 书房的门被打开。 李氏等人瞬间闪到三尺开外,一副她们绝对没有偷听的样子。 卫老太君威风八面地走了出来,睨了四人一眼,不怒自威地说道:“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她是想把几人叫去房中说话的,可医馆屋子有限,想了想,索性去了隔壁。 卫廷在病床上昏睡不醒。 卫老太君将帳幔放下,往椅子上一坐,充满长者气场地说:“刚刚在书房,小六一见到我,便迫不及待地与我相认了,他就是小六。” 李氏几人嘴角一抽。 若非亲眼所见,她们真要信了啊,啥迫不及待确定不是您一哭二闹三上吊耍无赖 卫老太君轻咳一声:“四年没见,他也就和我没生分,你们几个……多少是有些不习惯了,给他一点时间,别一股脑儿地围上去问东问西。” 众人嘴角抽到飞起了。 昧着良心说话,您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第二件事。”卫老太君提到这个,神色正了正,“小六容貌已毁,失去一臂,嗓子也坏了,大家平常对待,别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卫家男儿不需要同情。” 几人先是一怔,随即缓缓点了点头。 当初卫廷去为武安君与父兄们收尸时,卫六郎的尸体是损毁最严重的,几乎拼不出一块完整的骨头,卫廷将混着骨头血肉的泥土与盔甲残片一起带了回来,装入棺材下葬。 卫家男儿无一生还,所有人都认为卫六郎是被北燕大军碎了尸。 能活下来……真好! 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始终都是他们的小六。 关于卫六郎的身份,卫老太君选择暂时不对外公布。 这是卫六郎的意思,也是卫老太君自己的意思。 虽说莫归远已死,可卫家也并非自此就高枕无忧了。 卫六郎在暗处,比在明处更有利。 李氏道:“那……大虎二虎和小虎他们……” 他们可是卫小六的骨肉,卫六郎可以不与外界打交道,难道也不和几个孩子相认吗 院子里,大虎二虎小虎过来了。 三人一眼见到了坐在台阶上玩莲蓬的卫曦月。 “曦月姐姐!” 三小只飞扑过去。 卫曦月本打算给三人喂莲蓬,想到自己小时候被噎的经历,又把莲蓬放下,抱起了边上的小食罐子。 三人扑棱着小胳膊,身子微微前倾,像三只嗷嗷待哺的小鸟。 卫曦月给三小只投喂了松子与肉干,对三人道:“我六叔回来了。” “六叔是谁”大虎问。 卫曦月是不善言辞的孩子,她想了想,决定亲自带他们去见自己六叔。 她牵着一串小虎头进了书房。 “六叔。” 卫曦月叫了人。 三小只看着卫六郎,齐齐咦出了声。 这不是那个在钦天监见过的叔叔吗他就住臭爹爹的隔壁!大虎还给他送过枣叽! 原来他叫六叔。 三小只萌萌哒地看着他,乖乖开口:“六叔! 亲爹卫宴:“……” 卫老太君让蒋氏去大堂看看苏小小忙不忙,不忙的话,让她过来一趟。 苏小小这会儿正巧得了空:“来了,五嫂。” 蒋氏将苏小小带到门口:“你进去吧。” 这又是一场“祖孙之间”的单独谈话。 “哦。”苏小小迈步入内。 她习惯性地先查看了病人的情况,卫廷暂时没异常。 她又看向卫老太君:“您找我有事” “是关于几个孩子的事。”卫老太君说道,“伱可能不知道,小六已经和我相认了,这孩子,打小与我亲近,见了我迫不及待就认了。” 苏小小:我怎么觉得他是被绑进来的是我眼花了还有方才是谁找我拿“鹤顶红”糖浆的 卫廷那股子显摆的臭屁劲儿打哪儿来的,算是成功破案了。 显摆完,卫老太君切入正题:“你觉得大虎他们怎么样” “挺好。”苏小。 卫老太君道:“我是问你喜不喜欢他们” “喜欢呀。”苏小小诚实地说。 “那让你一直给他们做娘,你乐意吗” 苏小小看了眼床铺上的卫廷。 卫老太君霸气十足地说道:“不用管他,他的意见不重要。” 突然就失去家庭地位的卫廷:“……” 苏小小认真道:“我当然乐意,可六哥不是回来了吗” 她可以和卫廷抢,但总不能和三小只的亲爹抢。 卫老太君长叹一声:“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我适才问过小六了,小六说,他暂时不想与大虎他们相认,大虎有爹、有娘,这一份完整是他给不了的。他们还这么小,好不容易忘了前头的折磨,若再去捅他们伤疤,让他们成为没娘的孩子,他们会难过的。也不是一辈子不告诉他们,等他们大了,足够承受真相了,小六自会与他们相认。” 以上一席话,绝不是卫老太君一家之言,的的确确是卫六郎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 孩子太小了,他不想一次次伤害他们幼小的心灵。 他希望他们平安喜乐地长大。 尽管,他做梦都想听他们叫一声爹,可如果这声爹的代价是将残忍的真相剖给他们,他宁可不要。 苏小小来到院子时,三小只正和卫曦月玩得欢。 “我系脑斧!不对,我系西几!嗷呜——” 小虎张牙舞爪,去抓大虎二虎和卫曦月。 卫曦月咯咯笑。 他抓不到,很快就摆烂了,往地上一躺:“不抓啦!” 卫六郎把人抱起来:“地上凉。” 小虎在他腿上咸鱼躺:“我觉得还好。” 苏小小迈步走了过来。 “娘!” 三人来到她面前。 “爹呢”大虎问。 苏小小摸摸他小脑袋,轻声道:“爹……还在睡,他累了,要歇息几天,你们不要去吵他。” “好叭。”三人乖乖点头,他们是听话的好宝宝。 苏小小看了眼目光无法从三人身上离开的卫六郎,对三小只说道:“今天,让六叔给你们做爹怎么样” “咸摸”小虎问。 苏小小重复道:“六叔给你们当一天爹,娘给你们当一天七婶婶。” 小孩子玩过家家,经常当来当去的,不算稀奇。 卫六郎怔在原地,心口砰砰直跳。 他们……会叫爹吗 苏小小道:“先叫一声七婶婶。” 三小只:“七婶婶!” 苏小小莞尔,指了指卫六郎:“好了,去找你们爹。” 三小只哒哒哒来到卫六郎面前,奶声奶气地叫道:“爹!” 三更来啦!可以求个热夫夫的月票吗 480 一家团聚(一更) 卫六郎听着这声梦寐以求的爹爹,心口一阵滚烫,眼泪险些冲了出来。 他看着三个萌萌哒的小家伙,眼底水光闪动。 他们其实长得更像他们的娘,圆圆的小脸,黑曜石般的眼珠,明明长着一双无辜的杏眼,却又透着一股子机灵与狡黠。 卫六郎忽然觉得所有苦痛都值了,他以残破之躯归来,原本打算一辈子活在暗处,却不仅一步步得见了天日,还亲耳听到了这声爹。 他摸了摸三个小家伙的脑袋,忍住喉头的哽咽,笑着应道:“诶!” 三小只开心地晃晃小脑袋! 卫六郎的心都要化了。 他感激地看了苏小小一眼,无声地说了句谢谢。 三小只有了新爹爹,瞬间将臭爹爹卫廷抛诸脑后,纷纷拿出自己的小玩具,与卫六郎分享了起来。 他们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闷不住了,想出去炸街。 卫六郎带着他们与卫曦月去了荷塘,划小船摘了一下午的荷叶、荷花与莲蓬。 五人回到医馆时,全成了落汤鸡。 卫老太君死死地拽紧拳头:“我忍……我忍……刚认回来的孙子……不能打……” 亲孙子只有三秒。 她就知道,让卫小六带孩子,一准没个正行! 与气得恨不能炸毛的卫老太君相比,三个小虎头玩得无比尽兴。 在池塘里,三人要捉鱼,卫六郎当真抓着他们潜下水,三人的孩生就没这么刺激过。 玩也玩了,闹也闹了,李氏带着几个孩子去换衣裳。 卫老太君把卫六郎叫到书房,看着头上还顶着水草的卫六郎,按耐住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你先去换身衣裳。” “哦。” 卫六郎去了。 卫老太君捏眉心。 刚认回来的孙子,得疼,往死里疼,毕竟是吃了苦…… 他胡闹就胡闹吧,又不会少块肉。 再说也是他亲儿子,他爱怎么带怎么带,她年纪大了,小一辈的事儿管不着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祖母,我换好了。”卫六郎穿着干爽的衣衫入内。 卫老太君劈头盖脸一顿骂:“卫小六你胆儿肥了!当爹的人了怎么还是没个正行的下次再敢带他们去玩水,仔细你的皮!” 爱会消失的卫六郎:“……” …… 卫老太君叫卫六郎过来是有正事:“伱既然回来了,也该去见见你娘,还有你大嫂。她们俩的事,想必你比我清楚,你心里不用太埋怨,她们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自己心里不能说毫无怨言,但她不能把这种怨言加注在孩子身上。 世间各人皆有不得已,她不是她们,焉知她们被胁迫时的处境 “这次剿灭白莲教,你娘……也出了力的。” 秦沧阑带兵闯入桃林,避开了所有机关,没折损一兵一卒,是因为卫夫人提供了一份桃林的路线图。 卫夫人与莫归远来往不深,她是不了解桃林内部状况的,她去找了表妹郭夫人。 她以郭桓的性命做诱饵,从郭夫人那里弄来了桃林的部分地图。 油灯如豆。 卫夫人坐在房中修剪花枝,萍儿在廊下挂灯笼。 卫夫人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眸:“萍儿,再拿盏油灯来,有些暗了,我看不清。” 一盏火光跳跃的油灯被轻轻搁在了她的桌上。 视线一下子明朗,卫夫人轻声道:“今儿怎么知道调这么亮外头好像起风了……” 一件披风缓缓地披在了她的身上。 卫夫人好笑:“你这孩子,今天怎么……” 话才说到一半,她闻到了遮盖在一屋子花香下的男子气息,陌生而又熟悉。 她唰的扭过头,手中的花枝掉在了地上。 戴着面具的卫六郎定定地看着她:“娘。” 卫夫人站起身,怔怔地走向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摸了摸他冰凉的面具。 她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他,泪水夺眶而出:“宴儿——” …… 卫廷是在傍晚时分醒来的。 他一睁眼,就看见三张萌萌哒的小脸。 他懵了下。 哦,自己儿子。 不对,你们那兴奋的小眼神是怎么一回事 他昏睡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七叔,你好点没有”大虎问。 卫廷虎躯一震:我就睡了个觉,我就怎么就沦为七叔了 “明天才能继续让你做爹。”二虎说。 卫廷更迷了。 大虎趴在床沿上,小脚脚一蹬一蹬地说道:“你下次和人打架,可以带上六叔爹爹,他可厉害啦,他今天还带着我们下水啦。” 搞了半天,这才是重点。 家庭地位严重不稳的卫廷,严肃地睨了儿子一眼:“什么六叔爹爹” “哦,卫小六。”苏小小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过来,对三小只道,“去找爷爷,爹爹要吃药了。” “好嘛。”小虎说。 三人去找苏承。 卫廷一头雾水:“什么情况我六哥和大虎他们相认了” 苏小小莞尔:“没完全相认,就是给他们当了一天爹。” 卫廷又不傻,一寻思,差不多明白过来了,刚刚还有种失去儿子的肉痛,这会儿又有点儿小嫌弃了:“哼,小崽子!等下,怎么又是六叔” 他在家行七,他“儿子”叫他六哥,该叫六伯。 苏小小道:“跟着曦月叫的。” 曦月是二哥的孩子,那确实是把卫宴叫叔。 卫廷冷哼道:“有新爹就忘了我这个旧爹,一群小没良心的!” 苏小小眨眨眼:“我有良心!” 卫廷呵呵道:“是啊,刘公子,张公子,赵屠子……可真是有良心。” 苏小小: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卫廷把药喝了,没着急躺下:“我坐会儿,睡久了头晕。” 苏小小拿了个枕头让他靠着。 卫廷忽然道:“已经让监正去算日子了。” “嗯” 苏小小被没头没尾的话弄得一脸懵,“算什么日子” 卫廷高冷地说道:“大婚。” 苏小小挑眉道:“谁呀” 卫廷黑着脸看向她,是谁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就开始四处找下家的,这会儿倒是装起糊涂来了 苏小小清了清嗓子,扬起小下巴说道:“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嫁,但如果你非要和我完婚的话,看在几个孩子的份儿上,我也可以考虑一下。” 卫廷睨了她一眼:“两个日子,七月初一,十月……” 苏小小:“七月初一!” 总月票快2w了,大家翻翻发财的小口袋,还有月票的话,投给方方仔叭 481 修奴的真相(二更) “大东家,小米粥好了,现在端进来吗” 屋外传来了莺儿的声音。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进来。” 莺儿推门而入,看着坐在床头的卫廷,惊喜地说道:“姑爷恢复得真快,已经能坐起来了!” 上次医馆来了不少伤员,没卫廷伤得重,却足足躺了十天半个月呢。 苏小小双手抱怀:“那还不是我医术高明” “东家的医术最高明了!”莺儿笑嘻嘻地把小米粥放下,“姑爷的身体也很强健!” 苏小小好气又好笑:“这丫头,真是两头不得罪!” 卫廷胃口不佳,吃了小半碗便吃不下了。 想到什么,苏小小道:“对了,卫廷,我有件事想问你。” 卫廷:“七月初一。” 苏小小黑了脸。 卫廷高冷一笑:“那么迫不及待,怕我跑了不成” 眼下已是五月中旬,七月初一不过是下下个月的事。 苏小小双手抱怀正色道:“你再问一次!就,钦天监的那个日子!” 卫廷一本正经地问道:“钦天监选了两个黄道吉日,是十月底,还是七月初一” 苏小小果断选了后者:“七月初一!” 等等……这家伙套路她! 卫廷笑得不行,不慎扯到了伤口,立马笑不出来了。 她社死了,他也疼了,扯平了。 苏小小拿得起放得下,面子不重要,八块腹肌最重要。 这么一想,苏小小又赶紧端来剩下的半碗粥:“再吃点,好得快。” 卫廷: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不怀好意 苏小小问道:“可是,伱们古……咳,京城人不是都很信鬼神吗七月是鬼月,尤其鬼节之后,据说亡灵会返回人间。七月大婚真的没关系” 苏小小是无所谓,她又不信这个。 卫廷望向帳顶,幽幽说道:“只有这样,我卫家的亡灵才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苏小小:莫名觉得好带感是怎么一回事 真相是,七月虽有鬼月之称,可今年的七月初一的确是司空云算出来的黄道吉日。 苏小小言归正传:“对了,卫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卫廷道:“你说。” 苏小小纳闷道:“你怎么知道莫归远一定会去梨花巷的” 卫廷道:“梨花巷有条通道,能通往第二个桃林。” 苏小小一愣:“第二个桃林” 卫廷摇摇眼珠子,以示摇头:“并不是那种大桃林,是一个白莲教的小据点,那里有撤离所需的全部部署。”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儿大,苏小小摸下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这次进桃林前。”卫廷顿了顿,“我娘告诉我的。” “这个也是从郭夫人那里套来的消息吗”苏小小已经知道秦沧阑的行军路线是由卫夫人提供的地图。 卫廷点头。 当初莫归远就是发现这个女儿不太受自己掌控,才会又安排了郭夫人嫁入京城,郭夫人对莫归远忠心不二,若非此次卫夫人以郭桓的性命想要挟,郭夫人也绝不可能背叛莫归远。 当然,卫夫人只是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她是不可能救郭桓的。 被生父监视并恐吓了半辈子的卫夫人,终于给了莫归远致命一击。 苏小小问道:“梨花巷的通道在哪儿别告诉我,是在我们家。” 卫廷顿了顿:“在凌云家。” 苏小小微微错愕:“凌云他……” 卫廷明白她在惊疑什么,说道:“凌云是三年前搬来的,那条密道早之前就存在了,他可能只是意外租下了那座宅子而已。” 苏小小若有所思道:“既然是一座藏有秘密的宅子,又为何会租出去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卫廷分析道:“或许这样才能掩人耳目。如果真是白莲教的人住在那里,早被查出来了。” “这么说倒也是。”可苏小小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 她想不通,索性不想了,下次直接去问凌云。 苏小小又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大理解,为什么白莲教要种桃林不种荷花” 卫廷道:“大概是……人不能住在水下” 苏小小瞪他。 卫廷笑了笑,又扯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卫廷回忆道:“我外祖母爱种桃,听哥哥们说,岭南外祖家,有大片大片的桃林,外祖母在世时,每年都让人往京城送她亲自种的桃子。” 苏小小唔了一声:“莫归远还是个痴汉啊” 卫廷轻叹道:“谁知道呢” 或许只是自己感动自己罢了。 “大人!”尉迟修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修奴已经安葬完毕,我特地找的一块风水宝地,累死我了!” “你安葬了修奴”苏小小有些意外。 卫廷沉吟道:“修奴是因为不肯杀我,才被莫归远杀死的。并且,我总觉得他认识的那个人,可能与有卫家有什么关系。” 苏小小道:“你是说他见过的另一个铁铃的主人” 卫廷嗯了一声:“他临死前曾告诉我一个名字,鬼怖大人。” 苏小小沉思道:“鬼怖大人这更像一个江湖称号。” 卫廷点点头:“鬼怖大人应当就是另一个铁铃的主人,这种铁铃是我爹找人特制的,只有我们几兄弟才有。” 苏小小看着他道:“你怀疑那个人是你其中一个哥哥” 卫廷说道:“当年我赶去边关为祖父与父兄们收尸时,除了祖父的尸体因被斩首挂在冰封的城楼上,并未腐坏,其余的……被抛尸荒野,多少都有些面目全非,我六哥几乎尸骨无存,只剩下一副盔甲与无法拼凑的残骸。可我六哥既然活着回来,那些残骸想必是别人的。我在想……” 苏小小替他把话说完:“会不会还有别的尸体弄错了” 这个猜测不是没道理啊,甚至很靠谱。 如果可以,卫廷希望所有人都活着,但他心里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能活一个六哥已是奇迹,哪儿能贪心地要求个个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苏小小想了想,正色道:“卫廷,我们去验尸吧。” 有想看三更的吗 482 父兄(三更) “不是吧,大晚上的,你们要去开棺验尸啊” 尉迟修坚决不同意! 让他杀人可以,挖死人坟不行! 绝不是他怕鬼! 卫廷的心里是有些挣扎的。 他好不容易才接纳了祖父与父亲、哥哥们的死,去验他们的尸体,无疑是再宣布一次他们的死亡。 不论死的是谁,对他而言都是挖心般的疼痛。 苏小小也没逼他。 与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这人看似吊儿郎当不正经,骨子里却很重情重义,相较之下,苏小小觉得她自己才是相对冷漠的那一个。 尉迟修一脸拒绝:“别验啊别验啊别验啊……” “确定能验出来吗”卫廷问。 尉迟修虎躯一震:“你真想验啊老太君会杀了你的!” 苏小小笃定道:“能。” 只要不是一副空的盔甲,哪怕只剩一根头发,一点骨骼残片,药房都能检测出基因片段。 卫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捏紧受伤的拳头道:“好,验。” 尉迟修要晕了。 这俩人是啥凶残的小夫妻啊 自己作为杀手榜排行第二的杀手,已经够凶残了,可与这俩货一比,怎么觉得自己好心慈手软哦! 卫廷用余光看着他。 尉迟修头皮一麻:“干嘛这么看着我不会让我去挖吧” 卫廷淡道:“难道要我挖” 尉迟修忍住心底的毛骨悚然:“我、我自己可挖不动!” 半个时辰后。 尉迟修两手抓着一把铁锹,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了卫家坟地。 这块坟地是武安君的祖父买下的,起先是瞎买的,后面找风水先生看了下,倒还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与尉迟修一道出现的有坐在轮椅上的卫廷,以及推着轮椅的苏小小。 当然,还有个工具人扶苏。 扶苏上回被郭桓重伤,之后一直在卫家养伤,好不容易接到了任务了,却居然是让他挖坟。 扶苏欲哭无泪。 还能再坑点儿吗卫老太君会打死他的…… 尽管卫廷说武安君的尸体是自己缝合的,但秉承严谨的态度,苏小小还是决定全部验一遍。 她戴上口罩与手套,来到武安君的坟前,先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冷静严肃地说道:“开始。” 两个工具人拼命地挖,挖完还得撬棺材。 当年卫廷去给家人收尸时,他俩是不在的。 这一刻,看着卫家人惨不忍睹的尸骸,他们才终于体会到了一点卫廷曾经的痛苦与绝望。 取完样后,苏小小寻了个背风的山坡进入药房,用他们的组织与卫廷的头发进行了鉴定。 当她带着检测结果出来时,天都快亮了。 卫廷守在现场,平静地看着每个棺柩中的残骸,静静等待亲人的又一次死亡。 不同的是,这一次,会有生的希望。 苏小小:“武安君,祖孙关系成立。” 卫廷闭上眼。 他知道的,祖父的尸体是绝不可能弄错的。 可再宣布一次,心还是好疼好疼。 “卫六郎,亲缘关系不成立。” 这是自然,六哥已经已经活了,里头的残骸自然是别人的。 “卫五郎,亲缘关系成立。” “卫四郎,亲缘关系成立。” “卫三郎,亲缘关系成立。” 卫廷的心被扎了一刀又一刀,身体的疼痛早已麻木,心底的痛让他整个人几乎轻轻痉挛起来。 “卫二郎,亲缘关系不成立。” 卫廷心口猛震! “卫大郎,亲缘关系不成立。” 卫廷激动得站了起来! “另外……”苏小小,“伱父亲没有尸体,没法儿验。” 他当时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找到父亲的遗体,后来抓了一个北燕的副将,才得知北燕将他父亲的遗体扔进了火山口。 卫廷怅然道:“我父亲……生还的可能性不大。” 苏小小:“哦。” 卫廷凝眸道:“这么看来,鬼怖应当是我两个哥哥中的一个。能多一个哥哥活着,我该知足了,不能奢求太多。” 苏小小道:“兴许全都活着呢。” “如果那样就太好了。”不过卫廷哪里敢奢望 卫廷让尉迟修与扶苏将棺木重新封好下葬,陌生的遗体也找一块风水宝地安葬。 做完这些,天已大亮。 关于要不要告诉卫老太君与几位嫂嫂,他暂时还没想好,但是对于六哥,他不想瞒着。 作为唯一在那场恶战中活下来的人,六哥心里一直存在极大的负罪感。 三小只今日没课。 二人回到医馆时,他们已经来找他们的六叔爹爹了,三个人都想要他抱,奈何他只有一只手,抱了一个就顾不上另外两个。 他手忙脚乱的,无措极了。 “大虎二虎小虎。”苏小小将三个小家伙叫了过来,“去找符爷爷,帮娘拿几个筛子过来,娘一会儿要晒药。” “好哒!娘!”三人呼哧呼哧地去了。 卫六郎看着自己的左手,无比懊恼。 卫廷坐在轮椅上,对卫六郎说道:“六哥,你来房中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你们昨晚去哪儿了。” “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 卫六郎推着卫廷的轮椅进了屋。 苏小小去了隔壁的书房。 她脑海里闪过卫六郎懊恼自己断臂的样子,忽然觉得是不是该解决一下卫六郎的胳膊问题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装义肢。 义肢能让卫六郎看上去与正常人一样,只是没什么功能,但有了总比没有强。 可惜卫六郎伤口没痊愈,昨日又沾了水…… 苏小小算是体会到卫老太君的心境了,真想把卫六郎绑起来,让他乖乖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苏小小又想到了上次莫归远被卫廷挑断了手筋脚筋,但似乎是吃了什么救命药,让断裂的手筋脚筋快速愈合,说不定这个药对卫六郎的伤势有奇效。 她刚把西晋药师的毒药罐罐拿出来,便眼前一晃,进药房了,手里的毒药也没了。 苏小小就迷了。 合着她是不能碰别人的药了是吧 苏小小想出去,却不经意地一瞥,在对面的材料室发现了一个密封的玻璃柜。 柜子里架着一只金属手臂。 义肢吗 可是为什么没有接受腔 难道是直接连接神经元的 卫家的幸存者+卫小六的新胳膊,值得大家的一张月票吗 三小斧:票票,给爹爹买胳膊 483 赢麻了(一更) 苏小小戴上无菌手套,打开玻璃柜将金属手臂取了下来。 是右臂。 她量过卫六郎的胳膊,长度也吻合。 苏小小看不出这是哪种金属,总之很轻。 很快,苏小小发现它其实也是有接受腔的,只是隐藏在顶端了,装上去时接受腔会自动打开。 苏小小曾与符郎中探讨过卫六郎的伤势,符郎中说他见过别人装义肢的,并不是正儿八经的手,而是一个钩子,有金属铸模,里头填充软布与棉花,减少皮肉骨骼的磨损。 舒适程度与前世的接受腔没法儿比。 这种“义肢”多是方便干活儿用的,既不美观也不舒适。 如今药房给出来的是一个仿真义肢,虽不能代替真正的胳膊,但却能最大程度上保证美观与舒适,至于实用度,苏小小暂不清楚。 又没说明书。 不过以她对药房的了解,三无产品往往意味着基地药房的黑科技。 苏小小决定把它带出去,回头在卫六郎身上试试。 眼下不行。 她折腾了一整晚,脑袋晕晕乎乎的,得补个觉,否则她怕把胳膊给卫六郎装反了。 隔壁屋,卫廷把挖坟的事儿告知了自家六哥。 卫六郎一时呆住了,老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以为自己是家里最皮的那个,可他再皮也没敢去动挖家里的坟呐! “你……” 他想揍小七。 “六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是情非得已。”非得大喘气的卫廷,险些喜提兄长的拳头关怀,他赶紧将“滴血认亲”的事儿交代了。 卫六郎不大明白。 已经没血了,哪儿还能滴血认亲 卫廷解释道:“大丫的独门医术,用骨头与毛发也能验,总之结果是准确的。” 不论关上门怎么斗嘴,到了外头那都是必须给小胖孔雀撑腰的。 卫六郎怔忡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棺柩里安葬的不是大哥与二哥的尸体,他们两个……有可能还活着” 卫廷严谨地说道:“至少活了一个。” 修奴口中的鬼怖大人。 至于另一个……没有遗体,不代表就真的活下来了,战场上的情况能有多惨烈,他与六哥都亲眼见过。 卫六郎怔怔地坐在了椅子上。 还有哥哥活着就好……还有哥哥活着就好…… 卫廷道:“这件事我觉得还是先别告诉祖母、娘和几个嫂嫂,六哥认为呢” 卫六郎没意见。 不论活着的是大哥还是二哥,先找到了再说,不然祖母她们太煎熬了。 想到家人的死,卫六郎的眼底寒光一片:“莫归远虽已杀死,但残害卫家的凶手还有北燕,这个仇,迟早也要报的!” 卫廷目光坚毅地说道:“一定会的。” 卫六郎似是又想到什么,动了动嘴唇,却欲言又止。 卫廷猜到了他没说出口的话,凝眸道:“六哥,时机未到。” 卫六郎捏紧了拳头,低声道:“我明白。” 卫廷怕他一个想不开,跑去皇宫做了傻事,岔开话题道:“六哥见到娘了” 卫六郎道:“见到了,她瘦了些。” 卫廷笑了笑:“娘一定很开心。” “嗯。”卫六郎点了点头。 卫廷有些羡慕。 他已明白娘这些年的苦衷,只是不知是不是生疏太久,彼此就算打开心结,也无法恢复到正常的母子关系。 “可见到大嫂了”卫廷又道。 卫六郎遗憾地摇摇头:“没有,大嫂走了。” 离开卫家了。 没留下只言片语,也没带走一分一厘。 卫夫人有意疏远几个孩子,长嫂如母,他们在褚氏身上感受到了娘亲的体贴与温柔。 她自觉做了对不起卫家的事,没脸继续在卫家待下去,于是选择了一声不响地离开。 她看似柔弱,骨子里刚得很。 卫廷喃喃道:“只可惜大嫂一直到走,也不知六哥伱还活着,她若是知道了,该有多高兴……” 接下来的几日,卫廷与卫六郎都被苏小小摁在医馆静养。 而朝廷那边,也确定了京兆尹发现的身首异处的人就是莫归远。 虽不知凶手是谁,但多少有些大快人心。 悬在头顶的一把尖刀终于落下,景宣帝饭都比平日里多吃了两碗。 景宣帝又让萧重华带兵,仔细搜了白莲教的桃林。 为何不让萧舜阳去,主要是萧舜阳对桃林不如萧重华熟悉。 萧重华把能搜的地方全搜了,一无所获。 御书房内,景宣帝眉头紧皱:“当年莫归远可是吞了一座金矿,就算这些年挥霍无度,也不可能全花光了!” 萧重华叹道:“父皇,确实没找到。” 景宣帝注意到了萧舜阳的神色:“老二,你想说什么” 萧舜阳回忆道:“我……好像见过白莲教的金库,可是它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景宣帝不死心,又派了大内高手随萧重华去找,结果并没什么两样。 景宣帝气坏了。 白莲教的金子,都上哪儿去了! 还有,是他的错觉么 与白莲教斗了一场,可到头来,他与莫归远谁都没占到便宜。 究竟便宜谁了 几轮搜寻下来,金子没找着,反倒是将郭桓的尸体从陷阱里捞出来了。 郭丞相拒绝领回郭桓的尸体,并表示已将此孽障从郭家除名,郭家任何人都不得去替他收尸! 郭夫人偷偷地去了。 据说安葬了郭桓之后,郭夫人痛不欲生,自刎在了郭桓坟前。 苏小小不信这套说辞的,白莲教的细作能自刎别是郭丞相怕受牵连,赶紧清除了白莲教的余孽。 另外,冷睿也死了。 被巨石将浑身的骨头辗断,简直惨不忍睹。 冷天南原本也在巨石之下,冷芷若及时出手救了他。 然而冷天南的情况却并不乐观,他命是保住了,一双腿被巨石压废了。 全京城能救他的只有苏小小。 可苏小小……不救! 转眼到了五月底,苏小小满心欢喜地等待药房的奖励。 结果,啥也木有。 一条胳膊把所有的奖励抵了。 苏小小内心呜哇一声哭出来! 太惨太惨了,早知道不要这条胳膊了! “东家,药熬好了。” 屋外传来云袖的声音。 苏小小抹了抹心口:“进来。” 门是开着的,云袖自然瞧见了她的动作:“东家,你不舒服吗” 苏小小毫无灵魂地说道:“没有,我在抹泪。” 云袖:“……” “六公子在吗”苏小小问。 对外,卫六郎是六公子。 云袖道:“六公子出去了。啊,对了,他说他今天不能去接三个小公子。” 苏小小决定自己去接。 反正凌云家也不远。 正巧试探一下凌云有关白莲教密道的事。 苏小小把药端去卫廷的屋,看着他喝完后徒步前往梨花巷。 她走到一半时,突然感觉到有人在鬼鬼祟祟地跟踪自己。 484 奶凶小虎(二更) 此人的跟踪技巧并不多高明,影子投射在地上了也没发现。 苏小小看着地上的影子,步子一顿。 对方似有所警觉,唰的闪回了墙壁后。 等对方再次来到巷子里时,却早已没了苏小小的身影。 “人呢” “这儿呢。” 苏小小恶魔般的声音响在头顶,对方抬头一瞧,大惊失色地啊出了声。 苏小小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对方的面前,不咸不淡地说道:“郭灵犀,你跟踪我做什么” 没错,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贯与苏小小不对付的灵犀郡主。 苏小小见了太多的大奸大恶,对于郭灵犀的小打小闹基本没放在心上。 郭灵犀就不一样了,她对苏小小的厌恶与日俱增,眼下更是到了恨不能将苏小小扒皮抽筋的地步。 她死死地拽紧手里的鞭子,姣好的面庞上浮现起一丝扭曲的愠怒:“苏大丫!你害死我娘和我大哥,我要你偿命!” 说罢,她抓着鞭子便朝苏小小招呼了过来。 苏小小抬手一抓,将她的鞭尾轻松扣住。 手心传来异样的触感,苏小小这才看见郭灵犀拿的竟然是一条带了刀刃的鞭子。 幸亏自己警惕性高,提前戴了银丝手套。 见苏小小毫发无损地抓着自己的鞭子,郭灵犀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伱……” 苏小小淡淡说道:“郭灵犀,我与你并无仇怨,但也不是朋友,简言之,我对你的容忍度很低,你最好不要再来我面前作死!” 郭灵犀试图将自己的鞭子抽回来,但却根本抽不动,她好歹学了那么多年的拳脚功夫,到头来竟在一个乡下丫头的手里毫无反抗之力。 新仇旧怨,她整个气到跳脚。 “你还有脸说我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会不清楚吗你害死我大哥!害死我娘!我要找你报仇!” 苏小小嗤的一声笑了:“郭灵犀,从前我只以为你有些刁蛮任性,却不曾想,原来如此蠢笨。” 郭灵犀炸毛:“苏大丫!” 苏小小淡道:“你大哥是白莲教的舵主,死有余辜,别说他不是死在我手里,就算是,你也没资格找我寻仇!至于你娘的死,不如你去问问你的好祖父,看他做了什么。” 郭灵犀咬牙:“你……你无耻!你卑鄙!你居然挑拨我和我祖父的关系!” “我言尽于此,信不信由你。” 苏小小如今的身份,还当真不屑于戏耍郭灵犀,是郭灵犀对她成见,什么狗屁倒灶的事都得算在她头上。 她心地善良,为郭灵犀指条明路,至于郭灵犀上不上道,就不干她的事了。 她不在乎。 苏小小将郭灵犀的鞭子拽了过来,扔进一旁的馊水桶,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大丫!” “下次再闹,扔进去的就是你。” 郭灵犀望着苏小小冷漠离去的背影,又气又急,蹲在路边抱头痛哭了起来:“大哥……娘……” 一辆马车停在她面前。 帘子被掀开,露出郭丞相威严的脸。 他认出了郭灵犀,冷冷说道:“大街上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还不给我上来!” 郭灵犀抽抽搭搭地上了马车。 郭丞相冷声道:“我不是告诫过你,近日不要出府!最近京城的事已经够多了,你少再给我添乱!” 郭桓与白莲教的事,明面上景宣帝没迁怒郭丞相,可郭丞相手底下好几个文官被贬斥了。 伴君如伴虎,天子之怒,从来都是不好招架的。 郭灵犀泪汪汪地看向郭丞相:“祖父……是你杀了娘吗” 郭丞相眼神一闪:“你胡说什么!” 郭灵犀哭道:“大哥是白莲教的……你是不是怀疑娘也是……所以杀了娘灭口……” 郭丞相恼羞成怒道:“你住嘴!少给我听外头那些风言风语!从即日起,禁足在家,哪儿也不许去!” 郭灵犀哭成泪人。 郭丞相冰冷的目光落在孙女几乎能与惠安公主相媲美的容貌上,眼底闪过一丝耐人寻味。 苏小小去了梨花巷凌云家。 老远就听到小虎嗷嗷嗷,一阵唱摇。 凌云一脸麻木地跽坐在蒲团上,看三个小家伙在他屋里倒海翻江。 “公子,苏大夫来了。”邓安说。 自打知晓苏小小是自己姓苏,不是夫家姓苏后,邓安便改称对方为苏大夫。 一听娘来了,三小只立马停止了闹腾,哒哒哒地跑了出去。 凌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今天卫曦月没过来,她陪李氏回娘家了。 苏小小摸摸三个小家伙的小脑袋:“今天乖不乖” 大虎道:“大虎很乖!” 二虎道:“二虎也乖!” 小虎晃晃小脑袋:“小斧最乖!” 大虎、二虎:你最不乖吧! 苏小小乐了,对三个小家伙道:“你们先在院子里玩一下,娘找你们师父说会儿话。” 三人乖乖去院子里拆家。 凌云一听三个孽徒还不走,脸色有些黑,可一瞧苏小小拿进来的两盒点心,又神色稍霁。 “坐吧。”他说。 苏小小将鞋子脱在外面,歇着洁白的足衣入内,在他对面的蒲团上跽坐而下。 她把两盒蟹黄酥放在桌上,随后开始打量他。 呃……是不是最近送的点心太多了 凌云师父的脸颊都长小奶膘了。 帅得有些让人不敢认呀。 “有事”凌云问。 苏小小问道:“你是三年前搬来梨花巷的,当初你是找谁租的宅子” 凌云不明所以地看向她:“一个衙门的保人,怎么了” 苏小小顿了顿:“你知道这座宅子里有一条密道吗” 凌云一愣。 “在柴房。” 苏小小把凌云带去了他家后院的柴房,根据卫廷的描述,找到墙角的机关,将藏于地下的密道打开。 看着黑漆漆的通道,凌云一脸茫然。 苏小小了然:“看来你不知道。” 凌云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家有密道” 苏小小诚实道:“调查了一下。” 凌云黑了脸:人和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呢 苏小小将白莲教的事说了。 凌云沉下脸来:“你不会是怀疑我与白莲教有关吧” 苏小小笑了笑:“怀疑你的话,就不会和你说了。” 凌云:“哼,这还差不多!” “娘!”小虎捂住小屁屁,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委屈巴巴地告状,“大斧打我!” 大虎:你又告黑状! 485 嫁衣(三更) 苏小小好笑地问道:“大虎打你哪儿” “介里,介里,还有介里!” 他把自己全身上下指了一遍。 苏小小夸张地问道:“还打你头啦” “打啦!” 小虎告黑状是张嘴就来。 大虎在院子里叫道:“我没打你头!” 小虎嚷回去:“伱打啦!” 两个小家伙隔空吵了起来。 苏小小叫来二虎:“你来说,怎么回事” 二虎吐字清晰地说道:“小虎要敲锣,大虎不让敲,小虎就拿小锤子敲了大虎,大虎把锤子夺过来,又敲了小虎。” 苏小小:搞了半天,是兄弟互殴啊。 “你先动手的。”苏小小对小虎严肃地说。 小虎对对手指,心虚地说道:“我没有,是锤叽(子),锤叽动的朽(手)。” 苏小小道:“那大虎也没动手,是锤子动的手。” 突然就无言以对的小虎:“……” 小虎讲不赢道理,就开始发挥卖惨演技:“好痛痛!小斧好痛痛!” 苏小小:“……” 小家伙究竟是随了谁 苏小小带着三小只往家里走去。 苏承在打扫院子,苏二狗也从镇北侯府搬回来了,这会儿正在给四虎喂饲料。 四虎又长大了许多,活蹦乱跳的,把草坪踩得一塌糊涂。 “爷爷——” 小虎一进院子,便张开小胳膊,哭着朝苏承走了过去。 苏承忙放下扫帚,把小家伙抱起来,担忧地问道:“怎么啦怎么哭啦” “呜哇——大斧打我——” 新一轮的告黑状开始。 苏承把三个小家伙带去堂屋,等他出来时,三小只已经乖乖地坐在板凳上,亲热得不得了。 小虎把自己的饼子喂到大虎嘴边:“大斧你吃不吃” 要说哄孩子,还是得看苏老爹。 苏承继续收拾院子。 苏小小问道:“爹,怎么突然要收拾院子了” 苏承叹道:“唉,这不是快搬走了吗得跟人家弄干净了啊,好歹住了这么久的。” 是的了,他们马上就要搬回护国公府了。 这间院子是慧觉师太的,他们从来了京城便住在这里,他们是真的将这里当成了家的。 苏小小轻声道:“爹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多住些日子。” 苏承道:“你成亲,总得从秦家出阁吧。” 这是为了女儿的终生幸福着想,虽说他不在乎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可他总希望能给女儿最好的。 当初在乡下,随便抓了个上门女婿,连桌正儿八经的席面也没摆上,这一次,说什么也得风风光光地大嫁。 一个才住了几个月的小院子,就让他爹如此不舍,当初离开乡下时,他爹是不是更难过 那会儿他爹可不知自己身世,就那么义无反顾地陪着她来了京城。 苏小小不止一次地觉得,她爹可太好了。 二人在小板凳上坐下。 苏小小脑袋一歪,靠上苏承肩头。 她不习惯与长辈如今亲密,这是头一回。 她心里感觉到她爹需要这样的安慰。 “爹,我不嫁了,就这样挺好,反正卫廷也是我们家上门女婿。” “说什么傻话呢” 苏承瞪了闺女一眼。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甜的。 老实说,他也舍不得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闺女,他怕她嫁去婆家了受气,不然在乡下时也不会选择招上门女婿。 卫家人不一样。 闺女嫁过去了不会受半点儿委屈,再说了,也有秦家撑腰呢,卫家除非活腻了,否则绝不敢给他的大胖闺女穿小鞋。 “回头找个机会,把你娘的坟迁过来。” “好。” 苏承拍拍闺女的手,长叹一声,明明距离出嫁还有一个月,他从现在就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苏小小忽然道:“爹,你要不再娶个媳妇儿吧” 苏承正色道:“你瞎说啥呢” 苏小小道:“人要往前看,娘去世那么多年,你也守了我和二狗多年,我和二狗都大了,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 别以为她不知道,在乡下的时候,媒婆上门给她爹说了许多媳妇儿的,他爹一个也没要。 一是没碰上合眼缘的,二也是担心后娘给两个孩子罪受。 苏小小道:“爹你还年轻,才三十多岁,给我和二狗生两个弟弟妹妹都绰绰有余。” 苏承黑着脸道:“你爹我一个人好好儿的,娶什么媳妇儿我” 话音刚落,一个粉嫩嫩的肚兜自他袖子里掉了出来。 苏小小:“……” 苏承:“……” 六月初一,三小只迎来了自己的三岁生辰。 小虎猛吸一口奶瓶,雄赳赳地表示,从今往后他就是三岁的大孩叽啦! 苏小小与苏二狗被秦沧阑带着去族里祭了祖,二人正式上了族谱,也自此有了自己的大名。 秦苏,字,小小。 还是苏小小。 这个名字是多方博弈的结果——秦沧阑、老侯爷、苏小小本人。 苏二狗叫秦武,司空云算的名字。 苏小小严重怀疑是秦沧阑把刀架在司空云的脖子上,给了司空云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可苏小小还是习惯叫他二狗。 此外,隔壁的铺子终于被孙掌柜盘下来了。 孙掌柜将中间的墙壁打通,把苏小小的小院子拓宽了一倍,又多了两间房出来。 这间铺子是买给苏二狗做点心的,以后就叫二狗饼铺。 卫廷脱离了危险期,搬回了卫家疗养。 卫六郎由于磨过骨,恢复期较长,要彻底痊愈才能装上胳膊。 这个急不来。 婚期临近,太后也不宣苏小小入宫了,让她安心在家里备嫁。 大周的新娘子多是自己绣嫁衣,苏小小的那点针黹功夫,缝缝补补还行,做嫁衣太为难她了。 静宁公主与惠安公主带上各自的绣娘来到护国公府。 “没想到最先嫁出去的人是你。”惠安公主嘀咕道,“明明你还比我还小几天。” 三人中,静宁公主最大,今年十七。 惠安公主与苏小小十六,一个冬月出生,一个腊月出生。 惠安公主坐在椅子上,没精打采地说道:“不过嫁了也好,省得遭人惦记。” 苏小小敏锐地捕捉到惠安公主话里有话。 “出什么事了吗”她问。 惠安公主不说话。 静宁公主说道:“父皇打算与西晋结为秦晋之好,有大臣提出……送一位公主去和亲。” 要大婚啦,可以来一张份子票吗 486 圆满(一更) 日暮时分。 萧重华跪在御书房冷冰冰的地板上:“父皇,儿臣不同意和亲!” 景宣帝近日肝火旺盛,脾气有些受不住:“朕做事,轮得到你来同意你别以为清剿白莲教有功,就能不将朕放在眼里朕是天子!朕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那就一定要牺牲您的女儿吗” 萧重华没他那么激动,但眼底的悲凉如同一把利剑戳进景宣帝的脏腑。 景宣帝没好气地说道:“这是她身为公主的使命!再说了,西晋是强国,嫁去西晋怎么就委屈她了” 二人言辞间丝毫未提和亲的是哪位公主,然而彼此早已心知肚明。 论容貌,惠安公主是当仁不让的皇族第一美人。 静宁公主的姿色则平庸太多,诚然,若是大周愿意将一国气运拱手相送,西晋也不会介意静宁公主姿色不够。 可景宣帝舍得吗 萧重华直勾勾地望进景宣帝的眸子:“那么敢问父皇,打算让惠安嫁给谁是年迈的西晋天子,还是早已拥有正妃的西晋大皇子,总不会是送给西晋的皇女,可未曾听闻皇女喜好女色。” 听听,这小子说的什么混账话! 景宣帝怒道:“这不干你的事。” 萧重华道:“惠安是儿臣的妹妹。” 景宣帝气不打一处来:“伱只记得她是你妹妹,可还记得朕是你父皇!” 萧重华道:“惠安未曾做错。” 景宣帝更气了,这个儿子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 曾经最听话、最会哄他开心的儿子,如今越来越会戳他的肺管子! 景宣帝目光沉沉地看着萧重华:“你言外之意是朕错了你可知北燕的和亲队伍已在前往西晋的路上了,一旦北燕与西晋联姻,我大周将腹背受敌!” 萧重华冷静地说道:“那父皇也该送个聪明的人过去。惠安这么笨,吹不了枕边风,也挑拨不了北燕与西晋的关系。” “你——”景宣帝咬牙,“有这么说自己妹妹的吗” 他能不知道自己女儿笨吗 他又不是只送惠安一人去西晋。 惠安的陪嫁团里有的是厉害谋士,惠安身边也会安排色艺双全的侍女,并且大周还会趁机安插一批暗卫与细作进入西晋帝都。 惠安只用安安静静地做一个花瓶就好。 萧重华正色道:“父皇,白莲教已除,没了内忧,我大周可全力应对外患。” 景宣帝冷声道:“是她一个人的命重要,还是三军将士与黎民百姓的命重要亏你还想做皇帝,你以为皇帝是什么别说一个公主了,就算牺牲一个皇子,只要能避免战火,朕也会毫不犹豫!” 从御书房出来,萧重华看见了等候多时的景弈。 “景弈。” 他轻声开口。 景弈走上前:“陛下怎么说” 萧重华淡淡说道:“他心意已决,要送惠安去和亲。” 景弈英俊的小眉头一皱。 尽管他对这个表妹的感情不深,可内心也不愿她远嫁西晋。 西晋与大周曾并驾齐驱,但随着大周战火连连,国库亏空,国力衰弱,已远不如西晋强大。 惠安嫁过去,可见是要被人磋磨的。 萧重华冷声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阻止父皇,找到莫归远口中的那道圣旨。以它做要挟,逼父皇收回成命。” 提到这个,景弈的俊脸上闪过一丝古怪:“可是,我们把桃林找遍了,也没寻到圣旨,会不会圣旨根本不存在,莫归远当时就是吓唬我们的” “不会,我确定有圣旨。” 萧重华相信自己的判断。 景弈问道:“难道还有我们没找到的地方” 桃林那么大,也不是没可能。 或许圣旨根本不在桃林……萧重华若有所思道,“莫归远身边那个张峰,抓到了吗” 景弈摇头:“没有,让他逃了。会不会是他把圣旨带走了” 萧重华郑重道:“一定要把此人找到,私底下找,别惊动他人。” 景弈应下:“知道了表哥。” 护国公府,苏小小的闺阁中,惠安公主异常安静,没有大哭大闹,也没有怨天尤人,平静得像是换了个人。 别人总说她傻,其实她不傻的。 从前在皇宫作威作福,是因为有父皇给她撑腰。 如今,这个亲手把她送上不归路的人正是自己的父皇。 她的倚仗没了,再闹也不会有人惯着她了。 静宁公主难得安慰了她两句:“你别垂头丧气的,还没昭告天下,兴许父皇改变主意了也不一定。” “二位公主,时辰不早了,该回宫了。” 门外,小太监催促。 “走吧。”静宁公主说。 惠安公主闷闷不乐地站起身来,与她一道出了屋子。 “静宁,你和父皇说一声,让我晚一点出发好不好” 静宁公主善解人意地问道:“秦姑娘大婚之后” 惠安公主缓缓点了点头:“我要送我的小跟班出嫁,让廷哥哥知道,她是我罩着的人,他不许欺负她!其实嫁去西晋也不是全然没好处。她那么爱闯祸,京城一半的人都让她得罪了,等我以后做了西晋国君的宠妃,就没人敢找她寻仇了。” “她……”静宁公主想说,她那么能作,找别人寻仇还差不多。 还有,你给西晋老皇帝当宠妃,就是为了罩着你的小跟班吗 静宁公主轻声道:“知道了,回宫吧。” “惠安公主。”苏小小追了出来。 “干嘛”惠安公主擦掉眼泪回头,一脸傲娇地看着她。 苏小小定定地看着她:“你不会去和亲的。” 御书房。 萧重华刚走,郭丞相又来求见。 景宣帝晾了他一会儿,才让人把他叫进来。 “这么晚了,郭爱卿入宫所为何事” 郭丞相拱手行了一礼:“陛下,臣是为和亲一事来的。” 景宣帝淡淡说道:“你也想劝朕别送公主和亲” 郭丞相真挚地说道:“不,老臣支持陛下的决断,以我大周目前的国力,确实需要休养生息,和亲能带来数年和平,天下百姓会感激陛下恩德的。” 景宣帝长叹一口气:“还是郭爱卿理解朕的苦衷。” 郭丞相接着道:“但让陛下痛失爱女,又实非老臣所愿。” 景宣帝听到这里,笔头一顿,终于拿正眼看向了他:“哦” 郭丞相道:“老臣愿意让孙女灵犀,代替公主前去和亲!” 好早有木有 487 新的手臂(二更) 景宣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郭丞相,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灵犀是你的亲孙女,送她去西晋,怕是——” 郭丞相言辞凿凿地说道:“只要是为了陛下,为了大周,郭家愿倾尽所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消息很快传回了丞相府。 郭灵犀尚未从失去娘亲与哥哥的悲恸中抽离出来,又陡然听说自己要去和亲。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去了郭丞相的院子,一直等到郭丞相回来。 “祖父!我不要去和亲!” 郭丞相扫了眼郭灵犀身后的下人,下人们噤若寒蝉,赶忙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郭丞相把人带去了书房。 “这是陛下的旨意,我也无可奈何。” 郭灵犀不满道:“不是要送公主去和亲吗我又不是公主!” 郭丞相看了看她:“你很快就是了。” 郭灵犀一怔。 她将被陛下收为养女,拥有公主的身份与宝印。 若在以往,她或许会欣喜若狂,可眼下,公主之身就是个烫手山芋。 郭灵犀咬了咬唇,不甘地说道:“不是惠安吗不是还有惠安吗为什么变成了我” 郭丞相语重心长道:“伱是郡主,与公主相比也几乎不差什么。” 郭灵犀听不进去任何话:“他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远嫁他国,就来祸害我们郭家的女儿吗” 郭丞相脸色一沉:“你住口!别再让我听到这些大逆不道之言!” 郭灵犀不甘心,她又入了宫,在昭阳殿见到了太皇太后。 她跪在白羲和面前,苦苦哀求:“姑姑,你要救灵犀啊……” 白羲和用《诗经》盖住看了一大半的话本子:“这件事,哀家恐怕无能为力。” 郭灵犀膝行着来到白羲和的面前,双手拽住她的袖子,泫然欲泣道:“不会的姑姑……您是太皇太后……只要您去和陛下开口……陛下一定会收回成命的……当初不也是您让陛下册封了灵犀为郡主吗” 白羲和道:“这是两码事,册封郡主是家事,和亲是国事,不可混为一谈。” 郭灵犀难过道:“可是为什么一定是我……” 白羲和也很疑惑。 她明明听说去和亲的是惠安公主。 她看了眼哭得不能自已的郭灵犀,心里有了答案。 如果是这样,她就更没办法阻止郭灵犀去和亲了。 郭灵犀哽咽道:“姑姑,姑姑你救救灵犀……让别人去好不好既然灵犀可以代替公主,别人也可以的……” 白羲和轻声道:“灵犀,和亲的人选不是谁都有资格的,你本就是郡主,又是丞相孙女,身份贵重,才能代替公主去和亲。” 郭灵犀的脑海里灵光一闪:“她!她行的!” 白羲和问道:“你说的是谁” 郭灵犀激动得眸子发亮:“苏大丫!苏大丫是秦家千金!她的身份与我不相上下,又懂医术,她去和亲,岂不是更能——” “她已有婚约。”白羲和的声音冷了几分。 郭灵犀丝毫没察觉到白羲和的态度变了:“婚约可以取消!” 白羲和淡淡说道:“好,撇开婚约不谈,她背后是整个秦家的兵权,你让她嫁去西晋,是嫌大周天子的皇位坐得太稳了吗” “姑姑,我……” “哀家乏了,你跪安吧。” …… 苏小小最近睡得早,听说此事是在第二日。 “郭灵犀” 苏小小倒也不意外。 郭丞相那只老狐狸,心里只有权势,没有骨肉亲情,郭桓出事让他被景宣帝所忌讳,他急需一个立功的机会。 只要不是静宁与惠安,其余人与她无关。 她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别人临近大婚是绣嫁衣、备嫁妆、选陪房,她是研究胳膊、研究胳膊、研究胳膊! 吃饭时,胳膊在桌上。 睡觉时,胳膊在床上。 洗澡时……嗯,不确定能不能沾水,勉强没抱着一起泡个澡。 丫鬟们起先吓得不轻,后面见怪不怪了。 经过一段日子的研究,苏小小觉得这条胳膊或许不是仿真手臂,而是仿生手臂。 其实早在她前世,便已有人研发出仿生手臂,能通过神经移植术,重新连接触觉神经,使得大脑直接操控手臂。 只因其技术不够成熟,造价又非常昂贵,没能在市面上普及。 而这条胳膊,显然比前世的仿生手臂还要先进许多。 首先,它更美观。 ……属实是颜控本控了。 “杏儿,六公子呢”苏小小问房中的小丫鬟。 卫六郎以三小只的武术夫子的名义住在秦家。 小丫鬟道:“和几位小公子去花园了。” 六月的京城太热了,三小只热得直吐舌头,卫六郎带他们出来划船。 划着划着,他在墙头瞥见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将小船靠岸,喊了三小只上来,让下人们看着,他自己去堵住了某个翻墙翻到一半的家伙。 “大婚前不能见面。”卫六郎道,“你再忍忍,没几天了。” 卫廷哼道:“六哥你都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卫六郎瞥了他一眼:“我不一样,祖母让我过来防着你的。” 卫廷嘴角一抽,一脸高冷地说道:“我不见她,我见自己儿子。好些日子没见了,他们肯定很想我。” 卫六郎去将正在剥莲蓬的小虎捞了过来:“小虎,想爹吗” 卫廷已查无此人一个月了,乍一听到爹这个称呼,小虎一脸懵呆呆的,小表情仿佛在说:爹是咸摸能吃吗 卫廷:……扎心了。 卫廷又从另一侧爬墙。 白衣斗笠男立在墙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少爷自己下去,还是我把少爷踹下去” 卫廷:百里臣,算你狠! 等苏小小抱着胳膊来找卫六郎时,卫廷早已被百里臣拎沙包似的,从地上拖走了,一脸的生无可恋。 “六哥。”苏小小与他打了招呼。 卫六郎微微颔首:“小小。” 苏小小打开盒子,向他展示了一条金光闪闪的手臂。 卫六郎一怔:“这是……” “你的新胳膊!”苏小小笑了笑,说道,“分几个阶段,第一阶段需要佩戴接受腔,等适应了之后再把接受腔取掉,做个手术连接神经元。如果成功的话,你将拥有一条全新的手臂。怎么样喜欢吗” 卫六郎听不懂专业术语,但大概明白这是弟妹给自己做的新胳膊。 他只看了一眼,心口便怦怦直跳。 他……太喜欢了。 早早的二更,有早早的月票吗_ 488 喜临门(三更) 卫六郎从没想过自己能拥有一条如此漂亮的胳膊,说漂亮似乎不大准确,总之……就是他喜欢的样子,以前想不到,可见到了,有一种就是它的感觉! 他迫不及待想要试试自己的新胳膊。 “这个……怎么弄”他有些激动与紧张地问。 苏小小经过一段日子的研究,已经能熟练地装卸新胳膊了。 她拿起来,往他残缺的右臂上一戴。 咔,接受腔自动弹开扣紧。 不愧是和卫六郎吻合的新胳膊,她在绑了棉花的木头上试戴时,没这么严丝合缝。 “重不重”苏小小问。 “完全不重。”卫六郎看着自己的新胳膊,眼睛都在放光。 “你动一下。”苏小小问。 他得训练一下断臂,恢复其肌肉的力量。 “目前关节处活动不了,等日后做了神经移植术……”苏小小话才说到一半,就瞧见卫六郎将桌上的一个杯子抓起来了。 动作有些缓慢与笨拙。 卫六郎自己都惊到了。 不过下一秒,杯子就掉下来了。 卫六郎一头雾水。 苏小小却惊喜坏了。 她怎么忘了,仿生手臂里是有感应器的,它能感知神经末梢的血液流通经过大脑,只不过,目前神经元尚未完全连接,因此不够敏锐与精准。 苏小小原本还有些担心它中看不中用,如今算是放了一百个心。 只要卫六郎的身体不出现排异反应,这条胳膊就绝不会让人失望。 卫六郎乐此不疲地玩起了自己的新胳膊。 三小只哒哒哒地跑过来。 三岁孩子的思维没有被定框,拥有无尽的想象力与信仰。 他们以为是卫六郎的新胳膊长出来了,就像院子里栽种的那些小树苗一样。 三人齐齐哇出了声,开心得原地蹦跳。 围观了一会儿之后,三人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们安静下来,俯身,轻轻地亲了亲卫六郎的金手臂。 仿佛在说。 谢谢你能长出来。 …… 转眼只剩最后三日。 陶氏一大早便来了护国公府。 秦家没个当家主母,府上的中馈一直是由秦江的内人与岑管事一同打理。 后来秦江一家被撵出去,府上处理庶务的便只剩岑管事。 岑管事一人可忙不过来,何况千金出嫁这种大事,总得有个大妇出面才好。 不然人家会说,丧母长女不得娶。 自然,这是市井那些风言风语,做不得数的,卫家也不会听进去。 可秦、苏两家都不想委屈了苏小小。 陶氏乐在其中。 她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做梦都想有个闺女,如今可算过了一把养闺女的瘾。 “这个发髻不大合适,衣裳的颜色也淡了些,换一身。” 苏小小:我怀疑你每天都在让我玩变装游戏。 陶氏笑呵呵地看着闺女一身一身地出来,心里别提多乐呵了。 丫鬟忍不住提醒:“夫人,您这一个月给小姐做的衣裳,比这几年给五位公子做的加起来还要多。” 小姐一天试穿十多套,也很累的! 陶氏笑道:“不够不够!让绣楼再做!” 丫鬟:“……” 苏小小:“……” 苏二狗与三小只她也没冷落,她把京城最大的三间绣楼包下来了,这一个月,绣娘的针都戳冒烟了。 苏小小的嫁妆是双份,秦家一份,苏家一份。 这还不够,陶氏又去打劫了五个儿子,让他们添箱。 苏陌最主动。 苏祁、苏钰也算大方。 老四苏煊是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他与苏小小交集最少,可他给的添箱竟然不比三个哥哥加起来的少。 苏祁、苏钰恍然大悟:原来老四才是家里的土豪啊! 苏璃直接炸毛:“她坑了我那么多银子!我才不给她添箱呢!” 反对无效。 陶氏揍了小儿子一顿,带上银元宝一脸满足地离开了。 瘫坐在墙角的苏璃:……我怕不是伱生老四送的。 …… 最后这三日也白驹过隙,一下子就来到了六月底。 天气是真热,苏小小又胖,就更怕热了。 值得一提的是,苏小小的减重进入了平台期,这两个月体重几乎没有动过,属于是饿死也不瘦了。 苏小小摆烂了。 爱瘦不瘦!她要吃肉! 不过话说回来,苏小小对于如今的身材还算满意就是了。 她的脸已经不胖了,是精致可爱的小圆脸,下颚线清晰。 她个子比寻常女子高,身材算微胖,婀娜有致,线条优美。 皮肤是真好,水润润的,如凝脂美玉一般。 她自己看了都心动。 由于今日是月底,她迎来了药房的奖励。 “呼,还好,还好。” 卫六郎的新胳膊太逆天,她多怕药房一口气扣掉她好几个月的奖励啊! 她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一脸笑意地看着桌上的盒子。 “开盲盒会玩儿啊。” 她挑了挑眉,将盒子打开。 当看清里头的东西时,她的笑容僵在了唇角。 晚饭过后,陶氏并未如往常那般回府,而是来到苏小小的屋,并屏退了所有下人。 “咳,伯母给你看个东西。”她有些难为情地说。 “什么”苏小小刚从药房出来,还处在被暴击的懵逼状态中。 陶氏尴尬地笑了笑,偷偷从宽袖里摸出一本小册子:“你先自己看,不懂的……问伯母。” 苏小小接过册子。 哦,古代版的春什么图啊。 “伯母,这个……不大好。” 陶氏清了清嗓子:“你别害羞,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大婚前可以看,不算有伤风化。” “我的意思是,这个确实不大好。”苏小小是字面上的意思。 为了让陶氏能够理解,苏小小拿出了从药房带出来的一个小赠品:某彩图绘本。 陶氏翻开一瞧。 天啦! 这这这……这得窝在被窝里看呐! 苏小小想了想,拿出小手电。 那……被窝里看吧。 一刻钟后,静宁公主与惠安公主也来了。 四人蒙在被窝里,将无比香艳与逼真的彩图绘本认认真真看完了。 四人面红耳赤。 苏小小是热的。 其余三个就不好说了。 陶氏清了清嗓子:“咳咳,你赶紧歇息,明日得早起,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惠安公主红着脸道:“我我我、我也回去了。” 静宁公主看似淡定,脸也早已红成火烧云。 天还没亮。 苏小小被小丫鬟笑眯眯地摇醒。 “小姐,该大婚了!” 话不多话,为小小和廷哥求个份子票! 489 下嫁(四更) 苏小小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她睡懵了,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这不怪她,谁让昨晚她们四个研究什么图研究晚了呢 她感觉自己才睡下呀……这就得起了 陶氏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对小丫鬟道:“行了,你去备热水,我来!” “是。”小丫鬟退下。 苏小小最终成功被陶氏叫醒,她打了个呵欠,茫然四顾地问道:“咦大虎二虎和小虎呢” 陶氏噗嗤一声笑了,这丫头,是当真睡迷糊了呀。 人家做新娘子,紧张得一夜睡不着,她倒好。 “你忘了,他们去卫家压床了。” 听陶氏这么说,苏小小的记忆回笼。 大户人家大婚,与乡下不一样,规矩多,讲究也多。 大婚前,女方买好拔步床送过去,再找几个孩子在床上滚一滚、睡一睡,是为压床,寓意婚后多生育、大吉大利。 卫曦月与三小只一起压床。 儿女双全。 苏小小泡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澡。 花瓣是卫夫人差人送来的,里头放了薄荷叶,泡完后浑身清爽,即使大热天也不会立刻汗流浃背。 苏小小坐在梳妆台前,由十全妇人为她梳妆打扮。 先绞面。 苏小小本就对疼痛敏感,这一下更是疼得嗷嗷的,眼泪都差点儿出来了。 没人告诉她,大婚还得遭这罪,还以为只用在洞房的时候疼一次。 算了,为了吃肉,她忍了。 绞完面就开始上妆了。 十全妇人就没见过皮肤这么好的新娘子,吹弹可破,和那剥了壳的荔枝似的。 陶氏前几日还乐呵自己过了一把养闺女的瘾,这会儿终于开始心酸起来了。 就像是自己的亲闺女要出嫁了一样,心中突然涌上不舍。 苏小小顿了顿,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天蒙蒙亮时,一切就绪。 苏小小换上明艳动人的嫁衣,戴上了珠光宝气的凤冠,美到让人不敢认。 “盖、盖头。”陶氏哽咽地说。 十全妇人为苏小小盖上盖头。 陶氏与岑管事最后将嫁妆单子对了一遍。 对到最后,俩人都在手抖。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多了。 卫家给的聘礼就多,秦沧阑与苏承啥也没留,全让添进了苏小小的嫁妆里。 以为这就够了吗 “镇国公主驾到——” “惠安公主驾到——” 伴随着小太监的通传声,两位公主带着各自的十担添箱进了护国公府。 门外围观的百姓眼睛都看直了! 能让两位公主亲自登门送嫁与添箱的,秦家小姐怕是本朝第一人吧! 然而,并未结束! 很快,太后的添箱也到了。 众人目瞪口呆。 没等回过神来,太皇太后的添箱也来了—— 不是,太后添箱,好歹可以说是秦家大小姐治过她的病,有功劳在身。 太皇太后与秦小姐有关系吗 令人匪夷所思的可不止这一桩。 卫家的筵席上,一个大臣问威武侯:“景侯爷,你也给秦小姐添箱啦” 威武侯一愣,心说我没有啊!我和秦家又不熟! 他再一转头。 咦 儿子呢 景弈作为新郎家的客人,明晃晃地抬着添箱礼上新娘家去了。 他把苏小小分给他的两箱金条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又额外添了自己挑选的东西。 苏二狗看着自己攒了大半年的一箱子,再看看景弈随随便便拿出来的一串箱子,突然自闭了…… 但作为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弟弟,苏二狗明显是有着自身优势的。 譬如背他姐上花轿,那只能是他。 景弈倒是想往上冲,秦沧阑往那儿威武霸气地一站。 景弈:打不过。 却说卫家,卫廷也早早地起了,整装待发,奈何大婚当日每一步都是有讲究的,不到时辰不许出发。 下人过来,就瞧见自家俊美如玉的少爷大刀阔斧地坐在石凳上……抖腿。 这是紧张的……还是闲的 吉时一到,卫廷便翻身上马,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出发。 昔日冠绝周都的少年状元长大了,褪去少年郎的青涩,有了成熟男子的风华与内敛。 他骑在高头骏马上,一身红色喜服,俊美得令人不敢逼视。 京城四个公子,他非其一,不是他不够帅,也不是他家世不够好,是这厮脾气太差,得罪了写榜的姑娘们,生生把他除名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虚名算什么,京城第一美男子,没人反驳吧。 “据说娶的是乡下长大的丫头,还带着三个小拖油瓶。” “啊,这……配得上吗” “秦家千金。” “那也配不上吧……” 卫廷的马儿已经过去了,大婚不走回头路,卫廷继续前行。 苏小小戴着盖头,啥也看不见。 她被苏二狗背着出了院子。 她捏了捏苏二狗的肩膀:“哇,二狗,伱壮了。” 仿佛昨日他还是那个瘦骨嶙峋的孩子,眨眼间已是个壮硕的小少年。 “那当然啊,我吃得可多了!” 苏二狗没说的是,为了背他姐健步如飞上花轿,他没少偷偷练力气呢。 苏小小趴在他肩头:“咱们二狗也长大了呢。” 苏二狗鼻子一酸:“姐,我突然舍不得你嫁了。” 苏小小笑了笑:“傻弟弟,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两家长辈早谈妥了,小俩口爱住哪儿住哪儿,不会将苏小小困在后宅的。 她是九天的凤,不是笼子里的雀。 卫廷早早地在门口候着了。 见苏二狗把苏小小背出来,他上前相迎,对秦沧阑与苏承行了叩首礼。 朗朗乾坤,他身姿笔挺,眸光深情而厚重。 “多谢祖父,多谢爹,能将小小下嫁于我。” 一旁围观的百姓们眼珠子都瞪圆了。 他们没听错吧 卫大人说……下嫁 这可是一个乡下长大、成过亲、还带着仨拖油瓶的小寡妇呀! “听说人家本事大着呢,出身不凡,医术高明,医治过当今天子与太后,据说还救过公主。” “这就叫龙生龙,凤生凤!护国神将的后人,怎么可能差嘛” “说的也是。”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先前多少对苏小小的奚落与质疑,全被卫廷这一句“下嫁”打了脸。 大家要的四更来了!有木有热夫夫的四票呀 490 礼成 苏承没说话。 他已经快绷不住了,怕一张口就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秦沧阑看着卫廷。 是武将看武将的眼神,也是长辈对晚辈的凝视。 “卫廷,从今日起,我将自己的宝贝孙女交付于你,我希望你明白,她不仅是我秦沧阑的孙女,也是整个秦家军誓死守护的大小姐,你若敢有半分对不起她,我与秦家军决不轻饶!” 卫廷是个没脸没皮的,然而这一刻他无比郑重:“是,祖父,小七记下了。” 苏小小坐在花轿里,她虽看不见,可她听得见。 她捂了捂心口。 好奇怪的感觉。 她是奔着吃肉去的,为什么心口会微微发烫 在一阵热热闹闹的锣鼓声中,迎亲的队伍启程。 这场婚礼声势浩大,几乎半个京城的百姓都赶来围观了。 一座二楼的厢房中。 秦嫣然戴着面纱坐在窗边,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场声势浩大的婚礼,好不容易修身养性了一个月得来的平静,此时此刻突然就被粉碎得干干净净! 她想到了自己在一个漆黑的傍晚,被一顶寒酸的轿子从偏门抬进大皇子的府邸。 没有人送嫁,也没有人迎亲,草草地抬进院子…… “真热闹啊,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了吧……” “别说,我活了大半辈子,真没见过谁家嫁女儿能有这么大排场的。不愧是秦家的真千金,若是从前那位庶出的,怕是没这一半的嫁妆吧” “那能比吗” 楼下传来众人的调笑。 秦嫣然嫉妒成狂,面目扭曲,捂住耳朵尖叫了起来! 今时今日,心里吃味儿的不止秦嫣然一个。 郭灵犀也来了。 她已经被册封为灵犀公主,为了令她安心备嫁,祖父不允许她踏出院门半步。 她今日是偷跑出来的。 她就想看看,这场她梦寐以求的大婚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她不羡慕苏大丫的排场,也不羡慕苏大丫的嫁妆,她只羡慕苏大丫嫁给了那个全天下最优秀的男人。 她十二岁第一次见到他,心就给了他。 后面定下了与卫六郎的亲事,她反抗过,哭闹过…… 再不久,卫六郎在边关出了事。 她心里替卫六郎难过,但同时也暗自窃喜,自己又有机会嫁给他了呢。 只是谁能想到,最后嫁给他的人不是从小认识的自己,而是一个相遇不到一年的女人 她是怎么就输了呢 “公主,您是哭了吗”丫鬟问。 “我羡慕。”郭灵犀哽咽地说。 这是个新来的丫鬟,不知她对卫廷怀有情愫,以为她指的是大婚的排场,便说道:“公主不必羡慕,等您去和亲的时候,会按国婚的规格来置办,一定比这个排场更大!” 郭灵犀没说话。 迎亲队伍拐了个弯,走进了另一条街道。 她站起身,拼了命地将身子探出去。 “公主!伱当心摔下去!” “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我再也看不见了……” 她嚎啕大哭。 也不知在说今日看不见了,还是此生都无缘再见了。 迎亲的队伍抵达卫家。 花轿稳稳落下。 苏小小正寻思着下一步该做什么,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帘子伸了进来。 苏小小把手递给他。 卫廷紧紧握住,将她扶下了花轿。 媒婆拿了红绸过来,但瞧二人已经把手拉上了,突然感觉这红绸挺多余的…… “别怕。” 卫廷轻声说。 “我不怕。” 苏小。 卫廷低低一笑:“也是。” 她什么性子,一个多月不见,自己难不成就忘了 苏小小轻松跨过马鞍与火盆。 等到踩瓦片时不知谁使坏,竟然叠了七八片瓦。 媒婆嘴角都抽飞了。 这这这、这谁踩得断呀 踩不断不吉利的! 苏小小轻轻踏上去,一脚踩成齑粉! 媒婆:“……” 围观的众人:“……” 新人来到大堂。 媒婆将红绸塞到二人手中,扶着新娘子站好,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拜堂。 卫老太君与卫夫人坐在主位上,四位嫂嫂坐在边上,卫六郎因身份特殊,并未出现在大堂内。 但他昨日已摁着卫廷给自己拜了好几下,赚足了! 卫老太君面上不说话,眼底却有藏不住的激动。 卫夫人也一样。 司仪先生开始唱礼。 “一拜天地——” 二人握住红绸,对着门外的青天缓缓拜下。 “二拜高堂——” 二人转过身来,对着卫老太君与卫夫人深深拜下。 卫老太君红了眼眶。 卫夫人亦用帕子抹了泪。 “夫妻对拜——” 二人朝向对方,盈盈拜下。 这诡异的仪式感,竟让她有点儿激动了。 司仪先生口中的送入洞房是字面意思,真的只是送进去而已,盖头都不能揭。 接下来卫廷得出去陪客,一直到夜里才能来与苏小小完成夫妻大礼。 卫廷捏了捏她软乎的手:“我很快回来。” “我不着急的!”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不过你要是着急的话……就……早点回来好了。” 这家伙要是敢欠抽地说一句“我也不着急”,今晚别想洞房了! 还好卫廷今天没有在大婚之日作死。 他低声一笑:“好。” 他去把三小只叫了过来。 三小只看着戴着盖头的新娘子,一时间有些不敢认。 三人吭哧吭哧走过来,趴在苏小小腿上,扬起小脑袋从盖头下望。 是娘。 卫廷早叮嘱过三人,不能揭苏小小的盖头。 三人在这件事上还算听话。 “娘。”大虎问道,“你怎么才来我们昨天就来了,等了你一夜!” 苏小小莞尔:“是吗那你们一定等得很辛苦吧” 二虎点头:“对呀对呀!等得可辛苦啦!” 小虎拍拍小胸脯道:“小斧最辛苦啦!” 两个哥哥投来无情蔑视:还说呢,昨天滚床,你第一个睡着的好叭! 他们俩可是把床上每个地方都滚了一遍! 三个小家伙也穿的是红色喜服,与卫廷同款,还戴上了新郎帽,胸口也绑了红花。 三个小小新郎官,可把苏小小萌坏了。 苏小小玩孩子玩了一下午,倒也不觉得时间难过。 中途几个嫂嫂也过来陪了她,送了吃的。 相较于苏小小的悠闲,卫廷的处境就没这般安逸了。 在秦家迎亲时,因为有苏承罩着宝贝女婿,苏陌几人没敢堵门。 这会儿来了卫家,说什么他们也得把卫廷放倒。 一人一壶。 没错,人家敬酒论杯,他们论壶。 苏二狗还小,他不喝,可苏家有五兄弟,外加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景弈,把卫廷灌得那叫一个七荤八素。 萧重华也拎着酒壶过来。 卫廷:“你凑什么热闹” 萧重华淡淡一笑:“抢了我的亲事,总得自罚三杯吧,真当我没脾气啊” 卫廷果断找外援。 六哥。 卫六郎现身。 他的身份是三小只的武学夫子。 然后卫六郎与卫廷喝起来。 卫廷:我是让你给我挡酒,你怎么还给我敬酒 最后还是卫老太君担心某人喝趴下了,会委屈了小孙媳妇儿,对李氏等人道:“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去吧。” 卫家女眷上阵。 单陈氏一人,就把苏家五兄弟喝趴了! 陈氏一手拿着酒壶,一只脚豪迈地踩在凳子上,眸光扫过景弈与卫六郎:“你们俩,谁上” 二人拨浪鼓似的摇头! 陈氏喝尽兴了,有点儿想打一架,苏家几个已经不省人事了—— 卫六郎对景弈道:“赶紧逃!” 三嫂的拳头太可怕啦! 逃不掉了,陈氏扔了酒壶,一手抓住一人的领子,带去后院切磋了。 卫廷被下人架回院子。 李嬷嬷问道:“少爷都这样了,明早还敬茶吗” 卫老太君望着某人歪歪倒倒的背影,冷哼道:“哼,孙媳妇儿但凡明日午时之前起来,都是他没用!” 卫廷一个踉跄—— 三小只与卫曦月在床上玩到睡着,李氏过来,与丫鬟们一道将孩子抱了出去,又对醉醺醺杵在门口的卫廷道:“行了,别装了,灌你酒的已经被你三嫂干翻了!” “哦。”卫廷一秒恢复清明,正了正衣冠,冲李氏拱手行礼,“二嫂慢走。” 李氏笑着瞪了他一眼,把三小虎送去卫老太君那边后,又抱着熟睡的卫曦月回了自己的院子。 前院的戏台上不时传来咿咿呀呀的弹唱,似近还远,夜色里撩得人心头微痒。 卫廷进屋,吩咐丫鬟道:“你们出去吧,今晚不必守夜。” 丫鬟们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道:“听姑爷的。” “是。” 丫鬟们退了出去。 卫廷来到床前,定定地看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她,轻声问道:“肚子饿不饿” “不饿。” 苏小完,屋子里没声了。 “你,不给我揭盖头吗” “揭。”卫廷一笑,拿了桌上的玉如意,轻轻挑开她的盖头。 四目相对,二人的眸光微微一动。 他的衣裳多是沉闷的深色,极少如此明艳,苏小小被晃了眼,只觉这个男人帅得有些过分了。 他到底是喝了酒,眼底带着微醺的迷离,如醉了十里桃花,勾得人心猿意马。 苏小小看得眼睛都没眨一下。 卫廷唇角一勾:“娘子,该喝合卺酒了。” 苏小小回神:“哦,喝,走一个!” 卫廷:“……” 卫廷倒来合卺酒,二人手腕相交,仰头喝下。 “你刚刚叫我什么”苏小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卫廷微微一笑,富有磁性的嗓音分外好听:“娘子。” 苏小小扒拉了一下酥酥麻麻的耳朵:“你……今天这样,我有点儿不习惯。” 这是实话。 自打卫廷被苏承捡回家后,二人几乎朝夕相处,除了上京城在路上分别了一个月,可那一次卫廷没什么变化。 不像今晚。 卫廷被卫老太君耳提面命,大婚后收起他的臭脾气,不许怼天怼地,不许给苏小小脸瞧,否则卫老太君扒了他的皮—— 哪曾想小胖孔雀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卫廷好笑地把酒杯拿过来,往桌上一放,玩味儿地说道:“你刚嫁来卫家,祖母叮嘱我对你好一点。” 苏小小瞬间恍然大悟,微眯着眸子看向他:“哦,所以祖母不叮嘱的话,你就不对我好了” 卫廷:“……” 我怎么突然里外不是人了 “哼!大猪蹄子!”苏小小抓着宽大的嫁衣,蹭蹭蹭地站起身,就要去拆头发,被卫廷一把扣住手腕。 “你干嘛” 苏小小凶他。 卫廷淡淡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苏小小挑眉道:“那又怎样” 卫廷正色道:“还有个礼没成。” 苏小小随口问道:“什么礼” 卫廷:“洞房花烛。” 苏小小瞪道:“你还想吃肉做梦去吧!” 这丫头嘴里又蹦出稀奇古怪的词,不过卫廷听懂了。 是谁迫不及待地定下这个婚期的 又是谁方才让他早点儿回来的 卫廷表面上放浪形骸,可在某些事上是一个重规矩的人,不该碰的时候绝对不逾矩,该碰的时候就坚决要贯彻到底。 卫家祖训。 苏小小严肃道:“放手。” 卫廷不放。 苏小小去拽自己手腕,被他轻轻一拉,迎面扑进了他怀里。 卫廷抱着她往大红的婚床上一滚,掌风鼓动帐钩,帳幔徐徐落下,将这一方小天地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 他双臂撑在她双侧,虚虚地压着她,独属于他的男子气息霸道地将她笼罩。 屋子很静。 戏台上远远地传来戏腔。 苏小小眨巴着眸子看着他。 他像个要攻城略地的帝王,浑身上下散发着征伐的气场。 而他漆黑的瞳仁里,清晰地映着自己一脸懵呆的模样。 苏小小:等等,这怎么和自己想的有点不一样 卫廷如玉的指尖,轻轻挑开耷拉在她额前的发,随后摩挲着她微微发烫的脸颊:“龙凤香烛不能灭,但如果你害羞,可以闭上眼。” “我……唔……” 苏小小刚要开口,他俯身朝她覆了下来。 他扣住她柔软的腰肢,奉上他全部的虔诚。 苏小小彻底晕乎之前,心道,我只是想说,先让我把凤冠摘下来,真的很扯头皮呀…… 吧嗒。 碍事的凤冠被扔了出去。 衣衫也被一件件从帳幔里抛了出去,散落一地。 今晚的卫廷是不同的。 从前拉个手也被他视作洪水猛兽,她当时就在想,照卫廷这个保守的程度,是不是洞房花烛了也只能勉强蹭蹭衣服 事实证明,她错了,大错特错。 最后一件绣着粉嫩荷尖与鸳鸯戏水的肚兜被扔了出来,轻轻落在一堆凌乱的衣衫之上。 微风拂过,摇动彼此身上诱人的汗水与香。 月牙儿一点点躲进云层,树枝上的五虎也害羞地用翅膀捂住了自己的小脑袋。 我尽力了,更新也尽力了,四更,吃饭、做饭的时间全都没有,孩子也跟着我挨饿。 这种每一本文拼尽全力的状态,我保持十年了,没一刻敢松懈。 每次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都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 但最近,真的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491 新婚生活(一更) 府上的戏班子唱了整整一宿,曲终人散时天边已泛起一小抹鱼肚白。 布满大红喜字的婚房内,龙凤香烛燃尽了最后一滴红泪,一切归于宁静。 五虎晕晕乎乎的,两眼冒金星,终于再也撑不住,呱啦啦地自树枝上栽了下来。 苏小小是被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 她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今夕何夕,她只感觉自己浑身都要散架了,连手指头与脚指头都是酸痛的。 她试图坐起身,却发现压根儿提不起力气。 “醒了” 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某个神清气爽的男人推门而入。 他随手把门关上,在屋子里掌了灯。 苏小小的记忆总算是赶上趟儿了,那些不可言说的姿势,如同自己大婚前夜蒙在被窝里看的彩图绘本,一帧帧地闪过脑海,不能说更劲爆,但也差不离了。 明明是她吃肉的,可到头来,到底谁吃谁 苏小小幽怨地瞪了帳幔外的某个罪魁祸首一眼。 卫廷轻轻一笑,开口道:“没歇息够的话,再睡会儿” 这可不是昨夜那股子温柔呢喃的语气了,有些得意与意味深长。 “不必了!”苏小小握紧拳头说道。 没道理这家伙都起了,自己还在床上赖着,瞧不起谁呢 她立志要起来。 然而伸手一摸,摸了个寂寞,这才想起所有衣裳都被某人扔到了地上。 又有更多的细节涌上脑海,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感觉有些不堪回首。 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衣裳呢” “拿去洗了。”卫廷十分良善地说道,“箱子里有新的,我可以拿给你。” 苏小小张了张嘴:“叫杏儿进来。” 杏儿是她从秦家带来的陪房之一。 卫廷唇角一勾:“你可想清楚了你这副样子确定要让第三个人看见么” 苏小小黑了脸。 最终还是卫廷把衣裳递了进来。 这副身子有多敏感,昨夜她算是彻底领教了,她不仅比寻常人怕疼,也比寻常人—— 苏小小深呼吸,及时住脑,忍住浑身的酸痛,穿上寝衣去耳房洗了个澡。 她身上惨不忍睹,不知道的,还当她怎么被人蹂躏了。 她冷冰冰地走出来,超凶地瞪向某个春风得意的男人。 卫廷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这么瞪着我做什么不是伱一直想要……吃肉的吗” 这个词,卫状元学会了。 这丫头在他身上占了多少便宜,他可一笔笔全记着呢,昨晚只是小收了一点利息。 “我……我那是……”苏小小属实有点儿气急败坏,轻咳一声,正色道,“一个人活了两辈……活到二八年华,从来没吃过肉,就想尝一口,尝一口你明白吗一口!” “不是吃一大锅!吃那么多……会撑坏的!” 早知道吃肉的代价那么大,她就不吃了! 卫廷忽然朝她走了过来,带着极富侵略性的霸道,将她壁咚在了拔步床的柱子上。 他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地抚上她的小腹,似笑非笑地说道:“确实,挺多的。” 苏小小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多是指什么多。 凑流氓! 男人开荤前、开荤后能有多判若两人,苏小小算是见识到了。 苏小小决定不理他了,去给卫老太君与卫夫人和嫂嫂们敬茶。 她一拉开房门,发现天是黑的。 “天还没亮么”她皱眉。 “是已经天黑了。”卫廷欠抽地笑了笑,不无得意地说道,“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睡了一整天” 苏小小嚼着素肉片,冷飕飕地看着他,每一口都像是在嚼他! 卫廷嘴上欠收拾,做起事来还是贴心的,猜到某人累坏了,走去祖母的院子太难为她,早早地让人将轿子备好了。 二人乘坐轿子去了卫老太君那边。 天黑了才来敬茶,也是没谁了。 卫老太君倒是半点儿也不介意,她了解苏小小的为人,绝不是在长辈跟前拿乔的性子,也不会耍后宅那些手段。 她起不来,那只有一种情况,全是卫廷害的。 卫老太君狠狠地瞪了卫廷一眼。 苏小小累得像是霜打过的茄子,卫老太君心疼她,让人去将卫夫人与李氏等人叫了过来,省得她一会儿挨个院子去敬茶。 苏小小没看见大虎二虎与小虎,问了才知三小只醒了就找她,卫六郎为了分散他们注意力,便带着他们出去玩了。 人到齐后,苏小小与卫廷给众人敬了茶。 几人给苏小小送了过门的见面礼。 卫老太君送的是一间铺子,卫夫人送的是一盒金子与一套价值不菲的首饰。 到这里,画风都挺正常。 从李氏开始,礼物就朝着不可控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 李氏:“七弟妹,这是我们李家的祖传软剑,我爹当年送给我陪嫁的,现如今,我把它送给你。” 陈氏:“我没啥好送的,这对流星锤给你吧,它比我的大刀还好用,是我最喜欢的兵器了。” 蓝氏:“九节鞭!” 蒋氏:“夺命镖!” 突然就多了一堆兵器的苏小小:“……” 苏小小把兵器交由丫鬟收好后,微笑着打听了一下自己的未来处境:“我是不是从明日开始,就过来给祖母和娘昏定晨省” 蒋氏噗嗤一声笑了:“七弟妹,咱们家不兴那个!你来祖母这边吃饭别迟到就够了,因为迟到了,饭菜会被三嫂吃完的!” 陈氏无法反驳。 苏小小突然觉得嫁来卫家也不错,不用立规矩,祖母心宽,婆婆善解人意,几个嫂嫂们也心眼不多,十分容易相处。 但很快,她便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在卫家虽不用到长辈跟前昏定晨省,但似乎有别的规矩。 “头三日不必过来。”李氏说。 “嗯”苏小小一愣。 蒋氏笑着说道:“三日之后,你就要和我、二嫂、三嫂、四嫂一起练晨功了!” 苏小小懵呆呆的:“什么晨功” 蒋氏道:“就是切磋!先和二嫂切磋,再和三嫂切磋,再往后是四嫂和我!” 说罢,蒋氏用手挡住嘴,小声问苏小小,“你扛揍吗” 苏小小:“……” 多谢大家的关心,我这几天尽量调节一下,把最好的状态呈现给大家。 492 卫家新团宠(二更) 卫家到底是娶媳妇儿,还是娶沙包 还没当上团宠,她先做了团包…… 苏小小冲蒋氏礼貌微笑。 笑完,她微微后仰,低声问身旁的卫廷:“嫂嫂们不会下狠手吧” “不会。”卫廷道,“点到为止。” 呼,这就好。 苏小小想了想,又问道:“什么叫点到为止” 卫廷道:“你爬不起来。” 苏小小再次:“……” 苏小小讪讪问道:“娘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吗我记得娘不会武功……” 卫廷说道:“哦,我爹没有兄弟,我娘也没有嫂嫂。” 我就不一样了,我有六个哥哥。 苏小小自闭了。 从后天起,就要开始感受嫂嫂们的“疼爱”了。 其实大家都很思念褚氏,但大家都默契地没在二人的新婚日子提及。 一行人在卫老太君那边吃了晚饭,各自回自己的院子。 卫廷送苏小小上轿子。 卫夫人望着卫廷的背影,欲言又止。 苏小小坐下后,对卫廷道:“娘好像有话和你说。” 卫廷的神色顿了顿:“知道了,你先回去” 苏小小道:“不用,我等伱。你放心,我不偷听。” 卫廷一走,苏小小的耳朵就贴在了窗帘上。 莫归远已死,他的阴谋也被尽数拆穿,按理说,母子二人的关系应当亲近起来了才对。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生疏太久,二人都有些不知如何与对方相处。 “娘找我有事”卫廷问。 “我……”卫夫人张了张嘴,“我在后院种了些葡萄,头两年长得不好,今年还不错,你有空……过来摘一点,带回去给小小吃。” “好。”卫廷没有拒绝。 卫夫人暗暗松了口气,她还想说什么,但又似乎觉得已经说得够多了,不能一下子太贪心。 “赶紧回去吧。”她道。 “娘也早点歇息。”卫廷告别卫夫人,坐上了轿子。 苏小小正色道:“我喜欢吃葡萄的。” “……” 夜里,三小只游玩归来,进府第一件事便是找苏小小。 一天一夜没见着了,可想死他们了! 苏小小平日里的衣裳也很素净,这两日皆是大红的衣裳,看得三小只眼睛都直啦。 “娘好美!” 二虎说。 三人争相往苏小小腿上爬。 苏小小运动过度,浑身酸软,哪里经得住三个小虎头这般折腾 卫廷将三个小崽子捞了过来。 “干嘛”大虎挣扎。 “要娘抱!”二虎也挣扎。 “不要qiu爹爹!”小虎做着最后的挣扎。 卫廷都给气笑了,几个小崽子,越来越皮痒了。 “娘今天不抱你们。”他说道。 “为咸摸”小虎问道。 卫廷道:“娘累了,要歇息。” 二虎道:“娘不累,娘睡了一天。” 卫廷总不能说你娘“累”了一夜,一天还不够补觉的。 他改变策略:“爹想你们了,想抱抱你们。” 三人一脸肉麻地看着他。 大虎的神色一言难尽:“你是个大人了,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粘我们” 卫廷:“……” 三小只跟着卫六郎出去是不会好好吃饭的,全吃的是糖葫芦与街边的小吃,到家就饿了。 厨房炖了他们最爱的红烧肉送来。 小虎摇头:“不想吃右(肉)!” 苏小小:真是娘的好嘴替! 三小各自吃了一碗青菜鸡蛋面,正坐在苏小小身边乖乖吹奶瓶的时候,李嬷嬷过来了。 她是来叫他们去卫老太君那边睡觉的。 大虎双手抓着奶瓶说:“今晚和娘睡。” 苏小小点头如捣蒜:对对对! 李嬷嬷笑道:“那可不行,你们和爹娘睡,太奶奶要怎么办呐你们不怕太奶奶又难过了吗”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一下卫家祖传的耍赖手段了。 昨日卫廷与苏小小大婚,三小只明明记得他们是在爹娘的床上睡着了,哪知半夜一醒,发现自己挪地方了。 三人那叫一个生气呀,要娘,不然感觉自己这一觉白睡啦! 卫老太君哄不住,使出了杀手锏,往地上一歪,捶着大腿哭了起来:“呜呜呜——你们不喜欢太奶奶了——” 这一波操作,直接把三个小豆丁整不会了。 大虎问道:“太奶奶又哭了吗” 李嬷嬷讪笑着看了卫廷与苏小小一眼,在保持卫老太君的颜面与把孩子接回去之间选择了后者:“哭了,哭得可厉害了。” 大虎叹气,走到床前抱起自己的小枕头:“好叭。” 他对苏小小道,“娘,太奶奶需要我们,我们过去陪陪她。” 苏小小内心尔康手:娘也需要你们—— 三小只被李嬷嬷接走了,偌大的屋子安静下来。 龙凤香烛烧完了,可满屋子的大红喜字,依旧明艳到令人炫目。 卫廷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小小:“就寝”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 原以为自己捡了只兔子,原来是披着伪装的狼。 如果她说,我还不困,他一定会说,既然还有精力,那不如做点别的。 然后自己就被他顺势扑倒了。 苏小小挑眉道:“好啊,我困了!” 卫廷低低一笑:“这才不到亥时,娘子既如此着急,为夫奉陪就是。” 等等,这和想的不一样。 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呀 所幸苏小小是当真累坏了,当卫廷沐浴完过来时,她已经趴在枕头上,睡得不省人事了。 卫廷呵了一声:“就这点儿能耐,当初是怎么敢一直一直点火的” 他熄了灯,在她身边躺下,闭上眼,回味着昨夜销魂入骨的滋味,霸道地将人圈入怀中。 “热。” 苏小小迷迷糊糊地推开他。 卫廷:你还嫌弃上了! 卫廷霸气地说道:“要么别动,要么躺着让我动。” 苏小小秒怂。 明日要入宫,卫廷本也没打算对她做什么,见她老实了,抱着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连补了两觉的苏小小可算是恢复精力了,翌日一大早便与卫廷乘坐马车去了皇宫。 一般的朝廷命妇是无需入宫的,苏小小不一样,太皇太后、太后以及两位公主为她添箱送嫁,得此厚爱,自然得来谢恩。 按顺序,他们先去太皇太后的昭阳殿。 小允子早早地在宫门口等着了,见到二人,忙笑着上前打了招呼:“卫大人,卫夫人!” “小允公公。”卫廷在马车上,已经听苏小小介绍过白羲和身边的宫人了。 小允子忙道:“卫大人,您折煞奴才了,您唤奴才一声小允子就好!” 小允子寒暄完,带着二人往昭阳殿走去。 卫廷低声道:“你打算怎么对外解释,太皇太后给你添箱的事总不能说太皇太后与你有私交,每次逃出宫都在你家里歇脚。” 苏小小云淡风轻地说道:“哦,有一回太皇太后在院子里,险些被毒蛇给咬了,是我救了太皇太后,静宁公主可以作证。” 这个理由足以堵住悠悠众口。 “咦那边是谁” 苏小小望着金銮殿门口几个男人问。 他们分明是官,穿的却又不像是大周的官袍。 卫廷顺势瞧了瞧,凝眸道:“是西晋使臣。” 这两句,二人没刻意压低声音。 小允子听到了,转过头来,笑着说道:“卫大人好眼力,他们的确是西晋使臣,昨晚刚到的。” 大周使臣出使西晋,西晋礼尚往来,也派了使臣团过来。 景宣帝着急剿灭白莲教,也有这个缘故,担心让西晋看了笑话,也担心和谈会发生变数。 “和谈结束,他们便会带着灵犀公主返回晋都。” 苏小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是由大周朝廷派兵送公主去和亲。” 如果那样的话,郭灵犀一定会亲点让卫廷护送。 “唔,倒是省了一桩麻烦。” “什么”卫廷没听明白。 “没什么。”苏小小摇头,她再次望向金銮殿的方向,“另外那几个也是西晋使臣吗他们的官袍这么风格迥异的” 她适才看见的是蓝袍官员,可马上又来了一波红袍的。 卫廷又顺势望了一眼,眸光凉了凉:“北燕使臣。” 苏小小有些意外:“北燕也派使臣过来了” 之前完全没这方面的风声啊! 小允子解释道:“啊,他们是来交岁贡的。” 四年前,北燕败给了大周,作为战败国,他们需每年向大周缴纳价值不菲的岁贡。 北燕狡猾得很。 除了头一年确实被卫廷打怕了,老老实实上交,不敢逾期。 但很快,他们便好了伤疤忘了疼,一年比一年拖延,去年的岁贡更是拖延到了今年的六、七月。 看样子是想赖账的,毕竟抱上西晋这条大腿了。 然而一听说大周也要送人去和亲,北燕瞬间坐不住了,立马安排了使臣前来上交岁贡。 交岁贡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探听虚实。 如果和亲的公主资质平平,完全不是北燕公主的对手,那放任也罢,但倘若会对北燕公主造成威胁,他们便可能想办法破坏掉大周与西晋的联姻。 听完卫廷的分析,苏小小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北燕这么不要脸的吗我突然不奇怪他们当初为何勾结莫归远了,打不过就玩阴的,太下头了。” 北燕一直是这副小人做派,卫廷见怪不怪了。 他去替祖父收尸时,北燕也想在他身上耍阴招,若非他早有防范,早被万箭穿心在了城楼上。 “北燕来的都有谁”苏小小问小允子。 小允子惯会说话,挑了重点的讲:“北燕的四皇子、康宁公主、神威大将军,还有几个文臣。” 卫廷的眸光一凉。 苏小小察觉到了他陡然迸发而出的杀气,问他道:“卫廷,你怎么了” 卫廷字字如冰地说道:“神威大将军赫连邺,我祖父就是死在他的手里。他将我祖父的头颅斩下,与尸身左右悬吊在城楼之上。他曾扬言,要杀光每一个卫家人。” 午安,明天见。 493 身份曝光(一更) “他和卫家有仇吗” 苏小小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作为两个敌对国的将门之家,彼此不共戴天不算奇怪,问题是,大周的将门不止卫氏一族,赫连邺为何单单针对卫家 卫廷想了想:“我也不清楚,两军交战前未曾听闻祖父与赫连邺有私怨。” 这就奇了,没私怨,赫连邺干嘛发下狠话杀光卫家 苏小小问道:“爹与几个哥哥的死,也是赫连邺所为吗你可与他交过手” 卫廷微微摇头:“我没与他交手。祖父曾与赫连邺一战,临死前重创了赫连邺。等我赶到边关时,赫连邺已改为坐镇后方。” 事实上赫连邺伤得挺重的,就连他自己都一度认为自己活不长了,足足大半年才将伤势养得七七八八。 听到这里,关于北燕为何屡屡拖延岁贡的事,苏小小心里差不多有谱儿了。 他们认为北燕之所以会输,是因为赫连邺没上战场,让卫廷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白捡了便宜。 第一年按时上交岁贡,是因为赫连邺伤势未愈,他们一边不承认卫廷的实力,却又一边害怕卫廷再次卷土重来。 当赫连邺痊愈之后,这种担忧逐渐消失了,他们的胆子肥了起来,加上后面勾搭上了西晋,就更不将大周放在眼里了。 “走吧。”苏小小对卫廷说。 “嗯。”卫廷点头。 金銮殿外,赫连邺似有所感,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卫廷已经走了,却又忽然顿住了步子,神色冰冷地朝赫连邺望去。 四目遥遥相对,一股杀气在皇宫蔓延开来。 “大将军。”一旁的同僚提醒。 赫连邺收回目光,与他一道进了金銮殿。 昭阳殿内,白羲和刚看完一册话本子,被里头的渣男气得半死,听到宫人通传,卫廷与新夫人过来了,她脸色才好看了些。 她将话本子放回桌上:“宣。你们几个退下。” “是。” 宫人们退了出去。 卫廷与苏小小入内,小允子作为太皇太后最信任的心腹,当仁不让地守住门口,以防闲杂人等窥伺。 卫廷与白羲和不熟,请过安后便安安静静待在一旁当背景板。 两个女人坐在一起,和谐地唠着嗑。 卫廷曾经在皇宫见过白羲和,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但在苏小小面前,她似乎放下了深宫的伪装。 “这本好看吗”苏小小拿起桌上的话本问。 白羲和嫌弃地说道:“不好看。” 苏小小问道:“那你还看” 白羲和叹道:“打发时间罢了。” 深宫寂寞,也就这些烂俗的话本子能聊以慰藉了。 苏小小一会儿还得见太后与两位公主,小坐片刻后便打算离开了。 然而就在此时,白羲和的床板下传来了一阵奇奇怪怪的动静。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床底下有人! 还敲了个暗号! 苏小小果断来到床边,白羲和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苏小小唰的掀开了床板,拔出腰间匕首—— “爹” “闺女” 父女二人傻了眼。 苏小小一脸懵圈。 这是什么大型捉……咳咳,认亲现场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爹伱怎么会在这里” 苏承如实说道:“我过来找白夫人的!你也在呢!殿内没旁人吧” 苏小小狐疑地看着他爹,在她不知道情况下发生了什么事吗他爹怎么就能来找白羲和了 她答道:“没有,除了太皇太后,就我和卫廷。” “女婿”苏承从地道里爬出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想死女婿啦! “爹。”卫廷打了招呼,他俨然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太皇太后的床底下有密道,密道里还钻出了他的老丈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 苏小小道:“爹,你还没说你为何会来这里” 苏承从密道里爬了出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哦,我是来带白夫人走的。” 小俩口齐齐呛到了。 他们没听错吧 他们爹要拐带太皇太后 苏小小:爹,我亲爹,这是杀头的死罪。 苏承还不知自己在作大死,他神气地说道:“上次来昭阳殿彻查白莲教细作,就想带白夫人走,奈何身边人太多,不便于动手。这段日子我一直在等机会,今日不是正巧有使臣入宫吗人多眼杂,方便浑水摸鱼!你爹我聪明吧” 苏小小无法直视自家亲爹了。 她至多打劫一下白莲教的金库,她爹却要打劫太皇太后。 这是要逼着秦沧阑造个反吗 苏承看着苏小小那一言难尽的神色,不解地问道:“闺女,你啥表情啊啊,你不会不知道白夫人的身份吧” 苏小小道:“什么身份” 苏承看向白羲和:“她是白莲教的,被莫归远威胁,不得已来假扮太皇太后。现如今莫归远已死,白莲教已灭,她可以放心离开了。” 白羲和社死地捂住双眼。 苏小小再一次严肃地问道:“爹,上次那个肚兜是谁的” 苏承眼神一闪:“什什什、什么肚兜” 苏小小直勾勾地看着自家老爹的眼睛,手却指向了一旁的白羲和,无比严肃地问道:“是不是她的” “咳。”苏承清了清嗓子,“闺女,我可以解释。” 当他发现自己踩了白夫人的肚兜时,是想捡起来还给人家的,可他太紧张了,脑子一抽,竟给揣怀里了。 等反应过来时,他又早已出了昭阳殿…… 苏小小的表情更严肃了:“那你还一直带在身上!” 苏承悻悻地说道:“我那不是寻思着找个机会还给她嘛……我又不知道自己啥时候就进宫了……你放心,我啥也没看见!我……我转过去了……我……我没看……保、保证没看……” “你还把人身子看了” 苏小小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能作死了,和她爹一比,她才作到哪儿 人家正儿八经的丈夫都没看过她身子呢,便两腿一蹬升天了,她爹倒是……艳福不浅。 苏小小想了想,还是觉得他爹有权知晓真相:“爹,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苏承道:“你说。” 苏小小看了眼白羲和,说道:“她不是白莲教的,也不是冒充入宫的,她就是大周的太皇太后——白羲和。” 494 北燕公主(二更) 苏承怔住了。 …… 宫里人多眼杂,从昭阳殿出来后,二人谁也没再提及此事半句。 苏承在巨大的打击中原路返回了,白羲和留在宫中。 想到自家老爹临走时的表情,苏小小有那么一瞬间,想为她爹造个反。 太后有段日子没见苏小小了,知她今日要来,早饭都比平日里多吃了小半碗。 二人来到她的寝殿。 太后看看她,又看看她身侧的卫廷,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就像是自家孩子长大了,她了却了一桩心愿似的。 不过,不等她与两个孩子说上话,福公公便过来了。 他是传景宣帝的旨意,宣卫廷去金銮殿见使臣的。 太后对卫廷道:“去吧,别让使臣们久等了,说我大周怠慢了他们。” 卫廷拱了拱手:“臣告退。” 卫廷与福公公去了。 太后淡淡笑了笑:“你这丫头,多少是有点儿旺夫的本事在身上。” “嗯”苏小小被这话弄得不明所以。 太后就喜欢她呆呆愣愣的样子,总能让她想到小虎,但其实,这丫头是个绝顶聪慧的人,所以这偶尔的呆愣才显得弥足珍贵。 太后说道:“卫廷出家拒了皇帝给他与惠安的赐婚,惹怒了皇帝,皇帝面子上下不来,卫廷回京多久了,你可见皇帝有让他回朝廷的意思你俩前脚大婚,后脚北燕的使臣就到了。哀家虽没去前庭,却也听说了北燕使臣的气焰十分嚣张。” 苏小小明白了,景宣帝是叫卫廷去镇场子的。 伱们北燕不是嚣张吗卫廷的出现也好帮某些人回想回想,当初是怎么做了卫廷的手下败将。 太后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反应不大的样子,接着说道:“这是好事,皇帝冷落了卫廷那么久,突然让卫廷回去,踏踏实实替他办事,多少会弥补一二,应当也会惠及你。” “唔,我也能跟着沾光吗”苏小小有些期待了呢。 这丫头,喜欢不喜欢全摆在明面上,太后在宫里见多了尔虞我诈,人人都戴着一张面具,包括她自己。 “嫁去卫家可还习惯” “挺好。” 除了马上要给几个嫂嫂当沙包。 太后感慨道:“卫家不同于普通的世家,没那么多死板迂腐的规矩,岳安歌也不是爱磋磨人的性子。” 苏小小:“岳安歌” “卫廷祖母。”太后似乎不想多提及卫老太君,岔开话题道,“几个孩子有阵子没入宫见他们‘父皇’了。” 之前小虎、二虎都来过,她还以为很快就能看到大虎了,谁料几个小家伙再也不来了。 苏小小礼貌一笑:“钦天监最近有点儿忙。” 总不能说三个小家伙有了亲爹就忘了宫里的父房,一大三小天天在府里上房揭瓦,气得卫老太君抓着拐杖在后面撵。 两位公主去宫学上课了,中午会来永寿宫用膳。 太后留了苏小小下棋。 午时,惠安公主气冲冲地进来了,静宁公主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没怪罪这个妹妹不懂规矩走在了自己前头。 “出什么事了”太后问。 惠安公主委屈地扑进太后怀里:“皇祖母,那个赵康宁太可恶了!” 苏小小与静宁公主打了招呼。 静宁公主轻声解释道:“北燕的康宁公主。” 事情得从今早说起。 使臣们早早地入宫面见景宣帝,男人们商谈国家要事,作为公主的赵康宁无事可做,便对景宣帝说道:“我听闻大周效仿西晋开办了女学,就在皇宫是不是可否允许康宁也去见识一二” 景宣帝能说啥,自然是应允了。 赵康宁一去宫学,便旁若无人地抢了惠安公主的位子。 考虑到她是北燕来的客人,惠安公主忍了。 上午是《论语》与《诗经》课,惠安公主答不上来夫子的提问,赵康宁当堂嘲笑她是草包公主,连静宁公主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这可把惠安公主气坏了。 惠安公主当即就要抽她,被静宁公主拦住。 “拦你是对的。”太后听到这里,戳了戳她漂亮的小脑门儿,“你又打不过人家。” 赵康宁可不是普通公主,她是赫连邺的外甥女,自幼跟着赫连邺习武,惠安公主和她干架,那基本是自寻死路。 苏小小道:“这个赵康宁,来者不善啊。” 静宁公主点点头:“一来就挑拨我与惠安的关系,还好惠安没上当。” 惠安公主生气,不是气自己不如静宁,她念书是没静宁厉害,用得着赵康宁说吗她是要用美貌打败静宁的! 她气的是赵康宁讥讽她是草包。 惠安公主跺脚:“那个赵康宁很厉害吗懂几句论语了不起啊我那是没背……回头我随便背一背,不比她厉害” 静宁公主道:“她是北燕的女状元。” 惠安公主:“……” 赵康宁是北燕的传奇人物。 北燕不如西晋开放,女子不得下场科考,赵康宁于是女扮男装,顶替了一个赫连家旁系子弟的身份,一路高中,直至金榜题名。 冒名科考是杀头的重罪,但赵康宁是北燕皇帝的亲生女儿,北燕皇帝只剥夺了她的功名,并将她贬为庶人,半年后,才又恢复其公主身份。 苏小小:套路啊……全是套路。 苏小小问道:“她既如此优秀,为何去西晋和亲的不是她” 静宁公主沉思道:“她有治国之才,北燕皇帝大概是舍不得吧。” 这边,二人说着话,另一边,惠安公主告状也告完了。 惠安公主看了苏小小一眼,选择性失忆了自己适才的失态,高高在上地扬起下巴,“你来了” 苏小小道:“是,来看太后与两位公主。” “本公主好得很。”惠安公主双手抱怀,傲娇地问道,“廷哥哥没欺负你吧” 苏小小吹了个彩虹屁:“托公主的福,卫廷他不敢。” 惠安公主得意一笑:“我就知道!” 她心情又好起来了。 她抱住太后的胳膊,娇滴滴地说道:“皇祖母,我饿了!” 太后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好好好,传膳。” 三人在太后宫里用了午膳。 下午,两位公主去上学,苏小小如今只在宫学挂名,极少去上课了,她打算回去。 却还没出太后的寝宫,就听得宫人匆忙来报:“太后!不好了!出大事儿了!惠安公主……坠马了!” 495 好命(三更) 太后的脸色一变:“好端端的,为何会坠马” 太监苦着脸道:“奴才也不清楚,这会儿太医们正往马场赶呢,静宁公主差了人过来,想问问苏大夫还在不在,在的话,劳烦去给惠安公主瞧瞧!” 苏小小大婚后,大家对她的称呼改了口,然而一着急,还是会叫回苏大夫。 “太后,我过去看看。” “奴才给您带路。” “不必,你去忙吧。” 她是宫学的学生,知道骑术课的草场在哪里。 苏小小比太医到得快。 宫学的千金们看到她过来,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喜之色……除了郭灵犀。 郭灵犀这段日子一直在府上备嫁,直到两国使臣来访,她被接入皇宫,赐了一座寝殿,以公主的规格对待了起来。 她自然也恢复了与两位公主一起上学的资格。 千金们簇拥上来。 苏小小看了郭灵犀一眼。 郭灵犀将马儿的缰绳交给了身后的小太监,不咸不淡地说道:“看我做什么这回可不是我!” 卢颖小声道:“确实不是灵犀郡主……灵犀公主。” 事实上,郭灵犀迟到了,她过来时惠安公主已经坠了马。 众人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苏小小看了眼不远处的赵康宁,赵康宁俨然没在意一个被太医叫过来的医女,哪怕这个医女衣着不凡,但从苏小小蹲下身为惠安公主检查腿伤的一霎,赵康宁就已经将视线傲慢地移开了。 宫人们在惠安公主四周拉上了纱幔,只留了她本人、静宁公主与苏小小在其中。 苏小小需要先确认惠安公主有无骨折,她按上她的右脚,惠安公主痛得大叫:“啊——” “严重吗”静宁公主问。 “扭伤,骨头无碍。”苏小。 听到骨头没事,静宁公主神色稍霁。 苏小小继续为惠安公主检查,顺便问静宁公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静宁公主淡淡地看向惠安公主:“你问她。” 惠安公主撇过脸不说话。 苏小小顿了顿:“又是北燕公主” 惠安公主委屈道:“是她先惹我的。” 上午二人便结下了梁子,惠安公主本以为下午不会再见到对方,哪知就瞧见赵康宁独自一人在草场上跑马。 惠安公主念书不如她,骑术还能输给她了 然后她就去挑战赵康宁。 静宁公主恨铁不成钢地瞪向她:“赵康宁的舅舅是北燕的神威大将军,她在大将军府的时间比在皇宫都多,你当她是纸糊的真以为凭伱那点三脚猫的骑术,能在对方手里讨到便宜” “我也不是纸糊的!”惠安公主义愤填膺刚说完,右胳膊传来剧痛,她惨叫一声,眼泪涌了出来。 苏小小道:“脱臼了,公主忍一忍,我给你接上去。” 惠安公主害怕地问道:“接上去会不会很疼你等等!你让我准备一下!” 苏小小握住她的胳膊道:“我数三声。” 惠安公主弱弱地问道:“能数十声吗” 苏小小严肃拒绝:“不能。” 惠安公主可怜兮兮道:“呜……那……那你慢点儿数……” “一。” 咔! 苏小小把胳膊给她复位了。 惠安公主还在等二和三呢,直接就给整懵了。 要说不疼是假的,可最疼的那一下已经猝不及防过去了,惠安公主又委屈又生气,像只受伤的小狗狗,幽怨地望着苏小小。 “你说了数到三的……” 苏小小道:“那,我再给你卸了,重新数一次” 惠安公主身子一抖:“不要!” 惠安公主是从右侧坠马,右胳膊摔脱臼,右脚踝扭伤,这个伤势其实不算轻了,这还没提惠安公主身上大大小小的擦伤。 苏小小看向惠安公主,问道:“公主,你的骑术一直很好,为何会坠马” 惠安公主挑眉,得意地看了静宁公主一眼:“听见没有,我的骑术很好!” 静宁公主不想理这个蠢妹妹。 惠安公主说回正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马突然就不听话了。” 苏小小又道:“是跟北燕公主的马儿隔得太近,所以受惊了吗” 与郭灵犀那一次便是如此,两匹马几乎相撞,双双受惊。 “没有啊,我和她隔的挺远的。”惠安公主挽尊地说道,“不过我快追上了!” 静宁公主回忆道:“我当时也在,北燕公主没有刻意去惊惠安的马……惠安的马确实发作得莫名其妙。” “我去看一下那匹马。” “嗯。”静宁公主点头。 “喂!”惠安公主拉住苏小小的手,“你不管我了” 苏小小哦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一瓶金疮药递给惠安公主,“这是第一堂的独门药方,对伤势有奇效,公主擦个几天就能痊愈,也不会留疤。” 她是这个意思吗 一点小跟班的觉悟都没有! “公主不要的话……” “谁说我不要了”惠安公主气呼呼地将药瓶拿了过来。 静宁公主送惠安公主回启祥宫。 苏小小去马棚看了那匹马。 很正常,没什么异样,饲料也没被做手脚。 所以,马儿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发狂 咻! 一支冷箭射来。 苏小小反手一抓,将箭矢冷冷抓住。 她转过身来,神色淡淡地看向拿着弓箭的郭灵犀。 郭灵犀恣意一笑:“你放心,我没想杀你,箭是没箭头的,吓唬一下你而已。” 苏小小扔了无头箭矢:“有意思么,郭灵犀” 郭灵犀笑道:“当然有意思啊,我不好过,那你们就陪我一起不好过。” 苏小小冷冷地看着她:“是你动的手脚” 郭灵犀叹了口气:“我倒希望是我,只可惜,我比谁都希望惠安活着。万一西晋使臣看不上我,一定要求娶惠安呢” 苏小小正色道:“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她绝不会让惠安公主去和亲的。 郭灵犀嫉妒苏小小嫁给卫廷,也嫉妒苏小小守护着惠安。 她一时不知该说苏小小与惠安,究竟谁更好命。 她压下火气,说道:“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是想来提醒你,当心北燕公主。知道她为何针对惠安吗因为卫廷。” “原本也是要针对我的,不过我要去西晋和亲了,她惹不起,也没必要惹。你就不一样了,如果你死了,卫少夫人的位置是不是就空出来了” 496 一切真相(一更) 苏小小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她,似乎她说的话,苏小小一个字也不信。 郭灵犀倒也不意外:“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相信我。” 苏小小看着她道:“北燕与大周是敌国,赫连邺杀了卫廷的祖父,卫廷的父亲与哥哥们的死与他也脱不了干系,现在你告诉我,他的亲外甥女想嫁给卫廷赫连邺会同意” 赫连邺可是放下过狠话,要杀光每一个卫家人的。 郭灵犀本没打算向苏小小透露太多,可苏小小冥顽不灵,总是不信她的话,这让她很是恼火。 她咬了咬牙,冷嘲热讽地说道:“那你觉得,司空监正为何给伱算了个七月初一的黄道吉日你们刚大婚,北燕使臣便到了,再晚一日,这亲还成不成得了,都得两说了。” 苏小小一瞬不瞬地看着郭灵犀,她与卫廷定下婚期那会儿,可没听说北燕会来访。 难不成司空云那时便已算到北燕的举动 或者更深一层,司空云与北燕有关系。 而这些郭灵犀又是如何得知的 从郭丞相口中吗 她一直觉得郭丞相老奸巨猾,必定与莫归远有所勾结,可最后查出来,郭丞相竟与白莲教无关。 究竟是自己的直觉错了,还是有什么线索被自己遗漏了 苏小小还是无法相信郭丞相这只老狐狸是干干净净的,不然怎么解释郭灵犀知道这么多事 郭丞相对北燕的了解,与司空云对北燕的了解是一样的。 那么是不是可以反推,司空云和郭丞相都与北燕有关系。 莫归远死了,可那道先帝的圣旨下落不明苏小小与萧重华一样,相信圣旨是存在的。 难道说,一个小小的护法张峰,当真有本事带着圣旨躲过朝廷的重重追查吗 没人藏住他,他办得到吗 白莲教灭了,但白莲教的事情并没完! 莫归远的背后还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 那个人与莫归远并不是主仆或上下级的关系,用合作来形容更贴切。 苏小小会这么怀疑是有缘由的。 他们一开始查到的消息,便是莫归远勾结北燕害死了武安君,也间接害死了卫廷的父兄,因为是既定的事实,所以大家伙儿都接受了,忘记去怀疑一个小小的白莲教教主是怎么有资格让北燕与他合谋的。 另外,莫归远在京城的部署也太成功了,几乎渗透了每个重要的地方,连皇宫也遍布着他的眼线。 莫归远只是送了个女儿进卫家,这个女儿还不咋听话,他是哪儿来的天大本事打通各处关系的。 如果,有一个对京城无比熟悉且位高权重的人,与莫归远里应外合,一切便都说得过去了。 莫归远是通过那个人勾搭上了北燕,也是通过那个人完成了京城的各项部署。 但恐怕连莫归远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他只是对方手里的一步棋。 莫归远的确没想杀自己的几个外孙,是那个人想杀。 陈舵主的一句话,让他们以为害死卫廷几个哥哥的人,是郭桓。 可万一陈舵主掌握的信息有误呢 的确有人背叛了莫归远,悄悄与北燕谋害了卫廷的父兄,但对方不是郭桓,而是那个一直暗地里与莫归远“合作”的人。 莫归远拿不到先帝的圣旨,那个人拿得到,说明是先帝十分信任的人。 指不定先帝临终前是将圣旨交付于他,让他在自己驾崩后将圣旨公之于众,谁料他没这么做,他伪造了一道密旨,让秦沧阑与苏朔扶持汝阳王即位。 他们沉浸在杀了莫归远的胜利喜悦中,乃至于疏忽了背后如此多的反常,只将一切归功于莫归远的本事。 郭灵犀的一番话,彻底点醒了她。 郭灵犀还不知道自己随随便便用来刺激苏小小的话,竟为苏小小打开了思绪。 见苏小小转身就走,她娇声呵斥道:“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走了你不想知道北燕公主与卫廷之间发生过什么” 苏小小脚步不停。 “你不想听我也要说!” 郭灵犀望着苏小小淡漠的背影,冷哼道,“卫廷当初曾单枪匹马深入北燕胡烈王的军营,砍了胡烈王的脑袋,但你可知,他被人围杀,是北燕公主放走了他!” “你嫁给卫廷又怎样北燕公主想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你就等着失去廷哥哥吧!” 就像我当初失去他那样! 你也尝尝我的滋味! 苏小小直接出宫,坐上马车去了钦天监。 司空云,他是那个人的心腹! 他们千防万防,防漏了司空云! 说什么钦天监是白莲教伸不进来的地方,是啊,为何单单钦天监如此固若金汤 因为莫归远在京城的势力就是通过那个人部署的,他怎么会在自己的地盘安插莫归远的细作呢 “蠢死了,蠢死我得了!” 苏小小恼羞成怒,生平第一次有了被人耍了的郁闷! 她杀气滔天地来到钦天监时,却被告知司空云仙游去了。 “仙游” 郁枫讪讪道:“师父去为陛下寻长生不老药的药材了。” 苏小小:“放他大爷的狗屁!” 郁枫吓得一哆嗦。 他战战兢兢地看向苏小小:“苏……呃不……秦姑娘……卫夫人……你到底怎么了” 苏小小要眼见为实,她叫来五虎,将钦天监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确实没找到司空云。 苏小小气急败坏地走了。 秦沧阑刚从府里出来,打算去国子监接苏二狗,一眼看见在街边凶神恶煞的苏小小。 他赶忙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过去:“小小!” 今儿是怎么了儿子蔫哒哒的,孙女儿也怪怪的 “你怎么一个人在大街上转悠卫廷呢” 苏小小这才记起,她只顾着找司空云,把卫廷落在皇宫了。 她讪讪地抓了抓头:“我一会儿再去接他,反正他应该也还要再忙一会儿。祖父,上马车吧,我有话和你说。” 二人坐上马车。 苏小小将自己的猜测与分析原原本本地说了。 秦沧阑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莫归远背后还有个人司空云就是那个人,或者是那个人的爪牙” 苏小小道:“我倾向于后者。” 秦沧阑万万没料到会是这样。 他一直觉得,司空云是整个朝中他最不会去怀疑的人。 “可司空云也没做任何对我们不利的事……还帮你定下了一个合适的婚期,赶在北燕公主到来之前让你与卫廷完了婚。” 苏小小道:“如果他当真没做对不起我们的事,就不会逃了。他一定做了什么,并且我们很快就会发现了,他才要赶在东窗事发前遁走。” 关于凌晨这一更,大家觉得要不要推迟到早上 497 温柔(二更) “小小。”秦沧阑沉吟道,“我始终觉得司空云对我们并无恶意,如果他当真做了什么,应当也是迫不得已。” 秦沧阑并不敢说自己看人看得有多准,可他们在钦天监毫无防备地住了那么久,司空云真想杀他们,多的是动手的机会。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就原谅司空云了。 司空云若算计的是他,倒还罢了,可倘若司空云害的是他的宝贝孙女儿,那别管司空云有多大苦衷,他都会对司空云追杀到底! “找司空云的事交给我,我会派人把他揪出来的。” 秦沧阑好歹与司空云结识多年,对司空云的性情与喜好算得上了解,大概猜到哪些地方他不会去,哪些地方更吸引他去。 苏小小点了点头:“司空云是一条重要线索,一定要找到他。” 至于司空云对他们是否怀有恶意,她暂且保留意见。 她曾毫无防备地将后背交给司空云,可到头来,司空云竟然是一个细作。 她讨厌这种被信任之人欺骗的感觉。 她似乎有些理解为何卫廷与卫夫人之间会有一层隔阂了,明明卫夫人是被迫的,她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保护几个孩子,卫廷一定在想,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解决 自然,司空云与她之间没有熟稔到那种程度,司空云也未必真的无辜。 想到什么,秦沧阑说道:“小小,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司空云没替他幕后之人办事,触怒了对方,担心对方会报复他,所以躲起来了” 苏小小问道:“祖父如此猜测的依据是——” 秦沧阑分析道:“你看啊,依照你方才的说法,司空云与他的幕后主使与北燕是有勾结的,那个北燕公主又对卫廷动了心思,司空云的任务会不会是撮合他俩可他没这么做,他让你和卫廷赶在北燕公主抵达之前完婚了。” 苏小小淡道:“他给了两个日子……” “嗐,谁还猜不到伱对卫廷的那点心……思……”秦沧阑接收到了来自宝贝儿孙女儿的死亡凝视,怂哒哒地说道,“卫廷对你的心思。” “好啦好啦,不说这个啦,等我把人找到,立马送去给你审问。不过,你爹是怎么一回事他刚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和那霜打过的茄子似的……有人欺负他了吗” 苏小小平静地说道:“哦,他失恋了。” 秦沧阑:“……” - 秦沧阑去国子监接苏二狗,苏小小是想着反正出来了,不如去一趟医馆,正巧卫曦月最近有点儿咳嗽,给她弄点川贝雪梨。 “高一点!再高一点!太高了太高了!往下一寸!不对!半寸!” 苏二狗的铺子装修得差不多了,孙掌柜正在指挥下人挂牌匾。 “孙掌柜。”苏小小打了招呼。 孙掌柜一愣:“你……你这就出门了” 苏小小大婚,孙掌柜几人也受邀去吃席了,还顺便与卫廷喝了两杯呢,符郎中酒量差,一直到今早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出来了。”苏小小道。 孙掌柜啧啧道:“卫家对你是真不错,想当初,苏玉娘的那个夫家,能有卫家待你的一小半儿,也不至于——” “是前夫家。”苏小小纠正。 “是是是,前夫家!”孙掌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函,“给,青州来信了,我一封,老符一封,你两封!话说为啥你有两封” “另一封不是我的。”苏小小把信接了过来。 孙掌柜不明白。 “掌柜的,你看挂这里可以吗”梯子上的下人问。 “啊……有点儿偏了……” 孙掌柜去指挥挂牌匾,苏小小进医馆拆信。 她刚看完,符郎中从楼上下来。 前天夜里醉的酒,头疼了足足两日。 “小小过来了啊。”他很惊讶。 “师父还好吗”苏小小笑着问。 “喝多了酒,有点头晕,今日已经好多了。收到信了”符郎中看见了她手里的信函,“玉娘他们还安好吧” 苏小小笑了笑:“都好,囡囡长大了不少,会翻身了,铺子里的生意也不错,玉娘打算把分铺开去省城。” “玉娘是个厉害的。”符郎中由衷佩服。 “符大娘最近怎么样”苏小小关心道。 符郎中笑道:“我娘一直在吃你给的药,病情再也没复发过。我都不知道,你还偷偷给我娘寄过几次药。你怎么不告诉我” 苏小小道:“小事而已。” 符郎中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他不过给她做了个挂名师父,她却帮了他太多太多。 “另外我娘说,她可能会来京城找我。” “哦”苏小小的眸子亮晶晶的,又可以看符大娘炸毛了吗 符郎中:为何我感觉你有点儿不怀好意 符郎中道:“我在信中提到我们在京城开医馆的事,她大概是知道我很难再回青州了。” 苏小小道:“我联络一下苏家祖宅那边,让他们安排好一点的车马。” 快快快,她要见符大娘! 符郎中叫住她:“不必了,我娘已经动身了,放心吧,慧觉师太会安排妥当的,她很照顾我娘的。” 苏小小摸下巴。 是啊,她怎么忘了还有慧觉师太那个大土豪 另一边,卫廷结束了与两国使臣的初次会面,出了金銮殿。 离开时苏小小还在太后那边,这个时辰也不知她出来没有。 他独自一人是无法进后宫的,于是决定去宫门口等她。 然而当他来到宫门口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家马车已经离开了。 小胖孔雀是把他落在这儿了吗 才新婚第二日,你就忘了自己还有个男人了! 所以这丫头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吧,只是单纯的好色而已…… 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侧面的车窗被推开,北燕公主笑盈盈地朝他看了过来:“卫将军,你在等人吗” 连声音也婉转动听。 卫廷淡淡应了声:“嗯。” 北燕公主笑道:“没能赶上卫将军的大婚,真是遗憾呢,早知道,我就提前几日出发了。” 卫廷与她无甚可聊。 北燕公主倒也不恼,依旧是笑了笑,温柔地看向卫廷:“将军要去哪儿我送将军一程。” 498 套麻袋!(三更) 才讲了两句话,竟是连姓氏都省了。 卫廷淡淡说道:“不劳烦康宁公主。” 北燕公主温声道:“我初到京城,对这里不大熟悉,不知将军可否陪我四处转转,我听闻大周京城的灯会很美,一直盼望有机会能目睹一二。” “我陪北燕公主转转如何” 卫家马车来了,苏小小跳下马车,宣布主权站在卫廷身边,“我相公虽是在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但自幼苦读诗书,极少出门闲逛,怕是未必能胜任北燕公主的向导。” 苏小罢,对半路上换过来的车夫道,“扶苏,北燕公主缺个向导,你对京城熟悉,不如你带北燕公主出去转转” “为毛是我啊” 与尉迟修在一块儿久了,扶苏直接修化了,讲话也拽不拉几的,“让尉迟修去!” 暗处的尉迟修现身,“我才不去!” 扶苏扭头望向他道:“你不是北燕人伱家公主来了,你接待呀!” “老子不是北燕人!”尉迟修炸毛道。 “那你是哪儿人” “要你管!” 二人旁若无人地吵了起来。 北燕公主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我乏了,先回驿馆了,将军,明日的接风宴见。” 她走后,苏小小看向卫廷,危险地眯了眯眼:“将军叫得那么亲热,你和她果然有什么!” 卫廷道:“没有。” 苏小小正色道:“还狡辩你当年去行刺北燕的胡烈王,敢说没碰上她” 卫廷错愕:“你连这个也知道了谁告诉你的” 苏小小瞬间超凶:“你果然和她有一腿!” 卫廷无奈:“什么乱七八糟的谁和她有一腿了注意你的措辞。” 苏小小双手抱怀:“你倒是说说看,你当年是怎么从胡烈王的军营突出重围的” 卫廷一脸高冷道:“杀出来的。” 苏小小扬起下巴:“你确定不是北燕公主放你走的” 卫廷叹道:“她没放我走,是我劫持了她。” 苏小小杏眼圆瞪:“你碰她了” 卫廷道:“战场无男女,和你们大夫行医治病一样,只论成败,无关雄雌。” 苏小小对此回答仍不大满意。 卫廷扶额:“我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做了一段路的人质。” “后来呢”苏小小接着问。 “后来。”卫廷凉飕飕地睨了尉迟修一眼,“某个粗心大意的家伙落入了赫连邺设下的陷阱,我与北燕交换人质,才把某人赎了回来。” 尉迟修两眼望天,他不承认,他就没有。 苏小小:“哦。” 卫廷:“你这什么表情” 苏小小十分哥们儿地拍了拍他肩膀,大方地说道:“安啦安啦,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相公长得这么帅,身材又好,有人惦记是应该的,我不会介意的。你安心接待使臣,这种烂桃花,交给我就好。” 她笑着说完,不忘拍拍自己的胸口。 卫廷: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儿兴奋 记起正事,卫廷严肃地看向她:“你今天是不是把我忘在皇宫了” 苏小小呛了下:“咳,没,没有。” 望着某个小胖孔雀逃一般地上了马车,卫廷眸光一沉。 没有才怪了。 没心没肺的丫头! 这人看似好接近,心却很远很远。 本以为大婚了就能揭开她的面纱,是他天真了。 她馋的是他的身子,但她没有让任何人走进她内心的打算。 苏小小掀开帘子,见卫廷盯着自己不动,忙说道:“你干嘛不上来我刚刚是去办事了,真的!正事!” 确实是因办正事出宫的,把某人忘了也不是假的,还是符郎中提醒她:“小小,你一个人来医馆,卫廷呢” 她当时只觉自己被雷劈了。 卫廷……被她忘在皇宫了! 马车晃悠悠地行驶了起来。 苏小小将今日的事前前后后说了。 卫廷听出了四个重点。 一,莫归远有个合作伙伴,帮莫归远联络北燕,部署京城。 二,当初杀了卫胥与卫大郎他们的极有可能就是此人。 三,司空云与郭丞相都是对方的人。 四,先帝的遗诏在他手中。 “关于第三点,我有话说。”苏小小道。 “你说。”卫廷道。 苏小小问道:“会不会郭丞相就是那个人” 卫廷摇摇头:“郭丞相还没这么大的本事。从郭丞相对郭桓的种种举动来看,他甚至都不清楚郭桓在替莫归远卖命。” 苏小小拿出了两颗核桃摆在桌上:“所以,一共有两个阵营,一个是莫归远的白莲教,一个是幕后黑手的阵营,两个阵营的棋子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一如郭桓不知道郭丞相是幕后黑手的爪牙,郭丞相也不清楚郭桓是莫归远的细作。” 卫廷点头:“是这个理。从目前的胜负情况来看,真正纵观全局的只有那个幕后黑手。白莲教灭了,他却独善其身,真是好大一盘棋!” 苏小小又道:“那,郭丞相与司空云是他的人,他们俩知道彼此的存在吗” 卫廷蹙眉:“这个很难说。” 苏小小摩挲着桌上的核桃:“我想不通,在大周,什么人能和卫家有如此深仇大恨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景宣帝,可转念一想,如果他真是幕后主使,哪里还会被白莲教吓成那个样子” 卫廷其实也考虑过景宣帝,景宣帝为了维持明君的人设,不便对卫家大开杀戒,于是借北燕之手,杀光卫家的武将。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景宣帝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算一个太昏聩的皇帝。 他明白卫家满门战死意味着什么,他没这么蠢。 另一个证据是那道先帝的遗诏。 如果景宣帝得到它,早第一时间销毁了,怎么会让其落在莫归远的手里 卫廷若有所思道:“我大胆猜测,他也不是主动把圣旨给莫归远的,应当是被莫归远偶然所得,指不定这次清剿白莲教,也有他暗中的推波助澜。” 苏小小恍然大悟:“他想拿回圣旨。” 卫廷正色道:“没错。” 苏小小:好狠的人,好厉害的布局! 苏小小心里如同有蚂蚁在挠:“他究竟是谁” 卫廷淡淡说道:“司空云逃了,不是还有郭丞相吗问问郭丞相就知道了。” 郭丞相结束了繁琐的公务,打算回府。 他刚要坐上马车,一道小胖身影自他身后窜出来,唰的将他套了麻袋! 临时接到通知,月票双倍开始了,现在投一票,变两票。 我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榜单竞争,作者不仅要呕心沥血想情节,还要绞尽脑汁求月票。 我现在恨不能是,双膝跪地摆个碗,头顶再来插根草。 人家是卖身葬父,我是卖身求票。 有月票的宝儿,投给方方仔叭oo 499 腹黑小俩口(一更) 皇宫以南,坐落着一座专程接待使臣的驿馆。 这可不是普通的驿馆,其奢华程度绝不亚于一座小行宫。 其中最好的院子给了西晋使臣,这是自然,谁让人家强大呢。 北燕使臣的院子也不差,坐北朝南,风景秀美。 北燕公主回到驿馆之后,先问了下人赫连大将军在何处。 “大将军在岸边练剑。”下人说。 “带路。”北燕公主道。 北燕公主在下人的引路下来到了一处荷塘边,白色的荷花亭亭玉立,岸边垂柳依依,一阵晚风袭来,鼻尖全是沁人的香气。 在北燕,极少能看到如此风景。 北燕公主看着草地上挥剑如雨的男子,拔了一名侍卫的佩剑,笑着迎上前。 对于她的偷袭,赫连邺自然是不慌不乱的,不仅如此,还收敛了功力,一招架住她的长剑。 北燕公主笑道:“舅舅,你莫不是瞧不起宁儿,连三成功力也不肯使出来么” 赫连邺稍稍加了一成功力,与北燕公主过了几招。 他点到为止,收了剑,说道:“好了,今日练到这里。” 北燕公主意犹未尽,将长剑抛还给一旁的侍卫。 二人去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有下人奉茶凉茶。 北燕公主喝了一口,忍不住赞许道:“大燕地大物博,物资丰厚,就连这茶叶也比我们北燕的醇香许多。” 赫连邺对品茶不感兴趣,牛饮了三杯,问道:“怎么回来这么晚” 北燕公主诚实交代:“见了下卫廷。” 赫连邺皱眉:“你还没对那小子死心” 北燕公主看着杯子里的茶水,勾唇一笑:“他很好,我想要。” “他是舅舅的仇人。”赫连邺提醒。 北燕公主看向赫连邺,笑了笑,说道:“如果他放弃卫家身份,自愿入我北燕做驸马,舅舅难道也不能饶过他吗” 赫连邺犹豫。 北燕公主放下茶杯,撒娇地挽住他胳膊:“舅舅。” 赫连邺正色道:“我说过,要杀光卫家的每一个人。” “舅舅!” 赫连邺无奈地说道:“好好好,倘若他当真愿意舍弃卫家子的身份,我可以考虑放他一条生路。但,你确定他会答应吗伱也看见了,我们来迟了一步,他已经与别的女人成亲。且迎娶的新夫人是秦沧阑的孙女,那不是你随随便便能欺负的人。” 北燕公主笑道:“我欺负她做什么这是我与卫廷的事,只要我们两个你情我愿,她不就多余了吗” 赫连邺道:“卫廷似乎不喜欢你。” “他迟早会喜欢。”北燕公主捏起一颗桌上的果子,志在必得地说道,“我确定。” …… 却说苏小小在皇宫门口迅速将郭丞相套了麻袋之后,立马将人扔上马车。 卫廷见得了手,结束了与守门侍卫的攀谈。 侍卫一头雾水,卫大人今儿是怎么了居然关心起他这个小人物来了 卫廷坐下马车,早已伪装成车夫的扶苏抓起鞭子,迅速将马车驾走了。 郭丞相在麻袋里不断挣扎:“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边,也敢劫持朝廷命官!你们不要命了!” 苏小小与卫廷交换了一个眼神,在要不要隐瞒身份之间选择了后者。 卫廷干脆利落地抽走了麻袋,郭丞相眼神迎来一道光线,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随后他警惕地环顾四周,一眼看见了坐在车凳上的卫廷与苏小小。 他脸色刹那间一沉:“简直胡闹!你们绑本相做什么!” 苏小小把玩着手里的匕首,莞尔一笑:“能做什么自然……是杀你呀。” “你!”郭丞相目光扫过她手里的匕首,他认得它,是武安君当年的兵器,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文官对兵器原本不大敏感,而他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乃是因为这把匕首是先帝赐下的,由他亲自送去武安府,交到了武安君卫威的手上。 匕首上仿佛残留着武安君的气息,令人感到心悸。 郭丞相平复了一下情绪,爬起来在另一条车凳上落座,不卑不亢地看向二人:“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苏小小道:“问你几个问题。” 郭丞相看了眼寡言少语的卫廷,那眼神仿佛在问,你也不管自己的女人,这难道不该是男人之间的谈话吗妇道人家掺和进来算什么! 卫廷自顾自地喝茶,压根儿不理郭丞相。 苏小小严肃道:“不老实回答的话,就把你杀了。反正也没看见我们绑了你,以我的手段,我会做得很干净,绝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郭丞相气场全开:“你敢!” 苏小小比他更凶:“你看我敢不敢!” 郭丞相再一次看向卫廷。 卫廷道:“她真敢。” 郭丞相:“……” 郭丞相冷声道:“你们想问什么,如果是有关白莲教,那恐怕让你们失望了,我与白莲教并无瓜葛。” 苏小小道:“白莲教的事儿我们已经全部查清楚了,不必郭丞相浪费唇色,我们要问的,是郭丞相背后的主人。” 郭丞相的神色并无变化,可他埋在宽袖下的手指倏然一紧。 一个极小的细节,没逃过苏小小的眼睛。 苏小小拔出匕首,威胁道:“你在替谁卖命” 郭丞相义正词严地说道:“我效忠的当今圣上,我自然是替他卖命。” 苏小小冷哼道:“一派胡言,你替圣上卖命,会私底下勾结北燕” 郭丞相眉头一皱。 苏小小淡淡一笑:“被我说中了对,就是你好孙女,郭灵犀透露给我的。” 郭丞相咬牙,该死的丫头! 苏小小才不会替郭灵犀兜着,让这对祖孙内斗去吧! 苏小小威胁道:“在往前三里就是乱葬岗,我耐心有限,在那之前交代,我可以考虑绕你一命,否则——” 郭丞相意识到他二人是认真的,不然不会将真面目暴露给自己。 “我怎么确定你们会留我活口” 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你不能确定,你只能赌。别撒谎,因为我还抓了一个你的同党,你俩的证词要是对不上,那就都得死!” 小虎:你不投,我不投,小斧何习(时)才出头求票票,小斧要要! 499 又见铁铃(二更) 郭丞相捏紧了拳头。 被两个小辈威胁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然而直觉告诉他,这丫头绝不是在撒谎,她当真有可能杀了他。 “嗤。”卫廷笑了,“看来还真有同党。” 郭丞相的脸色一变,这次意识到自己被人下了套。 那丫头看似冲动易怒,说话不过脑子,实则每个字都是陷阱。 苏小小淡道:“考虑好了吗,郭丞相只剩一里地了。” 扶苏将马车赶得飕飕的,车轱辘与马蹄铁都差点儿冒烟。 郭丞相牙都疼了,跑慢一点会死啊 “百步。” “八十步。” “五十步。” 苏小小死亡倒数。 郭丞相的冷汗冒了出来,他明白,自己必须做出抉择了。 他垂下眸子,捏紧拳头。 就在苏小小数到三十步时,他忽然起身往外冲去! 他要跳车! 只要被大街上的人看到,他们就没胆子对自己如何了! 苏小小万没料到一把年纪的郭丞相能在危急时刻做出如此机敏的反应,她懵了一下。 她没打算去拦郭丞相,卫廷也没动手。 他俩是想着扶苏在外头,总能把人拦下。 哪知郭丞相今日的运气实在有点儿背,他自己摔倒了,重重地磕在门上。 他一激动,一着急,坏事儿了。 他的身体开始抽搐,口歪嘴斜。 “他怎么了”卫廷问。 “扶苏,停车!”苏小小立刻道。 扶苏忙将马车停下。 苏小小让卫廷与扶苏将所有的帘子挑开,光线与新鲜空气一道涌了进来。 “他中风了!”苏小小神色凝重地在郭丞相身边跪下,解开郭丞相的腰带与衣裳,让郭丞相平躺,将他的头转向一侧。 郭丞相直勾勾地盯着某处。 卫廷顺着他目光摸到了一个暗格,抽出来一个卷轴,打开后是一幅画像。 “是那个人”苏小小问。 郭丞相最后看了一眼,彻底失去意识。 苏小小与卫廷却不约而同地懂了,这就是幕后之人的画像! 只可惜,不等二人看清画像上究竟画的是谁,一道暗影凌空掠来,咻的打出一道鞭子,卷走了画像! “我去追!” 卫廷去追那个蒙面男子。 苏小小继续抢救郭丞相。 这人还有用,暂时不能死。 抢救到一半时,居然又来了几个蒙面人,他们手持大刀,来者不善。 扶苏与他们交手,奈何他们不和扶苏硬钢,留了两个人缠住扶苏,另外三个朝马车围了过来。 苏小小撒出一包毒药。 三人连忙推开! 但他们显然是有些脑子的,退开的一霎竟然斩断缰绳,将马儿放跑了! 苏小小抓起郭丞相:“扶苏!我们走!” “好!” 扶苏退了过来,将郭丞相背在背上。 苏小小拿了一副马车里配备的弓箭,拉开箭矢,三箭齐发! 三人齐齐躲在马车后,箭矢穿透了两层车壁,其中一支更是扎进了其中一人的胳膊里。 三人不曾见过如此精准的箭术,一时间竟怔愣了片刻,待到他们回过神来,苏小小与扶苏已走出了一大截。 不过,到底带了个病人,不能太颠簸,二人还是被追上了。 苏小小射杀了两个蒙面人。 另一个绕到了她的后背,朝着她一刀砍来。 扶苏勃然变色:“少夫人!当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凛冽的剑气斩来,生生将蒙面人震开。 苏小小定睛一看:“苏陌” 苏陌挡在苏小小身前,眼底充满杀气。 那人见大势已去,转身逃了。 担心是调虎离山之计,苏陌没去追上去。 他转过身看向苏小小:“你没事吧” 苏小小摇摇头:“我没事。” 苏陌放下心来道:“我刚从军营过来,看见你们两个被人追杀,出什么事了” “喏。”苏小小示意了一下扶苏背上的郭丞相,“来杀他的。” 苏陌目光一扫,愕然道:“郭丞相” 比起郭丞相为何被人追杀,又是被谁追杀,苏陌更纳闷的是,妹妹为何救他 苏小小叹道:“他中风了,需要医治,先把他送去医馆吧,路上慢慢和你说。” 苏陌应下:“好。” 另一边,卫廷一路追着那个黑衣人。 对方的身手不如卫廷,过了两招,果断更改策略,只逃不打。 并且此人十分狡猾,不停给卫廷撒蒙汗药。 卫廷虽不至于被药倒,可一直躲避也颇费功夫。 那人甩不开卫廷,有些恼羞成怒,脚步一拐,往城南的方向去了。 卫廷一路追着他,翻过一座高高的院墙。 人不见了! 卫廷警惕着四周的动静,忽然,人影自假山后闪过。 卫廷追着他进了一座后院。 等进去了,卫廷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里头有官兵! “什么人!” 屋内传来一声女子厉喝。 卫廷上午才见过对方,记得对方的声音,她是西晋皇女,也是本次造访大周的使臣。 难怪他觉着这里有点儿熟悉,原来是接待使臣的驿馆。 对方是故意将他引来驿馆,甩不掉他,就借西晋皇女的手杀了他。 卫廷施展轻功,一把自假山后抓出了一道人影。 蒙面人一惊,抬手朝卫廷一掌拍来! 卫廷反手挡住,右手一探,将他怀中的画像抓了出来。 蒙面人伸手去夺,此时,一道异常可怕的气息逼近,连卫廷都感觉到了危险。 蒙面人他距离院墙近,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想逃” 卫廷冷声说完,拽住他一把将他朝身后扔了过去,他自己则借力跃出了院墙。 身后传来惨叫,但那已经不干他的事了。 卫廷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后不久,空荡荡的草地上只剩下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西晋皇女的声音自屋内淡淡传来:“是什么人” 他没说话。 一阵微风拂过,摇动他腰间生锈的铁铃。 卫廷带着画像赶回去时,碰到了在此等候的扶苏。 二人一道去了医馆。 郭丞相经过抢救,病情暂时稳住了,苏小小正在与小韦子和云袖交代给药的事项。 莺儿走过来道:“东家,姑爷来了。” “知道了。”苏小小点点头,问小韦子、云袖道,“刚刚说的那些记下了吗” 二人异口同声道:“记下了,东家!” 苏小小去了小院。 卫廷与苏陌坐在房中,面前摆着那副画像,脸色都有点不大对劲。 “伱们这是什么表情”苏小小问。 二人同时望向桌上的画像。 当苏小小看清画像上的人是谁时,一下子怔住了。 距离9000就差一点点了,现在是双倍活动,一人一票很快就能到9000。 我去写三更,大家帮忙破一破! 501 幕后之人(三更求月票) “怎么会……” 苏小小怀疑自己看错了,将画像拿起来,仔细端详着画像上的白衣女子。 从眉眼到鼻梁,从鼻梁到脸型,每一寸都看了再看。 美人在骨不在皮,皮相优越之人,即便年迈老去也能看出年轻时的美丽轮廓。 是慧觉师太。 确切地说,是慧觉师太豆蔻年华时的样子,那时她还没出家,一袭白衣胜雪,仙姿佚貌,说一声云霄仙子也不为过。 三人坐在屋里,良久没有一个人出声。 很显然,谁也没料到他们千辛万苦查出来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苏陌问。 苏小小当然也希望是弄错了,慧觉师太是她来异世后抱住的第一条金大腿,不仅给她介绍了不少好生意,还借了京城寸土寸金的宅子给她住。 她要是幕后大boss—— 古人都藏这么深的吗 苏小小简直要怀疑人生了啊! 苏小小看向二人:“我能问问慧觉师太究竟是什么身份吗卫家与苏家与她似乎都有结交。” 苏陌说道:“她是大长公主,先帝的龙凤胎姐姐。” 苏小小问道:“她和卫家有仇” 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是郭丞相与司空云的幕后之人与莫归远、北燕合谋算计了卫家,此人甚至比莫归远更心狠手辣。 好歹莫归远只想要武安君与卫胥的命,此人是想让卫家满门男儿有去无回啊。 苏陌看向卫廷,这个问题,他可回答不了。 卫廷摇摇头:“据我所知,没有。” 苏小小又道:“难道是她想拥立景宣帝,替景宣帝铲除心腹大患” 卫家乃南阳王旧部,一直是景宣帝心头的一根刺,又想收回卫家兵权,又十分依赖卫家镇守北边。 苏小小天马行空地揣测:“啊,不会景宣帝名义上是她侄儿,实际是她亲儿子吧!这个猜测很靠谱啊!你们想想看,先帝临终前立了南阳王为帝,圣旨落在了大长公主的手里,她是先帝的龙凤胎姐姐,先帝信任她,本以为她会将圣旨昭告天下,谁知她竟将圣旨藏了起来,并伪造了一道立汝阳王为帝的假圣旨。怎么样,是不是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苏陌认真点头:“是。” 卫廷无语地睨了苏陌一眼:能别这么惯着你妹吗 卫廷一针见血地说道:“大长公主待两位侄儿并无不同,另外,景宣帝是不是太后亲儿子,太后能不清楚吗” 苏小小垂下眸子:“哦,倒也是。” 苏陌无条件地一面倒。 他看向苏小小:“没关系,我还是觉得你说的更有道理,伱很聪明。” 苏小小莞尔一笑:“大表哥真好!” 卫廷黑了脸,如今都这么卷了吗苏陌你睁眼说瞎话良心不会痛吗 苏小小双手抱怀,瞪了卫廷一眼:“活该你单身!” 卫廷淡淡指了指苏陌:“你搞清楚,现在单身的,是他。” 苏小小眨眨眼,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苏陌却完全没有被打击到,温柔地看向苏小小:“不成亲,就可以一直对妹妹好,不会来个嫂嫂,天天拿妹妹当沙包。” 杀人诛心呐! 卫廷差点儿没吐血。 从前怎么没发现苏陌这么欠! 今日的苏陌,开启了茶艺满级的一天。 桌上有一罐子核桃,苏陌与卫廷同时剥了一个递到苏小小面前。 苏小小果断选了苏陌的:“大表哥剥得更漂亮!像一颗完整的脑子。” “练习过。”苏陌说。 苏小小:呃……是我理解的那个练习么不是剥人脑子,对叭 这分明是个暖男哥哥,不是暗黑大佬。 苏陌微笑:“你喜欢吃,我天天给你剥。你放心,我才不会招惹这个公主、那个郡主,上赶着去给你添堵。” 卫廷一下子被点炸了! 苏陌,有本事出来打一架! 苏小小不慌不忙地当了个和事佬:“说正事,说正事。” “好。”苏陌一秒表态。 再次被抢先的卫廷:“……” 能看到卫廷在苏陌手里吃瘪,苏小小心里总算畅快了。 苏小小又道:“苏、卫两家与大长公主结交的缘由是——” 苏陌道:“我姑祖母与大长公主是闺中挚友。” 卫廷道:“我祖母也是。当年——” 他不给苏陌献殷勤的机会了,一口气儿不喘地往下说,“太后、我祖母岳安歌、你祖母苏华音以及大长公主是手帕交,她们四人关系极好,后来因为一些缘故,太后与我祖母还有你祖母的关系淡了。” 苏陌见缝插针,为苏小小解释:“那会儿先帝尚未即位,但太后已然看出他的野心,希望秦、苏两家日后能扶持自己的长子,只可惜,秦、苏两家与汝阳王走得更近。” 卫廷没好气地说道:“这些她已经知道了。” 苏小小挑眉道:“我再听一遍也无妨!” 卫廷冷冷一哼。 苏小小又道:“大长公主呢她的立场如何” 卫廷道:“她不掺和,与每个人都有来往,只是四人明面上不再相聚了。” 苏小小还有一事不明:“她怎么会出家的” 卫廷凝眸道:“因为驸马,她与驸马十分恩爱,驸马病逝后,她对尘世再无留恋,便在封地出家了,青州就是她的封地。” 青州……苏小小的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郭丞相如何了”卫廷问。 “昏迷不醒。”苏小,“她与符大娘交好,她二人又是怎么认识的” 太后、苏华音、岳安歌,她们本就是簪缨世家的千金,会认识皇族不足为奇,可符大娘的出身十分普通。 卫廷解释道:“符太医是驸马当年的主治太医。” 这么说,苏小小就理解了为何符太医出事后会逃去青州,因为那里是大长公主的封地,他们可以得到大长公主的庇佑。 也难怪府台大人去求见她,她鸟都不鸟人家。 她这等尊贵身份,朝中一品大员也未必能见上她一面,区区府台算什么 三人再一次看向桌上的画像。 幕后黑手当真会是这位慈祥的长者吗 暮色四合。 南城门外,符大娘的马车飞快地疾驰在官道上,终于赶在城门关闭前抵达了。 我天,秒破9000! 你你你们不要太凶残哦,一不小心破万了,我、我、我怕我会忍不住加更的! 502 宠孙狂魔(一更) 符大娘晕得不行,为了赶这最后一趟路,马车跑得太快,她肚子里的酸水都吐没了。 她扶住晕晕乎乎的脑袋:“不行,我得出去缓口气。” 车夫将她扶了下来。 她气喘吁吁地抬头,望向巍峨的城楼,大开的城门洞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朝她张开深渊之口。 她怔怔地说道:“这么多年了,终于回来了啊。” …… 三人在医馆待到深夜,等郭丞相病情稳定了才出来。 苏小小觉得自己大概是新婚之夜纵欲过度了,一直到还有些蔫哒哒的。 一上马车,她立马睡着了。 那是一个相当豪放的睡姿——四仰八叉的,仰头靠在车壁上,小嘴微微张着,只差没流点儿口水。 苏陌将她的脑袋拨过来,靠在了自己的肩头,挑衅地看了卫廷一眼:“我妹妹。” 卫廷将某人的脑袋拨过来,靠上他的肩头,回敬了苏陌一眼:“我媳妇儿。” 苏陌:“打一架。” 卫廷:“打就打。” 苏陌:“改天。” 卫廷:“奉陪。” 天大地大,某人睡觉最大。 在外头赶车的扶苏都迷了,嘀咕道:“你俩逼逼赖赖的,有本事现在就打呀,我来守着少夫人……” 然后扶苏就被俩人揍了。 到卫家时,管家看着扶苏的一对大黑眼,吓了一跳:“哎呀我的亲娘!我以为大晚上撞了鬼!” 苏小小困得很,卫廷叫来轿子,与她一道坐了上去。 “祖母歇下了吗”卫廷问管家。 管家答道:“回少爷的话,老夫人歇下了,三个小公子也歇下了。” 那就改日再去向祖母打听慧觉师太的事。 进了院子后,苏小小强撑着困意洗漱了一番,倒头就睡。 卫廷古怪地看着她:“又睡” “我困。”苏小小迷迷糊糊地说。 卫廷严肃地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履行夫妻之间的义务” 苏小小趴在柔软的床铺上,脸蛋被压出一坨肉唧唧的小奶膘:“我是真困。” 卫廷高冷地说道:“你也没做什么,那晚都是我出力……伱这么嗜睡,不会怀孕了吧” “你才怀孕呢!”苏小小本来都快睡着了,又让这家伙气醒了,“谁一晚上就怀孕” “那可说不准,兴许我厉害。” “才两天!” “就是怀了。” 卫大人不接受反驳。 苏小小和他说不通,索性不说了,埋头呼呼大睡。 卫廷在她身边躺下:“自己过来。” 苏小小啾咪啾咪地滚进了他怀里:“……明天让苏陌揍你。” 卫廷:“……” 翌日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天不亮,苏小小便穿戴整齐、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了。 卫廷一起床就看见一屋子箱子,有些幽怨地皱了皱眉头:“哼,这会儿倒是不犯困了。” 卫老太君被三个小家伙榨干精力,这会儿还没起。 他们没吵醒她,只把三个小崽子抱出来,和卫六郎以及几个嫂嫂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动身回了护国公府。 秦沧阑比一家子更早,半夜就起来在府上瞎转悠。 岑管事半夜打着灯笼去上茅厕,一边上,一边摇头晃脑地哼唱道:“汉兵已掠地” 秦沧阑荡气回肠地接了句:“四方楚歌声” 岑管事吓得呀,水龙头直接关闸了! 秦沧阑又去祸祸别人,把府上的下人全祸祸了一遍,终于把宝贝孙女儿盼来了。 先下车的三个小豆丁。 “太爷爷!” “太爷爷!” “太爷爷!” 三个小豆丁哒哒哒地朝着门口的秦沧阑奔来。 以往总是大虎一马当先,小虎最后,今日却恰恰相反,小虎跑在了最前头。 他第一个扑进秦沧阑怀中,可神气啦! 大虎二虎也过来了,在秦沧阑怀里蹭了蹭。 二虎问道:“太爷爷,你有没有想我们” 秦沧阑笑道:“当然有啊!太爷爷可想你们啦,你们想不想太爷爷” 大虎、二虎:“想!” 小虎:“小斧最想!” 秦沧阑就道:“你想太爷爷什么了” 小虎卡壳了。 苏小小与卫廷也下了马车,叫了祖父。 “姐!姐夫!” 苏二狗兴冲冲地奔了出来! 苏小小眸子一亮:“二狗!” 苏二狗来到苏小小面前。 苏小小抬手摸摸他的脑袋:“二狗,你比姐姐高了。我才两天没见你,你长了这么多!” 苏二狗嘀咕道:“我早就比你高啦,你没注意到而已。” “是我疏忽了。” 她的弟弟不再是乡下那个面黄肌瘦的穷小子,他是个意气风发的周都少年郎了。 苏小小又挼了挼他脑袋,“姐姐送你一间铺子做赔礼。” “嗯”苏二狗瞪大眼,“啥铺子” “二狗饼铺。” “真的” “真的。” “在哪里我要看我要看!” 周都少年郎的滤镜一秒碎个干净,他又是个咋咋呼呼的二狗子了。 “祖父,我爹呢”苏小小没看见苏承。 秦沧阑轻咳一声:“你爹不是心情不大好吗我……就灌了他一点儿酒。” 男人嘛,没有一碗酒解不了的愁! 一碗不行就一缸! 然后苏承就醉了,不省人事的那种。 秦沧阑问道:“话说回来,你爹到底是因为哪个女人啊不会是昭阳殿那一位吧……应该不是吧……她不就……在梨花巷借宿了几宿吗不至于和你爹看对眼吧……” 秦沧阑选择性遗忘白羲和醉酒后喊自己公爹的事。 苏小小道:“看对眼不至于。” 秦沧阑松一口气。 苏小小风轻云淡地说道:“就是我爹把人家看光了,衣裳扒了,肚兜给揣回家了,还打算带着人家离开皇宫、远走高飞的。” 秦沧阑五雷轰顶! 三小只去叫苏承,叫了半天叫不醒。 小虎叉腰跺脚,严肃地说道:“真系个懒爷爷!” 他一会儿是,一会儿系,全凭发挥。 大虎道:“你也是个懒宝宝。” 小虎凶道:“小斧不是懒宝宝,大斧是懒宝宝!” 大虎就道:“那我要去练功,你去吗” 小虎眨眨眼,心虚地说道:“练功不好玩。” 他看了眼一旁正在揪苏承下巴的二虎,“二斧,我们去玩!” “好呀!”二虎说。 快破万了,只差四票!抓心挠肺中,小可爱们,求破万! 503 入宫赴宴(二更) 秦沧阑是武将,人家的孙女婿上门是好茶好水招待,他倒好,直接给了卫廷一枪。 一杆红缨枪。 卫廷英姿飒爽地接过。 秦沧阑挑了一把长剑:“来,过两招!” 卫廷道:“那就请祖父赐教了。” “第一招,蛟龙入海!” 秦沧阑手挽剑花,势如蛟龙朝着卫廷劈斩而来。 卫廷手握长枪去挡。 这是他一次正儿八经与秦沧阑交手,早先在梨花巷那一回,二人只过了一招,且秦沧阑明显没动真格。 这一次,秦沧阑是存了指教他的心思,下手略重,几招下来,卫廷的双臂已微微发麻。 秦沧阑一招接一招。 “男人腰力要好!” “腿力要够!” “臂力劲猛!” “收放自如!” 秦沧阑拥有几十年浑厚的内力,武学境界早已步入巅峰,卫廷与他交手,惨是惨了点儿,实则受益匪浅。 秦沧阑点到为止,不能真把人揍坏了,回头宝贝孙女儿该生气了。 他一剑将卫廷的红缨枪挑了过来,抛回架子上放好,顺便将长剑也插回了架子上的剑鞘。 “你祖父当年的红缨枪在大周难逢敌手,你小子还得练呐!” “是,小七谨记。” 卫廷对于秦沧阑的武功是发自内心佩服的,态度上自然不会傲慢。 秦沧阑摆摆手:“明早再来练。” “明、明早”卫廷一怔。 秦沧阑道:“啊,忘记你官复原职了,那伱下了朝再过来,我等你,反正我辞官了,闲来无事。” 卫廷:这是您闲不闲的问题吗 秦沧阑:呵,让我孙女儿在你家当沙包,那你就过来给我当沙包!你的嫂子们揍我孙女儿几下,我双倍揍给你! 卫廷:我突然有点儿怀念做上门女婿…… 切磋完毕,苏小小也做了一大碗莲子羹过来了。 秦沧阑立马散发出慈祥的光辉:“小七不错,武功有进步。” 卫廷皮笑肉不笑:“祖父指点得好。” 苏小小问道:“你们聊什么” 秦沧阑笑道:“没什么,切磋了一下。好香啊,是莲子羹吗” “嗯。”苏小小点点头,“二狗和大虎那边已经送过去了,这一碗是你们的。” 她盛了两碗,秦沧阑与卫廷一人一碗。 趁着秦沧阑喝莲子羹的功夫,苏小小将郭丞相与画像的事儿说了。 “大长公主倒是的确听说她出家了。”秦沧阑深深地皱起眉头,“华音当年与她有过一阵子的来往,后来……华音与太后的关系闹僵了,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走动也少了。她大婚之后没过几年,便与驸马搬去了青州居住。华音每次回乡祭祖都会在她的府邸住上一阵子……后来驸马病重,她与驸马回京治病,两年后,驸马撒手人寰。” 言及此处,秦沧阑顿了顿,“怎么会是她” 秦沧阑也难以置信。 可转念一想,华音当年就是在青州遇害的。 而青州是大长公主的封地,大长公主又对华音的行踪了如指掌…… 虽说华音是被秦江的娘害死的,但会不会背后还有一个大长公主 秦沧阑道:“可是她没理由害华音啊。” 这也是苏小小想不通的地方,可太多事情都恰巧与慧觉师太有所关系,比如苏华音遇害的地点,又比如白莲教在梨花巷的密道。 几人沉默片刻。 秦沧阑问道:“晚上有个接风宴,你们一会儿是从这里直接过去,还是先回一趟卫家” 苏小小道:“先回一趟卫家,把大虎二虎小虎送回去。” 秦沧阑点头:“也好。” 苏承被亲爹坑得太惨,醉得不省人事,一直到女儿女婿离开也没醒。 傍晚,苏小小与卫廷入宫赴宴。 宴会地点射在麒麟殿。 下了马车,二人往麒麟殿走去。 卫廷四下看了看。 苏小小挑眉道:“哟,又要见你的北燕公主了呢,是不是分外期待” 卫廷黑了脸: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吵,不然她能有一万个歪理让你过不去。 卫廷果断谈起正事:“北燕今年的岁贡只有去年的一半。” 苏小小哼了一声:“这么敷衍” 卫廷淡道:“问起来就是哭穷,北方大旱,天灾人祸云云,可他们送去西晋的公主陪嫁却价值不菲。” “北燕是打定主意要笼络西晋啊。”苏小小问道,“西晋这次来了谁” 二人继续往前走。 卫廷道:“西晋天子的弟弟礼亲王,西晋皇女,西晋小郡主,以及几位大臣。” 苏小小若有所思:“西晋皇女也来了阵仗有些大呀。” 卫廷惊讶于她在政事上的敏感:“西晋以往确实只来一位皇族,今年来了三位,当然,那位小郡主是西晋皇女之女,她是来游玩的,与政事无关。”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也不难理解。北燕送了一位公主去和亲,不论嫁给谁,都可能威胁到西晋皇女的地位。” 苏小小明白了:“所以她是来拉结盟的。” 卫廷点了点头:“没错,如果北燕没来插一脚,她结盟的对象一定是大周,但如今,一切都有了变数。” 二人说着话,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惊叫:“啊啊啊!别过来!你快走开!” 是惠安公主! 苏小小与卫廷赶忙循声赶了过去。 惠安公主刚坠马受了伤,今日是坐轮椅出来逛园子的,哪知逛着逛着一条金色小蛇从天而降,掉在了她的衣裙之上。 她跑又不能跑,拿又不敢拿。 小顺子伸手去抓,抓了一下还给滑了,掉在了她的肩上。 苏小小射出一枚银针,将蛇射飞钉在了地上。 “公主,没事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惠安公主抬起惨白的脸,终于扑进她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哇……你怎么才来刚刚吓死我了……” 苏小小:“公主,鼻涕不要擦我身上。” 惠安公主抽抽噎噎地哦了一声,直起身子,朝小允子伸出手。 小允子恭敬递来一方帕子,她擦了泪,擤了鼻涕,又继续扑进苏小小怀里哭。 卫廷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一幕,为毛觉得全天下都在和我抢媳妇儿 就在此时,北燕公主笑盈盈自小道上走了过来,装模作样地问道:“你们看见一条金色小蛇了吗那是西晋小郡主的宠物,方才不小心弄丢了,我们都在帮着找呢。” 中午破九千,凌晨就破万,这是新潇湘第一个单月破万的记录,太燃了,我去码字,三更见! 504 五虎立功(三更) 惠安公主懵了。 金色小蛇 不会就是刚刚那一条吧 她下意识地朝被钉在地上的那条小蛇望去。 啊,真是金色的! 这竟然是西晋郡主的爱宠 她虽是公主,却也明白西晋的皇族是惹不得的,尤其这位小郡主,她母妃就曾多次提醒,惹谁也不要惹她。 真惹了王爷皇女还好说,人家是长辈,不会与一个晚辈计较。 这位小郡主却正是不好哄的年纪,半大不大,幼稚又叛逆。 弄死她的爱宠……完了,她们捅下天大的篓子了。 惠安公主一秒推开苏小小,公主气场全开:“是我弄唔唔!” 苏小小捂住了她的嘴。 北燕公主笑了。 她没与两个女人周旋,而是径自来到卫廷面前,旁若无人地温柔起来:“将军,如果你想把责任揽下,对外说是你杀死的,我或许可以考虑替你隐瞒一二” 卫廷冷漠地说道:“我为什么要替别人背锅” “别人……”北燕公主笑得更灿烂了,“那可是……将军的妻子啊,一日夫妻百日恩,将军对新婚妻子这般冷漠无情吗” 她的语气分明是得意又挑衅的。 卫廷不在意新婚妻子,那不正中她下怀 惠安拿下了苏小小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喂,什么情况我怎么觉得她对廷哥哥怪怪的将军是她叫的吗又不是他们北燕的将军!” “好了我说完了。伱继续捂。” 惠安公主乖乖等捂嘴。 不远处的北燕公主还想再继续刺激卫廷几句,西晋小郡主带着下人朝这边赶来了。 皇宫内是不允许持兵器入内的,除非景宣帝特许。 然而西晋小郡主身后全是带刀侍卫,可见景宣帝对西晋使臣开的特权有多大。 西晋小郡主问道:“康宁公主,你找到我的如意了吗” 如意,那条金色小蛇的名字。 两国使臣同住驿馆,北燕有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这两日颇费了些功夫,总算与不好相处的西晋小郡主说上了话。 她敛起脸上的笑意,十分难过地说道:“找是找到了……可惜小郡主来迟了一步……如意它已经……遭逢不测了。” 西晋小郡主俏脸一沉:“你说什么我的如意怎么了” 北燕公主一脸伤心得不忍再看:“小郡主自己瞧吧。” 西晋小郡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被钉在地上气绝身亡的小金蛇。 她当即暴走:“谁干的!谁干的!” “北燕公主干的。”苏小。 众人一愣。 北燕公主与惠安公主齐齐朝苏小小看来。 只有卫廷老神在在,半点儿也不意外。 他说了不替别人背锅,可没说这个别人是小胖孔雀呀。 就猜到这丫头会倒打一耙。 苏小小抽出帕子,啪的在半空一掸,一秒入戏:“就在方才,我推着惠安公主在院子里散步,突然一条小蛇掉在了惠安公主身上,惠安公主惊声大叫,北燕公主恰巧打附近经过,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杀了那条袭击惠安公主的小蛇。但我想,北燕公主不是故意的,她应该没看清楚那是西晋小郡主的蛇,她只单纯想做个好人。” 北燕公主呵斥道:“你胡说!明明是你!” “胡说!胡说!胡说!”树枝上的五虎振翅大叫。 “咦”小郡主的注意力被吸引,朝树上的五虎望了过去,“什么小东西” “是鹦鹉,五虎,过来。”苏小小冲五虎伸出手臂。 五虎扑哧着翅膀飞了过来,落在了苏小小的手臂之上。 苏小小摸了摸小鹦鹉的脑袋:“五虎,你告诉小郡主,是谁杀了小蛇是我,还是康宁公主” 五虎:“康宁公主!康宁公主!康宁公主!” 这是一个不要良心的二五仔。 西晋小郡主对北燕公主怒目而视:“果然是你!” 北燕公主委屈坏了:“小郡主,你不要相信一个小畜生的话……一定是她教的……” 苏小小痛心疾首地打断她的话:“康宁公主,你怎么能说五虎是小畜生呢我的小鹦鹉也好,西晋小郡主的爱蛇也罢,它们都是极可爱的宠物,它们也有自己的尊严的。” “没错!”西晋小郡主大为赞同,她的如意不是小畜生! 苏小小无比郑重地说道:“何况,我相信它们不会撒谎。” 西晋小郡主点头:“对!小宠是不会撒谎的!” 搞定一个宠物星人,只需要和她一起爱宠物就够了。 北燕公主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被扣上这么一个大屎盆子。 然而更令她意难平的还在后头。 苏小小走过去,蹲下来看了看那条金色小蛇:“小郡主,如意好像还有一口气,我可以试着救救它,我家五虎病了,都是我给看的。” 从没生过病的五虎:“……” “真的吗”西晋小郡主眸子一亮。 “不过,北燕公主下手太狠了,它伤得好严重,我不保证能将它救活。” 西晋小郡主瞪了北燕公主一眼,北燕公主肚子里的火蹭蹭往上窜,偏这会儿西晋小郡主根本不信她。 西晋小郡主纠结道:“你……只管治,实在救不活如意,我也不怪你。” “我尽力。”苏小小自荷包里拿出一堆小瓶瓶罐罐,先是消毒,再是上药,前前后后弄了老半天。 她方才看出它不是毒蛇了,压根儿没下死手,它只是晕过去了,不是真的死了。 五虎:你为毛把一个药上三遍 明明擦点金疮药就能好,苏小小愣是来了个洗剪吹全套,仿佛是使出了洪荒之力,累得气喘吁吁。 “呼。”她将被包扎好的金色小蛇递到西晋小郡主手里,“幸不辱命。” 小蛇动了下。 西晋小郡主:“哇,如意真的活了!你的医术很厉害!” 苏小小莞尔一笑:“那是因为有小郡主福泽了如意,小郡主是福星。” “郡主福星!郡主福星!郡主福星!”二五仔使劲拍马屁。 今晚的鸟食要加倍! 西晋小郡主开心地将如意团在臂弯里,看向苏小小肩膀上的五虎道:“我喜欢它!” 苏小小大方地说道:“喜欢的话,送给你。” 五虎:“!” 西晋小郡主摇摇头:“不要了,它是你的宠物,我不和你抢。” 是个可爱的孩子呢。 苏小小笑道:“那,送给小郡主玩几天” 西晋小郡主点头点头:“好呀好呀!” 突然就被一只小魔爪抓走的五虎:“……” 西晋小郡主将五虎挼得直翻白眼,她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苏小小微笑:“我叫秦苏。” 西晋小郡主道:“秦苏好,今晚的宴会,你坐我身边!” 五虎:求票票,买鸟食! 有想看加更的吗十票,一人一票,满了十票就加更! 505 打脸北燕(四更) 西晋小郡主抱着小鹦鹉离开了。 惠安公主哼道:“你是我的小跟班!不许你坐她身边!” 刘三德脚步匆匆地过来:“哎哟公主!您在这儿呢,娴妃娘娘让奴才找您回去!” “知道了。”惠安公主闷闷地说罢,转头看了苏小小一眼,“记住了,不许坐她身边!你若是坐了,我会生气的!实、实在要坐,也只许坐一小会儿!” 刘三德讪讪笑着,与几人行了礼,将惠安公主推回了启祥宫。 苏小小慢悠悠地来到北燕公主面前。 她的个子略比北燕公主高一点,看对方时有种睥睨天下的感觉,当然了,这主要来自她的气场。 “服了吗” 她淡淡地问。 北燕公主没料到她坑完自己不够,还要过来炫耀一把。 “伱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你倒是一点儿也没出乎我的意料。” “什么意思” “看着菜,见了……还是菜!” 北燕公主气了个倒仰! 苏小小毫不吝啬自己的挑衅,转身莞尔看向卫廷:“将军,我们走了。” 卫廷轻声道:“好。” 北燕公主叫了那么多声将军,他一次也没应,苏小小叫一声,他立马就应了。 夫妻俩一起打脸,完全没给北燕公主留任何情面。 北燕公主进了麒麟殿,冷着一张脸在赫连邺身边坐下。 赫连邺看着出去一趟就像是吃了炮筒的外甥女,不解地问道:“谁惹你了” 北燕公主冷冷地说道:“那个丫头!她和我们打听到的不一样!” 赫连邺好奇地问道:“哪个丫头” 北燕公主郁闷道:“秦沧阑的孙女,自幼在民间长大,原以为会是个草包,那些医治太后、医治皇帝的传言不过是秦沧阑伪造出来抬高她身价的虚名而已。” 赫连邺道:“你的意思是她并非浪得虚名” 北燕公主冷冷一哼:“耍了点小把戏而已,骗得过单纯的小郡主,骗不了我。她医术如何不清楚,性子倒是目中无人得很!” 赫连邺笑了:“你不是说没把人放在眼里吗” 北燕公主捏紧拳头道:“那是之前,现在,她引起我的注意了!” 宴会的宾客陆陆续续到场,北燕四皇子在赫连邺的另一边坐下,他是赵康宁的同胞哥哥,但兄妹二人的关系并不太亲密。 西晋小郡主将如意交给下人照顾,她怀里抱着自己的新宠——一只蓝色的金刚小鹦鹉。 她跽坐在左下首第一张席位的蒲团上,见到苏小小与卫廷过来,她忙朝苏小小招了招手。 苏小小走过去。 众人见到这一幕很惊讶。 那个令人头疼的西晋小郡主,第一天来就气懵了两个老臣,她刚刚……是主动与人打招呼了吗 “那个人我瞧着有点儿眼熟是不是咱们大周的”一个大臣不大确定地问。 “像……秦家大小姐。” “什么像啊那就是!” 上一回大臣们见苏小小还是苏承与秦江比斗的时候,几个月过去,苏小小瘦了不少,加上新婚期,衣着明艳,与往日的素净清丽不大一样。 大臣们一时不敢认。 众人又见苏小小在西晋小郡主身边坐下,差点儿没惊掉下巴! 真的不是他们眼花 北燕公主心里吃味儿,她哄了两天,西晋小郡主才勉强拿正眼瞧她,那个乡下来的丫头不过是打了一个照面,便骗到了个坐在西晋小郡主身边的资格! 很快,西晋皇女与西晋礼亲王也过来了。 西晋小郡主忙对二人说道:“叔祖父!母亲!她是我新交的朋友——秦苏!” 天啦天啦! 她被介绍给西晋的两位大魔头了! 昨日初次碰面,两位西晋大佬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全程仅凭气场便将诸位官员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二人在西晋可不是什么善类。 大皇子萧独邺主动与二人打招呼,二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的…… 他们肯定不会搭理秦苏的! 然而众人猜错了,西晋小郡主是西晋天子最疼的孙女,是整个皇族的心尖宠。 两个大魔头很给面子地冲苏小小颔了颔首。 苏小小起身,落落大方地行了晚辈的礼。 “坐吧。”西晋皇女说。 西晋皇女让秦苏坐,这是得到她首肯了呀! 众人这会儿不仅下巴要掉,眼珠子也快掉了! 却说景宣帝正在为两国和谈发愁。 他发现北燕使臣似乎更得西晋使臣的欢心,他悔不当初。 怎么就把两国使臣安排进驿馆了呢这不是给了他们结交的机会吗 他该安排他们住进皇宫里来呀! 西晋使臣住他隔壁!北燕的住到冷宫边儿上去! 他一筹莫展地进入大殿,扫了一眼,愣住了。 “那是……秦沧阑的孙女”他问福公公。 福公公笑道:“正是呢,陛下。” “她怎么……坐到西晋使臣的席位上去了” 景宣帝寻思着是不是那丫头不懂规矩坐错了,结果就看见西晋小郡主与她有说有笑的,还请她吃自己从西晋带来的果子。 福公公道:“听说,方才北燕公主误伤了西晋小郡主的爱宠,是苏大夫给抢救回来的。” “啊,忘了她有这本事了。” 景宣帝满意挑眉,腰杆儿都挺得更直了! 苏陌与老侯爷也来了,苏陌不和老侯爷坐,而是径自来到卫廷身边坐下。 卫廷古怪地看着他。 苏陌道:“别感动,我是来嘲笑你的。” 他看了眼被西晋小郡主霸占的苏小小,幸灾乐祸道,“你媳妇儿” 卫廷:又是想和苏陌干架的一天! 北燕公主见脾气极差的西晋小郡主被那只鸟逗笑了好几次,明白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宴会载歌载舞地进行到一半时,她突然提出要与苏小小切磋。 “不知秦小姐可同意” 苏小小早已大婚,她却依旧以秦小姐相称,仿佛压根儿不承认苏小小卫夫人的身份。 她这几日在宫学嚣张得很,把每个人都碾压了一遍,在场的千金们早对她怨声载道的,眼下又见她要挑衅苏小小,集体气到不行。 “比什么”苏小小问。 “她是赫连邺的侄女儿,自幼跟着赫连邺习武,会比武功的吧也可能是骑射!秦苏赢定她了!” “那也不一定,她是大燕的女状元,指不定要比文呢。” “比文秦苏也赢定了!你们忘记她是怎么把《论语》倒背如流的” 千金们迫不及待想看苏小小收拾北燕公主。 哪知北燕公主却笑吟吟地说道:“比文比武,都显得我欺负了你,不如就来个我不擅长的,抚琴。” 天啦! 她好不要脸! 琴是秦苏的死穴! 苏小小在入宫前的那场弹棉花,众千金可谓记忆犹新,那是相当辣耳朵。 惠安公主炸毛:“她一定是故意的!太可恶了!我……你去和她比!” 她还指挥上了。 静宁公主不能去,北燕公主刚刚已经说了,她不擅琴,而自己自幼学琴,如果去和她比,哪怕赢了也胜之不武。 其实,北燕公主擅不擅长,谁又知道呢不过是她一家之词。 北燕皇子看了妹妹一眼。 妹妹的琴艺明明比武功还要好…… 北燕公主笑道:“秦小姐,你若是不敢的话,换个你擅长的也可以。” 这是妥妥的挑衅,什么理都让她占了。 众人紧张地看向苏小小,这下可怎么收场啊 比吧,输定了。 不比吧,又显得他们大周是怂蛋。 苏小小眼下代表不是她一个人的体面,是整个大周的颜面。 苏小小低低一叹:“倒不是我不想比,只是我怕这赌注,康宁公主押不起。” 北燕公主恣意地笑了:“哦你想赌什么千两白银,万两黄金,随你开价,甚至,你不押注也可以,我不介意的。” 她这一开口,妥妥地把众人豪住了。 苏小小哦了一声:“确定什么都行” 北燕公主笑道:“当然,你说得出,本公主就给得了!” 苏小小唇角一勾:“那好,若是我赢了,我要赫连大将军的命!” 四更,血槽已空,可以给小小来一张虐渣的月票吗 506 惊艳全场(一更)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全场陷入一片鸦雀无声。 这丫头说什么 赫连大将军的命 她是真敢开口啊! 赫连大将军杀了那么多卫家人,作为卫家的媳妇儿,苏小小想拿他的命并不过分,问题是,想是一回事,当众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冲她这句话,就算输了,也是虽败犹荣! 苏小小看向她:“康宁公主不吭声了方才还大言不惭地说只要我说得出,你就给得起,我说了,你给呀。” 这怎么给 那是她舅舅的命啊! 她给不给都下不来台。 刚刚还占尽便宜的北燕公主,此刻彻底失去优势,变得里外不是人。 苏小小呵呵道:“玩不起就别大放厥词,省得让人笑话!” 北燕公主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赫连邺忽然缓缓开了口:“宁儿,你对自己的琴艺可有信心” 北燕公主道:“我有!” 这话说得着急,又是令众人一懵,好像一开始不是这么说来着 “比文比武,都显得我欺负了伱,不如就来个我不擅长的,抚琴。” 这是她的原话吧 打脸不要太啪啪! 北燕公主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张了张嘴:“舅舅,我……” 赫连邺淡道:“行了,别说了,舅舅信你,舅舅没什么赌不起。” 北燕皇子叹气,舅舅太宠自己这个妹妹了,不过,以妹妹的琴艺,除非是琴仙亲自过来,否则绝不可能赢过妹妹。 北燕公主对自己的琴艺是有绝对的信心的,只是拿舅舅的命做赌注,传出去不好听而已。 既然舅舅全力支持自己,那么就借此机会,让这丫头颜面扫地吧! 她望向对面的西晋皇女,谦和一笑:“听闻西晋二殿下也精通音律,不如就请您与礼亲王爷担当评审如何” 二人都没意见。 琴的种类不少,苏小小与北燕公主都选了七弦筝。 “你先还是我先”北燕公主大方地将选择权交给苏小小。 若是多人比试,第一个出场的除非是实力超群,否则十分不占优势,但两个人就影响不大了。 苏小小无所谓,西晋小郡主提出抽签,北燕公主抽了第一。 “那么,我先来献丑了。” 她嘴上说着谦逊的话,表情却分明是要将苏小小狠狠踩在脚底的。 她让人拿来自己的琴。 有宫廷乐师认出了那是北燕最有名的筝,被称为筝中九凤,是除了纳兰云的九凤琴外,最令琴师垂涎欲滴的乐器了。 “去取我的筝来。”静宁公主吩咐桃枝。 她的筝乃太后所赠,也是一件不错的乐器。 “是。”桃枝领命去了。 一直到这里,大周都还期望着北燕公主或许当真琴艺不精,毕竟作为一介弱质女流,文武双全已经很逆天了,再来个琴艺无双,这还是人吗 然而北燕公主弹出第一个音阶时,他们的希望便彻底破灭了。 那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的旋律,说是天籁也不为过。 她弹奏的是一曲北燕的名曲,前半段节奏欢快,让人想到草原上奔腾的小马,后半段的意境急转直下,透出了一股悲凉的挣扎与厮杀。 他们没听过纳兰云的琴声,只觉得,便是纳兰琴仙来此,也不外如是了。 “她……弹得……真好。” 卢颖怔怔说道,就算不喜欢北燕公主,却又不得不承认她琴艺实在无双。 卢慧神色凝重:“秦小姐……这次要输惨了。” “你不要脸!”惠安公主气得险些从轮椅上站起来,她指着北燕公主道,“你不是说你不擅琴吗那你弹的是什么!这也叫不擅长我看你偷偷练了许久吧!” 她算是说出了大家伙儿的心声。 这个北燕公主,真的太卑鄙了。 北燕公主无辜地笑了笑:“今日发挥得好了些,平日里,我是弹得不怎么样了的。况且,与我的文采和武功相比,区区琴艺确实拿不出手。” 一位北燕的大臣笑道:“是啊,康宁公主不仅是我们北燕的文状元,也拿过武探花呢!” 这么一比,她的琴艺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名头。 惠安公主气得想撕了她! 她的小跟班今天要输惨了,她得想想怎么哄她的小跟班,她房里好像有一盒北燕进贡的夜明珠,也不知小跟班喜不喜欢…… 景宣帝没眼看了,但又不得不坐在这里。 “秦小姐,到你了。”北燕公主笑着说,“你要是没有筝的话,我可以把我的借给你。” “公主,筝来了。”桃枝抱着琴盒入内。 静宁公主冲苏小小微微颔首。 不论她弹得怎么样,也不论她输得多惨,作为敢第一个公然找赫连邺索命的人,在自己心里,她今晚就已经赢了。 苏小小也回以微笑。 惠安公主皱眉:干嘛不和我笑! 桃枝把筝放在架子上,苏小小坐下,戴上甲片,随意拨了几个音。 北燕的大臣们忍不住摇头笑了。 就这弹棉花的本事,也配与他们公主比试 惠安公主瘪嘴儿:“小跟班……” 苏小小调整完坐姿,指尖轻轻落在琴弦上。 大殿内闹哄哄的,显然是觉得接下来要被辣耳朵了。 然而苏小小指尖一动,一道直击灵魂深处的音阶幽幽传来,众人一个激灵! 苏小小一上来便是一段令人震撼的明快节奏,众人仿若一下子被从尘嚣拉入仙境,头皮都麻了一下! 苏小小节奏不停,一段接一段。 北燕公主弹奏时,众人只是想到了草原上的马儿,苏小小的琴声却让所有人眼前闪过清风、明月、万里山河、千秋大业! 一人一马,一捧黄沙! 千军千刃,哪管它风云叱咤! 英魂埋骨,三尺青峰固疆土! 生亦可,死亦然,夜阑天明,江山秀丽。 众人早已入梦,不知魂归何处。 曲调循环,众人仿佛进入轮回。 就在此时,一道荡气回肠的笛声自大殿外扑面而来。 是苏家四子苏煊! 苏煊一袭白衣,吹着竹笛合上了苏小小的琴音。 孤军奋战的将军,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同伴。 这天下苍生,不必再独自背负。 静宁公主心头触动:“取琴来!” 桃枝从乐师手中抱了一把琴过来,静宁公主也抚琴合上了二人的音律。 众人热血激荡、豪情万丈! 忽然间,西晋皇女身后,一道身影一动,不知从哪个乐师手里顺了把二胡,往台阶上一坐,纵情地拉了起来。 这是一场前无古人的声乐盛宴。 此时谁还记得北燕怕是赵康宁拿的什么乐器,都没人记得清了。 一曲终了,众人泪流满面,久久回不过神来。 啪,啪,啪。 西晋皇女拍起了手掌。 小小:oo今天的表现值得一张月票吗 507 赢麻了(二更) 众人听到西晋皇女缓慢而又清脆的掌声,这才如梦初醒,自声乐铸造的意境中抽离出来。 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满脸泪水,衣衫被热血的汗水湿透,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连呼吸都难以平复。 “好!” 秦沧阑起身拍巴掌! 苏小小歪头看着他,噫,祖父啥时候来的 苏小小弹奏时,一人胜似千军万马,尚且青涩稚嫩的肩膀扛起了天下苍生的重量,那一瞬间,她光芒万丈! 而此时,她突然不经意地来了个歪头杀,凛然杀气在她眉间消失不见,像是浴血归来的将士,露出了少年的纯真与青涩。 众人被萌了一下,同时心也狠狠为她抽疼了一把。 疼完众人懵了。 他们在干啥 麻蛋,这曲子的后劲儿太大! 老侯爷也站起来呱呱一阵拍! 全场震动,掌声经久不息。 北燕公主的脸都绿了,她弹奏完的反响,连苏小小的十之一二都赶不上…… “秦苏!你弹得真好!你们都弹得很好!像是仙乐一样!”西晋小郡主夸赞地说道,“我从前不爱听曲,但如果以后每首曲子都像今晚这样的,那我爱听的!” 她说着,转头望向首席位的西晋皇女,“母亲,我要学筝!” 礼亲王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母亲从前逼着伱学,你砸了多少筝,你全给忘了” 十一岁的小郡主正色道:“这回不一样!我认真的!我也要弹那么好听的曲子!” 并且她也要组一个自己的乐班子! 何止是西晋小郡主想要学筝,几乎在场所有人都被激发了音律的兴趣,回头得把筝找出来,没有也买一把回来。 “我能拉点儿二胡。” “我吹唢呐,林大人会弹筝。” “改日一起” “行。” 大臣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西晋皇女启声道:“我宣布,二位的获胜者是——” “慢着!”北燕公主起身,不忿地说道,“这不公平!她不是一个人弹的!她还请了帮手!” 惠安公主聪明了一回:“哼!你当时也没规定是独奏!” 北燕公主一噎。 话……是这么讲没错,可她是向她挑战,按规矩就是独奏啊! 西晋皇女道:“秦苏与你的比试,前半曲便已结束。” 众人大为赞同,没错,前半曲秦苏是独奏,那时苏小小所展现出来的琴艺便已完胜赵康宁。 后半曲早已与比试无关了,是同伴间的惺惺相惜,是彼此灵魂的共鸣,是守望相助,也是为在场所有人献上的声乐盛宴。 单单这格局,就甩了赵康宁几条街了。 “何况。”西晋皇女瞥了眼放下二胡,默默回到自己身后的某护卫,对北燕公主道,“莫邪除了琴仙之外,从不与第二人合奏,你的琴声没引起他的共鸣,是你实力不济!” 西晋皇女丝毫不给北燕公主情面。 想想也是,同为公主,二人却不是一个段位的,北燕公主捅破天了日后也只能做个辅佐皇帝的臣子,西晋皇女却是有资格争夺皇位的。 更别提两国之间还有明显的强弱差距。 北燕公主敢质疑西晋皇女的公正与权威,当人家是纸糊的 这个结果出乎了所有的意料,千金们万万没想到苏小小的琴艺竟然如此高超。 “她……她到底还藏了多少本事啊……”卢颖已经快被震惊傻了好么 卢慧也怔忡不已:“刚开始是谁笑她是不学无术的乡下丫头来着……这要是不学无术……那我们一个个岂不是白痴” 惠安公主接受力杠杠滴,她的小跟班就是厉害! 她看了看回到身边的静宁公主:“咳,你……你方才也不赖,就比我小跟班差一点啦!” 静宁公主知道自己发挥得很好,在苏小小与苏煊的带动下,她的琴艺步入了一个新的境界。 卫廷低低地笑了一声,这丫头……真是无时无刻不给人惊喜啊……到底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既然苏小小赢了,接下来就该清算赌注了。 老侯爷拍了拍脑门子道:“哎呀,刚刚北燕公主是不是忘了让咱们下注” 秦沧阑道:“是啊!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啊,反正她又赢不了!” 众人一个没忍住,笑了。 赵康宁骄傲自负,说什么苏小小不下注也可以,自己却堵上了赫连邺的命。 这是有多瞧不起人呐 事实上,若非苏小小的骨子里住着一个异世的灵魂,只怕还真让赵康宁碾压了。 毕竟,此前除了纳兰云,无人胜过赵康宁。 苏小小将筝还给静宁公主,道了谢,她本想坐回大周这边的,西晋小郡主像只雀跃的小鸟,一个劲儿朝她扇翅膀。 她走过去坐下。 惠安公主气到跺左脚! 苏煊在老侯爷身侧坐下。 苏家的几位公子只来了他与大哥。 老侯爷笑呵呵地看向赫连邺:“愿赌服输,赫连大将军的命是不是该交出来了” 赫连邺冷声道:“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取了!” 老侯爷啧啧道:“耍赖了不是” 秦沧阑鄙视:“玩不起!” 赫连邺:“……” 赫连邺扫了对面的卫廷一眼,按捺住火气道:“哪日你们落在了本将军手里,本将军可饶恕你们一命!” 他说的是你们,不是你,言外之意,能饶几个呢,是苏小小与卫廷赚了。 苏小小淡淡地笑了:“万一是你落在了我们手里呢那我们岂不是亏了” 这丫头是真敢说呀! 那可是赫连邺,杀死了武安君的变态高手! 苏小小道:“我不要这种假大空的承诺,哄小孩子还差不多。” 西晋小郡主掰着指头数了数,她不是小孩子了,她十一岁了,她不好哄骗的。 北燕公主怒道:“你难不成真想要我舅舅的命” 苏小小坦诚地说道:“我真想要啊,不然我和你斗琴干嘛” 北燕公主被气到说不出话。 赫连邺看出来了,这丫头一开始就有绝对的信心胜出,但她也明白两个女儿家的赌局要不了他的命。 她在谋划别的。 他冷冷地问道:“丫头,你到底想要什么” 昨天的虫子有点多,感谢大家捉虫。 小小弹的曲子是剑三的片尾曲《生生世世爱》,大家可以网上搜一下古风合奏版,超好听的。 咱们四表哥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呢,今天属实是被小小炸出来了。 我去写三更,一会儿见。 508 心满意足(三更) 苏小小笑了笑:“比起空头支票,我喜欢实际的东西,看得见摸得着的。你赫连大将军的命值多少钱,拿银子来买,不过分吧” 老侯爷一巴掌拍在桌上,恨铁不成钢地瞪向苏小小:“丫头!你怎么和大将军说话的动不动找人要银子!大将军是没金子吗你瞧不起谁呢!” 秦沧阑道:“淡定、淡定。一把年纪了,一口一个金子的,伱掉钱眼里了吗把孩子都教坏了!” 北燕使团擦了把汗,还好还好,有个明事理的。 秦沧阑接着道:“赫连大将军的命是那些身外之物能够衡量的吗他一人可抵千军万马,他是北燕的镇国神将,怎么也得用几座城池来换吧!” 北燕使团吐血了。 尼玛! 一个比一个黑呀! 你们这家子全是干土匪恶霸出身的吧! 老侯爷哦了一声,十分受教地坐回蒲团上:“是我格局小了。” 要命是不可能的,但输了就是输了,不付出代价也显得北燕太不是个东西了,丢人也分个一二三四五,不能丢到五。 卫廷适时提议:“那不如,就把北燕少缴纳的一半岁贡补上吧。” 那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啊,几乎是大半座城池的赋税了。 可北燕能说啥只能硬着头皮给了。 他们又想打欠条,苏小小可不吃这一套,愣是把北燕使团搜刮了一遍,赫连邺连传家宝都抵出去了。 要不是一身行头不大值钱,他严重怀疑眼前的小胖丫头会把他底裤都扒了。 苏小小看着满满当当一桌子:“这些可不够。” 被打劫到倾家荡产的赫连邺冷声道:“你还想要什么” 苏小小挑眉道:“给我一张自由出入北燕的令牌。别说你不想给啊,你的命要还没一块破牌子值钱,那可真贱!” 赫连邺咬牙,将自己的将军府令牌拽下来抛给了她! 苏小小心满意足。 她转身望向大殿之上的景宣帝:“既是岁贡,那便献给陛下!” 老侯爷凶道:“糊涂!你把陛下当什么了陛下是明君,能贪你个小丫头赢来的东西” 肉痛的景宣帝:“……你、你收着就好。” 苏小小莞尔一笑:“多谢陛下!” 过了明路,终于全是自己的啦! 殿外,萧重华与景弈立在廊下的光影处。 他俩因公务耽搁了,来得稍晚了些,恰巧赶上苏小小与北燕公主斗琴,苏小小那一曲简直惊为仙乐。 景弈问道:“表哥,你后悔了吗” 萧重华低声道:“后悔有用吗” 景弈果断摇头:“没用。” 萧重华斜了他一眼:“那你还问” 景弈不怕死地说道:“哦,刺激你一下。” 萧重华:“……” 有了这曲人间仙乐,后面的歌舞曲目都显得少了那么几分味道,大家越回味,越是感觉意犹未尽,也不知此生可否再有机会目睹那场声乐盛宴。 宴会结束时,西晋小郡主将已经快挼秃的五虎递给苏小小:“五虎还给你,你明天带五虎来找我玩好不好” 苏小小轻声道:“小郡主,五虎借你玩几天,你不用这么着急还给我。” 西晋小郡主眸子亮晶晶的:“真、真的吗我可以把五虎带回驿馆吗” 苏小小点头。 你不把五虎带回去,五虎怎么做小探子 西晋小郡主抱着五虎开心地去了。 苏小小终于来到惠安公主面前。 惠安公主撇过脸:“哼,你还知道回来” 苏小小拿出一颗蓝宝石:“送给公主。” 这是方才从北燕使团里搜刮出来的,如此亮丽的珠宝,与明艳动人的惠安公主相得益彰。 惠安公主哼道:“是只有我有,还是别人都有” 呃……林妹妹附体呀…… 苏小小道:“宝石只有公主有。” 惠安公主这才将宝石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收好。 苏小小给静宁公主送了一块上等和田玉,十分符合她的气质。 静宁公主说道:“你弹得很好,今日一曲,我受益匪浅。” 二人说了会儿话,西晋皇女过来了。 她是来找苏小小要曲谱的。 西晋皇女道:“莫邪很喜欢你的曲子,又不好意思过来要。” 苏小小看了不远处一脸冰冷的某护卫,这就是方才与自己合奏的二胡乐师吗 怎么像个杀手 还是说……这年头没点儿才艺还当不了杀手了 苏小小道:“莫邪护卫不着急的话,我今晚写好,明日送去驿馆。” 西晋皇女转头望向莫邪。 莫邪身姿笔挺,表情严肃:“可。” 西晋皇女笑了笑。 这是苏小小第一次见到她笑。 冰美人的容貌是很美的,只淡淡一抹微笑,连冰川都好似被融化了。 北燕使团吃了大亏,灰头土脸地离了场。 苏小小又被宫学的千金们团团围住,其实何止她们,不少官员与他们的夫人也想过来交流一二的。 这不是没机会嘛 告别了千金们,苏小小叫住了打算默默离开的苏煊:“四表哥!” 苏煊顿住,转身看向她,表情很是温柔:“表妹。” 苏小小的记忆中,苏煊是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甚至有些柔弱,然而他今晚的笛声里所爆发出来的磅礴力量,令人震撼。 苏小小来到他面前,这才发现他好高啊,至少比苏璃高。 她问道:“四表哥你笛子吹得那么好,家里人似乎不知道” 苏煊微笑道:“你会弹琴,也没人知道。” 苏小小眨眨眼:“我是因为有秘密,四表哥也有吗” 苏煊笑道:“我没有。” 望着苏煊离去的背影,苏小小狐疑地摸了摸下巴:“也不问问我有什么秘密,否认得那么快。” “走了” 卫廷在一旁等她。 “来了!” 苏小小心情大好地朝着自家美相公走了过去。 宫门口,碰上了正要上马车的北燕公主。 苏小小含笑看了她一眼:“北燕公主,今晚输得痛快吗” 北燕公主冷冷地说道:“你别得意!” 苏小小摊手:“你可能弄错了,我并没有得意,我单纯是在、奚、落、你!” 北燕公主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人! 卫廷叹息道:“别把人家气坏了。” 苏小小挑眉一笑:“也是,我还指望靠北燕公主发家致富呢,多来个几回,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当上天下第一首富。人家是敛万民之财,我,唯一人尔。” 北燕公主气得差点儿吐血:“你会后悔的!你会回来求我的!你一定会的!你们都会的!” 另一边,西晋小郡主回到了驿馆。 她第一件事便是抱着五虎去了荷塘边。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她蹬蹬蹬地来到男子身边坐下。 “你今天没有去,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她送了我一只小鹦鹉玩。” 男子没说话,只是静静把玩着手里生锈的铁铃。 西晋小郡主问道:“你又在看它啦它对你很重要吗为什么连我也不能碰一下你可以告诉我吗” 快月底啦,大家还有月票的就赶紧投掉吧。 509 母子温馨(一更) 苏小小与卫廷坐上回府的马车。 卫廷状似无意地将一罐子大核桃往她面前推了推。 苏小小埋头数银票,一张,两张,三张…… 卫廷再往她面前推。 苏小小继续数,七张,八张,九张…… 卫廷黑了脸。 “你掉钱眼里了” 苏小小头也不抬地说道:“是啊!” 她吸了吸鼻子,目光往上:“咦核桃,谁剥的” “不知道。”卫大人高冷地说。 “哦,你吃吧,我不饿。”苏小小继续数银票。 卫廷一脸震惊:“你还有不饿的时候” 苏小小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沉着脸朝他看来:“卫廷伱几个意思” 卫廷唇角一勾:“字面上的意思。” 苏小小眯了眯眼,火气蓄势待发,须臾,又不生气了:“算了,我今天赚得盆满钵满,心情好,不和你计较!” 卫廷将她的银票抓了过来。 苏小小炸毛:“你干嘛” 卫廷淡道:“马车太暗了,伤眼睛,明天再数。” 苏小小伸手去夺:“我的眼睛,不要你管!” 卫廷抬起胳膊,不让她够着:“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大婚了,你现在从头到脚整个人都我的!” 苏小小抢不到,索性一屁股坐下下来:“你今晚有点不对劲……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冷落你了,在幼稚地吸引我的注意力啊” 卫廷冷漠脸:“呵!” 苏小小叹气:“其实……那什么……” 卫廷一本正经地问道:“是我那晚的表现没让你满意吗” 苏小小一愣:“嗯” 这话题怎么切过来的 “也……没有啦。” 卫廷虎躯一震:“你犹豫了!” 苏小小幽怨道:“新婚!新婚!” 卫廷的神色稍霁,原来是这个缘故。 那他下次温柔点。 时辰不早了,卫老太君已经熬不住歇下了,三个小豆丁执意要等苏小小,坐在门槛上,困得小身子直打晃。 苏小小下了马车,把三个小家伙搂进怀里:“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二虎小虎直接就在她怀里睡着了,大虎做着最后的坚持:“等娘。” 苏小小摸摸他小脑袋:“抱歉,让你们等了那么久,娘下次早点回来。” “嗯。”大虎说完,也终于熬不住困意,歪在她怀里睡着了。 三个小家伙坐在门槛上,就算有卫夫人的防蚊虫香囊,也仍是被咬了好几口。 苏小小突然就沉默了。 卫廷把大虎、二虎抱了过来,苏小小抱着小虎。 卫廷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苏小小贴了贴小虎的额头,低声道:“我在想,如果我能光明正大地带他们去任何地方,该有多好如果他们不必再东躲西藏,该有多好” 卫廷望向无边夜色:“会有那么一天的。” 苏小小抱小虎抱回新房,卫廷明白她是心疼了,没提出将三个小崽子送去祖母的院子。 三人躺在床上,苏小小给他们擦了汗,涂了止痒的药膏。 二虎睡梦中也感觉痒,抬手去挠,苏小小把他的手拿开,轻轻地按压他的患处,二虎舒舒服服地哼了一声,翻个身睡了过去。 翌日,三小只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娘亲的身边,可把他们高兴坏了! 他们见苏小小还在睡,没吵吵,特别轻地爬过来,低头亲亲她。 苏小小的脸蛋一阵痒痒,她其实早醒了,等三个小家伙才一起没起的。 大虎发现她在装睡,果断趴在了她身上:“娘!” 苏小小噗嗤一笑:“大虎。” 二虎、小虎也趴了过来,在她怀里蹭抱抱。 卫廷一进屋就看见她与三小只嬉笑的一幕,心里有些吃味儿。 哼,对三个小崽子倒不见你累了。 几人去卫老太君的院子吃过饭,几个嫂嫂早已备好兵器,准备来与新弟妹切磋了。 苏小小看着那些寒光闪闪的刀剑,心里一阵突突。 恰在此刻,下人来报,医馆的小韦子来了,让苏小小赶紧去一趟医馆。 “可能是有要紧的病人,我去瞧瞧!” 她脚底生风地溜了! 等到了医馆才发现是符大娘来了。 符大娘舟车劳顿,身体有些疲倦,但脸上的气色不错,血压也十分稳定。 “符大娘!”苏小小的眸子亮晶晶的。 符大娘看着苏小小险些没敢认。 符郎中道:“早告诉过您了,小小变化很大的。” 有关苏小小的一切,符郎中昨夜都与她说了,也提到了她改名的事。 符大娘知道她瘦了,却也没想到瘦了这么多。 符大娘正色道:“不能再往下瘦了,如今这样极好,胸大屁股翘,好生。” 一来就被催生的苏小小:“……” 三人去了苏小小的院子。 红袖切了瓜果过来。 苏小小给符大娘号了脉,量了血压:“康复得真不错!有按时吃药吧” 符大娘淡淡说道:“又不是只吃了你的药,我自己也抓了些草药吃的!” “那反正是吃了!”苏小小笑了笑,“您几时来的” “昨晚。” “是住梨花巷吗” 他们搬出去后,梨花巷只有符郎中还偶尔过去住一住。 符大娘摇摇头:“我昨晚赶不动路,在客栈住了一晚,今早才过来的。以后也不打算住那边,既然他爹沉冤得雪了,当年的宅子应当也能住人了,我这几日过去收拾下。” “我找人收拾。”苏小。 “能的你!如今厉害了,是护国公府的千金了,还做了卫家的少奶奶。” 符大娘说完,见苏小小的笑意未达眼底,她问道,“你有心事” 苏小小想了想,说道:“其实,我想向您打听个人。” 符大娘道:“你说。” 苏小小道:“是有关慧觉师太的。我已经知道她是大长公主了,我不知道的是,她与卫家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符大娘古怪地说道:“卫家为何突然这么问是有人说什么了吗” 苏小小不动声色道:“哦,在京城听了些风言风语。” 符大娘问道:“是不是她和武安君的” 苏小小唔了一声:“她和武安君果然有故事” 符大娘犹豫片刻,到底还是说了。 “她……怀过武安君的骨肉。” 五虎:为毛不放我粗来 方方仔:因为你没鸟食了。 五虎:求投喂!oo 审核大大,卡了一夜了,我真的没写啥,求通过啊。 510 五虎发威!(二更) 这劲爆消息,直接就把苏小小给整不会了。 她当时有猜测过,万一慧觉师太对卫家有仇,可能是与武安君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也绝对没料到二人会珠胎暗结。 这也太令人意外了。 符大娘叹气道:“卫老太君不知此事,你千万不要告诉她。” 苏小小同情了卫老太君一秒:“我听闻大长公主与驸马很是恩爱。” 符大娘道:“倒也是恩爱的,她与武安君是在遇上驸马之前。他俩是醉酒后的意外,并无情愫一说,是我家那口子去给她落的胎。” 苏小小微微错愕:“孩子没生下来” 符大娘无奈地说道:“这孩子的身份尴尬,生下来岂不是让谁都不好过那会儿卫老太君已经和武安君大婚了。” 对于一个古代的女性而言,做出落胎的决定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苏小小想了想,又道:“武安君知道大长公主怀过他的骨肉吗” 符大娘仔细回忆:“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家那口子从不与我谈论病人的事,还是大长公主自己告诉我的,只是她说的也不多,我也不便追问。” 苏小小理解,这毕竟是十分私密的事,二人又身份有别,确实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 符大娘道:“风言风语也传过一阵子,没几个人信,后来渐渐没人说了,你是打哪儿听来的” “……白莲教。”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 符大娘皱眉道:“那就是个邪教,你别信他们的。” “嗯!”苏小小认真点头。 想到什么,她又道,“对了,符大娘,伱知道郭丞相与大长公主有来往吗” 符大娘哼了哼:“你说那个糟老头子,我方才还看见他了,中风了,在厢房躺着不是” 郭丞相中风一事,苏小小已通知其家人,说半路遇到郭丞相中风,把人带回医馆了。 郭家人见他病得厉害,怕抬回去的路上人就没了,也就没动郭丞相。 符大娘没好气地说道:“他呀,当年不知多仰慕延庆公主,情诗都写了几箩筐,他倒是愿意放弃仕途做驸马,奈何延庆公主不喜欢他。” 大长公主的封号是先帝登基之后册封的,此前的慧觉师太是延庆公主。 所以,郭丞相留着慧觉师太的画像,可能是因为那是他心里的白月光 苏小小顿了顿,又道:“大长公主与当今陛下和南阳王的关系如何” 符大娘道:“表面一碗水端平,但她其实更疼爱南阳王。” 苏小小问道:“为何” 符大娘长叹一声道:“陛下的心思太重了,靠近她总是带着某种目的,只有南阳王是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南阳王从没想过去争夺皇位,当听说南阳王谋反失败时,她很惊讶,她说,‘那孩子怎么会……’” …… 卫廷去上朝了,倒是苏陌今日得了空,他原本打算去卫家替妹妹当沙包了,问了才知妹妹来了医馆。 他抵达医馆时,符大娘已经去歇息了,苏小小一个人坐在房里消化消息。 “在想什么”苏陌走进来。 苏小小将与符大娘的谈话说了:“……慧觉师太真的是个好人,是我们误会她了还是她心里是有武安君的,对武安君爱而不得,从而报复了卫家” 苏陌也没有答案。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郭丞相好像醒了。”他说道。 “是吗”苏小小赶忙去了郭丞相的厢房。 郭丞相醒是醒了,可惜中风后遗症,口不能言,手不能写,问啥也问不出来。 苏陌沉默半晌,开口道:“其实,想调查慧觉师太,还有一个人。” 梨花巷的宅院里,钟山正在认真地浇菜地。 那是苏小小来这儿后种下的,一家子搬走了,钟山也没让菜地荒废,仍是每日过来浇水。 院子热闹过,仿佛一场梦,如今又变得空落落的。 他脊背佝偻,花白稀漱的头发垂下脸颊。 苏小小点了点他肩膀。 他拿着水壶,蹒跚着转过身来。 苏小小打手语:“钟伯。” 钟山像是独居的空巢老人盼回了自己的孩子,他暗淡混浊的眼底忽然就有了光亮。 他放下水壶,打着手语问道:“今天怎么过来了送大虎二虎小虎上课吗” 苏小小打手语:“他们今天不上课,我来看看您。” 钟山很高兴,也很激动,摘菜时手都在抖。 “这几颗长好了,一会儿你带回去。”他打着手语说,“你上次腌的鸭蛋也好了,我去给你拿。” 苏小小看着风烛残年,明明都快走不动,却还要为她一阵忙活的老人,忽然意识到这个老人的时日不多了。 到嘴边的盘问突然咽下了,她拉过他满是皱纹与泥土的手,用唇语说道:“钟伯,你跟我回去吧。” 钟山一愣。 就在昨日,苏二狗也过来说了同样的话。 他们都想把他接回去,给他养老送终。 他是个阉人,一辈子无儿无女,却在生命尽头遇到了世间最大的温暖。 钟山最终没跟苏小小回去,他表示自己还有力气,等哪天走不动了再说。 苏小小临上马车前,他突然叫住了苏小小,用手语对苏小了一句话。 …… 苏小小昨日答应过西晋皇女,要把曲谱给莫邪送过去。 离开梨花巷后,她就动身去了驿馆。 西晋小郡主早早地抱着五虎在院子里等她了。 莫邪也在等。 西晋小郡主道:“莫邪,你明明都会了,为什么还要谱子你就是想要秦苏的手稿吧对吧对吧” 莫邪道:“小郡主,有个东西叫抢记,过后会忘的。” 西晋小郡主得意道:“我就不会,我脑子可好使了!” 莫邪道:“陛下的生辰。” 西晋小郡主眼神一闪:“……我没记过!” 苏小小过来了。 西晋小郡主赶忙挥手,又像极了一只扇翅膀的小鸟:“秦苏!秦苏!” “小郡主,莫护卫。”苏小小客气地打了招呼。 “莫邪。”莫邪说。 西晋小郡主凑近苏小小,小声耳语道:“莫邪很少让别人直呼他名字的。” 苏小小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两分荣幸,将曲谱递给莫邪。 莫邪珍藏好。 家里几个小团子还在等她,她打算回去了。 五虎突然飞走了。 西晋小郡主一怔:“五虎!你去哪里” 片刻后,五虎冒着生命危险,小翅膀几乎扇冒烟,衔了一个生锈的铁铃出来。 承蒙大家不弃,《将军》连续五个月登顶新潇、湘月票榜第一(这个月是第五个月,但应该问题不大,要实在被超越了,那也衷心祝贺那位作者)。 我不可能一直一直第一。 长江后浪推前浪,总有更多优秀作者上,一个大的平台一定是百花齐放的。 今天之所以把这个事情说出来,是因为我没想到月票第一,让我遭遇了一波读者的拉踩。 在人家评论区说我的文没人家写得好,月票多全靠三更四更,让人家也多更点,别每天那么少。 这位读者,你是把两个作者都骂了呀,说我不够优秀,说人家不够努力。 人家现在很委屈,我也挺委屈。 511 捉哥哥(一更) 没力气啦!没力气啦!灰(飞)不动啦! 铁铃虽小,然而对于一只金刚小鹦鹉来说就是个庞然大物了。 不等五虎将小铁铃放到苏小小手里,便吧唧一声栽在了草地上。 “五虎!” 西晋小郡主心疼坏了,赶忙跑了几步将它抓起来。 她看了眼地上的铁铃,对五虎道:“你干嘛叼这个铁铃呀不能动铁铃的!被发现了,你会死很惨的!” 苏小小也注意到了五虎想要拿给自己的铁铃。 它与卫六郎的铁铃十分相似,只不过它没锈得那么狠,还有一点点哑哑的声响。 卫廷其实也有一个,哥哥们战死后,怕睹物思人,他便将铁铃收起来了。 苏小小将铁铃拾了起来,问道:“小郡主,你认识这个铁铃” 西晋小郡主道:“认识啊,它是……” 不待她把话说完,一道凛冽的剑气直逼她面门而来! 苏小小侧身一让,十分惊险地避过。 然而不等她喘口气,又一道剑气斩来。 这次更为迅猛。 苏小小明白了,那个人不想伤了西晋小郡主,适才她与小郡主站得近,那人收敛了不少内力,这次她离得远了,明显感觉到了有如实质的压力。 她唰的戴上银丝手套,徒手去接挡剑气。 剑气极寒,透过银丝手套的层层组织,让她的手骨都刺痛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在戴着手套的情况下感受到伤害。 此人的内力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有药房的银丝手套,她这只手怕是早已废掉! 左手的疼痛很快过去,代价是失去知觉。 那人现身了,手持长剑,脸上有刺青。 这第三招,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接不住了…… 西晋小郡主急得大叫:“不要啊!伱不要杀秦苏!她是我朋友!” 他反手将西晋小郡主拨开,一剑朝苏小小的双手斩杀而来。 一道威严的女子声音响起:“住手!” 莫邪腾空而起,抽出埋鞘环首刀拦住了他的剑,此时,他的剑刃距离苏小小的手腕仅仅一寸之距。 西晋皇女迈步走了过来,看了二人一眼:“你们两个,都住手。” 莫邪看着他。 他没收剑,莫邪便也没动。 “真倔。”西晋皇女淡淡说完,走到苏小小面前,伸出手道,“铁铃还给我吧。” 苏小小将铁铃还给了西晋皇女。 西晋小郡主忙抱着五虎过来,替苏小小解释道:“是我昨天带五虎去看了铁铃,五虎大概是很喜欢,今天就把它衔了出来,掉地上了,秦苏只是帮忙捡起来而已。” 西晋皇女也没说自己信不信,只对苏小小道:“别碰他的铁铃,下次掉地上也不要捡。” 苏小小点头。 西晋皇女将铁铃系回了男子腰间。 苏小小看着二人亲密的举止,一时间没有说话。 五虎冒生命危险立功,苏小小奖励了它三颗鸟食。 三颗啊,三颗你敢信吗 好嗨哟鸟生到达了巅峰 五虎二五仔表示十分满意,瞬间忘了自己方才险些英勇就义。 苏小小到家时,卫廷也下朝归来了,正在与卫六郎试他的新手臂。 卫六郎这条手臂可太深得他心了,比兵器还好使,卫廷一剑砍上去,剑都豁口了。 卫六郎嘚瑟到飞起。 他再也不为失去一臂而自卑了,他拥有了一条更强大的手臂,他能更好地守护自己的家人。 唯一的缺点是抓握还不够行,但是小过,过阵子会给他做个什么手术,那之后能精准很多。 “六哥,卫廷。”苏小小与二人打了招呼,讲了铁铃的事。 二人神色一怔。 修奴是西晋的死士,他是在西晋见到鬼怖的,如今西晋的使团里出现了一个佩戴铁铃的高手,那个人会不会就是鬼怖 “他脸上有刺青。”苏小小接着道。 苏小小没见过大哥二哥,无从判断那人是不是他俩。 “刺青可能是后来刺上去的。”卫六郎说。 卫廷也这么觉得。 “去找”他说道。 “找!”卫六郎赞同。 苏小小看向二人:“现在” 二人齐齐点头。 兄弟俩绝对是一个要杀人,一个敢递刀。 卫六郎道:“一会儿我去驿馆,把人引出来,万一被抓住了,也没认出我,与卫家无关。” 卫廷道:“好。” “需要我提醒你们吗他的武功……”苏小小望着闪出去的两道人影,幽幽叹了口气,“去吧去吧,别被打死了。” 那人比修奴更厉害,连莫邪都似乎不是他的对手。 夜幕降临。 卫六郎潜入驿馆。 按照苏小小提供的线索,他很快便摸进了西晋皇女的庭院,西晋皇女不在,她与小郡主去游湖了。 卫六郎有些担心那个人也走了,自己会扑个空,所幸他运气还不错。 他刚落地,便与一个脸上带着刺青的男子撞了个正着。 容貌与大哥、二哥的不一样,但不排除易了容,否则顶着原先那张脸,一进京城就能被认出来。 对方见有人潜入,二话不说拔出剑来。 卫六郎想说我是小六。 刚要张嘴,记起这声音早不是从前的。 又想去摘面具。 麻蛋! 脸也毁了! 那握个手吧,靠,胳膊也不是自己的! 卫六郎牙疼! 最后只得按原计划,先把人引出去。 对方的境界在修奴之上,卫六郎好几次差点儿被撵上,多亏新胳膊刀枪不入,生生扛住了对方的剑气。 “小七!交给你!” 卫六郎感觉自己要死了,这人太强了! 卫廷挺身而出:“哥……” 唰! 对方一剑劈来! 卫廷的眉心狠狠一跳,身形一闪避过一击,而他身后,一块巨大的石头被轻松劈成两半! 这人不是鬼怖吗不是哥哥吗为何不认识自己了 三人激烈地交起手来。 有了新胳膊后,卫六郎的武功提升了不少,卫廷自不必说,得了秦沧阑指点,可谓一日千里。 然而面对眼前的男人,二人都逐渐感觉到了一丝吃力。 卫廷被打了一掌,捂住胸口退了几步:“六哥!他怎么好像不认识我!” 刚刚若不是自己闪得快,五脏六腑都被拍得稀碎了。 月底了,大家清个票,就快一万四了。 512 鬼怖来了(二更) 卫六郎问道:“会不会是失忆了老实说,我也忘了不少事!” 卫廷问道:“你忘了什么” “我要记得起来还叫忘吗” “那你怎么知道你自己忘了” “我……臭小子!这时候是不是该专心一点啊伱是不是想死!” 卫六郎抬起左臂,挡下了对方的长剑,这要是自己的胳膊,已经断了十七八回了吧。 对方古怪地看了卫六郎的胳膊一眼,似乎有些好奇,也有了一点儿兴趣。 卫六郎头皮一麻:“完了,他想抢我胳膊!” 卫廷当机立断,掏出了卫六郎怀里的铁铃。 在看见铁铃的一霎,对方的身子顿了下。 卫廷趁机,一棒子将他霹晕了! “小七!”卫六郎不满。 “死不了。”卫廷扔了手里的棒子,神色复杂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六哥,我们说过的,不论回来的是谁,也不论兄长变成什么样,他依旧是我们的哥哥。” “我知道。”卫六郎说。 修奴是死士,而他认识鬼怖,鬼怖极有可能也是死士。 对此,他早已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至于究竟是哪个哥哥,对他们来说,没有哪一个更容易舍弃。 “验货吧……咳。”卫廷清了清嗓子,蹲下身道,“我的意思是,验兄长吧,验明正身。” 一个醉汉抓着酒壶,醉醺醺地在街头晃荡着。 路过一个巷子时,他不经意地瞅了一眼,就看见两个大男人蹲在地上扒另一个男人的衣裳。 他吓得一个激灵! 我靠! 世风日下啊! 卫廷回头,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他脖子一缩,灰溜溜地跑掉了! “咦他的铁铃呢”卫六郎在他腰上摸了半天没摸着。 “这里。”卫廷从他怀中掏出来。 二人仔细检查过后,却有些失望。 确实和他们的铁铃很像,但……里头没有刻字。 不是哥哥的铁铃。 二人不想死心。 “再看看脸。”卫六郎说。 卫廷在他脸上与耳后摸了摸:“除了刺青是假的,没有易容的痕迹,这是他自己的脸。” 二人沉默。 半晌后,卫六郎道:“就知道没这么顺利的,我们刚得到兄长的线索,兄长就到了我们眼前……是我们贪心了。” 卫廷没说话。 不是他们贪心,是他们太希望哥哥们能活着,哪怕成为死士也没关系,哪怕不记得他们也可以,只要活着……只要活着! 卫廷的手紧紧拽成了拳头。 卫六郎忍不住悲观了起来:“也许,鬼怖也不是兄长,他只是有一个一样的铁铃而已,这种铁铃……” 卫廷坚定地说道:“不,这种铁铃是特制的,京城的市面上都没得卖,更别说那么遥远的西晋。还有修奴看我的眼神,分明是通过我在看别的什么人。就算这次失败了,还有下次,下次失败了,还有下下次,失败一百次,一千次,一万字,也决不能放弃。” 要找到兄长,哪怕穷尽毕生之力。 卫六郎看着卫廷,突然意识到他不再是那个小时候总让自己保护的弟弟了,他长大了,有了卫家男儿的担当,有了和兄长一样的胆量。 唯一没变的大概是他骨子里的那股倔强。 “那现在怎么办”卫六郎问道。 “先离开吧。”卫廷说。 “恐怕……走不了了。”卫六郎瞅了瞅卫廷身后。 卫廷回过头。 莫邪抱着环首刀,一脸冰冷地看着他俩。 卫廷平静地说道:“我跟你走一趟,我会和你们殿下解释清楚。” …… 灯火通明的阁楼里,西晋皇女与卫廷对桌而坐。 “……事情就是这样。”卫廷阐述完事件经过,将两个铁铃放在桌上,一个是从男子身上扒拉下来的,另一个是卫六郎的。 他唯一没提的是卫六郎的身份,只道是家中的护卫。 西晋皇女问道:“所以你们卫家还有活着的人” “是。” “你怀疑他是鬼怖,是你其中一个兄长” “没错。” 西晋皇女淡道:“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不是鬼怖。关于鬼怖,你了解多少” 卫廷如实道:“不太了解。” 西晋皇女说道:“鬼怖是西晋最厉害的死士,也是所有死士最敬畏的人。” 卫廷听出了一丝端倪:“殿下见过他” 西晋皇女的眼底浮现起一抹不羁的笑意:“见过一次,我对他有点儿兴趣,可惜,他对做我的面首没兴趣。” 卫廷干笑一声。 西晋皇女言归正传:“这种铁铃最初的确来自鬼怖,其余的死士们只是在效仿鬼怖而已。” 鬼怖佩戴铁铃,他们也佩戴铁铃。 鬼怖不让任何人碰铁铃,他们便也视铁铃为禁忌。 鬼怖是他们的神,神做什么都是对的。 卫廷:“……” 死士也这么爱跟风的吗把他都给整不会了。 西晋皇女深深地看了卫廷一眼:“如果今日你们遇上的是鬼怖,你不会有命活到来见我。” 顿了顿,她问道:“你确定鬼怖是你兄长” 卫廷道:“可能性很大。” 西晋皇女挑眉:“我觉得,你最好祈祷他不是。” 卫廷不解:“为何” 西晋皇女看向卫廷道:“死士没有前尘,每一个成为死士的人,都会遗忘过去,他不会记得你。” 卫廷不在意:“不记得也没关系。” 西晋皇女淡道:“要是,他是来杀你的呢也没关系么一个杀你的哥哥,你也要么” “要。”卫廷不假思索地答道。 西晋皇女忽然轻轻地笑了:“真是个有趣的人,可惜了,孤不夺人所好。” 卫廷正色道:“我可以当作今日与殿下结盟了吗” 西晋皇女笑了笑:“这可说不准,你们大周的确比北燕有意思,但,你与赫连邺最终只能活一个,不是吗” 她站起身。 莫邪为她拉开房门。 她来到门口,转头对卫廷道,“我只结盟胜利者。” 幽静的凉亭中,西晋皇女优哉游哉地喝着花茶。 莫邪走了上来:“卫廷离开驿馆了,我看着他走远的。” “你可以出来了。”西晋皇女头也不抬地说。 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静静自假山后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有一块真正的刺青。 十月快结束了,还有月票的小可爱,帮忙投一下,我去写三更。 513 认爹(三更) 西晋皇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当真不见那个人吗” 他说道:“死士没有前尘。” 西晋皇女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以为你来大周是来寻找自己的记忆的。” “我说过,死士,没有前尘。” 说罢,他转身离去。 西晋皇女撇嘴儿:“哼,没有前尘那你躲什么” 莫邪问道:“殿下,就这么让他走了” 西晋皇女喝着花茶道:“他是无主的死士,他是自由的。” 莫邪望着逐渐消失的暗影:“他的主人临死前给他下了一道命令,殿下觉得会是什么” 西晋皇女道:“不知道。” 想到什么,她又叹道,“这人还真是难以接近啊。” 莫邪道:“您今日让他住手,他住手了。您为他佩戴铁铃,他也没将您推开。” 西晋皇女冷哼道:“逢场作戏而已,他要隐藏身份,多少得悠着点儿。” 小鹦鹉衔出去的铁铃是真铁铃,与小丫头交手的鬼怖也是真鬼怖,只不过今晚卫廷遇上的是替身罢了。 …… 月黑风高。 鬼怖形单影只地走在长街上,他换了一身行头,也戴了一张面具,敛起了一身死士杀气,没入人群里,除了身高之外,与普通人并无二致。 偶尔有晕晕乎乎的醉汉撞上他,还醉醺醺地骂他,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尘世的喧嚣与他无关,他是死士,他没有前尘,他是谁不重要,有什么家人也不重要。 “娘,我想要那个。” 一旁的小摊前,一个三岁的小女娃指着一串亮晶晶的糖葫芦,“两串。” 妇人嗔道:“伱这么小,肚子装得下吗” “装得下装得下!”小女娃拍肚子。 鬼怖的步子顿了顿。 小贩古怪地看着这个戴面具的男人,问道:“公子,您也要买糖葫芦吗” 小女娃仰头看向他,声音软萌萌的,无比礼貌地说:“只剩两串了,我们一人一串好不好” 片刻之后,鬼怖两只手各抓着一串糖葫芦走了。 他身后的小摊前,买不到糖葫芦的小女娃哇哇大哭。 另一边,卫廷回到了卫家。 苏小小与卫六郎在池塘边的凉亭里等他。 “如何”卫六郎迫切地问。 “不是鬼怖。”卫廷说。 卫六郎失望。 卫廷将与西晋皇女的对话和盘托出。 苏小道:“也不是没好消息,鬼怖不是西晋皇女的面首,起码大嫂或二嫂没被绿。” 二人:“……” 卫廷道:“你倒是会苦中作乐。” 苏小小摊手:“那不然怎么办嘛和你们一起唉声叹气那也无济于事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确定看到的铁铃是没有刻字的” “确定。”提到这个,卫廷将卫六郎的铁铃还给了他。 苏小小摸下巴:“可五虎衔出来的那个铁铃分明是刻了字的……是我看错了” “少爷!少夫人!”卫老太君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脚步匆匆地过来,“你们有没有看见小虎呀” 卫廷问道:“小虎不是在祖母那边吗” 小丫鬟快哭了:“哎呀!不见了!” 三个小家伙原本在府里捉迷藏来着,捉着捉着,就只剩下两个了,小虎怎么找不着。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小虎藏得好,可把吃的拿出来仍不见小虎现身,她们才意识到人没了。 小虎就个小吃货,绝对忍不住三秒的。 卫六郎道:“是不是生气躲起来了” 还真让卫六郎这个亲爹猜对了,小虎今日的确是生气了,三人玩捉迷藏,他藏起来,一下子就被找到,大虎、二虎藏起来,他死活找不到。 哼! 不好玩! 他要去找爷爷! 他要离家出九(走)! 三个小家伙从前是不会离开大人视线的,然而伴随着安全感的增加,几人的心理阴影没了,胆子也肥了。 小虎把自己的小包袱也带上了。 这个家没有他的立足鸡(之)地了!他在爷爷家住下,就再也不肥(回)来了! 他找到墙角的狗洞。 这个洞原先小小的,三人没事就来抠一抠,如今已足够一个小豆丁钻过去。 出了府邸,小虎往右走。 他记得每次出门都是右拐,他是个聪明的小斧头! 从正门出去当然是右拐,可这是东边的院墙…… 小虎抱着小包袱,在大街上呲溜溜地走。 “怎么还没到爷爷家小斧累啦,九(走)不动啦。” “好困呀。” 忽然间,一只脏兮兮的手端着一个小破碗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公子,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小虎被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得嗷嗷大叫:“啊啊啊!人牙几人牙几!” 他一边叫,一边抱着小包袱蹬蹬蹬地往前跑。 只是想要两个铜板的乞丐:“……” 不过,小虎倒还真被人牙子盯上了。 人牙子跟了他一会儿了,他长得可可爱爱,穿得也干净整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这种孩子往往能卖个好价钱。 小虎跑累了,在巷口抱着小包袱直喘气。 两个人牙子是一对夫妇。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笑盈盈地走上前,妇人温柔地说道:“小家伙,天色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乱转这样很危险的,你爹娘呢” 小虎抱着小包袱,警惕地看着他俩。 男子笑道:“别害怕,我们是好人。” 小虎严肃道:“坏人都这么说。” 二人:“……” 妇人无比温柔地去摸小虎脑袋:“你家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去吧。” 小虎往后一蹦:“不要!” 妇人的手落了空。 男子四下看了看,周围的人各忙各的,没人注意到这边,他不动声色地抽出一方抹了蒙汗药的帕子。 小虎是爱摆烂没错,但他不是小笨蛋,他知道眼前的两个人是坏人。 他凶道:“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叫我爹了!” 男子笑着朝着小虎走过来:“哦你爹在哪儿啊” “我爹……我爹……”小虎紧紧抱着包袱,小脑袋不停张望。 忽然,他抬手朝对面一指,“在那儿!那个拿糖福芦的就是我爹!” 他哒哒哒地跑过去,一把抱住那人的大腿:“爹!” 突然就被认了野爹的鬼怖:“……” 小虎,这是你第几次认野爹了 给小虎来一张月票,让小虎的战斗力飙 514 鬼怖回家(一更) 小虎认起野爹来毫无压力,甚至可以说是驾轻就熟。 鬼怖看着挂在自己腿上的小八爪鱼,眉头深深皱起。 “下来。”他冷声道。 小虎果断摇头:“小斧不要!” 街上还是有些喧闹的,加上二人又在街对面,人贩子听不清一大一了啥,但对方人高马大,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一时间不敢再过去。 鬼怖冷冰冰地说道:“我讨厌小孩子。” 小虎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三岁了!我系大孩叽!” 两个人贩子没走远,在巷子里守着呢,主要是这么漂亮的孩子不多见了,有点儿舍不得收手。 “你再不下去,我不客气了。” 小虎发挥自己的灵魂演技,抱住他的大腿哇的一声哭了,没有眼泪的那种。 “爹呀——爹呀——你不要不要小斧呀——” 路人纷纷朝二人看了过来,忍不住指指点点了起来。 “这人怎么回事连自己儿子也不要” “那么可爱的孩子,不要我要!” “就是!” “有人想生还没有,他竟然不要!” 死士对生命没有敬畏心,也不会同情与怜悯,在旁人眼中,再可爱再漂亮的孩子,对死士而言也不过是一个小萝卜墩子。 鬼怖冷漠地看着小虎:“小家伙,我不是好人,那两个人只想卖了你,我却可能会杀了伱。” 小虎眨眨眼,停止了干嚎:“啊,你也看见他们了呀。” 说自己是好人的,其实是坏人。 那说自己是坏人的,应该就是好人咯。 小虎想了想:“你送我回家,我就下来!” 鬼怖道:“不送。” 小虎指着人群道:“你不送,他们会报官的!说你遗弃小孩几!” 娘亲是介么说的,大人不可以遗弃小孩几! 鬼怖的目光自人群中扫过,确实有不少人面露不满,还指指点点。 他有任务在身,不便横生枝节。 “你住哪里” 他问道。 小虎当然不能说卫家,被抓回去要打屁屁哒,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道:“富(护)国公府。” 鬼怖在心里判断了一下,这个地方可以去。 “小斧九不动。” 鬼怖可不会惯着他,把他扒拉下来,转身就往前走了。 小虎拾起地上的小包袱,抱进怀里委屈巴巴地跟上。 护国公府倒也没太远。 ……对鬼怖来说不远。 小虎就惨了,他走不动啊。 他耷拉着小脑袋,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提线小木偶。 鬼怖停下脚步,不耐地看向小团子:“你还走不走了再走慢点儿天都亮了。” 小虎委屈,哇的一声哭了:“人家九不动嘛……你还凶人家……呜哇——呜哇——” 街上的行人再一次狐疑地朝二人看了过来。 鬼怖捏了捏拳头,用一只手抓住两根糖葫芦,另一手将小虎提溜了起来。 小虎立马不哭了。 鬼怖没在意,走了一段路忽然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他低头一瞧,就见小虎正伸长小脖子,吸溜吸溜地舔着他手里的糖葫芦…… 鬼怖:“……” …… 却说苏小小与卫廷、卫六郎得知小虎不见之后,立马满府找人,最后还是从大虎、二虎那儿听说府里有个狗洞。 几人去勘测了现场,找到了小虎钻过去的痕迹。 “应该是去找我爹了。”苏小。 与几个小家伙相处这么久,他们心里想什么,她还是能猜出一二的。 “他记得正确的路吗”卫六郎问。 苏小小道:“应该是不记得,平日里出门是往右拐,他爬出去,肯定也是这么拐。” 知子莫若母。 卫六郎赶忙道:“我顺着右边这条路去找小虎,你们去一趟护国公府,看小虎回来了没有。” 鬼怖比二人到得早。 他打算把小家伙放下就走的,刚巧碰上秦沧阑从马场归来。 他骑在高头骏马上,通身都是威武霸气的气场。 他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的小虎,忙翻身下马:“小虎” 这回倒是没认错。 小虎抱着小包袱激动喊人:“太爷爷!” 秦沧阑牵着马儿朝他走来:“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你爹娘送你来的” 小虎心虚地眨眨眼。 “不是”秦沧阑眉头一皱,严肃地看向小虎,“你不会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吧” “没有。”小虎矢口否认,“我、我是被人牙几抓来的。” 秦沧阑古怪地问道:“什么人牙子” 原本站在鬼怖身边的小虎默默往一旁挪了挪,弱弱地看了鬼怖一眼。 一秒就从野爹沦为人牙子的鬼怖:“……” 秦沧阑方才还当这是个卫家新来的护卫,原来是人牙子! 秦沧阑当机立断,抬起拳头朝着鬼怖招呼了过去。 第一招,鬼怖躲开了。 第二招,鬼怖接下了。 秦沧阑很意外:“你……是死士” 鬼怖原本收敛了气息的,但一运功,死士的内力便藏不住了。 鬼怖无心恋战,但秦沧阑怎么可能放他走呢 若换作别的高手倒还罢了,可这是秦沧阑,是大周第一神将,他的武学境界早已难逢敌手。 就算一时半会儿杀不了鬼怖,鬼怖也无法脱身。 二人在大门口过了数十招。 一直到……苏小小与卫廷赶到。 苏小小咦了一声:“那个和我祖父交手的人……” 卫廷蹙眉:“是个死士。” 苏小小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他的招式和剑气……他是我在驿馆遇到的那个铁铃的主人!你不是说他被你打晕了吗那眼下是怎么一回事” 卫廷古怪地说道:“我打晕的那个死士不是他。” 二人的招式与武功路数不一样,兵器也不同。 此时,二人同时意识到了什么,再一次朝着对方深深地望去。 卫廷眉心一跳:“他才是!我与六哥遇到的……是另外一个!是假的!” 苏小小恍然大悟:“这就说的过去了,我白日里看到的铁铃是刻了字的,你们晚上找到的却是没有字的,因为,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秦沧阑一招拍向鬼怖的心口。 苏小小赶忙开口:“祖父!别杀他!自己人!” 秦沧阑的动作一顿,鬼怖趁机一跃而起,施展轻功飞檐走壁地离开了。 卫廷去追。 苏小小策马来到门口,看着背过身子躲在角落里不敢见她的小家伙,严肃地说道:“过来。” 小虎倒走着朝她走来。 苏小小一下子给气笑了:“你还没脸见我是不是了” 小虎抱着小包袱不说话。 苏小小把人转过来,上下检查了一番:“有没有摔跤” 听到娘亲第一句话不是骂自己,而是关心自己摔没摔,小虎的鼻子突然就酸酸的,眼眶也一下子红了。 他委屈地说道:“没有摔跤,碰向(上)了两个人牙几。” 秦沧阑迷了:“怎么又是两个另一个呢哦,不对,刚刚你娘说是自己人……到底咋回事儿我怎么有点儿不明白了” 小虎将离府之后的事老老实实交代了。 秦沧阑倒抽一口凉气,手心一阵发痒啊。 人家不仅不是人牙子,还是个大好人,自己却险些把人给揍了。 这孩子,咋就这么皮呢 “回、回、回头让你爹收拾你!” 他只揍自己儿子,不揍孙子和重孙子。 他深呼吸,压下担忧与火气,转头看向宝贝孙女:“小小,你方才说他是自己人——” 苏小小顿了顿,说道:“他,可能是卫廷的一个兄长。” 卫廷一路追着鬼怖,深切地感受到了鬼怖的实力。 西晋皇女说的没错,如果鬼怖真的想杀自己,自己怕是活不下来的。 “哥哥!” 他望着鬼怖的背影叫道。 鬼怖的身形没有丝毫停顿,起起落落消失在了夜色中。 “小七!” 卫六郎在地面上仰头叫住卫廷。 卫廷一跃而下。 卫六郎问道:“你在叫谁” 卫廷正色道:“今天我们遇到的是替身,我在追的那个才是真鬼怖!不过,让他逃了!” 卫六郎的眼底闪过震惊,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分头去追!” 鬼怖今晚的运气似乎不大好,先是遇上小虎,被小虎连坑两把,好不容易离开了,又让卫廷撞上了,还牵扯进来一个卫六郎。 二人追得紧。 鬼怖拐进了一条幽静的长街。 “小虎究竟哪儿去了大半夜的,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五弟妹,你别太悲观了,小虎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有事的。” “有人!”陈氏说。 蒋氏与蓝氏的声音戛然而止。 陈氏大步流星地朝着墙角杀了过去,她一个转步,一拳朝对方砸去! 鬼怖及时闪避。 陈氏的拳头落在了墙壁上,当场轰出一个大窟窿来。 鬼怖的眉头一皱。 “三嫂!我来助你!” 蒋氏抽出了鞭子。 蓝氏哼道:“你省省吧!你那鞭子,一会儿又把自己捆了!我来!” 蓝氏施展轻功,一鞭子朝着鬼怖打去。 谁料鬼怖一个闪身,不见了! 蓝氏一怔:“咦人呢” 鬼怖跃进了院墙。 他是情急之下进来的,一时间也不知这是哪里。 陈氏穷追不舍。 鬼怖眉头一皱。 卫家的小祠堂里,卫老太君正在里头给丈夫、儿子和几个孙儿上香。 “七月鬼门关大开,你们几个,也回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吧。” 她刚说完,鬼怖推门闯了进来。 一人一票,祖孙马上就相见啦 515 祖孙相认(二更) 卫老太君是背对着门口上香的,没露脸。 鬼怖乍一看见一个小老太太,并未立刻反应过来。 倒是卫老太君听到动静,转过了身来。 她看着鬼怖,鬼怖也看着他。 二人大眼瞪小眼。 鬼怖戴着面具、穿着斗篷,大热天整个人依旧捂得严严实实,自从做了死士,他的武功路数也彻底变了,整个人的气质自然也随之发生变化。 但有些自幼便形成的体态与小动作是无法完完全全更改干净的。 更何况血浓于水。 卫老太君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斗篷男子,心底没来由地升腾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再见他从头到脚一抹黑,十分符合鬼的气质。 卫老太君的手一抖,香都掉了! 她怔忡地朝着鬼怖走过去,探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摸上他胳膊,不敢用力,怕一不小心把人……呃不,把鬼摸没了。 “琛儿……是你吗” 她喉头胀痛,眼泪落了下来,“下次过来……先和祖母打声招呼……别把祖母吓得带走了……” 突如其来的靠近令鬼怖浑身僵硬,他想要抽出腰间的剑。 卫老太君却忽然一个大耳刮子呼上他脑袋,直接把鬼怖给呼懵了! 下一秒,卫老太君抱住他嚎啕大哭:“呜啊……怎么这么晚才来看祖母……” 鬼怖:“……” 卫老太君松开他,不忘在他身上擦了把眼泪和鼻涕。 随后她继续嗷嗷儿哭,同时,抬手摘掉了鬼怖的面具。 然而当她看见面具下的那张脸时,一下子愣住了。 “放开我祖母!” 陈氏追了进来。 鬼怖四下一看,纵身一跃,破窗而出。 “你回来呀!”卫老太君快步来到窗前,然而鬼怖早已消失不见。 此时,卫廷与卫六郎也赶到了。 卫老太君趴在窗台上,对着夜色大声呼喊:“明晚祖母还在这里等你——伱要来呀——” 她说完,眼底还挂着泪水,幽怨地瞪了几人一眼,泫然大哭:“瞧你们干的好事,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们哥哥……你们就这么把他吓跑了……” 卫廷的眼底闪过一丝震惊:“祖母……看见哥哥了祖母没受伤吧” “我能受什么伤就算你们哥哥变成了鬼,那也是咱们卫家的鬼,他怎么会伤害自……” 卫老太君的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向了手中的面具。 这是从鬼怖脸上摘下来的,当时她沉浸在见鬼的巨大喜悦中,疏忽了不少具体的细节。 面具上有汗水,也残留着他的体温,而鬼的身子是冰的。 他不是鬼。 他是活生生的人! 卫老太君的心脏砰砰砰跳,她看向卫廷与卫六郎:“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时,四嫂蓝氏与五嫂蒋氏也追了过来。 二人与陈氏一起,齐刷刷地望向俩兄弟。 事已至此,瞒是瞒不住了,卫廷于是将开棺验尸的事儿说了。 “你还去刨你祖父和你父兄的坟!”卫老太君举起拐杖朝着卫廷打了过来。 “祖母!” 三个嫂嫂连忙拦住她。 卫廷一秒甩锅:“六哥让我刨的。” 卫六郎虎躯一震:怎么又成了我! 卫老太君又举起拐杖,想去教训卫六郎,可一看到这孩子残缺的身子,又下不去那个手了。 卫老太君恼怒道:“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不能在牌位前扰了卫家英魂的在天之灵。 卫廷、卫六郎、陈氏、蓝氏与蒋氏跟着卫老太君回了院子。 卫廷将验尸的结果一五一十地说了,也提到了修奴的事。 一听有两具尸体对不上,几人都很激动。 但卫三郎与卫四郎、卫五郎被再一次宣布死亡,又让大家很难过。 她们与卫廷、卫六郎一样,没有哪个是更容易舍弃的,不论是自己的丈夫,还是卫家的兄弟。 卫老太君总结道:“这么说,你们兄长去了西晋,还成为了死士鬼怖,现在,他又跟着西晋使团回京城了。” 卫廷道:“是。但,我们并不知他是大哥还是二哥。” 卫老太君回忆着那张多出了一大块刺青的脸,心疼地闭了闭眼,轻声道:“是琛儿,你们大哥。” 卫廷道:“我和六哥,我们俩谈过,不论回来的是谁,我们都一样高兴。” 卫老太君双眸含泪:“是,是该高兴,他们都是卫家的好孩子。” 卫琛也好,卫清也罢,皆是卫家忠骨。 卫老太君又道:“这种事,你们干嘛不早点告诉我” 卫廷说道:“想要确认之后再告诉祖母的,以免空欢喜一场。” 万一鬼怖不是其中一个哥哥,那种失望就太毁灭了。 陈氏问道:“可是,大哥刚刚为什么逃” 卫廷凝眸道:“西晋皇女说,死士没有前尘,大哥……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们了。” 卫老太君鼻子一哼:“哼,他不记得才有鬼了!不记得能闯到卫家来不记得能让我呼他一脑门儿” 卫廷与卫六郎齐齐抽了抽嘴角。 您还打了鬼怖的头您是真猛啊…… 卫老太君道:“你们大哥现如今住使团的驿馆是不是” 卫廷道:“是。昨晚的接风宴他没现身,不知是西晋皇女不想暴露这个底牌,还是他与西晋皇女之间并不是直接的主仆关系。” 每个死士都是有主人的,除非主人死了,临死前没让新的主人接手,死士才会成为自由身。 卫老太君不管这些,她只知道,那是她的亲孙子,管她使臣不使臣的,孙子是她的,谁也别抢! 卫老太君嫌弃地看了几人一眼,恣意地说道:“你们几个是不行的,还得我这把老骨头出马。且等着,天亮了我就去把你们大哥逮回来!” …… 卫廷回到与苏小小的婚房,苏小小已经带着小虎回来了,小虎半路上睡着了,倒是大虎、二虎等弟弟,一直强撑着困意忍到现在。 这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娃。 但他们能怎么办呢 亲弟弟,只能宠着了。 二人贴了贴小虎,爬上床,挨着小虎睡着了。 “今晚让他们睡这边吧。”苏小。 想到卫老太君今晚遭受的大悲大喜,卫廷也觉得该让她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他来到床边,看着熟睡的某个小崽子,皱眉道:“胆子怎么这么大你说他到底随了谁” 苏小小就道:“你们家有胆子小的吗” 卫廷哑口无言。 他清了清嗓子:“祖母和三嫂、四嫂、五嫂都知道了,明日二嫂应该也会知道。” “不是空欢喜一场,知道了也无妨。”苏小道,“确定鬼怖的身份了吗” 卫廷点点头:“确定了,是大哥。” 苏小小轻声道:“真好,是哥哥就好。” 卫廷也道:“是啊,是哥哥就好。” 苏小小放下帳幔,与卫廷一道在凳子上坐下:“对了,符大娘告诉了我一些事,与祖父有关,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一下。” 卫廷给她倒了一杯花茶:“你说。” 苏小小接过来:“慧觉师太……也就是大长公主,她出阁前曾与祖父有过露水姻缘,并且怀上了祖父的骨肉。” 卫廷正在给自己倒茶的动作一顿:“什么” 这个消息太震惊了,卫廷是做梦也没料到二人的关系能深到如此地步的。 苏小小这会儿倒开始心疼他了:“和我当时的反应一样,我也猜测或许慧觉师太是爱而不得,可我没料到不是她单恋,是‘你情我愿’。” 尽管按符大娘的说法,二人事后快刀斩乱麻,可那一晚的事,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苏小小冷静分析:“那孩子是她自己想落的,倒还好说,如果是祖父不要,非逼着她落胎,那梁子可结大了。” 不让我的孩子来到世上,那我也不允许你儿孙满堂。 如果是因为武安君的风流债而害死了卫家那么多儿郎,属实是太惨烈了些。 卫廷捏紧了手指:“先……别告诉祖母。” 苏小小道:“好。” …… 翌日一大早。 卫廷陪大虎扎了会儿马步,回到房中时,二虎与小虎还没醒,苏小小坐在梳妆台前胡乱往脸上涂抹着什么。 她从不涂脂抹粉,除了大婚当日。 卫廷古怪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苏小小拿着粉扑往脸上使劲儿怼:“我不想当沙包啊,我装个病,画得像不像是不是惨白惨白” 卫廷冷哼道:“装病没用的,嫂嫂们会说,你就是太虚了,得多练练。” 苏小小一筹莫展:“不是吧……” 卫廷高冷地说道:“除非你怀孕。” 苏小小微笑:“那我怀孕了!” 几个嫂嫂过来找苏小小练武。 卫廷看了眼坐在凳子上喝红糖水的苏小小,一本正经地说道:“几位嫂嫂,小小可能怀孕了。” 蒋氏愣愣地看向苏小小:“这么快” 苏小小摸肚子:“是呀。” 蒋氏叹气:“那算了,你安心养胎吧,原本我们还打算教你轻功来着。” 苏小小一秒站起身:“我没怀孕!” 卫廷:“……” - 另一边,卫老太君天不亮便带着百里臣来到了驿馆。 她一直等到西晋使团与北燕使团出发去皇宫。 她说道:“好了,我们进去吧。” 百里臣施展轻功,将卫老太君带进了鬼怖的院子。 “是这间屋子没错吧” “是,这里头的气息最强大,我能感受得到。” “那好,就它了!” 卫老太君伸出手。 百里臣将家伙事儿一样样自怀里掏出来,放到卫老太君手上:鹤顶红、穿肠毒药、白绫、麻绳、匕首、血包…… 百里臣的神色一言难尽:“当真需要这么多吗上次对六少爷好像没这么麻烦……” 卫老太君咬牙:“你不懂,老大是几个里头最倔的,不演个三轮拿不下来!” 卫老太君装好家伙事儿,狠狠酝酿了一下情绪,来到门口,嗷呜一声就要哭出来—— 门被从里头拉开了。 鬼怖走了出来:“祖母。” 卫老太君:“……!” 哈哈哈哈哈,卫老太君表示给整不会了。 月底清票了,再不投就浪费了,各位大佬,投给方方仔吧,跪求一波最后的月票呀! 516 大哥回来了(一更) 卫老太君一口大长气堵在了嗓子眼。 她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孙子,又低头瞅瞅自己宽袖里鼓鼓囊囊的家伙事儿,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当真不用我来一段儿” 鬼怖说道:“不用了,祖母。” 卫老太君有些遗憾地砸了咂嘴,上次“降服”老六准备得不够充分,她还嫌自己没发挥好,这回她让百里臣精心准备了一宿,贴鹤顶红与穿肠毒药几个大字都严格筛选了字体呢! 保证面面俱到的—— 结果突然派不上用场了 卫老太君轻咳一声,搓搓手:“那什么,其实祖母可以来一段儿的。” “真不用了。”鬼怖无情拒绝。 卫老太君张了张嘴:“那,好吧,听你的。” 卫家。 几位嫂嫂坐在凉亭中纳凉。 李家今早来了消息,李老夫人身体不适,李氏带着卫曦月回娘家探亲,眼下不在府上。 三嫂陈氏、四嫂蓝氏与五嫂蒋氏优哉游哉地吃着果子,一旁慢吞吞走上台阶的苏小小却快要累趴下了。 不仅累,还痛,哪儿哪儿都痛。 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扶住凉亭的柱子,喘着气,生无可恋地说道:“说好的教我轻功……怎么还是让我当沙包” 蒋氏剥了个莲蓬说道:“轻功就是这么练的呀,我们追着你打,你什么时候能跑过我们了,轻功也就大成了!” 不不不,五嫂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苏小小委屈巴巴地看向陈氏。 三嫂是最不会撒谎,她只信三嫂。 陈氏缓缓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我们今天只用了一成功力,明天得两成了,伱也得加把劲。” 苏小小身子一晃。 一成功力,她已经这么惨了,两成功力是要哪样 她刚刚就不该把苏陌打发走…… 她真傻,真的! 苏小小欲哭无泪地看着三人:“难道……就没有什么内功心法吗” 三人吃莲蓬的动作同时一顿。 呃…… 忘记给七弟妹轻功心法了…… 第一天学轻功就被坑得巨惨的苏小小表示再也不会爱了。 “嘿嘿,七弟妹,你坐,快过来歇会儿,五嫂给你剥莲子吃!”蒋氏笑眯眯地发挥安抚大法,将苏小小扶到凳子上坐下。 蓝氏与陈氏也齐齐贡献出自己刚剥好的莲子。 三人都有些尴尬,立马岔开话题,说起了卫老太君去找鬼怖的事。 “你们说,祖母会成功吗”蓝氏问。 蒋氏剥了一颗莲子:“不会!大哥很倔的,他才不会跟祖母回来!” 蓝氏叹气:“也是,他成了死士,一定不希望回来让我们难过。” 苏小小道出心中疑惑:“为什么成了死士就会让人难过是因为死士忘却了前尘吗可他既然忘了,又何来怕大家难过一说” “与记忆无关。”蒋氏低声道,“死士是用了极端的功法提升武力的,他们的寿命都很短。” 强大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们用了更短的时间成为更厉害的高手,身体透支严重,往往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寿终正寝。 苏小小想到修奴每次出手之后短暂的虚弱期,也许某一次出手之后,死士就会衰竭而亡。 也不知药房有没有帮死士延年益寿的药。 几人说着话,下人忽然来报,卫老太君回府了。 蒋氏一怔:“这么快吗大哥是把祖母拒绝得多彻底呀完了完了,祖母一定难过坏了!我去凌夫子那儿接大虎二虎小虎!有他们陪着祖母,祖母能开心点儿……” 蓝氏也道:“我去看看曦月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时候,只能发挥几个小家伙的卖萌大法,来转移为老太君的注意力了。 苏小小望向远处,讷讷道:“我觉得……你们可能不用忙了。” 几人顺着她的目光一瞧,瞬间傻眼了。 什么情况 祖母和大哥一起……回府了 那个一袭黑袍的男子是大哥吧 昨夜交过手,就算戴了一张新的面具也不难辨认。 蒋氏抓起几人的袖子:“走走走!去瞧瞧!” 卫老太君神采飞扬地带着鬼怖走在开满栀子花的小道上。 “这几年府上变化很大,花花草草的,改种了不少,你会不会不习惯”卫老太君笑着问道。 “不会。”鬼怖说。 “你还记得这里种的梨树吗”卫老太君指着一个大坑问,“前段日子京城连降暴雨,把它冲断了,我让人挪到后头去了。” 鬼怖没说话。 “祖母!”蒋氏与苏小小一行人走了过来。 她最先来到祖母与鬼怖面前,她上下打量了鬼怖一眼,问道:“你……真的是大哥吗” 鬼怖点头:“五弟妹。” 蒋氏惊讶:“大哥你还记得我” 鬼怖没再回答,而是看向她身后的三人:“三弟妹,四弟妹……” 当他目光落在苏小小身上时微微顿了顿,“七弟妹,祖母在路上介绍过你。昨日多有得罪,望见谅。” 他说话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 大家有些不适应,但是想到他的经历,又觉得他只要活着回来,哪怕一辈子冷冰冰的也可以。 苏小小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哦,是我的鸟不懂事,惊扰大哥了。” “我可以,先回院子吗”鬼怖问卫老太君。 卫老太君看了看苏小小一行人,又看向鬼怖,笑道:“不是还要去见你娘” 鬼怖道:“我一会儿再见她。” 卫老太君愣了愣,轻声道:“也好,从西晋赶过来,舟车劳顿,想必累坏了,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蒋氏挠挠头:“三嫂,四嫂,你们有没有觉得大哥怪怪的他真的还记得我们吗怎么一副不大想搭理我们的样子” 陈氏对这些人际交往不敏感。 蓝氏想了想,说道:“或许是经历了太多,心里苦吧,六郎不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蒋氏嘀咕道:“可是六郎还是很亲近我们呀。” 苏小小狐疑地看了一眼眼消失在小道尽头的鬼怖。 她相信卫老太君不会把孙子认错,但,鬼怖当真还是原来的那个卫家长子吗 卫老太君将鬼怖安置在了海棠院,距离她的院子很近,隔壁是百里臣的居所。 “祖母想问问你的意见,是先隐瞒身份,还是宣之于众如今京城的局势有些复杂,北燕人来了,我怕他们会对你和六郎不利,我是希望等北燕使臣走了,再对外宣布你还活着。” 鬼怖道:“一切听祖母的。” “那好,你先在这里住上几日,恢复身份了再搬回你和……你自己的院子。”卫老太君及时打住,没提褚氏。 鬼怖说道:“祖母,我有些事记不大清了,可能日后也不会再想起来。” “没关系。”卫老太君说道,“你能活着回来,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 鬼怖淡淡颔首。 卫老太君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不多时,卫六郎过来了。 他刚从外头回来,从几位嫂嫂口中得知大哥回府的事,高兴得像个孩子,迫不及待来找他。 “大哥!大哥!” 鬼怖坐在椅子上,抬手去摘面具的手顿住。 卫六郎来到门前,他反手一挥,用内力将门栓插上。 卫六郎推门受阻,晃了晃门板,说道:“大哥!我是小六啊!你还记得我吗你开开门!我想和你说话!我声音变了,那是因为我嗓子毁了,我真的是小六!” 鬼怖没动。 卫六郎又敲了一会儿门,失落地说道:“大哥你是不是累了那你先歇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说罢,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鬼怖摘了脸上的面具。 本以为这下子可以清净了,谁料房门再一次被敲响。 鬼怖依旧不搭理。 哐啷! 门被踹开了! 鬼怖眼底的杀气一闪而过,他抽出桌上的长剑,以极快的身法闪到对方面前,一剑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苏小小平静地看着他。 “是你”鬼怖收了剑,坐回椅子上。 苏小小用戴着银丝手套的手掸了掸被他剑气压过的肩膀,闲庭信步入内。 “喝了她。” 苏小小递给她一杯茶,“没有毒。” 鬼怖淡道:“我不渴。” 苏小小朝他伸出另一只手:“那给我一根你的头发。” 鬼怖问道:“你想做什么” 苏小小坦率道:“验明正身,看你是不是真正的卫大郎。” 鬼怖道:“我是。” 苏小小淡淡一笑:“你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你是不是。” 鬼怖古怪地看着她,一时没明白她的话。 苏小小淡道:“你没恢复记忆,对吧你只是调查过我们,对我们有一定的了解。” 鬼怖冷声道:“你说我不是,也没人会信。” 苏小小笑了笑:“那可不一定,卫老太君应该告诉你了,就是我验出你和二哥的尸体是错的。所以,只要我说你是假的,你就一定会被卫家撵出去!” 鬼怖冷冰冰地看着她。 苏小小淡淡地将茶杯放在桌上:“你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我其实并不关心,我只想知道,你来卫家的目的是什么别企图诓骗我,我能看出你在装,就不是个好骗的人。” 鬼怖与苏小小的眼神交汇,一场无声的厮杀在空气里蔓延。 苏小小的武功的确不如鬼怖,但苏小小就没带怕的。 鬼怖道:“我只能告诉你,我不会动卫家人。” 捂脸,今天才是31号,那就再骚扰大家一天,目前月票已破一万六,这是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数据。 还有最后十几个小时,咱们最后努一把力,把手中的月票投掉,看看《将军》究竟能冲多高! 517 小虎头拜师(二更) 苏小小从海棠院出来,尉迟修自大树上一跃而下,落在苏小小面前,兴冲冲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他是不是假的” 不待苏小小回答,他冷冷一笑,“是的吧我就知道!死士怎么可能这么快恢复记忆一看就有猫腻!我去杀了他!” 憋坏了憋坏了,他可是堂堂杀手榜排行第二的杀手啊,他多久没执行刺杀的任务了 他今日终于可以杀个痛快了! 苏小小无语地睨了他一眼:“他是卫廷的亲哥哥,如假包换。” 尉迟修被一箭扎中心口。 他捂住心口,无比惨痛地问道:“为什么……杀个人就这么难……” 鬼怖并没有恢复记忆,他之所以住进卫家,苏小小分析是因为西晋使团太惹人注目,既被北燕盯着,也被大周盯着,卫家更利于他在京城潜伏。 鬼怖说他不会动卫家人,苏小小是相信的。 真要动,以卫家人对他完全不设防的状况来看,他得手起来相当容易。 但,苏小小还是想弄明白他回京城的目的是什么,以及最终会否连累卫家。 苏小小本打算让尉迟修盯着鬼怖,转念一想,以鬼怖的功力,尉迟修怕是盯梢不了。 鬼怖一连送走几人之后,屋子总算清净了。 他说了他不要太多下人,卫老太君便只安排了两个洒扫的仆妇与一个手脚麻利但不多嘴的小厮。 三人都在院子里忙活。 他独自静坐房中,房门虚掩着。 忽然,门外来了一个萌萌哒的小豆丁。 小豆丁脆生生地问道:“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你不反对,我就当你同意啦。” 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钻进来望了望,紧接着,他大力推开房门,一蹦一跳地走了进来。 他来到鬼怖面前,扬起小脑袋,歪头看着他:“听说你是我大伯。” 鬼怖认出了这是昨晚连坑了自己两把的小臭屁。 小臭屁手里抓着一串亮晶晶的糖葫芦,比他昨晚买的更大、更漂亮。 鬼怖果断抢走了他的糖葫芦! 等着他哭! 小臭屁没哭。 又从斜跨的布兜拿了另一串出来,把油皮纸撕开。 鬼怖毫不留情地在小臭屁的糖葫芦上咬了一大口! 这下该哭了吧! 他恶劣地想。 小臭屁愣了愣,看看被他咬过的糖葫芦,踮起脚尖,把它放在桌上的盘子里,转身哒哒哒地跑了出去! 去找人告状了吧会哭着说这个坏伯伯抢我糖葫芦。 哼! 他是不会承认的! 令他意外的是,小臭屁又回来了,这一次,他怀里抱了一个小钵钵,里头全是亮晶晶的糖葫芦,足足十多串。 “给伱。” 大虎说。 这下换鬼怖一愣。 大虎把小钵钵放到他怀里,一串串给他介绍:“这些都是我娘做的,可好吃了,这两串是山楂的,这两串是橘子的,这两串是蜜桃的,还有莲子和凤梨的……你喜欢吃糖葫芦,都送给你。” 鬼怖摘下面具,露出自己的刺青脸。 大虎没被吓哭。 他只是歪歪头看着他。 鬼怖很凶很凶地把他抓了起来。 大虎萌萌哒地问道:“你是要和我玩飞飞吗” 鬼怖困惑地皱眉。 他遇到了一个吓不哭的孩子。 大虎被他提溜着,像个乖乖的小麻袋:“我叫大虎,昨天是我弟弟小虎。” 鬼怖眯眼,他就说呢,昨天那个小臭屁那么好哭。 大虎又道:“听说你武功很厉害,你可以教我吗不可以的话,我明天再来。” 鬼怖冷冷地将他放了下来:“我不会教你武功的。” 他永远也不会教一个小孩子武功! “哦,明天见。”给完拜师礼的大虎礼貌地走了。 哼,他才不会见! 等他完成任务,他就离开卫家!离开京城!离开大周! 鬼怖抓起一串桌上的糖葫芦,狠狠咬了一口。 唔 有点好吃。 苏小小在房中消化三位嫂嫂送来的武功秘籍,两个小虎头在她身边跑来跑去。 岁月静好。 一直到惠安公主身边的小顺子过来,说惠安公主不肯换药,麻烦她入宫一趟。 “大虎呢”苏小小问陪房的小丫鬟。 “娘,我在这儿。” 大虎呲溜溜地走进来。 苏小小摸摸他小脑袋:“娘要出去一下,你先带二虎和小虎去太奶奶那边。” 大虎懂事地说道:“知道啦,娘放心,我会看紧二虎和小虎的。” 二虎道:“我又不要你看!我才不乱跑哩!” 小虎立马道:“小斧也不乱跑!” 大虎、二虎鄙视地看着他,哦,昨天那个钻狗洞出去的是小狗哦! …… 苏小小入了宫。 “惠安公主在哪儿”她问小顺子。 小顺子道:“在太液池的凉亭。” 夏季炎热,太液池的凉亭里勉强有点湖面吹来的凉风。 惠安公主坐在轮椅上,右胳膊打了绷带,挂在脖子上,她嫌丑,让人在绷带上缠了金光闪闪的鲛纱。 远远望去,如歇在湖边的美人鱼。 “公主,苏大夫来了。”宫女提醒。 惠安公主微微睁开眼,傲慢又绝美地睨了睨苏小小:“你来做什么” 苏小小道:“听说公主不肯换药。” 惠安公主一脸漫不经心地说道:“所以你就顶着炎炎烈日,大老远地赶过来了” 苏小小道:“正巧今日是入宫为太后复诊的日子。” 惠安公主的俏脸当即黑了。 下人拉上帘子,苏小小打开随身携带的急救包,为惠安公主换了药。 “公主,凉亭里有人。” “让里头的人出来!” 一个小宫女硬着头皮走过来,“请问是哪位贵人我家公主想来亭中纳凉。” 惠安公主的药已经换完了,她给小顺子使了个眼色,小顺子将帘子卷了起来。 那个小宫女见是惠安公主,赶忙躬身行礼:“惠安公主!” “哟,我道是谁呢” 郭灵犀不咸不淡地走了过来。 她的目光扫过惠安公主与苏小小,冷嘲热讽地说道:“苏大夫倒是成了皇宫的红人,谁生了病,你都要过来掺和一脚。” 惠安公主翻了个白眼道:“干你什么事” 郭灵犀笑道:“惠安,你可不要惹我,万一我一个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那就没人替你去西晋和亲了。” “你!”惠安公主一下子被点中死穴。 说起来她这几日过得真惨,在宫学要遭受赵康宁的挑衅,回到后宫又要忍受郭灵犀的奚落。 她憋屈死了! 苏小小收好急救包,手轻轻搭在惠安公主的轮椅靠背上,看向郭灵犀说道:“我听闻西晋有配冥婚的传统,再有两个月便是西晋先帝的忌日,灵犀公主八字贵重,活着嫁不了西晋天子,死后献祭给西晋先帝做冥妃想来也不错。” 郭灵犀脸色一变。 苏小小淡淡地说道:“想死就死,没人拦着你。我向你保证,我会让你尸体百年不腐,成为献祭给西晋皇室最完好的冥妃。” 郭灵犀想到自己被做成干尸穿上嫁衣的样子,头皮一阵阵发麻! 她狠狠地瞪了苏小小一眼,到底是没占到便宜,气急败坏地走掉了! “略!”惠安公主冲她做鬼脸吐了个舌头。 苏小小语重心长地说道:“公主,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和她们置气了,气大伤身。” 惠安公主嘀咕道:“是她们先惹我的!” “她们不敢动公主的,只是想看公主生气,气坏自己。公主若是不理她们,又气又急的就是她们。” 苏小小觉得自己在哄小孩子,可惠安公主偏偏就是个孩子气性。 惠安公主撇嘴儿道:“那……好吧,我以后少搭理她们一点。不过,我的伤势什么时候才可以痊愈啊天气这么热,绑了一层又一层,难受死了。” 苏小小笑了笑:“至少不用去宫学上课。” 惠安公主幽怨地说道:“可是也不能去狩猎。” “狩猎”苏小小微微错愕。 惠安公主道:“我刚刚听三哥说的,父皇要带两国使臣去狩猎,还问母妃去不去,我也想去。” 苏小小问道:“什么时候去” 惠安公主回忆道:“就这几日吧,已经交给三哥与二哥去打点了,大哥近日有些失宠,父皇没派太多任务给他。” 苏小小总觉得狩猎没好事。 正寻思着,不远处传来吵闹。 惠安公主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顺子站上石墩墩儿望了望:“好像是有人打起来了!” 惠安公主最爱凑热闹:“去瞧瞧!” 一行人赶到事发现场,才发现是一个北燕使臣被大周某官员摁在地上一顿狂揍! 苏小小定睛一看:“爹” 那个骑在北燕使臣身上,把对方揍得满地找牙的大周官员,不是苏承又是谁 苏承听到了女儿的声音,最后给了对方一拳头,这才冷冷地站起身来。 他吐了口嘴里的血沫子,对方是武将,二人过招时,他也挨了几拳头。 苏小小问道:“爹,这是怎么了” 苏承显然不愿说。 苏小小看了眼一旁的小允子,又看向不远处裹着披风、被宫女拦着不让上前的白羲和,心里差不多有谱了。 这个北燕使臣好大的胆子,竟在皇宫里调戏白羲和,不巧被她爹撞见,她爹就把人揍了。 苏小小认出了对方,他是赫连邺手下的一员副将。 哟嚯,终于到虐赫连邺了。 双倍最后八小时,还有月票的,赶紧投掉,浪费了我会心疼的! 518 戏精老太君(一更) 叫什么苏小小没注意,不过很快也知道了。 动静闹得太大,正在太和殿议事的景宣帝与北燕使臣也赶了过来,同来的还有三位皇子——萧独邺、萧舜阳以及萧重华。 “李将军!” 一位使臣望着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发出惊呼。 景宣帝与赫连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这里是后宫,突然出现两个男人,不论他俩是谁,也不论他俩是在哥俩好亦或掐架,景宣帝都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同理,自己的手下闯入了别人后宫,赫连邺也有点儿下不来台。 景宣帝的目光扫过苏承与苏小小。 惠安公主护短地抓住苏小小的手:“父皇,秦苏是入宫来给我换药的,换完才听到这边的动静。” 言外之意,苏承的事与苏小小无关。 景宣帝没说话,他装作没看见花丛后的白羲和,而是问苏承道:“护国公,发生了何事” 苏承瞪了被同僚扶起来的李将军一眼,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发现有贼人鬼鬼祟祟地潜入后宫,就过来抓人,他不束手就擒,我只能来硬的。” 李将军满口血沫子,疼痛不已地叫道:“你胡说!你分明是上来就揍——” “住口!”赫连邺呵止了自己的副将。 李将军悻悻地闭了嘴。 赫连邺对景宣帝拱了拱手:“陛下,我治下无方,竟纵容他醉了酒误闯后宫,我在这里向您赔罪,此人犯下大错,我绝不姑息,还请容我将人带回驿馆重罚!” 太皇太后被人冒犯,虽说景宣帝大可挑明了治李将军的罪,可传出去于会损了太皇太后清誉,而这也关乎皇族的颜面。 景宣帝威严地说道:“既然赫连将军开了口,此人便交由赫连将军好生处置。” 赫连邺再次拱手,以示恭敬。 毕竟这一回,确实是北燕理亏。 出了皇宫后,李将军还有些愤愤不平:“将军,我不过是……” 赫连邺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一百军棍!回北燕后撤去官职!” 李将军当时就怔住了。 一百军棍还好说,他是武将,皮糙肉厚扛得住,可撤职也太狠了。 “大将军!” 他午时是多饮了几杯,醉醺醺时从麒麟殿外瞥见后宫一道佳人走过,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人间绝色,他脑门儿一热闯了过去—— “我什么也没做啊大将军!” 只是讲了几句……不痛不痒地骚话而已。 赫连邺多少是了解自己副将的德行的,只是从前并未太出格。 他问道:“你可知那女子是谁” “谁呀”李将军嘀咕。 赫连邺冷声道:“大周的太皇太后!” 李将军骇然失色! 他见对方年轻貌美,以为只是个新入宫的小嫔妃,竟然是太皇太后吗 怎会……如此年轻 白羲和是景琰帝的继后,嫁给景琰帝时刚满十三,如今过去十九载,也不过三十有二而已。 诚然,她也的确不像三十多的女人,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说她二十出头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李将军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何等滔天大罪。 赫连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若非大周皇帝不想将事情闹大,伱一百个脑袋也不够人家砍的!” 李将军彻底失语。 另一边,景宣帝与太皇太后打了照面。 “让太皇太后受惊了。”他带着几分歉疚之色说道。 “哀家无妨。”白羲和淡淡地说。 有些事点到即止,不必捅破,景宣帝又与太皇太后客套了几句,随后便回太和殿继续招待使臣。 萧独邺与太皇太后交情不深,逢年过节见到了行个礼,仅此而已,见父皇不追究,他便也没放在心上。 萧重华关心了一下苏承,苏承表示自己没大碍,他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萧舜阳留了下来,他不太赞同父皇今日的做法。 姓李的冒犯太皇太后,按律当斩,只是揍他一顿,太轻了。 同时,他也有些后悔,为什么发现的不是自己 他皱了皱眉,压下心头翻滚的思绪朝白羲和走了过来:“太皇太后……” 白羲和淡道:“哀家累了,要回宫了。” 萧舜阳拱手送行。 白羲和带着小允子等人回往昭阳殿,与苏承擦肩而过时,她顿住脚步,轻声说道:“今日……多谢护国公了。” “爹,爹,爹!” 苏小小戳了戳她爹的肩膀。 苏承回神:“干嘛” 苏小小指了指前方:“人走远了。” 惠安公主也被娴妃叫回去了,偌大的园子只剩父女二人。 苏小小拿出帕子,倒了点止血散涂抹在他爹的嘴角。 “咝——”苏承疼得倒抽一口凉气,“闺女你轻点儿,疼。” 苏小小翻了个符大娘的标准白眼:“现在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人家是太皇太后,用得着你出手亮出身份,就能把那姓李的吓得够呛!” 苏承轻咳一声道:“那、那万一那家伙占了她便宜呢” 苏小小挑眉道:“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是喜欢人家,还是想把人家娶回家” “我……”苏承噎了噎,拿过帕子,自己给自己擦起药来,“你这一天天的,净瞎说些什么我和白夫人是清白的!我是说……太皇太后!” 苏小小:“哦。” 苏承看向自家闺女:“你什么表情你不相信你爹!” 苏小道:“我信——问题是,爹你自己信不信” 苏承严肃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成亲之后,心里没你爹了是吧” 苏小小撇了撇嘴儿:“是爹的心里没我了吧,爹从前从来不凶我。” 苏承一愣,讪讪地说道:“我……我刚刚凶你了吗” 苏小小一脸幽怨:“你说呢” “啊……那个……”苏承挠头。 “恋爱中的男人,哼!”苏小小脑袋一甩,头也不回走了! …… 到家时,卫廷还没回来,看来今日与使臣的谈判很激烈啊,难怪景宣帝无心处理白羲和的事,怕是被政务惹得头都大了。 她去了卫老太君的院子。 卫老太君正在摆弄自己的家伙事儿,见她过来,不动声色地拉过棉布盖上了。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祖母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 “没有啊。”卫老太君装傻。 苏小小问道:“大哥一会儿过来吃晚饭吗” 卫老太君叹道:“他不来,他说他累,想睡一会儿,连他娘那边也还没去呢。” 这明显就是托词。 苏小小沉吟片刻,说道:“祖母,有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您说一下,大哥他没有恢复记忆。” 卫老太君长叹一声:“我知道。” “诶”苏小小不解地看向她。 卫老太君道:“从他进了府,一句也没问凤儿,我便知他没记起从前的事。” 褚飞凤,大嫂的名讳。 卫老太君拍了拍一旁的凳子,示意苏小小坐。 苏小小坐下后,卫老太君接着道:“凤儿十五岁嫁进卫家,与他做了八年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凤儿曾经也怀过身孕的,可惜没保住,还伤了身子,之后再也无法生养。凤儿提出为他纳妾,他说,‘我有六个弟弟,卫家的香火不必依靠我来传承’。” 苏小道:“原来您什么都知道。” 苏小小本以为卫老太君接下来会说——只要他回来,管他什么目的呢,总有一日,能让他记起来的。 谁料卫老太君情绪一转,鼻子一哼,拍桌道:“把他拐回来就够了,他以为自己还走得掉么!” 苏小小嘴角一抽:“呃……您不会又来苦肉计吧” 卫老太君瞪了苏小小一眼:“想什么呢你们祖母我是那种人吗” 苏小小一脸怀疑:“那上次您还找我要鹤顶红……” 卫老太君面不改色地说道:“要鹤顶红……是给小六吃的!他敢不回来,我就敢清理门户!” 苏小小差点儿就信了:“您打算怎么留住大哥” 卫老太君站起身来,如有千军万马,威武霸气地说道:“绑了他!药了他!再不行就打断他的腿!我管他记不记得自己是谁,总之他生是卫家的人,死是卫家的魂!” 一刻钟后,卫老太君一身狼狈地出现在了鬼怖的屋门口。 她一手抱着卫六郎出生时穿过的襁褓,一手摇着卫大郎小时候玩过的拨浪鼓,凄凄惨惨地唱起了从小虎那儿学来的小悲歌。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三十岁……六十三呐……没了孙呀……” 鬼怖:“……” 老太君表示一定要飙戏,我摁不住她23333 519 孩子真相(二更) 卫廷从宫里回来时夜已深,苏小小已经扛不住困意睡着了,屋子里给他留一盏灯。 说她心里没他吧,她还知道给他留灯,说她心里有他吧,她又总是把他怄得半死。 卫廷来到床边,挑开帳幔,修长如玉的指尖戳了戳某人熟睡的脸。 戳不醒。 他又看了下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眉头一皱。 几个嫂嫂下手也太狠了,小胖孔雀很怕疼的。 卫廷到底没舍得把吵醒,自己去冲了个凉水澡,刚躺下,卫六郎过来了。 “小七,是我。” 卫六郎闷闷地说。 卫廷去给他开了门。 他怀里抱着三个呼呼大睡的小崽子,表情有些幽怨。 “祖母去找大哥了,让大虎二虎小虎今晚和我睡。但我想了想,还是让他们来你和弟妹这里睡比较好。” “为何”卫廷问。 你可是他们亲爹,哪儿儿子不和亲爹睡的道理 卫六郎难以启齿地说道:“我睡相不好。” 这是大实话。 大虎二虎小虎跟着苏小小睡,一觉醒来,苏小小床头床尾找三个小家伙。 三人跟着卫六郎睡,那就得找四个,一个也不在床上…… 大热天的,蚊子又多,被咬一夜可还了得 卫廷无语地看了自家六哥一眼,把三个小崽子抱进了屋。 …… 翌日大清早,秦沧阑过来了。 “我是来指点小七武功的,他之前答应我要天天来护国公府,但他如今不是官复原职了吗得上朝,我就直接过来找他了,这样不必他两头跑,节省时间。” “什么他还没起” “哦,那我指点你们一下吧。” 秦沧阑十分大方地指点了一番卫廷的几个嫂嫂,可想而知,几人全成了沙包。 “不、不行了,明天再打……我胳膊快断了……”蒋氏趴在草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再、再来!”陈氏是唯一还能站在原地的,然而她刚说完,也咚的一声栽倒了。 秦沧阑很满意。 今天应当是没力气折腾他宝贝孙女了。 卫六郎打一旁路过,被秦沧阑叫了过来。 “我不能厚此薄彼,来,我也指点一下伱。” 被血虐的卫六郎:我又究竟做错了什么! 卫廷被三个小崽子缠住了,秦沧阑坐在空地上等他。 李氏等人已经被丫鬟们扶回去了,只留下卫六郎一人生无可恋地坐在一旁狂吐舌头,像极了一只中暑的二哈。 卫曦月走了过来。 她看到秦沧阑,犹豫了一下跑回去拿了一罐子蜂蜜过来。 秦沧阑一脸纳闷地看着面前的卫曦月,他也明白为何小女娃每次一见他,就给他喂蜂蜜,他不行吃还不行。 齁死他了! 喂完熊风八面的秦沧阑,卫曦月又拿了一个小水壶朝卫六郎走过来。 卫六郎:完了,又得给他浇水了…… 卫曦月照料完她的熊熊与荆棘之花,依旧没等来大虎二虎与小虎,她决定主动去找。 她以为三人昨晚是和往常那样歇在祖母的院子。 当她路过海棠院时,步子顿住了。 从前这间院子的院门是紧闭的,今日打开了。 她好奇地走了进去。 鬼怖正在院子里练剑,昨晚被卫老太君的魔性戏腔洗脑循环了一晚上,做梦都是她在那里凄凄惨惨地唱,醒来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决定练剑摒除杂念。 一招飞龙在天回旋过来,他的长剑停在了一个小姑娘的鼻尖。 卫曦月今年七岁,但她身体不好,又挑食,瘦瘦小小的,看上去比同龄人弱小。 可这个看似瘦弱的小丫头,被他的剑指着,竟然没有害怕。 鬼怖没戴面具,阳光照耀着他脸上诡异的刺青,他缓缓走向她,想要吓哭她。 卫曦月果然转身跑掉了。 鬼怖满意一哼。 然而没多久,卫曦月又回来了,她的手里多了一个罐子。 她把罐子递给他。 当鬼怖看清里头的东西时,眼底出现了一瞬的迷惘。 罐子里铺了一层厚厚的苜蓿草,上面是一个红彤彤的林檎果与一根橘红的胡萝卜。 “给我的” 鬼怖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府上的孩子都奇奇怪怪的,十分令人费解。 但一个小丫头杵在这里,他也练不了剑了。 他在台阶上豪放地坐下。 卫曦月来到他身后,忽然往他背上一趴,两只小手唰的揪住他耳朵:“驾!” 鬼怖:“……!!” 鬼怖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苜蓿草可不就是牧草 继野爹与人牙子之后,鬼怖又被成功地当了马。 ……运气好的话是马,运气不好,说不定只能是头驴。 …… 去狩猎的事差不多打点妥当了,说是狩猎,其实是去京城外的一处行宫避暑,狩猎只是其中的一项活动而已。 可以携带家眷,皇帝也带了皇后与几位嫔妃。 太后她老人家难得有出宫的机会,她想见三个家伙了,于是也答应去行宫避暑。 “去问问太皇太后,她去不去” 没理由帝后与太后都去了,问也不问太皇太后一句的。 本以为以白羲和的性子,多半是拒绝,毕竟往年去行宫避暑,她就没一次同去的。 谁料程公公来报:“太皇太后说好。” 太后微微愣了下,倒也没说啥,只吩咐皇后那边将诸事打点周全。 “我也要去嘛!我也要去嘛!京城热死了!”惠安公主窝在太后怀里撒娇。 太后看着她带着绷带的胳膊,以及缠着纱布的右脚,无奈地点了点她额头:“你呀!” 惠安公主展颜一笑:“嘻嘻!” 卫廷官复原职,卫家的家眷理应也能前去避暑。 卫老太君却道:“算了算了,我这把老骨头,懒得折腾了,你问你几位嫂嫂去不去。” 李氏等人表示要留在府上陪卫老太君。 苏小小是要去的,她还没见过帝王的行宫呢,她怎么也得去转转。 就在出发的前一晚,护国公府来了消息:抓住司空云了。 苏小小握拳:“这个老神棍,躲了这么久,可算被抓住了!” 她立马与卫廷赶去了护国公府。 书房内,司空云狼狈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抓着一个用帕子包住的冰块,敷着嘴角的淤青。 秦沧阑大刀阔斧地坐在他对面,虎视眈眈地瞪着他。 司空云叹气:“下手没必要这么重吧,你是习武之人,我又不是……” 秦沧阑冷声道:“留你一命,都是因为你还有点儿审问的价值,不然早杀了你了!” 司空云无奈地说道:“多年老朋友了,不至于如此绝情吧……” 秦沧阑怒不可遏道:“你少和我打马虎眼!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秦沧阑这辈子最讨厌被人背地里捅刀子!” “我那不是……唉……”司空云只剩下叹息。 “祖父。” 苏小小与卫廷迈步入内。 二人看了眼司空云,司空云也看向他俩,这下是连叹都叹不出来了。 苏小小淡道:“跑呀怎么不跑了” 司空云长吁短叹:“你这不是埋汰我吗这么多高手,我一个文弱监正,哪里跑得掉” 苏小小没好气地说道:“知道你当初还逃” 司空云道:“有些事明知道结果,却还是会去试一试,就好比有人明知自己考不上状元,却依旧十年寒窗苦读,你觉得是为什么” 苏小小在秦沧阑身边坐下:“我又不是他们,我怎么知道” 卫廷叫了声祖父,也坐下了。 一屋子三位大佬,司空云今日注定是插翅难飞了。 苏小小正色道:“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老实交代,留你一具全尸。” 司空云的神色一言难尽:“不是吧我交代了还这么惨” 苏小小道:“你不交代会更惨,慢慢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司空云苦大仇深地问道:“真有必要这么凶残吗” “你的幕后主使是谁是不是慧觉师太……大长公主” 司空云的眼底闪过一丝震惊:“你……” 苏小小道:“很意外我能猜到,是吗她为何对付卫家是因为她对武安君爱而不得,又被迫落下腹中骨肉,因此怀恨在心,决定杀光武安君的后人,是不是” 司空云错愕地看向苏小小:“你连她与武安君的纠葛也知道了” 苏小小一针见血道:“你不用顺着我的话说,你提供不了任何新的有价值的消息,留你也没用,祖父,把他待下去,慢慢折磨致死吧!” 司空云脸色一变:“丫头!太凶残了不好!” 两名暗卫入内,架住司空云的胳膊。 司空云忙道:“我有个消息!” 秦沧阑抬了抬手,示意两名暗卫退下。 司空云长呼一口气,摸了摸自己脑袋还在,他说道:“这个消息,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你们得留我一命。我向你们保证,我的命是有价值的。” 苏小小才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那得看你提供的消息值得你活几日” 这丫头……真是半点亏也不吃啊。 司空云把心一横,叹道:“好叭好叭,我说了。当年那个胎儿……没死。七月落胎,本是活不了了的,但那孩子命大,硬生生扛过来了。” “是谁”卫廷问。 司空云闭了闭眼:“赫连邺。” 最近都是肥章,评论区似乎能看见新留言了,大家可以试试。 520 药房的威力(一更) 这瓜有点大,着实把所有人都给噎住了,就连秦沧阑这个老妖孽都半晌没找回自己的声音。 司空云无辜地扫了几人一眼,那表情仿佛在把自己摘干净:是你们让我说的,被瓜噎死了别怪我。 秦沧阑意识回笼,皱眉开口:“你再说一遍,大长公主与卫威的孩子是谁” “赫连邺。”司空云毫无感情地重复。 卫廷眉头紧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似要把他盯出两个窟窿来。 司空云又是一叹:“你就算看到海枯石烂,我也没第二个答案了。” 苏小小出去了一下,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听诊器,她将耳塞戴好,把听诊头塞进他衣襟。 司空云身躯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卫廷:“喂!光天化日!伱媳妇儿对一个大男人上下其手,你也不管管!” 卫廷冷冷地看着他。 苏小小又把方才的问题颠倒顺序问了一遍。 司空云每个问题的回答都与先前一致,更重要的是,他的心率除了苏小小刚靠近的一霎有剧烈的波动,后面被审问的过程里反而没有太大起伏。 诚然,他是老神棍,撒谎手到擒来,脸不红心不跳也不奇怪。 但听心率只是鉴谎的其中一种方式,还有三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呢,他但凡有一点儿破绽都不可能瞒天过海。 所以,在赫连邺的身世上,司空云没有故意诓骗他们。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小小收回听诊器,说道:“赫连邺的事先放在一边,是真是假我们自会去查证,眼下还有另一件事。” 司空云装傻充愣:“还……有什么” 苏小小淡道:“你说呢” “没什么了吧……”司空云属于典型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抓现行不招供,你不把一二三四五说明白,我就给你打马虎眼。 对付这种人,用诈的不行。 但苏小小也不是诈他,她是有确凿推断的:“你是不是对我和卫廷做了什么,怕被我们发现,所以才连夜逃出京城” 司空云张了张嘴。 丫头,太聪明了不好。 苏小小冷声道:“我劝你不要狡辩。” 秦沧阑拔出了大刀。 “我说我说!”司空云算是怕了这几人了,他的目光落在卫廷的脸上。 卫廷眯了眯眼:“是我” 他反而心头一松。 司空云问道:“你近日……可有困乏之兆” “没有。” “体虚无力” “不曾。” “头晕眼花” “也不曾。” “不对呀……”司空云一脸迷茫,他起身来到卫廷面前,仔仔细细地端详卫廷的脸,又从怀中掏出一颗奇怪的小铁盒子,让卫廷握在手里。 卫廷依言握了。 盒子里没动静。 苏小小的眼底掠过一丝冷燥:“你到底对卫廷做了什么” 司空云清了清嗓子:“咳,我给他下了蛊。” 唰! 秦沧阑的大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司空云吓得一个哆嗦:“等等!等等!先别杀!让我把话说完!他身上没有蛊!” 铁盒子里装的是一种小虫,遇到中蛊之人,小虫会有反应。 “你给我下的什么蛊”卫廷问。 司空云老实交代:“让你被北燕公主操控的蛊呗。但是很奇怪,你体内的蛊竟然没了。” 卫廷沉吟片刻,问道:“蛊可能转移到别人身上吗” “嗯”司空云一愣。 卫廷蹙眉道:“你刚刚说的那些症状,小小都有过。” 苏小小眨了眨眼,是的了,大婚后连着几日,她异常困乏,总是睡不醒,她还以为是新婚之夜累坏了—— 司空云若有所思道:“此前极少出现这种状况,除非她体质特殊,极招蛊虫喜爱。” 秦沧阑暴怒:“那你还不快给我孙女儿检查一下!” 司空云把铁盒子递给了苏小小,苏小小把盒子打开,还拨了拨里头的小虫子,小虫子毫无反应。 这说明她体内没蛊。 司空云迷了:“是北燕给的蛊有问题吗还是我没下成功啊” 苏小小仔细回忆了一番,自己的确出现过司空云所说的那些症状,排除运动过度这一因素,自己应当确实中了蛊。 她再一想,自己前两日似乎进过药房。 蛊既是毒物,也是活物,这两样都是无法带进药房的。 药房强行将蛊从她身体里“扔”出去了,而蛊一旦离开宿主,除非进入特殊的器皿,否则几息之内便会死亡。 后面这一点,在西晋毒师的手札上就有过提及。 司空云语重心长道:“我第一次给人下蛊,手法不熟练,下错了也未可知。北燕这回却是来了一位正儿八经的蛊师,他应当没露面,只躲在暗处行动。你们当心点儿,要是他给你们下蛊,那是绝不会失手的!” “蛊能杀人与无形,连西晋的死士都不会轻易招惹蛊师,我奉劝你们,遇到蛊师,有多远走多远,千万别让他近身!” 从护国公府出来,二人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卫廷很沉默。 苏小小往他身边挪了挪,把手递给他:“给你。” 卫廷古怪地问道:“做什么” 苏小小挑眉道:“看你难过,借给你一下。” 卫廷顿了顿:“上次不是说手酸” 苏小小瞬间炸毛:“是借你牵一下!你想到哪里去了!” 卫廷呵呵道:“你反应这么快,难道不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我……”苏小小眨眨眼,好歹她是看过扑克片的人,这种东西,秒懂的好伐 “我没难过。”卫廷说。 话题转得真快……苏小小问道:“那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卫廷凝眸道:“我在想司空云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苏小小看向他:“有关赫连邺的” “嗯。”卫廷点头。 苏小小回忆道:“司空云今天说出来的,应当都没撒谎,但,他接收到的消息是否有误就不一定了。” 万一是慧觉师太骗司空云呢 卫廷正色道:“在北燕早有传闻,赫连邺不是赫连家主的亲儿子,而是从外头抱回来的私生子,赫连邺小时候过得很凄苦,甚至连府上的下人都能欺辱他,一直到赫连家主发现了他的武学天赋,这才对他悉心栽培了起来。” “他和你爹,谁大” “他。”卫廷补充道,“大一个月。”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赫连邺杀了他祖父,谋害了他父兄,他把赫连邺的底细调查得清清楚楚,连生辰八字也没放过。 如果这是真的,赫连邺就是武安君的长子,但武安君不要他,慧觉师太“被逼无奈”将他送了人……他得知真相后,决定回来向卫家复仇。 如此,就能解释赫连邺对卫家的敌意了。 念头闪过,苏小小对卫廷道:“其实,要知道他是不是你祖父的亲儿子,验一验就能水落石出了。” 这个月第一次求票,好像来晚了一点,大家的月票还在吗在的话投给方方仔啊,鞠躬感谢。 521 鉴定结果(二更) 西晋小郡主正在院子里玩五虎,突然下人禀报秦苏来了。 西晋小郡主眸子一亮,忙让人将苏小小叫了过来。 苏小小是和卫廷一块儿来的。 只不过卫廷在前院碰到了西晋皇女,二人谈公事去了。 “秦苏!”西晋小郡主见到苏小小很开心。 苏小小笑了笑:“明日要去行宫了,我来看看小郡主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顺便给五虎送点鸟食。” 快被rua秃的五虎立马鸟躯一震,表示自己还可以被rua个一百次! 西晋小郡主抱着五虎道:“没什么要帮忙的,母亲都让人收拾妥当了,行宫好玩吗” 苏小小摇摇头:“我也没去过。” 西晋小郡主记起来了,护国公流落民间,秦苏也是在民间长大的。 她倒是没因此而瞧不上秦苏,她母亲教导过她,英雄不问出处。 何况秦苏在乡下长大,也没影响秦苏比别人厉害呀。 苏小小指着西晋小郡主怀中的蓝色小鹦鹉道:“小郡主,五虎好像想出去玩。” 五虎一愣。 它想出去玩吗 它明明只想磕鸟食啊! 这年头的二五仔越来越不好当了! 五虎扑哧了一下翅膀。 “五虎你想去哪儿”西晋小郡主问。 苏小小望了望北燕使臣的院子。 五虎振翅飞了过去。 北燕使臣也在收拾行李,一部分已经提前运过去了。 她们到的时机恰恰好,赫连邺刚吃完饭出去了,下人们收拾完碗筷从他房中出来。 “喂!你怎么来了在我舅舅屋门口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赵康宁的娇喝声出现在苏小小身后。 苏小小其实并不知这间屋子是谁的,正想问来着,某人提前给了她答案,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要不怎么说她能靠薅赵康宁的羊毛走上人生巅峰呢 苏小小不动声色地顺了个酒杯,侧过身来,露出了被自己挡住的西晋小郡主。 看到西晋小郡主的一霎,赵康宁的脸色瞬间变得柔和,连声音也温柔了起来:“小郡主,你也在呢,你是来找我的吗” 西晋小郡主摇摇头:“没有啊,我是来找五虎的,咦五虎上哪儿去” 五虎见某个没良心的主人已经得手,扑哧着翅膀飞回小郡主怀里。 西晋小郡主开心地rua它鸟头:“五虎,下次别乱跑,知道吗” 苏小小道:“小郡主,既然找到五虎了,我们回去吧。” 东西到手,没必要再多待。 赵康宁自打上次斗琴输给苏小小之后,便将苏小小记恨上了,眼下本不欲让苏小小轻易离开,可偏偏苏小小是和西晋小郡主一道过来的。 她兴师问罪都得投鼠忌器。 最终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开。 “看够热闹了” 她冷声开口。 走廊的拐角处,一名年轻男子迈步走了过来。 他的衣着打扮与寻常公子无异,不同的是,他的眼神格外有些阴冷。 他望着苏小小逐渐远去的背影,问道:“她就是让公主与北燕使团吃了大亏的人卫廷的新婚妻子” 赵康宁冷声道:“就是她!” “比不上公主万一。”年轻男子说。 赵康宁讥讽道:“那为何卫廷看不上我,执意娶了她” 年轻男子叹道:“两国关系紧张,卫家与赫连家又是死敌……” 赵康宁打断他的话:“秦家与卫家又何尝不是死敌为什么她能做到,我不能” 不待年轻男子安慰她,赵康宁再次开口,“你的蛊一点用都没有,卫廷到现在也没被迷惑心智!” 年轻男子冷哼道:“那是司空云不会下蛊,公主请放心,明日我会与公主同去行宫,一定让公主得偿所愿!” 苏小小告别西晋小郡主,卫廷也结束了与西晋皇女的交谈,二人回了卫家。 苏小小进了耳房,双眼一闭,进入了药房。 杯子上有赫连邺的唾液,苏小小用它与卫廷的头发进行了基因比对。 苏小小拿到了检测结果:“原来如此。” 苏小小走出耳房,卫廷坐在椅子上看书等她。 “你刚刚没偷看吧”苏小小挑眉问。 卫廷给了她一个不想说话的小眼神。 苏小小其实一直不大清楚自己进药房在外人看来是什么样,她曾当着景弈与他手下的面进去过一次,可能是她没乱动,也可能时间太短,他们并未发现异常。 但她总觉得这种事,还是谨慎些的好。 卫廷知道她有奇奇怪怪的手段和秘密,只不过,他没有偷窥的习惯,除了查案。 苏小小知道自己多心了,轻咳一声在他身边坐下:“结果出来了,赫连邺与你并无亲缘关系,他不是你祖父的亲儿子。至于他是不是大长公主的,就不得而知了。我手里没大长公主的任何身体组织。” 其实,是不是大长公主的都不重要了,只要和卫家没关系就够了。 苏小小明显感觉到卫廷神色一松,她说道:“这么看来的话,赫连邺是被人利用了。” 被谁利用的,不言而喻。 她想找个大冤种,恰巧赫连邺又是父不疼、母不详的私生子,完美符合她心目中的人选。 当然了,只符合条件还不够,怎样给赫连邺洗脑、让赫连邺相信就是她的本事与能耐了。 “这个女人,真不简单呐。” 苏小小越想越觉得此人可怕,谋算人心的能力几乎无人能及。 “不过,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北燕与大周本就不睦,就算赫连邺不是武安君‘遗弃的儿子’,赫连邺也不会对武安君与卫家心慈手软。她这算不算多此一举” 卫廷想了想,心中有了答案:“她真正要骗的人……是我祖父。” 赫连邺不是武安君的对手,可倘若赫连邺去找武安君兴师问罪,说自己就是当年险些被他扼杀腹中的长子呢 武安君自然不会轻信,但只要存了哪怕一丝怀疑,与赫连邺交手时都可能分心与迟疑。 这就给了赫连邺杀死武安君的机会。 另外,有了这层仇恨在里头,赫连邺在对付卫家人时的确变得无所不用其极。 苏小小道:“这次去行宫要小心。” 继续求个月票,我去写三更。 522 小包子的威力(三更) 苏小小有些困了,打了个呵欠,问道:“咦大虎二虎小虎呢” 最近卫老太君一门心思扑在给大孙子卖惨了,但就在今晚,她终于卖不动了,是真的累惨了。 鬼怖本以为终于可以耳根子清净了,谁料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大虎二虎小虎今晚过来了,在他的床上一阵坟头蹦迪。 小虎左手提着小铜锣,右手抓着小棒槌。 “啦啦啦啦啦啦” 他一个劲地敲,大虎、二虎配合他节奏,一个劲儿地摇。 鬼怖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还没执行完任务,就已经要被送上天。 相比之下,卫老太君凄凄惨惨的戏腔属实是有些悦耳了。 他来到床前,看着忘情蹦迪的三小只,眼底一片冰冷。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气,抓来桌上的一把筷子。 三小只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一把将筷子折断! 看见了没有 再敢靠近我,下次折断的就是你们的小脖子! 三人呆呆愣愣的,小虎连锣都忘记敲了,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鬼怖对自己的威慑很满意。 哪知下一秒,三人突然兴奋地蹦了起来。 “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再来一气(次)!” 鬼怖:这么到底是一群什么不怕死的熊孩子…… “大哥!”卫六郎进了屋,他对三小只的闹腾习以为常,甚至他还经常加入,所以并不觉得吵。 三人叫了声六伯伯,继续坟头蹦迪。 卫六郎跟着摇了两下,鬼怖一记冰冷的目光打过来,卫六郎怂哒哒地站直身子:“大哥,明天去行宫,赫连邺那个老贼也要去,我担心他会对小七和弟妹不利,我也想去,你去不去” “我不去!”鬼怖想也不想地拒绝。 死士没有前尘。 他早已不是卫大郎,卫家人的生死与他何干 “哦。”卫六郎点点头,“你不去也好,家里需要人照顾。” 想到什么,鬼怖指了指床上的三个小魔头:“等等,他们去不去行宫” “不去,他们留在家里。”卫六郎说。 “我去。”鬼怖说。 不能再和小臭屁多待了,一天也不能!不然他会成为第一个被吵死的死士! 行宫就在西城门外,距离白莲教的桃林不远,走过一个分叉口,往南是白莲教,往北是行宫。 鬼怖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死士的睡眠不大好,一方面是他们用药物强行改造了筋脉,身体比正常人狂躁,另一方面,是他们的危机本能太强大。 但自从来了卫家,不知是不是被吵到筋疲力尽的缘故,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睡整觉了。 他不是很满意这种失去警觉的状态,今晚,他决不能再睡了。 洗漱完毕,他来到大门口。 他的真实身份除了卫家自己人清楚,下人们只当他与六夫子一样,是新请来的坐席先生,毕竟每日清早都能看见大虎小公子去找他。 “子归先生,您的马车在这里。” 小厮对他说。 子归,卫老太君为他取的化名。 鬼怖一上马车,傻眼了。 只见车凳上,赫然坐着一个、两个、三个小萝卜头! 他虎躯一震:“你们怎么在这里” “出去玩!”二虎说。 鬼怖严肃道:“这是去行宫的马车。” 小虎晃脑袋:“对呀!我们就是去行宫呀!” “你们不是不去”鬼怖整个人都不好了! 卫六郎骗他,他要宰了那小子! 老实说,卫六郎真不是故意的,他也以为三个小家伙不去的,是太后太思念三个小家伙,让程公公递来消息,把大虎二虎小虎带过去,让她偷偷看上两眼。 景宣帝被两国使臣弄得焦头烂额,不会注意到这边来。 加上三人也想去。 苏小小与卫廷商议了一番,决定把他们带上,反正此次去行宫的女眷与孩子并不少。 苏小小给三人稍稍易了容,家里人能认出来,旁人是看不出的。 鬼怖起身就要下马车。 他不去了!死也不去! 刚掀开一半的帘子,就见卫曦月拿着一根胡萝卜挨个马车地找。 鬼怖唰的坐了回去! 他慌张地对车夫厉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出发!” “曦月,上来。”苏小小把卫曦月抱上自己的马车,“和七婶婶去玩,好不好” 卫曦月点点头。 李氏也坐了上来,无奈地嗔女儿一眼:“闹了我一晚上,非要去!” 卫廷与卫六郎骑马。 天子的队伍是在他们前面出发的,两国使臣也动身了。 本以为碰不上,哪知临近行宫时出了一点小插曲。 今年雨水多,官道附近的一座小木桥又年久失修,今日再被大量的马车轧过,导致中间有一段不堪重负塌掉了。 所幸并未造成人员伤亡,且大部分马车已经过去,只剩最后七八辆。 其中就有苏小小与赵康宁的马车。 北燕使团早就走了,赵康宁故意落后,说不是等卫廷的,谁信呢 “马车过不去了,只能人和行李过去。”卫廷说罢,指挥随行的侍卫做了个简易的筏子搭在中间。 官员与家眷们一个个过去。 卫六郎把卫曦月抱了过去。 “二嫂,你先过去,曦月在等你。”苏小小对李氏道。 李氏倒也没跟她客套矫情,踩着筏子走了过去,背行李的小厮也跟上。 谁知李氏刚过去,上游一阵湍急的河流奔涌而来,将筏子冲跑了,小厮也被冲进了水里。 卫廷入水救人。 河对岸只剩下苏小小与赵康宁。 景弈自二人身后策马而来。 景弈二话不说跳下水,横在湍急的河流中,两手抓住断桥的两端,对苏小小道:“上来。” 苏小小迟疑:“我很重的……” 少年干净清澈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谁说的你明明很轻。” 小奶狗就是会说话。 河流越来越急,景弈承受着巨大的水压与冲刷。 苏小小不再犹豫,踩着他的肩膀走了过去。 赵康宁也去踩。 不曾想,景弈无比干脆利落地收了胳膊,头也不回地转身上桥。 赵康宁一脚踩空,啊的一声,扑通跌进了水里! 快400啦,就差3票,大家帮我凑个整可好 523 打成猪头(一更) 赵康宁不识水性,顷刻间被大水冲走。 卫廷此时正在水里救人。 他刚把小厮抓住,另一只手接住了卫六郎的扔过来的绳索。 就在他打算上岸之际,赵康宁顺流而下地飘了过来。 赵康宁呛了一肚子水,难受得半死,好不容易看见卫廷,她的心底升腾起无尽的希望。 “接——住——我——” 她在内心呐喊。 她是北燕公主,暗戳戳地弄死北燕使臣是一回事,当众见死不救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卫廷作为朝廷命官不能这么做,否则就是给了北燕一个发兵的借口。 可卫廷已经没有手救她了。 让他放弃小厮的命不可能。 小厮也是人。 万般无奈之下,卫廷只得一脚将她踹上了岸。 赵康宁当场被踹晕,昏死不醒! 当她的车夫与宫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赶过来时,被眼前一幕吓了一跳。 这猪头是谁! 抵达行宫之后,卫廷特地去向景宣帝请了罪。 “臣伤了北燕公主,臣有罪。” 他语气诚恳,态度恭谨,实在叫人挑不出半分而错儿来。 可偏偏他那一脚直接踹到了人家的脸上,好端端一个貌若天仙的公主,生生被他踹成猪头—— 景宣帝想说,你这是有多嫌弃才用脚去救人 “父皇,是儿臣的错。”萧重华拱手说,“儿臣今早过桥时,若是多留意一下,兴许能发现木桥已经不堪重负。” 这话一语中的,提醒了景宣帝。 赵康宁之所以变成这样,归根到底是木桥出了故障,卫廷是救人,虽说办法操蛋了些。 但这起事故也不是萧重华的失职,是萧独邺的。 景宣帝把行宫的安全事宜交给了二皇子萧舜阳与三皇子萧重华,萧独邺心中不满,跑去景宣帝跟前卖了个惨,景宣帝于是给了他一个沿途护送的任务。 这座木桥是他负责的,他早该在三天前便将路上的隐患一一排查清楚。 “朕听闻景弈当时松了手,不然北燕公主也不会掉进河里。” 这是想给萧独邺找个垫背的,一起问责。 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哦,景弈不是故意的,他胳膊抽筋了……臣的夫人先为北燕公主试路,谁曾想……唉。” 想到那个小胖丫头,景宣帝无言以对。 傍晚时分,一行人在行宫的庭院住下。 鬼怖与卫六郎的身份是护卫,他俩同住一间屋,在西院。 卫廷、苏小小带着三小只一间屋,李氏与卫曦月一间屋,在东院。 另有几名随行的丫鬟仆妇,也在东院住下。 苏承也来了行宫,只不过,他是以禁卫军副统领的身份过来保护景宣帝的,是以,他不与女儿女婿同住,而是在与禁卫军在一处。 苏二狗要去国子监上学,秦沧阑留在京城陪他。 镇北侯府只来了苏陌与苏煊与苏璃。 “大表哥,四表哥。” 苏小小看着过来拜访的三人,莞尔打了招呼。 苏璃指了指自己鼻子道:“喂,你干嘛不叫我” 苏小小哦了一声:“苏璃。” 苏璃黑了脸。 苏小小看向苏煊:“四表哥不用上课吗” 苏煊也是国子监的学生。 自打上次与苏煊简单谈过话后,苏小小便开始注意到这位四表哥了。 他在苏家存在感最低,但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作为一名安安静静的美男子,苏煊大多啥时候是不怎么说话的。 苏煊报以微笑。 苏璃哼道:“下个月秋闱,我四哥出来散散心!” 苏家几兄弟,只有苏煊正儿八经考了文举,其余四个……苏璃还小,不好定义,苏陌与苏祁、苏钰都是走的武举。 武举也是科举,只是不如文举那般受重视。 苏璃拉着苏煊去找三个小虎头玩。 苏陌与苏小小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 苏陌道:“西晋此番带了不少高手来大周,但只要不与我们为敌,倒也不用太过提防。主要还是北燕,他们之中除了赫连邺,还有几个深不可测的高手,包括那名蛊师。” 他今早去过护国公府了,从秦沧阑口中得知了赫连邺的“身世”,以及司空云给卫廷下蛊失败一事。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西晋有毒师,北燕有蛊师,还真是有意思。” 苏陌把剥好的一罐子核桃放到她面前,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毒师与蛊师同宗同源,只是后来分列成了不同的派系,毒师一脉去了西晋,蛊师一脉留守北燕。” 苏小小把核桃罐子抱了过来:“如此说来,毒师是从北燕分离出去的,蛊师比毒师更厉害吗” 苏陌想了想,说道:“这也得看个人实力,一个初级蛊师,是打不过一个经验老到的毒师的。但总体而言,蛊师比毒师更难缠,也更危险。” 尤其能出现在北燕皇族的蛊师,绝不是野鸡蛊师,是实实在在的高手。 北燕使臣的一座庭院中,赵康宁终于苏醒了。 她浑身剧痛,犹如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 宫女前来为她上药,被她轰了出去。 她的亲哥哥前来看她,也被她拒之门外。 咚咚咚。 门再次被敲响。 赵康宁翻了个身,捂住耳朵道:“我说过,我谁也不见!” “公主,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赵康宁松开手,坐起身来。 年轻男子端着一碗汤药入内:“公主,喝了它,明日你的伤势便能痊愈了。” 赵康宁不大想喝,可想到自己肿胀的脸,又忍住不悦,将一碗苦药一滴不剩地喝下了。 想到今日之辱,赵康宁的眼底闪过一抹凶光:“我要他的命!” “卫将军今日确实过分了些……” “我说的不是卫廷。” “哦”男子意外。 卫廷是有错,可她舍不得杀卫廷。 赵康宁冷声道:“你是没看见他护着那丫头的样子,明明我才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他敢让我当众出丑,还险些丢了性命,就该得到教训!” 赵康宁并不是太冲动的性子,然而自打来了大周京城,便没有一件事顺心的,她已经被逼得忍无可忍了。 她淡淡地看向男子:“不过,景小侯爷也算个难得的高手,你可有把握” 男子薄唇轻启:“我,从未失手。” 凉风习习。 景弈坐在池塘边给苏小小做弓。 马上要狩猎了,他想给她做一副好用的弓箭。 少年神色专注,仿佛在做着生命里最重要的事。 为最最最好的景弈求一张月票 524 曦月的威力(二更) “蛊师为何比毒师更难缠、更危险”庭院中,苏小小问苏陌。 苏陌道:“毒师的毒倘若遇上厉害的大夫也能解,毕竟这世间大夫多,总有几个神医。蛊师的蛊则不同,没有几个大夫会去研究蛊术,这是其一,其二,蛊师多以自己的鲜血祭蛊,因此他们炼出来的蛊,往往只有自己能解。” 苏小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赵康宁如此自信。” 若不是蛊虫阴差阳错地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而她又恰巧进了一次不准携带任何活物与毒物药房,怕是也拿蛊毒没办法。 “话说蛊虫是怎么转移的啪啪啪么” “你说什么”苏陌没听清她的小声嘀咕。 “没有,没有。”苏小小莞尔一笑,吃了一颗大核桃。 她基本能确定给卫廷转移蛊虫的方式就是那啥啥啥了,这种法子只能和卫廷使用,若是身边其他人中了蛊,后果不堪设想。 她喃喃道:“还是得找个机会,彻底解决蛊师啊。” …… 月黑风高。 景弈的弓做到最后关头了,只差刻上苏小小的名字。 以后,它就是她的专用弓。 景弈全神贯注,没留意小道上的人来来去去。 他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一道清瘦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 作为一名强大的蛊师,他并不需要接触宿主,也能给对方成功下蛊。 少年显然没注意到他。 不会武功极大程度上是蛊师最好的伪装,他们如普通人一样隐没在人群里,没有高手会对他们产生警惕。 就在他打算给少年下蛊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奶声奶气的小声音。 “你在干咸摸” 蛊师的身子一抖,啪的将瓶盖摁了回去! 哪儿来的小东西,敢坏他好事,看他不—— 蛊师冷冰冰地转过身来,结果就看见了一个、两个、三个奶唧唧的小豆丁。 三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以及……两个丰神俊朗的贵公子、一个气场强大的护卫,另一个……气场不外漏,但蛊师能感知到他是一名死士。 突如其来的一大串,跟炸街似的,当场就把蛊师给整懵了。 景弈听见了小虎的声音,他抬头朝这边望来。 小虎也看见了他,不管挡道的陌生人了,哒哒哒地朝景弈跑过去:“景弈哥哥!你在做咸摸” “弓。”景弈说。 小虎抓抓小手,萌萌哒地问道:“小斧可不可以摸摸” “可以。”景弈把大弓递到他面前。 “哇” 小虎的眼睛都亮啦。 他迫不及待地抱住大弓,哪知根本抱不动,踉踉跄跄了好几下,一屁股跌在地上。 他晕晕乎乎地吐了吐舌头:“好重呀” 大虎、二虎也过来欣赏景弈做的弓。 大虎拿得动,虽然有些吃力。 大虎道:“景弈哥哥,你做的弓好威风!” 二虎道:“我也看看!” 卫曦月被卫六郎牵着,她对弓不感兴趣,没有过去。 她仰头看向了面前的年轻蛊师。 定定地打量了一瞬后,她松开卫六郎的手,跑到池塘边,用小罐子装了点儿什么,又跑回来将小罐子递给蛊师。 蛊师碍于两个强大的护卫,没立刻轻举妄动。 他看了眼卫六郎。 卫六郎一副“你接住,不然砍了你”的架势。 蛊师不怕卫六郎,但也没必要节外生枝。 他古怪地接过罐子,当他看清里头的东西时,太阳穴突突跳了一下! 他难掩错愕地看向卫曦月。 这小丫头……给自己送了一罐子昆虫,她……难不成看出自己是蛊师了 她在暗示自己的身份! 她为何如此天赋异禀,难道……她就是传闻中百年不遇的奇才 堪称对所有蛊师有血脉压制的天命蛊女 卫曦月可不知他想了什么,见他不吱声,好像不大会说人话。 她想了想,张嘴叫了一声:“呱” 蛊师:“……” 蛊师离开后,卫六郎望着他的背影,不解地问道:“他谁呀一副很阴险的样子,但又好像不会武功。” “他是蛊师。”鬼怖淡淡说道。 不仅蛊师对死士有近乎直觉的感知,死士对蛊师也一样。 死士最大的天敌不是比自己厉害的高手,而是这些看似羸弱,却能用蛊杀人于无形的蛊师。 蛊对死士是致命的。 同样的蛊,卫六郎中了或许能苟一个月,但功力比他更深厚的鬼怖却活不过三天。 当然,以鬼怖如今的实力,早已能看出谁是蛊师,他不会让自己中招。 甚至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反杀了蛊师。 鬼怖看了眼给三人讲解大弓的景弈,淡淡说道:“他刚刚想对那小子下手,被小臭屁打断了。” 卫六郎严肃纠正:“大哥,他叫小虎。” 鬼怖不屑:“哼。” 蛊师回到了赵康宁的房中。 赵康宁刚给脸上抹完药,看着自己又肿又丑的样子,她气得险些没把铜镜给砸了。 她戴上面纱转过身来,冷冷地看向蛊师:“怎么去了那么久得手了没有” “没有。”蛊师说。 赵康宁柳眉一蹙:“你不是说你从不失手” “我原本就要得手了,但是……突然出现了一伙人。” 赵康宁不满道:“你们蛊师下蛊于无形,出现了人又怎样谁还能看出来你给别人下蛊了” 蛊师叹道:“有人看出来我是蛊师了。” 赵康宁意外:“谁” 蛊师顿了顿:“或许是两个。” 赵康宁冷声道:“你把话说清楚!” 蛊师是她最隐蔽的底牌,若是轻易叫人看了出来,日后行事多少就有些不便了。 蛊师回忆道:“一个是死士,他能收敛自己的气息,这说明他足够强大。” 真正的强大不是外放多强的气场,而是收住不外露。 赵康宁琢磨道:“西晋使臣” 蛊师摇头:“不,他们是大周人,景小侯爷还认识他们。” 不认识的话,路过就走了,他还是有机会下手的。 偏偏他们就赖在那儿了,一直一直和景弈说话。 赵康宁想不通:“大周几时来了死士你接着说。” “至于另外一个……”蛊师心有余悸地说道,“可能是天命蛊女。” 完全被误会的卫曦月:…… 曦月把蛊师当啥了,大家看出来了吗23333 这个月喊月票有点晚,感谢大家把月票留给我,等下还有一更。 525 四虎立功(三更) “那你杀了她就是了!”赵康宁不耐地说道。 “我不能杀。”蛊师说,“蛊师间虽一直有内斗,但也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杀天命蛊童与天命蛊女。” 高手都有些奇奇怪怪的规矩与臭毛病,作为皇族的公主,赵康宁自然明白用人之长、容人之短的道理。 何况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留着就留着,也并不会对她造成威胁。 “别人总可以杀吧”她问道。 “自然。”蛊师的右手贴上心口,虔诚地躬下身子,“愿为公主效力。” 这位年轻的蛊师其实长了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很难让人联想到他是一位阴毒的蛊师。 赵康宁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下一次,我不希望再见到你失手。” 蛊师保证道:“绝对不会了。” 由于断桥的故障,苏小小一行人到行宫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三个小家伙精力旺盛,不代表太后这个年纪也扛得住。 她坐了一天的马车,到行宫便浑浑噩噩地歇下了。 翌日大清早,苏小小给三个小家伙穿戴整齐,易好容,与李氏、卫曦月去了太后的寝殿。 此前已有不少女眷带着孩子来请过安,太后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对卫家女眷的特殊,也一一见了。 太后累得够呛,但在见到几个小家伙的一霎,她又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太后。”李氏行了礼。 太后慈祥地说道:“自己人,不必多礼。” 程公公笑了笑,对宫女太监们道:“孩子们多,你们几个,随我去拿些玩意儿过来。” “是。” 屋内的宫人跟着程公公出去。 李氏笑道:“我也带曦月去转转。” 太后送了卫曦月一对自前朝流传下来的价值连城的宝石手钏,才让李氏带着卫曦月出去。 “曾外祖母。” 三个小豆丁来到太后面前,没人就叫曾外祖母,有人就叫太后,苏小小已经教过了。 终于能再见到三个小心肝儿,太后激动得无以言表,将三个小家伙搂进怀里,怎么看也看不够。 中途静宁公主与惠安公主过来了。 静宁公主认出了三个小家伙,惠安公主却半点儿也没认出其中一个是她曾在皇宫见过的钦天监小药童。 可见易容还是成功的。 太后看了眼苏小小与静宁、惠安,温声说道:“哀家许久没见到这么有趣的孩子了,你们去狩猎吧,让他们留在这里陪陪哀家。” 惠安公主不疑有他,虽然她的脚崴了,胳膊也受伤了,但热闹还是要凑一凑的。 三人带着桃枝、小顺子等宫人去了狩猎场。 此番狩猎,女眷也可参与。 宫学的不少千金已经在选马了,只是她们的脸色都不太对,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三人过去,惠安公主是坐轮椅,小顺子推她。 “你们怎么了”静宁公主问。 卢颖望了眼对面,唉声叹气道:“北燕来了好厉害的马,方才一下子就把我们的马吓得四处逃窜,除了灵犀公主的大食马。” 郭桓回京时曾带回两匹大食马,一匹送给了郭灵犀,一匹送给了惠安公主,后又被惠安公主转赠给了苏小小。 卢颖忙问道:“秦苏,你骑大食马过来了吗” 苏小小摇头:“没有。” 养马很麻烦的,那匹马又不像四虎啥都吃,苏小小便将它送去秦家马场,让专人喂养了,顺便也训练它成为一匹合格的战马。 景宣帝与不去狩猎的人坐在搭建好的凉棚内。 马场中,北燕的战马将行宫的马儿碾压成了渣渣饼,景宣帝哪里料到北燕这么阴险,故意弄了一批强悍的马来打大周的脸。 早知如此,他就把秦家的铁骑调过来了。 赵康宁绕场一圈,斗志昂扬地回来,将马儿交给一旁的侍卫,笑盈盈地来到西晋皇女与西晋小郡主面前。 “我这次带了几匹两岁内的小马,不比成年马的速度慢,小郡主喜欢的话,我可以全部送给你。” 西晋小郡主望向马场。 赵康宁没撒谎,两岁的北燕战马把大周的成年马甩得远远的。 景宣帝气坏了。 他这不是为了安全考虑,特地挑了性情温顺、没那么暴躁劲猛的马吗 臭不要脸的北燕! 西晋小郡主张了张嘴。 她有些心动。 她看向自己母亲,西晋皇女冲她微微点头,她一向对这个女儿是有求必应的。 “喜欢就选一匹。”她说。 “全都选也没关系。”赵康宁笑着道。 有鹦鹉了不起 她的马儿可比鹦鹉有价值多了! 西晋小郡主指了指:“我想要那匹最小的。” “最小的……是一岁八个月的那匹马吗小郡主好眼力,它是一匹宝……” 驹字说完,赵康宁的声音顿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西晋小郡主拿手指着的那匹小马驹上。 那是一匹……不到不到八个月的小马驹,它咧开大嘴巴子,一路跑得呼呼的。 咻! 超过一个。 咻! 又超过一个! 一个又一个,一眨眼的功夫,它把所有人马儿甩在了身后! 赵康宁不记得他们北燕几时带了一匹这么小的马。 而且也太厉害了! 那爆发力,说宝驹都弱了,根本是一匹神驹! 不过,它到底太小,体力有限,耗空之后就跑不动啦。 但它适才所展现出来的爆发力与战力已经震惊了全场。 “天啦,北燕竟然有如此厉害的马……” “输惨了……上回秦苏斗琴赢来的风头……全被这匹小马驹给抢了……” “让我骑一下……这辈子都无憾了……” “你连几个月的马都骑!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说一下而已嘛!你真以为我骑得到啊!那可是北燕的马!我连摸都不摸着!” 西晋皇女的身子微微站起,俨然也被狠狠惊艳了。 景宣帝的脸黑成了炭。 很好,被几个月的马驹子碾压了,大周不用混了,脸全丢光了。 赵康宁看二人的神色,便知他们也不认识这匹小马,看来确实是北燕的。 不知是哪位驯马师带过来的,回头她得重重赏他。 “能被小郡主看上,是它的荣幸。”赵康宁有一瞬间的肉痛,可一想到北燕的大业,又决定忍痛割爱。 她让下人去把小马驹牵过来。 然而,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小马驹根本不理北燕的驯马师! 还一个尥蹶子把人踢飞了! 众人傻眼了:你是驴带大的吗 更傻眼的事情在后头。 这匹小马踢飞了好几个驯马师后,突然来到花丛边,张嘴咬下一朵漂亮的大红花,雄赳赳地朝着苏小小蹦哒而来。 它将花儿放到苏小小的手上,暴躁小马驹一秒化身害羞宝宝。 苏小小莞尔,摸了摸它的脑袋:“四虎,好样的。” 四虎的初表现值得一张月票吗 小虎:票票,给四斧买饲料! 526 拉风的虎仔(一更) 赵康宁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匹小马驹……是她的 秦苏的 那个乡下丫头的 想到自己前一秒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把这匹马送给西晋小郡主,转头这匹马就成了有主儿的。 主人还是在接风宴上力压了自己的小胖丫头! 她方才献马的声音不小,让人去捉马的动静更是大张旗鼓,眼下这一转折不亚于是当众甩了她一耳光,打得那叫一个啪啪响。 “原来马不是你的呀,那你还要送给我,哼!”西晋小郡主捅破了她最后一丝颜面。 赵康宁整张脸火辣辣的,恨不能今日从来来过马场。 西晋小郡主对西晋皇女道:“母亲,我去找秦苏!” 西晋皇女微微颔首:“去吧。” 尊贵如她,是不会在意一个北燕的公主是否被打脸的。 “嘻嘻!”西晋小郡主放下五虎,迈着雀跃的步伐,开心地去了苏小小那边。 被放在桌上的五虎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 rua了它这么久,它突然失宠了! 现场炸开了锅,大周这边宛若云开天明,人的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 “那匹马不是北燕的马呀” “方才那些北燕人被尥蹶子,我就知道不是北燕的!” “你知道你不早说,马后炮!” “哎——你怎么说话的骂人可以,不许碰瓷马,我不配!” “……” 众人都想近距离瞧瞧那匹拉风的小马,奈何碍于身份不便前往。 宫学的千金们就有福了。 她们围着苏小小,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了欣赏四虎的机会。 卢颖由衷地赞叹道:“秦苏,这匹小马是你的呀它好威风!你怎么想到带它来行宫的你是不是早料到北燕人会给咱们难堪” 苏小小道:“带它出来转转,没想那么多。” 这是实话。 是小虎非要带上四虎,结果真带来了,他又撒手不管了。 卢慧说道:“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威风的小马呢,它看起来很小,还不到一岁吧,居然把北燕的战马跑赢了” 刚刚赵康宁说北燕最小的马儿一岁八个月,她们可全听见了。 “半岁了。”苏小。 众人大吃一惊。 “半岁” 郑小姐掩面惊呼。 她便是曾与郭桓定下婚约的千金,后面郭桓出了事,两家婚约取消,她得知郭桓为人后曾失望了一阵子,好在宫学的姐妹多,她很快便从伤感中走了出来。 卢颖睁大眸子道:“它好健壮,一点儿也不像半岁的马!” 苏小小看着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样子,还是决定不告诉她们,四虎是一匹早产的马崽子了。 卢颖讪讪地问道:“我可以摸摸它吗” 苏小小看向四虎。 四虎扬起头,一副特别神气求虎摸的样子。 苏小小道:“可以。” 卢颖伸出手,轻轻地在四虎的鬃毛上摸了一把:“好软呀!” 四虎更神气啦! 那臭屁的小模样,与小虎一毛一样。 卢慧羡慕地说道:“我……我也想摸摸。” 郑小姐道:“还有我。” “……” 与低调,只爱吃鸟食,不喜欢被rua的五虎不同,四虎十分享受最靓虎仔的待遇。 它神气任rua,还不时蹦跶两下,以展示自己矫健的小身姿。 而另一边,景宣帝与众人也听到了苏小小与众人的话,他们本以为是八到十个月的马驹子,竟然、竟然只有半岁! 天啦! 太给大周长脸了! 景宣帝扬眉吐气,笑着看了北燕使臣一眼:“承让,承让。” 北燕装逼不成功,反被教做人,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人不能飘,一飘就挨刀”。 北燕的诸位官员们已经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一个个夹起尾巴,装模作样地喝茶。 赵康宁气呼呼地走了。 北燕皇子正巧过来,他听了一路,差不多明白发生了何事。 他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何苦总是跟一个丫头过不去这可不像你。” 赵康宁冷声道:“我像什么样,用不着你来管!” 这个哥哥胸无大志,但凡他有点担当,自己也不必如此辛苦! 北燕皇子摇摇头,去席位上坐下了。 接下来是正式的狩猎,狩猎场分了内围与外围,外围拉了网,少有猛兽出没,是今日的狩猎地点。 内围纵入丛林深处,风险未知,景宣帝告诫所有狩猎者,勿要闯入内围,以免遭遇猛兽攻击。 有了两次被苏小小打脸的前车之鉴,这回北燕的大臣们拼死拦下了赵康宁,让她千万别再作死。 他们来大周的目的不是与一个小丫头斗气的,是来破坏西晋与大周和亲,并努力将西晋皇女争取到北燕阵营的。 她再继续折腾下去,在西晋皇女那儿的好感非得全给败没了。 赵康宁心有不甘地上了马。 苏小小也上了马。 她在入口处特地等了等苏小小:“你以为自己还能嚣张多久” 苏小小风轻云淡地说道:“哦,比你久” 苏陌与苏璃策马过来,赵康宁瞪了二人一眼,一鞭子甩下去,纵入了树林。 “她刚刚和你说什么了”苏陌问。 苏小小道:“哦,没什么,放了一句狠话。” 苏璃骑在高头骏马上,睨了苏小小一眼:“你这丫头,惯会四处闯祸,没一日消停的。” 苏小小淡淡一笑:“一会儿你别跟着我,免得把你祸祸了。” 苏璃撇嘴儿:“你当我想。” “你很吵。”苏陌对苏璃道,“再吵就回去陪老四。” 苏煊没去狩猎,坐在看台上当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 似是察觉到了几人的目光,他冲几人微微一笑。 苏璃嘀咕道:“我才不要和四哥一块儿,一整天也不和我说一句话,闷都把人闷死了!” 不过,到底没再与苏小小斗嘴了。 卫廷没与他们一起,他和卫六郎另有安排。 西晋的礼亲王也进林子狩猎,景弈与萧重华负责保护他。 临进去前,景弈将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弓箭送给了苏小小。 苏小小叮嘱道:“你当心点儿,北燕的蛊师好像盯上你了。” “昨天那个人吗” 卫廷也提醒过自己了,景弈点了点头:“我会的,你也当心。” 就在一行人进去后不久,白羲和也带着小允子去狩猎。 路过驻守在入口处的苏承身边时,她停下马儿,戴了面纱的脸看不出情绪:“苏副统领。” 苏承道:“臣在。” 白羲和将箭筒抛给他:“带路。” 上个月透支太严重,身体和精神都被掏空,这个月是想放弃月票榜的,所以1号我没有加更,也没有求票,甚至都没准点更新。后来一想,有点儿舍不得奖金,还是决定苟一苟。 但是今天晚上,突然就不行了,应该也不是突然,昨天就有点眩晕,我没往心里去。刚刚给小方方仔作业签字的时候,我胃疼得手都在抖,签一本问一句“今天几号” 我这人其实从小到大都比较虎,中学那会儿经常带伤训练和比赛,上班之后有一次我缝针,小诊所没麻药,我生缝的。 我还算坚强吧,平时的拉伤啊、劳损啊什么的,我都不带说的。 但胃疼这个……真心忍不了。 集美们,我可能苟不动了,月票榜靠你们了,掉榜了不用告诉我,我知道大家都尽力了。 527 吃醋(二更) 苏承转头望了眼凉棚的方向,景宣帝正与西晋皇女谈笑风生,压根儿没注意这边。 白羲和淡道:“哀家叫不动一个禁卫军副统领了是吧” 苏承心道,不是。 他将箭筒挂在了自己的马鞍上,翻身上马,叫来另一人顶了自己的岗,他则带着白羲和进入了林子。 小允子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后。 苏承作为禁卫军副统领,要确保本次狩猎的安全,早提前探过林子里的路了,他没带白羲和往深处去,只在外围转悠。 二人谁也没吭声,像极了真正的君臣。 白羲和望着他的背影,捏了捏缰绳,淡淡开口:“苏统领是打算一辈子不和我说话了” 小允子低下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苏承道:“微臣不敢。” 白羲和说道:“我看你敢得很。” 苏承接话也不是,不接话也不是。 “我渴了。”白羲和说。 苏承随手解下腰间的水囊,打算转身递给她,递到一半想起这是自己喝过的,又立马把水囊收了回来。 “我去给你找水。” 附近有山泉水,还有一片野生的荷塘。 白羲和看着他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清冷地说道:“苏统领就不怕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会遭遇什么危险。” “呃……”苏承挠挠头。 白羲和本以为他会把水囊递过来,哪知他正色道:“那,一起去吧。” 白羲和:“……” 三人来到泉水边,苏承去野生的荷塘里摘来荷叶,在乡下时他们常用荷叶来盛水,比普通叶子能装。 白羲和没喝几口。 紧接着几人回到林中狩猎,好巧不巧的是,三人竟然遇上了西晋皇女与西晋小郡主。 西晋小郡主原本与惠安公主一起玩儿四虎的,可四虎还小,很容易就玩累了。 西晋小郡主无聊,于是想来林中狩猎,西晋皇女拗不过她,便与她一道进来了。 同来的还有莫邪,莫邪去追小兔子了。 “殿下,小郡主。”苏承客气地打了招呼。 西晋皇女微微颔首:“太皇太后,苏统领。” 白羲和神色平静。 西晋小郡主眨眨眼看向苏承:“你是秦苏的爹” “是。”苏承答道。 西晋小郡主与自家闺女交好,苏承待她也就比旁人多了一分耐性。 西晋小郡主问道:“你看见秦苏了吗我想找她。” 破案了,小丫头根本不是来狩猎的,是来找苏小小玩儿的。 苏承道:“我进来后还没碰见她。” “这样啊。”西晋小郡主失望。 天公不作美,明明方才还晴空万里的,突然天色就暗了下来,不多时便下起了大雨。 一行人只得先去附近的山洞躲避。 “莫邪能找到我们吗”西晋小郡主问。 西晋皇女抚了抚她湿漉漉的头发:“能的,我给他留了记号。” 西晋小郡主肚子饿了,咕咕叫个不停。 她们方才猎了两只兔子,可惜的是二人不会做。 苏承把兔子拿了出去,回来时,他整个人被雨水浇透,但兔子肉也清理干净了。 洞内有些木头与枯草,他拾掇一下生了火,将兔子用树枝串好架在翻烤。 “哇,好香呀。”西晋小郡主留着口水凑了过来,在苏承身边蹲下,“原来你还会烤兔子,你可真厉害!” 苏承从小在村子里被人骂,极少被人夸的,一夸他就不好意思了:“这、这也没啥,乡下学的。” 西晋小郡主无忧无虑地说道:“乡下可以学好多东西,我也要去乡下!” 苏承差点儿没法接话:“小郡主也很厉害的。” 他说完就后悔了,万一小丫头问她,我哪儿厉害了他指定编不出来了。 “他们也常夸我厉害,但我觉得,他们夸得没有你好听。” 她也不知带了什么神奇滤镜,看苏承非常顺眼。 小一点的兔子烤好了,苏承用刀划开,确定里头都烤熟了,才撕下一片兔腿递给她。 西晋小郡主咬了一口,眸子一亮:“真好吃!比莫邪烤得好吃!” 她吭哧吭哧,转眼间一条兔腿没了。 可俨然她还没饱。 苏承又把另一条撕下来给她。 她这会儿没方才那么饥肠辘辘了,一边吃一边与苏承说话,不过她第一句就把苏承给惊到了。 “你要不要做我爹” 苏承直接呛了下。 西晋皇女没有驸马,只有面首与裙下之臣,没人知道西晋小郡主的亲爹是谁。 “馨儿。”西晋皇女淡淡开口。 西晋小郡主扭头朝她看来:“母亲,我喜欢他。他要是做了我爹,秦苏就是我姐姐,我能天天和秦苏玩儿了!秦苏有四虎和五虎,她家里一定还有大虎二虎和三虎,肯定都特别有趣。” 是小虎……苏承在心里纠正。 另外,和他们玩,你得有命。 白羲和面纱下的脸色沉了下来。 西晋皇女看了白羲和一眼,目光落在苏承的俊脸上。 “馨儿第一次和我说,她想要个爹,你可愿意随我回西晋,做我的驸马” 苏承再一次被呛到。 你们西晋的大人孩子都这么彪悍的吗 白羲和淡淡说道:“他去做驸马,西晋殿下是打算从一而终,还是继续养着府上的面首” 西晋皇女一针见血地问道:“你是在以什么身份问我话是大周的太皇太后,还是一个争风吃醋的女人” 苏承手一抖。 白羲和这么多年的太皇太后也不是白当的,被人一语道破,也不见有任何慌乱。 她正色道:“苏统领是大周的护国公,他的亲事既是家事,也是国事。” 西晋皇女不卑不亢地说道:“那我去找你们大周的陛下赐婚,相信他很会很乐意与西晋和亲的。” 白羲和冷笑:“把秦家军的继承人和亲给你们,多大的脸” 西晋皇女回了她一个勾唇的讥笑:“赐婚给皇族的太皇太后,难道就更体面” 这是彻底把窗户纸捅破了。 小郡主听不懂她们在打什么机锋,她把火拱起来就不管了,埋头吃兔肉。 苏承又撕下了一只兔腿。 白羲和与西晋皇女同时朝他伸出手。 等下要去医院,今天就先更到这里,大家一定要好好吃饭。 另外给大家推荐一个基建文《末日游戏:我靠建设领地当包租婆》by喜乐一夏,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看看。 528 妹控大哥(一更) 苏承遭遇了平生第一个修罗场。 这可比挨秦沧阑与老侯爷的揍难多了。 两个女人的眼底都迸发着强大的杀气,他看看手里的兔腿,又看看挑起战火却吃得没心没肺的小郡主,有点后悔自己为毛要给这熊孩子烤兔子。 他的兔腿稍稍往上抬了抬,二人的眼刀子嗖嗖嗖地来。 他头皮一阵阵发麻,最后,他无法,只得有撕下一条兔腿,两只手同时分别递给她俩。 二人也有些饿了。 西晋皇女接过兔腿吃了起来。 白羲和一手拿着兔腿,一手摘掉了脸上的面纱。 西晋皇女是浓颜系的大美人,五官深邃立体,鼻梁高挺,唇性感而莹润,不笑时有一股冷艳的绝美,是个魔皇美人。 白羲和拥有着清冷出尘的仙姿佚貌,肌肤白皙通透,睫羽纤长,眼珠大而黑亮,眉宇间流转着干净纯粹的灵气,宛若跌落凡尘的仙灵。 西晋小郡主早已被亲娘的颜值拉高审美眼光,此时依旧被白羲和的美貌惊艳到不行。 “母亲,她好美,可不可以带回去做我小姨” “不可以。” 西晋皇女想也不想地拒绝。 西晋小郡主:“那好吧,我就还是要个爹。” 苏承:“……” 雨势小了些,但仍不适合狩猎,西晋皇女决定在这里等到莫邪便回去。 哪知莫邪没等到,却等来了狼群。 它们是闻着附近的血腥气过来的,足足二十头之多。 这里是外围,按理不该有狼群过来,但也不排除大雨冲毁了内围的某段铁网,让狼群趁隙而入。 苏承出去杀狼。 西晋皇女会武功,她也提剑出了山洞,与苏承共同杀狼。 二人武艺高强,配合默契,很快便将一群狼杀得干干净净。 西晋皇女拿着剑,剑端吧嗒吧嗒滴着血,她的身上也满是狼血。 大雨哗啦啦地落下,她望着满地的尸体,蹙眉道:“这些狼不对劲。” 苏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与血水,点点头,说道:“好像不怕死似的,我们明明已经把头狼杀了,它们也不逃。” 西晋皇女道:“还好是下雨,雨水会隔绝这里的血腥气,否则这么多血流成河的尸体,早不知引来多少猛兽了。” 这番话成功提醒了苏承,是啊,下着大雨呢,狼群是不可能通过两只兔子的血腥气寻来山洞的,要寻也是寻到他处理兔子皮的那里。 苏承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狼群是被人引过来的,有人想对付他们,至于说是对付四个,还是对付其中的某一个,不得而知。 西晋皇女经历了太多刺杀,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她淡定地收了剑:“回山洞吧。” 等二人回到山洞时,却只见到了小郡主一人。 “白……太皇太后呢”苏承问。 小郡主道:“她带着那个太监走了,就在刚刚你们杀狼的时候。” …… “太皇太后,您当心点儿。” 小允子扶着白羲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雨中。 白羲和在后宫养尊处优多年,一副身子娇弱得很,没一会儿便磕破了膝盖,脚也让地上交错的树根卡住了。 她拔了半天拔不出来。 小允子蹲下身去掰树根,可他那点儿力气,比白羲和也大不了多少。 小允子叹气:“唉,主子,您说您何苦要与那位西晋殿下置气呢您就这么一走了之,岂不是在给他俩制造机会吗” “我没与她置气。” 她是在和自己置气。 当她看见他们俩一起杀狼的时候,突然就觉得他们很般配。 是她奢望了。 她这样的身份,原不该做梦的。 小允子道:“奴才去找护国公。” 白羲和冷声道:“不许找他!” 小允子无奈又心疼地看了她一眼,说道:“那……奴才去找块儿石头,看能不能把这树根砸开。” 小允子说完就去了。 白羲和独自一人坐在身后的一截断树桩上。 雨水不断落下,冲刷着她渐渐冰凉的身子。 她十三岁入宫,未行夫妻之礼景琰帝便驾崩了,她成为太后,两年后又成了太皇太后。 十七载,她早已埋骨深宫。 她从来没想过去做什么人上人,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但她已经不可能再出来了。 她这辈子,一眼已望到尽头。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小允子回来了,坐着没动。 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在她身前蹲下,单膝点着地。 苏承没说话,只是抽出匕首,干脆利落地把卡住她一只脚的树根割断了。 随后,他把她脚拿了出来,轻轻捏了捏她肿胀的脚踝。 白羲和的眼泪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她撇过脸,不让他看见。 “找到了,找到了……”小允子抱着一块儿大石头,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他一眼看见太皇太后面前的护国公,立马将石头给扔了。 苏承站起来,依旧没说话,只是回头看了看泥泞一片的地面,随后弯下身,默默地将她抱了起来。 靠在他结实的胸膛里,白羲和的睫羽轻轻一颤。 小允子的嘴巴张到合不上。 小郡主正在啃剩下的兔子肉,见苏承抱着白羲和回来,她转头望向西晋皇女:“我爹是不是没了” 西晋皇女轻轻一哼。 男人都喜欢这种娇滴滴的小白花! 另一边,苏小小与苏陌、苏璃也遇上了大雨,他们没找到山洞,在一棵大树下避雨。 苏璃坐不住,一会儿起来走走,一会儿上树瞧瞧。 看他这副屁股上长了陀螺的样子,苏小小总算是意识到当初让他扮成郭桓在郭家养伤有多难为他了。 “雨停了。”苏陌望着头顶道,“我们走吧。” 苏璃快长蘑菇了,他迫不及待地上了马:“快点快点!打猎了!” 苏陌与苏小小也各自翻身上马。 正要动身时,苏小小忽然瞥见不远处一道身影闪过。 “有人。”她说。 “哪里啊”苏璃四下张望。 苏陌凝神屏息:“东南方,有脚步声。” 苏璃伸长脖子张望:“我怎么没听见” 等你听见黄花菜都凉了,跟你大哥好好学着点儿吧。 苏小道:“鬼鬼祟祟的样子,非奸即盗,走,过去瞧瞧。” 苏璃一下子兴奋了,搞事情啊,搞起来呀! 苏陌对弟弟道:“你留下来看马。” 苏璃黑了脸。 苏璃:我就是捡来的,鉴定完毕! 529 先帝遗诏(二更) “为什么又是我”苏璃不干。 苏陌祭出大哥威压,让苏璃再次留在原地长蘑菇,他则施展轻功带着苏小小跟上了对方。 苏璃幽怨地蹲在地上画圈圈:“明明我轻功更好,都不用你带……偏心!” 二人很快追上对方。 那是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一袭灰袍。 这打扮,不像今日进入狩猎场的任何一个官员或使臣。 倒是有点白莲教的风格。 那人来到一棵挂满藤条的老榕树下,左顾右盼的模样,似乎在等什么人。 没多久,他等的人出现了。 苏小小微微错愕,赵康宁 然而这还不是最惊讶的,当那个男子摘掉斗笠时,苏小小看清了他的容貌。 莫归远身边的护法——张峰! 苏小小与苏陌微微压低了身子,将自己隐藏在一片花丛后。 “是张峰吧”她无声询问。 苏陌微微点头:“是他。” 莫归远死了,张峰下落不明,与他一起失踪的还有拿到先帝的圣旨。 萧重华找张峰,只差没把京城掀个底朝天了,谁曾想他竟自己送上门了,还与赵康宁碰了面 是大长公主授意的吗 苏小小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疑惑,正寻思着,榕树下的二人开口了。 赵康宁淡淡问道:“约我出来,是你的主子有什么事找我吗” 莫归远已死,赵康宁口中的主子不可能是他。 看来他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个张峰是被安插在莫归远身边的细作。 张峰郑重地说道:“不是主子让我来的,是我自己想找康宁公主做一笔交易,如果康宁公主不愿意,那么,我想您的姐姐长乐公主或许会十分乐意。” 长乐公主便是那位远嫁去西晋的和亲公主。 赵康宁冷眸一扫:“你在威胁我” 她身后,两名高手上前一步,大拇指推动剑鞘,将剑拔出来一寸。 张峰稳住心神说道:“在下不敢,在下只是为康宁公主提供一个选择。” 赵康宁似嘲似讥地打量了他一番:“你孤身前来会见本公主,本公主钦佩你的胆量,但你也该明白,本公主要杀了你易如反掌。” 赵峰道:“康宁公主听完我的交易,如果觉得没价值,再杀我也不迟。” 苏小小心道:这个张峰倒是个谈判高手,不过,他背着大长公主来找赵康宁,到底是想做一笔什么交易 赵康宁恣意道:“好,本公主就给你这个机会,记住了,若是本公主不感兴趣,就凭你方才的大不敬,本公主就一定会要了你的命!” 张峰正色道:“我手里有一道先帝驾崩前留下的遗诏,关乎大周皇室的正统。” 苏小小眯了眯眼:先帝的圣旨果然在这家伙手里! 赵康宁眼神一闪,俨然来了兴趣。 “遗诏在哪里”她高高在上地问道。 张峰笑着看了眼赵康宁身后随时可能杀他灭口的高手:“我没那么蠢,把如此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 赵康宁冷冷一笑:“你想从本公主这里得到什么” 张峰直言道:“一笔钱财,以及去西晋的路引。” “为何不去北燕”赵康宁刚问完,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啊,你主子在北燕有眼线。我有点儿好奇,你为何要背叛你的主子” 张峰没被她牵着鼻子走:“这是我自己的事,康宁公主只管告诉我,您想不想同我做这笔交易” 赵康宁笑了笑:“我若是不同意,把你告发了呢” 张峰无惧地说道:“那就两败俱伤,我活不了,公主也拿不到圣旨对付大周。” 一道能颠覆皇权的圣旨,可想而知会给大周带来多大的动荡。 赵康宁不会不想要。 这是张峰敢独自来见她的底气。 赵康宁犹豫片刻,最终在心里做了抉择:“好,你要的东西,三日后给你。” 张峰道:“等我拿到钱与路引,我自会告诉康宁公主圣旨被我藏在了哪里。” 赵康宁不怕他会耍赖,用她给的路引去西晋,追踪起来太容易。 她也不会在事成之后灭张峰的口,她这人很讲信用的,否则张峰也不会找上她。 “什么人!” 赵康宁右侧的高手突然开口。 苏小小与苏陌神色一凛。 被发现了 下一瞬,数名蒙面黑衣人自对面的树丛后奔袭而来,二话不说朝着张峰冲了过去。 不是她和苏陌暴露了……苏小小神色稍霁。 但很快,她又发现还不如是她与苏陌暴露呢。 因为那伙黑衣人是冲着张峰来的,他们要抓走张峰。 苏小小低声道:“是大长公主的人,她想拿回圣旨!” 张峰东躲西藏,一直没现身,大长公主或许是猜出了张峰想背叛自己,也猜到张峰会来找北燕使团交易,于是她暗中派人跟着北燕使团,果然守株待兔等到了张峰。 北燕与张峰背后的主人是狼狈为奸的关系,但这种关系并非牢不可破。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一切不值一提。 赵康宁下令:“拦住他们!别让他们把张峰抓走!” 两名高手拔剑而上,与那伙黑衣人厮杀了起来。 张峰趁机逃走。 “要动手吗”苏陌问。 苏小小点头:“要。圣旨不能落在赵康宁的手里。” 应该说,是她需要那道圣旨,她不想再让大虎二虎小虎东躲西藏了,她要让他们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 二人从另一边绕路去堵张峰。 为首的黑衣人见张峰逃了,一咬牙,猛地射出一枚飞刀! 飞刀当场割破了张峰的脖子。 张峰扑倒在地上。 苏陌忙将人扶起来,捂住他脖子上的伤口。 鲜血不停往外涌。 苏小小眸光一沉,蹲下身打开急救包,拿了止血散往他伤口上撒:“圣旨在哪里你快告诉我!我现在救你!” “在……在……”张峰哇哇地吐着血,“飞……” 苏小小附耳倾听:“飞什么” 张峰咽了气。 “他死了。”苏陌说。 苏小小蹙眉。 刚到手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但往好的方面想,圣旨没落在赵康宁的手里,也没让大长公主夺回去。 “检查一下他身上,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我来。” 他不要妹妹碰尸体。 苏陌把张峰全身上下都搜了一遍,裤衩子都掏了,他承受了这个性别不该承受的伤害。 可他不摸,妹妹就要摸。 那还是他来摸。 好在是有所收获,搜出了一块对牌,一封信,以及一把客栈的钥匙。 今天有好好吃饭,现在我要去好好睡觉了,大家晚安。 530 鬼怖出手(三更) 信纸是空的,不知是不是没来得及写,或者是里头的信函已经寄出去了。 对牌是京城最大的钱庄——财记的,看来这家伙有点儿私房钱,苏小小很满意。 最后是客栈的房间钥匙,上面刻着蓬莱二字。 “京城有蓬莱客栈吗或者……蓬莱酒楼蓬莱阁楼蓬莱居”苏小小一口气问了好几个名字。 苏陌摇摇头:“不清楚,我没住过京城的客栈,回头我让人查一下。” 苏小小一边将钱庄的对牌揣进怀里,一边严肃地看向苏陌:“苏大公子,你二十多了,院子里没个通房丫鬟就算了,居然也没和人开过房,你这样是不行的。” 苏陌:“……” 至少是有点儿线索,苏小小心情还是不错的,绝不承认是因为吞了张峰的私房钱。 “他们过来了!”苏陌警惕地说。 苏小小忙道:“我们走!” 当蒙面黑衣人甩开赵康宁的高手赶来现场时,苏小小与苏陌早已逃之夭夭。 现场只剩下一具明显被翻动过的尸体。 一名黑衣人蹲下身来,在张峰身上搜了一遍,起身道:“老大,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为首的黑衣人道:“看来有人捷足先登了。” “会是谁”那名搜身的黑衣人问道。 为首的黑衣人冷冷一哼:“还能是谁北燕那群叛徒!敢违背与主人的合作,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赵康宁还不知自己被苏家兄妹给坑了,她也气得很,好端端一笔交易,突然杀出一群程咬金。 她在琢磨究竟是自己被跟踪了,还是张峰把人引来的,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如果他们跟踪的是张峰,半路就能动手,不必等到现在。 她眉头紧皱:“那个张峰到底逃走没” 张峰的尸体被黑衣人带回去复命,现场只留下一滩血迹,她很难判断出张峰有没有死里逃生。 “不管了,先找到舅舅,把圣旨的事告诉他。” …… 奔涌的溪流旁,赫连邺遇上了卫廷与卫六郎,毫无意外,三人打了一场。 赫连邺只认识卫廷,卫六郎戴了面具,赫连邺没认出来。 卫六郎与卫廷左右夹击,一人攻下盘,一人刺面门。 赫连邺长枪一绕,挑开卫六郎的青锋剑的同时,也架住了卫廷朝自己眉心刺来的长剑。 他一脚踹上卫六郎的胳膊,将他整个人踹飞出去,又一枪刺向卫廷。 卫廷用长剑挡了一下,足尖一点,退回卫六郎身边。 卫六郎捂住胸口,用握着青峰剑的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你没事吧”卫廷将他扶起来。 “我没事。”卫六郎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赫连邺,“他的武功……比四年前精进了许多……” 四年前,卫六郎曾与赫连邺短暂地交过手,当时的赫连邺并没有这么难缠。 “你呢你有没有事”卫廷刚刚也中了一掌。 “没大碍。” 断了几条筋脉而已。 这几日不是白挨秦沧阑的揍的,他发现自己的速度与内力都有了大幅提升。 只不过,面对赫连邺这种境界的高手,还是很难占到便宜。 赫连邺飞身一掠,又是一枪朝卫廷刺来! 卫六郎抡起胳膊去挡。 这是他第三次用胳膊挡赫连邺的长枪了,赫连邺看出了这是一条假胳膊,可他没看出这是什么材质做的如此坚硬,连他的长枪也斩不断! 玄铁吗 不对,玄铁很沉的。 卫六郎对上赫连邺耐人寻味的眼神,眉心一跳:“不好,他也盯上我胳膊了!” 卫廷持剑而上,再次与赫连邺激烈地交起手来。 狩猎嘛,出点意外很正常,谁死了也别赖在对方头上。 这是赫连邺敢来击杀卫廷的原因。 但是卫廷的武功也出乎了他的意料。 赫连邺淡淡说道:“小子,这么多招了你还没死,你的天赋在我那位外甥女儿之上,不过可惜了,你是卫家人,我今日必取你命!” 他说罢,以长枪挑开卫廷的剑,一掌拍上卫廷的胸口—— 卫六郎扑过来替他挡下这一掌。 六哥! 卫廷一剑划伤了赫连邺的手背,抱着卫六郎施展轻功急剧退开。 二人落在地上,卫六郎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六哥!”卫廷低声唤他。 卫六郎忍住疼痛说道:“死不了。这人太难缠了……” 卫廷正色道:“六哥你先走,我来杀他。” 卫六郎瞪了弟弟一眼:“你怎么杀你和他隔了二十年的内力,真当他这么多年是吃干饭的” 论天赋,小七当在赫连邺之上,二十一岁的赫连邺一定打不过现在的小七,可问题是,赫连邺多习了那么多年的武,这就是他的优势。 卫廷道:“我有我的办法。” 卫六郎一怔:“你……你又想乱来是不是” 上回杀莫归远,小七服了毒,命差点儿没了,他这回说什么也不会允许小七那么做了。 卫廷冷声道:“赫连邺必须死!” 卫六郎揪住他的衣襟:“你听着,我是哥哥,要去……也是我去!” 他唰的夺了卫廷藏在怀里的药瓶。 卫廷脸色一变,一把扣住他的拳头:“我不打了!我们走!” 赫连邺凌空掠来,死死地拦住二人的去路:“你以为事到如今,你们还走得了” 卫廷冷冷地看向他:“赫连邺,你可知你是个大冤种被人骗得团团转还自以为英勇过人,我都替你汗颜,这个大将军究竟是怎么当上去的有勇无谋,匹夫之勇!” “臭小子!找死!” 赫连邺一枪朝卫廷刺来。 卫廷吸引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不与他硬刚,而是掠到了另一边的一棵大树上。 “赫连邺,你根本不是我祖父的儿子!” 赫连邺的身形一滞,眼底掠过极强的震惊:“你……” 卫廷冷冷地说道:“没错,我知道了,并且比你知道得更多,你让人利用了,我祖父与你毫无关系,你杀我祖父,若是为国,那我无话可说,可若是为了一己私仇,我只能说你蠢笨如驴!” “你住口!你给我住口!” 卫廷一边施展轻功躲避他的追杀,一边继续刺激他:“你看看你全身上下,有哪一点像我们卫家人你是不是觉得我祖父这样的大英雄,比你亲爹更配做你爹所以你毫不犹豫地信了,你渴望成为我祖父的儿子。” “都说了让你住口!” 赫连邺彻底被激怒,一枪斩断了一棵大树。 卫六郎太阳穴直跳:“你悠着点儿啊!火点得太大了!” “我想找出他的破绽啊!” “但是我觉得你可能会先死啊!” “他已经失去理智了,只要我不摔跤,他抓不住我——” 靠! 摔跤了! 卫六郎捂住眸子,他没眼看了。 卫廷直勾勾地栽倒,暗骂自己要不要这么倒霉…… 随后他就看到了一双白底的黑色步履。 是谁目睹了风华盖世的卫大人的大型尴尬现场他要灭口! 他抬起晕乎乎的脑袋,视线一路往上。 下一秒,他眸子一亮:“大哥” 鬼怖双手抱怀,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个突然扑倒在自己脚边的臭小子,眼神没有丝毫变化,转身就走。 “大哥!” 卫廷抓住他的脚,特别委屈地告状,“有人要杀我。” 鬼怖冷漠地问道:“干我何事” 卫廷想了想,十分厚颜无耻地说道:“我是你最疼爱的小七呀。” 鬼怖:“……” 死士没有前尘,鬼怖没有弟弟。 臭小子的死活,与他何干 鬼怖冷声道:“再不放开,我砍了你的手。” 卫廷给了他一个无比委屈的小眼神:“松开就松开。” 他松了手。 鬼怖要走。 哪知突然,卫廷就声情并茂地叫了起来:“你快走!我替你拦着赫连邺!你千万别管我!千万别回头!我们卫家就交给你了!我祖父的衣钵……你记得替他传承下去!” 鬼怖:“!!!” 赫连邺的眸光一凉,一枪朝着鬼怖杀了过来! 鬼怖想打死这个小坑货! 鬼怖反手扣住了赫连邺刺来的长枪。 赫连邺眉头一皱,显然没料到对方能扣住自己的长枪。 鬼怖冷冷地扫了卫廷一眼:“我和这小子没关系,你们的事我不想掺和。” 卫廷爬起来,故意站得远远的,像是要与鬼怖撇清关系:“没错没错,我不认识他,他不和是我一伙儿的,赫连邺你放他走!你不许伤害他!” 鬼怖:“……” “你们当我傻”赫连邺用力抽回长枪,猛地朝着鬼怖的头颅斩去。 鬼怖不耐地蹙了蹙眉,你可不就是傻 “赫连邺你住手!你冲着我来呀!你放过他!你……啊……啊!” 卫廷一边装模作样地叫喊,一边走回了卫六郎身边。 卫六郎看着不远处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神色有些一言难尽:“这么坑大哥真的没关系吗” 卫廷风轻云淡地说道:“大哥可是鬼怖,赫连邺杀不了他的。再者,大哥曾与赫连邺多次交手,没准儿这个老熟人能帮大哥恢复记忆呢。” 卫六郎:“我还是觉得不妥。” 卫廷回头一瞧:“赫连邺杀来了!” 卫六郎啾啾啾地跑了,头也不回:“子归你快走啊!祖父的密函全都交给你了!千万别落在赫连邺的手里!” 卫廷挑眉:哦,说好的不坑哥的 赫连邺一枪架住鬼怖的剑鞘:“什么密函,交出来!” “老子怎么知道!” 鬼怖气坏了,这特么都是哪里来的小坑货!一个比一个坑! 赫连邺冷声道:“交出密函,留你一具全尸!” 鬼怖与赫连邺过了十几招式,一直没有出剑。 但现在,他烦了。 “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在那之前,我不想大开杀戒,但是,你执意找死,那就别怪我!” 鬼怖目光冰冷地拔出了死士之剑。 此剑名为封喉。 不封喉,不归鞘! 超级粗长的三更,和鬼怖的剑一样厉害oo 531 记忆复苏(一更) 张峰的小插曲过后,苏小小没再遇上任何变故,接下来就是打猎。 她打的少,主要射箭,百步穿杨。 景弈为不仅给她做了弓,也做了箭,越用越顺手,她很是喜欢。 苏陌也不怎么打猎,他不爱猎这些飞禽走兽。 只有苏璃是在认认真真地享受打猎,整片林子都是他无比兴奋的嗷嗷声。 “要去内围吗”苏陌望着前边的铁网问。 苏璃点头如捣蒜:“去呀去呀去呀!” 苏陌:“没问你。” 苏璃:“……” 苏小小望了望渐渐暗沉的苍穹:“天色不早了,内围说不定有人等着我们现身呢,还是别去自投罗网了。” 苏小小现在比较惦记从张峰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得尽快安排人回京城找出那道圣旨……绝不是贪张峰的遗产。 另外她说的也是真的,内围危险重重,她不信北燕不会耍什么手段。 她不怕北燕,但也没必要上赶着送人头,没有意义,除非赵康宁在内围,她可以考虑去杀她。 但很可惜,她在外围,并且可能已经回去了。 “好,我们回去。”苏陌轻声说。 苏璃委屈道:“可是我想去进去嘛……” “喂!到底有没有人听我说话” “我还是不是你亲弟弟啦” 苏璃瘪嘴儿,赌气地拿上猎物,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苏陌与苏小小出了林子。 下午那场雨阻挠了相当一部分打猎者,不少千金都在侍卫的陪同下空手而归了,她们坐在棚子里欣赏侍卫们赛马。 突然看见苏小小带着丰厚的猎物归来,一个个喜不自胜地迎了上来。 “秦苏!你打了好多兔子呀!” “苏大公子,苏五公子。” 众人也与苏陌、苏璃见了礼。 苏璃心道,什么她打的全是我打的好么 我马鞍上挂不下了,才挂在她和我大哥的马鞍上的! 很快,静宁公主也从林子里出来了。 她活抓了两只竹鼠。 是给惠安的,惠安死活要跟来,她没同意,要再不给惠安带点儿猎物回去,惠安又得闹。 雨后的落日格外灿烈。 打猎的众人陆陆续续回来了,萧独邺与萧舜阳也算满载而归。 礼亲王笑容满面,俨然也是收获颇丰。 景弈策马朝着苏小小走了过来,将马鞍上的布袋递给她。 “给。” 苏小小接过来,打开一看,里头竟是一株罕见的药草,这种草的根茎为蓝色,开出来的花朵是白色,有轻微的毒性,但却对风湿有奇效。 是苏小小在西晋毒师的手札上见到的药草。 但此药草极为难得,据说长在悬崖峭壁上…… 苏小小再看向景弈,少年的脸颊脏兮兮的,额头也擦破了,手掌上包扎着一块纱布。 苏小小把他的手拿了过来,拆开纱布,仔细检查他伤口:“疼不疼” 景弈的眸子亮若星辰:“不疼。” 萧重华朝这边望了过来,景弈跳崖摘药草,把他吓坏了。 但能光明正大地对她好,也未尝不是幸。 赵康宁是最后几批出来的,她一眼看见在凉棚中坐下的苏小小与景弈。 二人跽坐在蒲团上,桌上摆满瓶瓶罐罐,苏小小正在为景弈处理伤势。 她的眸光凉了凉,策马去了一旁的马厩,蛊师早已等候多时。 “他活着回来了怎么回事” 她不悦地问。 蛊师苦大仇深地说道:“景小侯爷一直与西晋礼亲王在一块儿,我没机会下手。” 礼亲王可不是好惹的。 他凶名在外,乃西晋四大魔头之一,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下蛊,怕不是嫌命长了 “我暴露了无所谓,可万一连累了公主,就罪该万死了。” 赵康宁冷声道:“我不想听这些借口!” 蛊师正色道:“事不过三,我下次一定不会再失手!” 赵康宁心里有更重要的事,没在景弈的问题上纠结太久:“你今日可去了内围” “去了。”蛊师说。 礼亲王是不可能老老实实在外围狩猎的,他远远地跟踪他们,也进了内围。 赵康宁问道:“那你可看见我舅舅了” 蛊师摇头:“不曾。” 赵康宁嘀咕道:“奇怪,舅舅去哪儿了这么晚了也没出来” 凉棚里,苏小小也在等。 天都黑了,她爹与卫廷、卫六郎还没出来。 景弈看着她朝林子里张望,说道:“我回来的路上好像看见护国公了。” “是吗” “他和太皇太后在一起。” 苏小小一噎。 爹啊,我亲爹啊,你这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逼你亲爹造反呐 “是护国公回来了!” 一位官员说道。 苏小小循声一瞧,只见他爹骑着高头骏马,护送着白羲和与西晋皇女从林子里出来。 三人的身边跟着莫邪。 莫邪没骑马,他背上背着熟睡的西晋小郡主。 苏小小凉飕飕地看向景弈,皮一下很开心 景弈压下翘起来的唇角,无辜道:“哦,忘了说,还有西晋使臣。” 看在你受伤的份儿上,不和你计较了。 苏小小唰的拉紧绷带。 景弈倒抽一口凉气:“疼。” 空地上架起篝火,景宣帝吩咐厨子,挑了几个不错的猎物烤了。 一直到烤肉端上来,苏小小也没等到卫廷他们。 到底出了什么事 密林深处。 鬼怖与赫连邺过了上百招。 鬼怖是死士,一旦战斗起来,便不知疼痛,不畏生死,赫连邺是大活人,他再怎么勇猛无惧,也不可能做到像死士那样。 “你究竟是谁” 赫连邺警惕地问。 他不是没与死士交过手,但从没哪一个如此难缠。 “现在问这个,晚了!” 鬼怖说了不掺和,是他不放自己走,那么,就等着用鲜血来祭他的封喉剑吧! 三丈之外的大树下,卫六郎助威:“子归好样的!杀了他!杀了那个逆贼!” 鬼怖一剑砍上赫连邺的长枪,转头对卫六郎与卫廷冷声道:“等我杀了他,就拿你们两个来祭剑!” 他认真的,他要杀了这两个臭小子! 卫六郎讷讷道:“大哥好像真的生气了,我们是不是赶紧逃啊” 大哥没恢复记忆,他留在卫家只是为了隐藏身份完成任务而已,真把他惹毛了,他六亲不认的! 卫廷没说话。 赫连邺是个难缠的对手,虽然受了伤,但是大哥也快要开始耗损心力了,再这么下去,战斗完,大哥必定进入死士的虚弱状态。 终于,赫连邺露出了破绽。 鬼怖一剑刺中赫连邺的腰腹。 但赫连邺也不是吃素的,他一记猛拳砸过来,鬼怖及时朝后一仰,拳头擦着他的面具一晃而过。 咔! 面具被打掉了。 那张有着诡异刺青的脸暴露在了赫连邺的眼前。 赫连邺狠狠一惊:“是你你不是死在碎北关了吗” 碎北关,当年卫胥与卫家六子战死的地方。 听到这三个字,鬼怖的脑子突然嗡了一下,闪过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532 万箭穿心(二更) “父亲!” “三弟!” “四弟!” “……” “……” “大哥……快走……你……快带着四弟他们……走……” 浑身插满箭矢的将士身姿笔挺地跪在了他面前,连死都想替他挡下最后一支箭。 “三弟——三弟——” 是撕心裂肺的咆哮,是痛彻心扉的呐喊,他抱着被万箭穿心的弟弟,看着他在自己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发出了绝望而崩溃的哀嚎:“啊——” 鬼怖突然大叫起来。 这把赫连邺都给惊怔住了。 他一时忘了出手。 “大哥不对劲!” 卫廷神色一肃,快速施展轻功来到鬼怖身后,一脚踹上赫连邺的肩膀,将赫连邺踹出去的一霎也抱着鬼怖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北燕的高手与朝廷的禁卫军以及几位西晋的护卫一并赶到了。 “赫连大将军,赫连大将军你在前面吗” 一位北燕高手大声呼喊。 兄弟俩交换了一个眼神,带着陷入狂躁状态的鬼怖离开了。 卫六郎没忘记带走地上的面具。 狩猎场入口处的空地上,众人吃饱喝足,景宣帝也乏了,带着皇后等人回了寝殿。 苏承让苏小小先回去,他带人去找女婿。 北燕的人应当猜出林子里发生了什么,为防止自己被灭口,除了叫上朝廷的禁卫军,还叫上了西晋使臣,真够谨慎的。 “你爹也小心。”苏小小道。 苏承道:“你放心,这毕竟是大周的地盘,我心里有数。” 苏小小看着身穿盔甲、一身浩然正气的苏承,突然觉得他也成长了不少,不再是乡下那个睡到日上三竿、毫无追求、一天天讹人的混不吝大恶霸了。 他爹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护国公府未来的主人。 她回了庭院。 几个孩子在太后宫里玩了一整天,回来就睡了。 李氏刚给小虎擦完澡。 小虎睡得呼呼的,拨来拨去也不醒。 “回来了。”李氏拧干了巾子,“咦小七他们呢” 正问着,几人回来了。 二人听到动静,忙走到门口瞧了瞧。 卫廷将鬼怖背回了西院的屋子,卫六郎神色匆匆地跟上。 “出什么事了大哥怎么是被小七背回来的” 苏小小道:“我去瞧瞧。” 李氏也想去,可她回头看了看几个孩子,还是决定在这里守着。 卫廷把鬼怖放在了硬邦邦的床铺上:“六哥,去叫小……” “我来了。” 苏小小迈步入内。 她来到床前,卫廷将帳幔挂起来,又与卫六郎掌了灯过来:“大哥与赫连邺交了手,重伤了赫连邺,紧要关头大哥的面具掉了,赫连邺不知说了什么,大哥突然抱住头,十分痛苦地叫了起来。” “头” 苏小小检查了他的脑袋,排除了外伤的可能。 卫廷蹙眉道:“大哥像是突然失控了似的……我点了大哥的穴。” 要点穴鬼怖可不容易,挨了好几拳呢。 苏小小看了眼狼狈的二人:“你和六哥也受伤了” 卫廷道:“你先给大哥瞧,我们没事。” 他俩属于皮外伤,确实没什么打紧的。 倒是大哥的样子十分令人担心。 苏小小给鬼怖把了脉,检查了伤势。 赫连邺是个十分厉害的对手,与他交战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鬼怖身上受了点外伤,只是没那么严重。 苏小道:“从脉象上看,没有太大的问题。” 卫廷说道:“大哥好像很虚弱。” 方才天黑,他俩看的不真切,这会儿油灯才照,才发现鬼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 苏小小拿来生理盐水与金疮药:“他进入了战斗后的虚弱期。” “怎么会……”卫廷与卫六郎齐齐怔住。 卫廷有些自责,他与修奴交过手,死士在进入虚弱期前是有征兆的,他没发现大哥出现那样的征兆,还以为要再打一会儿才能进入虚弱期。 而从当时的战况来看,赫连邺应该是撑不到那时候。 苏小小认真想了想,说道:“不一定是与赫连邺交手出现的虚弱期,你方才不是说大哥突然头疼吗我想,可能与此有关。” 卫六郎着急地问道:“可是大哥为何突然头疼真的不是受什么伤或者生什么病了吗” “不是。”苏小小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鬼怖的确受了点伤,但绝不至于让他头疼、狂躁到进入虚弱期。 “有一种可能。”她说道,“他记起了什么。” 行宫的另一座庭院中,北燕的医官也为赫连邺处理完了伤势,鬼怖那一剑捅得极深,几乎贯穿他的腹部,医官们把最好的药都用上了,也亏得是他,换做旁人早没命了。 赵康宁坐在床边,握住赫连邺的手,哽咽道:“舅舅,是谁伤了你你告诉宁儿!宁儿替你报仇!” 赫连邺昏迷不醒,没有回应。 赵康宁落下泪来。 赫连邺受伤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这明显不是猛兽的咬伤,而是剑伤,北燕使臣闹到了景宣帝的跟前,让他给北燕一个说法,否则就是在向北燕宣战。 景宣帝也冤枉啊,他虽巴不得赫连邺死掉,但还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人。 “当时还有谁没出林子”他问禁卫军统领。 禁卫军的正统领姓杨,是景宣帝心腹。 杨统领看了一旁的苏承一眼,正色道:“卫廷。” 苏承一脸震惊:“卫廷出来了呀,在太后那边儿逗孩子呢。” 景宣帝派人去太后寝殿询问。 太后道:“他傍晚那会儿来接孩子,哀家留了他用膳,刚走不久,你们找他吗” 赫连邺是天黑之后被人找到的,而那会儿卫廷正在太后这里吃晚饭呢,太后还邀请了几位北燕、西晋的使臣与其家眷,大家全都可以作证。 那个卫廷是苏璃假扮的。 苏璃就说大哥怎么突然那么好心带他来打猎,原来又是拿他当工具。 景宣帝表示一定会严查此事。 赫连邺并不知外头掀起了轩然大波,他躺在床铺上,脑子里一帧帧闪过卫廷讥诮的脸。 “赫连邺,你可知你是个大冤种” “我祖父与你毫无关系!” “你看看你全身上下,有哪一点像我们卫家人” “你不是我祖父的儿子!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是!” …… “我是……我是武安君的儿子……我是……” “我是……” “你们全都在骗我……全都对不起我……全都……” 门开了。 阴森的月光下,一道暗影缓缓走了进来。 533 幕后之人(三更) 苏小小搂着小团子睡得正香,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放开小团子,钻进卫廷怀里。 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让卫廷的心头柔软了一把。 来的真不是时候。 他皱眉,不满地看向紧闭的房门。 “少爷……” “知道了。” 卫廷低声应了一句,门外的侍卫不再多言。 他没吵醒苏小小与三个小家伙,穿了衣裳拉开房门:“出什么事了” 侍卫禀报道:“赫连邺今早被人杀了。” 卫廷有些意外:“死了” 侍卫道:“在抢救,但太医说……救不活了。” 卫廷看了他一眼:“你这不是报喜的表情。” 侍卫一脸复杂:“少爷去看看就知道了。” 卫六郎也听到了动静,与卫廷一道去了北燕使臣的院子。 各国都带了太医,也都给赫连邺瞧了,没一个人敢吭声。 西晋皇女一脸冰冷。 赫连邺死了,她为何如此生气 卫廷不明所以地对上了西晋皇女投来的眼神。 “你跟我来一下。” 她眼神暗示。 卫廷出了赫连邺的院子,卫六郎在附近替他二人放哨。 西晋皇女开门见山地说道:“莫邪被抓了。” 卫廷问道:“是莫邪杀的” “你也这么认为是不是”西晋皇女的神色很凝重,“昨日在猎场,我、馨儿与护国公、太皇太后遭遇了一波狼群的突袭,那些狼不对劲,我没太放在心上,毕竟,也可能是冲着护国公或太皇太后来的。但今早,莫邪出了事。” 这么一说,卫廷就明白了,有人在陷害西晋皇女。 西晋皇女道:“我的人杀了赫连邺,我与北燕结盟的可能性彻底没了。更重要的是我回去后会遭到我父皇的惩罚,失去竞争皇储的资格。” 卫廷意有所指:“是——” 西晋皇女冷声道:“没错,我那位好皇兄干的。北燕的长乐公主嫁给他做了侧妃,他们联手给我下了套。” 卫廷没有落井下石,也没趁火打劫,他很清楚西晋皇女的实力,龙搁浅滩终究是龙。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西晋皇女说。 卫廷道:“不,我与殿下结盟的意愿从未更改过。” 雪中送炭与锦上添花,自然前者的回报更大。 …… 苏小小被卫廷叫醒。 “你说救谁”她懵呆呆地问,怀疑自己睡糊涂了,听错了。 卫廷叹气:“赫连邺。”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救他干嘛” 卫廷心道我也不想救啊,可为了大局着想,这个家伙的命必须得苟着:“他被人杀了……还没死,剩最后一口气,有人看见莫邪提着剑从他房中出来,一口咬定莫邪是凶手。还说林子里也是莫邪伤了他。” 苏小小道:“莫邪早出来了呀。” 卫廷把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他一个人在房中打坐,没人替他做不在场证明。” 苏小小又道:“莫邪怎么说他为何去赫连邺房中” 卫廷道:“他是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经过,跟了上去。” 苏小小微微蹙眉:“经过” 卫廷讲了一下行宫的地形:“凶手可能是从南侧潜入的,要去北燕使臣的住处,就必须经过西晋使臣的寝殿。莫邪还与对方交了手,但后面莫邪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脑子就空白了,等恢复意识时,赫连邺已经被杀了,他手里抓着凶器。那不是他的剑,他的剑不翼而飞。” 苏小小分析道:“凶手把他的剑拿走了,用自己的兵器杀了赫连邺,嫁祸给莫邪。但是凶手没想到,赫连邺命大,竟然活下来了。” 卫廷觉得,八九不离十。 赫连邺的命是真大呀,被鬼怖捅了一剑没死,被凶手再捅一剑还没死。 苏小小暗暗感慨完,又问卫廷道:“你当真觉得是西晋大皇子与北燕的另一脉干的吗” 卫廷凝眸道:“老实说我不太确定,但西晋皇女会受牵连,毋庸置疑,莫邪也会被问罪。” “莫邪这是倒的什么霉……” 苏小小对莫邪印象不错,二胡拉得好,她不想失去这个乐友。 想到什么,她又道,“对了,昨日我在林子里遇到了张峰。他是大长公主的人,这些年一直潜伏在莫归远身边,就是为了伺机拿回先帝遗诏。莫归远逃亡那日,他得手了。但他似乎担心被大长公主灭口,找了赵康宁做交易。可惜还是被大长公主的人杀了。” 卫廷顿了顿:“你是说,林子里潜入了大长公主的人那昨晚……来杀赫连邺的可能也是那伙人了。” 苏小小摸下巴:“我猜是的,我只想不通大长公主为何要杀赫连邺灭口,赫连邺不是她的亲儿子吗就算是假儿子,那也还有利用的价值。” 退一万步来讲,她知道赫连邺知道自己的身世了,那她也可以继续编,继续给赫连邺洗脑,反正赫连邺就是个蠢蠢大冤种。 等等。 编……洗脑…… 昨晚来的人……莫非是慧觉师太! 她终于现身了吗 对于她悄悄回京,苏小小一点儿也不意外。 如果是她亲自来的话,她与赫连邺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她不得不杀了赫连邺灭口。 看来,要揭开一切的真相,只有先让赫连邺醒过来。 卫廷把药箱递给苏小小:“到了。” 廊下,赵康宁见到了被福公公带过来的苏小小。 她没好气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福公公客气地说道:“康宁公主,苏大夫是来给赫连大将军治伤的。” 赵康宁眼眶红肿,嘲讽地说道:“太医都治不了,你让一个小丫头过来,你们是不是想害死我舅舅” 苏小小一针见血道:“他还用害吗” 赵康宁噎住。 太医们早已宣布抢救无效,让北燕皇子与赵康宁准备身后事…… 苏小小懒得再理赵康宁,拎着医药箱进了赫连邺的屋。 赵康宁反应过来,上前一步:“你给我——” 嘭! 房门在她面前紧紧合上了,门栓也被插上。 “姓秦的!我管你是谁!你要敢害死我舅舅,我就算不做这个公主了也会杀了你的!” 苏小小不理会赵康宁的叫嚣,她来到床前,从药箱里取出急救包,开始为赫连邺处理伤势。 好久没求月票了,今天厚着脸皮和大家求一波,看在三更的份儿上,来几张月票吧! 534 原来是你(一更) 赫连邺身上有两处致命伤,一处是鬼怖捅的,伤了脾脏,另一处是凶手捅的,差半寸便刺破心脏。 但真正让太医束手无策的是他失血过多,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苏小小不是大罗神仙,但苏小小有血浆。 她为赫连邺挂上点滴,拿出试纸为赫连邺测了血型。 “唔,这家伙居然是罕见的熊猫血。” “不是碰上我你死定了。” 药房的rh阴性血浆也不多,也不知用完了还有没有。 苏小小肉痛死了,她决定了,等帮莫邪洗脱冤屈,她要让莫邪给她拉三天三夜的二胡。 苏小小剪开赫连邺的衣裳,取出手术刀,开始为赫连邺进行清创与缝合。 景宣帝十分重视此事,亲自来了赫连邺的院子,此时就坐在大堂内等候。 与他一同等待的除了本朝的诸位官员,也有西晋与北燕使臣。 后二者的关系有些微妙。 景宣帝面上担忧,心里是暗爽的,要是北燕与西晋因此翻脸,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之所以没阻止苏小小前去为赫连邺医治,是因为赫连邺伤成那样,必死无疑,她医术再高明也救不活的。 何况也是西晋皇女同意让那丫头为赫连邺医治的,还说若是治死了,后果由她来负。 “母亲。”西晋小郡主依偎在西晋皇女怀中,小声问道,“莫邪会没事的,对吗” 西晋皇女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嗯。” 她心里其实也没谱儿,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赵康宁没与众人坐在一处,她直接就守在赫连邺的房门外。 她很明白舅舅对她的重要性,一个不上进的哥哥已经够让她操心了,若再失去舅舅,她将变得孤掌难鸣。 她不甘心做一个普通的皇族公主,她想要大权在握,想要名垂青史。 舅舅绝不能死…… 可是那丫头已经进去一个多时辰了,究竟怎么一回事 西晋皇女的死士守住了门口,不允许苏小小之外的任何人闯入。 赵康宁狠狠瞪了二人一眼,只得心急如焚地继续等待。 手术其实早已完成,苏小小是在等赫连邺把吊瓶打完。 片刻后,屋外传来了卫廷的声音。 苏小小道:“让他进来。” 死士放了行。 卫廷入内,等赵康宁也打算跟进去时,又被两名死士给拦住了。 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没有半点儿手术过的痕迹,卫廷也没问她把那些带血的纱布与手术刀扔哪儿了,只道:“他情况如何了” 苏小小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赫连邺,说道:“命是吊住了,能否度过危险期就看他十二个时辰内能不能苏醒。你那边怎么样” 卫廷望了望紧闭的房门,压低音量说道:“我问过莫邪了,他说当时房中没有第三个人,对方从头到脚裹得严实,他既没看清对方的样子,也没听见对方的声音,对方很谨慎。” 苏小小对这一调查结果并不意外:“莫邪与对方过了招,感觉对方武功如何” “没过几招他便失去了知觉。”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能在他手里过几招,大长公主的武功这么厉害吗” “她年轻时学了点拳脚功夫,不排除是在藏拙。” 卫廷说罢,自怀里掏出一个小铁盒,盒子内壁是翡翠,“对了,我用这个给他试过了,小虫有反应,他中了蛊。” “原来是蛊。”苏小小不算太意外。 卫廷道:“这种蛊并不厉害,几个时辰就死了。” 要不是他们反应快,再晚一点,根本什么都查不出来。 苏小小冷笑:“看来是想不留痕迹,可惜棋差一着。” 苏小小把从司空云那里打劫来的小虫子收好。 卫廷说道:“爹和苏陌带着禁卫军去抓捕凶手了,应该还没走远。” 她是想杀赫连邺灭口的,她一定会等传出赫连邺的讣告再离开。 苏小小望了望门的方向:“外头的两个死士是从什么时候过来的” 卫廷把这个也打听了:“从莫邪被抓,西晋皇女便立刻带了人过来守住现场。” 苏小小若有所思。 “我舅舅究竟有没有事你们倒是给句话!” “秦苏!” “你再不出来!我就——” 门开了。 赵康宁的叫嚣戛然而止。 她冷冷地睨了苏小小一眼,又见卫廷也在,稍稍收敛了自己的狰狞:“我可以进去了吧” “不可以。”苏小小无情拒绝。 她可不惯着赵康宁。 “你——”赵康宁气得半死。 苏小小对门口的两个死士道:“一只苍蝇也别放进去。” 赵康宁恼羞成怒:“你骂谁是苍蝇” “你说呢”苏小小不再搭理她,回了自己院子,那边还有个病号呢。 卫廷去了大堂,将赫连邺暂时捡回一条命的消息告诉了众人。 “此话当真”西晋皇女的情绪有了波动。 其余人也不可置信。 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还活得了 不是医术高明不高明的问题,是血没了,人会衰竭而亡的! 他们自然猜不到苏小小有个药房血库,只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怕不是大罗神仙吧 卫廷难得谦虚了一回,严谨地说道:“目前只是稳住了伤势,要等赫连大将军彻底苏醒,才算真正度过危险期。” 西晋皇女的眼底闪过了什么。 众人:哦,原来没救活呀,他们就说呢,那么严重的伤势,不可能还有生还的希望,他们且再等几个时辰吧,应该就要发讣告了。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有人在等赫连邺醒过来,如西晋皇女;也有人在等赫连邺彻底断气,如景宣帝。 卫廷也在等,等所有质疑小胖孔雀医术的人被打脸。 另一边,鬼怖的情况也不大秒。 他倒是没受伤,就是一直浑浑噩噩醒不过来,仿佛一遍遍经历着痛苦的梦魇,衣衫被冷汗湿透,干裂的嘴唇里发出沙哑的声音。 “父亲……” “二弟……” “三弟……” …… “六弟……” “殿下……” 卫六郎心疼得眼眶发红:“大哥一定是梦到碎北关的事了……” 碎北关一战至今,快五年了,多少次午夜梦回,只要自己闭上眼,就仿佛能看见父亲与哥哥们惨死在自己面前。 五哥扒下他的盔甲,把无法动弹的他埋在血流成河的尸体下,用自己伤可见骨的身躯盖住他:“小六……别哭……别出声……” 那是五哥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鬼怖烧得厉害,喂不进去药,苏小小给他肌注了一剂退烧针。 她是大夫,她要保持绝对的冷静。 她顿了顿,问道:“六哥,四年前碎北关一战,有人代天子出征吗” 卫六郎从情绪中抽离出来,不明白苏小小为何突然这么问:“没有。” 苏小小:“哦。” 处理完鬼怖的病情,苏小小熬了一碗躺好,装进食盒给赫连邺带了过去。 约莫傍晚时分,赫连邺终于醒了过来。 苏小小再一次感慨,这厮命真硬啊,不到六个时辰便有了意识。 苏小小来到床边,捏住他的脉搏问他道:“能听见我说话吗” 赫连邺的眼睛有反应。 “看来是能。”苏小小松开手,拉了个凳子过来坐下,“别用那么凶的眼神看我,我不是来杀你的,相反,是我救了你。” 赫连邺很虚弱,苏小小不怕他。 苏小小打开食盒,将药碗端出来放在了另一张凳子上:“药还有些烫,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苏小小不喜欢和人兜圈子,尤其不爱与仇人兜圈子。 “我能救你,也能杀你,所以你最好乖乖配合,不要惹我,不要诓骗我。当然,以你目前的状况,也很难骗到我。” 人在虚弱的时候,心理防线是会降低的,哪怕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要警惕,但脑子没平日里转得快。 她得尽快,一会儿他越来越清醒,反倒不容易套话了。 “是那个人来找你了吧你们谈了什么她为何要杀你” “你应该明白,她能潜入你房中一次,也能潜入你房中第二次,原因是什么,我就不多说了,你心里比我清楚。西晋皇女不可能一直派人保护你,她所要的不过是莫邪的清白而已。如今能护你周全的只剩下我。你可以不信我,但你绝对没有第二个选择!” “或者,我们换个方式,我问你问题,作为交换,你也可以问我。” 听到这里,赫连邺的神色总算出现了一瞬的松动。 他虚弱地看着苏小小,用上了半生的尊严与倔强,将自己的不堪剖开血淋淋地剖开。 “武安君……究竟是不是我父亲” “不是。”苏小道,“你都这副样子了,我没必要骗你。” 赫连邺的眼眶红了。 他望着帳顶,像是像被抽空了最后一丝灵魂的木偶。 苏小小道:“现在轮到你来回答我的问题了,她昨夜来找你,是想继续哄骗你相信自己的身世,还是来问你有没有从张峰的身上拿到那道圣旨” 赫连邺默认。 苏小小睨了他一眼:“看来都有。又轮到你了,你还想问什么” 赫连邺沙哑着嗓音道:“昨晚那人……” 他却不往后说了。 苏小小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是。” 是卫琛。 苏小小看向他:“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借你的手对付卫家的人究竟是不是大长公主” 赫连邺没说话。 苏小小收回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多谢你的回答,我想,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赫连邺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苏小小道:“卫廷和我爹在行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凶手。比起逃走,我更愿意相信对方是藏起来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人就藏在这间屋子里,对吗” 赫连邺瞳仁一缩。 苏小小站起身来,淡淡地掸了掸衣袖。 “现身吧,殿下。” “或者我该叫您一声……南阳王。” 这一章是真肥呀,大家晚安。 535 小虎的威力!(二更) 屋子里静悄悄,唯独苏小小的话掷地有声。 然而过了许久,久到苏小小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了赫连邺的意思时,东侧传来一阵闷闷的轰隆声。 书架旁移,露出一间黑漆漆的密室。 紧接着,一个一袭玄衣、身材颀长的男子缓步走了出来。 苏小小曾见过南阳王年轻时的画像,那是一个鲜衣怒马的美男子,意气风发,如玉风华。 眼前的男子与画像上的容貌渐渐重叠,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有了一丝岁月的痕迹,但也依旧俊美就是了。 大虎、二虎、小虎的眉眼随了他,但又不那么像。 孩子的眼眸是干净澄澈的,他的眼底却一片寒凉阴鸷。 这是苏小小第一次见到南阳王本人,由于此前只看过画像,并未形成固定的印象,因此还算好接受。 二人隔空对视了数秒。 南阳王的气场很强大,可苏小小在他面前没有丝毫的怯弱。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丫头。 南阳王的目光落在苏小小的脸上:“你就是秦沧阑的孙女” 南阳王的声音很好听,就是太冷了,仿佛碎了一池的冰。 苏小小不卑不亢说道:“是。” 南阳王又道:“你怎么猜到的” 苏小小道:“赫连大将军适才说话说一半,我就猜到他是有所顾忌了。” 要说赫连邺笨吧,他有时又还有点脑子,还知道用各种表情与眼神暗示她。 方才赫连邺真正问全的问题只有一个,武安君是不是他爹 后面问到卫琛时,他没讲出卫琛的名字,看来,他还没对南阳王提起卫琛的事。 至于自己问到大长公主是不是幕后主使,他没吭声,但眼神已说明一切。 南阳王淡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如果你是想问,我怎么猜出幕后之人不是大长公主,而是你的。”苏小小叹一口气,“这就说来话长了。” 其实,一直到今晚之前,她都没往南阳王身上猜。 应该没有任何人会往他身上猜。 他们一开始就被郭丞相珍藏的那幅画像给误导了,随后是司空云,他的沉默被理所当然地当成了默认。 仔细一回想,司空云自始至终没有明明白白地说过:“我的主人是大长公主。” 可惜当时就是没反应过来。 让她对大长公主是幕后之人产生怀疑的是莫邪的话。 苏小小道:“大长公主不会武功,确切地说,只学了点儿皮毛,与莫邪交手,怕是一招也接不住。” 南阳王问道:“难道就不可能是她藏了拙” 苏小小点点头:“我也这么考虑过。” 直到……她听见鬼怖的梦呓,不断地喊着“父亲”、“二弟”、“三弟”……“殿下”。 卫六郎说,大哥一定是梦到了碎北关一战。 他们是一起“战死”的,鬼怖目睹了他们的惨状,深深地印刻在了脑海,所以他不断地呼喊着他们,可那声殿下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问卫六郎,可有人代天子出征 卫六郎说没有。 那么,鬼怖在碎北关见到的殿下是谁 大长公主已出家,四年前她在青州的庵堂念经。 诚然,她也可以偷偷摸摸赶往碎北关,但以她的身份,卫琛若是见了她,不会省去封号直呼殿下,这太亲密了。 到这里,苏小小就已经有些怀疑他们弄错了。 苏小小又想起了钟山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师太她……待南阳王极好。” 她当时听得一头雾水,她在调查大长公主,怎么扯到了南阳王 莫非是钟山看出来什么了 在拐着弯替大长公主说话毕竟,南阳王与卫家是一条船上的,大长公主疼南阳王,就绝不会断掉南阳王的臂膀。 作为一个忠朴,钟山会替主人开脱无可厚非,或许他也不清楚大长公主的谋划。 现在想来,钟山从一开始就是在提醒她注意南阳王。 当然了,鬼怖也好,钟山也罢,苏小小都不会当着南阳王的面儿说出来。 下面这个可以讲。 苏小小道:“先帝的遗诏,大长公主要它没用,你要了才有用。” “就凭一道遗诏”南阳王看向苏小小,一脸的不信。 他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一般都是他糊弄别人,看看赫连邺这个大冤种就知道了。 但苏小小就是不说,他又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南阳王在椅子上坐下,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也不重要了,你很聪明,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你当真是乡下长大的吗还是说——你是个假的” 苏小小眯了眯眼。 这家伙的眼神好毒辣啊。 不愧是把所有人蒙在鼓里的幕后高手。 莫归远是他的棋子,赫连邺是他的棋子,郭丞相与司空云也是—— “十年前你谋反失败,武安君赶去救人时,也把你一并救下了,是不是” “没错。” “之后你一直隐姓埋名,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武安君在青州的军队也是为你建造的,为何选在青州,倒也好理解。那里毕竟是大长公主的封地,朝廷的管控有限,而她又对你疼爱有加,你还活着的消息,没瞒着她吧” “继续说。”南阳王似乎有些欣赏这小丫头了。 “除了武安君,大长公主,卫琛也知道你还活着,他在碎北关见到了你。” 苏小小觉得,卫胥应当也知道,至于其余卫家人就不好说了。 卫老太君明显是不知情的,卫六郎与卫廷也是。 南阳王欲言又止,似乎想纠正什么,亦或者补充什么,到底是忍住了。 苏小小古怪地看向南阳王:“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你会对付卫家还用如此残忍的办法” 南阳王抬手指了指床铺上的赫连邺:“残忍的不是我,是他,我只想要他们的命而已。” 苏小小的眸光凉了凉:“所以你承认了,卫家的惨剧确实是你一手造成的。他们是你的左膀右臂,是你身后最大的助力,你有什么非杀他们不可的理由吗” 这才是苏小小一直没去怀疑南阳王的原因,不是因为他死了,而是因为他根本没理由陷害卫家。 天底下谁都可能,除了他! 南阳王的眼底闪过一丝什么,随即他笑了笑。 这人笑起来真好看,大虎二虎小虎长大了一定也是迷死人的美男子。 他说:“丫头,我若是告诉你,我也是被人蒙蔽了,你信吗” 苏小小道:“我说我信,你就信我真的信吗” “不信。”南阳王惋惜地笑了,“你太聪明,如果你没嫁入卫家,我兴许还能留你一命的。” 苏小小的眼底没有丝毫惧怕:“你想杀我你杀得了吗” 咚! 咚! 门外接连传来重物撞击地面的声音,是守门的那两个死士倒下了。 苏小小道:“忘了你有内奸了。” 没有打斗的声音,让死士瞬间失去意识,与莫邪中招的方式何其相似。 南阳王笑了笑:“丫头,你的胆量超乎我想象,但,到此为止了。” 他缓步走向苏小小。 忽然间,咻的一声,一枚飞刀朝着他急速射来。 他偏头避过,飞刀狠狠地插在了门柜上! 是赫连邺。 南阳王淡笑着看了赫连邺一眼:“想护这丫头好,今日我给你一个面子,放过她。” 说罢,他拉身形一闪来到门口,大大方方地拉开房门,犹如一个尊贵的帝王,优雅骄矜地跨过地上的死士,没入了无边的夜色。 “出什么事了” 西晋皇女带人赶了过来。 她不止派了死士把守,还让自己的鹰也在树枝上盯着。 死士倒下的一霎,她的鹰便飞回去找她了。 北燕使臣与大周的部分官员也急匆匆地赶来现场。 “你有没有事”西晋皇女第一个关心的是苏小小。 “我没事,不过他……”苏小小指了指吐血不止的赫连邺,“又得抢救了。” 本就伤得重,刚刚又运了功。 苏小小可不会感动,他不是在救她,是在报复南阳王。 苏小小威胁道:“你要替莫邪洗清冤屈,不然我不救你的,毕竟你已经没利用价值了。” 用完就扔!妥妥的! 赫连邺憋屈地说了一句“凶手不是莫邪”,便彻底晕了过去。 这一抢救,又是一个时辰。 出来时,苏陌在门口等她。 苏陌道:“卫廷去追人了。” 苏小小之所以不怕南阳王伤到她,除了自己有金手指,也因为苏陌与卫廷就潜伏在屋顶上。 与南阳王的所有谈话,二人都听见了。 苏陌很震惊,他万万没料到会是南阳王。 他和苏小小一样,也想不通南阳王杀害卫家人的动机。 苏小小蹙眉:“恐怕只有等鬼怖醒了,才能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怕是没这么快醒……”苏陌去看过鬼怖了,他的气息一片紊乱,丹田内的内力乱窜,昏迷十天半个月都算轻的。 鬼怖陷入了无尽的梦魇,反反复复,注射了药剂也没用。 三小只刚从太后那边回来。 他们不知大伯是生病了,还当大伯是赖床不起。 小虎蹬掉鞋子,与两个哥哥一起爬上床。 三小只又开始坟头蹦迪。 小虎今天不敲锣了,他吹唢呐。 百般乐器,唢呐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 他抓着唢呐,鼓起小腮帮子,对着鬼怖一口气吹下去。 一股虎贲之气直冲天灵盖,鬼怖当场就给吹醒了! 小虎哈哈哈哈哈哈 536 鬼怖坦白(一更) 所有梦魇刹那间戛然而止,眼前的血雾大片大片散去,战场的喧嚣远离,身体的疼痛好似也消失了,但心里残留的疼痛无法抹去。 鬼怖睁开了沉痛的眸子,一眼看见一个唢呐怼着自己的大脑门子。 他的太阳穴突突一跳! 他还沉浸在梦魇所带来的痛苦中,小虎就打算吹第二下了。 他脑袋瓜子嗡嗡的,哪儿还有功夫悲恸,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 “你累了一整天,早点回去歇息,我来守着就好,他应该不会醒……” 苏陌与苏小小边走边谈,刚讲到鬼怖不会醒,就看见房门被人拉开了,鬼怖一脸惊吓地出现在二人面前。 二人:“……” …… 夜幕低垂,漆黑的夜色张开深渊巨口,吞没了整座行宫。 两道矫健的人影在夜色中起跳穿梭,掠过斗拱飞檐的楼阁,踏过荷香阵阵的碧波,一路避开守卫的巡逻,来到了南墙附近的一处荒凉小院。 卫廷先一步落在了南阳王与南墙之间,转过身来,目光冰凉地看向南阳王。 他适才就在屋顶上,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全都听到了。 比怀疑大长公主是幕后黑手时更为震惊,也更难以接受。 这是他视为父亲的长辈,教他读书识字,带他吟诗作赋,告诫他将来无论如何也要长成一个顶天立地、无愧于心的男子汉。 “为什么” 卫廷捏紧拳头,眼眶微红地看着他,大声质问,“为什么!” 南阳王的身影笼在凉薄的月辉之下,眼神也显得格外冰冷,但此时,他嘴唇微动,眼底有了几分昔日的温和。 “小七,你知道的,我不想伤害你。” 卫廷沉声道:“那你所做的一切又是什么残害我祖父,杀害我父兄,这就不是伤害我我宁可被你杀死的人是我!” 南阳王叹了口气:“成大事者,总要有所取舍。” 卫廷冷冷地笑了:“取舍我们卫家是哪一点不够资格,要被你舍掉” 这才是最匪夷所思的,卫家当年的权势比护国公府更盛,甚至由于卫家儿子多,一个比一个优秀,前景比护国公府更锦绣。 谁会舍弃这样一股庞大的势力 又不是已经登基了,要卸磨杀驴。 南阳王道:“你应该清楚,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如果我要对你下手,早在青州你就没命回来了。不,更早,四年前在碎北关你对我毫无防范,我随时都能要了你的命。” 卫廷讥讽道:“那我倒该谢谢你了谢你不杀之恩,谢你屠我满门!” 南阳王欲言又止。 “你不必绞尽脑汁诓骗我,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卫廷说罢,抽出长剑,“出招吧。” 南阳王道:“我不想和你打。” 卫廷却并不打算放过他。 卫廷提剑而上,一招朝他的右臂斩去! 南阳王脚步一转,敏锐地避开了卫廷的攻击,并及时用指尖捏住了卫廷的剑刃。 卫廷看着他出招的右手,眉头微微一皱:“你从前的惯用手是左手。” 南阳王没说话,一掌拍上卫廷胸口。 卫廷足尖一点退开。 “你用的也不是从前的招式!” 南阳王也文武双全之人,只不过比起他斐然的文采,他的武功相对没那么出众,武安君亲自教导过他一段日子也没太大长进。 卫廷对他的武功路数很熟悉。 但今晚,他的内力、他的招式全是陌生的,并且他似乎成了一个武学奇才。 “你究竟是不是南阳王” 卫廷质问。 南阳王接了卫廷一招:“我是不是,你难道认不出来吗” 卫廷的目光落在他右耳后。 他很小的时候赌气爬树,上去了下不来,是南阳王爬上去找他,结果被树枝戳伤了。 那道熟悉的疤痕还在。 卫廷观察疤痕的功夫,南阳王得了机会,身形一纵,跃上墙头,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夜色中。 穷寇莫追。 南阳王早察觉到了屋顶有人,他是故意引自己出来的。 既然他不是想和自己说什么,那便是另有目的。 卫廷还不至于被仇恨与震惊冲昏头脑,他冷静地望了眼南阳王逃走的方向,收好剑,回了庭院。 …… 屋内,鬼怖是想控诉一下三小只坟头蹦迪的恶劣行径的。 “你儿子!他们……” 他抬手一指,回头一看,怔住了。 方才还坟头蹦迪的三小只,此时全乖乖地坐在床边,一脸萌萌哒地看着他。 鬼怖都迷了。 现在的小臭屁,都这么能装的吗 苏小小把三小只送去了李氏那边,回到鬼怖的屋子,看着坐在凳子上怀疑人生的鬼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醒得正好,有件事想和你说,如果,你身体没什么不适的话。” 鬼怖所有的不适都让小臭屁一唢呐吹跑了,半点儿缅怀的情绪也没留给他。 苏陌叫来一名暗卫,让他守住门口,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三人围着圆桌坐下。 苏小小将见到南阳王的事说了。 鬼怖听完,良久没有出声。 苏小小抽出帕子,在半空中啪的一掸,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如今是西晋的死士,死士没有前尘,卫家种种都与你无关了。但是,南阳王可不这么认为。赫连邺已经把你捅出去了,南阳王知道你还活着,他……一定会来找你复仇的。如果你知道点什么,千万不要隐瞒啊,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苏陌一脸吃惊地看着妹妹。 你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说瞎话的 鬼怖低声道:“你不用激我。” 苏小小眨眨眼,把帕子一收:“那你肯说了” 鬼怖欲言又止,顿了顿,说道:“先说好,我没恢复记忆。” 苏小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随你,都行! 看来有戏啊,鬼怖确实知道当年的事。 鬼怖深吸一口气,面上一片镇定,放在腿上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我从来没想过会是他害了卫家。但如果一定是他,那么应该是那个缘故。” 苏小小示意鬼怖继续说下去。 537 当年真相(二更) “先帝遗诏。”鬼怖答道。 苏小小不明白,这与先帝遗诏有何关系 鬼怖接着道:“四年前,先帝遗诏曾出现在碎北关,我祖……武安君得知此事后,立刻带人去夺回遗诏,没有夺回来。” 没夺回来,南阳王怪罪武安君办事不力,恼羞成怒之下杀了武安君和他的儿孙 不不不,这说不过去,一定还有故事。 苏小小看向鬼怖。 鬼怖犹豫片刻,说道:“但是,武安君看到了遗诏上的内容。就是因为太震惊,才会慌了神,让对方把遗诏抢走。” 苏小小纳闷地问道:“遗诏上写了什么,如此令祖父震惊” 鬼怖淡淡说道:“废黜南阳王,收回其皇族身份,贬为庶人,若有谋逆……杀之。” 苏小小与苏陌齐齐沉默了。 这道遗诏……确实太令人意外了。 苏小小消化了半晌才再度开口:“先帝不是最疼爱这个长子吗为何会废黜他” 鬼怖摇摇头:“关于这一点,我也不太理解。” 苏小小又道:“会不会遗诏是白莲教的人伪造的” 这一次,苏陌没有无脑尬吹自家妹妹,他说道:“白莲教的人还没那个本事伪造圣旨。不过先帝废黜南阳王一事,确实很蹊跷,甚至……还要杀他。” 这就很令人费解了。 他继续说道:“先帝的几个儿子里,最器重、最亏欠的就是南阳王。” “亏欠”苏小小感觉今晚的瓜有点儿吃不完了。 苏陌点头:“没错,先帝还是亲王的时候,曾奉旨平定内乱,不久之后遭到对方的报复,对方掳走了年仅十岁的南阳王,对他百般折磨,殴打他、囚禁他、惨无人道地虐待他,将对先帝的怒火尽数发泄在了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先帝没有被威胁,不顾儿子的生死,毅然杀入叛军的老巢,叛军当着先帝的面射杀了南阳王……没杀死,太医给救回来了。” 苏小小迟疑道:“先帝……” 苏陌道:“那件事难说对错,如果妥协,死的就是成百上千的将士,不妥协,失去的是自己的长子。” 苏小小问道:“南阳王的态度如何” 苏陌道:“他没怪罪先帝,待先帝一如既往地敬重,反倒是先帝对长子无比愧疚,自此待他与其余儿子不同。” “是这样吗”苏小小问鬼怖。 “是。”鬼怖答道。 “原来如此。” 苏小小明白了。 许多看起来毫无逻辑的事,此时全都有了解释。 遗诏上不是立南阳王,而是废南阳王,不允许南阳王造反,否则尽可诛之。 南阳王是一定要造反的,他担心卫家不再追随他,更害怕武安君与卫胥等人会奉旨杀了他,于是他先下手为强,勾结赫连邺杀了所有人灭口。 张峰一定也是看到了遗诏的内容,觉得自己一定也会被南阳王灭口,于是找上赵康宁做交易,让赵康宁帮助自己逃离。 现在唯一想不通的是,先帝为何会废黜自己最疼爱、最亏欠的儿子 …… 苏小小与苏陌出来时,卫六郎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回廊的转角处。 苏小小看了他一眼,对苏陌道:“大表哥你先回去吧。” 苏陌道:“好,我明日再来。” 送别苏陌后,苏小小来到卫六郎身边,轻声问道:“刚刚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卫六郎情绪低落地说。 苏小小去赫连邺的屋子揪出凶手时,他要守住大哥,没过去,但方才他一直在门口,从头到尾听下来,也没什么听不明白。 他就算戴着面具,苏小小也能从他紧绷的身体感觉出他遭受的打击。 “六哥。”苏小小轻轻唤了一声。 “他是敏儿的父亲啊……”卫六郎红了眼眶。 萧敏,南阳王府的小郡主,大虎二虎小虎的生身母亲。 南阳王对其余卫家人来说是君、是友,对卫六郎而言,却还有着另一重身份。 苏小小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这时候说什么似乎都是多余的。 这是不共戴天之仇,是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是无法抹平的悲恸。 卫廷回来了。 “六哥,小小。” 卫六郎转身,语气如常道:“我先回屋了。” 卫廷望着卫六郎进了他和大哥的屋,对苏小小道:“我们也回去吧。” 二人回到房中。 李氏刚走,三个小家伙四脚朝天,睡得香甜。 苏小小将窗子关上,与卫廷坐下,给卫廷倒了一杯解暑的凉茶:“见到南阳王了” “见到了。”卫廷一脸复杂,“但我感觉根本不是一个人。” “怎么说”苏小小问。 卫廷回忆道:“变化太大了,大到我几乎认不出他。” 苏小小想了想:“你最后一次见南阳王是在十年前吧南阳王府被灭门之后,你便再也没见过南阳王了。” 卫廷道:“没错,我不知他还活着的事,我一直以为只有六嫂活了下来。” 苏小小道:“十年可以改变很多的,足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我知道。”卫廷无法形容心中的感觉,“他耳后的伤疤还在,他是南阳王,但……我就是觉得不是他。他是左撇子,如今的惯用手却是右手,他的武功路数也变了,眼神、气场……全都和从前不一样。六哥与大哥也有了变化,可不论他们如何改变自己的武功与习性,我还是认得出来的。南阳王……若不是已经确定他的身份,我几乎不敢认。” 苏小小没说,毕竟十年没见了,你对他的熟悉程度不如自家哥哥。 要知道,这可是卫廷。 他的头脑与记忆非常人可比。 所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南阳王变了一个人 谨慎起见,苏小小剪了一小根大虎的头发,把从赫连邺屋子带出来的杯子一并带进了药房。 杯子是南阳王在密室里喝过的。 结果显示,南阳王与大虎亲缘关系成立,他是真正的南阳王,不是别人冒充的。 “会不会是大长公主的儿子与太后的调换了” 三小只在太后身上爬了一整天,苏小小从小虎的换洗衣服上找到了一根太后的白发。 苏小小看着最终的检测结果:“唔,是太后的亲儿子。” 538 小虎的天赋(三更) “难道不是先帝的不然说不通先帝为何要废黜他呀” 曾经那么疼爱,说伤害就伤害。 虽然我信任太后的为人,但作为一个严谨的办案人员,不该将任何个人情感投入案件之中……要排除一切可能。 夜已深,静宁公主与惠安公主早已歇下。 苏小小在门口徘徊了一下,脚步一转,去了萧重华的院子。 “我找景弈。”她对门口的侍卫说。 侍卫进去禀报,没三秒景弈便冲出来了。 “没打搅你歇息吧”苏小小问。 “没有。”景弈说,“我在巡逻。” 出了赫连邺被刺伤的案件,大家都格外小心谨慎。 “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景弈问。 苏小小搓搓小胖手:“那个,我想要一根你表哥的头发。” “稍等。”景弈神色平静地进去了。 约莫十秒,屋内传来了萧重华震耳欲聋的咆哮:“景!弈!” 苏小小心道,不是吧,薅你一根头发而已,至于冲我的小奶狗发这么大的火吗 随后景弈风风火火地出来了,摊开手心:“给,表哥的头发。” 苏小小看着那厚厚一大把乌黑发亮的长发,突然有点儿理解萧重华的崩溃了。 人家是一拔拔一根,你是一薅薅一把呀。 苏小小默默同情了萧重华三秒。 景弈的眼眸永远干净澄澈,见到她时像是落了星河。 他问道:“你要表哥的头发,是想给表哥扎小人吗” “嗯”苏小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景弈指的是厌胜之术,用来诅咒人的,静宁公主就被扎过小人。 苏小小想说自己没那么无聊。 “给你针。”景弈一下子递过来几根凶猛的大长针,“哦,还有,表哥的生辰八字。” 苏小小:“……” 骚年,你是怎么在你表哥手底下活到现在的 苏小小带上萧重华的头发回到院子。 卫廷没睡,在房里看书。 苏小小悄咪咪地瞄了他一眼,轻手轻脚地走进耳房。 卫廷冷冷一哼:“神神秘秘的,当谁稀罕偷看你。” 苏小小把萧重华与南阳王的基因进行了比对,等待结果的功夫,她出了耳房。 “卫廷。”她叫了一声,“你干嘛还不睡等我呀” 卫廷放下书就要上床。 你这人,怎么不按套路来呢 苏小小上前拉住他,莞尔一笑:“反正你也睡不着。” 卫廷一脸高冷地看着她:“所以” 苏小小眨眨眼:“陪我玩一下” 卫廷:“……” 苏小小其实是想验证一下自己进药房之后,在外人看来是什么样的。 她一度以为自己是靠意念进入药房,然而自从确定毒药与活物被带不去之后,她不这么认为了。 “很简单的,一会儿我去耳房躲起来,你数三声再进来,看能不能找到我” 为了增强此举动的合理性,她轻咳一声,补充道,“我不是刚和嫂嫂们学了几日轻功吗我想试试自己学得怎么样了,你给我三声的时间逃跑,看我跑不跑得掉。” 卫廷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要真闲得慌,可以做点别的事。” 苏小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那……那种事吗人家还是个孩子……” 已经被里里外外吃了一遍的卫廷:“……” 卫廷到底是陪着她一起抽风了。 苏小小进入耳房,闭上眼,心念一动,进了药房。 她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不动。 从前没有观察过,但此时她发现,她能看见外面。 “三声了,我进来了。” 她也能听见。 卫廷推门而入,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没准备好” 卫廷能看见自己! “嗯……一会儿就好,你来早了。”她说。 “是你说的三声。”卫廷蹙眉,又关上门出去了,“我再数三声。” 看来卫廷不仅能看见她,也能听见她,但卫廷看不见她的药房。 苏小小想了想,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她动的一瞬间,两个空间的重叠不见了,她只能看见药房的一切,也只能听见药房里的声音。 约莫过了一分钟,她出了药房。 她仍置身于耳房中。 由此可见,她从哪里进的,就会从哪里出。 她拉开门,若无其事地看向卫廷:“这次怎么样” 卫廷神色高冷地问道:“你跑去哪儿了” 苏小小扬起下巴:“我……当然是施展轻功出去了!” 苏小小悟了,自己进药房的一瞬间,两个空间处于重叠状态,而她一走动,便彻底步入了药房的空间。 日后若是遇到危险,岂不是有了一道保命符 不不不,不能太依赖药房,毕竟药房时灵时不灵的,关键时刻不让自己进,那可完犊子了。 再者她每次在里头待的时间也有限,一次一分钟,最长三分钟,到了就会被强行扔出来。 还好次数没限制,大不了多进几次。 苏小小回到耳房,打算去取结果,就发现自己进不去了! 丫丫的! 次数也有限制! 翌日,苏小小拿到了比对结果,南阳王与萧重华亲缘关系成立,其实看南阳王与景宣帝的长相便知二人不可能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二人都不像太后,长相上是随了先帝,甚至南阳王比景宣帝更像先帝。 “唉,是先帝的种啊。” 苏小小摸下巴。 赫连邺连翻遇刺,行宫俨然不够安全了,景宣帝决定摆驾回京。 断裂木桥已连夜修复。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离开。 苏小小替莫邪洗脱冤屈,莫邪心中感激,表示无论如何也要报答苏小小。 苏小小想了想:“那你上来拉一曲吧。” “好。” 莫邪没有拒绝。 他带上二胡,坐上了苏小小的马车,四个孩子都在,李氏今日不想坐马车,她去骑马了。 小虎指着他的二胡:“介系咸摸” 莫邪客气地说道:“是二胡。” 小虎:“二斧” 莫邪纠正道:“二胡。” 小虎学舌道:“二福。” 莫邪:“……” 小虎奶唧唧地问道:“我可不可以摸摸” 莫邪大方道:“当然可以,你也喜欢乐器吗” 小虎点头点头:“喜欢呀!我我……我还会弹琴!会吹笛叽!还有唢!” 大虎道:“是唢呐啦!” 原来是个音律奇才! 莫邪佩服不已,秦苏这么厉害,她的儿子也厉害! 莫邪问道:“那……你想学吗” 小虎张嘴就来:“想呀!” 莫邪立刻道:“我教你!” 能教大周的音律奇才,是他的荣幸! 他有信心,让秦苏的儿子成为第二个纳兰云! 由于大虎、二虎对二胡不感兴趣,莫邪决定对小虎施展一对一教学,他把小虎带回了自己的马车上。 小虎只拉了一声,一声,车顶被莫邪掀翻了! 莫邪吓到劈叉,几乎是弹跳而起,逃荒一般地奔向苏小小! 救命! 那孩子把二胡拉出了驴叫! 凌云:呵,还是我淡定。 539 一家回京(一更) 回京后,卫廷先去了皇宫一趟,景宣帝要召集诸位文臣武将商议捉拿此事一事。 苏小小与其余人则回了卫家。 这两日别说苏小小了,李氏也折腾得够呛。 平时在府上照顾的人尚还不觉得,去了行宫,交给这个也不放心,交个那个也不放心,李氏操心到不行,发誓这辈子都不再带孩子出门了。 除非把全家一起带上。 “太奶奶!” 三个小豆丁哒哒哒地跑进卫老太君的屋,扑进了卫老太君的怀里。 “我的宝贝小重孙,来,让太奶奶看看,你们瘦了没有!”卫老太君见孙如见至宝,挨个抱到腿上亲昵了一阵,对卫曦月也没厚此薄彼。 随后她看向挂着两对厚厚黑眼圈的苏小小与李氏,纳闷道:“你俩干啥了让人揍了” 李氏心说让人揍了就好了,她还能和七弟妹一起揍回去。 李氏实在撑不住了,打了个呵欠,晕乎乎地说道:“祖母,我先回去了,曦月他们交给您了,中饭不必叫我。” 她要补觉。 苏小小也想回去补个觉,奈何她还有事。 “你不走”卫老太君古怪地看向苏小小。 我马上就走……苏小小笑了笑。 卫老太君一脸拒绝:“你可别笑了,这副样子怪渗人的。” 苏小小拿出桃木镜一照,小胖身躯一震,险些大喝一声“这女鬼是谁” 她收好镜子,轻咳一声,看了眼在边上玩积木的四个孩子,状若无意地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大虎他们都三岁了,要是南阳王还活着,见到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卫老太君也看了看四个孩子,见他们专心玩耍,没留意到大人的谈话,说道:“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哦,回来的路上听六哥提了一嘴。”苏小小毫无心理负担地甩锅。 卫老太君又在心里给老六记了一笔,心说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让孩子听见了咋整 “我要骑西几!” 小虎想一出是一出,呲溜溜地跑了出去。 大虎吐槽弟弟:“你每次都这样,搭不赢就不玩了!” 说归说,还是和二虎、卫曦月一块儿去找小虎了。 孩子们走了,卫老太君也能放心提起南阳王了:“造化弄人呐。” 苏小小顺坡上驴:“南阳王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卫老太君回忆道:“是个挺孝顺的孩子,先帝子嗣众多,他是最聪明的那一个,你别看小七十七岁高中状元,南阳王是没下场科举,不然最年轻的状元是不是小七还不好说。” 卫老太君不轻易夸人的,尤其不会拿卫廷当对照组,她只是爱当着卫廷的面吐槽卫廷,背地里别提多以卫廷为傲了。 苏小小惊叹:“南阳王这么厉害” 卫老太君道:“是啊,当年谁不夸先帝生了个好儿子” 南阳王伪装得不错……苏小小没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有关南阳王还活着的事,苏小小决定暂时先不告诉卫老太君。 南阳王要灭口的是当年见过先帝遗诏的人,卫家女眷不在他赶尽杀绝的范围内。 苏小小回去补觉。 半路上路过大房的院子时,她瞥见了一道颀长寂寥的身影。 是鬼怖。 他站在院子门口,出神地望着里头。 苏小小来到他身边,说道:“院子里的那株金桔树是大嫂栽种的,她说你爱吃金桔。就算你再也吃不到了,她也还是精心地栽种。” 有关褚氏的事,卫六郎早和他交了底,包括卫夫人与莫归远的身份,全都没有瞒着他。 鬼怖淡淡说道:“我没恢复记忆。” 苏小小:“哦。” 鬼怖转身走了。 苏小小眸光一扫,见到卫夫人提着一篮子金桔站在不远处,似乎想过来,又很犹豫。 她望着长子离去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感伤。 苏小小过去和她打了招呼:“娘。” 卫夫人敛起眼底的伤怀:“是小小啊,你们去行宫玩得怎么样” “挺好。”苏小,“娘,你别难过,我们都知道大哥恢复记忆了,他只是自己不承认而已。等他把死士的任务完成了,就会与我们相认的。” 话说,鬼怖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不,她一点儿也不好奇。 卫夫人苦涩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苏小小看向她手里沉甸甸的篮子,说道:“我一会儿给大哥送过去吧。” 卫夫人忙道:“这一篮金桔是给你们的,你大哥那边,小六已经送过去了。” 三个儿子里,只有卫六郎脸皮最厚,与谁都没有芥蒂,周旋于兄弟与长辈之间。 “多谢娘。”苏小小将篮子接了过来。 卫夫人欲言又止,走了几步,又转头对苏小小道:“多谢你……照顾小七。” …… 卫廷谈完事回来,一眼看见桌上已装好盘的金桔,纳闷地看向小胖孔雀:“你摘的” 苏小小一口一个,腮帮子鼓鼓的:“娘送来的。” 卫廷往她身边的凳子上一坐,特别霸道地将金桔圈进怀里:“我的。” 苏小小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含糊不清地说道:“小气!” 小俩口在屋子里吃金桔,吃着吃着,卫廷突然一阵心悸。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手心揉了下心口。 苏小小捕捉到了他的异样,看着他问道:“哪里不舒服吗你不要为了和我抢金桔就故意装病啊!我不吃这套的!” 苦肉计什么的,对她没用的! 卫廷却没说话。 苏小小拿金桔的动作顿住了,她把金桔放下,给卫廷把了脉:“脉搏有些急,但看上去也不像生了病。你心口疼吗” “倒也不是疼,心悸。”卫廷说。 “没受内伤吧” “没有。” 苏小小嘀咕道:“这就怪了,脉象明明没问题。” 没生病,没受伤,却莫名其妙不舒服……中毒 也不像啊。 想到了什么,苏小小从急救包里拿出了自司空云那儿打劫来的小盒子。 卫廷将小盒子窝在手里的一霎,里头的小虫子动了。 是中蛊!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眸子里看出了疑惑。 苏小小严肃地问道:“你与蛊师交过手了” 卫廷摇头:“没有,我根本就没与他打照面。” 北燕出了内奸,与南阳王勾结,给莫邪下蛊,给守住赫连邺的两位死士下蛊,此内奸是谁,除了赵康宁带来的那位蛊师,没有别人了。 苏小小若有所思道:“没打照面也能给你下蛊,要么他是把蛊放在了南阳王的身上,要么他是放在了你的必经之路上。” 卫廷记起了一件事:“昨晚南阳王故意引我出去……” 苏小小道:“看来就是那时候了。” 卫廷冷声道:“我就说他昨晚干嘛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把我引出去,又没什么话与我说,也没伤我,敢情是在这儿等着。” 苏小小道:“南阳王想用蛊控制你。” 卫廷手里有武安君留下的军队,如今东窗事发,南阳王身份败露,卫廷已经不可能将兵符交给他。 为了达到目的,他便选择了用蛊来控制卫廷。 苏小小眯了眯眼:“真是好算计啊。这么看来,他昨日躲在赫连邺房中,不仅是为了等赫连邺咽气,也是为了钓到你。不,或许更早,他本可杀了赫连邺,却故意没杀死他,就是为了引我们现身。” 虽然她讨厌南阳王,却也不得不感慨一句,不愧是把莫归远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大boss,这心机,简直了。 卫廷问道:“你是不是会解蛊” “会是会……”苏小小清了清嗓子,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就是方法有点儿……那什么。” 卫廷正色道:“我不怕,你来吧。” 是我怕啊……你深入交流起来没个节制,谁受得住 但是她目前也找不到第二个办法给卫廷解蛊了。 她叹气,把心一横,将解蛊的办法说了。 卫廷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半晌,他幽幽一叹,认真检讨:“是我的错,大婚后冷落你了,既是夫妻,你想行房也是应该的,不必寻此借口。” 苏小小:“……” 驿馆。 赵康宁在房中踱来踱去,心绪不宁。 忽然,门外响起叩门声。 “谁” “公主,是我。” 赵康宁心头一松:“进来。” 蛊师推门而入。 赵康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耐地问道:“你这两日去哪儿,从昨日清晨便没再见到你。” “我去跟踪景弈了。”蛊师说。 “那你得手了吗”赵康宁问。 蛊师无奈地说道:“景弈似乎很得西晋礼亲王的青睐,总待在礼亲王身边,我没下手的机会。公主先别生气,我有另外一个好消息。” 赵康宁冷声道:“什么好消息” 蛊师笑了笑:“我给卫廷下了蛊。” 赵康宁一怔:“当真” 蛊师笑道:“千真万确。我给他下了同心蛊,用不了三日,不,应该说过了今晚,他便会对公主言听计从了。公主明日,且等着他来找您吧!” 夜色朦胧,投身解蛊大业的苏小小熄掉了屋子里的油灯。 新婚之后,二人再没行过房,一下子竟然都有些紧张。 二人坐在帳幔中。 苏小小严肃地说道:“那个……先说好,只是给你解蛊而已。” 540 小虎头见南阳王(二更) 卫廷没吭声。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要面子,他懂的。 苏小小缓缓躺下,双手交叠放在自己柔软的小肚皮上:“点到为止,不许过度。” 卫廷本打算多做少说的,可这丫头一再强调,他实在有点儿忍不住了。 他侧过身来,自夜色中看向某个一本正经的小胖孔雀,淡淡一笑:“你确定点到为止,不必深入” “咳!” 苏小小呛了下,怎么感觉这家伙的语气不太纯洁 卫廷唇角勾起,用低沉而沙哑的嗓音说道:“夫妻之事也是一门学问,还是博大精深的好,夫人觉得呢” 这声夫人太勾人,乃至于苏小小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这家伙!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是不是跟尉迟修学坏了! 绝不承认是跟自己学坏的!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 卫廷低低一笑,温柔地覆上来,双手撑在她身侧,霸道地将她禁锢在自己身下,给了她一记重重的深吻。 …… 苏小小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顿时又感觉身子不是自己的了,连骨头都是酸痛的。 “要命了,要命了……” 这沙哑的声音也快不是自己的了。 早知道解蛊的代价这么大,她就不管那家伙了。 卫廷上朝去了,干净的衣裳叠放在枕边,地上也收拾过了。 苏小小还算满意:“这男人肾好……咳!不对,是甚好。” 卫廷去朝廷点了卯便回来了,苏小小刚吃完小厨房端过来的早饭,打算出门。 二人在门口碰上,一个拎着小药箱,一个抱着大核桃。 看到他苏小小就来气,说了只是解蛊的,这家伙折腾了一夜没玩了! 卫廷轻咳一声,伸手去拿她的药箱:“我来。” “不要你来!”苏小小气呼呼地跨过门槛,腿太酸了,一个没抬起来绊倒了。 卫廷将人稳稳抱住,柔软的身躯带着独属于她的馨香,昨夜种种涌上脑海,血气又有了些许翻涌。 他看向怀中的苏小小,认真地问道:“你是不是给我下了蛊” 苏小小恼羞成怒,将药箱往他怀里一揣,站起身来:“谁给你下蛊!我要下,就给你下毒!毒、杀、亲、夫!” 卫廷:“你好狠。” 苏小小超凶地说道:“知道就好!” 今日要去给赫连邺治伤,卫廷知道她累,特地赶回来陪她去的,轿子都备好了。 二人乘坐轿子来到府门口,又换上马车去了驿馆。 赫连邺的命是苏小小救回来的,别的太医根本不敢接,唯恐一不留神又把赫连邺给治死了。 景宣帝也被迫大方地下了旨,让苏小小每日去为赫连邺医治。 赵康宁不想看见苏小小,但听说卫廷陪着她一道过来了,她的眸子瞬间一亮,换上了一身艳压群芳的广袖留仙裙,戴上了华贵的珠钗首饰。 肌肤如雪,明眸皓齿,端的是大美人一个。 “公主。”蛊师来到门口。 赵康宁坐在铜镜前,亲自挑选了一副珍珠耳环戴上:“卫廷果然来了,你说,他是来找我的么” 蛊师笑道:“自然是来找公主的。” 赵康宁问道:“你确定这次没有失手” 蛊师无比笃定地说道:“我确定。” 赵康宁抿了抿嫣红的唇纸,望着铜镜里美若天仙的女人,满意地站起身来:“那好,我去见见他。” 为了保障赫连邺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安危,景宣帝派了重兵把守驿馆。 苏小小取出景宣帝御赐的令牌,带着卫廷顺利进了赫连邺的院子。 她进屋去给赫连邺换药、打吊瓶,卫廷在门口等她。 蛊师先一步来到卫廷身边,轻轻摇了摇手里的铜铃,低声对卫廷道:“去找康宁公主,服从康宁公主的命令。” 卫廷没动。 蛊师以为自己没说清楚,他重复了一遍。 卫廷依然没动。 蛊师眉头一皱。 就在他怀疑是不是铜铃坏掉了时,卫廷一个大耳瓜子呼了过来,直接将他呼懵了! “你……”他捂住高高肿起的脸颊,不可置信地看向卫廷,差点儿脱口而出“你没中蛊” 他后退一步,仔仔细细地看向卫廷。 没错,卫廷的身上的确没有蛊虫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将蛊虫放在了卫廷的必经之路上,南阳王还特地停在那儿与卫廷说了许久的话,那么长时间,卫廷不中招才怪了! 卫廷眼下是一点儿也不怕中蛊了,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你的蛊下完了” 蛊师被一语道破身份,惊得脸色一白。 卫廷伸出胳膊:“还有的话再给我下一个,这次整个厉害点儿的,别一晚上就没了。” 蛊师:“……” 赫连邺这回昏迷得比较久,不够也没办法,谁让他昨日运了功那种情况,运功与找死无异。 想到这个大冤种与南阳王合作这么久,一定知道南阳王不少秘密,苏小小还是决定尽力把他救醒。 苏小小给他挂上吊瓶,换了药。 出来时,门口只有卫廷一人。 苏小小四下看了看:“刚刚是出什么事了吗我听到动静了,是不是赵康宁和蛊师来过” 卫廷将药箱拎了过来:“不用管他们,走吧,这边我会让尉迟修和扶苏来看着。” “嗯。”苏小小点头,与他一道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东院的厢房内,赵康宁的脸色一片铁青:“你不是说给他下了蛊吗那方才是怎么一回事他连你都揍!我和他说话他也不理!” 蛊师也冤枉啊。 他着实想不通卫廷是怎么逃过蛊虫的 他不可能与南阳王一样,有避开蛊虫的手段。 所以他是中了蛊,然后自己又解了蛊 “是不是那丫头给他解了蛊”赵康宁也想到了苏小小。 蛊师摇头:“不会的,我们蛊师下的蛊,只有自己或者级别更高的蛊师才能解,比我厉害的只有我师父,我师父远在北燕,怎么会给卫廷解蛊呢” 赵康宁气坏了:“不中用的东西!” 蛊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不是因为被赵康宁骂了,而是自己的任务竟然又失败了,再这么下去,主人会惩罚他的。 他必须立刻控制卫廷。 既然普通的手段行不通,那就剑走偏锋! 梨花巷。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西头的宅院前。 鬼怖一脸冰冷地下了马车,一脸嫌弃地将三个小臭屁挨个拎下来。 三小只站稳后,萌萌哒地抬起头:“伯伯再见!” “哼!” 鬼怖冷冷一哼,头也不回地走了。 车夫在一旁的小胡同里等着。 三小只哒哒哒地跑进院子。 “师父!” “师父!” “师乎!” 屋内,跽坐在蒲团上的凌云手一抖,爬起来就要走! “师父!我好想你呀!” 大虎蹦了进来,抱住他的右腿。 “师父!二虎也想你!” 二虎抱住他的左腿。 “小斧最想!” 小虎没有腿抱了,冲向—— 凌云虎躯一震! 不许抱我第三条腿! 凌云成功被三个小家伙扑倒。 “师乎!我学了新乐器!” 小虎哒哒哒地跑出去,将自己落在门口的二胡拿进来。 “莫邪伯伯送给我的!他还夸我拉得好,让我以后别拉了!” 凌云:“……” 凌云看着那把熟悉的二胡,神色怔了怔。 小虎盘腿在干净的木地板上坐下:“师乎,我拉给你听!我昨天新学的!我全学废(会)啦!” …… 巷子外,蛊师突然听到一声驴叫,手里的蛊虫都吓死了两只! “师乎!师乎!” “小虎你别拉啦,我想弹琴呀!” “我的石头说好吵!” 这几个小声音……蛊师将马儿停下。 他贴着墙壁偷听了许久,确定是卫家的三个小家伙,他在行宫见过他们。 他正愁找不到法子对付卫廷,这不就来了吗 听说,这三个孩子是护国公在乡下抱养的,但两家人对他们都十分疼爱。 抓了他们,还愁卫廷不上钩 “卫廷啊,卫廷,这回你可算是栽到我手里了。” 蛊师带上高手,在巷子里埋伏了大半日,终于,邓安带着三小只出来了。 见他们的第一眼,蛊师以为自己认错了。 行宫里,明明是三个模样普通的孩子,眼下却是三个仿佛从画上走下来的小仙童。 太漂亮、太玉雪可爱了。 “大虎,我不要介个。”小虎把一个小咬了一半的枣子递给大虎。 大虎无奈地接过臭弟弟吃剩的枣子,不能浪费,只能自己吃掉了。 “二虎,我要吃你的。”小虎说。 “不给。”二虎跑掉了。 大虎、二虎……名字没错,其余特征也是对的。 看来他们在行宫里是易了容。 奇怪了,三个孩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为何给他们易容 “卫家有秘密啊,我立了大功了。” 蛊师得意一笑,跟着几人去了果园。 他让随行的高手抱走了其中一个孩子。 刚坐上马车,车轱辘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 他推开车窗,看见了两个玉雪可爱的小豆丁。 他眸子一眯。 大虎说道:“你干嘛带走我弟弟” 不待蛊师回答,大虎接着道,“你这样是不礼貌的,我们三个是一起的!” 然后大虎与二虎就被一并带走了。 蛊师兴奋地将马车赶去了城郊一座僻静的庭院。 他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来到庭院中单膝跪下:“主人!我抓了三个人质!我现在就去把他们炼成蛊童!” 南阳王缓缓地转身回头。 就看见一个、两个、三个奶唧唧的小豆丁从马车上蹦了下来。 南阳王:你再说一遍,要把谁炼成蛊童 541 叫外公(一更) 苏小小一大早便去了驿馆为赫连邺疗伤,那会儿屋子里虽说没有旁人,却也担心万一赫连邺中途醒来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是以,苏小小一直等回到卫家之后才进了一次药房。 等出来再握小铁盒子时,里头的小虫子果然没反应了。 “得,解蛊了。” 药房牛逼。 顺便,她也补给了一些急救药品。 “得找机会试试每日进去的次数上限,一天几次,能不能把与前面没去的次数叠加。” 苏小小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不大,她进药房的频次不高,如果能叠加的话,拿验南阳王与萧重华的检测结果时就不会进不去。 这个不着急,可以慢慢试。 真正的当务之急是两件事。 一,调查南阳王,尽管她想把目标设定为杀死南阳王,但考虑到南阳王的段位,杀他怕是没那么简单。 二,杀死蛊师。 原因再简单不过,此人太过危险,能给人下蛊于无形,连莫邪与卫廷都接连中招。 唯一庆幸的是他手头厉害的蛊应当不多,对于关联不大的人他舍不得用,譬如莫邪与两名死士,就只喜提了最低等的蛊,存活时间不长,不必解蛊。 他的重点目标是卫廷,其次是得罪了赵康宁的景弈。 卫廷中蛊了,她尚且能解,就是太费她。 若是景弈中蛊,那完犊子了。 综上所述,蛊师必须死。 “只能我去杀,不能带帮手,万一他们中了厉害的蛊,我解不了……卫廷中蛊了没关系,理论上可以带上他……但考虑到代价是肉偿……最好还是别带了。” 卫廷推门而入,匪夷所思地睨了某人一眼:“你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苏小小将小本本上的卫廷的那一选项划掉,不动声色地将小本本收好,反客为主。 “干嘛去了回来就不见人影,是不是又背着我干坏事了” 卫廷呵呵道:“看得这么紧,你是有多离不开为夫” 你懂什么,我这叫日久生情……不,我是纯洁的小仙女。 苏小小果断岔开话题:“大虎他们呢” 卫廷道:“去上课了,大哥送去的,放学了六哥去接。” “我去接!” 顺便计划一下杀蛊师的事。 卫廷一脸狐疑地看着某人窜出去的小背影,认真地点了点头:“嗯,还有力气,晚上可以继续。” 苏小小还不知自己又让某个开了荤的家伙给盯上了。 她坐上马车出了卫家。 走到一半时她看见了在街上闲逛的苏煊。 苏煊一袭蓝白相间的国子监监服,俊美如玉,公子无双。 从前怎么没发现四表哥这么养眼…… 养眼也没用,这家伙从行宫回来了,还不去国子监上课,情节很严重! 苏小小叫停了马车,望着苏煊道:“四表哥!” 苏煊扭头,冲她微微地笑了笑,迈步走过来:“表妹。” 苏小小像是个抓包了不良孩子的小家长,严肃地问道:“四表哥你又逃课啊不是下个月就要秋闱了吗” 苏煊微笑:“出来散散心,你要去哪里” 苏小小道:“哦,我……去办点事。” 苏煊问道:“是调查南阳王吗” 苏小小四下看了看,小声问道:“你也知道了” 苏煊含笑说道:“听大哥说了。” 是的了,苏煊与苏璃都去了行宫。 苏小小试探地问道:“四表哥,你知道南阳王藏在哪儿吗” “我不知道。”苏煊道,“不过,你可以盯着一个人。” “谁”苏小小问。 “徐庆。” 苏小小大吃一惊。 徐庆不是秦江的手下吗后来被秦江派去保护秦嫣然了。 他竟然是南阳王的爪牙 秦江知道吗或者秦江……也是南阳王的部下吗 苏小小仔细回忆了一下,否定了后面两个猜测。 秦江若真是南阳王的人,就凭南阳王的野心与手段,绝不可能任由秦江把兵权输掉。 秦江此人能力不足,根本没被南阳王看中。 而之所以派了徐庆潜伏在秦江身边,仅仅是为了监视秦沧阑。 但随着秦江被撵出护国公府,徐庆也失去了用武之地,于是又傍上秦嫣然这颗大树,借机潜入大皇子府。 “秦嫣然勾引大皇子做侧妃的计划,该不会是徐庆暗中撺掇的吧” 这很有可能啊! 既然不能留在护国公府,那打入皇族内部也是好的,萧独邺是景宣帝长子,见景宣帝的机会最多,立太子的呼声也最高。 ……曾经最高。 如今是萧重华了。 辅佐萧独邺登基,再把萧独邺干掉,效仿当年先帝的做派,来个禅位于皇叔,南阳王便能坐拥天下了。 南阳王的布局……细思极恐啊! “可是四表哥,你怎么会知道徐庆是他的人” 苏煊却没有再回答了,他笑了笑,说道:“我先走了,改日见。” …… 梨花巷。 凌云等了半天也不见邓安与三个小孽徒回来,他蹙了蹙眉,亲自去果园找。 结果就看见倒地不起的邓安。 他摇醒了邓安:“我徒儿呢” 邓安茫然四顾,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凌云的指尖摸上邓安的心口,眼底冷光一闪:“蛊师” …… 城郊的某处庭院中。 南阳王见到了三个萌萌哒的小豆丁,长得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三胞胎。 南阳王越看越觉得熟悉,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蛊师继续邀功:“主人,他们是卫家的孩子!抓了他们,不怕拿捏不住卫廷!” “卫家的”南阳王狐疑地蹙了蹙眉,迈步来到三个小豆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三人也抬头看着他,大眼睛乌溜溜的,可爱极了。 三人今日没做伪装,是原原本本的模样。这眉眼,这脸蛋,全都像极了萧敏,若不是男娃打扮,活脱脱三个小萧敏。 南阳王定定地看着三人:“你们娘是谁” 大虎摇摇头:“不能告诉你。” 南阳王又道:“爹呢” 大虎:“卫廷。” 卖爹卖得毫不犹豫。 二虎歪头看着他:“你是谁呀是你让那个人把我们带过来的吗你和师父打过招呼了吗你要打招呼哟,师父会担心的。” 南阳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 忽然,不知谁叫了一声:“外公。” 542 三小只作妖(二更) 这声外公令南阳王的神色顿了下。 他皱眉看了看三个奶唧唧的小豆丁,又抬眸朝门外望去。 是一个打门口路过的四岁小女娃在叫她的外公。 中年男子温和一笑,把她抱了起来,笑呵呵地问道:“想去哪里玩” “想吃糖葫芦。”小女娃声音甜软地说。 中年男子爽朗一笑:“好!外公带你去买!” 三小只也看见了这一幕。 小虎眨眨眼,叫外公就能吃糖福禄,他也要吃。 他张嘴就要叫。 被大虎把他的小嘴捂住了。 “外公不能瞎叫的!”大虎严肃地教育臭弟弟。 小虎不懂外公是啥意思,大虎是懂的,和爷爷、奶奶、叔叔伯伯此类称呼不同,外公具有相当的特指性,譬如,可以把村里的任何长者叫爷爷:李爷爷、张爷爷等,但绝没有李外公、张外公的叫法。 “娘亲的爹才能叫外公。” 大虎整得可明白了,他指了指南阳王,“他不是哦。” 南阳王皱眉。 “娘亲的爹是爷爷!”二虎说道。 “对!系爷爷!爷爷!爷爷!”小虎想到苏承,兴奋地蹦了起来。 这题超纲了……为毛别人娘亲的爹是外公,他们娘亲的爹是爷爷 不久的将来他会学会一个词——上门女婿。 但眼下他显然不知。 大虎成功卡壳。 “大斧系笨蛋!大斧系笨蛋!”小虎围着大虎跑圈。 “我才不是笨蛋!”大虎跺脚。 小虎边跑边做鬼脸吐舌头:“来呀来呀!你抓我呀!略略略!” 大虎去捉臭弟弟。 二虎和稀泥:“小虎快跑!大虎加油!” 三小只在院子里疯玩起来,僻静了多年的地方突然就变得闹哄哄的。 蛊师知道自家主人喜静,走过来说道:“主人,等我给他们下点蛊,他们立马就……” 南阳王打断他的话:“把天蝎叫来。” 蛊师愣了愣,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鸡飞狗跳的三小只,说道:“是。” 天蝎是代号,并非真名。 蛊师放出联络的信鸽。 约莫半个时辰后,代号天蝎的男人出现在了南阳王的书房中。 “天蝎见过主人。” 徐庆单膝跪地,恭敬地行了一礼。 “啦啦啦啦啦啦” 小虎在院子里扭屁屁。 三个小家伙完全没有做人质的觉悟,胆子大,精力也旺盛到不行,隔壁的狗都被他们吵自闭了。 南阳王坐在椅子上,幽暗的光笼罩了他大半个身影,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冷沉而阴鸷的气息。 “京城一切可顺利”南阳王问。 徐庆禀报道:“萧独邺近期有些失宠,萧重华风头无两,但景宣帝并不宠爱这个儿子,只是碍于他立下的功劳不得不予其嘉奖。萧舜阳自桃林归来后分外低调,景宣帝如今最中意的人选应当是他。”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偶尔的低调并非坏事。 南阳王没发表意见,他指了指外头三个小家伙:“他们又是什么情况” 徐庆如实道:“卫廷在青州受了伤,被苏承捡了回去,一同捡回去的还有他的三个儿子。” 秦、苏两家对外宣称三个孩子是苏承从外头抱养的,但徐庆见过苏老爷子与苏大郎,从他们口中得知了真相,三个孩子根本是卫廷的儿子。 是不是亲生的不好说,反正村里人认为是亲生的。 南阳王道:“你从前没见过他们吗” 反问,有时候意味着质问。 徐庆说道:“见过。” 南阳王淡道:“他们的长相就没让你怀疑什么” 徐庆老实回答:“他们长得像敏郡主,很可能……是敏郡主与卫廷的骨肉。” 南阳王是没派人监视卫家的,他不需要,有关卫家的一切,武安君都会主动告诉他。 莫归远倒是曾监视过,奈何莫归远并不清楚萧敏的身份,自然不会留意一个卫老太君院子里的小哑巴。 卫六郎与萧敏的事,只有卫老太君知情,她没告知远在边关的武安君。 南阳王问道:“既是萧敏的骨肉,为何在情报里没有提及” 徐庆顿了顿,说道:“属下以为,这不重要,除非您打算以他们为筹码威胁卫家,但属下想,您大抵是不屑如此的。” 南阳王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子冰凌般的寒意:“不要随意揣度我的心思,也不要替我做任何决断,你的任务是搜集情报,重不重要不是由你来判断。” 徐庆低下头:“属下知错。” “自己去领罚。” “是。” 一刻钟后,徐庆从地下的某间密室出来,浑身血淋淋的。 蛊师在门口递给他一身干净衣物:“我猜,你还是换身衣裳回去比较好。” 徐庆伸出皮开肉绽的手,将衣裳抱了过来。 蛊师笑了笑:“几年不见,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爱说话。” 徐庆冷漠地说道:“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交情。” 蛊师慢悠悠地笑道:“怎么说也是共事一主,那三个孩子与主人是什么关系” 他虽有些后知后觉,可到底是瞧出来了,三个小家伙与主人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徐庆道:“这不干你的事。” “你不说,我自己去问。”蛊师果真就来到了南阳王的书房。 主人最讨厌唧唧歪歪的那一套,他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道,“主人,那三个孩子……我想挑一个来炼蛊童,等炼成之后,以人为蛊,再去给卫廷下蛊,将无人可解。” 他斟酌了语气,也仔细观察着主人的脸色,如果主人拒绝,他将永不再提此事。 南阳王不咸不淡地说道:“随你。” 蛊师暗松一口气,不愧是主人,断情绝义第一人。 他笑道:“我一定不会让主人失望的,我会以金蟾蛊为母蛊,炼出最强大的蛊童!” 金蟾蛊是他炼制出的最强大的蛊,连卫廷与景弈他都没舍得用。 他要想一想,究竟把谁炼成蛊童,三个小家伙资质都不错,那个叫大虎的最强壮,应该最能承受毒性,那个叫二虎的也不错,就不知会不会半路毒死了。 要不还是那个最小的吧,他最吵。 主人讨厌吵闹的孩子。 院子里安静下来了,蛊师有些意外:“终于累坏了么也好,一会儿省我不少力气。” 蛊师没养过孩子,不然他就会知道——孩子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三小只在玩捉迷藏,藏着藏着就来到了一间摆满了翡翠罐子的屋。 其中有个翡翠罐子又大又漂亮。 大虎将盖子揭开,露出了一只巴掌大的蟾蜍,它是白色的,但周深隐隐泛着黑色。 “介系咸摸”小虎问。 “蟾蜍。”大虎说,“它好像生病了。” “不是生病。”二虎指了指蟾蜍,小神棍附体道,“印堂发黑,是中毒!” “印堂发飞(黑)。”小虎学舌,“囧(中)毒!” “我有解药。”二虎兜兜里的宝贝老多了,他掏出八卦镜,掏出小石头,最后掏出了一个小药瓶,从里头倒出一颗三无小黄丸。 他将小黄丸塞进了金蟾蛊的嘴里。 金蟾蛊以毒为食,突然来颗解毒丸,简直就是化功散。 唰! 它的毒性跌了一小半。 它真正进入人体后,毒性发生改变,成为活蛊,小黄丸反而解不了。 但眼下,小黄丸是有效的。 小虎看着它变白了一点,拍手叫起来:“再来一颗!再来一颗!” 二虎又喂了一颗。 唰! 毒性又跌一半。 小虎哇哇叫:“还要!还要!” 二虎一口气喂了五六颗,等蛊师过来找他的金蟾蛊时,它已经退回了初始状态。 蛊师看着自己炼了足足大半年,不知投喂了多少厉害的毒蛊才炼出来的蟾蜍,一夕之间毁于一旦,他整个血气都翻涌了! “你们在做什么!” 他暴怒咆哮! 三个小家伙被他吓得一懵。 蛊师气坏了,对于蛊师来说,蛊就是命,谁也不能动他的蛊,动了就得死! “你们……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快跑!”大虎当机立断,拉上两个弟弟往外跑。 蛊师抄起一根木棍追了上去。 他要打死他们! 统统打死! 不,他要把他们全都炼成蛊童!让他们生不如死! 三个小家伙啾啾啾地跑! 南阳王正在整理各路探子的情报,突然,三个奶唧唧的小豆丁大惊失色地奔了进来。 三人二话不说绕过书桌,来到他面前,逃命似的爬上他的大腿。 “你们哪里逃给我站住!” 蛊师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扬起木棍就要朝三人打来,却在看见南阳王的一霎及时打住了。 他这才意识到三个小家伙闯进了主人的书房。 他再怎么失去理智,也绝不敢对南阳王动手。 他放下棍子:“抱歉,主人,惊扰您了,我这就把他们带走!” 说罢,他冷冷地对三人道:“你们几个给我下来!” 三人不下来,就那么赖在南阳王的怀里。 他们是小人精,早看出来蛊师害怕南阳王了。 他们并不知道,南阳王才是最可怕的。 南阳王冷漠地看着怀中的三个小家伙,就要抬手将他们一个一个扔下去。 却突然,三人伸出柔软的小胳膊,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 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也深深地埋进他怀里,他冰冷的怀抱一下子被填满了。 肥章,明天见 543 为母则刚(一更) 苏小小从告别苏煊后,便动身去了大皇子府,潜伏在暗处等着徐庆现身。 萧独邺出门了。 大皇子妃出门了。 就连秦嫣然也坐了一辆马车出府,独独不见徐庆的影子。 就在苏小小琢磨徐庆是不是压根儿不在大皇子府上时,徐庆驾着一辆马车出来了。 当车帘被风吹起的一霎,苏小小敏锐地观察到马车是空的。 “去接秦嫣然的可秦嫣然有自己的马车……” 苏小小正嘀咕着,就看见徐庆的马车往西去了,秦嫣然是往东走的,方向不一致,与秦嫣然无关。 至多是拿去接秦嫣然做了个挡箭牌。 苏小小麻溜儿地跟上。 她不是第一次跟踪徐庆,但徐庆替秦江办事与替南阳王办事的用心程度是不一样的。 她把徐庆跟丢了。 “难怪苏陌让我小心这家伙,确实有几分本事。” 苏小小想了想,把五虎从马车里抱了出来,自打小郡主有了新宠四虎小答应之后,五虎就沦为了失宠的虎妃。 那条叫如意的正宫小金蛇还没说啥呢,五虎自然也没处诉苦。 终于又有了新任务,五虎表示它又是一只斗志昂扬的二五仔了! 五虎去找徐庆。 鸟找人,总比人找人来得快,前提是它得是一只受过训的鸟。 很庆幸,白莲教的大长老将五虎驯养得极为出色,就是道德底线差了些……卖主卖得毫不犹豫。 马车停在一个集市附近,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到这边。 苏小小倒也没在马车上干等,她将近期发生的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徐庆应当是去见南阳王了。 南阳王是个比莫归远更强大的劲敌,尽管他更年轻,但他天赋异禀,比莫归远更聪明,更擅谋算人心,极有可能也更冷血。 他此番回京,应当是为遗诏而来。 当年两位皇子争夺皇位时,各自握有一道先帝的密旨,不同的是在夺嫡的最后一步,南阳王的密旨突然遗失了。 遗失原因不明,卫家怀疑是汝阳王干的。 按卫廷的说法,密旨的遗失让南阳王失去了优势,变得名不正言不顺,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汝阳王即位。 卫家一直认为汝阳王手里的密旨是伪造的——偷了空白圣旨,胁迫了掌印太监与秉笔太监,篡改诏书。 但眼下看来,恐怕南阳王的那一道才是。 苏小小真正关心的是,南阳王的密旨当真遗失了吗 万一没有遗失,而是被他藏起来了,只等毁了先帝遗诏,干掉景宣帝,他再拿着密旨登基为帝—— 鬼怖没死,卫宴没死,他俩不能一辈子躲在暗处,另外,她如今也知道了遗诏的内容。 南阳王不会放过他们。 “必须找出遗诏,不能让它落在南阳王的手里。” 梳理完脑子里的思绪,五虎也回来了。 然而它张嘴第一句不是找到了,而是:“大虎!二虎!小虎!” 苏小小眼神冷了下来。 - 庭院中。 徐庆打算离开了,忽然间,他双耳一动:“什么人!” 一只鸟扑哧着翅膀飞走。 蛊师笑了笑:“一只鸟罢了,我说你是不是太草木皆兵了” 徐庆凝神聚气,仔细感知了一番四周的气息,确定没有陌生人跟过来,他不再多言。 “这就走了”蛊师站在廊下,意态闲闲地看着他走下台阶,“你这人真没意思,好心和你说几句话,你爱搭不理,你对你的那位秦小姐也这般冷漠无情吗还是说,你只对她怜香惜玉” 徐庆骤然转身,双腿的肌肉迸发出蓬勃的力量,几步迈上前,掐住蛊师的脖子,将他冷冷地撞在了身后坚硬的墙壁上。 墙体上的灰尘都被震落,扑了二人满头。 “咳咳咳!” 蛊师呛到了,“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至于这么较真吗好好好,我再也不提她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蛊师很清楚,徐庆不会杀了自己,但让自己吃些苦头还是能够的。 他的好蛊不多了,不想浪费在自己人身上。 徐庆冷冷地松了手。 蛊师摸了摸被掐疼的脖子:“几年不见,你脾气还是这么臭!主人不在我才和你开个玩笑的,我又不会当着主人的面说这些。咱们也不容易,谁还没点自己的秘密呢,对吧” 徐庆没理他,转身就要走。 蛊师叫住他:“喂,你跟主人的时间比我久,可知方才是怎么一回事” 几个小捣蛋爬到主人腿上作乱,还作死地抱住主人的脖子。 主人最讨厌别人靠近自己,可主人竟然没将几个小捣蛋丢开。 他只能自己退出来了。 之后三个小家伙化身小尾巴,寸步不离地跟在主人身后,一直到在主人的屋子里睡着。 “主人不像是这么念旧情的人啊……难道主人是打算利用那几个小家伙威胁卫家” “不知道。”徐庆面无表情地说。 蛊师淡淡笑道:“你不是最了解主人吗主人想什么,你会猜不到” 徐庆反问道:“你觉得我今日为何受罚” 蛊师一噎。 徐庆告诫道:“主人的心思你最好别猜,老老实实做你的事,或者你想尝尝我今日的滋味。” 想到徐庆皮开肉绽的模样,蛊师的头皮麻了麻。 蛊师冷哼道:“我不管,反正主人答应了我的,说我可以用他们做蛊童,我现在就去抓一个过来喂蛊虫!” 徐庆看不惯他这些阴私手段,但也没阻止。 二人分道扬镳,一个去抓熟睡的孩子,一个打道回府。 然而就在二人错身而过的一霎,徐庆本能地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夜色里,破空之响由远及近,闪电般朝着他二人疾驰而来! 徐庆一掌拍开蛊师,猛地拔刀,劈断了其中一支箭矢! 另一支箭矢深深地插进了墙壁里,箭尾晃出虚影,可见其力道之大,方才若不是徐庆将蛊师推开,他已经被射穿脑袋,脑浆子都迸一地了。 蛊师不寒而栗,忙躲在了柱子后。 徐庆望着夜色警惕地说道:“别鬼鬼祟祟的,出来!” 咻! 又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比方才的更为迅猛! 徐庆再次一刀斩,稳稳斩断箭矢! 然而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这次的箭里竟然暗藏玄机,断裂的一霎,里头的药粉洒了出来。 他大惊:“不好!是蒙汗药!” 544 鬼怖的实力(二更) 这是景弈为苏小小制作的箭矢,专程对付高手用的,令人防不胜防。 缺点是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对方不会再轻易上当。 徐庆也闪到了柱子后。 “你没事吧”蛊师担忧地问。 徐庆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内息:“中了点蒙汗药。” 蛊师忍不住吐槽:“这年头谁在箭里面塞蒙汗药……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随即,他目光落在那支深深插入墙体的箭矢上,神色复杂了起来,“朝廷的弓箭手卫家的不对,如今是冷家的了。你今日被人跟踪了吗” “我甩开了。”徐庆确定。 蛊师忍不住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这个弓箭手是哪儿来的” 徐庆道:“兴许是跟着你来的。” 蛊师冷下脸来:“跟着我来的会等到现在才动手” 徐庆也想不通。 他方才反应及时,吸入的蒙汗药不多,但这种蒙汗药似乎不是普通的蒙汗药。 咻! 对方又射来一箭! 刚探出头的蛊师吓得立刻将脑袋收了回来。 这种被人暗处伏击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他俩不动,对方也不动,可只要谁稍稍冒个头,对方的箭便来了。 蛊师皱眉看向徐庆:“你还要多久才能把蒙汗药逼出来” “没这么快……”徐庆努力调动内力。 蛊师想了想,说道:“那人只敢躲在暗处偷袭,想来武功不如你,咱们躲在这儿一时半会儿倒也没事。” 这一番话突然警醒了徐庆,徐庆眸光一厉:“不好!孩子!” 二进院,车夫翻过院墙,将熟睡的小家伙一个个抱出去,放到停靠在隔壁后门外的马车上。 抱最后一个小家伙时,徐庆反应过来了。 他脱下外衣,猛地往外一扔,苏小小箭矢飞来,借助外衣的遮掩,他身形一闪,滚入斜对面的一间厢房,随后从里头破窗而出。 苏小小眉头一皱,不愧是南阳王的斥候,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自树上一跃而下。 车夫将大虎抱出来,迎面便是徐庆的宝刀。 车夫眉心一跳,抱着大虎往后一躲。 铿! 一道九节鞭卷住了徐庆的刀。 九节鞭是四嫂送的,她跟四嫂学了点儿皮毛,居然当真派上了用场。 “快走!”苏小小对车夫说。 “是!七少奶奶当心啊!”车夫说完不再犹豫,抱着大虎上了马车。 马车是经由苏小小改造过的,地板上有安全扣,铺了绒毯,再大的惯性也不会将孩子甩出去。 车夫带着熟睡的三小只离开。 苏小小拖住徐庆。 徐庆中了蒙汗药,功力大减,饶是如此,也仍与苏小小打成平手。 苏小小眯了眯眼,中了药还这么猛,看来从前没少压制实力。 也就苏陌火眼金睛,看出此人不简单,不止一次提醒她不要与徐庆硬刚。 如果是前世的身手,苏小小是不怕他的,这副身体终究了弱了些,若是再给她几年,她必能一招诛杀徐庆! 眼下只能与徐庆周旋。 鞭子近攻不占优势,苏小小换成了武安君的匕首。 徐庆一刀砍下来,苏小小抬手挡住。 徐庆的眼底闪过震惊。 他没料到她能接住。 哪怕自己中了药,但对付普通的高手仍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一个连内力都没有的小丫头。 对方的近身搏斗近乎完美,力量、速度、反应,不输给训练有素的死士。 “你究竟是谁” 徐庆发出了灵魂拷问。 他不信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小丫头能有如此身手,他与苏承交过手,苏承的天赋令人惊叹,但,小丫头的武功路数与苏承不是一路的。 简言之,她的本事不是苏承教的。 还有她的那副银丝手套,不知是哪儿来的,能徒手接住他的刀刃。 苏小小察觉到他在自己手套上一闪而过的目光,冷冷一笑:“怎么盯上我的好东西了我怕你没命享受!” 她抓住他的剑刃,一匕首扎向他的胸口。 徐庆反手挡住她的手腕,苏小小趁机一脚,踹上他的肚子,将他整个人踹退了好几步。 他单刀插地,咬牙稳住身形。 这小丫头太难缠了,他从未见过反应如此迅猛之人。 他扭头望向穿堂中的蛊师,他不屑与人联手欺负一个小丫头,但任务重要,他还是咬牙开了口:“愣着做什么动手!” 蛊师弹指一挥,朝苏小小下了蛊。 这种蛊与给莫邪下的蛊相似,虽无太大毒性,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令对方身体麻痹、失去意识。 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这丫头只是闭了闭眼。 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又好似做了什么。 苏小小刚刚进了药房,处在两个空间重叠的地方,身体的麻痹感瞬间消失。 蛊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眸子。 他是下了个寂寞吗 这丫头为何没事啊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再来一次! 蛊师又冲苏小小下了蛊,这回他下血本给了两只! 苏小小依旧没事。 蛊师踉跄了一步。 他低头看着瓶子里的蛊虫,没错啊,刚刚是五只,如今只剩两只了,他确实把蛊下出去了。 “你行不行了”徐庆冷声问他。 算上今早那次,她今日已经进了三次药房,她不确定还能不能进第四次。 所幸蛊师把瓶子摁住了:“这丫头有古怪!我的蛊对她没用!” 徐庆皱眉:“为何没用” 蛊师没好气地说道:“你问我我问谁你不是一直在护国公府做事吗怎么没打听一下这丫头的底细呀” 每一条蛊虫都是很珍贵的,白天被小家伙拉二胡吓死了两只,眼下又一下子祸祸了三只,他肉痛死了! 蛊师黑着脸道:“你再坚持一下,我的人快到了!” 徐庆又与苏小小过了几招,被苏小小刺伤了胳膊。 就在此时,蛊师的高手终于到了,一共四人。 他留下两个对付苏小小,另外两个则与他一道去追回三个小人质。 两个高手与苏小小交起了手来。 徐庆趁机打坐,运功将体内的蒙汗药一点一点逼出来。 蛊师的手下是来自北燕的高手,武功并不弱,然而这丫头今晚的杀气太重了,为了救三个小家伙,这丫头连命都不要了。 苏小小解决完两个高手,鲜血飞溅了她满脸,她眼睛都没眨一下,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 就是现在! 逼出了蒙汗药的徐庆,功力骤然暴涨,他一掌拍向苏小小的后心! 这一掌若是打中了,后果不堪设想。 千钧一发之际,空气里突然传来一阵冰寒而危险的气息,犹如千年冰封的山雪,忽然席卷了整座庭院。 鬼怖从天而降,一掌对上徐庆的手掌! 徐庆根本来不及疼痛,便听得咔的一声,他的骨头裂了! 还有一更 545 嚣张(三更) 徐庆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想要努力克制却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 他重重地撞在屋檐上,带着被撞碎的瓦片一起狼狈地跌落在地上。 胸腔内传来翻涌的剧痛,他身躯一抖,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尽管自己中了蒙汗药,却也逼出了不少,那一掌至少有自己的六成功力,却在此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他忍住剧痛,抬起几乎要摔断的脖子,望向夜色中一步步朝他走来的黑袍男子。 男子戴着面具,露出的一双眼眸如凝视的深渊一般,幽不见底。 此人的身上散发着死士的气息。 西晋来的么…… 不。 西晋人与他们无冤无仇…… 徐庆隐约觉得这双眼眸曾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你……是谁” 他艰难地问,每发出一个声音,胸腔都像是被人踩断了一次。 鬼怖在他面前停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三个小臭屁在哪里” 他宛若一尊幽冥的帝王,令所有人忍不住觳觫发抖。 徐庆按耐住心底油然而生的惊恐,趁其不备,握住手心下的瓦片。 鬼怖一脚踩了上来,将他的手骨寸寸碾断。 “啊——”徐庆发出了一声惨叫。 被发现了! 他的一切动作,在对方眼中无所遁形! 刹那间,又有两名高手赶到。 “当心……”苏小小刚要提醒。 鬼怖压根儿看也没看,目光一直淡淡地盯着趴在地上的徐庆,然而就在其中一名高手杀过来的一霎,他左手一抬,死死掐住了对方的喉咙。 对方的剑哐啷掉在了地上。 他轻轻一折,拧断了对方的脖子。 对方宛若麻袋一般滑落在地上。 另一人被这一幕吓住了,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动手,鬼怖替他做了抉择。 那只刚拧断了高手脖子的手,朝下一拍,掌风激起一块地上的瓦片。 瓦片自鬼怖朝下的手心一转,唰的被他挥了出去! 他依旧没看,仅凭听觉锁定对方的位置。 准到不可思议。 那人被一招封喉。 他的剑掉了,他双手捂住脖子,试图不让鲜血喷出来,一直到……彻底倒在血泊中。 苏小小杏眼圆瞪。 这就是鬼怖的实力吗 太逆天了吧,难怪差点儿连赫连邺都死在他手里。 亏得是自己人啊,若是敌人,这还怎么玩儿直接送人头吧。 徐庆咬牙交代:“……蛊师把人抓住之后,应该会去东街的飞云楼。” 鬼怖一脚将徐庆踹入墙里,整座墙坍塌下来,将徐庆埋在了里面。 苏小小竖起大拇指:“大锅,猴赛雷啊!” 鬼怖淡道:“别说我听不懂的话。” 苏小小微笑:“大哥,你好厉害!” 鬼怖睨了她一眼:“你不是一直叫我鬼怖” 苏小小小声道:“无事叫鬼怖,有事叫大哥嘛!” 鬼怖:“……” 鬼怖看了眼地上被苏小小解决掉的两名高手,问道:“你杀的” 语气里透出意外。 小小年纪,居然已经能杀这种级别的高手,令人侧目。 方才那个也不弱,能把对方伤到,这丫头不简单。 苏小小点头:“我是不是很厉害” 鬼怖:“呵。” 苏小小黑了脸:这就很卫廷了,不愧是亲兄弟! 二人走出院子。 “飞云楼在那边。”苏小。 鬼怖按她指的方向拐入东街。 苏小小跟上他,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发现大虎他们不见了,专程赶来救他们的” 鬼怖道:“看见你的鸟了。” 苏小小严肃道:“我没鸟,别乱说。哦,那个鸟。” 五虎扑哧着翅膀落在苏小小的肩膀上,一脸的快夸我快夸我! 苏小小原本是让五虎去找卫廷搬救兵的,但五虎这只社畜鸟偷懒,飞到一半不想飞了,恰巧碰到鬼怖,便就近将鬼怖给引来了。 念在它歪打正着儿的份儿上,苏小小喂了它一颗鸟食。 小社畜开心到飞起! 苏小小看向鬼怖,挑眉道:“你要真不关心他们,也不会来了。” 鬼怖淡道:“只是作为我住在卫家的等价交换而已。” 苏小小:“哦。” 蛊师带着两名高手追上了车夫,将车夫踹下马车,蛊师来赶车,两名高手策马沿途护送。 徐庆没撒谎,蛊师的确是打算带着他们去飞云楼的据点的,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飞云楼隔壁的酒馆出了重大斗殴案,一位大官的儿子被伤了。 这还得了 官差直接将街道给封死了,一个同伙也不许放出去! 蛊师皱眉,飞云楼去不了,只能换地方儿。 他调头,往另一据点去了。 他特地挑选了人烟稀少的僻静小道,走到一半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恶魔般的小声音。 “你在干咸摸” 我靠! 蛊师汗毛一炸,手里的缰绳竟然被他扯断了,一匹马飞奔了出去,另一匹马受到惊吓,突然就不走了,车厢一个横甩,重重地撞在了巷口的墙壁上。 他当场被甩飞。 三小只系了安全扣,只是晃了晃,都没晃醒。 小虎叽里呱啦地梦呓完,又没声儿。 “蛊师!” 两名高手忙翻身下马,将蛊师扶起来。 蛊师并非武功深厚之人,这一下把他摔得够呛。 “把你们的马牵过来。”他下令。 “是。” 二人正来牵马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这琴声煞是好听。 但如果是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就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蛊师的眉头皱了皱,正想说不必管他,赶紧走,就发现身边的两个高手不动了。 二人像是听入了神,痴痴呆呆地望着远方。 “喂,你们——”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琴声陡然一转,一股肃杀之气带着盛夏的热浪扑面而来。 两名高手突然拔出腰间佩剑,疯了似的朝着对方砍杀起来。 不好,中招了! 这琴声能蛊惑人心! 为何对自己没用,一是因为自己是蛊师,身上有蛊毒,其二,大概是这琴声只对有内力的人奏效。 蛊师朝着琴声的方向走去,在街道尽头看见了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 琴声便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蛊师打开蛊囊,取出一只蛊虫。 车帘后,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子声音:“好久没有蛊师前来找死了。” 546 大佬出手(一更) “你说谁找死呢我听你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等等,他看出我是蛊师了 今晚的震惊一波接一波,弄得他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了。 蛊师古怪地看向马车,外车座上空荡荡的,车帘子隔绝了他的视线。 奇怪,车夫呢 这样的高手不会连个车夫都没有吧 还是说车夫藏起来了以便关键时刻给他致命一击 不对,是琴声! 琴声是不分敌我的,除了琴师本人,别的高手无法幸免。 如此,就更方便他下蛊杀人了! “哼,你的琴声对别人有用,对我可没用!受死吧!” 车内,男子修长的指尖勾住琴弦:“你确定吗” 他话音一落,蛊师便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中的蛊虫出现了一丝不对劲。 它挣扎了数下,突然不动了。 它死了! 琴音还在继续,肃杀之气蔓延了整条街道。 蛊囊中的蛊虫全都躁动不安了起来,这琴声…… 他在杀蛊! 他究竟是什么人 为何能以琴音杀蛊! 蛊师的身体素质与普通人无异,他之所以强大全赖他炼制的蛊,通过蛊,他可以轻易操控任何人,是以,他无惧死士,无惧高手,就连徐庆那样的斥候他也是不怵的。 只不过没必要与徐庆交手罢了。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能遇上一个杀蛊的琴师! 他的蛊一只接一只地死掉。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他要逃! 逃得越远越好! 对方应当与他一样,非拥有内力的习武之人,否则琴声对他自己也会有影响。 那自己应当逃得掉。 琴声停了,整条街道万籁寂静。 蛊师却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道暗影自夜幕中飞檐走壁而来,一剑砍上蛊师的的后背。 蛊师惨叫一声扑倒在了地上,后背传来皮肉裂帛的疼痛,膝盖与手肘也一阵火辣辣的擦痛。 他望向不远处,他带过来的两个高手已经相残而亡。 现在,该猎杀他了。 所以琴声停了,那个人的手下可以现身了。 蛊师忍住剧痛爬起来,身后的男子举起长剑,朝着他的脖子毫不留情地斩了下去。 铿! 一枚暗器飞来,打中了男子的长剑。 随后一道黑影闪过,快到几乎只剩下残影,将重伤的蛊师抓起来带到了数丈开外。 男子要去攻击。 凌云淡道:“回来。” 男子退回了马车身边。 “主……主人……”蛊师望着南阳王,说完这几个字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凌云挑开车帘,毫不闪避对上了南阳王凌人的视线。 南阳王的马车驶了过来,就停在三小只的马车旁。 南阳王收回落在凌云脸上的目光,将蛊师扔上了自己的马车。 南阳王瞥了眼三小只的马车,凌云的指尖勾住琴弦。 南阳王最终放弃了三小只,转身就要坐上自己的马车。 然而就在此时,小虎解开安全扣,自己爬下了马车。 他茫然四顾,似乎在找着谁。 他朝着南阳王走了过去。 凌云:蠢徒弟!为师在这里! 小虎朝南阳王伸出小胳膊,要往他身上爬。 南阳王面无表情地看了凌云一眼,将主动投怀送抱的小家伙抱上了马车。 他刚坐下,便感觉大腿与肚子一热—— 小虎送了他一片冒着热气的锦绣山河。 小虎刚刚就想尿了,不然也不会叽里呱啦地梦呓。 尿完的小虎终于舒坦了,于熟睡中无比神气地扬起了小下巴! 南阳王的脸黑成了炭。 马车走了。 一个小豆丁被遗弃在原地,懵呆呆的。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干咸摸 凌云赶忙下了马车,走过去将小虎抱了起来。 他摸到小虎湿哒哒的裤子,表情一秒裂开。 …… 苏小小与鬼怖去飞云楼找蛊师,远远地瞧见了大量官差。 她叫住了一个匆匆路过的小贩:“这位大哥,请问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小贩叹道:“酒馆里有人闹事,惊动了官差,那几间铺子全被查封了!你们是要过去吃饭还是打尖啊别去了,不让进的!” “官差来了多久了”苏小小问。 “半个多时辰了吧!”小贩说。 “看来蛊师没去飞云楼。”苏小道。 蛊师刚离开不久,来到这儿时,飞云楼就已经进不去了。 “七少奶奶!七少奶奶……” 车夫捂住头顶的伤口,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阿福!”苏小小看向他的伤口,“让我瞧瞧。” 车夫忍住疼痛摇摇头:“我没事,皮外伤而已,别管我……快去救小公子……马车被人劫走了,他们有三个人……往那边去了……” 苏小小与鬼怖顺着车夫所指的方向赶到了现场,却只看见一辆空荡荡的马车、两具冰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以及不远处的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 马车有碰撞的痕迹,车内无血迹,说明孩子当时没受伤。 “是自相残杀。”鬼怖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说。 “他们为何自相残杀闹内讧了吗”苏小小不明白。 很快,她在地上发现了一个布袋。 打开一瞧,赫然是蛊师的蛊囊。 只不过,里头的蛊全都死了。 什么人干的 这也太逆天了。 去探路的五虎飞了回来:“师乎!师乎!师乎!” 凌云来过 这些……该不会是凌云干的吧 苏小小果断摇头。 凌云只是一个被厌食症困扰多年,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的病弱琴师。 二人雇了一辆马车回梨花巷。 车上,她为车夫包扎了伤口。 她对待一个下人与对待其余伤者没什么不同,鬼怖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马车到了。 苏小小跳下马车:“鬼怖,结账!” 现在又是鬼怖了。 院子里的下人全都歇下了,邓安也在自己的房中修养,凌云独自守着三个呼呼大睡的小孽徒。 小虎被师乎洗白白,换上了干爽的衣裳,别提睡得多香。 凌云跽坐在蒲团上,月光轻轻洒落,衬得他清冷如玉。 “凌云。”苏小小将鞋子脱在门口,穿着白色的足衣迈步入内。 她看到床上的三小只,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咦小虎怎么换了衣裳” 凌云这里是有三个孩子的换洗衣物的,但一般来说,三人都是一起弄脏一起换。 “尿了。”凌云不想回忆自己抱着尿裤子的小孽徒走了一路。 “今晚……多谢你了。” 苏小小试探地说,没点明具体什么事。 凌云也没明说,只是喝着茶淡淡应了一声:“在我这儿把人弄丢的,我找回来也是应该的。” 所以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好吧,我不好奇,我一点儿也不好奇。 “蛊师……” “没杀死,被人救走了,那个人我不认识。不过……”凌云言及此处,扫了眼呼呼大睡的小孽徒,“长得像。” 苏小小反应过来他指的是长得像三小只,看来是南阳王。 南阳王是个危险的家伙,凌云能带着三个孩子从他手里全身而退,会是巧合吗凌云当真只是一个病歪歪的琴师吗 凌云没追问南阳王的身份,但苏小小觉得,聪明如他,或许已经猜到一点苗头了。 鬼怖给了车钱,不见苏小小抱着孩子出来,他有点不耐烦了。 他讨厌等人,绝不是要见小臭屁。 他面无表情地进了院子。 苏小小抱着一个小家伙出来:“来得正好,给。” 她把小家伙塞进了鬼怖怀里,又转身进屋去抱二虎。 鬼怖看着怀里熟睡的小臭屁,十分恶劣地戳了戳小臭屁的脸蛋。 苏小小一出来就看见这幼稚的一幕,她无语地说道:“这是小虎,戳醒了你哄睡。” 鬼怖立马不戳了。 最小的小臭屁哭起来,要命的。 “我让人送你们。”凌云说。 苏小小抱着二虎道:“不用了,医馆有马车,走几步就到了。” 凌云出了屋子,去叫车夫。 在等苏小小的鬼怖与凌云撞了个正着。 鬼怖去接二虎的手顿住了。 凌云没太留意他,只当他是卫家的一名高手,穿上鞋子,径自打他身边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擦肩而过的一霎,鬼怖的身上骤然迸发出一个强悍的杀气。 凌云眉头一皱。 下一秒,鬼怖出掌,朝着凌云拍了过来。 凌云的暗卫飞身上前,替自家主子挡下了这一掌,他吐出一口血来,当场单膝跪在了地上。 凌云转过身,警惕地看向鬼怖。 苏小小迷了,什么情况鬼怖怎么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她忙抱着孩子走下台阶,挡在凌云面前,对鬼怖说道:“他是大虎二虎和小虎的师父!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不是他抓了大虎二虎和小虎,他救了他们。” “他和蛊师不是一伙儿的。” “和那家伙也不是。” 那家伙是南阳王,她懂他也懂。 鬼怖笼罩着死士的杀气:“这不干你的事,让开,别逼我对你动……” “手”字未说完,苏小小抱着二虎让开了,让得远远儿的,不是院子太大,她都站出去了。 “慢着!” 苏小小又啾啾啾地跑了过来,对鬼怖道,“孩子给我。” 她把小虎抱了过来,一手一个,退回廊下,“你们继续。” 鬼怖:“……” 凌云:“……” 肥章,晚安。 547 死士之王!(二更) 苏小小再次环顾四周,确保自己所站的位置足够安全,这才放下心来观战。 通过适才与凌云的谈话,苏小小已基本确定杀了北燕高手,并且重创了蛊师的人就是凌云了。 从南阳王手里都能全身而退,凌云的本事超乎她想象。 她很想见识一下。 凌云不去看这个过河拆桥的女人——每个小孽徒的背后都有个不靠谱的娘,他算是深深地领教了。 “你是谁” 凌云冷冷地问鬼怖。 鬼怖是苏小小带过来的,但他却并未质问苏小小,因为苏小小适才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也没料到对方会对自己动手。 鬼怖报了自己的名字。 凌云一脸懵。 苏小小道:“鬼怖啊,如雷贯耳,全西晋没哪个高手没听说过他的。” 凌云道:“我几年前就离开西晋了。” “原来如此。”苏小小点点头,说道,“提醒你一句,他是死士之王。” “谁派你来的”凌云问鬼怖。 “你不必知道。”鬼怖并不认为有这个必要。 苏小小:我很想知道。 “公子。”受伤的暗卫捂住胸口来到了凌云身边,侧步一移挡在凌云面前。 凌云说道:“你不是他对手,退下。” 暗卫正色道:“我拖住他,公子先走。” 凌云风轻云淡地说道:“你只能拖三招,而三招,我走不了。” “可是公子……” “我说了,退下。” 暗卫扫了眼苏小小怀中的孩子。 凌云一秒斩断他的想法:“不要拿我的孽徒威胁他。” 暗卫咬咬牙,最终只能心有不甘地退了出去。 鬼怖朝凌云打出一掌,凌云身形一闪,朝回廊下的围栏扑过去。 苏小小看着他险些跌倒的样子,不由地发出灵魂拷问:“你不是连蛊和北燕高手都能杀吗怎么会这么狼狈啊” 凌云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琴!” “早说嘛,等下。”苏小小冲鬼怖比了个暂停的脚势,毕竟她没手了。 她转身进屋,将二虎与小虎放回床上,取了凌云的琴来,隔着围栏递给他:“给!” 凌云:“……” 你确定不劝个架 凌云抱过琴,身形一转,宽大的轻纱与素色衣袍在夜风中翩然翻转,宛若一朵圣莲绽放,那一瞬,着实美得惊心动魄了些。 他在石凳上坐下,将琴搁在面前的石桌上,修长的指尖勾住琴弦,一道宛转悠扬的琴声自他指尖下倾泻而出。 苏小小:“唔,好听啊。” 鬼怖却不这么认为,琴声钻入耳膜的一霎,犹如一柄尖刀扎进了他的识海。 他闭了闭眼,将疼痛感散去:“就这点本事吗那未免也太不够看了!” 凌云神色不变,指尖翻飞,曲调变了,由婉转变得高亢,空气里突然就有了肃杀之气。 苏小小察觉出不对劲了。 她看向鬼怖,果不其然,鬼怖的眼底浮现起一抹挣扎。 他被琴声干扰了,丹田内的内力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 为何我没事 苏小小嘀咕。 她回头看了看几个孩子,三人睡得香甜,俨然也无碍,另外,邓安与几个下人也在房中歇息呢。 难道说……凌云的琴声只对高手有用吗 难怪蛊师没死,北燕高手死了。 另外,似乎也能杀蛊。 从二者的死法来看,蛊是受不了琴声的音域,直接被杀死的,而两个高手是被琴声迷惑了神智,自相残杀而死。 原来琴声也可以是大杀器,受教了。 苏小小越来越好奇凌云的身份。 此时,鬼怖冲破了琴声的控制,一掌朝着石桌拍来。 “这么快吗……” 凌云的眸子微眯了一下,俨然也有些惊讶于鬼怖的实力,他抱着琴站起身,后退数步避过了鬼怖的一击。 石桌就没那么幸运了,它被生生拍成齑粉,可见鬼怖那一掌有多可怕。 “唔,不能再打了,热闹可以接地气,不能接地府。” 苏小小正打算出手制止,卫六郎与卫廷赶到了。 凌云不知二人过来,勾起琴弦,音律翻转,杀气迸出。 这是用来对付鬼怖的,是真正的琴杀! 卫六郎先进来的,他毫无防备,双膝一软跪下了。 突然就被行了大礼的鬼怖:“……” “六哥!”卫廷入内。 凌云与鬼怖同时住了手。 卫六郎脑子晕乎乎的,被卫廷扶起来后人还在打晃。 卫廷一脸狐疑地望向鬼怖与凌云:“你们在做什么” 苏小小走过来:“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在打架。” 二人:……我谢谢你啊。 鬼怖敛了杀气,面无表情地看了凌云一眼:“我会再来的。” 凌云冷声道:“随时奉陪!” 鬼怖淡道:“下一次,我要动真格了。” 凌云哼道:“下一次,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卫六郎扶着晕乎的脑袋,有点儿状况外。 卫廷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没说什么,与苏小小将三个小崽子抱了出来。 坐上马车后,苏小小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卫廷道:“凌云让人给卫家递了信。” 凌云并不知苏小小会找来,他返回梨花巷时就让人去卫家通知了卫廷。 至于具体的经过,他的口信里没说。 “大虎二虎和小虎被南阳王的蛊师抓走了,我在那里看到了徐庆……”苏小小将事情经过说了。 卫六郎翻来覆去检查三个孩子,确定没遭虐待,稍稍放下心来。 卫廷沉吟道:“是南阳王授意的,还是蛊师自作主张” “应当不是南阳王授意的。”苏小小其实与凌云谈了许多,凌云有一句原话是,“那个人很厉害,他对大虎他们不是非要不可,不然我可能带不回来三个。” 大虎二虎暂且不提,小虎是已经自投罗网的。 南阳王是顺势而为,真想抓走小虎的话,不会因为一泡尿就把人嫌弃地放了。 苏小小道:“不论怎样,他已经见过大虎二虎和小虎了,想必也猜出他们的身份了。虽说虎毒不食子,但南阳王这个大变态还真不好说。” 南阳王不喜欢几个孩子无所谓,怕就怕他和莫归远一样,连自己的骨肉血脉也能利用。 今天的字数已经很肥了,不确定有没有三更。 548 身份与真相(三更) 卫六郎看着熟睡的三小只,眼底浮现起一抹杀气:“他敢动他们一下,我会将他千刀万剐!” 南阳王的事先放一边,苏小道:“凌云的身份也很可疑,大哥一来就对他动手,他究竟是谁” 卫廷沉吟道:“这个只能去问大哥了。” 鬼怖没坐马车,他是自己骑马回府的。 路过大房的庭院时,他的步子微微顿了下,望着院中那株金桔树,怔怔出神。 翌日。 鬼怖刚起,卫廷便过来了。 他没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口水话,开门见山道:“大哥,凌云是谁你的任务是不是杀了他” 鬼怖冷声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哦。”卫廷转头,“曦月,进来。” 鬼怖:“……!!” 卫曦月拿着胡萝卜走了进来,她歪头,看看鬼怖,将手里的胡萝卜递了出去。 鬼怖的汗毛竖起。 卫廷一把将卫曦月抱了起来,好整以暇地望着鬼怖:“大哥” “纳兰云!”鬼怖没好气地说道,“他叫纳兰云!” “那位有琴仙之称的天才琴师么居然是他” 这个答案超乎了卫廷的想象。 儿子随便认个师父,居然是琴界第一大佬,这到底什么运气 卫曦月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想喂胡萝卜了:“七叔。” “稍等啊。”卫廷安抚住卫曦月,继续问鬼怖,“那,大哥的任务是” 鬼怖冷冷地说道:“死士在完成任务之前,不能说,这是规矩!” 就算给他喂一百根胡萝卜他也不会说! 卫廷哦了一声,转头望向门口:“小虎。” 小虎抓着唢呐蹦了进来,他左边挂着铜锣,右边挂着二胡,可以说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音律小全才了。 鬼怖看着全副武装的小虎,太阳穴突突一跳:“卫惜朝!你有完没完了” 卫廷笑道:“还记得我的字,大哥的记忆恢复得不错嘛。” 鬼怖要被这个坑货气死了,他指着鼓起腮帮子的小虎道:“你别让他吹!” 小虎含住了唢呐。 鬼怖咬牙:“我说!” “早这样不就得了嘛。”卫廷得了便宜还卖乖,把卫曦月放下来,又把小虎的唢呐残忍抢了过来。 小虎叉腰跺脚,特别生气地说道:“你干咸摸!真系个qiu爹爹!” 卫廷冷哼着捏了捏他的小奶膘:“再乱叫,抽你小屁股。” 小虎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小屁屁。 卫廷把两个小家伙抱了出去,交给丫鬟与仆妇,让她们带去找卫老太君。 他旋即在鬼怖对面坐下:“大哥!” 鬼怖沉声道:“你这么无耻,秦苏知道吗” 卫廷微笑:“大哥教得好。” 鬼怖:“……” 鬼怖自打回到卫家,好处是夜间睡眠质量提高了,缺点就是白天被气到心梗的次数也飙了。 卫廷言归正传:“大哥,纳兰云究竟是谁有言传他是北燕人,可我看凌云怎么都不像是与北燕有关系的样子。” 鬼怖道:“他是西晋人,他的来头很神秘,就连我也不清楚,只知他是江湖人称的琴仙,弹得一手好琴,与西晋皇室有所来往。我见过他的画像。” 卫廷纳闷道:“大哥的主人为何要杀他” 鬼怖面无表情地说道:“死士只服从命令,不问缘由。” 卫廷看着他:“所以大哥的任务真的是杀纳兰云” 鬼怖一怔,意识到自己被卫廷给套路了。 不怕有坑货,就怕坑货聚一窝。 回卫家果然是个错误的选择。 …… 梨花巷,西宅。 凌云跽坐在书房的蒲团上,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茶:“他要杀我” 对面的苏小小将三盒点心放在桌上:“是的,这是他作为死士最后的任务。” 凌云的目光落在点心盒子上,对数量似乎还算满意:“你怎知是最后的任务” 苏小小道:“莫邪说的,他的主人已经死了,临死前给他下达了最后这项任务。你可能不认识莫邪,他是西晋的一个使臣。” 在来找凌云之前,她去过驿馆了,一是给赫连邺治伤,二也是向莫邪打听了一些有关鬼怖的事。 凌云问道:“他主人是谁” 苏小小摇头:“莫邪没说。” “他是卫家人吧”凌云道。 “是,他是卫廷的大哥。”苏小小没有隐瞒,“昨天过来的另外一个,也就是你上回从街上救回去的,他是卫廷的六哥。” “认出来了。”凌云说。 苏小小惊讶:“这也能认出来” 凌云回忆道:“几年前我去过碎北关,与卫家人有过一面之缘。我的盘缠弄丢了,就把琴给卖了,武安君路过,虽与我萍水相逢,却替我把琴赎了回来。卫六郎也在,不过他应当没注意到我。” 只见了一面,就能将面目全非的卫六郎认出来,苏小小感觉自己遇上了真大佬。 “我和卫廷还有六哥会尽量拦着鬼怖的,你自己也小心。” 凌云云淡风轻地说道:“没必要拦,他杀不了我。” 这时候就没必要说大话了吧……苏小小道:“把你暴露了,很抱歉。” “你不带他过来,他迟早也会找到我,无所谓。”凌云心态很好。 他从不怨天尤人,也不轻易怪罪任何人。 万般皆缘法。 凌云正色道:“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死士能杀我。” 苏小小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若说先前认为他在讲大话,那么这一句就俨然不是了。 难道凌云的手里是有什么对付死士的手段吗 苏小小道:“鬼怖不是普通死士。” 凌云道:“我知道,不然昨晚他已经死了。他很强大,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死士。但我还是那句话,他杀不了我。” 苏小小想了想:“那你能杀他吗” 凌云淡淡说道:“看在武安君的面子上,我尽量不杀。” 好吧,你杀不了。 苏小小暂且放下心来。 她打算回去了。 凌云顿了顿,还是决定告诉她:“有件事我可能要提醒你们一下,你们是不是认为死士完成最后的任务之后,就会重获自由” 苏小小一愣:“不是吗” 凌云看着手里的茶杯:“如果死也算一种自由,那是。” 苏小小睁大了眸子:“你的意思是……鬼怖杀完你之后……” 凌云点头:“没错,他会死。” 549 坦白,解蛊(一更) 苏小小不解:「为什么会这样」 凌云说道:「无主的死士是很危险的,他们可能在陷入狂躁状态后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来。为了最大程度杜绝此类惨祸的发生,死士的主人在临死前会为他们寻找新的主人。若是没找到,死士就会殉葬。」 苏小小愕然:「这么残忍!死士会心甘情愿殉葬吗」 凌云正色道:「这是死士的规矩。」 苏小小没做过死士,对死士的忠诚难以感同身受,但想到修奴被莫归远吸干了功力而死,也不曾有半点反抗,大概明白死士与寻常高手是不一样的。 远的不提,就拿昨日来说,鬼怖折磨徐庆,徐庆老实交代了蛊师的行踪,若换成死士,八成死也不会开口的。 「如此说来,鬼怖应当是知道自己必死的结局,所以才不与家人相认的。」 如果是苏小小,她大概不会这么做。 这并不是说鬼怖是错的,每个人的观点不同,做出的选择也截然相同。 她非鬼怖,焉知鬼怖内心的苦痛 想到什么,苏小小再次看向凌云道:「你确定鬼怖杀不了你吗」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凌云淡道,「除非我在他面前摔死。」 苏小小认真问道:「那……你会吗」 凌云:「……」 苏小小回到卫家,鬼怖在院子里练剑,几个孩子去附近的小花园摘花花,鬼怖得了片刻安宁。 不知怎么回事,四个人觉得他这里比卫六郎那边好玩,每天都要过来,鬼怖快被吵升天了。 「鬼怖。」 苏小小进入院子打了招呼。 鬼怖收了剑,淡淡睨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苏小小微微一笑:「啊,有关凌云……纳兰云的事,我有一点儿自己的看法。」 鬼怖毫不留情地说道:「你的看法不重要。」 呃……这么直接的吗 一定是刚刚没叫大哥。 苏小小把藏在身后的糖葫芦拿出来:「大虎说你喜欢吃。」 鬼怖道:「我不喜欢。」 苏小小戳穿他道:「上次的你全吃完了。」 鬼怖面不改色:「就不喜欢。」 和卫廷一个德行。 苏小小见怪不怪,将糖葫芦放在了石桌的盘子上:「纳兰云是大虎二虎小虎的师父,你杀了他,他们三个会难过的。」 鬼怖面无表情地说道:「干我何事」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苏小小又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杀不了他的别否认,我昨晚全瞧见了,你们两个根本就谁也奈何不了谁。你俩就好比是不同体系的巅峰,正巧相生相克!」 鬼怖皱眉:「我不喜欢这个词。」 苏小小眨眨眼:「那……相爱相杀」 鬼怖的脸更黑了。 「好嘛好嘛,开个玩笑。」苏小小双臂搁在石桌上,凑近鬼怖问道: 「如果你一直杀不了纳兰云,怎么办 「我已经知道了,无主的死士是要殉葬的,如果不是这个任务,你也早随你主人去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主人为何在临终前给你安排了一个你永远也没办法完成的任务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主人想要你活着」 鬼怖怔住了。 苏小小:快说是是是!快感动得一塌糊涂!快敞开胸怀迎接灿烂美好的明天!虽然我只是瞎编! 鬼怖拿布擦起了刀鞘,笃定地说道:「没有鬼怖完成不了的任务,我一定会杀了纳兰云。」 苏小小嘴角一抽。 卫老太君说的没错,卫家最轴的男人就是你了。 行,我不劝了,你爱咋咋! 「小虎!」 「娘」 「吹唢呐!」 鬼怖:「……!!」 留下鬼怖独自面对小虎的魔音摧残,苏小小回了自己的院子。 约莫一刻钟后,苏陌来了府上一趟。 上回在行宫,二人从张峰身上搜出了一块刻有蓬莱二字的钥匙,这两日苏陌带上全部可以调动的人手,以抓捕窃贼为由,将京城查了个底朝天,终于在城南的一间小客栈里找到了张峰的遗物。 但也只是一些衣物与碎银子,没找到先帝的遗诏。 「另外,还有一个拨浪鼓与一封家书。」 书房中,苏陌将拨浪鼓与家书递给了苏小小。 拨浪鼓是新的,看样子刚买。 家书上字迹清秀,像是出自女子之手,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家中一切安好,望君保重身体,落款是锦娘。 「查出信来自何处了吗」苏小小问。 苏陌点头:「信封上有城南驿站的官印,是从一个叫刘村的地方寄出来的。」 京城虽大,却并不是没有村落,城郊一带还是有不少村庄的,只是比起州郡的村庄要大一些,也富庶些。 二人即刻动身,抵达刘村时正值傍晚。 考虑到张峰或许是化名,他们按信上的落款打听了锦娘。 「最东头那家就是。」一个好心的大娘说。 二人谢过大娘,找到了那户人家。 院门是开着的,一位年轻的妇人一手抱着一个一岁的孩子,另一手在晾衣绳上收衣裳。 褥子太大,她扯了半天没扯下来。 苏小小帮她收了:「给。」 她微微一怔,狐疑又带着一丝警惕地看向苏小小与苏陌:「你们是……」 「我们是来找张峰的。」苏小小试探地说。 女子的眼神闪了闪。 屋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锦娘,谁来了是大牛回来了吗」 女子望向堂屋道:「不是的,娘,是问路的。」 老人家慈祥地说道:「啊,那你告诉人家。」 她怀中的孩子大抵是怕生,小嘴儿一瘪就要哭,苏小小拿出一块糖递给他。 他立马不哭了,小手将糖抓过来。 「我婆婆。」女子对苏小道,「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只能坐在屋里。」 苏小小明白她的意思:「我们不会去打搅老人家的,我们是官府的人,并无恶意,只是向你打听一些事情。」 苏陌拿出了官府的令牌,以证实他们的身份。 门口不时有乡亲路过,苏小小与苏陌的衣着模样太打眼,他们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何曾见过如此如珠似玉的人儿,都忍不住多朝两头看两眼。 「来灶屋说吧。」 女子将二人带去了堂屋旁的灶屋,给二人搬来小板凳。 「没椅子,委屈你们一下。」 她自己抱着孩子坐在门槛上。 二人坐下。 从她口中,苏小小了解到张峰的真名叫张大牛,是刘村土生土长的人,十岁那年跟着去镇上学艺,后来又给人走镖。 「他常年在走镖,一年上头也回不了几次……没少过家里的吃穿用度。」 是没少,但也不敢太露富,怕惹人怀疑……苏小小是村里来的,她扫一眼就知道这家子目前的生活水平。 锦娘不清楚张峰的 真实身份,他们静静地把屋子搜查了一遍,没找到先帝的遗诏。 临走前,苏小小将从张峰身上搜刮来的对牌给了锦娘。 「不要银子了」出来后苏陌问。 苏小小挑眉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去薅赵康宁。」 苏陌轻轻地笑了。 二人坐上马车。 「二位贵人,请稍等!」 锦娘气喘吁吁地小跑了过来。 苏小小挑开车窗的帘子看向她:「还有什么事吗」 锦娘的面上闪过一抹挣扎:「他是白莲教的是不是」 苏小小顿了顿,点头:「是。」 锦娘苦涩地笑了:「朝廷在清剿白莲教,不少人都被抓了……你们来找他说明他还没被抓到……我只希望他躲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苏小小深深看了她一眼:「朝廷会全力追捕他的。」 锦娘的眼眶红了,她抬手抹了泪,笑着目送二人离开。 马车刚走两步,她再度开口:「飞云楼……我听他提到过飞云楼,如果你在找什么,可以去那里看看。」 苏小小挑开帘子,冲她颔首致谢。 马车驶出一段路后,苏小道:「她知道张峰死了。但只要我不说破,她就可以当张峰还活着。」 苏陌没说话。 苏小小看着他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问道:「怎么了你觉得不对吗」 苏陌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很惊讶。」 苏小小回忆道:「她刚刚那副样子,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苏陌认真说道:「可我没看她,我在看你。」 他只看妹妹。 苏小小:「……」 城门关闭了,所幸苏陌带了老侯爷的令牌,成功令守城侍卫开了城门。 苏陌将苏小小送回卫家:「飞云楼那边我会去查。」 「等等,我记起一件事来。」苏小小道,「飞云楼是南阳王的据点,昨晚蛊师就打算把大虎他们带去飞云楼藏起来的。张峰会把圣旨藏在南阳王的眼皮子底下吗」 苏陌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苏小小赞同地点点头:「说的也是。」 苏陌轻声道:「等我消息。」 苏小小打了个呵欠:「好。」 苏陌问道:「这么早就困了」 苏小小蔫哒哒地说道:「解蛊后遗症,你不懂的。」 苏陌皱眉:「卫廷又中蛊了」 「嗯。」苏小小闷头喝茶。 苏陌想了想,正色道:「你可以教我,下次我来给卫廷解。」 「噗——」苏小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小肥章,螃蟹步比心,晚安。 ap. /66/66594/ 550 家有喜事(二更) 画面太美……我不敢想。 虽然你俩颜值高、身材好……不不!快住脑快住脑! “怎么了”苏陌错愕地看向妹妹,不忘抵上一方干净的帕子。 苏小小接过帕子擦了擦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学解蛊的好。” “为何” “我怕你俩打起来。” 为谁上谁下,毕竟你俩看起来都很攻。 苏陌还当她是嫌自己在医术上不够有天分:“我学东西很快的。” 不不不,这不能学,听我的,找个姑娘不好么好男人已经很稀缺了,你们就不要再内部消化了。 苏小小果断打消了苏陌的念头,挥挥手将苏陌送走。 接下来的几日,苏小小安心在府上补觉,秦沧阑每日雷打不动地过来指点李氏等人,每次指点完,她们全都没有折腾苏小小的力气了。 当然,轻功还是要学的。 “对,再爬高一点儿,记住方才的口诀,不要害怕!” 秦沧阑站在草地上,鼓励着头一次施展轻功的孙女儿。 苏小小握拳,我可以的! 她闭了闭眼,身形一纵。 咚! 她栽了下来。 给她当了沙包的秦沧阑被砸趴在青青草地上:“没……没关系……再来一次……” 再被砸了十七八次后,卫六郎让秦沧阑薅了过来。 “干嘛”卫六郎问。 话音刚落。 咚! 苏小小自由落体,将卫六郎当即砸进了深坑! 抠都抠不起来的卫六郎:“……” 转眼,立秋时节将至。 苏小小发现这个朝代是人是很重视立秋的,这是关乎社稷的大日子,政令、农事、作息都随之发生变化。 景宣帝于立秋前三日便停止了上朝,开始沐浴斋戒。 立秋当日有两场重大仪式,一是祭祀少暤与蓐收,前者即白帝,乃上古帝王之一,相传乃黄帝之子;后者乃传为白帝手下,协同白帝治秋。 祭祀仪式在西郊,天子亲临,率文武百官虔诚祭祀,声势浩大。 西晋使臣与北燕使臣来访的另一项重要行程便是观摩大周的秋祭仪式。 祭祀过后是阅兵。 秦家铁骑打头阵,威风赫赫,天地共震,马蹄声与盔甲的摩擦声在朗朗乾坤回荡,看得百姓们心潮澎湃。 苏家的先锋军、冷家的弓箭营以及战车辎重营自街道上气势磅礴地走过。 扬大周国威,护万里河山,儿郎赴死,江山永继! 苏小小与苏二狗在沿街的一间茶楼定了厢房,二人趴在二楼的窗台上,街道上人声鼎沸,百姓们呼声震天。 “是姐夫是姐夫!” 苏二狗指着骏马上的卫廷兴奋大叫。 卫廷第三次游街了,第一次是高中状元,第二次是大婚迎亲,他每一次出现都能令人耳目一新。 此时的他身着盔甲,身姿挺拔眉,气场强大,虽眉目间一片冰冷,却给了百姓与江山十足的安全感。 “大表哥!大表哥!”苏二狗看见了苏陌。 往常秋祭是由老侯爷率领阅兵,今年换成了苏陌,看样子老侯爷打算隐退了,要将军队彻底交给苏陌。 “啊啊啊!是苏公子!” 隔壁厢房传来千金们花痴的尖叫。 卫廷出来时,她们就已经尖叫过一轮了。 苏二狗:“爹爹爹!是爹!” “啊啊啊!护国公!” 苏小小:那是我爹,你们瞎叫什么想给我做后娘吗 冷天南成了残废,他的嫡子冷睿又不堪重用,率领冷家弓箭营阅兵的是他亲弟弟。 伴随着秋祭的结束,西晋使臣在大周的造访也步入了尾声。 至于北燕,他们本就是来刺探情报外以及破坏两国和谈的,结果和谈没破坏成,反倒促成了两国的友好关系。 苏小小为莫邪洗脱冤屈,等于是变相帮西晋皇女保住了夺嫡的资格,这份人情不比勾心斗角的联姻强多了 更憋屈的是,赫连邺还受伤了。 赫连邺虽没交代南阳王,可他说出了给莫邪下蛊的人,正是赵康宁身边的蛊师。 得,追究不了大周朝廷的责任了。 北燕偷鸡不成蚀把米,一天也不想在大周待下去了。 这一日,苏小小回了一趟门。 她是被苏二狗叫过去的,说是家里出事儿了。 她寻思着护国公府人丁如此简单,能出什么事儿,一进门,她傻眼了。 正对着大门的两把太师椅上,左边是霸气侧漏的魔魅美人西晋皇女,右边是戴着面纱也难掩仙姿佚貌的清冷美人白羲和。 除此之外,屋子正中央还站着一个媒婆。 她面前的案桌上摆放着厚厚一摞画像。 她笑道:“这位是户部尚书家的亲戚,年方二八,擅书……” “不可!”西晋皇女与白羲和异口同声。 白羲和淡淡说道:“听闻她娘家在西城,远嫁怕是不妥吧。” 西晋皇女也道:“远嫁怎么了情系千里,姻缘一线牵。不过倒是听说她与人订过亲,一女不事二夫,这才是大大的不妥吧” 白羲和呵呵道:“活像是你府上的男人少了似的。” 西晋皇女冷笑道:“面首而已,丈夫只有一个。” 苏小小头皮发麻地退了出去。 苏二狗小声道:“姐,你看见了吧她俩从天亮就坐这儿了,媒婆来给咱爹说亲,说一个,被她俩否决一个,都说走了三个媒婆了!” 苏小小嘴角一抽:“战斗力这么彪悍的吗……” 苏二狗道:“姐,你想个办法。” 苏小小道:“这不得看爹和你怎么选吗你想让谁给你当后娘她俩,一个是天下第一美人,一个是天下第一狠人,你选吧。” 苏二狗挠挠头:“呃……这咋选啊姐你要哪个” 苏小小语重心长地拍拍他肩膀:“我嫁出去了,后娘不后娘的也管不着我了,倒是你日后要成亲生子,带着媳妇儿孩子孝顺后娘的。” 苏二狗想了想:“她俩哪个比较不凶” “白衣服那个。”苏小小道,“但她心眼子多,嘴里没一句大实话,坑你没商量的。” 苏二狗惊吓:“紫……紫衣服那个呢” 苏小道:“她倒是不会坑你,大不了就是揍你,一拳打飞一头狼的那种。” 苏二狗更惊吓了。 这个文的节奏真的好快好快,没水过一点情节,日常都好少写,再这么下去,我怕我会很快完结。 551 强大盟友(三更) 白羲和与西晋皇女坐镇,成功气走了第四个媒婆。 苏承下朝归来,被苏小小与苏二狗堵在半道上。 二人像土匪一样杀出来,把他吓了一跳,差点儿就拔刀。 “是你们啊。”看清了儿子女儿的脸,他暗松一口气。 “嘘——”苏二狗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回头望了望花厅,压低音量说道:“爹,你小点声。” 苏承一脸茫然:“你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 “是护国公回来了吗” 花厅内传出两个大美人异口同声的问话声。 苏承汗毛一竖,立马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给了闺女与儿子一个小眼神。 二人会意。 三人悄咪咪地躲去了一旁的花丛后。 三人蹲在地上,十分没有形象。 苏承悄声问道:“她们怎么来啦” 苏二狗也特别小声:“给我当后娘来了,爹你想娶哪一个呀” 苏承伸出半颗脑袋,望了望花厅的方向,唯恐被发现,又一秒缩回来:“这哪一个也不能娶呀。” 苏二狗勇敢地说道:“没关系的,我不怕被坑,也不怕挨揍,爹你喜欢就好。大不了我搬去我姐家。” 苏承一巴掌呼上他大脑门子:“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想和你姐住想疯了! 苏二狗幽怨地摸了摸头:“谁让你做的饭那么难吃” 苏承炸毛,低声道:“我已经没做饭了!是你祖父做的!” 秦沧阑为了弥补多年缺憾,竟然洗手作羹汤,亲自为苏二狗做饭,厨房都烧了好几个。 苏小小理智提醒,小胖手指戳了戳他二人的肩膀:“喂,能不能别歪楼” 苏承轻咳了一声:“我没想过给你俩找后娘。” 苏小小:“肚兜……” “咳咳咳!”苏承呛到了。 苏小小道:“以后我和二狗都成亲了,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怪可怜的,找个人照顾自己,我和二狗都觉得挺好。” 苏二狗点头点头。 他们心里会永远记着娘亲,但这不代表他就想看着他爹孤独终老。 他爹把他和姐姐拉扯大不容易,好多人上门说亲,他爹都拒绝了,他们如今大了,不需要照顾了,他爹也该为自己打算了。 苏承叹道:“她俩……确实难啊……” 一个是西晋皇女,一个是太皇太后,他娶哪个都不会被允许。 景宣帝是不可能让兵权旁落他国之手,他要娶西晋皇女,就只能让整个秦家放弃兵权,他去西晋给人做上门女婿。 秦家军是秦沧阑一辈子的心血,哪儿能这么付诸流水 至于说白羲和,那就更难了。 他长叹一声:“除非造个反。” “儿子你要造反”秦沧阑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身后。 苏承吓了一大跳,站起身道:“爹你怎么来了不是,我……” “我知道了。”秦沧阑比了个不必再说的手势,沉痛地望了望头顶的天,转身没入夜色。 苏承欲言又止,转头看向大胖闺女:“你、你祖父他啥意思啊……” 苏小小摊手:“母鸡(不知)啊!” 苏承:“” 白羲和要赶在宫门关闭之前回去,西晋皇女就自由多了,她好整以暇地对白羲和挥了挥手。 白羲和跺脚,对躲在花丛后的苏承道:“你送我!” 苏承:“……” 苏承默默备了马车,送白羲和出了府。 西晋皇女好笑地看了看花丛:“出来吧。” 苏小小与苏二狗站起身来。 苏二狗想到他姐说的,紫衣后娘能一拳打飞一头狼,他果断躲在了亲姐的身后。 “你先回屋写作业。”苏小。 “诶,好嘞!” 苏二狗做作业从未如此积极过。 他脚底生风地去了。 苏小小微微一笑:“殿下,我爹已经走了。” 西晋皇女道:“我是来找你的。” “嗯”苏小小一愣,她眨眨眼,错愕地指了指花厅,“那你刚刚还……” 西晋皇女大方承认道:“哦,欺负她一下。” 苏小小:您欺负白羲和干嘛啥癖好 “你陪我走走。”西晋皇女说,“在屋子里坐了一整天,当值都没这么累过。” 苏小小心说,知道累您还……这是为哪般 二人沿着府上的曲径小道漫步在黄昏下,残阳如血,天际绯色如绸。 西晋皇女道:“我快离开大周了,今日来找你,是为两件事。你替莫邪洗脱冤屈,我还没当面谢谢你。” 苏小小客气地说道:“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 西晋皇女望向湖边的垂柳,说道:“我这人恩怨分明,大周与西晋的和亲会继续进行,但我的盟友只会是你与卫廷。” 苏小小暗暗震惊。 她的话透露了两个意思,首先,她看出他们与景宣帝貌合神离了,其次,她是站在自己与卫廷这边的。 一个明处的景宣帝,一个暗中的南阳王,他们太需要西晋这个外援了。 苏小小真诚地说道:“多谢殿下。” 这句不是客气,是发自肺腑。 西晋皇女微微颔首:“莫邪的事,我们清了,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这是我个人的不情之请。” 苏小小道:“殿下请讲。” 西晋皇女顿住脚步,转身郑重地看向她:“我想请你为我医治一个人。” “谁”苏小小问。 西晋皇女道:“馨儿的哥哥。” “小郡主还有个哥哥”苏小小表示与西晋打交道这么多日,从未听人提过,西晋小郡主也不曾。 西晋皇女望向天边的残阳:“他大馨儿一岁,自幼体弱,不能出门,有一次偷偷跑出去,回来就病倒了,险些没救过来。之后他一直被关在屋子里,馨儿也极少见到他。我原本已经放弃了,但是你治好了赫连邺,你的医术或许当真与其他大夫不一样。 “这些年我人前风光,可人后,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我想救我的儿子,想让他活得更久一点,哪怕只是一年,一个月,一天。” 这一瞬,苏小小感受到了她内心不为人知的脆弱与柔软。 从感性的角度,她不该经历丧子之痛。 从理性的角度,盟友和朋友是不一样的,解决了西晋皇女的政治危机,达成了利益上的共识,这是盟友。 但既然能因利益结盟,将来也能因利益而反目。 朋友则不同。 救治了西晋皇女的儿子,她将会成为自己永不背叛的朋友。 这个月没怎么求票,看到大家留言说在为我攒月票,突然有点破防。 我确实挺喜欢月票的,不全是为了名次,是因为在我心里,月票代表某种偏爱,我想要大家的偏爱。 552 秘密(一更) 西晋皇女道:「你不必着急给我答复,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这自然是要好生考虑的,西晋皇女的儿子不能出门,这意味着只能自己这边出诊。 距离西晋使团离京还有几日,做决定不急于一时,另外也可趁着现在打听一下对方的病情。 若是不治之症,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就别让西晋皇女空欢喜一场了。 另外,西晋使臣一走,北燕使臣也会离开,这么一想,又觉得时日无多,毕竟她还想在赵康宁身上多薅一把。 「该怎么薅呢……」 带着靠薅秃赵康宁走上人生巅峰的雄心壮志,苏小小回到了卫家。 二虎蹲在院子里泡他的小石头与八卦镜。 八卦镜是司空云的,具体怎么到小家伙手上的,苏小小不知,终归是司空云主动交出来的——小家伙们从不偷窃,他们只打劫。 大虎在一旁教小虎说话。 大虎吐字清晰:「师父。」 小虎:「师乎!」 大虎纠正道:「是父亲的父啦!父!跟我念,父!」 小虎奶唧唧:「父!」 「对啦。」大虎摇头晃脑,像个严谨的老夫子,「父!父亲的父!」 小虎小手背在身后,有样学样地晃脑袋:「父!父亲的父!」 大虎十分有节奏:「师——父!」 小虎跟上他:「师——乎!」 大虎:「……」 大虎指指他:「小、虎!」 小虎也指指自己:「小——斧!」 大虎:「师、父!」 小虎:「师——乎!」 大虎一巴掌拍上额头。 啊,这个笨弟弟,他教不了啦! 大虎被臭弟弟整到崩溃,看见苏小小,就想钻进娘亲怀里找找安慰。 谁料小虎倒先扑过来了。 「大斧凶我!」他又开始告哥哥黑状。 「我没有!」大虎据理力争,「我只是在教你说话!」 「你就有!你好凶!小斧怕怕!」小虎浑身是戏,往苏小小怀里一歪,「不和大斧玩啦!」 大虎严肃脸:很好,你又想吃拳头。 小虎丝毫不知自己大难临头,冲着大虎一个劲儿地吐舌头:「略略略!」 他们两岁时,苏小小觉得两岁的小奶包最好玩了,如今他们三岁了,苏小小又觉得三岁的小豆丁更好玩。 三小只在她面前老乖了,又萌萌哒又不闹,是纯纯小天使。 苏小小玩了会儿孩子,把三小只挨个rua了一遍,一直到卫廷与苏陌回来,才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卫廷刚下朝,苏陌刚从外头办事归来,二人是在门口碰上的。 三小只叫了爹与大舅舅,又呼哧呼哧地跑去玩了。 三人去了书房。 苏小小讲了与西晋皇女的谈话。 卫廷沉吟道:「我调查过西晋皇女,她的确有个病弱的儿子,只比小郡主大一岁,身体羸弱,靠无数珍稀的药材的吊着命。」 「你想去吗」苏陌问苏小小。 苏小道:「暂时还不确定。」 她是大夫,有病人要求出诊,按理她不该拒绝的,只是京城的事情太多了,左有虎视眈眈的景宣帝,右有暗中闹事的南阳王,她有些放心不下。 苏陌说道:「陛下这几日在挑选为灵犀公主送亲的大臣,我和卫廷大抵会去一个。如果你决定去出诊,我就和陛下说我去。」 卫廷黑了脸,苏陌你是又想打一架。 苏小小如今一看见二人就会想起苏陌说的要为卫廷解蛊一事。 卫廷:「你的眼神不对劲。」 苏小小:「没有,我什么也没想。」 她果断岔开话题,「飞云楼的消息查得怎么样了」 苏陌道:「自打那一晚你和鬼怖找去了南阳王的宅院之后,南阳王就销声匿迹了,飞云楼的老板也不见了踪影。」 苏小小喃喃道:「会不会是南阳王也猜到张峰可能将东西藏在飞云楼,所以把飞云楼的掌柜抓去拷问了不对,张峰跟了南阳王这么久,不会猜不到南阳王的手段。我总觉得,东西还在飞云楼。」 其实如果能借景宣帝的手除去南阳王是最稳妥的,问题是他们不清楚南阳王对三个孩子的态度,万一把孩子扯出来就麻烦了,所以景宣帝与南阳王黑吃黑暂时是行不通的。 对南阳王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他从前展露出来的习惯与性格全是假的,不然还能根据他的特征推测出一二。 苏小小道:「他目前还不知道大哥与六哥的存在,应当也不知道我们知晓了遗诏的内容,我们暂时是安全的。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一旦被他发现大哥与六哥还活着,他会立刻来灭口。」 卫廷冷哼道:「谁灭谁的口还不一定!」 「七少奶奶!七少奶奶!」小丫鬟来到门口,「宫里来了一位公公,说是要见你。」 是永寿宫的程公公来了。 「太后她老人家夜里惊了风,今早便不大舒坦……」 「我随程公公走一趟。」 苏小小带上药箱进了宫。 太后坐在凤床上,有气无力地靠着背后的迎枕,见程公公领着苏小小入内,她叹道:「都说了哀家没事,你干嘛非得把她叫来」 程公公笑着道:「是奴才的错,奴才一会儿领罚。」 太后哪儿可能真去罚他 苏小小上前,给太后把了脉,看了舌头:「昨日吃了什么」 程公公细细说来:「早上用了一碗五仁粥,中午吃了半碗饭,两样小菜,三个肉丸子,晚上喝了一碗参汤,吃了五个青菜饺子。」 「今日呢」苏小小接着问。 程公公叹道:「今日胃口就不大好了,什么也没吃下。」 太后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苏小小收回手:「是风寒,按方子吃点药就好。」 太后不动声色地说道:「哀家不想吃苦药。」 苏小小问道:「那您想吃什么药」 太后正色道:「你上次给哀家的……甜药。」 苏小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药房的感冒冲剂。 其实中药更治本呢,感冒冲剂只是减轻症状而已,并不能调理身体。 苏小小大方地说道:「好吧,我一会儿给太后拿甜药。」 太后高兴了。 苏小小又道:「不过苦药也要喝。」 太后郁闷了。 苏小小从药箱里拿了感冒冲剂,又开了方子让程公公去太医署抓药,程公公如今谨慎得很,抓回来务必让苏小小过目一遍才放心。 等药的功夫,苏小小决定打探一下南阳王的事。 「太后。」她眼神里透出深意。 太后会意:「你们退下吧。」 「是。」 宫女太监们恭敬地退了出去。 「你说。」太后对苏小小道。 苏小小笑了笑:「倒也没别的事,就是大虎他们很想太后。」 提到几个小心肝儿,原本虚弱得连床都下不了的太后,立马 来了精神:「哀家也想他们!哀家只恨行宫出了刺客,才两日便回了。说起来,直到现在也没抓住刺客,也不知衙门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苏小小微笑:「您别动怒,保重身子。」 太后惆怅道:「也不知下次见他们又是多久以后。哀家多想天天见到他们,光明正大地恢复他们的身份,不必再躲躲藏藏的。」 苏小小笑道:「他们才三岁嘛,没关系的。」 太后冷哼道:「长大了也没关系吗」 苏小小见拱火拱得差不多了,再拱下去太后得气坏了身子了,她忙话锋一转:「若是南阳王还活着,或许有法子保住他们吧」 太后摇摇头:「他不是他弟弟的对手,他太心慈手软了,当年的两道密旨,他为长子,本该更名正言顺,可他自愿放弃皇位,撒谎说密旨丢了。」 苏小小微微一愣:「等等,密旨不是丢了吗」 太后看了她一眼:「看来你知道密旨的事。」 苏小小毫不心虚,大方坦白:「我都嫁进卫家了,能不知道点儿内幕吗」 太后就喜欢她的直率,什么都摆在明面上:「他谎称密旨丢了,可他是哀家的儿子,他有没有撒谎哀家一眼就能看出来,密旨根本是他自己藏起来了。他不想和自己弟弟手足相残,他也不稀罕这个皇位,哀家劝了也没用。」 南阳王自己把密旨藏起来,将皇位让给汝阳王 这说不通啊。 那家伙明明想皇位快想疯了。 「药抓来了!」 程公公小跑着将药包拎了进来。 苏小小仔细检查了药材:「是对的,一日一副,早饭煎服。」 程公公笑道:「奴才记下了。」 太后对苏小小道:「时辰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三个孩子该找你了。」 她到底是心疼三个孩子,怕他们找不到娘亲会难过。 「我明日再来。」 苏小小出了宫。 刚坐上马车,一个北燕的侍卫走上前来:「苏大夫!我家大将军有请!」 苏小小道:「太晚了,我要回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赫连邺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只不过最近伤口在结痂,痒得很,他让人叫了她几次。 苏小小才不惯着他。 侍卫道:「大将军有话与苏大夫谈。」 苏小小淡道:「都说了明天。」 侍卫抬眸看着她:「是关于南阳王的。」 两刻钟后,苏小小出现在了赫连邺的院子,一把推开他房门: 「你要和我说什么」 赫连邺坐在床头,缠满纱布的身影笼在阴影中,犀利冷沉的目光朝她看来: 「南阳王的一个秘密。」 553 水落石出(二更) 为赫连邺医治的这些天里,除了第一晚赫连邺醒来,苏小小询问了他幕后主使是不是南阳王,之后便一个字也没再提及。 她在等,等赫连邺主动和自己说。 人就是如此,逼得越紧,越是不肯开口,有时候不过问,对方反而会自己沉不住气。 若在以往,赫连邺兴许是忍得住的,只可惜病弱中的人意志力都会大打折扣。 一个厉害的大夫不仅要拥有高超的医术,更要了解患者的心理,苏小小将赫连邺的心思从头到尾算得明明白白。 她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一丝意外:“哦你不会是哄我玩的吧南阳王行事滴水不漏,能有什么秘密落在你手里” 这话成功戳中了赫连邺的痛脚。 想到被南阳王耍得团团转,赫连邺原本还有些犹豫,这会儿是当真想把南阳王的底裤都卖掉了。 他握拳,冷冷地转过脸,看向暗沉的帳幔:“你可以不信。” 苏小小淡淡地笑了笑:“你先说,我再看我要不要信。” “你——” 明明是这丫头在四处搜寻南阳王的信息,但掌控了这一秘密的自己却压根儿拿不到主动权。 他不忿道:“都说我的那位外甥女儿是北燕才女,智勇双全,可我觉得,她没你狡猾。” 苏小小严肃脸:“人身攻击就过了啊。” 其实赵康宁还是很厉害的,只不过遇上了更厉害的苏小小,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相形见绌就是这么来的。 赫连邺言归正传:“南阳王……可能中邪了。” 苏小小不解:“中邪” 赫连邺回忆着,脸上浮现起了匪夷所思的神色:“有一次我去见他,他像是变了个人,抓住我的剑……求我杀了他。” 苏小小坐直了身子,认真倾听起来:“然后呢” 赫连邺蹙眉道:“我不明白是他的试探还是什么,没等我作出回应,他晕倒了,等他再睁眼时,又是那个阴鸷的幕后之人了。” 苏小小问道:“你没问他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赫连邺摇摇头,表示自己没问:“倒是他问了我,说他白日里喝了点酒,后劲很大,不小心就睡过去了,刚刚没乱说话吧我也不清楚我为何将当时的情况隐瞒下来。” 因为你不隐瞒就会死啊……你窥见了南阳王最大的秘密,比遗诏的内容更可怕。 说你笨吧,你的危机本能又还可以,难怪是打不死的小强。 如此,她大概明白南阳王是怎么一回事了,虽无确切的证据,但至少是一种靠谱的猜测。 她曾想过,一个人的伪装究竟可以强大到什么地步,竟然连亲娘也分辨不出来当年的莫归远也极擅伪装,可他最终也没能瞒过自己的女儿。 而卫廷几人对他的描述,更像是完完全全换了个人。 苏小小的第一反应是,那家伙该不会和自己一样,也是个异世的灵魂 可她给赫连邺挂水时,南阳王分明看见了。 他对此毫无反应,说明他不认识这些东西,他和自己的情况不一样。 如果赫连邺没撒谎……不,赫连邺没理由撒谎。 卫廷与太后口中的谦谦君子的确是真正的南阳王,没有伪装,没有欺瞒。 如今这个阴鸷的幕后黑手也是南阳王,只不过是他的另一人格。 把这个消息告诉卫廷,也不知他是高兴多一点,还是会怎样。 毕竟南阳王没骗他,曾经的美好都是真的。 但也可能有另一个噩耗——善良的主人格已经死了。 …… 从赫连邺的院子出来,苏小小打算回去把这一消息告诉卫廷。 刚走没几步,被赵康宁堵住了。 赵康宁就快回北燕了,想到自己雄心壮志地来,却满盘皆输地离开,她心里很是憋屈。 她不屑哼道:“你来做什么我舅舅的伤势已经用不着你了!” 苏小小笑了笑:“是啊,我也很奇怪,你舅舅的伤势明明已经没大碍了,为何还要煞费苦心地请我过来,看来赫连大将军很舍不得我呀。” 赵康宁脸色一沉:“你不要脸!” 苏小小淡笑:“你要脸,你让自己的蛊师残害自己舅舅。” “我……”赵康宁噎了噎,“我不清楚他为何对我舅舅下手,我怎么害自己舅舅” 苏小小挑眉一笑:“所以你的言外之意是被人蒙蔽咯北燕女状元,堪称女中诸葛,原来脑子这么蠢笨的” 赵康宁简直被气了个倒仰。 她在北燕斗遍都城无敌手,来了大周,却屡屡在一个乡下丫头的手中吃瘪,实在是叫她咽不下这口气! “秦苏,你来啦!” 西晋小郡主带着四虎走了过来。 赵康宁迅速敛起一脸愠怒,冲西晋小郡主温和地笑了笑:“秦苏是来给我舅舅治伤的,我正在向她道谢。” 西晋小郡主点点头:“这就对了嘛,你不要总是针对秦苏。” 赵康宁四下看了看,确定苏小小没带那只碍事的鹦鹉,垂下眸子,低声一叹:“但是,秦苏似乎不太愿意接受我的道歉。” “那还不是你……你从前……太过分了啊。”西晋小郡主努力说服自己站秦苏。 其实这两日,赵康宁一直帮着照顾如意,博得了西晋小郡主不少好感。 苏小小看着赵康宁这副模样,笑了:“康宁公主,大家都是聪明人,没必要来这一套。你接连两次输给我,心里不服气很正常,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来,别耍这些小心机,西晋小郡主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顶高帽子戴下去,西晋小郡主立马膨胀了:“对!我……我不好糊弄的!” 赵康宁咬牙。 这段日子秦苏几乎没怎么与西晋小郡主碰面,来了驿馆也只是治完舅舅的伤势就走了,反倒是自己陪西晋小郡主玩遍京城,每日累到不想动弹。 结果,她一句话,就把西晋小郡主给笼络了! 苏小小怜悯地看了赵康宁一眼:“我看你也没什么真本事。” 说罢,她就想带着西晋小郡主与四虎离开了。 “你给我站住!”赵康宁冷冷地叫住她,“你敢再和我比一场吗最后一场!” 今天先更到这里,我去梳理一下后面的大纲,明天见。 554 天降横财(一更) 苏小小幽幽一叹:“康宁公主,不是我小瞧你,实在是有些不忍心你又一次颜面扫地。” 赵康宁挑衅地问道:“你是不敢吗” 西晋小郡主抚摸着四虎的鬃毛,娇声道:“秦苏有什么不敢的” 苏小小再次叹了口气:“唉,怎么说你也是北燕使臣,已经赢了你两次,再与你比试显得我在欺负人似的。” 赵康宁心高气傲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过是胜了一场琴艺,别真拿自己当了常胜将军!” “还有马。”苏小小严谨提醒。 四虎蹦跶了一下,努力响应主人,顺便刷了一波存在感。 赵康宁看着那匹撒欢的小马驹,捏了捏手指:“你不过是侥幸得了一匹良驹而已,又不是你自己多有本事!” 西晋小郡主说道:“可是四虎是早产的小马驹啊,能把它养活就是秦苏的本事!” 她已经知道四虎的坎坷经历了,因此也越发喜爱四虎。 赵康宁是来与苏小小比试的,不是和西晋小郡主斗嘴的,得罪了西晋小郡主对自己没好处。 “秦苏,你给句准话吧,到底敢不敢和我比你若是不敢,大大方方承认便是,我绝不会为难于你。” 要离开大周了,她必须在此之前打败秦苏,一雪前耻! “小跟班!和她比!” 惠安公主的声音出现在了小花园的入口处。 她是与静宁公主一道过来的,她的脚伤已痊愈,在轮椅上坐了那么久,如今每天报复性走路。 她一袭紫色宫装,杏眼粉面,朱唇黛眉,艳若桃李。 她是天生的尤物,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静宁公主一袭淡蓝色长裙,婉约端丽,气质极好。 二人来到苏小小身边,与苏小小、西晋小郡主打了招呼。 因为苏小小的缘故,西晋小郡主对二人也还算客气。 惠安公主恣意地看向赵康宁,笑呵呵地说道:“有人又找不痛快了,你这次还有什么可以输的吗没有的话,你还是回去筹点银子再来比吧!” 苏小小暗暗竖了个大拇指,惠安公主,你终于挖掘自己的嘴替天赋了。 赵康宁的眼底闪过一丝凶光,她自宽袖中掏出一块对牌,对苏小小道:“这是我在北燕钱庄的银子与珠宝,你不是已经有了我舅舅给的令牌吗你若是赢了我,随时可以去北燕把里头的钱财拿走!” 惠安公主哼道:“我们怎么知道里头的钱多不多万一只有个百八十两的,谁稀罕路上的盘缠都不够呢!” 苏小小:嘴替继续,不要停。 静宁公主开了口:“那是绯月钱庄的天字号对牌,价值连城。” 惠安公主的身板儿稍稍朝后一仰,小声在静宁公主耳畔道:“你怎么知道” 静宁公主瞥了她一眼:“听二哥与三哥提过,你也在场。” 惠安公主悻悻地吐了吐舌头,好嘛,她不记得了嘛。 她问道:“价值连城是多少啊” 静宁公主道:“比你的小金库多。” 惠安公主的眸子一亮,但旋即,她沉下脸来:“你偷看我小金库了你有没有偷我金子” 静宁公主懒得搭理这个草包妹妹了。 惠安公主冲静宁翻了个白眼,转头对苏小小道:“小跟班,把她的家当赢过来!” 苏小小一脸无奈地说道:“既然惠安公主下令……我唯有尽力一试了。” 赵康宁问道:“你的赌注呢” 苏小小心说你的傲气呢明明第一次还不要赌注的。 赵康宁冷笑道:“我赌上了我的全部身家,你是不是也该拿出一点诚意不如……赌上卫廷如何你若是输了,卫廷就是我的!” “啊……” 不远处,跟着两位公主一道过来的宫学千金们正巧听到这一句,齐齐惊呼出声。 康宁公主说什么卫廷 “她……她是看上卫夫子了吗” “她疯了!卫夫子有家室了!” “她是想让秦苏不痛快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我看不像,秋祭大典我也去了,我坐在她对面,她当日一直盯着卫夫子,眼珠子都没动一下,我还当她是在看仇人……原来是在看情郎啊……” “不要脸!” “对!不要脸!” 宫学大部分的千金们都气坏了,但也有一两个不同的声音。 “我听说当年在碎北关,卫夫子孤身杀入敌营斩了胡烈王的头颅,被北燕大军围剿,是康宁公主放走他的,如此说来,康宁公主与他相识在先,秦苏才是后来的那一个。” “对呀,而且我还听说卫廷是迫于老护国公的淫威才应下这门亲事的,一个是北燕公主,堂堂女状元,一个是在乡下长大的丫头,卫夫子会仰慕谁不言而喻吧。” “乡下长大的怎么了有些人是不是忘了秦苏是怎么把《论语》倒背如流的又是怎么一曲艳惊四座的” “算了,不和她们说了,我们走!”卢慧拉着妹妹与郑小姐等人走掉了。 站苏小小的去了苏小小那边,保持中立或者站北燕公主的原地不动。 惠安公主握拳道:“小跟班!答应她!把廷哥哥押给她!” 苏小小:……你这样真的好吗 苏小小:“公主下令,秦苏不敢不从。” 静宁公主:你是迫不及待吧…… “你要赌什么!”惠安公主问赵康宁。 赵康宁道:“摘花。” “摘花是什么”苏小小问。 静宁公主道:“摘花原是一项北燕的祭祀活动,因大受欢迎,在民间广泛流传了起来。其盛行程度与我们的投壶差不多,但比投壶危险,规则也更复杂。” 摘花是用竹竿在地上搭建一座建议的楼架,高度一丈到三丈不等,每根竹竿之间只用绸带束缚,有虚竿,有实竿。 虚竿顾名思义是没有束紧的,踩中便会跌落,落地便算出局。 惠安公主问道:“虚虚实实的,岂不是很容易掉下来” 静宁公主点头:“所以,要轻功好。谁最先摘得顶上的绸花,并顺利解出里头的谜题,谁就能胜出。” 千金们听到这里,不禁露出了一丝绝望。 比骑术、比箭术,秦苏都没问题,甚至打架也行,唯独轻功……秦苏不会呀! 555 吊打(二更) 西晋小郡主的眸子亮亮的:“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赵康宁微微一笑:“是啊,摘花在我们北燕很盛行的,如果小郡主喜欢,一会儿我可以教小郡主玩。那我们今日就比这个” “好呀好呀……” 西晋小郡主兴奋到一半,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太亲近赵康宁了,她rua了rua四虎的鬃毛,问苏小小道,“秦苏你来教我也可以,秦苏你轻功不错吧” 卢颖苦着脸道:“秦苏不会轻功。” 西晋小郡主:“……”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心虚地抓了抓四虎。 “秦苏……”她弱弱地看向苏小小。 赵康宁也看了过来,挑衅地笑道:“秦苏,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一会儿上去了,万一摔下来……会很疼的。” “我和你比。”苏小小道。 “秦苏!”宫学的千金们齐声开口。 赵康宁自幼习武,深得赫连邺真传,她的轻功比许多大内高手还厉害,秦苏和她比岂不是死定了吗 赵康宁笑道:“好!你有胆量,我很赏识你,希望你量力而行,认输也不丢脸的。” 惠安公主跺脚,气鼓鼓地说道:“你才会输呢!” 为公平起见,摘花楼由西晋使臣来搭建,全程不允许任何人观摩,搭建完毕才将众人请回草场。 看到阁楼还高的摘花楼,卢慧惊到了:“不是说两丈吗这、这至少三丈了吧” “三丈六。”苏小。 “怎么搭这么高啊”西晋小郡主责问道。 “抽中的就是这么高。”为首的侍卫道。 高度与方位是抽签决定的,苏小小抽的是谜题,赵康宁抽的是高度。 赵康宁笑道:“秦苏,你要是怕的话,就劳烦他们再重新搭一次好了。” 苏小小平静地说道:“不必,开始吧。” 赵康宁最后看了她一眼,难掩嘲讽地说道:“装的再淡定,该输还是会输的。” 她早打听过了,秦苏最近才学轻功,是个入不了门的轻功废物,她倒要看看,秦苏拿什么和自己比! 关于自己死活学不会轻功这种事,苏小小也挺无奈的。 不过,没轻功也不一定就没胜算。 她已经观察过摘花楼的结构了,如果将它比作一栋房子,横竿是地板,竖竿则是承重墙,后者是绝不可能有虚竿的。 她顺着虚竿往上,就一定不会踩空。 铜锣声敲响。 赵康宁施展轻功一跃而上,三丈六看似对苏小小不利,其实对她也不算太有利。 她的轻功还没到一步登顶的境界,需要借力好几次,但肯定比秦苏强。 她第一步踩中了实竿,心头一喜,回头看了眼还在地面的秦苏,胜券在握了! 惠安公主急坏了:“小跟班在什么呀怎么还不上去秦苏都快爬一半了!” 静宁公主微微蹙眉。 赵康宁的轻功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苏小小戴上银丝手套,试了下竖杆的手感,她没受赵康宁的影响,自始至终冷静从容。 她抓住一根竖杆,一个侧翻,倒立缠绕在了竖竿之上,她用脚尖踢了踢上头的横竿,确定是实竿,紧接着她柔软的腰肢展现了惊人的核心力量。 她脚尖勾住横竿,卷腹而上,如藤蔓一般牢牢攀附住了下一截竖竿。 众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这也太帅了吧怎么做到的 苏小小没有停下,每一次侧翻、踢竿、倒挂卷腹,都将力与美发挥到了极致。 赵康宁衣袂翩飞,宛若仙子,起先还挺吸眼球的,可看了苏小小之后,再看赵康宁就只觉得她花里胡哨的,掠来掠去,像只窜天猴,关键还总踩中虚竿。 卢慧感慨道:“还是秦苏厉害,没有一下落空的,秦苏快追上去了。” 卢颖点头,紧张地说道:“秦苏,你一定要赢啊……” 赵康宁凭借轻功优势,哪怕屡屡踩中虚竿也以后快登顶了。 她想看看苏小小是不是已经摔下去了,一扭头,却惊讶地发现苏小小与自己仅有三尺之距了! 这不可能! 她怎么爬上来的 苏小小再次侧翻,稳稳勾住竖竿。 赵康宁眉头紧皱,这法子……自己怎么没想到 不过现在改也来不及了,她绝不承认自己没有苏小小那样的力量。 再踩中一次虚竿,自己就会输,除非—— 她眼底冷芒一闪,大力在脚底的实竿上一跺,整座摘花楼摇摇欲坠了起来。 西晋小郡主勃然变色:“啊——秦苏——” 惠安公主花容失色:“小跟班!姓赵的!你太卑鄙了!输不起就不要比啊!用这种手段,你不嫌丢人吗亏你还是皇族的公主!” 哼,输了才是真正的丢人。 自己又没犯规,踩一下竿子怎么了 苏小小倒挂着,一只脚缠绕在竖杆上,虽然很惊险,但并没被甩下来。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赵康宁,突然伸出脚尖,唰的踢掉了赵康宁脚下的横竿。 赵康宁陡然坠落。 虽然,苏小小的一反击令她意外,但她轻功好,根本不带怕的! 她一脚踩上一根实竿,这是方才走过的,她记得,稳打稳扎地落了下去。 然而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脚下的实竿突然变成了虚竿。 而她没有防备,没留余力。 她赶忙去抓另一截实竿,竟然也成了虚竿! 怎么会这样 是秦苏! 一定是她! 她把绸带解了! 她故意落后那么多,就是在观察自己踩中的实竿,她好卑鄙! 咚! 她狼狈地跌了下来,摔在一片青青草地上。 与此同时,苏小小顺利登顶,摘得绸花。 她恶狠狠地瞪向苏小小:“我不服!我不服!你使诈!” 惠安公主理直气壮地说道:“是你先动手的!” 卢颖忙附和道:“对,我们都看见了,你故意摇晃竹竿,想害秦苏掉下去!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赵康宁咬牙:“还有谜题,我不信她能解出来!” 她是动了点手脚的,被秦苏抽中的那道题是北燕最难的一道算学题。 连北燕的大学士都解了一年多才解出来,《论语》倒背如流又如何可是有不少才子连九章算术都整不明白! 她不信秦苏有这个本事! 她冷笑道:“她答不出来就不算赢,最多与我是平局!” “十三。” 苏小小轻松给出了答案。 早早的二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556 苏陌解蛊(三更) 赵康宁难以置疑地看着摘花楼顶的苏小小:“不可能……你不可能解出来……你不可能解出来!” 前两句是喃喃自语,最后一句直接咆哮了出来。 她是一个全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擅文亦擅武,但最引以为傲的莫过于自己的智慧,天底下没有比她更出色的女子了。 她都解不出来的题,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怎会如此轻易地给了答案 她不信秦苏能比自己聪明,更不信秦苏能比北燕的大学士聪明。 西晋小郡主从敲锣的侍卫手中拿过答案:“是十三!秦苏没答错!秦苏你太厉害啦!” 惠安公主与有荣焉:“不愧是我小跟班!” 静宁公主的眼底也掠过一丝欣慰,卢慧等人开心得不得了。 “我就知道秦苏会赢!”卢颖笑着说。 卢慧白了妹妹一眼:“方才也不知是谁紧张到冒汗的。” 卢颖嘀咕道:“紧张一下怎么了” 二人非一母同胞,从前的感情其实很淡,是来了宫学之后才逐渐变得亲厚的。 “你作弊!”赵康宁冷声道。 惠安公主指着她鼻子道:“喂!你怎么和郭灵犀一个德行!赢不了就说人家作弊!你们这些人,都这么输不起吗” 卢颖道:“就是,上一个质疑秦苏的,脸都被打肿了!” “咳!”嫡姐卢慧重重地清了清嗓子,狠瞪了妹妹一眼,你不是公主,你给我闭嘴,我不想被抄家。 赵康宁咬牙道:“那道题……她不可能做出来!” 苏小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又没看我的题,怎知我做不出来还是说……你提前看了哎呀,我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众人唰的看向了赵康宁。 赵康宁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她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在题目上做了手脚。 “你们在做什么” 西晋皇女过来了。 她刚进了一趟皇宫,与景宣帝敲定了两国贸易来往的最终方案,回驿馆就听到这边闹哄哄的。 她望着三丈多高的摘花楼,以及站在楼顶的苏小小,心里有数了。 “母亲!秦苏和康宁公主在比试摘花,秦苏赢了!可是康宁公主想赖账!她说秦苏作弊!这题有什么难的吗为什么秦苏能解出来就是作弊” “给我看看。”西晋皇女说。 西晋小郡主将手里的纸条递给了西晋皇女,正面是题目,反面是答案。 看过之后,西晋皇女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讶异,她仰头望向烈日下灼灼其华的苏小小:“你从前做过这道题吗” “没有。”苏小道。 西晋皇女的段位就高多了,没直接问是你做的吗而是换了个说法,既得到了苏小小没有作弊的答案,也了解了苏小小在算学上的天赋。 她轻叹一声,呢喃道:“我突然有点儿想给你做后娘了呢……” “母亲,你说什么”她声音太小,西晋小郡主没听清。 西晋皇女折好纸条还给女儿:“没什么,既然赢了,那就赶紧下来吧。” 这是宣布苏小小获胜了,赵康宁再耍赖也无用。 苏小小顺着竖杆下来。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赵康宁晃动摘花楼是动用了内力的,适才不显,可当二次承受压力时,其中几根竖杆嘭的一声爆裂,苏小小毫无预兆地坠了下来。 赵康宁方才是从半路跌的,她是从楼顶,比赵康宁危险多了,何况她不会轻功,这一下不死也残了。 西晋小郡主大叫:“秦苏——” 西晋皇女猛地飞身而起,去接苏小小,奈何她离得太远,等掠过去时只来得及抓住一截衣袖。 苏小小缓冲了一下,衣袖撕裂,她再次坠落。 “小跟班——”惠安公主惊叫。 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侍卫们也没时间做出反应。 眼看着就要摔死了,求生的本能突然被激发,苏小小凌空一个翻转,一股轻盈之力充斥了四肢百骸,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稳稳地落回了地面。 “小跟班!” 惠安公主朝她奔过来,“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小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刚刚她是……施展出轻功了 当着那么多人尤其是西晋皇女的面,赵康宁无法赖账,屈辱而肉痛地交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当。 苏小小在成为天下首富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小步。 她对赵康宁虔诚地拱了拱手:“感谢康宁公主为我的首富之路添砖加瓦,公主洪福齐天,公主长命长岁!回去后记得写信,保持联络,常常来往!” 谁要和你常来往! 赵康宁简直要给气成蛤蟆。 挣了小钱钱,练了小轻功,今日收获巨大,苏小小很满意。 受伤的赵康宁被丫鬟扶走了。 望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惠安公主叹道:“小跟班,我觉得她有点儿可怜,她输得都只剩裤衩子啦,那么穷那么穷,你要不要稍微补偿她一下” 苏小小问道:“怎么个补偿法” 惠安公主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对了对手指,一脸机灵地说道:“手指缝里漏点儿无关紧要的……比如廷哥哥” 苏小小:“……” …… 苏小小神清气爽地回到府上。 卫廷早已下朝归来,坐在房中等她,苏陌也在。 “相公!大表哥!”她春风满面地与二人打了招呼。 她这副餍足的样子,令卫廷狐疑地多看了两眼。 要知道,那种事后她也没这么餍足的。 卫廷问道:“你干嘛去了” 苏小小面不改色道:“没干嘛,就……出去转了下,和西晋小郡主还有赵康宁道了个别。” 卫廷更纳闷了:“你与北燕公主的关系几时这般亲密了” 苏小小在她与苏陌中间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叫北燕公主就生疏了不是人家有名字有封号,康、宁、公、主。我宣布,从今往后,康宁公主是我罩着的人,谁敢欺负她,那就是断我财……咳,和我过不去!” 卫廷问道:“你们又打赌了” 苏陌道:“这次赌的是什么” 卫廷……这话千万不能说,苏小小莞尔一笑,岔开话题:“大表哥,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卫廷对苏陌道:“没错,你最近来得有点儿多。” 苏小小忙道:“大表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苏陌温和地看了妹妹一眼,对卫廷严肃道,“我怕你又中蛊。” 卫廷淡道:“干你何事” 苏陌道:“妹妹给你解蛊太辛苦了,下次我来。” 卫廷:“……!” 苏小小:“……” 卫廷提枪就上! 字面意思上的枪。 苏陌看着突然朝自己杀过来的红缨枪,心道这人怕不是有大病! 他起身避开。 “你干嘛拿枪戳我” “噗——”苏小小又喷了。 三更也早早的,快夸我oo 557 五虎再立功(一更) 不不不,我是一个纯洁的小仙女,我什么也没多想。 屋子里不够二人折腾,二人去了院子里打。 按理说,苏小小该阻止他俩的,但美男过招什么的实在是有些养眼啊,刀光剑影,招招凌厉,却又不是花架子,画面堪比大片。 一直到卫六郎过来,才分开了他俩。 “小七,苏陌,你们干嘛打起来” 苏陌掸了掸有些被弄皱的衣袖:“你问他!好端端的突然动起手来,简直莫名其妙!” 卫六郎看向卫廷:“小七。” 卫廷冷冷一哼,不想解释。 “小小。”卫六郎将目光投向了苏小小。 苏小小莞尔:“那个……他俩就切磋一下,切磋。” 卫六郎心道切磋有必要动真格吗要不是自己及时制止,他俩非把院子掀翻了不可。 苏小小压下翘起来的唇角,她没有偷笑,绝对没有。 忽然,卫六郎似是想到了什么,对卫廷道:“小七,康宁公主没来找你吧” 卫廷严肃道:“六哥,我和康宁公主没关系!你别乱说!” 卫六郎解释道:“不是啊,是七弟妹把你……唔唔唔——” 苏小小冲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六哥,时辰不早了,我觉得你该回院子歇息了。” 卫廷危险地眯了眯眼:“你让我六哥把话说完。” 苏陌听清楚了,他挑眉道:“卫宴说,妹妹把你当赌注押上赌桌了,赌给康宁公主。” 第一句是他听到的,后一句是他根据前面的对话猜的。 卫廷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他看向苏小小,眼神十分危险:“你把我当赌注押给别人了” 苏小小拨浪鼓似的摇头。 卫廷一字一顿道:“你让六哥说。” 卫宴拿开苏小小的手:“七弟妹押了,不过她又把你赢回来了。” 苏小小:六哥,你是想害死我! 卫廷的眼底透出杀气。 苏小小唰的闪到苏陌面前,抓住他袖子:“大表哥,伯母这几日有没有想我” 苏陌微笑:“有啊,日日念叨你,你要不要和我回去住几天” 苏小小特别狗腿地点头:“要的要的!” 卫廷捏紧拳头,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苏——小、小!” 他原本是要叫苏大丫的,话到唇边记起她改名了,可姓氏已经叫了出去,再改成秦苏显得特别没有气势,于是直接连了她的字。 苏小小躲去苏陌身后,探出一颗脑袋,眨眨眼说道:“这个叫法挺好的,以后多叫几次。” 卫廷:“……!!” 最终苏小小搬出了赫连邺出卖南阳王的事才勉强转移了卫廷的怒火。 事关重大,几人决定把鬼怖也叫来。 “死士没有前尘,你们卫家的恩怨与我有何关系”鬼怖想也不想地拒绝。 “二斧,我们去搅(找)大伯,我想给大伯拉二福(胡)!” 屋外传来小虎奶唧唧的小声音。 下一秒,鬼怖从窗子逃了出去。 卫六郎一转头:“咦大哥呢” 等卫六郎回到苏小小与卫廷的屋子时,鬼怖已经不动如山地坐在凳子上了。 人到齐了,苏小小将与赫连邺的谈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四人,四人看法一致,南阳王中邪了。 苏陌想了想,说道:“当年据说有一位亲王也中了邪,整个人疯疯癫癫的,皇室为了天家颜面,把那位亲王关了起来,自此将消息压了下去。” 卫廷难得没再拿枪戳他:“我也听闻过此事,大哥是不是还去见过那位亲王” “不记得了。”鬼怖淡淡地说,“还有,我不是你大哥,别再这么叫我。”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喃喃道:“原来家族有遗传史。” 苏陌看向她:“你有什么看法” “在我看来,南阳王不是中邪。”苏小了自己的观点,并为几人详细解释了南阳王的情况。 卫六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的意思是有两个南阳王” 苏小小点点头:“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邪恶的一面与善良的一面,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是杂糅的,就像好人也有邪念,恶人也有善念,不会彻底分离。” 南阳王的情况很特殊,初步推断是十岁那年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导致他精神出了问题。 当然,或许还有更深的内幕与隐情。 “现在这个……是邪恶的南阳王”苏陌问。 “没错。”苏小道。 若是别人和他们讲这些,他们必定不会轻信,但苏小小的医术他们是知道的。 苏小小正色道:“需要提醒的是,他已经不是曾经的南阳王了,他可能拥有自己全新的名字、身份、喜好……所以,大家面对他时不要心慈手软。” 这番话是对卫廷与卫六郎说的,他二人与南阳王最为亲近,尤其卫廷,在卫廷心里,曾经的南阳王是亦师亦父的存在。 那个善良的南阳王已经死了,如今出现的是野心勃勃、为了一己私欲残忍杀害了武安君、卫胥以及诸多卫家子的幕后黑手。 卫廷神色冰冷地说道:“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想到祖父与父亲以及四个哥哥的死,卫六郎也郑重地点了点头,如果让他见到南阳王,他一定要杀了他,为家人报仇! “大哥,你呢”卫六郎看向鬼怖。 鬼怖一脸冷漠地说道:“我是死士,卫家的恩怨与我何干” “大哥!大哥!” 几人说话间,苏璃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苏璃是自己人,府上的下人没有拦他。 苏陌眉头一皱:“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苏璃没有以往被兄长斥责的心虚,正色说道:“大哥,我找到南阳王的藏身之处了!” 苏陌神色一肃:“当真” 苏璃着急道:“真真真!比金子还真!他就藏在城南的黑市里!五虎……咳,我亲眼看见的!” 唰! 鬼怖抓起桌上的长剑闪了出去! 这一动作太快,直接把身边的卫六郎给看懵了。 “六哥你在家等我。” 卫廷丢下一句话,与苏陌一道出了门。 “我也要去!” 卫六郎追了出去。 晚安 558 苏煊(二更) 几人都去杀南阳王,苏璃也想去,苏小小拦住了他。 苏璃挺直腰杆儿道:“小孩子一边去,你五哥我有正事要办!没功夫陪你玩儿!” 苏小小双手抱怀,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是你看见的,还是五虎看见的” 苏璃面不改色地说道:“都看见了,我先看见的!” 连鸟的功劳都抢,不是人……苏小小问道:“你带五虎去城南干嘛” 苏璃挑眉道:“买鸟食啊。” 苏小小一针见血地说道:“你又不喜欢喂鸟。” 苏璃张了张嘴,想否认,又觉得大概是瞎掰不过去:“四哥拉我去的,他说城南开了个新的鸟市,有从北燕运来的浆果,五虎会喜欢吃,我俩就带上五虎去咯。” 五虎这个二五仔,不仅学会了在苏小小这里觅食,还时不时飞回苏家蹭投喂,苏煊与苏老夫人喂的最多。 “四表哥……”苏小小若有所思。 苏璃摆摆手:“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杀那家伙了!” 苏小小淡淡说道:“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别上赶着给人送人头了。” “喂,你瞧不起谁呢我好歹还有三脚猫的功夫,你有吗你连轻功都不会——” 他话音未落,苏小小转过身,足尖一点,掠上了院子里的大树。 苏璃目瞪口呆。 不是吧,这丫头几时学会轻功的 明明这段日子把三个府上的男人砸了个遍,就连自己也被大哥薅来当了人肉垫子…… 苏小小又掠上了另一棵大树,挑眉看向苏璃:“怎么样我轻功还不赖吧” 才学了几天啊,居然就学会了,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变态 苏璃绝不承认自己当初学轻功没有苏小小学得快。 “切,了不起啊”苏璃撇过脸。 三小只哒哒哒地跑了过来,方才他们老远就看见娘亲飞来飞去,娘亲好厉害! 三人兴奋地蹦了起来。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好!看着!”苏小小莞尔一笑,气沉丹田,瞄准对面的屋檐,嗖的一下掠起! duang! 她拦腰撞上了屋檐边边,手忙脚乱地扒拉了几下,没抓住任何东西,呱啦啦地坠了下来。 苏璃:“……” 三小只:“……” 苏小小面朝下趴在草地上,抠都抠不起来。 她忍住浑身散架的僵硬感,咬牙威胁道:“这、这次不算……都给我忘了!” …… 苏小小的轻功处在时灵时不灵的阶段,在撞墙了无数次之后,终于成功升……呃不,飞天。 三小只特别捧场地拍巴掌。 “娘亲好棒!娘亲好棒!” 苏璃简直没眼看。 不过想想自己初学轻功那会儿,似乎比这丫头还惨,门牙都磕掉了两颗……万幸是乳牙。 苏璃装模作样地说道:“比我当初差远了。” 苏小小:不装逼会死吗 三小只睡着之后,苏小小将苏璃押回了镇北侯府,没错,是押,不然这小子一定会跑去干架。 苏煊似乎还在挑灯夜读,颀长的身影,气质如竹,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苏小小把苏璃拽进屋子里:“四表哥,人交给你了,看着他,别让他出去干架。” 苏煊微微一笑:“好。” 苏璃哼了哼,小声嘀咕道:“四哥看得住我才怪了。” 苏煊叫了一队侍卫过来,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苏璃:“……” 苏小小道:“四表哥,我有话和你说。” 苏煊放下书本,与苏小小来到树影斑驳的院中。 夜已深,府上一片宁静。 月光也静谧地流淌着,在院子里曳了一地清辉。 苏小小开门见山:“四表哥今日是特地带五虎去城南黑市的吧四表哥知道南阳王躲在那一带,所以让五虎去寻他。” 苏煊笑而不语。 苏小小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若不想说,自己问了也没用。 她直言道:“四表哥对南阳王了解多少” 苏煊望向无边的夜色:“是个……可怕的人。” 他用了可怕二字。 与他认识这么久,苏小小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字眼去形容一个对手。 “他有什么弱点吗”苏小小问。 死士的弱点是力竭过后的虚弱期,一个十岁的孩子也能轻易将他们杀死。又譬如能给人下蛊与无形的蛊师,他们无法习武,身体比寻常人更羸弱,一旦没了蛊,就是待宰的羔羊。 苏小小始终坚信世间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弱点,只要找准南阳王的弱点,便可轻易将他击杀。 苏煊轻声道:“他没有弱点。” 苏小小一怔:“怎么会……” 苏煊望着眼前的大树,说道:“他不怕蛊,也没人能给他下毒,因为根本没人近得了他的身。他就如同院子里的这棵大树,你看到的树身与树冠只是冰山一角,深深地扎在地底下的树根,比整个树身与树冠加起来还要长、还要庞大。” 能得苏煊如此高的评价,南阳王的实力怕是超乎他们想象。 本以为失去白莲教与赫连邺,南阳王就能被断了左膀右臂,但看样子,他还有不为人知的底牌。 苏小小问道:“四表哥知道他的底牌是什么吗” 苏煊摇头。 苏小小会意,又道:“四表哥觉得,今晚的刺杀能成功吗” …… 卫廷一行人来到城南黑市附近,这里原先是卖古董的,真假参半,后面渐渐也有人做起了其他生意。 卫六郎与鬼怖戴着面具,卫廷与苏陌没戴。 时辰不早了,别的街道上陆陆续续收了摊,黑市的生意却好似才刚刚开始,人声鼎沸,热闹不凡。 四人找了间客栈,付了点银子将四匹马儿交给小厮去喂。 卫廷对肩膀上的金刚小鹦鹉道:“五虎,人在哪里” 男主人没鸟食,它有点儿消极怠工,不想动。 卫廷自怀里拿了一颗鸟食出来,五虎瞬间化身满血复活的打工仔,扑哧着翅膀朝黑市飞了过去。 它飞进了一间青楼。 打扮得花枝招展老鸨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哟,瞧瞧今晚都来了谁好俊俏的四位公子呀,姑娘们,来客人了!” 身着轻纱的姑娘们一个个摇曳生姿地朝四人走来,哪知还没碰到四人一片衣角,四人便已从后门穿了出去。 “扫兴!” 众人翻了个白眼,散了。 卫廷看着五虎继续朝前飞,嘴角一抽:“那么多铺子,你非得从青楼穿吗” 五虎:男人,它懂的! 五虎飞进了一间隐于市的庭院。 今晚就是来杀人的,不必遮遮掩掩,几人二话不说冲了进去,然而院子里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没有。 鬼怖端起石桌上凉透的半杯茶水:“茶凉了,他早就走了。” 卫六郎眉头一皱:“糟糕!是调虎离山之计!” 苏小小回到卫家,卫廷还没回来,屋子里静悄悄的,漆黑一片。 她合上房门,正要掌灯,忽然发现椅子上坐了一个人。 今天三次元有点事,不确定还有没有更新。 559 秦沧阑出手(三更) 苏小小的动作一顿,她下意识地朝对方看了过去。 屋子里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她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隐隐察觉到一股令她熟悉的气息。 她是屋外进来的,对方应当看清她了,既然对方没一上来就出手,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苏小小冷静下来,与往常一样掌了灯。 油灯的光亮落在了对方那张虽有岁月痕迹却依旧俊美的容颜上。 苏小小淡淡说道:“原来是殿下。” 她说着,扫了眼歪倒在脚踏上的小丫鬟。 小丫鬟还有气,呼吸也算均匀,应当只是晕过去了。 她的目光又望向落下的帳幔,三个小家伙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地传来,没有异样。 南阳王将她的警惕尽收眼底,勾唇笑了笑。 他笑起来很冷,令人不寒而栗。 苏小小不动声色地在靠着床铺那一面的凳子上坐下,以防一会儿他对孩子下手,她还能当个肉盾。 她的小动作瞒不过南阳王,南阳王也没在意。 苏小小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不咸不淡地问道:“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南阳王眼神犀利地望进她的眼眸:“先帝的遗诏在哪里” 哟,敢情遗诏还没到手呢。 这一刻苏小小倒是佩服起张峰来,能在南阳王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不愧是最厉害的细作。 南阳王当初精心栽培他,是为了让他更加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在莫归远身边,不曾想到头来反被自己养的鹰啄了眼。 想到这里,苏小小怎么就有那么一丝痛快呢 苏小小一脸无辜:“什么先帝的遗诏啊,我听不明白” 南阳王说道:“张峰不是北燕人杀死的。” 不是吧,你连这个也查出来了 苏小小神色不变:“这又干我何事” 南阳王阴冷地看着她:“乖乖交出来,兴许你还能多活几日,不然的话——” 苏小小双手抱怀:“怎样” 南阳王冷笑:“我就只能把你带走,让卫廷拿遗诏来赎你了。” 阴险! 苏小小神色镇定地说道:“你别以为府上没有高手,我几个嫂嫂,一个比一个能打,还有暗卫,我只需要叫一声,他们立马就能赶来。” 南阳王修长的指尖指了指苏小小身后的拔步床:“你叫一声,我杀一个。” 苏小小嘴角一抽。 这是什么冷血的大变态! 难怪苏煊说他没弱点,都六亲不认了能有什么弱点! 苏小小严肃地说道:“他们是萧敏的儿子,是你的亲外孙!” 南阳王浑不在意地冷笑一声:“那个懦夫的外孙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这是……向自己坦白了 不不不,他是在试探自己对他的了解程度,一旦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她和赫连邺都得死,赫连邺死了不打紧,她死了太可惜。 看来,他一直在暗中监视赫连邺。 知道赫连邺与自己说了什么,但是并不清楚具体内容。 念头闪过,苏小西明白自己该如何回答了:“你此话何意你难道不是真正的南阳王你……你是谁你冒充南阳王有何目的” 南阳王深深地看了苏小小一眼,却没再往下说,而是站起身来,走向苏小小,居高临下地威胁道:“是你乖乖跟我走,还是我抓走一个,你再跟我走” 苏小小眨了眨眼,发出灵魂拷问:“你抓走一个就行了,为什么非得带上我” 因为南阳王不会带孩子…… 何况还是三个让人抓狂的小崽子。 南阳王死亡凝视,杀气在他眼底一闪而过,他抬手,掌心朝向拔步床。 苏小小妥协:“我跟你走。” 南阳王将苏小小带出了院子。 他对卫家相当熟悉,比苏小小还熟悉,七拐八绕的,一个守卫也没碰上。 苏小小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 南阳王淡道:“不要企图拖延时间。” 苏小小撇嘴儿道:“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犯了个错误现在三个孩子不在了,你威胁不到我了,要是我叫一声的话——” 南阳王的长剑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苏小小秒怂:“开个玩笑而已。” 南阳王带着苏小小来到一堵院墙下,他瞅了瞅院墙:“翻过去。” 苏小小嘀咕道:“我轻功不稳定,墙太高了。” 南阳王直接抓起她扔了过去。 苏小小:“……” 苏小小摔在了院墙外的马车上。 南阳王身形一纵,上了马车。 苏小小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眼珠子一转。 南阳王冷声道:“敢跑,就砍了你的脚。” 苏小小乖乖坐了进去。 暗夜中,一名高手悄无声息地施展轻功过来,坐在外车座上,抓住缰绳:“驾!” 南阳王闭目养神。 苏小小看了他一眼,问道:“你除了想要先帝的遗诏,其实也想得到卫家的兵符吧不如我们做笔交易,我帮你得到兵符,你放了我” 南阳王不为所动。 苏小小继续喋喋不休:“我和卫廷也没你想的那么恩爱啦,我就是图他好看,可是油灯一灭,不都一个样嘛,再说了,人总得追求一点新鲜感,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男人也一样!你要的是皇位嘛,我身后有秦、苏两家的兵权……” 南阳王不耐道:“你很吵!” 苏小小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这不是在向你投诚嘛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景宣帝看样子是斗不过你的,我先替自己找个靠山。你只要答应不动我、不动苏家与秦家,我保证助你荣登九五!卫家的那点私军算什么能和数量庞大的秦家铁骑与苏家三军抗衡吗” 南阳王被她吵死了,不胜其烦,正要点她哑穴,忽然间双耳一动,他挑开车帘。 只见空荡荡的街道上,一个威武高大的男人,身着黑甲,手持长矛,宛若战神一般,踏破山河,威风赫赫纵马而来。 他的战马也披着银甲,戴着鬼面头盔。 他不似炼狱的修罗,而是天庭的神将。 南阳王眯了眯眼:“秦沧阑” 秦沧阑勒紧缰绳,在十步之距的地方停下。 他扛着大刀,一掌震飞了驾车的高手,威武霸气地说道:“动老子的孙女,问过我秦沧阑了吗” 大家最期待什么情节 560 暴揍南阳王(一更) 南阳王突然回过了神来,眼神冰冷地看向苏小小:“你方才是故意的” 苏小小坦坦荡荡地说道:“如果你是指和你说话这件事,没错,我就是故意的,分散你的注意力,让你没那么快察觉我祖父过来。” 南阳王微微眯了眯眼:“你知道我今晚会来” 苏小小双手抱怀,挑眉一笑:“这就叫……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真相是,她问苏煊今晚的刺杀会不会成功,而苏煊给她的回答是不会。 她当时不解:“既然不会,为何还要引卫廷他们过去” 这是倾巢出动啊,三兄弟全去了! 苏煊说:“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迷惑到南阳王。” 南阳王不是那么好骗的,要是卫廷知道这是南阳王的调虎离山之计,一定不会放心将苏小小与孩子单独留在婚房,他要么自己留下,要么派人看守,又或者,让苏小小与几个孩子去卫老太君的院子。 一旦他这么做了,南阳王必定有所警觉,今夜绝不可能现身,而且会放弃黑市的窝藏点,寻找下一个住处。 那时再想找他就难了。 今晚是唯一的机会,代价是必须赌上苏小小与三个孩子的安危。 “四表哥,你是真狠呐。” 南阳王是不折不扣的大疯批,谁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当场杀个人玩玩儿。 苏陌是对敌人狠,苏煊对自己人也能狠到极致。 安安静静的美男子,终究是她看走了眼。 苏小小望向秦沧阑道:“祖父!动手!” “那我先杀了你!”南阳王抬手就朝苏小小的脖子抓去。 苏小小猛地撞破后面的车板,一个骨碌滚了下去。 南阳王扑身去抓,却发现本该掉在地上的苏小小,突然就不见了踪影。 难不成她钻到马车底下了 南阳王二话不说,拔剑朝着车底刺去……他什么也没刺到。 南阳王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不明白苏小小玩的是什么把戏。 秦沧阑不给他寻找宝贝小孙女儿的机会,一刀劈裂了南阳王的马车。 马儿受惊出逃,南阳王身形一纵,在长刀砍中自己之前掠到了一旁的屋檐上。 他不再寻找苏小小,而是拔剑朝秦沧阑攻击了过来。 他的第一剑便十分迅猛,然而秦沧阑稳稳地接住了。 秦沧阑的功力令人惊讶。 服用了药房的黑科技壮骨颗粒后,秦沧阑不仅痛风不再发作,身子骨也强健了许多,前几日更是突破了十多年的内力瓶颈。 南阳王很快使出第二招,依旧被秦沧阑游刃有余地挡下。 他一连攻击了十来招,秦沧阑被逼退了半条街。 秦沧阑握紧手中长刀,眼神凛冽地看着他:“现在,轮到我了。” 刚刚他被压着打,只守不攻,并非是没有还手之力,而是在了解南阳王的招数。 “小小,你习武不久,可别学我这么做,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守。” 他对街边的苏小。 一分钟到了,她被药房扔出来了。 苏小小乖乖地点头点头:“我记住了,祖父!” 南阳王眉心一蹙,刚刚全心应对秦沧阑,都没留意到这丫头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苏小小告状:“祖父,他刚刚扔我!揍他!” 秦沧阑威武霸气地说道:“好!祖父今日就好好地教训这小子!” 小子南阳王不喜欢这个称呼。 “第一招,狂怒!” 秦沧阑的气息突然暴涨,抡起大刀朝着南阳王砍了过来。 南阳王以剑为盾,挡住了他的长刀。 兵戈相接,擦出了一连串的火星子。 南阳王只觉自己的手臂都微微麻了一下。 几年前的秦沧阑分明还没有这么厉害…… 很快,秦沧阑又使出了第二招:“飞杀!” 他的内力化作漫天细雨般的刀气,无孔不入地朝着南阳王袭来,如有千万片细小的刀刃割在了南阳王的身体上。 南阳王的衣衫破裂,双臂流了血。 “轻伤而已,别害怕,别逃。” 秦沧阑说罢,冷冷地举起长刀,“第三招,雷啸!” 随着他一刀斩下,磅礴的内力如雷霆万顷,带着啸流的奔涌之势,猛地朝南阳王迎面撞了过来! 南阳王试图抵挡,却被生生逼退了好几丈,终于,他再也抵挡不住这一波可怕的攻击,整个人被震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一户人家的门板上。 南阳王当场吐了血! 嘎吱—— 门被拉开了。 一个小伙子跳了出来:“杀千刀的!大晚上的谁呀不好好睡觉,想闹事是吧” 南阳王眼底闪过杀气。 咻! 苏小小一箭射在了小伙子的脚边。 小伙子吓了一大跳,赶忙蹦回屋,将院门死死地合上了。 弓箭是在秦沧阑的马鞍上拿的,一人一马守在路边看两位大佬干架。 苏小小拿着弓箭走过去,望了眼捂住胸口直吐血的南阳王,笑道:“祖父!你真厉害!” 秦沧阑笑道:“我孙女儿更厉害!” 话音刚落,他脸色一变,唰的将苏小小推开! 一股强悍的剑气朝着秦沧阑袭来,他用了一半的内力保护苏小小,只拿了另一半的内力抵挡,他被逼得踉跄了一下,万幸是他穿了盔甲。 盔甲裂了,人没事。 苏小小蹙眉道:“祖父,他的状态不对……他刚刚是吐血了吧……怎么一会儿的功夫跟个没事人一样了” 用前世的话来说,他的血条又满了。 秦沧阑也觉得奇怪,这家伙的气息又恢复成了刚交手时的状态,可明明自己将他重伤了。 秦沧阑不信邪,又对南阳王使出了一轮杀招。 南阳王再次受伤,可眨几下眼的功夫,他又恢复如初。 “难怪苏煊说他没弱点……这根本打不死啊……再这么打下去,祖父非得力竭不可。” “不对,他一定有弱点。” “他能迅速恢复,不是药物就是蛊。” 多半是蛊,因为她一直在观察他,没看见他服药。 凌云的琴杀能杀蛊,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苏小小在危急关头反而冷静了下来。 世间万物,越强大就越是有致命的弱点,只是他们都没有发现。 他们以往思考弱点的方式对南阳王不奏效,否则的话,南阳王早暴露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咚! 不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 南阳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苏小小眸子一亮,他讨厌锣声! “喂喂喂!姑娘,你干嘛” “借你的锣用一下!” 苏小小带着锣来到南阳王身后,趁着他被秦沧阑牵制的功夫,对准他耳朵,一棒槌敲了下去! “啊——” 南阳王身子一抖,痛苦地捂住心口,单膝跪在了地上。 哈! 成功了! 这家伙怕锣! 不对,应该他体内的蛊虫怕锣……当然也可能是怕吵。 这么简单的弱点……谁能想得到呢 苏小小开心坏了:“祖父!趁他病,要他命!” 秦沧阑握紧长刀朝着南阳王攻击而来。 这一次,南阳王果真没有再继续恢复,他吐着血,冷冷地看了秦沧阑一眼。 “秦沧阑……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秦沧阑冷哼道:“别废话!老子要杀你,皇帝来了也照杀!” 南阳王擦掉嘴角的血迹,眼底没有惧怕,反倒是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吗你是不是忘记自己的身份了我是王爷,你敢杀我,按律当诛!” 秦沧阑呵呵道:“你死都死了!哪儿来的王爷不过是一个与王爷有几分相似的人罢了。” 苏小小观察着南阳王的神色。 明明都陷入绝境了,他怎么好像并不觉得自己会死的样子 难道说他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兵过来 很快,苏小小便否认了这种猜测,方圆二里早已被秦家军守住,大规模的援兵不可能赶来,而若只是几个高手,她祖父也完全应付得来。 所以,他的底气是什么 南阳王冷声道:“秦沧阑,先帝下旨立的新帝是我!” 秦沧阑两眼望天,一脸的“我没见过,不承认”。 南阳王又吐出一口血后,忽然伸手自怀中摸出一块令牌:“大周龙令,见令牌如见先帝!” 秦沧阑一怔。 苏小小心道坏了,这家伙手里居然有先帝的龙令。 秦沧阑跟着先帝南征北讨,他对先帝是绝对忠诚的,不然也不可能收到密旨后便立刻扶持汝阳王即位。 这就是南阳王的底牌吗 先帝都让他搬出来了,接下来还怎么打 秦沧阑望着那块龙令,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先帝……” 南阳王满意勾唇:“现在你该明白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秦沧阑一步步来到南阳王面前,单膝跪下。 然而不等膝盖触地,他突然一跃而起,一掌打落了南阳王的龙令,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将龙令踩碎了! 南阳王:“……!!”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秦沧阑:“你……你想造反吗” 秦沧阑:是啊!你拿先帝的令牌,老子还造个屁呀! 秦沧阑一阵心虚:“我没有,你别乱说,你冒充先帝龙令,我有职责毁掉它!” 南阳王终于意识到不妙了,他转身施展轻功离开。 “哼,想走” 秦沧阑凌空而起,跃至南阳王的上方,一脚踏上他胸口,将他踏回了地面! 肥章,今天秦沧阑的表现,值得表扬吗 561 宠孙狂魔(二更) 苏小小趁机抽出镇定剂,一针扎进了他的脖子。 南阳王体内的蛊被压制,针剂入体的一霎,他急剧失去意识,眼皮子沉沉地耷拉下来,最终昏睡了过去。 苏小小可不会因为他晕了就大意轻敌,她从秦沧阑马鞍上挂着的布袋里取出一捆绳索,将南阳王五花大绑了起来。 秦沧阑蹲下身,扯了扯她打的结,卖力夸赞道:“这结打得不错。” 苏小小道:“这叫水手结,越挣扎越紧的!” 秦沧阑宠溺地摸了摸苏小小的脑袋:“我孙女儿真厉害!” 苏小小半点儿也不客气:“那是!” 秦沧阑被孙女儿萌得哈哈大笑,他看了眼地上的南阳王,问道:“这家伙怎么办” 他已经知晓了南阳王的情况,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也非愚忠愚孝之人,别说这家伙早已不是原先那个南阳王,就算真是,胆敢抓他孙女儿,就得挨揍。 苏小小想了想,说道:“先带回去,等卫廷他们回来了再处置。” 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巷子,“那边有马车,我去把马车叫过来,祖父你看着他。” 秦沧阑突然不动了,怔在了原地。 苏小小定定地看着他:“祖父,祖父” 秦沧阑回神,深呼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祖父,你不舒服吗”苏小小就要给他把脉。 秦沧阑皱了皱眉,摇头一笑:“刚刚应该是有些脱力了,大战过后的虚弱,不仅死士有,正常人也会。这家伙比我想象的难缠,费了我不少力气。” 苏小小回想起方才的激战,这个大变态确实难缠,若非那个更夫的偶尔出现暴露出他的弱点,能不能打败他还不一定呢。 这种用蛊来恢复内力的法子必定是有极大反噬的,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在他的反噬到来之前,往往对手先被耗死了。 苏小小先去还了更夫的锣,又去了巷子里找马车。 马车上坐着苏煊。 “四表哥。”苏小小上车打了招呼,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他打不死” 苏煊道:“砍下脑袋,会死。” 苏小小正色道:“问题是他内力恢复得那么快,谁能砍下他脑袋” 苏煊轻声道:“我说过,他没有弱点。” 苏小小皱眉道:“但你也没提醒我,他能无休止地恢复……多次。” 苏煊道:“如果我告诉你了,你一定会提醒姑祖父,他打一次,恢复一次,必将是一场持久耗战,那么从一开始,姑祖父还会用尽全力吗” 苏小小愣了愣,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了。 打个简单的比方,一个人去赛跑一百米,与赛跑一万米用的策略是不同的,前者从一开始就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力,后者却要合理分配节奏与体力。 苏煊接着道:“面对他那样的高手,只能每一次都用尽全力,否则根本逼不出他的破绽。” 苏小小回忆道:“可是今天不是逼出来的破绽,是偶然。” 苏煊思忖片刻,分析道:“那是因为蛊已经耗了大量的元气,在慢慢衰弱,不然你敲一百次锣也没用。诚然,也有运气的成分。” 他看向苏小小,“你运气不错。” 这是大实话,这丫头每次的运气都好到让人怀疑人生。 苏小小清了清嗓子:“我运气……当然不错。” 用上辈子的命换的,羡慕吗 苏煊低声道:“我们都没有退路,宁可踩在刀尖上,也绝不能摔下万丈深渊。” 苏小小总觉得苏煊的话里别有深意,可是苏煊没再往下说。 他下了马车,独自没入夜色。 苏小小与秦沧阑乘坐马车回了护国公府。 秦沧阑将昏睡的南阳王关在了司空云隔壁的厢房,十分粗鲁地把人扔在床上,叫来侍卫看着他。 苏小小在院子里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他大步流星走过来:“孙女儿,你刚刚变的那个戏法不错。” 苏小小一愣:“嗯什么戏法” 秦沧阑比划道:“就是从马车里出来,嗖的一下不见了!我从前在街上见过,但我觉得你比他们变得好,你是和谁学的你也教教祖父!回头祖父给大虎他们也变一个!” 您还真是童心未泯啊…… 苏小小的眼神闪了闪:“我在乡下的时候学的……您不一定学得会……” “你再给我变一个,我准能学会!” “这戏法吧……它不是普通的戏法,得借助一点儿工具,这工具它时灵时不灵——” “你学了个半吊子啊” 苏小小坚决不承认自己学了个半吊子! 这个x还是装一下的……她挺直腰杆儿:“就一次” 秦沧阑暗下决心:“就一次!一次学不会……祖父就不学了!” 苏小小把秦沧阑带进了自己屋,她指了指墙边垂落在地的窗帘:“一会儿我进去,祖父数三声,再去拉帘子。” 秦沧阑点头:“行!” 苏小小气场十足,唰的拉开了帘子将自己罩住。 秦沧阑默念三声,走上前,一把掀开垂帘。 二人大眼瞪小眼。 苏小小眨眨眸子,轻咳一声:“祖父您、您要数出来。” “哦哦。”秦沧阑自觉是自己问题,后退几步。 苏小小将帘子拉上。 这一次,秦沧阑大声数了。 “一、二、三!” 他再次拉开垂帘。 二人再次大眼瞪小眼。 苏小小面不改色道:“您、您数太快了。” “那我数慢一点。” 秦沧阑这回是真慢。 “一——二——三——” 唰! 他第三次拉开垂帘,他的眸子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半晌,他四下张望:“咦人呢真的不见了啊……” 苏小小:您的演技很浮夸。 药房怎么回事她不要面子的吗 今天明明只进了一次,应该还有机会的。 她苏小小丢不起这个人。 苏小小严肃地说道:“祖父,我的工具刚刚对付南阳王时用掉了,我得重新准备,您去外面等会儿。” 秦沧阑特别配合地出去了。 苏小小合上房门,转过身,沉下脸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进了你这样会让我很没面子的!” “你最好不要惹我,我超凶的!” 苏小小双手抱怀,抖着一只脚,一脸傲娇与高冷地说道:“让我进去,就原谅你。” 卫廷与鬼怖、卫六郎、苏陌得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后,立马赶回卫家,半路上碰到苏煊,被告知南阳王已被擒回护国公府。 几人来到秦沧阑的院子,老远瞧见秦沧阑一脸懵逼地站在窗边。 几人古怪地走过去,正想问一句怎么了,就听到了某个不可描述的声音,几人循声望进屋里。 苏小小捏着手里的帕子,十分辣眼睛且矫揉造作地转了转肩膀,娇滴滴的夹子音说道: “让人家进去嘛好嘛好嘛好嘛人家最爱你啦mua” 昨天就要去医院的,后面犹豫了还是留在家里码字,今天实在是要去了,第一更是肥章,今天的更新应该还可以,感谢大家的厚爱,明天见。 562 卫家的复仇(一更) 四个人如遭雷劈,露出了与秦沧阑一模一样的表情。 卫六郎目瞪口呆地喃喃道:“她……是不是不知道窗子没关啊还是说她被南阳王刺激傻了” 苏小小最终也没能进药房。 她黑着一张脸去开房门。 五人一步闪到院子里。 秦沧阑没忘记闪回去,把窗子给合上,替孙女儿处理好尴尬现场。 苏小小迈步出来,看见几个大男人齐刷刷地站在院子里,身姿比钢管儿还笔挺,她古怪地看了几人一眼: “你们干嘛” 几人齐刷刷摇头。 苏小小一脸的莫名其妙:“被南阳王刺激傻了” 几人:“……” “走走走!去审问南阳王!”秦沧阑与苏陌、鬼怖、卫六郎纷纷找借口离开现场。 苏小小狐疑地看向卫廷:“你不去” 卫廷危险地眯了眯眼,越过她十分警惕地进了书房。 他在里头找了一圈,不见半个人影。 “找什么”苏小小倚靠着门框问。 卫廷冷声问道:“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苏小小脸色一沉:“你偷听我说话” 卫廷面不改色:“没有,我只是听到有声音,想敲门的时候,你就开门出来了。” 苏小小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确定” “不信就算了,懒得理你。” 卫廷一脸高冷地说完,转身去了关押南阳王的屋子。 屋内,几人商议起了如何处置南阳王。 南阳王的情况与莫归远不一样,莫归远的背后是白莲教,白莲教的窝点早被朝廷端了不少,对于莫归远可以说是了解得很彻底,杀了莫归远,一切危机便可迎刃而解。 南阳王背后的势力有哪些,暂时还不清楚。 杀是可以杀,但其势力未除,终究留下隐患。 “严刑拷打。”苏陌提议。 卫廷摇头:“这一招对他恐怕没用。” “大哥有什么好的主意吗”卫六郎问。 “我不是你大哥。”鬼怖否认。 卫六郎幽怨脸。 鬼怖:“杀是一定要杀的,但不是为了卫家,单纯是我不喜欢这个人。” 卫六郎:你编,你继续编。 鬼怖接着道:“在杀他之前,有两样东西要到手,一是名册,二是圣旨。” “什么名册”卫六郎不解。 卫廷替鬼怖回答道:“所有与他暗中来往的官员名册,可能也有皇族与宫人。” 他能在皇宫遍地撒网,助白莲教将势力渗透到各大衙署,与他暗中勾结的人怕是不少。 “我赞同。”秦沧阑说道,“南阳王既已回京,就不可能藏一辈子,陛下迟早会发现他。我们能想到的,陛下也能猜到。陛下一定会着手调查这份名册,我们的动作要比陛下更快。” 有了这份名册,就等于握住了那些人的把柄。 一个高手随身带着剑不一定是为了杀人,也可能是为了防止自己被杀。 卫六郎挠头:“可是怎么弄到名册呢小七,小小的手里有没有什么让人乖乖招供的药” 卫廷道:“六哥是指五石散吗服用此药确实能令人神智紊乱,不过对于南阳王的功效怕是不大。” 这人的心志坚定程度超乎了常理。 卫廷顿了顿,开口道:“我有个提议,驱虎吞狼!” 苏陌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 卫廷点了点头:“没错。” 几人会意。 卫六郎拍桌:“不行!我反对!你这是拿大虎二虎和小虎的命做赌注!他们会很危险的!” 卫廷语重心长道:“六哥你相信我,只要这么做了,他们与南阳王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南阳王活着一天,就必须庇佑他们一天。” 卫六郎冷声道:“从那一位的手里庇佑吗” 卫廷说道:“如今的南阳王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那个南阳王了。皇室利用了我们卫家多年,也该我们利用回去了。” 卫六郎握紧拳头,拔高了音量:“我不同意!” “我同意。”苏陌说。 卫六郎激动地看向他:“大虎他们又不是你们苏家的儿子,你当然同意了!” “我也同意。”鬼怖说。 卫六郎唰的站起身来:“大哥!” 他又看向秦沧阑,秦沧阑轻咳一声,微微点了点头。 两虎相争,两败俱伤……绝对不是为了造反。 卫六郎急坏了,望向门口的苏小小:“七弟妹你来说!” 苏小小与适才的社死小作精判若两人,她深深地看了卫廷一眼,郑重地冷静地说道:“我信任卫廷的判断。” 皇宫。 景宣帝批折子批到子时,整个人头昏脑涨,他按了按太阳穴,在福公公的伺候下就寝了。 可才闭上眼,外头便传来全公公着急忙慌的通报声:“陛下!陛下!出事儿了!” 景宣帝不耐地说道:“去看看。” “是。” 福公公来到门口,拉开房门瞪了全公公一眼,“大半夜的嚷嚷什么还让不让陛下歇息了” 全公公往里头望了望,大声道:“卫将军求见!说有八百里急报!” 景宣帝第一反应是边关打仗了,他唰的掀开被子,一把坐起身来:“宣!” 卫廷被全公公领进了皇帝的寝殿。 景宣帝穿着明黄色的寝衣,坐在龙床上,神色凝重:“大晚上的,何方急报” 卫廷拱了拱手:“回陛下,不是边关急报。” 景宣帝火冒三丈,指着他鼻子道:“卫廷!你这是欺君!” 卫廷的神色不见丝毫慌乱,他从容不迫道:“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它比边关八百里急报更紧急。” 景宣帝冷声道:“最好是!否则,朕砍了你脑袋!” 卫廷正色道:“请陛下容许微臣将人带上来。” 景宣帝蹙了蹙眉:“何人” 卫廷道:“罪人,亦是证人。” 景宣帝淡淡睨了睨他:“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卫廷再次拱手:“请陛下屏退左右。” 景宣帝不耐地摆了摆手,福公公将宫人带了下去,只他一人留在景宣帝身侧伺候。 卫廷让手下将昏迷不醒的人抬了进来,放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他遍体鳞伤,血迹斑斑,形容狼狈。 然而景宣帝走近后仍是一眼认了出来。 景宣帝勃然变色,惊叫出声:“啊——” 563 太后驾到(二更) 卫廷虚虚地扶了一把,没扶住,景宣帝倒退几步,踉跄着摔了一跤。 福公公赶忙过去将他扶起来:「陛下!」 景宣帝冷汗直冒地看着地上的男人:「他是人是鬼」 如果是鬼,那就是来找自己索命的厉鬼。 卫廷将景宣帝的神色尽收眼底,面上不显:「是人。」 福公公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用手探了探对方鼻息,小声道:「陛下,有气儿。」 景宣帝暗松一口气,敛起适才的失态,恢复了高高在上的龙威: 「朕的人亲眼看着他下葬的,他为何还活着」 「是微臣的祖父……把人救出来的。」 景宣帝惊怒。 「微臣事先并不知情,也是近日调查行宫的案子才一步步揭开了此事。」 景宣帝的眼底明显掠过一丝狐疑。 不是不信武安君救了南阳王,而是不信卫廷不知南阳王还活着。 「你继续说!朕倒要听听,你打算给朕编个什么故事!」 卫廷没替自己喊冤:「南阳王手中握有先帝密旨,祖父也是奉旨效忠。」 「好一个奉旨效忠!朕才是大周的皇帝!他手里的密旨是假的!」 「陛下,南阳王的密旨是真的。」 「卫廷!」 「请陛下听臣把话说完。先帝当年一共下了三道圣旨,第一道便是传位于南阳王的密旨,第二道是送到秦沧阑手中,册封陛下您为新帝的圣旨。」 「先帝为何这么做」 卫廷说道:「因为先帝发现了南阳王的真面目,自己这个长子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纯良无害,他若登基,必成暴君,所以才改立了陛下。又担心横生枝节,驾崩前留下了一道遗诏,贬南阳王为庶人,若不安守本分,杀之!」 景宣帝完完全全被震惊住了。 「他……他是先帝最疼爱的长子……他……」 卫廷一脸的痛心疾首:「正因为疼爱他,才一直一直被他蒙在鼓里,没能更早看清他的真面目,陛下想必一早看出来了。」 景宣帝的眼神闪了闪:「朕、朕当然、看出来了。」 你看出来才怪了,你杀光南阳王府的人不过是因为他是你皇位最大的威胁罢了。 不过这不重要,你能接受就好。 卫廷继续说道:「臣也是调查赫连邺的案子,无意中偷听到了他与赫连邺的谈话,才知当年莫归远背后的人是他,当年害死我祖父与父兄的罪魁祸首也是他!」 「什么」景宣帝以为前面的消息已经够令人震撼了,不曾料到还有更可怕的。 卫廷握紧了拳头,眼神冰凉地说道:「四年前,就因为我祖父偶然得知了遗诏的内容,他便杀了我祖父与父兄们灭口……若非当时我人在京城,并不知晓他的存在与遗诏的内容,否则就凭卫家对他的信任,他哪怕突然活着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会对他毫不设防,他杀我……轻而易举!」 到这里,景宣帝对卫廷的怀疑消除了大半。 卫廷确实不知情,不然他确实不可能好生生活到现在。 景宣帝深深地看了卫廷一样:「你和朕说这些,朕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向朕投诚」 卫廷咬牙道:「杀父弑兄之仇,不共戴天!」 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这比贪图权势靠谱多了,景宣帝了解卫廷的为人,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卫家绝不可能再效忠南阳王! 景宣帝露出了一抹明君的微笑:「朕……是信你的,你能把人带到朕的面前,足以说明你的忠诚。」 卫廷突然单膝跪 地,双手呈上一个东西。 景宣帝眉头一皱:「这是——」 卫廷道:「兵符,祖父留下的,臣去青州就是为了它,南阳王一直想得到它,没杀掉微臣,另一个原因大概就是为了得到这支军队。」 卫廷彻底交了底。 其实萧重华早就提醒过苏小小,景宣帝查出卫廷去青州的目的了,卫廷一直不主动坦白,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眼下南阳王的出现,正巧是最佳时机。 若说先前景宣帝还有那么一丢丢怀疑,眼下就是彻底被卫廷打动了。 时隔多年,他终于驯服了这匹桀骜不驯的野马。 诚然,多亏了南阳王作死,想杀卫家又杀得不干净,最终将卫廷推到了自己身边。 他是天子,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景宣帝这一次实实在在地将卫廷扶了起来:「你的忠诚,朕感受到了。卫家失去的,朕都会还到你手上!」 曾经的卫家是先帝的卫家,只效忠于先帝,从今往后,卫家是他的了。 …… 卫廷从皇宫出来,坐上宫门口的马车。 卫六郎在里头,见到他忙问道:「小七,怎么样了」 卫廷把一个东西递给他。 卫六郎拿过来一瞧:「兵符你没上交你不是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吗」 当卫廷提出用兵符向景宣帝表「忠心」时,他着实捏了把冷汗的。 这是卫家的底牌,卫家的兵权早已被瓜分,再失去这支私军的话,就真成被拔了的牙的猛虎了。 卫廷云淡风轻地说道:「给了,也套着狼了,是他还给我的。」 卫六郎惊呆了:「还、还能这样」 卫廷淡淡一笑:「我要表达忠心,他要以德服人,若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都不给我,又怎么笼络我继续为他卖命」 卫六郎恍然大悟:「所以他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小七,你是算准了他不会拿走兵符啊!」 卫廷道:「这叫以退为进。」 小七真聪明,不愧是状元之才。 卫六郎露出了老父亲的欣慰,想到了什么,他的眉头一皱:「可是,万一他把南阳王杀了怎么办他不一定非要名册的,名册对我们而言是至关重要的筹码,对他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有也可以,没有也无伤大雅,反正只要南阳王死了,他的帝位就无可撼动。就目前来说,杀掉南阳王永绝后患,才是他最优的策略。」 卫廷喝了一口茶:「他杀不了。」 皇宫。 景宣帝叫来两名大内高手,给南阳王戴上镣铐,并对二人与福公公吩咐道: 「押入水牢,弄醒他,天亮之前不招,立刻杀掉!免得夜长梦多! 「另外,此事不得宣扬,尤其别传到太后的耳朵里。」 他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了太监的通传: 「太后驾到——」 廷哥:让他们斗。 小胖丫:那我们呢 廷哥:吃肉。 小胖丫:0.0 还有一更 564 母子相认(三更) 景宣帝皱眉,他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南阳王,又望向殿外的夜色。 “这个时辰,太后怎么来了” 他冷声问。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他们比陛下还懵逼,太后一贯早睡,这个时辰早已入梦才是。 福公公忙道:“奴才去拦住太后。” 两个大内高手也手脚麻利地去把人藏起来。 太后的凤撵已经到了门口,不等凤撵落稳,太后便迫不及待地走了下来。 “太后,您当心!”程公公扶了太后一把。 “让开让开!”太后着急忙慌地往前走,不顾自己年事已高,快步进了景宣帝的寝殿。 她一眼看见被两个大内高手抬在担架上的男人,踉踉跄跄地扑过去。 大内高手被捉了个现行,一下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福公公暗骂姓全的没眼力劲儿,是个怂包软蛋,这种情况就该拼死将太后拦下,哪怕撞轿子也在所不惜。 全公公龟缩在殿外,偷偷拿眼睛往里瞄。 事已至此,再瞒也无用,景宣帝对两名大内高手道:“你们两个,去外头守着。” 二人出了寝殿。 全公公立马站直身子,一副啥也没干的样子。 二人将大门合上,在门口看守起来。 殿内只剩景宣帝、太后、福公公以及地板担架上不省人事的南阳王。 太后跪在南阳王身边。 南阳王满身是血,太后心疼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颤颤巍巍的手不知该落在那里。 “晟儿……你真的还活着……你还活着……” 她伏在南阳王的身上,泣不成声。 景宣帝看得一阵吃味儿,最近母子二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他以为母后的心里是有自己这个儿子了,可对比眼下母后对南阳王的态度,他才知母后对自己的疼爱永远不及对南阳王的万一。 南阳王才是她心里最重要的儿子。 他不是。 他只是一个杀了她儿子的凶手。 “母后……”他沉声道。 “你给哀家闭嘴!”太后含着泪,冷冷地转过头朝他看来,“他是你亲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你瞒得哀家好苦——你杀了他一次不够——还要再杀他第二次——不是哀家及时赶到——他已经再次遭你毒手了——” 景宣帝捏紧了拳头,心中的委屈化作愤怒:“从小到大,但凡儿子和大哥受了伤,母后从不问缘由,就一口咬定是儿子欺负了大哥……这么多年过去……母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偏心大哥!” 太后紧紧握住南阳王的手,冷笑:“你不承认,那好,你倒是说说,你方才打算让他们把你大哥带去哪里” 景宣帝看着她握住南阳王的手,气到血气翻涌:“儿子还想问,母后是怎么得知大哥的消息的儿子还没派人去通知母后。” 太后冷声道:“你别岔开话题!你回答哀家!” 景宣帝没说话。 知子莫若母,太后的心凉透了:“你果然想杀了你大哥,对不对” 景宣帝道:“儿子说一句不对,母后就会信吗” 太后讥讽道:“十年前,你对你大哥一家做了什么你还指望哀家信你!” 景宣帝怒道:“所以朕说与不说,在母后眼里都是错的!” 他激动到连自称都变了,“母后又知不知道,您引以为傲的好儿子……这些年究竟干了什么他处心积虑通敌叛国、残害忠良、勾结乱党、无恶不作……” 啪! 太后冲过来,给了他一巴掌! 太后贵为生母,但也是没权利动手教训皇帝的,这不合规矩。 可太后实在气坏了,积攒了多年的怒火,在见到重伤的南阳王的一霎全都爆发了。 “这一把掌,哀家十年前就想给你了。你大哥拿你当亲弟弟,不与争皇位,到头来,你是怎么对你大哥的你对得起你大哥吗对得起哀家吗对得起先帝吗你还要给你大哥安上那么多莫须有的罪名……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景宣帝气到身子微微颤抖,眼眶都红了:“母后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你儿子!” 若在今晚之前,太后这么骂他,他至多是有些不高兴,可在卫廷将南阳王的真面目揭穿之后,太后对南阳王无条件的偏袒就成了一把尖锐的刀子,直直捅进他的心窝子。 太后憎恶地看向景宣帝:“十年前,哀家没能保护好你大哥,是哀家软弱无能,这一次,你要么连哀家一起杀了,要么……就休想再动你大哥一根头发!” 说罢,太后叫来宫人将南阳王带走了。 景宣帝气得一阵眩晕。 “陛下!”福公公忙将他扶到龙床上坐下,又拿了一件披风给他披上,“夜里凉,仔细身子。您别动怒了,太医说了,您千万要保重龙体,不可再轻易动怒。” 景宣帝的眼底闪过水光,他自嘲一笑:“这就是朕的母后,朕的亲生母亲……” 福公公不敢接话。 另一边,南阳王被安置在了永寿宫的偏殿。 程公公道:“奴才去请太医。” 太后冷声道:“哼,宫里的太医全是皇帝的人,哀家信不过,你拿上哀家的令牌出宫一趟,让秦苏过来。” 程公公应下:“是。” 护国公府。 司空云看了看桌上的包袱,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秦沧阑:“你当真要放我走” 秦沧阑没好气地说道:“不放你走,白养你一辈子啊看着挺瘦,吃的不少!” 司空云牙花子疼。 司空云试探地抱起桌上的包袱,往外走了几步。 秦沧阑果真没拦他。 他跨过门槛,回头对秦沧阑道:“告辞。” 秦沧阑淡淡说道:“你被抓的事,南阳王并不知道。” 去吧,瓜娃子,辅佐你主子和景宣帝斗吧。 南阳王是在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醒来的,他一睁眼便感受到了来自全身的疼痛。 “殿下,您醒了”一个小宫女惊喜叫道,“快去通知太后!殿下醒了!” 太后殿下 这里是永寿宫 他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晟儿!” 太后激动地走了过来,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你担心死母后了!你这么看着母后做什么别害怕,母后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陛下……”他试探地提了一句。 太后冷哼道:“他想杀你,就把哀家一起杀了!” 看来景宣帝已经知道了。 这比预期的暴露早了太多,计划全被打乱了。 不过,也不算太坏,有太后庇佑,至少能摆脱一些难缠的家伙,譬如秦沧阑与那个阴魂不散的小丫头。 念头刚闪过,苏小小端着一碗汤药来到床前,微笑看着他:“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南阳王:“……!!” 月底可能有双倍,大家可以留几天,也可以现在投,反正只要是你们投的,我都喜欢。 565 三小只来啦(一更) 南阳王看见苏小小,脑子里不由自主地闪过震耳欲聋的锣声,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手来,却只抬了一半便被纱布给扯住了。 苏小小一脸担忧地说道:“殿下,您的胳膊脱臼了,我好不容易才给您复位的。” 想攻击我做梦去吧! 南阳王死死地盯着苏小小。 太后把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轻声说道:“别害怕,她是秦苏,是自己人。” 南阳王看了苏小小一眼,忽然对太后说道:“母后,昨晚就是她把我伤成这样的。” 苏小小眯了眯眼,告我黑状 幸好本姑娘早有准备!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背:“母后都知道了,你们之间就是一场误会。秦苏全都告诉哀家了,是她与秦沧阑把你打伤的。” 南阳王一怔。 苏小小满目诚恳地说道:“殿下,秦苏要为昨晚的冒犯向你赔罪,昨晚你突然潜入卫家掳走我,还自称是南阳王,我们以为您是冒充的,这才将您打伤了。。” 南阳王看看苏小小,又看向太后。 太后缓缓点了点头。 苏小小无辜地问道:“可是殿下,您为何要掳走我呢” 太后也不解:“是啊,为何” 南阳王的面容抽搐了一下,直勾勾地瞪着苏小小,恨不能将她瞪出个窟窿来。 苏小小:你否认呀,看我不把你勾结赫连邺的事说出来! “是不是因为您中了蛊……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依哀家看,一定是这样!” 太后是绝对信任苏小小的医术的,既然苏小儿子是中了蛊,那就肯定是中蛊。 她问道:“你可还记得是谁给你下了蛊” 南阳王看向苏小小,苏小小挑眉对上他的视线。 太后等不及他的回答,又接着问道:“还有你这些年都在哪里当初是谁救了你是不是武安君” 南阳王再次朝苏小小投来审视的目光。 苏小小淡淡笑了笑,对太后道:“太后,部分中蛊之人可能会丧失记忆,也许殿下……并不记得这些年发生的事了。” 太后问南阳王道:“是这样吗” 南阳王暗暗捏紧另一只手,硬着头皮道:“……是。” 苏小小叹道:“太后,殿下能活着回来就很好了,有什么事以后慢慢再说。” 太后抹了泪:“对对,来日方长,以后再说!你在这儿待了一夜,累坏了,回去吧。” 苏小小告辞。 南阳王神色一松,可算送走小瘟神了,他终于能好好静一静了。 太后握住他的手,破涕一笑:“晟儿,哀家有个惊喜给你。” 说罢,她望向碧纱橱,招了招手,“出来吧。” 一个、两个、三个奶唧唧的小豆丁,呲溜溜地蹦了出来。 最小的那个提着小铜锣,挂着小唢呐,背着小二胡。 三人蹦上床,立刻开始坟头蹦迪! 崩溃的南阳王:“……!!!” 御书房。 景宣帝再次传召卫廷入宫。 “朕召你来,是想问你手头可有南阳王的罪证朕要让太后看清他的真面目。” 景宣帝没能从太后手里带走南阳王,这在意料之中。 卫廷摇了摇头:“很遗憾,没有。除非赫连邺愿意出面作证,但赫连邺不会作证的。另外还有两个办法,找出先帝遗诏,或者找出与他勾结的官员名册。” …… 苏小小从皇宫出来,坐上回府的马车。 卫廷坐在里头看书。 苏小小在他身边坐下,把药箱放在了桌上:“景宣帝那边怎么样” 卫廷淡淡说道:“一切顺利,不揭发南阳王曾经勾结卫家谋反的事,这是对我的恩典。” 苏小小撇嘴儿:“真会笼络人心,是十年过去,罪证早没了吧。他同意去找名册了” “嗯。” “让他在前面找,咱们在后头盯着。”苏小罢,伸了个懒腰,想到什么,又道,“不过,这样对太后会不会太残忍了是不是应该把真相告诉她” 卫廷淡道:“残忍与活命之间总要选一个吧,他既然已经跑去与太后相认了,就是打算利用太后庇佑他,如果太后知道真相,不愿意再庇佑,你觉得他会不会做出伤害太后的事” 苏小小点点头:“倒也是,这么一说,我心里的负罪感少一点儿了。” 卫廷抬眸瞥了瞥了她:“你也会有负罪感” 苏小小道:“你这话说的,我是人,又不是石头,你们有的情绪我也都有。” 卫廷翻了翻书:“你不觉得这话本身就有问题吗什么叫你,又什么叫我们你好像总喜欢把自己与别人分开,弄得像是我们不是一类人。” 你们是古人……苏小小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和你们这些臭男人当然不是一类人!” “是吗”卫廷狐疑地看着她。 苏小小决定不和他掰扯了,再掰扯该被他套出话来了:“不说了,医馆快到了。” 卫廷不咸不淡道:“话还没说完就想走” 苏小小挑眉道:“还有什么可说的” 卫廷淡淡一笑:“原来夫人与我刚新婚,就已无话可说。” 苏小小皱眉:“你今天怎么回事说话夹枪带棒的” 卫廷啪的合上书册:“那个男人是谁” “什么男人”苏小小古怪地睨了他一眼,正想说你莫名其妙吧,忽然脑子里画面一闪,她侧过身,杏眼圆瞪地看着他,“你……你昨晚还说自己没偷听!” 卫廷一脸高冷地说道:“声音自己要钻进我耳朵里,我有什么办法” 这话好熟悉……等等,这不就是自己曾经怼他的话吗 苏小小被气笑了:“好,很好,卫廷你很好!” 奸夫是药房,有本事你去捉,捉到算我输。 “七少奶奶,医馆到了。”车夫将马车停下。 “懒得理你!”苏小小也把他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他。 随后她站起身,拎起药箱就要下马车。 卫廷伸出胳膊,拦腰将她抱了回来。 苏小小的手脚一阵扑腾:“你干什么” “回府!” “我不回府!” 卫廷一巴掌拍在了她肉嘟嘟的小蜜桃臀上。 苏小小的脸唰的红了:“卫廷!” 卫廷将苏小小摁在自己腿上,修长的指尖轻抚着她柔软的腰肢:“看来我还不够努力,才让你还有力气惦记别的男人。” 苏小小的腰间一阵酥麻,腿都跟着软了:“根本就没有人……你知道的!” 卫廷挑眉:“我不知道。” 苏小小咬牙:“你耍赖!” 566 最宠的师父(二更) 苏小小最终也没能去成医馆。 卫廷将这只充满秘密的小胖孔雀扛回了婚房。 下人们面面相觑,全都惊呆了。 “方才看见什么了是七少爷吗” “他……他扛着……七少奶奶” “是眼花了吧” 苏小小带来的小丫鬟不了解卫廷,府上的丫鬟婆子却是门儿清。 他们那不近女色的七少爷,连只母蚊子都休想靠近他,他却在光天化日之下扛着七少奶奶进屋了 “卫廷我警告你!这是白天!” “你不要太过分!” “你够了!” 苏小小一开始还有力气凶凶巴巴的,很快便只剩下彼此交缠的呢喃气息。 一直到天黑,屋内动静方休。 苏小小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这个人,太坏了! 卫廷神清气爽,一脸餍足。 “我要洗澡。” “哦。” 卫廷抱着她去。 苏小小突然反应过来:“不不不,我说错了!我不洗!” …… 从耳房出来,苏小小像一只蒸熟的小虾,连圆润的脚趾都是嫣红的,如瀑布般柔顺光亮的青丝垂下肩头,遮住她若隐若现的身姿。 卫廷抱着她,把人轻轻放到床铺上,拉过薄被给她盖上。 苏小小睡得呼呼的,恬静而美好,带着少女的娇憨,又有着令人着迷的神韵。 她总说惠安是尤物,可她又知不知道自己有多尤物。 永寿宫。 南阳王也度过了难以言述的一天。 本以为逃到太后这里就能获得庇佑,可他看着面前三个疯玩的小崽子,觉得再这么下去,不必等景宣帝和卫家人来杀自己,自己就得吐血身亡了。 他是来保命的,不是来送命的。 天黑了,三人该回去了。 景宣帝不许任何人来永寿宫,除了太医与苏小小,三小只是从昭阳殿的密道里进宫的。 孩子还小,太后暂时没与他们说南阳王的身份,三小只说见过这个爷爷,南阳王以中蛊不记得为由搪塞过去了。 太后不疑有他,依依不舍地抱了抱三个小家伙。 三小只当即表示明天再来,南阳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 七月下旬,北燕使臣动身离京。 他们此行的目的一个也没达成,反倒赔了夫人又折兵,也不知回去后会不会遭到陛下的责罚。 苏小小前去驿馆为赵康宁送行:“康宁公主,多谢您的慷慨解囊,咱们后会有期!” 赵康宁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打也打不败,弄也弄不死,还坑了自己那么多银子,面子里子全丢尽了! 赵康宁面色铁青地上了马车。 赫连邺尚未完全康复,但已能骑马。 他穿上寒光闪闪的盔甲,坐在了高高的马背上,瞥了眼一旁也跟着苏小小前来送行的卫廷:“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完。” “这是自然。”卫廷点头,不卑不亢地迎上他凌人的视线,“终有一日,我会堂堂正正地杀了你。” 赫连邺霸气地说道:“我等着那一天!” 他策马走了几步,突然停下,回头对卫廷身旁的苏小,“我赫连家与卫家虽是死敌,但我不杀不相干之人,倘若哪天你离开卫家了,可以来北燕找我,我赫连家愿为你提供一席之地。” 你这是在当真卫廷的面挖墙脚吗 苏小小眨眨眼:“你要不要先给点诚意金” 赫连邺:“……” 北燕使团离开后,西晋使团也准备动身了。 走之前,西晋皇女带着小郡主来了护国公府一趟。 西晋小郡主一边摸着四虎,一边对她娘说道:“我真的不可以把她带回去做小姨吗” 西晋皇女瞥了眼花园里戴着面纱与苏承说话的白羲和,冷声拒绝:“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西晋小郡主小声道:“可是她真的很美啊。” 西晋皇女教育她道:“天底下最美的人是你娘,你把这句话给我记住!” 西晋小郡主嘀咕道:“可是你教过我,小孩子不许撒谎。” 西晋皇女:“……” 这个漏风的小棉袄,可不可以塞回炉重造! 她今日来是来找苏小小的:“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小小这几日向西晋的几位随行太医了解过小郡王的病情了,小郡王是天生内弱,娘胎里带来的。 苏小小道:“我这几日不方便离开,殿下先行出发,等我忙完手头的事,立刻去给小郡王出诊。” 等解决了南阳王这个心腹大患,她才能放心离开。 “殿下,你把这个带上。”苏小小递给她一个用蜡封好的白瓷瓶,“让小郡王饭后嚼服,早晚各一次。” 原本听到她不能与自己同去,西晋皇女还有些失望,眼下她给了药,可算是让西晋皇女不虚此行了。 西晋皇女给了她一份路引与皇女府的令牌:“我在西晋等你。啊,做你后娘的事,你也考虑下” 苏小小:“呃……” 白羲和沉下脸,掐了一片叶子。 梨花巷。 凌云跽坐在房中擦拭摆放在小案上的琴,是三把小小的五弦琴,他刚做的。 三个小孽徒去祸祸别人了,张琴师也回老家了,院子里一片寂静。 “果真是你。” 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凌云握住琴布的手一顿,没朝对方看去,又低头继续擦拭。 莫邪迈步而人。 “鞋子。”凌云说。 莫邪抬起来的脚僵在半空,他无语地把脚收回来,脱掉鞋子进了房中。 他正要在凌云对面的一个小蒲团上坐下,凌云再次开口:“那是我徒儿的。” 莫邪改为去坐第二个小蒲团。 “那个也是。” “第三个也是。” 莫邪的屁股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僵住,他皱了皱眉,把蒲团往边儿上一扒,直接坐在了木地板上。 “这样总可以了吧” 凌云没说话,继续擦琴。 莫邪的目光落在三把小琴上,顿觉可爱又好玩,但还是忍不住嘀咕道:“说什么不会再做琴了,一做做三张!你的手受伤了” 凌云的左手食指上有一道被刀划过的口子,一看就是做琴弄伤的。 莫邪调侃道:“人家是以血祭刀,你是以血祭琴。” “你来做什么”凌云并不想谈论这点小伤。 莫邪道:“当然是来见你。你见到我一点儿也不意外,是不是猜到我会来” 凌云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你把你的二胡送给小虎了,不肉痛” “那也比某人把九凤送出去的强!”莫邪吃味儿地说道,“说真的,当初我妹妹找你要了那么多次你都不给,我还以为你一辈子不会送人。” 凌云换了一块琴布。 莫邪道:“我要回西晋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不要。” 凌云想也不想地拒绝。 修改了一下前面的情节——是南阳王自己逃走的,去和太后相认的。 其余情节基本没变化,大家不用回看,改动不影响后续发展。 然后这一段剧情在收尾了,卡到头秃。 567 太后晓真相 莫邪临走前留下一封信: “宫主给你的,不想看就扔掉。” 凌云静静地坐在房中,油灯燃尽,四周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几许凉薄的月辉倾泻而入。 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空荡荡,只剩下那封微微皱起的信函孤零零地躺在桌角。 …… 夜里,景宣帝来了永寿宫一趟,太后却压根儿不肯见他。 他站在太后的房门外:“母后究竟想要朕怎么做” 太后的声音自屋内传来:“昭告天下,让所有人知道你大哥活着回来了。” “这绝不可能!” 让他给一个逆贼恢复身份天方夜谭! 他转身离去,与廊下的南阳王碰了个正着。 南阳王一脸冷淡地看着他,有恃无恐。 景宣帝捏紧了拳头,擦肩而过时,在他耳畔说道:“朕不会让你如愿的!朕能杀你一次,也能杀你第二次!” 南阳王没理他,用实际行动——推门进入太后的寝殿,给了景宣帝沉重的打击。 “你刚刚在外头碰到皇帝了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母后放心,到底是我弟弟,不会真忍心伤害我的。” “你忘了他十年前是怎么对你的你就是太善良了……” 后面的话景宣帝再也听不下去了。 与太后道完安,南阳王回到自己的屋子。 老实说,在这场与景宣帝的博弈里,他也并不像景宣帝所看到的的那么轻松。 他所收获的庇佑与计划中的不大一样。 原计划中,太后是一心一意地以他为重,实际却总有三个小家伙来捣乱,分走了太后不少注意力。 而且卫廷也与景宣帝联手了,他的动作得尽快。 太后的庇佑好是好,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北燕使团离京的次日,西晋使团与大周的和亲队伍也动身出了京城。 西晋小郡主可舍不得了,抱着四虎和五虎不撒手,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苏小小见状,让五虎送她一程。 “它可以自己飞回来,没事的。”苏小小对小郡主说。 西晋小郡主在西城门处,把五虎放了。 “这就不要了”西晋皇女问。 西晋小郡主一抽一抽地哭道:“我怕走太远,五虎会找不着回家的路。” 西晋皇女将哭鼻子的女儿搂进怀里,轻声安慰:“会再见面的。” …… 南阳王是景宣帝的心腹大患,他活着的每一日,景宣帝都如坐针毡,尽管他已将永寿宫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接近,但太后的“风寒”终归是要痊愈的,何况那是他的母后,他不可能将太后软禁一辈子。 他出动了皇族所有斥候,有先帝在位期间培养的老斥候,也有他登基后培养的新斥候,全面展开了搜查。 终于盯上了南阳王身边的一个暗卫。 此人每日深夜必潜入永寿宫为南阳王传送消息,斥候们跟踪了好几次,前几次都跟丢了,最后一次总算跟着他来到了钦天监。 “钦天监你确定吗” 景宣帝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看着面前一袭夜行衣的斥候。 斥候拱手:“小的确定!那人的确进了钦天监!” 就在南阳王与太后相认的当晚,秦沧阑将司空云放走了。 司空云当初是以外出寻药的名义消失的,眼下自然也以寻到药的名义回来了。 景宣帝不敢相信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司空云居然与南阳王有所牵扯。 “盯紧钦天监!” “是!” …… 观星台上,司空云一袭白色宽袍,迎风伫立在繁星郎朗的苍穹之下。 郁枫走过来:“师父,你在这儿看了半夜了,去歇息吧。” 司空云望着星空摇了摇头:“看不透了啊……” “什么看不透”郁枫不懂。 司空云叹道:“有些事,还是不要懂的好。” 郁枫皱了皱眉头:“师父,您今天很奇怪,是不是您炼的丹药陛下不喜欢” 司空云淡淡一笑:“师父的监正做到头了。” 郁枫一怔。 司空云道:“他救过皇后的命,这份恩情,我还了这么多年,也还得差不多了。” 郁枫一头雾水:“师父……您怎么总说奇奇怪怪的话谁救了皇后的命为何您要替皇后还恩情您……和皇后……” 司空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册子:“郁枫,你替师父办最后一件事。” 郁枫道:“别说一件事,一百件也可以的!” 司空云将册子递给他:“明日一早,带着它出城,去吴县,那里自会有人接应你。记住,别看册子里的内容。” “师父放心,我不会看的!” 郁枫将册子收好。 司空云没再多言。 翌日天不亮,郁枫带着册子出发,谁料刚一出城便被景宣帝的斥候捉住了。 斥候抢了他的册子,可打开一瞧。 是空的,他们中计了! 司空云一共派了三十多个高手揣着册子从不同的城门出去。 亏得景宣帝斥候多,否则真盯梢不过来。 傍晚时分,景宣帝的斥候终于在北城门外抢回了真正的名册。 卫廷这段日子频繁出入御书房,有品级的斥候他认了个全。 他一直盯着御书房的动静,看见有张熟悉的面孔去太和殿,他心中有数了。 他也立马去了太和殿,先斥候一步进了御书房。 “陛下!” 斥候求见。 “进来。”景宣帝说。 “找到名册了!”斥候单膝跪地,双手呈上。 福公公要去拿,卫廷说道:“我来。” 他走上前,拿过名册,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毒,没有暗器。” 一听他是在检查毒与暗器,景宣帝与福公公都没怀疑什么。 就在他转身的一霎,来了一招偷天换日,将名册落入宽袖中,把早已备好的假名册递给了景宣帝。 假名册上不是贪官污吏,就是与莫归远有过勾结之人,外加了几个北燕的大冤种,也不算冤枉了他们。 景宣帝翻开名册,看着上面记录的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气到血气翻涌。 卫廷心道,这就血气翻涌了给你看真名册,你不得原地升天了 真名册可比这份假名册的冲击力大多了,他适才只是随意一翻,便看见了好几位景宣帝的心腹。 景宣帝捏紧了名册:“朕倒要看看,他这回还有什么可说的!” 说罢,景宣帝怒气冲冲地去了永寿宫。 “陛下,陛下别冲动啊,陛下!” 卫廷装模作样地叫了几句,从御书房出来了。 …… 皇城司。 苏承刚巡逻归来,回到禁卫军的衙署。 临近午饭的时辰,灶房飘出阵阵肉香。 苏承饥肠辘辘,有些想念闺女的手艺了。 副统领是有自己单独的值房的,他进入皇城司晚,值房位置有些靠后,需要路过正统领以及另外几位副统领的值房。 他刚来到廊下,便听见正统领的值房里传来压低了音量的谈话声。 “我方才说的,你们都记下了吗” “金统领请放心,我等记下了!” 是金统领与刘副统领的声音。 “有人来了。”金统领提醒。 屋子里瞬间噤了声。 苏承大大方方地往前走,路过金统领的值房时,停下来与几人打了招呼。 团结同僚嘛,他懂的! 几人也冲他拱手致意。 他走后,听到几人议论。 “瞧他那副德行,真当自己有多厉害似的,他要不是秦沧阑的儿子,皇城司能要他” “人家就是出生好,咱们可羡慕不来,咱们成天累死累活,刀口舔血,比不上秦沧阑一句话。” “少说两句,传到秦沧阑耳朵里,说你欺负他儿子,你死定了!” “几十岁的人了,半点儿军功都无,全靠亲爹罩着,真够丢人的。” “人家在对付白莲教时可是立了功的。” “那还不是秦沧阑带兵剿灭的他干了啥沾他亲爹的光而已。” 苏承站在自己的值房门口,将几人的冷嘲热讽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给他洒扫值房的侍卫走过来,小声安慰道:“您别放在心上,他们是嫉妒您。” 苏承嗯了一声,迈步进了值房。 …… 却说景宣帝拿到册子之后,二话不说去了太后的永寿宫。 太后正在与南阳王用膳。 桌上摆的全是南阳王从前爱吃的菜式——茯苓姬松茸龙骨汤、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蜜饯金枣……并几样时令的青菜。 太后给他夹了一块鹿筋,又夹了一块鱼条:“快吃吧。” 南阳王端起碗筷。 他之前左臂脱臼,之后一直吃饭都是用右手,太后也没觉得不对。 太后看着他迟迟不动筷子,问道:“怎么了不喜欢吃吗” 南阳王说道:“我……这几年的口味有了变化。” 太后让人把他的碗撤下,换了个新碗,又给他夹了一颗蜜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每次哭鼻子,拿一颗蜜饯哄你,你一准不哭了。” 南阳王眉心微蹙。 太后讷讷道:“这个……也不爱吃了吗” 南阳王风轻云淡地说道:“这几日有些上火,我吃点清淡小菜。” 太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母后觉得……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南阳王端碗的动作一顿。 太后叹道:“你明明回到母后身边了,可为何母后还是感觉你很远、很远” 南阳王给太后舀了一勺鸡丝银耳:“我记得母后爱吃这个。” “你还记得这个”太后喜笑颜开,心情瞬间好转了起来。 是她太敏感了,患得患失的,这分明就是她儿子呀,儿子回来了,她该高兴才是,她疑神疑鬼做什么呢 “陛下!” 门外传来了小太监的请安声。 太后的脸色一沉,不悦地放下了筷子。 景宣帝一进屋,正巧看见母慈子孝的一幕,也看见了母后脸上浮现出的厌恶。 他的心里被宛若针扎了一下。 太后淡淡说道:“你来做什么将哀家软禁了还不够,要将哀家和你大哥赶尽杀绝吗” 景宣帝恢复了龙威,正色道:“朕没有软禁母后,只要母后把这个逆贼交出来,外头那些侍卫随时可以撤掉。” 太后冷声道:“那你还是继续软禁哀家吧!最好能软禁一辈子!等哀家出殡的那日再抬出去!” 景宣帝的心被扎得流血。 不论他对别人多残酷冷血,对母后是一片赤子之心,只可惜母后永远都看不见他的真心。 景宣帝压下怒火,看了南阳王一眼:“朕今日来是让母后看清楚这个逆贼的真面目。” 太后冷冷地笑了:“几日不见,终于伪造好罪证了” 景宣帝举起手中的名册:“这些是与勾结的官员名册,上头就有北燕的赫连邺与康宁公主身边的蛊师!母后怕是不知道吧,卫廷曾亲眼看见他与北燕的蛊师在一起!” 其实卫廷没看见,是苏小小与鬼怖看见的。 “母后若是不信,大可将卫廷叫来与他对峙!母后可以不信朕,难道也不信卫廷” 太后道:“你大哥是中了蛊,被北燕人控制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景宣帝翻出名册夹着的一封信函:“是吗那这封赫连邺写给他的亲笔手书呢上头的字里行间可不像是对待一个傀儡的态度。” 程公公将信函拿了过来。 太后看完之后,仍是倔强道:“兴许是赫连邺挑拨你们兄弟关系的阴谋!” 景宣帝气笑了:“朕就知道母后不会信,幸好,朕的人还搜到了另外一样东西,福德全,拿上来!” 福德全捧着一道圣旨入内。 景宣帝冷冷一笑:“母后,你是不是一直认为朕的皇位来路不明,父皇心中属意的人选是大哥那不如就请母后看看这道父皇临终前留下的遗诏!” 气定神闲的南阳王在听见遗诏二字时,脸色终于变了。 别的东西可以捏造,但十八年前的遗诏绝不是那么容易造假的。 这一道遗诏,能当场判他死刑。 福德全将遗诏呈给太后。 南阳王突然起身,将遗诏抓了过来。 这的的确确是十八年前的圣旨,布帛的颜色都退了些,可当南阳王展开一瞧,却发现只是一道册封某郡王的圣旨。 他一下子僵住。 景宣帝笑了:“你终于露出马脚了。很害怕母后知道先帝贬黜你的事,是吗卫家人也是因为看了那道遗诏,才被你灭口。” 这些消息,景宣帝一开始就知道,之所以没立刻告诉太后,是因为他明白太后根本不会信。 他也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太后怔怔地看着南阳王:“晟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景宣帝淡淡说道:“可别再用中蛊来搪塞了,秦苏治了你这么久,早该把你治愈了。” 南阳王最后一条退路也被堵死了。 景宣帝能干掉所有的兄弟手足上位,没点本事怎么可能 “来人!给朕把这逆贼拿下!” 伴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名大内高手蜂拥而至,朝着南阳王抓了过来。 南阳王与几人交起手来。 大内高手招招狠辣,南阳王却能立于不败之地。 景宣帝道:“母后,大哥是你亲儿子,大哥的身手有这么好吗” 太后说不出话来了。 南阳王夺了一名侍卫的剑。 景宣帝对太后道:“母后,大哥是左撇子,他用的是右手,一个人的习惯何以如此天差地别,您可想过是为什么” 太后看了眼桌上的饭菜。 其实不仅是今日,其实每日的饭菜都不大合他胃口。 景宣帝冷声道:“他根本不是我大哥!只是一个与大哥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不……不会的……” “母后不信的话,朕证明给你看。” 景宣帝突然朝南阳王射了一枚暗器! 南阳王一剑将暗器劈开,哪知却仅仅是一串手钏,手钏上的宝石呼啦啦地滚了一地。 南阳王一脚踩上去,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太后的脸色彻底变了,喉头忽然胀痛起来,脑海里有什么信仰轰然坍塌: “那是敏儿的手钏……敏儿三岁时……你送给她的……每一颗宝石都是你亲手挑的……” 景宣帝狠狠地补了一刀:“大哥会连敏儿的遗物都不认识吗” 南阳王不是不认识,只是不在意,不在意的东西就会不屑一顾。 平时或许可以演演,危急关头却都只剩下本能了。 太后摇头看着他,眼眶红了:“你不是晟儿……你不是晟儿……” 超大肥章,两更的字数。 景宣帝其实是有脑子的,怎么说人家也是上一届的皇斗冠军。 另外,有小可爱问是不是全文收尾不是啊,是这一卷收尾,我还没写够,你们难道都看够了吗oo 呜哇一声哭出来—— 568 彻底败露(二更) 越来越多的大内高手涌了进来,南阳王武功超群,但也架不住这种车轮战。 情急之下,他看向一旁的太后。 他要挟持太后做人质。 他只想要人质,没打算伤人,只可惜他踩中一颗圆溜溜的宝石,脚底一滑,手里的剑朝着太后刺了过去。 他勃然变色。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来不及收剑,太后也来不及躲开。 太后怔怔地看着那把剑朝着自己刺来。 扑哧—— 利刃入体。 景宣帝倒在了太后的面前。 一名大内高手冲过来,一脚将南阳王踹开,景宣帝胸口的剑也被连带着拔了出来。 鲜血飞溅了一地。 太后跪在地上,将景宣帝抱入怀中,用手捂住他血喷如注的伤口,哽咽道:“皇帝……皇帝……宇儿……” 景宣帝忍住剧痛,挤出一副苦笑来:“母后许多年……没这么叫过儿子了……” 太后哽咽道:“你别说话……宣太医——太医——” 福德全赶忙去叫太医。 程公公拿了药与干净的布巾过来,给景宣帝简单处置了一下伤口。 景宣帝失血严重,整张脸毫无血色。 南阳王招招凌厉,很快便杀出重围,来到了院子里。 可就在他即将踏出去的一霎,刘副统率领一队禁卫军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景宣帝无力坐在地上,虚弱但气势不减地看向被大内高手围攻的南阳王: “束手就擒吧,朕留你全尸。” 南阳王徐徐侧过身来,眼底没有一丝惧怕:“你当真以为他们是来抓我的” 景宣帝的心底涌上一层不详的预感。 下一秒,他便见南阳王抬起手来:“刘副统领,将永寿宫的人抓起来!一个也不许放出去!” 所有人骇然失色! “你……”景宣帝看看南阳王,又看看手持宝剑的刘副统领,“连你也是——” 程公公咬牙挡在了景宣帝与太后面前。 但令人惊讶的是,刘副统领没动。 南阳王皱眉,看了刘副统领一眼:“还不动手要我说三次吗” 咚! 刘副统领面朝下,笔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苏承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南阳王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强的震惊。 苏承扔了匕首,拔出宝刀佩剑指向南阳王,气场全开地说道:“把逆贼拿下!” 禁卫军一拥而上,将南阳王团团围住。 南阳王眯了眯眼,又自怀中掏出一个信号竹,点燃后烟花在半空炸响。 这是联络金统领的信号。 本次的行动一共分了两拨人马,刘副统领打头阵,控制永寿宫,金统领率兵埋伏在各处,一声令下,便立刻逼宫。 谁曾想信号放出去后,压根儿没有任何动静。 苏承挑眉一笑:“傻了吧你的人没啦!” 皇城司的值房中,金统领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柱子上,嘴里塞了臭抹布: “唔!唔!” 来人! 放我出去! 金统领手下的那些禁卫军可顾不上他,苏承中午自掏腰包,让厨房给他们加了一道红烧肉。 这些人还偷着乐,嘲笑苏承是在讨好金统领。 苏承憨憨一笑,转头就往里头洒了两大包泻药。 众人上吐下泻,抢茅房抢到打起来。 南阳王怎么也没料到自己默默筹划了那么久的逼宫大计居然被一根搅屎棍给搅黄了,龙虎相争斗输了倒还罢了,可偏偏是栽在一个乡下长大的村匪恶霸手里—— 简直是让人一口老血喷出来。 南阳王见大势已去,只得先放弃逼宫的计划,施展轻功离开原地。 苏承带人去追,几名黑衣高手从天而降,挡住了苏承一行人的去路。 苏承提刀就上,与黑衣高手们厮杀在了一起。 而坐在寝殿地板上的景宣帝在看着奋勇厮杀的苏承,莫名的看到了几分秦沧阑年轻时的影子。 又想到了秦江,若今日换作是秦江,能否如苏承这般杀南阳王一个出其不意,扭转局势 大抵是不能的。 “到底是亲生的啊……” 南阳王轻功超群,没有一个禁卫军与大内高手能够追上他,可就在即将逃出午门时,被卫廷堵了个正着。 卫廷手持长剑,不可一世地看着他,嚣张地说道:“你比我想象的沉不住气,还以为你能在宫里多坚持几日,看来从前高估你了。” 这属于精神攻击了。 南阳王讥讽回去:“你也比我想象中的蠢,明知景宣帝不可能放过三个孩子,却依旧要与我作对,明明我上位才是对卫家最有利的。” 卫廷冷冷一笑:“你这些话也就只能忽悠了一下赫连邺,骗我可不够。” 南阳王登基后为了维持人设,的确不会对自己的亲外孙大开杀戒,可知晓先帝遗诏的卫家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南阳王淡道:“你联合景宣帝来对付我,这是与虎谋皮。” 卫廷道:“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南阳王冷漠地说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伶牙俐齿,那个懦夫就喜欢你这副样子,我不喜欢。” 卫廷握紧手中长剑:“倒也不稀罕你喜欢,是你自己引项受戮,还是我来杀你” 南阳王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这副样子,忽然让我想起卫胥,他也是这般狂妄,结果不也死在了我手上” “你没资格提我父亲!” 卫廷不再与他废话,挥剑朝他杀了过来。 南阳王侧身一避,指尖夹住了他的剑锋:“四年前与北燕一战,我见过你的身手,你进步了许多,可惜,要杀我还是不够!” 卫廷抽出长剑,反手又是一击:“你今日话有点多。” 南阳王大方承认:“拖延时间而已。” 说话间,几名手持弯刀的高手飞身掠来,齐齐挡在了南阳王的身前。 南阳王留下他们缠着卫廷,自己杀出了皇宫。 这些人武功极高,每一个都不在上次交过手的西晋死士之下,曾经卫廷与卫六郎二人联手对付一个都够呛,更别提卫廷要独自对付六个。 亏得这段日子得了秦沧阑不少指点,武功突飞猛进。 “小七,我来助你!” 卫六郎手持青峰剑闪身而来。 二人背对背,警惕地看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六名死士。 卫廷低声道:“这些人不是普通死士。” 卫六郎也察觉到了:“对啊,他们的气息好奇怪。那家伙的手段还真不少,这些高手都是打哪儿弄来的” 卫廷道:“没手段也不敢逼宫了。” 就是逼宫的计划胎死腹中,也不知南阳王出宫后会不会偷偷吐血。 卫廷提醒道:“六哥要当心。” 卫六郎点头:“我会的。” “退下!谁许你们过来的” 不远处传来惠安公主的呵斥声。 卫廷蹙眉:“糟糕,宫学放学了,他们在抓人质!” 一名死士的刀割上卫廷的脖子,卫廷朝后一仰,手臂一绕,分筋错骨夺了他的刀,朝着在抓人质的某黑衣人狠狠扔射而去! “啊——” 伴随一声惨叫,那人跌倒在惠安公主身前。 惠安公主吓了一大跳,浑身发抖地说道:“别怕别怕……都别怕……” “拉弓!” 静宁公主厉声道。 众千金如梦初醒,是啊,她们刚上完骑射课,有弓箭的! 所有人拉开弓箭,瞄准朝她们冲来的黑衣人。 静宁公主也拉了弓,气势如虹:“放箭!” 伴随她一声令下,千金们齐齐松开弓弦,箭矢带着破空之响飞射而出。 咻! 咻! …… 有两名黑衣人被射中。 惠安公主欢呼:“射中了!射中了!” 第一箭来自冷芷若,射中要害。 第二箭来自郑小姐,射中肩膀。 静宁公主的箭虽未伤到对方,却成功逼退了一个绕路偷袭的高手。 卫廷平日里太严苛了,她们私底下没少抱怨,然而真正到了生死关头,才发现昔日汗水没有白流。 很快,在静宁公主的带领下,她们又射出了第二轮箭矢。 虽不至于百发百中,但为萧重华与萧舜阳的到来争取了宝贵时间。 卫廷与卫六郎解决完六个死士,即刻去追南阳王。 南阳王的狡猾之处就在于他擅长混淆视线。 苏陌策马停在二人身前,秦沧阑也赶到了。 苏陌说道:“方才南阳王上了一辆马车,随后有七个南阳王从马车里出来,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去了。” 卫六郎目瞪口呆:“不是吧,这么狡诈谁给出的点子啊” 七个南阳王里只有一个是真的。 卫廷凝眸道:“他们一定会出城,我们兵分四路,从四个城门分头去追。” 秦沧阑觉得可行:“各自都带上一队骑兵,对付他没必要单打独斗。” 秦沧阑与南阳王交过手,深知此人的厉害,几个小辈尚且年轻,武学境界受限,单独对上那家伙容易吃亏。 四人各率一队秦家铁骑,往东南西北四大城门去了。 然而南阳王的阴招绝不止于此。 卫家也遭受了突袭。 所幸百里臣与扶苏、尉迟修都在卫家,几个嫂嫂也皆是身手不凡,没让对方得逞。 收回鞭子的四嫂蓝氏问道:“对了,二嫂去哪儿了” 蒋氏答道:“二嫂回娘家了,你忘了说是今天会回来。” 李氏母亲年事已高,到了油灯枯寂之时,李氏最近常带卫曦月回去看她。 又是肥章,今天更了差不多8000字,快夸我oo 569 虎女曦月(一更) 南阳王此人太过阴险狡诈,就是担心他会再一次对卫家动手,卫廷才让尉迟修与扶苏留守。 眼下这一波刺客虽是被制服了,可李氏与卫曦月在外头,谁知她们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百里臣,扶苏,老三媳妇儿,你们即刻去李家。” “老太君。”百里臣开口。 卫老太君摆摆手:“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这里真的不需要守着了。” 蒋氏忙道:“大虎他们也在外头!” 卫老太君道:“他们去凌云公子那边了,不会有事的。” 有关凌云就是纳兰云的事,卫廷没瞒着家里,若只是天下第一琴师倒没什么令人忌惮的,可卫廷说那小子有一身厉害本事,卫琛去刺杀了好几次也没得手。 能与卫琛打成平手,那还有何需要担心的 “就这么说定了,都各自去忙吧。”卫老太君一锤定音。 “这些人是不是可以杀了”尉迟修蠢蠢欲动地说。 作为杀手榜排行第二的杀手,压抑了这么久,今日终于能够大开杀戒啦! 卫老太君一盆冷水浇下来:“不可,留活口,等小七回来审问。” 尉迟修内心的小人跪地咆哮:呃啊—— …… 李氏刚牵着卫曦月从娘家出来。 奶娘房氏送二人。 李氏让卫曦月上了马车,转身对房氏道:“奶娘不必送了,回去照顾我娘吧。” 李氏是李家的小女儿,她爹娘老来得女,尽管她如今才二十多,二老却已是花甲之年。 房氏的眼眶有些红,冲她挥挥手,示意她赶紧上马车:“回吧。” 李老夫人不是病了,是岁数到了,连大夫都无力回天,道理是明白,只是终究有些不舍。 李氏忍住哽咽,上了马车。 卫曦月怀里抱着两个罐子,懵懵懂懂的,没哭,也没表现出太伤心的样子。 李氏忍不住叹气:“外祖母病成这样了,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也不难过呢” 卫曦月小脸茫然地看着她。 “罢了。”李氏叹气,她女儿生来便与众不同。 当初卫家办丧事,家里人快哭晕了,她披麻戴孝站在棺材前,小小一只,呆呆愣愣的,一滴眼泪也没流。 别的孩子也有和她一样小的,不懂发生了何事,可看见家里的大人哭,那些孩子都会跟着哭。 李氏看了眼她怀里的罐子,“怎么还拿着放下吧不是抱小虎就是抱罐子,你怀里不抱点东西就不舒坦是吗” 卫曦月不放。 李氏上手去夺,卫曦月就叫。 李氏拿她没办法,不再管她。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李氏在床边守着亲娘一宿未眠,这会儿不禁有些犯困了。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马车突然停下,她的身子剧烈晃了下,按了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问道:“怎么了” 车夫道:“车轱辘好像坏了,夫人您稍等,我修修。” 尽管入了秋,京城依旧炎热。 李氏在马车里坐了会儿,闷得很,她问卫曦月:“热吗” 卫曦月摇头。 李氏抹了抹她额头与后背:“一身汗,还不热你这孩子连冷热都不知道吗” 她又气又急,带着卫曦月下了马车。 这条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李氏找了块阴凉的屋檐下待着。 一个小贩推着摊车不动声色地朝二人走了过来。 “曦月姐姐!二伯母!” 伴随着一道脆生生的小声音,三个小豆丁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小贩推车的动作一顿。 大虎边跑边喊,第一个来到了二人面前。 李氏看到几个小家伙,疲倦的面容上立马露出一抹笑来。 她拿出帕子,给三人擦了擦汗:“你们怎么来了” 大虎说道:“师父带我们上街转转!” 二虎摊手:“因为小虎太吵啦!” 小虎叉腰:“我才没有!” 凌云不疾不徐地在长街上走着,撑了一把油纸伞,人如画,静如仙。 李氏微微冲他颔首打了个招呼,凌云也点头致意。 卫曦月从小罐子里剥了松子喂三小只,随后把罐子给了李氏,将小虎抱进怀中。 小虎已经习惯啦,乖乖地背靠在曦月姐姐的怀里,一双小胳膊上下扇动。 而此时,推车的小贩来到了几人身边,李氏又热又困,整个人都有些犯迷糊,一时间也没去留意一个小贩。 等她打了个呵欠,打算叫卫曦月往里头站站时,小贩忽然扔掉手里的推车,一把将卫曦月与小虎抢了过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李氏一个激灵伸出去抓孩子,那人却早已足尖一点,飞身掠上了屋檐。 李氏要去追,可大虎与二虎还在这里,她又怕自己一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害他俩又被抓走。 “去追!” 凌云吩咐身边的暗卫。 暗卫施展轻功朝那人追去,奈何对方轻功也不弱,他使出了十成功力也只拽住了小虎的一只胳膊。 对方可不管孩子会不会被扯坏,一脚朝凌云的暗卫踹来。 卫曦月果断撒手。 暗卫肩膀中了一脚,抱着小虎自半空坠落,临近地面时一个翻转稳住了身形。 “曦月姐姐!”小虎扭头大喊。 李氏忙对快步来到这边的凌云道:“凌云公子,大虎二虎小虎交给你了,我去追曦月!” “我去。”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李氏头顶响起,李氏抬头一瞧,“大哥” 鬼怖是来刺杀凌云的,远远地跟了凌云一路,只等凌云落单就动手的,谁曾想碰上了人牙子。 不过,适才那人的身手绝不是普通的人牙子。 “回府等消息!” 他不容拒绝地说完,身影消失在了屋檐上。 小贩将卫曦月带上了一辆十分奢华的马车,想必没人会料到逃跑的人会坐在如此高调的出行工具上。 车夫见他抱着孩子过来,不由地有些奇怪,往他身后望了望问道:“这谁呀让你抓的人质呢” 小贩将卫曦月往他面前一递:“她就是人质啊。” 车夫皱眉道:“不是让你抓个女的吗!” 小贩理直气壮地说道:“她是女的呀!” 车夫气坏了,咬牙道:“女人!不是女娃!” 小贩噎了噎:“那你……也不说明白!” 把人送回去是不可能的了,万一被抓住不得了,扔了吧……又怪可惜,毕竟这小丫头也是卫家人。 车夫道:“主人最讨厌孩子,因为孩子都很吵!” “她不吵!” 小贩双手举着卫曦月,“真的,从我抓了她到现在,哭都没哭一声,我怀疑她是个小哑巴!指不定……还是个傻乎乎的小哑巴。” 车夫上下打量了卫曦月一番,卫曦月也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清澈,有些呆萌,没有丝毫害怕。 这要不是个胆子比天大的,就是个傻透了的。 车夫并不觉得一个傻乎乎的小丫头会是前者。 确定吗你家主人会很“惊喜”的哟oo 570 曦月的威力(二更) “带走吧!”他说道,又傻又哑的,应当不会吵到主人。 小贩坐上马车,笑着对车夫道:“我这人质抓得好吧,抓个卫家女眷,还没这傻娃子省心呢!” “行了,坐进去,把帘子拉好!” 车夫挥动马鞭,从西城门出了京城。 …… 南阳王安插在禁卫军里的人手大半被苏承给祸祸了,只有一小队在外巡逻的禁卫军躲过了苏承的黑暗料理,他们并不知皇宫的情况,士气高涨地杀过来。 刚进宫便羊入虎口,遭遇了苏承的关门打狗。 至于那些为南阳王断后以及抓捕人质的死士和高手,也在萧舜阳与景弈等人的全力围杀下死的死、伤的伤。 这伙人太难缠了,每个侍卫的命都是命,为了减少禁卫军与侍卫的伤亡,景弈与萧舜阳是冲在最前头,一起加入围杀还有白泽、乌木、红鸾与青玄。 其中国字脸的乌木受了重伤,被禁卫军抬了下去,红鸾、白泽与青玄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萧舜阳的左臂被打到脱臼,他自己给自己接了上去。 景弈的右臂挨了一剑,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袖。 “景弈!”萧重华神色凝重地走过来。 景弈收了剑,不甚在意地说道:“小伤,不碍事。那边留了几个活口,一会儿表哥带下去审问。” 萧重华点头,又转过身望向汉白玉石阶上的静宁公主一行人:“你们怎么样” 静宁公主看了看身旁的千金们,众人的形容都有些狼狈,万幸并未受伤。 “我们没事。”她说。 惠安公主见打斗终于结束了,扔了手中弓箭,提起裙裾奔过来扑进了萧重华怀里:“三哥……刚刚吓死我了……” 萧重华无奈又宠溺地揉了揉她脑袋:“刚刚三哥看见了,惠安很勇敢。” 她委屈巴巴地伸出手:“我射了好多箭,手都射疼了……” 萧重华替她揉手。 萧舜阳来到静宁公主身边,从她手中拿过弓箭,却发现拿不过来。 他不敢用太大的力,低头看了看,只见静宁公主手心因过度用力被磨得血肉模糊,干涸的血迹与弓箭黏在了一起。 “忍着点。”萧舜阳轻声说。 “嗯。”静宁公主微微点了点头。 萧舜阳将弓箭一点一点拿下来,又掏出一方干净的帕子缠住了她的伤口:“二哥送你回坤宁宫。” 静宁公主看了眼诸位与她一同奋战的宫学千金:“二哥先安排侍卫送她们回府吧。” 萧舜阳说道:“我会安排的。” 想到什么,静宁公主神色一变:“母后!” 这伙人既然要抓人质,就不会漏过后宫的女眷。 两个人最危险,皇祖母与母后。 适才苏承杀过来时,说永寿宫的刺客已被肃清,有两个人逃走了,他已派了一队禁卫军在后宫全力搜查。 萧舜阳俨然也想到了皇后,他眉头一皱,对萧重华道:“老三,这里交给你了!你善后,我去一趟坤宁宫!” 萧重华颔首。 萧舜阳带上一队侍卫赶往坤宁宫。 坤宁宫果然被刺客闯入了,只不过等他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 宫女太监们躲在柱子后吓得不敢吭声,在他们面前不远处的空地上,两个蒙面刺客倒在猩红的血泊中。 苏小小拿出帕子,轻轻擦了擦匕首。 她的发丝略有些凌乱,红色的发带在夏风中猎猎飞舞,脖颈与脸颊上残留着一片嫣红的血迹,令她看上去有一种战损而残忍的美感。 萧舜阳愣了下。 苏小小将武安君的匕首插回腰间的刀鞘,忽然,她抓起石桌上的弓箭,对准萧舜阳狠狠射了过来! 这是第二个让萧舜阳出神的女子,等他反应过来时早已躲避不及。 他的汗毛根根竖起,与外头那些高手交手时也不曾如此不寒而栗。 箭矢贴着他的耳畔一闪而过。 他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他忙转过身,只见一名刺客被大力射穿了心口,朝后飞起重重地跌在地上,身子一僵,气绝身亡。 适才自己出神到了如此地步,竟然没察觉到有人偷袭…… 若非她及时出手,自己怕是早已成为对方刀下亡魂。 念头闪过,萧舜阳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由地再一次打量起苏小小来。 上一次见她是三个月前,秦江与秦彻比斗争夺护国公府的兵权,那会儿的她并不显眼,或者说她刻意保持着低调。 他听说她医术很不错,医治了父皇与皇祖母,可他没料到她的身手与反应也如此敏锐果决。 “皇后在里面。” 苏小小没在意萧舜阳想了些什么。 她淡淡交代完,拿上景弈给她做的大弓,抽出那人胸口的箭矢,插进后背的箭筒,头也不回地走了。 却说伪装成小贩与车夫的两名高手出城后,在一处官方驿站停了下来。 逃亡时刻,越是遮遮掩掩越令人起疑,更何况他们也拥有正儿八经的身份,没有任何疑点。 卫曦月被打扮成了小男娃,她的脸过于漂亮,小贩往她脸上抹了点儿黑灰,令她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但那双大眼睛的灵动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 小贩牵着她的手腕来到拐角处的一间屋子,叩了叩门:“主人。” “进来。” 里头传来南阳王的声音。 小贩带着卫曦月进了屋,车夫在门口放风。 “让你抓……”南阳王抬眸,话说到一半,他顿住了,眉头微微一皱。 小贩说道:“她是卫家二房的孩子。” 南阳王当然知道她是谁,碎玉关一战前,他曾暗地里去过卫家,连萧敏都没看见他,这个小丫头出其不意地碰到了。 不过,小丫头那会儿还小,两三岁的样子 应当不记得几年前的事了。 何况自己易了容,小丫头就算记得也不可能认出来。 “主人放心,她不吵的。”小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表示这女娃娃就是个小傻子。 南阳王被三个小家伙吵出了心理阴影,如今一见孩子就头大,摆摆手让小贩将人带下去。 小贩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车夫闪身而入,拱手行了一礼:“主人。” 南阳王淡淡问道:“怎么抓了个小丫头” 都怪猪队友……车夫倒是想撇清,可主人最讨厌相互推诿,他低头道:“属下没把事情办好,请主人责罚。” 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南阳王没有罚他:“下不为例。” 车夫长松一口气:“多谢主人!主人,属下有事禀报。” “说。” “属下与刘舟被跟踪了,虽是用了点障眼法暂时把人甩开了,但属下担心他可能不久就会找过来。” 刘舟是那个小贩。 “秦沧阑” “不是他,是一个……死士。” 他的伤势已痊愈,只要来的不是秦沧阑,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 车夫从屋内出来,见小贩一个人站在廊下啃鸡腿,瞪了他一眼:“孩子呢” 小贩冲院子里瞅了瞅:“喏。” 驿站有不少各地往来的商人,其中有个卖羊的老头儿,这会儿正蹲在院子里薅羊毛,卫曦月就蹲在他边上看着。 车夫皱眉:“把人看紧了,当心跑掉!” 小贩道:“不会!她傻子你忘了” 傻子卫曦月看老头儿薅羊毛看了足足半个时辰,一开始二人还轮流盯着她,后面去上了趟茅房回来发现她还在,彻底不管她了。 “吃饭了。” 小贩把卫曦月带回了屋。 卫曦月不肯自己吃饭,她去了南阳王的屋。 南阳王皱眉看了她一眼,人多眼杂的,闹哭了也不好,南阳王叫人添了一副碗筷。 南阳王口味清淡,驿馆的饭菜却又辣又咸,他吃了几筷子便口干舌燥得不行。 茶壶里的茶水倒出来还泛着油花子,他一阵恶心,又将茶杯放下了。 卫曦月把自己的水囊递给他。 这个水囊是新的,她一口也没喝过。 南阳王辣得不行了,拔了瓶塞仰头灌了两大口,灌完才惊觉不对劲。 他怔怔地看向卫曦月:“你给我喝了什么” 卫曦月说道:“奶酒,爷爷送的。” 她蹲那儿看人家薅了半天羊毛,老人家觉得她可爱,给她装了一壶奶酒,让她带回去给家里的大人喝。 南阳王身上有蛊,不能饮酒,会相冲。 他气坏了,厉声道:“来人!把她带出去!” 小贩着急忙慌地进来,将卫曦月拽出去。 南阳王起身去包袱里翻找解酒药。 卫曦月的饭还没吃完,她不想出去。 小贩用了力拽她,她也生气了,闭上眼,张嘴,“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 别看她小小个儿,叫声却无比嘹亮,好比魔音穿耳。 南阳王刚要将解救的药丸吞下,就被这可怕的魔音惊得虎躯一震。 唰! 药丸卡在了他的喉间。 他噎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很快涨成乌青色。 他一只手按住自己脖子,另一只手使命捶打胸口,痛苦而踉跄地跌倒在地上。 小贩勃然变色:“主人!主人!” 他这会儿顾不上人质了,赶忙去找大夫。 卫曦月歪歪头看着他。 府上的一个小厮有一次噎食了,和南阳王的症状一样,卫曦月见过七婶婶抢救那个人。 可是她力气没有七婶婶大,她抱不动他。 卫曦月想了想,去院子里找来一根木棒,对准南阳王的肋下就是一棒子敲了下去! 南阳王被打得胆汁都快出来了。 卫曦月见他还是没吐出来,又给了他一棒子。 她人小,又是第一次实操,准头有点儿不够,这棒子打在了南阳王的小腹上。 南阳王汗毛都竖起来了! 别打了……再打蛋碎了! 所幸第三棒子没再继续往下偏。 卫曦月一棒一棒又一棒,再打了十多棒后总算打准了,一口气直冲上来,卡在喉间的药丸被吐了出去。 但是卫曦月并不知道这一棒子能打出来,她已经开始准备下一棒了。 这一棒她用上了全部的力气,严肃着小脸,一个旋转跳起,放大招: “呔!” 南阳王猛地坐起:“我吐出来了——” 嘭! 话音未落,那一棒子直接甩在了他的脸上,将他当场闷晕了过去。 小贩带着驿馆的大夫赶过来时,卫曦月早已将棒子扔到了床底下,深藏功与名。 大夫蹲下身,给他把了脉,摸了脖子:“他没事了。” 小贩看着半边脸肿成猪头的南阳王,嘴角一抽:“这叫……没事” 刚刚发生了什么,怎么他才出去喊个大夫的功夫,主人就成了这副德行 他唰的看向一旁的小丫头。 卫曦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脸无辜呆萌。 小贩眼神冰冷地朝着她走过去,正要将她提起来逼问,车夫神色匆忙地回来了。 “不好!有官兵追来了!” 小贩道:“来就来了,怕什么” 车夫神色凝重道:“是秦家铁骑!还有一个卫家女眷!” 小贩脸色一变:“什么” 秦家铁骑倒是不打紧,他们有正规身份能糊弄过去,可卫家女眷是认识这丫头的—— “主人呢”车夫看见了地上的南阳王,吓得一惊,“这是怎么了” 小贩不耐烦:“我也不知道,我回来就这样了……真是见了鬼了……赶紧走!” 他抱起卫曦月,车夫背上南阳王,二人自驿站后门溜走,不敢骑马,也不敢走官道,只得先躲进了一片林子。 然而对方还是追上来了。 “五婶婶。”卫曦月喊道。 蒋氏眸子一亮:“曦月!” 她冷下脸来,骑在高头骏马上,冷冷地拔出长剑指向二人:“是不是男人有种就把孩子放了,与我单打独斗!” 车夫将南阳王放下:“我去对付她,一会儿若是情况不对,你就杀了这孩子,带着主人走。” “好!”小贩说道。 车夫朝着蒋氏攻击了过去,他的身手不在修罗之下,蒋氏的武功没他高,但蒋氏早有防备,一把蒙汗药洒出来。 这是苏小小特制的蒙汗药,能药倒一头牛。 她吃了解药,她不怕,车夫就惨了,体内的内力急剧流失,被蒋氏一脚踹上胸口。 眼看着蒋氏的剑就要刺中他胸口,南阳王苏醒了。 他冰冷的眸光一扫,杀气弥漫了整片天地,蒋氏的心里咯噔一下。 南阳王飞身而起,一掌朝着蒋氏的脑袋拍来。 蒋氏被南阳王的内力压制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打到脑筋崩裂。 她用力大喊:“曦月!别看!” 卫曦月闭上眼:“啊——” “我靠!”小贩捂住耳朵,弯下身子,只觉耳膜都要破了。 咚! 南阳王也栽下来了! 蒋氏一怔。 南阳王咬牙,按耐住翻涌的气胸,稳住逆转的筋脉,指尖弹起一块小石子,点了卫曦月的哑穴! 与此同时,他一脚踢上蒋氏的手腕,蒋氏的长剑飞了出来。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稳稳接住长剑,没有任何停顿,行云流水地朝着蒋氏刺了过来。 忽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挡在蒋氏身前,以剑鞘挡住了他的长剑。 二更三更放一起了,大家食用愉快。 571 南阳王陨落(一更) 蒋氏看着眼前的背影,认出了他的身份,她心里一阵激动:“大哥!” 大哥来了,她和曦月有救了! 鬼怖左手握住剑鞘架住南阳王的剑,右手则猛握剑柄,一剑拔出割向南阳王的咽喉。 南阳王后退数步避开。 鬼怖猛跺脚根,凌空而起朝南阳王攻击而去,与此同时,他手里的剑鞘也扔了出去。 看似随意的一扔,实则速度极快,宛若离弦的箭矢,狠狠地射向了抓着卫曦月的小贩。 他连看也没看自己一眼,小贩当然没觉得他会朝自己发难,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剑鞘自他眉心而入,一举贯穿了他的脑袋。 蒋氏目睹了这一幕,身子一抖。 这一刻,她终于相信大哥是死士了。 鬼怖与南阳王过了几招,赶在卫曦月抬头去看头顶的残忍画面之前,施展轻功将她抱进了怀里。 “别看。”他说。 卫曦月听话地抬起小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被点穴了”鬼怖眉头一皱,解开了她的穴道。 卫曦月叫道:“大伯。” 蒋氏此时也彻底解决了那个中了蒙汗药的车夫。 鬼怖掠过来,把卫曦月交给她:“带曦月回去。” 蒋氏点头。 眼下不是逞能的时候,大哥与南阳王的战斗她插不进手,最好还是别待在这里让大哥分心了。 她将卫曦月抱了过来。 大伯没说可以看了,卫曦月就一直乖乖地捂住眼睛。 想到了什么,蒋氏道:“等等,大哥,曦月大喊大叫好像能干扰他,要不——” 鬼怖:小家伙叫起来简直是无差别攻击,他也怕的好么 真的是,怎么会有小孩子叫得那么大声 还有,叫多了,嗓子难道不疼 “回去。” 他沉声道。 蒋氏不再犹豫,抱着卫曦月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大哥,你会平安回来的吧” 鬼怖难得没说“我是死士,死士没有前尘”,他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蒋氏含泪一笑,带着卫曦月快步往回走。 南阳王追来,鬼怖一剑将他拦住,二人又打了两个回合。 适才鬼怖与蒋氏谈话时,南阳王之所以没上赶着出招,是因为他在服用解酒药,同时运功将奶酒的酒气散掉。 但是也巧,让他听到了了不得的消息。 “你是卫琛” 卫曦月叫他大伯,蒋氏唤他大哥,他想,世上应当没有第二个人能被她们如此称呼了。 南阳王冷声道:“你居然没死还成了死士” 鬼怖道:“你很快就要死了。” 南阳王的眼底没有丝毫惧怕:“你以为人人都是秦沧阑即便是秦沧阑侥幸胜我的那一次,也不过是误打误撞发现了我的弱点,若不然,我怎会败给他” 鬼怖淡道:“能发现就是本事。” 南阳王冷笑:“我不否认你是对的,但如果你打算继续利用我的弱点,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的弱点已经没了,你的弱点我倒是知道一个。” 鬼怖深深地看着他:“你的话一多,就是在拖延时间。” 南阳王道:“你很了解我。” 鬼怖道:“拖延也没用,来再多的人也救不了你!” 南阳王笑了:“我劝你动手之前,仔细想想你杀我的可能性,如果你现在用剩余的内力转身逃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说着,自怀中拿出一个小药瓶: “认得它吧你们死士的化功散。我的人告诉我被一个死士追踪了,我怎么可能毫无防备 “你不该救那孩子的,药粉就撒在她的身上,你们死士不是没有前尘吗既然选择了做死士,就该一心一意忘却从前的身份才是。” 鬼怖朝南阳王使出杀招,被南阳王一掌打飞。 他身形凌空一转,足尖踹上树干,借力一跃朝后一个空翻,稳稳地落回了地面。 南阳王微微挑了挑眉:“吸入这么久了还有力气,比我想象中的强一点,不过,也只有那么一点!到此为止了!” 他扬剑朝鬼怖砍杀而来。 高手间的厮杀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全是拳拳到肉,刀刀见血最接近本能的打法。 又一回合过后,鬼怖吐了血,单膝跪在地上,剑尖扎进地里支撑住身体。 “还有力气” 他一道凛冽的剑气将鬼怖震飞在地上,他一步步走向鬼怖,长剑自地上拖拽而过,剑刃上的鲜血蜿蜒而下,划出一道长长的血河。 他举起剑来,就要一招斩落鬼怖头颅。 “青青草柳叶儿飘千鸟飞云细丝绦” 卫曦月的歌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嗓音干净而空灵。 “曦月,你在唱什么”抱着她的蒋氏问,“谁教你的我怎么没听过啊” 卫曦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不见蒋氏的声音,她继续唱: “碧云霄山风儿摇万花开遍早春早” …… “父王!娘教的歌,敏儿学会了,敏儿唱给你听! “青青草柳叶儿飘千鸟飞云细丝绦 “碧云霄山风儿摇万花开遍早春早 “父王!敏儿唱得好不好” 南阳王的脑袋仿佛被人砍了一刀,又徒手一点一点掰开,痛得他目眦欲裂。 他躬着身子,左手扶住脑袋,痛苦地咆哮起来。 鬼怖见状,趁机一脚将他踹倒! 他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疯了似的挥剑乱砍。 “我才是南阳王!” “我才是!” 鬼怖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上去就是一剑! 这一剑被南阳王挡下。 南阳王目光阴鸷地看着鬼怖:“没人能杀我!他不可以!你也不可以!” 他的气息陡然暴涨,一剑朝着鬼怖刺了过去。 鬼怖没有闪躲,用自己的肩膀迎上了他的长剑,以此顺理成章地扑向他。 他反手握住手中宝剑。 封喉剑,不封喉,不归鞘! “结束了!” 鬼怖没叫他一声南阳王。 冷声说完,鬼怖杀气翻涌,如幽冥之王一剑刺进他胸口! 南阳王……确切地说是眼前的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鬼怖,几乎魔怔地说道: “我才是……南阳王……我才是……新帝……我……我才是……” 他目光涣散,怔怔地看着鬼怖。 “卫琛……” 他倒在了血泊中。 572 封赏(二更) 蒋氏抱着卫曦月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林子,来到一望无际的官道上。 她的力气被耗尽,可她不敢停下,她跌跌撞撞往前走,终于碰到了前来寻找她的秦家铁骑。 周副将赶忙勒紧缰绳,翻身下马,来到蒋氏跟前,接住她怀中就快抱不住的孩子:“卫夫人!” 蒋氏腿一软,险些摔下去。 周副将赶忙扶了她一把:“给我吧,卫夫人。” 蒋氏一直维持着抱孩子的姿势,双臂已经僵硬,周副将缓缓将孩子抱过来,对她说道:“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蒋氏虚弱地喘着气:“南……逆贼在里面……你们快去抓人……” 周副将派了两个骑兵护送她回卫家,剩余人与他一道按蒋氏所指的方位进入林中。 然而等他们赶到案发现场时,却只看见几滩几乎快要干涸的血迹,和两具暗卫的尸体。 “有什么发现吗” 秦沧阑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身后。 周副将转过身来,看见秦沧阑与苏陌策马而来,他拱手行了一礼:“元帅,苏公子。” 秦沧阑已卸去天下兵马大元帅之职,但军营的弟兄仍习惯称呼他一声元帅。 他继续答道:“回元帅的话,从现场痕迹来看,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打斗,双方都受了伤,但……人都不见了。” 秦沧阑与苏陌下了马,仔细勘察了现场。 秦沧阑与鬼怖、南阳王都交过手,深知二人都是不要命的打法,生死往往一瞬间,战斗的胜负有时未必是由武学境界决定的,任何一个小小的因素,都可能改变最终的结果。 “他们又换了个地方打吗”苏陌问。 秦沧阑蹲下身,指尖蘸了蘸地上的血迹:“从这个出血量来看,其中一人受了致命伤。就不知是鬼怖还是那家伙。分头找,应该走不远。” 很快,苏小小与卫廷、卫六郎也赶到了。 三人看着地上的血迹,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被重伤的到底是谁呀那家伙该不会和莫归远一样有什么保命的手段吧” 苏小小在地上找到了一个瓶子,这段日子她没少研究了西晋毒师的手札,认出了这是死士的化功散。 卫六郎神色一变:“大哥他……中了化功散那岂不是……” 那家伙本就难以对付,再加上化功散的功效,大哥凶多吉少! 卫廷幽深的眼底闪过一抹冷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顺着血迹找,找到一棵大树下,血迹没了。 他们只得四散开来,继续寻找。 秦沧阑调来骑兵,卫廷也回京城调来禁卫军,从林子里找到山里,找了整整三天三夜,也没找出二人的踪影。 就在第四天,他们做了最坏的打算之际,鬼怖一身寒霜地出现了。 卫六郎忙从大树下站起来,扑过去扶住他肩膀,上上下下打量:“大哥” 卫廷与苏小小也朝他走了过来。 他肩膀有一处贯穿伤,身上有几处不算太严重的割伤,苏小小将他带到大树下,打开急救包为他处理伤势。 卫廷跟了过来:“大哥你的功力……” 鬼怖说道:“吸入的化功散不多,损失了一点点功力,练练就回来了。” 卫六郎问道:“南阳王……” 鬼怖低声道:“死了。” 众人听到这里,心里的大石落了地。 倒是没觉得那家伙死得突然,毕竟卫、秦、苏三家都出动了,还拉上了景宣帝,要还弄不死那家伙就太没天理了。 他们与他之间的斗争从清剿白莲教开始就拉开了序幕,白莲教是他手中最厉害的刀,白莲教没了,他的羽翼也被剪断了。 随后他又失去了赫连邺这个大冤种,势力进一步被削弱。 当然,他们并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他就算造反不成功,杀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好在一切终于结束。 卫六郎长呼一口气,正想问大哥你是怎么把那个大混蛋杀死的,这三天你都去哪儿了,就听得鬼怖说道:“什么也别问,还有,以后不要叫那个人南阳王,叫他萧君。” “萧……君,哦。”卫六郎听话地应下。 长兄如父,大哥的话自带血脉威压。 鬼怖自怀中掏出一个包袱递给几人。 卫六郎拿过来,打开一瞧,看着那明黄色的布帛,眉心一跳:“是先帝遗诏吗咦不对,是空白的。” 鬼怖道:“先帝遗诏毁掉了。” 萧君还是先他们一步找到了先帝遗诏,不然他也不会有胆子逼宫造反。 “密旨也毁了。”鬼怖说道,“我亲手毁的。” 卫六郎惊讶道:“啊……遗诏和密旨我都不奇怪……可这道空白圣旨是怎么回事啊” 上头摁了先帝的手印,盖了先帝的玺印。 “这才是萧君的底牌吧。” 他们此前都忽略了一个重点,那就是册封的密旨一共有两道,先立他,再立汝阳王,可以说从立汝阳王的那一刻起,他的密旨就不奏效了。 他哪怕造反成功了也属于谋朝篡位,名不正言不顺。 若有这道空白圣旨,就不一样了。 苏小小不解:“他既然有这个,为何不早拿出来” 鬼怖说道:“被南阳王藏起来了,萧君一直在找。” 几人齐齐一怔,顷刻间明白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苏小小坐马车,三兄弟策马走在一旁。 鬼怖对卫廷道:“找块坟地,能看见敏儿墓碑的。” 卫廷:“好。” …… 卫廷带回了“萧君”的尸体,这件事尘埃落定。 景宣帝不愿伤太后的心,没对外宣布是南阳王,依旧维持是有人假冒他造反的说辞。 有关南阳王与萧君的真相,卫廷没打算告诉他,他又不是真的投诚了景宣帝,不过是借景宣帝的手来对付萧君而已。 此次事故算得上景宣帝即位十八年来最大的一次危机,他差点儿就没了命。 在他可以下床之后,即刻着手封赏功臣。 首功是苏承。 他护驾有功,又力挽狂澜,将禁卫军的叛变扼杀在了萌芽状态,减免了大量伤亡。 他已是护国公,爵位上没得加了,景宣帝擢升其为禁卫军正统领,兼皇城司副指挥使。 还有一更 573 二哥还活着(三更) 这是苏承靠自己的实力挣来的军功,秦沧阑全程没有参与,那些嘲笑苏承只能靠爹上位的人终于被啪啪打了脸。 “只不过,朕一直有个疑惑,金梧既然是那人的爪牙,为何名册上没有记载” 因为是名册是假的……卫廷面不改色地说道:“记载了陛下,在中间。” “是吗”景宣帝有几日没来御书房了,他让福公公把名册拿来,翻到中间,的确看见了金统领与刘副统领等人的名字,“许是上次朕看漏了。” 卫廷:不,是我及时添上去了。 除了苏承,击杀了叛贼的卫廷也立下大功,他原是四品武卫将军,如今升了一品,为正三品平北将军。 文官们快眼红死了,难怪都说武将升得快,要知道他们干得翻白眼,三年六年也升不了一官半职的。 萧舜阳与萧重华平乱有功,被封为睿王与安王,大皇子萧独邺没赶上趟儿,封王的事没他份儿,他气得牙花子都疼了。 静宁公主、惠安公主与诸位宫学的千金也得到了景宣帝的厚赏,称赞她们巾帼不让须眉。 众人心头触动,经此一事,她们不仅是同窗,也是同袍。 最后是苏小小。 她护驾皇后,救下二皇子,击杀三名高手,功不可没。 可惜女子不能为官,景宣帝一番思量后册封了她四品诰命夫人,御赐了神医牌匾与太医院令牌。 “虽无太医之职,却有太医之实。” 这是景宣帝能做到的极限。 苏小小谢主隆恩。 国库亏空,景宣帝穷,赏赐金子什么的就别想了,景宣帝还想找苏小小借钱呢。 “能光明正大入宫给各宫娘娘看诊,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这令牌有用。” 苏小小还算知足地出了皇宫。 有赏就有罚,金统领等人被判处斩首之刑,司空云下狱,郭丞相因中风没能掺和造反躲过一劫,有时候活到最后的未必是幕后黑手,反倒有可能是这种“缩头乌龟”。 短短二十日内,太后经历了一场大起大落,宫变第二日便大病了一场。 苏小小去探望她,没将南阳王与萧君的真相告诉她,一是不知该怎么说。 “我常常感觉脑子里有两个自己……” 这话就算南阳王亲口来和太后讲,太后也未必理解,何况是她这个外人来转述。 第二就是空欢喜一场,也好过离别之伤。 苏小小让三个小家伙多陪她,三个小虎头在她身上爬来爬去,很快就把她心底的阴霾散没了。 她看着三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笑容再次回到了唇角。 下午,苏小小带上三小只,去国子监接了苏二狗放学,随后一起回了一趟苏家,没错,是回。 老侯爷与苏渊作为和亲大使,护送灵犀公主去西晋了,其余人都在。 苏老夫人见到宝贝孙子和重孙,可激动坏了,抱着三个小家伙不撒手,若不是苏二狗与苏小小大了她抱不动,倒也想抱一抱的。 “太奶奶!太奶奶!” 三个小家伙争相往她怀里钻。 三个小家伙对长辈的称呼完全乱了,舅啊舅的叫不过来,就一致叫太奶奶了。 苏老夫人的怀抱被挤满,笑得合不拢嘴儿。 “哎呀,让我瞧瞧是谁来了” “娘。” 苏璃在门口与陶氏碰了个正着,特别乖巧地打了招呼! 他就是京城最靓的崽! 陶氏看也不看地推开他,笑眯眯地朝着苏二狗与三个小家伙走了过去。 又狠遭遇了一波亲娘嫌弃的苏璃:“……” 苏小小在花园里找到了静静看书的苏煊。 “四表哥。” 苏小小来到他身后,微微弯身打了招呼,递给他一个平安符。 “可不是普通的平安符,是庙里找大师开过光的状元符。下个月秋闱,我要去出诊,届时可能不在京城,提前预祝四表哥你一路高中,金榜题名!” 苏煊接过,小心翼翼地收好:“多谢。” 须臾,苏煊轻轻一笑:“干得漂亮。” 苏小小明白过来他是指萧君一事,挑眉道:“其实……我也没干什么,这次的主力不是我。” 她几乎全程躺过去的。 苏煊笑了笑,没与她争辩她的凝聚力与影响力有多大:“我可以给你一个奖励。” “还有奖励是金子吗”苏小小两眼放绿光。 四表哥最有钱了,她眼馋他的金子很久了。 苏煊歪头看着她,轻轻笑了笑:“一个比金子更值钱的消息。” 苏小小一脸拒绝,不不不,我要金子。 苏煊道:“卫二郎还活着,是有关他的下落。” …… 卫家。 卫老太君又开始捣腾自己的家伙事儿了。 她一脸的苦大仇深。 “寡妇上坟唱过了,英年丧孙也演过了……” 一天一个戏码不重样,她感觉自己就快没的演了。 “要不再……重演一次” “要是老二还在就好了,他最懂老大的心思。” 想到卫二郎,卫老太君一阵心痛。 他是庶子,生下来娘就没了,几个兄弟里最懂事的不是身为大哥的卫琛,而是最容易被忽略的老二。 身为继承人的卫琛总在军营,家中几个弟弟全是老二带大的,卫宴与卫廷小时候顽皮,被亲爹抓包了教训,也是他替两个臭弟弟挨揍。 做了爹后,他不知多疼卫曦月,月子里全是他抱下来的。 不论别人怎么说卫曦月与别的孩子不同,他始终认为他的曦月就是最好的,他说要做世上最好的爹爹,说要看着曦月长大…… “老太君,您怎么又哭上了”李嬷嬷进门就见卫老太君眼眶红红的。 “没有,就是有点儿想老二了,最近总是想起他。”卫老太君抹了泪,恢复正常神色,“琛儿呢” “出去了。”李嬷嬷神色一言难尽。 卫老太君眉头一皱:“又去梨花巷了” 李嬷嬷干笑不说话。 鬼怖又来杀凌云了。 “出招吧!”他冷声道。 凌云嘴角直抽抽,这个月第几次了老子可不可以一琴呼死你 俩人再一次大打出手。 隔壁那一户忍这个闹事的邻居很久了,终于在自己的屋檐第五次被踩坏时报了官。 来的是皇城司新任副指挥使。 新官上任三把火,苏承大义灭亲,将俩人抓进了大牢。 一个的剑被缴了,一个的琴被收了,二人还被关进同一间牢房,成了相亲相爱的狱友。 574 二哥的下落(一更) 苏小小与苏二狗、三小只在镇北侯府吃了晚饭,苏二狗被苏老夫人与陶氏留下了,说什么也要他在府上过夜。 “姐。”苏二狗看向苏小小,有些拿不定主意。 苏小小笑了笑,说道:“留下住一晚吧,正好明早和几位表哥一起去国子监。祖父和爹那边我会去说的。” 陶氏忙道:“不用你去说,又不顺路。老五!” 我娘终于想起我来了……苏璃兴冲冲地跑到他娘跟前:“娘!” 陶氏吩咐道:“你去一趟你姑祖父家,就说二狗今晚在侯府住下。” 苏璃瞥了眼苏小小,嘀咕道:“干嘛不让她去她不是要走吗” 陶氏瞪了儿子一眼:“小小又不顺路!” 苏璃委屈极了,那我就顺路啦 …… 今天吃的是虾宴,三小只心里记挂着师父,还挑了几只给师父带过去。 哪知到了凌云家才得知二人被抓走了。 苏小小纳闷道:“谁这么大胆子” 敢抓凌云和鬼怖 确定没被二人打成猪头么 邓安:“你爹。” 苏小小:“……” 苏小小去皇城司衙署找苏承。 苏承道:“他们这种情况,一是要赔偿街坊损失,二是得去给街坊登门道歉,三就是他们俩彼此言和。” 前两项就算了,最后一项是不可能的。 苏小小问道:“有别的法子把人保出来吗” 苏承点头道:“交银子,一人一百两,不然就得关三天。在此期间,还不能在牢房里动手,否则赎金与关押期限翻倍。” 苏小小看着牢房里的鬼怖与凌云,多犹豫一秒都是对荷包的不尊重:“大哥再见!凌云再见!” 鬼怖:“……” 凌云:“……” 去西晋的日子定下了,八月初三,前半程走水路,后半程走官道,卫廷请了婚假,与她同行。 “四舍五入,这就是度蜜月了。” “什么”从皇宫回来的马车上,卫廷问。 “没什么。”苏小小挑眉,“你们……” 她刚想说你们古人,话到嘴边想到这家伙脑子太精明,可不能再嘴瓢了,她改口道: “你们男人不懂。” 卫廷:“呵。” 苏小小挑眉道:“呵什么呵,这么高冷,有本事你别跟着我去呀!。” 卫廷高冷地说道:“我本来就不是陪着你去的,我是去找二哥的。” 苏小小:“呵。” 卫廷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倒是想问一句,你该不会是拿假消息诓我,故意骗我和你去西晋吧” 苏小小双手抱怀,冷哼道:“我才没那么无聊!你不想去,我找苏陌去!苏陌若是忙的话,景弈也可以。” 卫廷黑了脸。 有关卫二郎的消息,苏煊并没有给出百分百的确定答案,只说如果卫二郎还活着,应该是在西都。 苏小小没说消息是苏煊提供的。 月底最后一日,苏小小往常那样进入了药房。 办公室的桌上摆着本月的奖励。 她的体重趋于平稳,并且她对自己目前的体重与小胖身材很满意,并不打算继续往下减。 她不再需要大量补充营养素,休息室的桌上没再出现此类药剂。 壮骨颗粒有两盒,秦沧阑的;小黄丸一瓶,自己的;一瓶黑乎乎的药膏,卫六郎的。 此外,还有一个陌生的盒子。 苏小小拆开盒子,里头装的是义肢的神经元磁片。 也是给卫六郎的。 将它植入断肢,能让义肢更好地连接卫六郎的神经元。 苏小小当晚就找到卫六郎,和他提了手术的事。 “这只胳膊挺好用的,你是要换掉吗可不可以不换”卫六郎抱着自己的小金胳膊,像个舍不得大宝贝的孩子。 苏小小笑了:“不换,只是给你的断臂做个小手术,有麻醉剂,也不会很疼。” 卫六郎道:“我不怕疼。” 他只怕没胳膊。 “事不宜迟,现在就做。” “好。” 卫六郎在挨刀子上绝对是配合程度极高的,他没有丝毫犹豫,往床铺上一趟,将义肢拆了下来。 本是打算递给苏小小,想了想,又抱进了自己怀里。 苏小小好气又好笑:“不抢你胳膊。” 苏小小戴上手套,取出手术刀具:“你可以把眼睛闭上。” “我又不怕。”卫六郎说。 “那随你。” 苏小小给他注射了麻醉剂。 卫六郎很配合,手术进行得十分顺利。 卫六郎看着她给自己包扎伤口,不由地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苏小小点点头,将纱布一圈一圈缠上去:“记住要静养,不许用力,不许扯到伤口,五天后我师父会来给你拆线。” 她要去西晋了。 卫六郎一把坐起身,严肃地看着她:“我也要和你们去西晋。” 苏小小看了眼她的患处:“六哥,你这种情况不适合长途跋涉的,何况天气还热,骑马太晒,坐马车太闷,不利于你养伤。” 卫六郎张了张嘴:“可是我……” 苏小小果断搬出杀手锏:“我们都走了的话,大虎二虎小虎谁照顾” 想到三个小家伙,卫六郎终究是妥协了。 苏小小开始收拾药箱,想到什么,她问道:“对了,六哥,上次给你的那瓶药,你有擦吗” 卫六郎问道:“什么药” “就是那个黑色的小圆瓶。” “啊……你说那个……”卫六郎的眼神闪了闪,有些心虚地说道,“擦了几次。” “擦了几次是什么意思让你早晚各擦一次的!” 卫六郎轻咳一声:“就……有时候会忘了擦。” “药在哪里” 苏小小严肃地问道。 七弟妹这样好可怕……卫六郎指了指床头柜。 苏小小拉开柜子,把药品拿出来打开一瞧,这家伙,根本就没擦吧! 她恨铁不成钢地拽了拽拳头,深呼吸:“你把面具摘下来,我看看你的脸。” “不要。”卫六郎拒绝。 苏小小正色道:“我是大夫,给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摘下来!”苏大夫凶道,“不然我让大虎来摘!” 卫六郎怂哒哒将脸上的面具摘了。 果然。 脸上的疤痕还在。 苏小小叹了口气:“六哥,我纵然是神医,如果你不配合,我也没办法医好你的。” 卫六郎低声道:“我的脸……治不好的。” 苏小小问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还是你不想把自己的脸治好这样,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一瓶药,就这一瓶,你擦完了如果没有用,我以后再也不逼你。” 卫六郎微微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两日,苏小小打包了不少出诊可能会用到的药材,另外也带了些路上的应急药品。 转眼到了初三这日。 二人告别家里,坐上了去西晋的马车。 575 三小虎来啦(二更) 此去西晋,出西城门,往南二十里有个渡口,他们在那儿登船。 苏小小提前看过舆图了,西都距离大周京城大概需要一个多月的车程,这还是在他们拥有最优良车马的情况下,换普通百姓,走得更久。 “难怪那么多人一省亲就大半年的,还真不是夸张啊……” 苏小小放下帘子,不说话了。 卫廷瞥了她一眼,她闭目养神,但明显是没睡着的。 卫廷问道:“在想什么” 苏小小道:“孩子。” 卫廷的目光落在她柔软的小腹上,面不改色地说道:“那我再努点力。” 苏小小唰的睁开眸子,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说的是家里的孩子,大虎二虎小虎!你想哪儿去了” 卫廷:“……那还不是你没说清楚” 苏小小今日没心情与他斗嘴,抱了个枕头在怀里,靠上车壁,懒洋洋地说道:“从来和他们分开这么久。” 卫廷嘴角一抽,这还没出城呢,你就把孩子惦记上了。 “也没多久,路上三个月,治病两三个月,也就半年吧!” 卫廷夸张地说。 其实用不了这么久,一去一来三个月足矣,可他就是喜欢看她炸毛的样子。 苏小小果真炸了毛:“路上要那么久” 卫廷挑眉:“又不是没出过门,从前在乡下不也总是去府城做生意吗” 苏小小撇嘴儿道:“那才几天” 卫廷又道:“来京城总够远了吧那一个月——” 卫廷话才说到一半,打住了。 苏小小笑了:“来京城的一个月,我是没带你呀。” 提到这个卫廷就来气,这丫头把他当什么了在乡下各种占他便宜,上京城了却不带他,只把三个小崽子带走了。 就没见过如此薄情寡义的女人! 往事不堪回首,卫廷修长的指尖叩了叩桌面:“你弄清楚一个事实,如今和你去出诊的人是我,他们三个留在家里了。” 总算扳回一局了。 几个小崽子也敢霸占他的小胖孔雀,做梦去吧! 你们爹还是你们爹。 “哎呀——” 临出城门时,后面的马车上传来杏儿的一声惊呼。 杏儿是苏小小的陪房丫鬟。 苏小小没有带丫鬟的习惯,是卫老太君担心自己孙子,坚持让苏小小带个贴身伺候的人。 卫廷让扶苏将马车停下,后面的车马也跟着停了下来。 卫廷与苏小小下了马车,来到杏儿的马车前。 苏小小问道:“出什么事了” 杏儿挑开帘子,大白天见了鬼似的,嗖的蹿下来,指着车厢脸色煞白地说道:“桌桌桌桌桌……桌上点心没了” 苏小小道:“你把话说清楚。” 杏儿害怕地说道:“就……我……我拿了一盒点心出来,打算给小姐和姑爷拿过去,可是我一转头,点心少了几个,我没在意……以为自己数错了,又从食盒里拿了几个出来。等我再看……又少了几个……然后……那盘子就像装不满似的……放几个少几个……” 杏儿还小,做丫鬟是一把好手,然而遇上此等诡异之事,就吓得有些六神无主了。 卫廷挑开车帘,望向空无一人的马车。 马车里的陈设很简单,一条铺了褥子的宽大车凳,一张车窗下的小桌,都固定在车壁上,铺了绸布。 此外,还放了几个食盒、包袱与一个箱子。 “出来。”他沉声说道。 马车内安静如鸡。 车夫阿福进去,打开了地上的箱子。 箱子里只有衣裳,没有别的。 杏儿吓得躲在苏小小身后,又忍不住探出一双眼睛往里瞅。 阿福又掀开了车凳的绸布,车凳下空荡荡的,也是什么也没有。 最后,他又掀开了桌布,还是一样,一无所获。 阿福挠挠头:“难道真大白天闹鬼了” “啊——”杏儿吓得抓住了自家小姐的袖子。 卫廷冷冷地盯着马车:“我数三声,不出来,这辆马车我就不要了,换一辆马车。一、二……” 三字未说完,车凳下,滚出了三个圆溜溜的小糯米团子。 卫廷的脸黑透了。 众人目瞪口呆。 杏儿讷讷道:“大、大虎小公子,二虎小公子,小虎小公子,怎么是你们啊” 阿福道:“不对呀,我刚刚检查了车凳下面的呀。” 卫廷冷哼道:“他们又拉了一块布,躲在布后面。” 三个小糯米团子看着凶凶的爹,一脸无辜与害怕,一步一步缓缓地挪到外面。 “抱。” 他们对阿福说。 阿福将三个小公子抱了下来。 三人啾啾啾地奔向苏小小。 小崽子,皮痒了啊,居然敢溜上马车……卫廷握拳:“扶苏,把人给我送回去!” 苏小小叹了口气,抬起手,比了个停的手势:“不必了,我来送吧,我送,他们心里能好受一点。” 她摸摸三个小家伙的头,“上马车。” 三人呲溜溜地来到马车前,没放车凳,他们的小短腿儿爬不下去。 “杏儿,把他们抱上去。” “是,小姐。” 杏儿将三人抱上马车,她也上去,给三人将安全扣系好。 苏小小坐上外车座,抓起缰绳,一鞭子打下去:“驾!” 马车绝尘而去! 扶苏忙道:“少奶奶,你走错了,那不是回府的方向!” “驾!” 马车越走越快,咻咻咻地出了城。 扶苏看着孤零零被撇下的少爷,恍然大悟,忍不住同情地看了自家少爷一眼:“少爷……您这是……又惨遭少夫人抛弃了吗” 七窍生烟的卫廷:“……!!” 苏!小!小! …… 历经大半个月的长途跋涉,苏小小一行人来到了西城的边陲小镇,往前就是玉门关了。 时下已入深秋,天气渐冷,早晚都有了凉意。 苏小小在马车里给三个小豆丁换上了夹层的秋衣。 “你……要不要也添件厚点儿的衣裳”她微笑着对坐在对面的某人说。 她到底还是被卫廷追上了。 倒也不奇怪,毕竟是在卫廷眼皮子底下跑的,她就没打算彻底甩开他。 卫廷淡淡地看着她:“跑啊,怎么不跑了” 苏小小笑了笑,无比狗腿地说道:“有这么美的相公,我怎么舍得独自离开呢” 主要是路引在这家伙身上,不等他出不了玉门关啊! 卫廷讥讽道:“呵!” 一行人出了玉门关,踏上西晋疆土。 西晋就没有水路了,卫廷与苏小小带着三个孩子与杏儿在驿站换了马车。 又历经了差不得二十日的长途跋涉,他们总算抵达了西都。 还有一更 576 结交金主(三更) 苏小小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老实说确实有些颠簸。 她摸了摸三个小家伙的脑袋:“累不累” 三人齐齐摇头。 卫廷哼道:“小孩子哪里知道累” 尤其是家里的这三个,精力旺盛得不得了,在马车里也蹦蹦跳跳的。 “娘,想喝水。”大虎说。 苏小小来西晋最大的感触就是干燥,白日里若不多饮些水,次日醒来喉咙会干涩发疼。 苏小小看着三人干干的嘴巴,去拿水囊,摇了摇,说道:“喝完了。” 卫廷挑开车帘,望了眼城门口排队的长龙,又望向道路两旁的几间茶棚:“去茶棚里坐会儿。” 苏小小点头:“也好。” 一家五口下了马车,杏儿也从后面那辆马车上下来。 苏小小终于理解为何府上那么多丫鬟,卫老太君却让她带了个最年轻的,杏儿身体棒,舟车劳顿了一路了也没事。 扶苏与阿福驾着马车去排队。 几人挑了间客少的茶棚,虽多走几步路,胜在清净。 杏儿擦了凳子。 三小只坐在一条板凳上,卫廷、苏小小、杏儿各坐一条板凳。 茶棚的伙计走过来,笑着问几人道:“客官想要点儿什么” “先来两壶茶。”苏小道,“一壶沏了茶叶的,一壶温水。” 苏小小与卫廷容貌,衣着也不像普通百姓,一看就是有银子的主儿,伙计很是热络,不仅拿了茶水过来,还送了两碟酱菜。 三小只咕噜咕噜喝了两大杯,终于舒坦了。 “你也喝。”苏小小对杏儿说。 “诶。”杏儿应下,先给苏小小与卫廷倒了茶。 说起来她是丫鬟,该她伺候小姐,可这一路走来,小姐也照顾了她许多。 小虎指着灶台上的蒸笼道:“肚肚饿,想吃包几(子)。” 苏小小笑了笑,问大虎二虎道:“你们也想吃吗” 二人点点头。 苏小小要了两笼包子,又问可有小菜。 伙计笑眯眯地说道:“有的有的!您是要荤还是要素啊” 苏小小道:“都要。” 伙计介绍道:“咱家的卤肉做得不错,要不给几位来点儿” 苏小小想了想,说道:“来两斤吧。” 伙计一怔:“两、两、两斤” 这么能吃的吗 苏小小又道:“再炒两盘小菜。” 伙计笑道:“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包子来得最快。 卫廷还不大饿,让他们先吃。 “奴婢先去打水。” 杏儿拿起桌上的四个水囊,去到灶台边上打凉水。 苏小小给三小只洗了手,给他们一人拿了一个大肉包子,三人双手捧着肉包子,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 “老板!来两笼包子!” 伴随着一道爽朗的声音,一个青年在他们隔壁稍稍靠外的那一桌坐下。 他束着金腰带、挂着金穗子,头上的发冠与簪子也是玉镶金的,这人只差把财大气粗写在脸上了。 约莫是他看着太有钱,一个乞丐老婆婆杵着拐杖走过来,把豁了口的瓷碗递到他面前:“大爷,给口吃的吧,家里的孩子快饿死了。” 一旁的小厮呵斥道:“干什么干什么别拿你的脏手碰我家二爷!让开!” 老婆婆没让,她更努力地将碗往前递了递。 眼看着都碰到自家主子的衣袖了,小厮忍无可忍推了一把。 “哎哟——”她一声惨叫摔倒了地上。 青年忙站起身来,皱眉看着她道:“老人家你没事吧” 扭头瞪了小厮一眼,“怎么搞的” 小厮嘀咕道:“我没用力……” “哎哟——哎哟——”老婆婆痛得在地上一阵哀嚎。 路过的行人看不过去了。 “老人家一把年纪还出来乞讨,你们不想施舍就算了,还推老人家有没有良心了” “就是!也不怕闹出人命来!” “自己身上穿金戴银的,一口吃的也舍不得,奸商!” “哎——你们骂谁呢”小厮不乐意了,冲着行人走过去。 “够了!你别添乱!”青年呵止了小厮,蹲下身,亲自将老婆婆扶了起来,又自怀中掏出两个大元宝递给她。 “我的小厮不懂事,让老人家受苦了,这点钱你拿回去给家里人买点儿吃的,剩下的再去医馆弄一副跌打的膏药。” 苏小小啃了一口包子。 一出手两个金元宝,阔绰呀。 “多谢这位大爷,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老婆婆收下银子,要给青年磕头,被青年制止了。 老婆婆带着银子离去,这时,杏儿装满水囊回来了,老婆婆一瘸一拐的,不小心撞了杏儿一下。 “对不住,姑娘,对不住!” 她连连道歉。 “没事。”杏儿摇头。 老婆婆讪讪一笑,杵着拐杖走了。 “慢着。”苏小小叫住她。 老婆婆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知是在叫她,她没停下。 苏小小漫不经心地自桌上的竹筒里抽了一根筷子,两指一挥,打中了对方的后膝。 对方膝盖一软,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马趴! 路人又议论开了。 “哎呀!这人怎么这样连老人家都欺负” “谁呀” “好像是那一桌的!就……带三个孩子的那个!” “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却这么欺负老人家,丧尽天良啊!” 老婆婆哎呀一声就要嚎出来。 杏儿突然摸了摸腰间,惊叫道:“我的钱袋没了!刚刚还在的!我打水的时候还摸到了!” 她很快想到了那个婆婆,再看自家小姐打趴她,一下子明白过来。 她转身看向地上的老婆婆:“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钱袋” 老婆婆眼神一闪,站起身,拔腿就跑! 众人惊呆了,这哪里是个瘸腿婆婆分明比他们还跑得快好么 苏小小又是一根筷子扔过去,这次带了点力道,直接将她一条腿打麻了。 她重重地扑在地上,怀中的钱袋也唰唰唰地扑了出去。 小厮看着地上的金钱袋与金令牌,叫道:“二爷!是你的东西!” 青年也赶忙往怀里掏了掏,果不其然,令牌与钱袋不见了。 “原来是个贼!” 那贼见状不妙,顾不上捡地上的宝贝了,咬牙爬起来,回头瞪了苏小小一眼,瘸着一条腿逃了。 青年让小厮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他拿回了自己的,带着小厮将剩下的各式各样的荷包与钱袋捧到卫廷与苏小小面前:“请问二位,哪个钱袋是你们遗失的” 苏小小面不改色:“都是。” 青年:“……” 小厮:“……” 青年把那一堆明显来自不同主人的钱袋全给了苏小小。 他客气地说道:“方才真是多谢姑娘了,姑娘一会儿是要进城的吧我听姑娘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姑娘要去西都的哪里,我对西都很熟的,我可以送你们。” 苏小小打量了他一番,说道:“皇女府。” 青年一怔:“姑娘要去皇女府皇女府出事了,你们不知道吗” 苏小小与卫廷交换了一个眼神。 “出什么事了”卫廷问。 青年叹道:“皇女在府上行厌胜之术,整座皇女府都被圈禁了。” 小小:来的正是时候 577 土豪手笔(一更) 苏小小喝了一口茶。 没这么倒霉吧她跑了那么大老远来出个诊,结果西晋皇女出事了 三小只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特别认真地啃着手里大肉包子,三胞胎奶萌奶萌的,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青年并不觉得是小孩子太吸睛了,还当他们是又被自己的土豪气息所征服,他想了想,又把自己粗壮的大金链子露了出来。 苏小小:「……」 卫廷一改先前的高冷,给他倒了一杯茶:「兄台,喝茶。」 卫廷一般不主动与人套近乎,但只要他愿意,就少有他讨好不了的人。 苏小小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看他与青年谈笑风生。 这时候的他,其实别有一番成熟内敛的魅力。 青年拍着卫廷的肩膀道:「小兄弟,我与你投缘,一见你就有种相见恨晚之感。其实我也不是西都人,我是来西都做生意的,不过我不是第一次来了,所以比你们熟悉,我姓沈,单名鑫字,三金鑫。」 「卫惜朝。」卫廷说。 知道他这个名字的人不多,不容易引人注目。 「你们去皇女府干嘛的,我就不问了。」 沈鑫看着像个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实则粗中有细,识趣又懂进退,「相识一场,我提醒你们一句,西都最近不太平,你们别与皇女府扯上关系。」 「二爷,马喂好了。」 小厮过来说。 「需要送你们一程吗」沈鑫问卫廷与苏小小。 卫廷客气说道:「多谢沈兄美意,不必了。」 沈鑫倒也没勉强,笑着道:「那我先走一步,你们若是得空了可以来天香阁找我。」 卫廷拱手:「沈兄慢走。」 沈鑫出了茶棚后,苏小小眯眼看向卫廷:「可以呀。」 大虎的社交牛逼症是妥妥遗传了你吧,平日里看着生人勿进,和人套起近乎来如鱼得水的。 「靠边靠边靠边!」 是沈鑫着急忙慌的声音。 他又退回茶棚了,并让小厮将马车拽了回来。 卫廷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沈兄」 「那个。」沈鑫小心翼翼地往外指了指。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卫廷与苏小小看见了一辆两匹马所拉的奢华马车,有八名黑甲护卫随行。 其余几间茶棚里也有人认出了他们,纷纷让自家车夫避让。 原本闹哄哄的茶棚摊位,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一直到车队走远,沈鑫才好似终于得了呼吸,他拍着胸口,如释重负地说道: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还好让得快,若是冒犯了那一位,日后就别想在西都混了!」 「他是谁」苏小小问。 沈鑫感慨地说道:「诸葛先生,大皇子府的谋士。他的来历很神秘,没人知道他的过往,只知他是三年前来西都的,据说大皇子府三千食客,加起来也不如他一个。那些黑甲护卫你们看见了吧个个儿骁勇善战,以一挡十……就是他手下的兵!他以大皇子的名义训练出了一支黑甲军,你们是不知道黑甲军有多厉害!」 讲到激动处,他险些比划起来。 小厮小声提醒:「二爷,该走了,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沈鑫意犹未尽地收起话匣子,叮嘱道:「你们日后若是遇上他,可千万记得绕道走!」 卫廷看了那辆马车一眼。 马车已经行至城门口,没有排队,守城的护卫恭恭敬敬地将一行人迎了进去。 沈鑫再次告辞,这回是真走了。 卫廷道:「我们也走吧,扶苏他们排队排得差不多了。」 「好。」苏小小叫来茶棚的伙计,「结账。」 伙计笑道:「刚刚那位爷已经付过了!还多买了两大笼包子和二斤卤肉,让您几位一会儿带去给车夫吃。」 苏小小方才看见了,沈鑫足足给了茶棚一个金元宝,真土豪。 一行人带着扶苏与阿福回到了马车上。 俩人刚吃完,差不多就开始检查路引了。 鉴于沈鑫的提醒,卫廷没出示皇女府的令牌。 还好这么做了,因为就在他们进城门不久,守城侍卫便抓了两个与皇女府有关的人。 「呼。」苏小小暗松一口气,「真险呐。」 「对呀,真咸呀!」小虎学舌。 「不咸呀。」大虎认真地说。 三人铺了绒毯的地板上,抱着没吃完的大肉包子继续啃。 「我也觉得不咸!」二虎猛咬一口。 话题被三个小家伙成功歪楼,苏小小忍不住笑了。 卫廷凉飕飕地扫了三个小崽子一眼,就你们会抖机灵! 「言归正传。」他敲了敲桌面,「还去给小郡王治病吗」 苏小小道:「去啊,干嘛不去」 卫廷淡淡说道:「那事先说好,不掺与西晋内斗,我们此行只有两个目的,一,治病;二,寻人。其余的与我们无关。」 苏小小戏谑道:「皇女不是你盟友吗这么快就撒手不管了可不像你的风格。」 卫廷高冷地说道:「你想插手,当我没说。」 苏小小莞尔一笑:「别啊,我一介弱女子,哪儿能掺和西晋内斗我也没七八颗脑袋不是」 她不是毫无自知之明之人,来之前她就了解过了,西晋皇族与朝廷的情况比大周复杂许多,绝不是她与卫廷想插手就能插手的。 逞匹夫之勇要不得。 他们先找了间客栈住下。 一共要了四间房,扶苏与阿福一间,杏儿一间,苏小小与卫廷带着三个孩子一间。 杏儿把孩子带去自己那边,给他们洗漱换衣裳。 扶苏去楼下打探了一下消息,并按照凌云提供的详细舆图,在皇女府附近转悠了一圈。 他回来时,三个小家伙已经洗白白睡着了。 扶苏关上房门,小声禀报道:「少爷,少夫人,打听到了,皇女的确被软禁了,皇女府外有重兵把守,没有圣旨根本进不去。」 苏小小道:「进不去的话,就没办法给小郡王治病了。」 扶苏道:「说到小郡王,我方才留意了一下,短短半个时辰,皇女府进去了十多名太医。」 卫廷问道:「是给小郡王治病的吗」 扶苏点头:「是!」 苏小小蹙眉。 这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西晋皇帝能派十多名太医过来,说明他心里是在意小郡王的,皇女府仍有翻盘的机会。 但也正因为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太医,小郡王的情况恐怕十分危急。 卫廷又道:「大周使臣住在哪里」 扶苏道:「老侯爷他们去参观西晋的黑甲军了,不在城内。」 老侯爷是大周使臣,兴许能以大周的名义向西晋帝举荐一个大夫去皇女府。 问题就在于,不清楚他们究竟哪一日才回来,而且就算回来,也不能保证西晋帝能接受他的好意。 苏小小正色道:「卫廷,我怕小郡王挨不过今晚,我得去一趟皇女府!」 578 感情升温(二更) “好。”卫廷不假思索地说道。 苏小小双手托腮看着他:“你不阻止一下那边可是重兵把守。” 卫廷瞥了她一眼:“阻止有用吗你几时听过我的意见” 苏小小眨眨眼。 卫廷淡淡说道:“换夜行衣。” “哦。”苏小小应下。 二人站起身来。 苏小小去箱子里找夜行衣,却突然,墙角传来一阵急躁的动静。 “当心!” 卫廷一步上前,用身子挡住她,二人太近了,苏小小一个没站稳朝后跌去。 他有力的胳膊搂住她柔软的腰身,将她紧紧地护在怀中。 “是大耗子!” 扶苏提着耗子尾巴说。 卫廷一手撑着她身后的柜子,一手搂住她不让她跌下去,苏小小抓着他的衣襟,二人的身躯紧紧地贴在一起,能清楚地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二人都是下意识的动作,没想太多。 可落在扶苏眼里就有些扎眼了。 他再次出声,以示自己的存在感:“我说,是耗子。” 苏小小垂下纤长的睫羽,手一点点松开。 卫廷想把扶苏打出去。 扶苏感觉到一股杀气自自家少爷的后脑勺扑面而来,他果断将耗子拎出去了。 卫廷深深看了苏小小一眼,放开了她。 忽然,苏小小再次揪住他的领子,将他往下一拉,亲吻上了他的唇角。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卫廷当场一怔。 大婚前她总爱占他便宜,名正言顺后反倒规矩了许多。 如果他记得没错,这是婚后她第一次主动亲吻他。 他松开的手臂又一次收紧,寻到她柔软的唇瓣,打算加深这个亲吻。 “少爷我觉得——”扶苏推门而入,看见抱在一起缠绵又暧昧的二人,脑子嗡了下。 卫廷闭了闭眼:“滚出去!” “哦。”扶苏委屈巴巴地出去了,自己不锁门,怪我咯。 苏小小轻舔了下唇瓣:“要去皇女府了。” 卫廷眸色一深,看着她嫣红的唇,感受着手臂上明显又瘦了些腰肢,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克制地放开了她。 …… 皇女府。 此时夜已深,然而府邸中灯火通明,下人们一声不吭,端着汤药与饭菜在小道上疾走。 东院中,西晋小郡主忍无可忍,来到自己的房门口,大声道:“我要出去!” 门外的两名侍卫伸出胳膊拦住她,其中一人道:“小郡主,您不能离开这间屋子,这是命令。” 小郡主生气道:“谁的命令我母亲的还是陛下的” 侍卫没回答,而是道:“小郡主,时辰不早了,请您回去歇息。” 小郡主跺脚:“我睡不着!我要见母亲!” 侍卫正色道:“恕难从命。” 小郡主伸手去推,可她这点儿力气压根儿是推不动的,她的小拳头砸在二人身上,也跟挠痒痒一样。 她气坏了,将房门狠狠地关上!门栓也插上! 随后她蔫哒哒地转过身,却意外地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她尖叫:“啊——唔——” 对方捂住了她的嘴。 “小郡主,是我。” 苏小小小声说。 小郡主眸子一瞪:“唔唔” 秦苏 苏小小点头,拉下了脸上的黑色面纱。 “小郡主,是出什么事了吗”门外的侍卫问。 苏小小给小郡主比了个嘘的手势,小郡主点头点头! 苏小小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 小郡主检查了一下门栓,按了按扑通扑通狂跳的心口,装模作样地叫道:“啊啊啊!讨厌死了!我讨厌死你们了!呜呜呜……等我下次见了陛下,一定要狠狠告你们的状!” 原来是在发飙……门外的侍卫放下心来。 小郡主与苏小小来到床边坐下,小声问道:“秦苏,你怎么来了你一个人来的吗这里好危险的。” 小丫头第一个担心的居然是自己。 苏小小捏了捏她脸蛋:“你瘦了。” 小郡主嘟哝道:“还说我呢,你也瘦了。” 苏小小笑了笑:“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和卫廷一起来的,他去见你母亲了。” 听到有卫廷陪同,小郡主明显神色一松。 小郡主问道:“秦苏,你是来给我哥哥治病的吗” 苏小小点头:“是。” 小郡主情绪低落道:“你来的时机不对,我母亲出事了。” 我不掺和,我只问一下……苏小小道:“来的路上我听人说了,似乎是厌胜之术。” 小郡主无奈地说道:“他们在我哥哥的床底下发现了一个扎满银针的小人儿,扎的是最近很受宠的玉贵人。” 苏小小不解:“一个贵人,何至于此” 小郡主闷闷地说道:“她怀了龙胎,龙胎没了,他们都说是我母亲扎小人扎没的。偏偏……我母亲刚从大周回来那会儿,的确在后宫碰到过玉贵人,玉贵人也的确冲撞了我母亲。” 连动机都有了,逻辑链完美,西晋的内斗比大周的夺嫡之争汹涌多了啊。 小郡主眼眶红红的:“秦苏,我母亲是冤枉的。” 苏小小看着她道:“我相信。” “秦苏……”小郡主这些天所遭受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扑进了苏小小怀里,豆大的泪珠涌了出来。 另一座院落的主屋里,卫廷见到了西晋皇女。 饶是身陷囹圄,这位皇族殿下也依旧气场强大,不显丝毫狼狈,只是眉间隐隐掠过是阴云,泄露着她对一双孩子的担心。 “你们能来,我很惊讶。” 出了这档子事,寻常人怕是避之不及,都不想与皇女府扯上关系。 卫廷坐在她对面,风轻云淡地说道:“这些风浪对殿下而言都是暂时的,我相信以殿下的实力,很快就能破局。” 西晋皇女淡道:“这是自然!可惜不是谁都像你这么有脑子。” 卫廷想了想,问道:“话说回来,我很好奇是谁让殿下吃了一个大闷亏” 西晋皇女没好气地说道:“还能是谁我大皇兄府上的谋士呗。” 卫廷的脑海里莫名闪过被黑甲卫护送的车马:“诸葛先生” 西晋皇女惊讶:“你知道他他叫诸葛青,据说是北燕人,我大哥的斥候在碎北关结识他的。” 卫家男子名单 武安君:卫威(祖父) 大将军:卫胥(父亲) 卫琛(大哥) 卫青(二哥) 卫枫(三哥) 卫铭(四哥) 卫冲(五哥) 卫宴(六哥) 卫廷(小七) 卫大虎 卫二虎 卫小虎 579 医治小郡王(三更) 西晋皇女与小郡主被软禁在各自的院子里,不得踏出房门一步,也就不能带卫廷与苏小小去小郡王那边。 卫廷从西晋皇女那边出来后,去小郡主的院子将苏小小接了出来。 二人来到一处假山后。 「如何」苏小小问。 卫廷拿出一张西晋皇女画的图纸,指着上面的一处小点道:「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小郡王的院子在这边。」 他又指向了另一处小点。 「这么远」苏小小略惊,两处小点几乎横跨了一座府邸。 卫廷道:「小郡王要养病,就选了较为清净的院落。他的院子四周,皆有重兵把守。」 苏小小微微蹙眉:「等等,为什么一个病人的院子要派重兵把守府外有重兵可以理解,为了防止西晋皇女逃出去,可是为何连小郡王的院子也被严加看管了起来他都病成这样了,打开大门他也走不出去吧。」 卫廷凝眸:「这也是我感到疑惑的地方,西晋皇女与小郡主的院子外都没有太密集的兵力。」 苏小小若有所思:「我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卫廷点点头:「事情怕是不简单……有人来了!」 他一把将苏小小拽到身后,用宽大的身躯挡住她。 苏小小看着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心头微微触动了一下。 别管这家伙嘴皮子如何不饶人,一旦遇到危险,他是真上。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明明不是头一次了,怎么心跳有些快 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在客栈里的亲吻,他的唇冰凉而柔软—— 「好吃。」 「什么」卫廷问她。 苏小小闭上嘴,摇头,没什么。 该死的,还想亲他。 「是我!」 莫邪小声说。 来人是莫邪,莫邪以为卫廷在叫他。 听到莫邪的声音,二人自假山后走了出来。 苏小小从小郡主口中得知,莫邪与府上的其余高手全被关起来了,但见到他出现,苏小小也并不感到意外。 事态紧急,三人跳过寒暄这一步。 莫邪将一套衣裳递给苏小小:「小郡王的院子被严加看守,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硬闯,这次来的太医里有两位是殿下的人,其中一人已在我院子藏着,这是他的衣裳和令牌,劳烦秦苏打扮成他的样子去为小郡王医治,里头的郑太医会全力配合你。」 西晋皇女考虑得很周到。 虽然也可以悄悄潜入,但有那么多太医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还是很难接近小郡王。 苏小小道:「你带我去见那个太医,我照着他的样子易容一下。」 …… 两刻钟后,打扮成太医的苏小小拎着一个食盒来到小郡王的庭院。 重甲兵不仅围了前后门,就连四周的院墙都没放过,这是一只苍蝇也不许自由出入啊。 门口的重甲兵检查了苏小小的令牌与食盒,见食盒里头只有一碗汤药,将苏小小放了进去。 苏小小易容术还可以,声音就不行了,能不说话她尽量不说。 她按照莫邪的描述找到了小郡王的屋子。 门虚掩着,小郡王的床被四开的山水屏风挡住了,她看不见小郡王的情况,屋内有两个太医,一个在捣药,一个在书写医案,其余的太医在走廊尽头的另一间屋里,商讨着如何医治小郡王的病情。 苏小小直接进了小郡王的屋。 「梁太医,你来了。」 一个年过 五旬的太医放下书写了一半的医案朝她走来。 苏小小将食盒递给他,顺便在把柄上用指尖点了两下。 他也回点了两下。 暗号对上了。 是郑太医。 郑太医轻咳一声,回头对另一名太医道:「张太医,你忙了大半夜了,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和梁太医就好。」 张太医想了想,说道:「行,我去看看他们怎么说的,药材你们帮我捣一下。」 「诶!」郑太医应下。 送走了张太医,郑太医忙在门口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盯梢,他忙拉过苏小小的手腕来到屏风边上,指了指床上的患者道: 「这就是小郡王。」 「我知道。」苏小。 郑太医吓了一大跳,赶忙撒开手:「你你你……你是姑娘」 殿下竟然派了个姑娘过来 他看看苏小小的手腕,又看看自己的手,「刚刚……对不住!失礼了!」 「无妨。」苏小小不甚在意地说完,自怀中取出一个口罩戴上。 郑太医头一回见如此奇怪的遮脸布,张大嘴愣了下。 苏小小来到床前,挑开帳幔挂起来。 小郡王比小郡主大两岁不到,今年十三,常年病弱的缘故,让他看上去与小郡主差不多大,他的五官十分精致,可惜的是瘦脱了相。 苏小小戴上手套,给他把了脉,探了额温。 此外,在他的脸颊与手臂发现了大大小小的斑丘疹。 「是天花。」 苏小小给出了诊断。 郑太医适才一言不发,就是想看看她的医术如何,没想到她三两下就说出了天花,能被殿下找来的大夫果然是有俩把刷子的。 只可惜天花是绝症,能诊断出来也没用,根本治不好的。 天花的确是个棘手的病,它传染性极强,致死率极高,最重要的是它没有靶向药。 前世之所以能彻底消灭天花病毒也不是靠治疗,而是靠预防。 苏小小明白为何小郡王的院子会被重兵看管了,这是在防止天花传出去。 天花在潜伏期是没有任何症状的,之后患者开始出现高热、寒战、头痛、背痛等身体多处疼痛,此为侵入期,再之后身体会出现斑丘疹,这意味着进入了状态期。 「这种斑丘疹出现多久了」苏小小问。 郑太医道:「据值守的太医说,昨日发现的。」 苏小小思忖道:「这么说今天是第二天。」 到第三天斑丘疹会迅速溃烂变成水泡,第七天发展为脓包。 这几日是最危险的,扛过去了就能活,但绝大多数患者都扛不过去。 「先把体温降下来,试试抗病毒治疗。」 苏小小对郑太医道:「劳烦郑太医在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我要给他用药了。」 「是、是用虎狼之药吗」 郑太医觉得一定是这样,不然不会把他支开,「你别冲动啊……若是出了事,我得和你一起背锅的!」 这两天失眠,刚刚去补了个觉,三更奉上,双倍月票开始了,大家的月票可以投啦! 580 诸葛青来了(一更) “如果我治疗期间你守在这里,才是真的要和我一起背锅。” 苏小小一招点中郑太医死穴,郑太医灰溜溜地出去守着了。 他是不信苏小小能治愈天花的。 听她声音是个很年轻的小丫头,恐怕连行医的经验都没多少,不明白殿下怎么请了这样一个人过来。 隔壁屋。 以楚院判为首的太医们正在商议小郡王的病情。 “诸位可有良方” 楚院判话音落了许久,没有一个人敢回应他。 若别的病倒还好说,天花实乃不治之症,华佗再世也没辙。 楚院判看向左手边头发花白的太医:“刘太医,我听说你从前治愈过一例天花。” 刘太医讪讪一笑:“那方子……未必对小郡王奏效,小郡王身体羸弱,虎狼之药下不得,否则病没治好,人先没了。” 其余太医点头表示认同。 刘太医暗松一口气,真相是他早年的确接诊过一位天花病人,但那病人不是吃他的药吃好的,是自个儿命大扛过来的,后来他又用了同样的方子去治疗其余天花病人,无一例外全失败了。 “小郡王究竟是如何染上天花的……” 楚院判看了眼坐在末尾的年轻太医,严肃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是。”年轻的太医赶忙认错。 楚院判道:“诸位有什么良方、偏方、针灸之术……都拿出来,别以为不治就能独善其身,陛下疼爱小郡王,一旦他的命保不住,整个太医院都会被问罪!” 众人听到这里简直是心灰意冷。 这可是天花啊,又不是什么别的病。 众人商讨了半天也没商讨出一个合适的治疗方案。 楚院判眸光一扫,问道:“你们都过来了,是谁在那边守着小郡王” 张太医答道:“是郑太医与梁太医。” 楚院判眉头一皱:“我过去瞧瞧。” 郑太医在门口徘徊了半晌,好几次差点儿冲进去阻止苏小小,最终都忍住了。 “这丫头在干什么呀到底能不能治了” “殿下糊涂啊,把郡王的命交到一个丫头手里!” “不行,我得去找殿下!” 郑太医刚走了两步,走廊尽头便传来楚院判等人的声音。 “一会儿就按那个方子,先抓一副药来。” “是,院判大人,我等记下了。” 不好! 来人了! 郑太医唰的推开房门,快步而入,对屏风后的苏小小道:“楚院判过来了!你赶紧收手!” “好了。” 苏小小将最后一根止完血的棉签收回荷包里,“我先走了。” 郑太医看看她,又看看似乎啥也没发生的小郡王,讷讷道:“行,你走吧。” 苏小小道:“我刚刚有给他施针,所以他身上会有些针眼。” 其实也有注射,这个就不必细细交代了。 楚院判过来时,苏小小已经离开。 楚院判见屋内只有郑太医一人,不由地问道:“梁太医呢” 郑太医忍住心虚道:“他……刚给小郡王施过针,去换衣裳了。” 他们知道天花传染,所以也是用了布巾遮住口鼻的,接触完患者也会立刻用皂胰子洗手,若接触面积大,则会全身清洗换衫。 “针灸么”楚院判来到床前,摸了小郡王的额头,给小郡王把了脉,“还是很烫。” 看来是没什么效……唉,他方才是在指望什么一个小丫头能让小郡王的天花好转么 郑太医自嘲一笑。 “郑太医先下去吃点东西吧,半个时辰后过来,今晚你值守。” “是,院判大人。” …… 郑太医没食欲,胡乱吃了几口就来换岗了。 他觉得自己的好日子是到头了,干啥不好,非得挤破脑袋进太医院,又非得遇上天花这种病 他叹息着扫了眼床上的小郡王,发现对方不知何时把被子给踢了。 他走过去,刚要给小郡王把被子盖上,却察觉到被子潮潮的。 他眉头一皱,摸上了小郡王的衣裳。 一片湿腻! 小郡王……出汗了!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奔出屋子,失声叫道:“院判大人!院判大人!小郡王退热了!” …… 苏小小摘了口罩与手套,在附近的亭子里见到了卫廷与莫邪,苏小小简单交代几句后,和卫廷一道出了府。 临走前,莫邪问他们住在哪里。 卫廷道:“逐月客栈。” 回到客栈,卫廷让扶苏回自己屋歇息,他把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崽子挨个放好,随后才问苏小小道: “小郡王的病情有把握吗” 苏小小脱下夜行衣:“暂时还不好说。” 她给小郡王用了药,他今晚应当能退烧睡个好觉,但明日肯定还会再次高热,反反复复三五日,挨过去才算度过危险期。 卫廷看着她舒展不开的眉头,说道:“你给祖父、六哥还有我治伤的时候,都不曾这般为难过。” 他们三个可全都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苏小小轻轻摇头:“这次的情况不一样。” 秦沧阑与卫六郎、卫廷的伤势是她所擅长的领域,也有足够对症的药。 而天花是没有靶向药物的,甚至都没有临床的治疗经验,因为天花在她前世早已灭绝。 “你先睡吧,我再看看医案。” “我陪你。”卫廷也脱了夜行衣。 苏小小没拒绝。 她拿出纸笔,认认真真写下了两份医案。 一份是她适才的观察与诊断,另一份是她从小郡王屋里看到的太医们此前的观察与诊断,她一字不差地记在了脑子里。 两份医案放在一起,小郡王的病程就清晰了。 她列了十几张方子,反复推敲,确定了最终的给药方案。 “这些药材我都带了,这几味得现买……明日去逛一下药铺。” 她一项项圈出来。 卫廷发现了,她这人沉浸起来会有自言自语的习惯,并不突兀,反而有些严肃的可爱。 卫廷手肘搁在桌上,单手撑住太阳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苏小小并不知卫廷朝自己靠得那么近,她圈完最后一味药材,一扭头,差点儿就亲到了他。 她愣了愣,看着他微微翘起的唇角,不由地想到了那个被扶苏打断的亲吻。 她咽了咽口水。 卫廷忽然探出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朝着她柔软的唇瓣覆了上去。 不同于她的蜻蜓点水,他的亲吻霸道而炽烈,带着独属于他的荷尔蒙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 苏小小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仿若钻进了一只小鹿。 他缓缓放开她,大拇指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柔嫩红肿的唇瓣。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呼吸急促,眸子里氤氲着水雾。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明明更亲密的事也做过了,怎么还会因为他的一个亲吻就慌成这样 …… 夜半过后,西都忽然下起大雨。 一辆由黑甲军护送的马车自大雨中疾驰而来,停在了逐月客栈的后门外。 车夫将车厢后门打开,放下车板,撑好油纸伞:“先生,到了。” 廷哥:二哥的出场票不能太多,不能让他逼格比我高,他最多值三票! 二哥举刀:你说啥 廷哥:三十票,为二哥求三十票! 580 认哥哥(二更) 一名黑甲卫将诸葛青连人带轮椅抱了下来。 车夫立刻将伞举在诸葛青的头顶。 雨势太大,仍有不少雨水打在了诸葛青单薄的身躯上。 黑甲卫忙为他披上一件蓑衣。 “不必了。” 他说。 黑甲卫收了蓑衣。 没有劝说,也没有犹豫,每个黑甲卫都绝对服从军令。 “进去吧。”诸葛青对车夫说。 “是,先生。” 车夫推开逐月客栈对面的大门,黑甲卫将轮椅推了进去。 …… 西晋皇宫,灯火通明。 西晋帝坐在太和殿的椅子上,眼底一片冰凉。 小郡王是昨日出了斑丘疹后才被确诊天花的,此前一直当成风寒来治。 从今早开始,他的情况急转直下,西晋帝把太医院医术资历最高的几位太医全派过去了。 等到的却是张太医回来抓新的方子,说小郡王依旧危急。 所有人都明白,小郡王救不活了。 几位皇子神情担忧地守在一旁,自然,全是做戏给西晋帝看的。 天家无手足,他们并不关心宇文汐儿子的死活。 小太监禀报道:“陛下,楚院判来了。” 方才张太医刚来过,说了小郡王的情况恶化得厉害,说是要抓一副新的药去试试。 眼下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楚院判便亲自来复命。 绝不可能是药方奏效了,一去一来的,药根本就没熬好。 那么只剩下一种情况——小郡王去了。 西晋帝:“宣。” 楚院判是跌跌撞撞进来的,在门口还绊了一跤。 如此着急忙慌的模样,越发笃定了他们的猜测。 呵,宇文汐,你的病秧子儿子终于要死了。 “陛下!” 楚院判拱手行礼,声音都在颤抖。 西晋帝握紧了椅子上的扶手:“弈儿的情况如何了” 楚院判颤声道:“小郡王他……他的高热退了!” 三皇子举起胳膊,嗷呜一声哭喊道:“父皇节——” 等等! 楚院判说啥 高什么退热什么了什么退了 那个病秧子他没死 他还有起色了! 盼着宇文弈死的人全都僵住了。 …… 苏小小昨夜睡得太晚,醒来时卫廷与三个小豆丁已经不在了。 一道俏丽的小身影凑了过来:“秦苏,你醒啦” 苏小小微微一愕,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懵圈地问道:“小郡主” “是我!”小郡主说。 苏小小缓缓坐起身来:“你能出来了” “嗯!”小郡主点点头,“我哥哥昨夜的高热退了,陛下一高兴,就准许我出来玩了!” 想到什么,她的眉头微微皱了下,“母亲和莫邪还不能出来。” “这样啊。”苏小小下了床,“卫廷和大虎他们呢” 小郡主道:“卫将军出去了,怕吵醒你,他带大虎二虎小虎去买糖葫芦了,扶苏和阿福在隔壁,杏儿在外面,你要叫他们吗” 这丫头是来了多久,把她身边的人都认全了。 “不。”苏小小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简单吃了点东西。 “你也吃一点。”她对小郡主说,“快中午了,该饿了吧。” 小郡主叹气:“我吃不下。” “你等等。”苏小小站起身,往窗边走去。 小郡主以为苏小小是要给她拿别的吃食,她没精打采地说道:“我真的什么也吃不下……” “吃不下!吃不下!吃不下!” 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小郡主一个激灵转过身去,看着苏小小从外头召回来的金刚小鹦鹉,激动得差点儿哭了:“五虎!” 五虎扑哧着翅膀吓到劈叉! 娘呃,肿么是她! 五虎呱啦啦地就要跑,被小郡主一把抱进怀里,勒到鸟眼翻白、几近窒息。 “五虎!我好想你!” 小郡主抱着五虎贴了又贴,五虎的白眼翻了又翻。 快没气啦,鸟生要完啦! 小郡主幽怨地看着苏小小:“秦苏,你昨天怎么不告诉我五虎也来了” 苏小小莞尔一笑:“惊喜要一个一个地给。” 小郡主问道:“那,四虎来了没有” 苏小小笑着摇摇头:“它还小,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让它坐马车,又关不住,毕竟不是两个月的马驹子了。 “没关系,等我有机会了,我就去大周看它!对叭,五虎” 小郡主又开始挼它,心情好了,胃口也有了,吃了一碗面。 苏小小还记得去买药的事。 小郡主对西都熟悉,恰巧附近有一间不错的药铺,便带着苏小小去了。 苏小小亲自去了大堂的药柜挑选药材,小郡主不懂这个,她安安静静地抱着五虎坐在一旁。 苏小小偶尔回头看她一眼。 谁说这丫头脾气不好的分明乖得很。 “姑娘,你挑的药材都在这儿了,还要点儿别的吗” “你们有雪莲吗” 雪莲性寒,可退热。 “姑娘来的巧,还有最后一盒。” “掌柜的,你们家还有雪莲吗” 一名珠钗环佩的少女迈步走了过来,她身后跟着两个衣着光鲜的丫鬟与仆妇。 掌柜见她的派头便知她出身尊贵,自己得罪不起,可他们做生意,也不能乱砸自己招牌。 他指了指苏小小:“最后一盒雪莲,这位姑娘要了。” 少女转身看向苏小小,乍一看身材不怎么窈窕,一张脸倒是美得不像话。 她愣了下,说道:“姑娘,我出双倍的价,可否割爱于我” “不卖。” “你可以去别的铺子看看,这条街上不止一间药铺的。” “如果别的铺子有,你早买了。” 少女一噎。 这是救命的药,苏小小不会拿小郡王的命去敛财。 一旁的丫鬟仗势欺人道:“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 小郡主抱着五虎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你知道我是谁吗” 丫鬟见到她,脸色一变,行了一礼:“馨郡主。” 少女却没有丝毫忌惮,笑了笑,说道:“哟,原来是馨妹妹,我还当馨妹妹一直被关在府上呢,怎么这就放出来了” 这话说的,活像小郡主是犯人似的。 小郡主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少女笑着说道:“别生气呀馨妹妹,你能出来,我心里是高兴的。就不知馨妹妹今日是要多管闲事,还是——” 小郡主没好气地说道:“这盒雪莲是我要的!我买给我哥哥的!” 少女讥讽地笑了:“那个病秧子啊……” 小郡主当即黑下脸来:“你说谁病秧子呢!信不信我告诉陛下!” 少女的眼底不见一丝慌乱,她问自己的下人:“我刚刚说什么了吗” 方才那名丫鬟笑道:“小姐什么也没说,我们一个字也没听见!” 掌柜的低下头,显然不想掺和进来。 少女往前走了两步,笑盈盈地对小郡主道:“馨妹妹,我这盒雪莲可是买给诸葛先生的,你识趣的话就让给我,回头诸葛先生的旧疾犯了,父王怪罪下来,我怕你们皇女府担当不起呢。” 苏小小问小郡主:“她谁呀” 小郡主闷声道:“我大伯的女儿。” 哦,大皇子府的千金。 少女伸手去拿桌上的雪莲,苏小小先一步将盒子拿了过来:“巧了,这盒雪莲正是诸葛先生托我来买的。” 少女狐疑地问道:“你是诸葛先生什么人诸葛先生会让你来买雪莲” 诸葛青是大皇子府的谋士,很显然不会与皇女府的人扯上关系。 苏小小张嘴就来:“我是他妹妹!” 差5票破千,双倍月票破起来很快的,咱给破个千吧! 582 三小只见诸葛青(三更) 此话一出,不仅少女与她的下人怔了下,就连小郡主都受惊不小。 她弱弱地看向苏小小。 苏小小没事人似的,底气十足地质问道:“怎么我哥让我给他买药,你要和我抢” 少女捏紧了帕子,睫羽颤了颤,冷声道:“你胡说!诸葛先生没有亲人!” 苏小小脸不红心不跳,煞有介事地说道:“他有没有亲人需要向你报备吗连你父王都不敢过多干涉我哥的私事,你算哪根葱” 嚣张的气焰拿捏得妥妥的,有被人撑腰那味儿。 少女给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竟然气弱了。 苏小小无比嚣张地说道:“你若是不信,自己去找他求证吧!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哥脾气不好,手段还高,皇女是怎么软禁的,你心里有数的……” 少女的心咯噔一下。 苏小小不再搭理她,结了账,拿上药材,带着小郡主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来后,小郡主瞠目结舌地看着苏小小,仿佛头一天认识她。 苏小小古怪地问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你真是诸葛青的妹妹啊” “我当然不是。” 小郡主:讲得那么真,我都差点儿信了…… 小郡主不放心地问道:“你不怕她真去问诸葛青啊” 苏小小淡淡一笑:“问就问咯,我骗了她,会有什么惩罚吗” 小郡主想了想:“这倒不会,诸葛先生应该没功夫和一个小丫头计较,至于说宇文婧,她又不是陛下,不存在欺君之罪,大不了就是得罪她。” 苏小小笑道:“我不骗她也照样会得罪她,除非把雪莲让给她,但雪莲不能让,这是你哥哥救命的药。” 小郡主了解地点点头:“你说的对,反正是要得罪的,不如耍她一把!我看她不顺眼很久了,还是秦苏你厉害。” 苏小小问道:“你从前也一直被她这么欺负吗” 小郡主哼道:“那倒没有,她没被册封郡主,身份比我低,她嘴欠,我就揍她,揍完了她去陛下跟前哭哭啼啼告状,陛下疼我,大不了就是关我几天!” 你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小郡主沉默片刻,低声道:“其实……他们以前没这么敢招惹我的。” 她说的是他们,不是她。 “母亲失势之后,那些巴结我的人好像都变了一副嘴脸。来见你的路上,我想给你带一盒点心的,从前他们家最好的点心都是给我留着,今早我去,他们说太忙了,没来得及做。说得笑呵呵的,还一个劲儿地给我赔罪,可我转头就看见我三伯府上的堂兄拿着那盒点心。 “我虽然小,但是我觉得,他们可能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有秦苏你不一样。我其实也很担心会再也见不到你……你不知道我昨晚有多开心……” 苏小小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轻声说道:“欢迎来到真实的人间。” 小郡主幽怨脸:“你这算哪门子的安慰呀” 苏小小笑了:“我们小郡主这么坚强,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与安慰。” 小郡主挺直小腰杆儿:“那当然!” 苏小小回到客栈,照例易容成梁太医,装作半路与小郡主偶遇的样子,与小郡主一道进了府。 今日小郡王院子里的太医比昨日多了几个,除了太医,另有几副生面孔。 苏小小拎着药箱站在屋门口,郑太医走过来,压低音量说道:“他们听说了小郡王退热的消息,赶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不是太医的那伙人是谁”苏小小问。 郑太医道:“左边那个山羊胡的是大皇子府上的孙大夫,中间白头发的,三皇子府上的李大夫,另外两个是四皇子与五皇子府上的吴管事与林管事。” 连管事都来了阵仗这么大的么 “那个呢”苏小小用眼神示意最右边的头发花白的男子,他看上去上了点儿年纪,气质偏阴柔,眸光和善,却自带一股子洞穿一切的犀利。 郑太医小声道:“陛下身边的和公公。” 苏小小再次看向对方,对方冲她微微一笑。 苏小小莫名有点冷。 郑太医道:“另外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小郡王又高热了,今早吃的东西也吐了。” 这在苏小小的预料之中,高热不是打一剂退烧针就能永绝后患的,一般来说都要反反复复三五日。 苏小小拎着药箱入内,她指了指自己喉咙,示意郑太医。 郑太医讪讪笑道:“梁太医昨儿吃多了辣子,嗓子哑了,他的意思是……咱们都去外边儿等着。” 大皇子府的孙大夫嘲讽道:“治个病还偷偷摸摸的,怎么怕我们偷师不成” 三皇子府的李大夫不屑道::“偷什么师昙花一现而已,小郡王今日的情况更严重了,我看呐,他也没什么真本事!” 张太医好心劝道:“梁太医,你若是没把握,别拿小郡王的命不当真。” 一些极端的退热法子他们也懂的,风险很大,正常身子骨倒还罢了,小郡王是孱弱之躯,恐遭受不住。 苏小小对郑太医小声说了一句。 “他说什么”楚院判问。 郑太医嘴角一抽,冷汗涔涔地说道:“她说……‘出去’。” 楚院判:“……” 所有人:“……” 众人甩袖出去了。 苏小小给小郡王用了退烧药与消炎药,配合病毒唑治疗。 他体内有两个病灶,一个是娘胎里带来的,另一个是近期染上的。 两个病有轻重缓急,目前先治疗天花保命。 另一边,卫廷给三个小崽子买完糖葫芦,知道苏小小被小郡主接走了,他把小崽子交给杏儿与扶苏,他带着阿福去了西都北街的一间戏楼。 这是西都最大的戏楼,不过,他并不是来听戏的。 他进入戏楼,将一块鱼纹令牌递给掌柜。 这是他临走前,大哥交给他的,大哥让他来了西都拿令牌来这里,只要出得起价,就能打探到别人打探不到的消息。 “公子请随我来。” 掌柜的将令牌还给卫廷,将卫廷带上了二楼的一间厢房,看似平平无奇的屋子按动机关后竟露出一间密室。 “公子请。”掌柜指着密室说。 卫廷进了密室。 里头光线昏暗,陈设单调,只摆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面对着门口方向的椅子上半卧着一个戴半脸狐狸面具的女子,露出妖冶嫣红的唇瓣,精致诱人的下巴。 她衣着华美,微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锁骨。 “公子,是来买消息的吗” 她连声音都充满了笑语与魅惑。 卫廷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的眼睛,不该看的一寸也没看:“我想找个人。” “公子真无趣。”女子哼了一声,收回扶手上的半露的大长腿,坐直身子,将衣襟也拉了回来,“你这样,我会狠狠收你银子的!” 卫廷淡淡地将一幅画像以内力扔给她。 她徒手接住,打开一瞧,眸光动了动,笑道:“这人没见过。” “那你们就去找。” “价钱不便宜。” “随你开。” 女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三日后来拿消息。” 卫廷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犹豫。 女子低下头,无比困惑地看了看自己傲人的事业线:“我这样的大美人,哪个臭男人不是把眼珠子长在我身上他连看也不看一眼……他是瞎子还是太监” …… 正对着逐月客栈后门的一座庭院中,诸葛青静静坐在轮椅上,头顶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桃树,面前是一张摆放着各式小玩意的石桌。 一个货郎挑着担子进来,放下担子冲他拱手行了一礼:“先生,魅姬让小的禀报您一声,有人拿了您的画像在打探您,魅姬问您该如何处理。” 诸葛青拿起石桌上的一个小拨浪鼓,云淡风轻地说道:“杀掉。” “是。” 货郎领命,起身挑起担子。 “慢着。” 诸葛青叫住了他,抚摸着手里的拨浪鼓,声音轻缓:“今日不宜杀生,明日再动手。” 九月十八究竟是什么日子呢每年的这一天先生总会变得格外仁慈与宽容。 货郎不敢过问,恭敬道:“属下领命。” 三小只在逐月客栈的后院里玩耍,小孩子精力旺盛,屋子里关不住,在后院跑了一上午,满头大汗的,也不见他们停下来。 “大虎,你来追我和小虎!” “对对对!大斧来追!大斧来追!” 小虎蹦蹦跳跳。 大虎一下子就把他捉住了。 小虎:“!!” 大虎对臭弟弟说道:“现在轮到你来捉啦!” 小虎不要捉。 他小脸一转,一瘸一拐地朝着一旁守着他们的杏儿走过去,委屈巴巴地说道:“杏儿姐姐,小斧的腿痛痛。” 大虎黑了脸:“你又耍赖!” 杏儿又怕小虎是真的疼,把小虎抱过来,问道:“哪儿疼” “介里,介里,还有介里。” 小虎煞有介事地在腿上指了一遍。 杏儿正想说,那咱们别玩了,先回屋吧。 忽然,对面的庭院里传来一阵拨浪鼓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悦耳又动听。 三小只立马被吸引。 小虎也忘了自己在演小瘸瘸,与两个哥哥哒哒哒地跑过去! 三个小豆丁扒在诸葛青的门口,将圆溜溜的小脑袋探进去。 廷哥:我哥想杀我,求张月票压压惊!两张月票,我把我哥领回去! 583 小七找来了(一更) 他们看见了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大人在玩拨浪鼓。 咦 大人也玩这个的吗 他们已经许久没玩拨浪鼓了,不由地有些眼馋。 更要命的是,那个大人的手里有好多个拨浪鼓,每一个都不一样,还都特别漂亮。 诸葛青察觉到了门外的打量,他淡淡抬起眼眸,朝门口看去。 三小只唰的将脑袋收了回来。 诸葛青没太在意,收回了目光。 三小只再次悄咪咪地探头看。 诸葛青只要往外瞧,他们就把小脑袋收回去,如此反复了几次,他们还当诸葛青是在和他们玩。 三人的胆子一下子大了,呲溜溜地走进院子,来到诸葛青的石桌前。 昨夜西都下了雨,书房进了水,车夫将受潮的书册抱出来晾晒。 他一眼看见院子里不知何时来了三个奶唧唧的小豆丁,看样子是三胞胎,这年头三胞胎可不常见。 他家先生少与街坊来访,大概是坐轮椅的缘故,孩子们总猜先生没有腿,觉得吓人,几乎没有敢走进来的,这几个小家伙是第一波。 三人也没像其他孩子那样盯着先生的腿看个不停。 应当不会撵出去……车夫心想。 作为大哥的大虎第一个开了口:“这些,都是你的拨浪鼓吗” 诸葛青看着面前三个满头大汗的小家伙,顿了顿,说道:“是我的。” 大虎指着最大的那个红色拨浪鼓:“这个最好看。” 二虎指着一个蓝色的拨浪鼓:“我觉得这个最好看。” “介个、介个、介个、介个……”小虎踮起脚尖,小手扒着桌沿,把剩下的全指了一遍,“都最好看。” 诸葛青:“……” 小虎说道:“我家里也有拨浪鼓!” 曦月姐姐的! 诸葛青说道:“没我的好看。” 小虎道:“才不是!我家里的最好看!” 这个大人一点儿也不懂事,都不邀请他们一起玩。 三小只虽然很眼馋,但娘亲教过他们,在得到别人的允许之前,不可以乱碰别人的东西。 石桌上除了有几个新买来的拨浪鼓,还有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石头做的棋子上落了一片树叶,二虎好心地把树叶拿掉,奈何袖子有点宽,一下子把棋局全蹭乱了,有几颗棋子还落在了地上。 二虎叫道:“哎呀。” 大虎蹲下身,把棋子拾起来放回原位,弄乱的也一一归位,与原先的棋局分毫不差。 诸葛青略有些意外地看了大虎一眼:“你们多大” “三岁。”大虎说。 “你会下棋”诸葛青问。 大虎摇头。 “小斧会下棋!”小虎说。 诸葛青还想再问什么,杏儿找过来了,把三小只带回了客栈。 “阿元。” 被唤作阿元的车夫放下晾了一半的册子走上前:“先生。” 诸葛青挑了三个拨浪鼓:“给那三个小家伙送过去。” 阿元惊了下,这还是先生第一次给陌生孩子送东西呢。 他应下:“是。” …… 皇女府,苏小小结束了今日的治疗,小郡王的高热再次退去。 不过,由于有了前车之鉴,其余的太医与大夫依旧不大看好她的医术,只当她是下了虎狼之药给小郡王退烧,这么做是救不了小郡王的。 相反还会害了小郡王。 “等着被问罪吧。”三皇子府的李大夫不屑嘀咕。 他看梁太医不顺眼许久了,当年他与梁太医共同竞争太医之位,结果梁太医成功入选,他则落败了。 他就盼着梁太医出岔子,反正他不是太医院的人,再怎么牵连也牵连不到他头上。 苏小小可不知他的想法,别说她不是梁太医,就算是也不会在意一个手下败将的嫉妒。 她拎着药箱出了院子。 和公公追了上来:“姑娘,请留步。” 苏小小步子一顿,四下看了看,确定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她转身望向了和公公。 她早觉得这个老太监的眼神不对劲了,自己都伪装到胡子了,竟然还是被看出来了,不愧是西晋帝的心腹,有两把刷子。 和公公绵里藏针地笑了笑:“姑娘不必害怕,不论姑娘是谁,只要能治好小郡王的病,陛下都会给予姑娘重赏,反之,姑娘与皇女府就是犯下了欺君之罪,是要被杀头的。” …… 从皇女府出来,卫廷与阿福已在对面的巷子里等着了。 苏小小见到了他们,走过去坐上马车。 “如何了”卫廷问。 苏小小没隐瞒:“被西晋帝发现了,不过只发现了我假冒梁太医,并不知我是谁,他也不关心我是谁,只在乎我能不能治好小郡王的病。” 卫廷道:“治不了,我带你离开西晋。” 苏小小笑了:“不至于这么悲观。” 昨夜她研究了一整晚,已经有了治疗的方向,别的不说,至少七成把握是有的。 “你呢”她问卫廷。 卫廷道:“去了大哥说的那间戏楼,他们让我三日后去拿消息。” 苏小小困惑道:“三日他们认识二哥吗” 卫廷想到那个女子的原话:“她说不认识。” 苏小小摸了摸下巴:“查一个不认识的人只需要三日,你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卫廷说道:“确实有疑点,但这并不是坏事。” 苏小小一想也回过味来了:“也是,有人见过的话,说明二哥或许真的还活着。” 回客栈的路上,卫廷让阿福将马车停在一家卖首饰与孩子衣物的店铺前。 苏小小挑眉看了一眼,问道:“上午给买完糖葫芦,又买呢,你什么时候这么惯着他们了” “给曦月买的。”卫廷下了马车,“今天是曦月的生辰。” “啊,那我也来挑一个。” 二人给卫曦月挑了一套漂亮的衣裳,一条精致的红绳手链,一盒鲛珠发带。 另外,给三小只也买了衣裳与虎头鞋。 二人回了客栈,三个小家伙各自拿着自己心爱的拨浪鼓,在床铺上蹦来蹦去。 “娘!” 三小只蹦着叫人。 苏小小笑着走过去,看着三个眼生的小玩意儿,问道:“谁买的拨浪鼓” 大虎蹦跳着回答:“伯伯送的!” “哦哪个伯伯” 二虎道:“好看的伯伯!” 小虎道:“最好看的伯伯!” 苏小小仍是一头雾水。 “是住在对面的一位公子。”杏儿把三个小公子玩到人家家里的事儿说了。 苏小小看着三个在床上蹦个不停的小家伙,说道:“我去给他道个谢。” “我去吧。”卫廷道,“你歇会儿。” “好。” 卫廷带上两盒自大周带来的茶叶,从客栈后门出去,来到了正对面的那一户大门前。 院门虚掩着。 他抬手轻轻地叩了叩。 嘎吱—— 门被从里头打开了。 快月底了,大家清个票,帮忙再投一波,谢谢大家了。 584 曦月种爹(二更) 出来的是阿元。 他打量了一番面前气度容貌皆不凡的陌生男子,问道:“这位公子,你找谁” 卫廷客气地说道:“我儿子刚刚来叨扰过,说这里有位伯伯送了他们拨浪鼓。” 阿元恍然大悟:“你是三胞胎的父亲” 卫廷道:“正是。” 阿元哦了一声,不明所以地望向卫廷:“我家公子送的,怎么了” 大抵是跟着诸葛青遭遇的风险多了,往往把事情往坏处想,第一反应竟然是拨浪鼓是不是出了啥岔子,人家亲爹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卫廷见他如此戒备,倒也没生气,语气如常地说道:“我是来道谢的,这里有两盒家乡的茶叶。” “道谢啊……” 阿元松了口气,不是来找茬儿的就好。 倒不是说他家公子怕了人家,是不想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伤脑筋。 阿元道:“我家公子歇下了,你把茶叶给我吧,我替你转达谢意。” “有劳了。”卫廷将两盒茶叶递给了他。 阿元送走卫廷,合上院门来到后院。 最后一缕暮光弥散在天际,灰蒙蒙的夜色如幕布般坠了下来。 诸葛青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上,手里拿着一个七彩的拨浪鼓。 阿元躬下身子,恭敬地说道:“先生,是方才那几个孩子的父亲,他登门道谢,送了两盒茶叶过来。” 诸葛青淡淡嗯了一声:“下去吧。” 阿元对于自家先生的反应毫不奇怪,在西都不知多少达官贵人上赶着巴结先生,便是几位皇子也想与先生见上一面。 先生是不爱搭理那些人的,不论谁登门,一概不见。 今日就连这两盒茶叶该拒绝的,是他见先生不讨厌那几个小家伙,才自作主张收下。 还好先生没生气。 “下次别这样了。”诸葛青道。 阿元心头一紧,赶忙道:“是!” 诸葛青不再说话。 阿元明白自己该退下了。 这两盒茶叶……先生多半也是不会喝的。 他抱着茶叶转身,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 每年的九月十八,先生都会变得格外仁慈与宽容,也会变得无比孤单与落寞。 他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像是被过往遗弃了一样。 …… 京城。 今天是卫曦月的生辰,卫家人聚在卫老太君的院子吃了饭。 看到卫曦月,卫老太君想到了三个小虎头,他们离开西晋的那日,卫廷就派人过来递了消息,说他舍不得孩子,把大虎二虎小虎一并带去游山玩水了,让家里人别担心。 卫老太君吃味儿地说道:“哼,什么他舍不得我看是他媳妇儿舍不得才对。有了媳妇儿忘了祖母!” 蒋氏道:“祖母,等小七回来,我揍他!不对,三嫂揍他!三嫂拳头比较硬!” 卫老太君轻咳一声:“倒也不必。” 李氏望着窗外的夜色问道:“小七他们走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到西晋了没有。” “应该到了。”鬼怖说。 西都没那么远,若是去他曾经待了几年的死士城,就得多走几日。 在他对面,坐着一袭白衣的纳兰云。 他俩被关在牢里反省,是为了给卫曦月过生辰,卫家人才去把他俩捞出来的。 卫曦月也和大虎他们一起去上凌云的课,在卫家人眼中,他也是卫曦月的师父,因此也把他请来了。 “凌公子,你觉得呢”卫老太君问凌云。 鬼怖黑着脸:你不信我! 凌云点头:“一切顺利的话,两天前就该到了。” “啊,那就好。”卫老太君放下心来,她给凌云端了一盘点心,“凌公子,吃点桂花糕。” 鬼怖:……那是我最爱吃的。 吃过饭,一家子去了卫夫人的院子。 卫夫人有给卫曦月栽树的习惯,一年一棵,今年卫曦月挑选了一颗红豆。 卫老太君笑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好!” 卫夫人和卫曦月一块儿将红豆种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随后卫夫人又带着一行人去后头摘梨子,等她回到院子时,卫曦月一个人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小铲子,不停地填土。 卫夫人走过去,蹲下身问道:“曦月,你在做什么” “种。”卫曦月说。 卫夫人的目光落在她填土的小坑里,不是种子,也不是树苗,而是……一件卫青生前的衣物。 卫夫人的心头一阵难言的酸楚:“曦月在种什么” “种爹爹。”卫曦月说,“明年爹爹就能长出来了。” 卫家人从未当着孩子的面说过卫青战死之类的话,她被人骂过是没爹的孩子,回来后问她什么也没问,他们以为她不懂。 现在看来,她是知道的吧。 只是她天真地认为,死去的人与枯死的树苗一样,可以种了再长。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卫曦月很认真、很认真地培着土,洒水、施肥。 六叔的胳膊都能长出来,爹爹也可以长出来。 …… 翌日,苏小小起了个大早,三个小家伙也起了。 “这么早”苏小小有些意外。 三小只蹦下床:“去找伯伯玩。” 苏小小摸摸三人的小脑袋:“别吵到人家了。” 三人点点头,他们会很乖的! 小虎去拿自己的唢呐,苏小小眉心一跳,按住他的小手手。 乖儿子,这个咱们还是不必了。 苏小小让杏儿跟着他们,万一吵到人家就赶紧抱回来。 卫廷将苏小小送去了皇女府。 苏小小仍是扮作梁太医的模样。 今天来围观的又多了好几个,苏小小也没在意,总之将人统统关在外头。 李大夫拱火道:“楚院判你瞧瞧,他连您这个院判大人都没放在眼里!” 楚院判看了眼一旁一言不发的和公公,他是陛下的心腹,他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代表了陛下的态度。 既然陛下都没说什么,他们这些太医又能起什么哄 他淡淡说道:“李大夫,小郡王是病人,需要清净,如果你的嘴巴实在闲不住,不如去外头候着。” 李大夫闭了嘴。 苏小小今日在小郡王退热之后,小郡王终于没再反复烧起来。 他迷迷糊糊的状况比此前好了许多,能自主吞咽了。 苏小小将雪莲入药,喂他喝下。 午时,他的人清醒了,多日以来头一回喊了饿。 585 冤种小七(三更) 小郡王彻底苏醒的消息不胫而走。 第一个得到消息的是大皇子宇文怀。 “宇文弈当真醒了” 他问面前的孙大夫。 孙大夫拱手答道:“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小郡王的高热彻底退了,脉象也渐渐趋于平顺,总之,不再是濒死之兆了。” 宇文怀不可置信地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怎么会这样他得的难道不是天花” “是天花。”孙大夫道。 他坚信那么多太医的诊断不会出错。 宇文怀质疑道:“天花能被治愈” 孙大夫纳闷道:“老实讲,我也很奇怪,天花乃不治之症,梁太医……又非医术最为高明的太医,至少楚院判与程老太医的医术都在他之上,我怀疑他是得了什么高人的指点。” 宇文怀问道:“何方高人能治疗此症” 孙大夫答不上来。 宇文怀双手背在身后,有些失望地说道:“本以为死个儿子,能让宇文汐受到一波重创,再无心与我争夺,不曾想,宇文弈如此命大!” 很快消息也传到了三皇子府上。 四皇子与五皇子今日都在他这儿等消息,他们也以为能等来宇文弈的噩耗,谁料却是“喜讯”。 “那病秧子居然活下来了……”三皇子不可置信,“不是说他不得天花都快死了吗得了天花反而活了” 四皇子冷哼道:“暂时活下来而已,一定是用了什么药吊着他的命,让他挨过这几天,也让太医院不必受罚。” 五皇子讥讽地说道:“四哥说的没错,他那破身子,就算天花没要他的命,他也撑不了几日了!” 他们并不是真的在意一个小病秧子的死活,而是希望能给宇文汐带来一记重创,最好让她从此一蹶不振,再也没有斗志与他们争储君之位。 此时的宇文汐正静坐在自己房中,听完儿子醒来喊饿的消息,她心里落了地。 莫邪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外头听来的谣言告诉她:“三皇子等人在西都散布小郡王回光返照的消息,说他只是用药吊着命,很快就要不行了,是否需要阻止” 宇文汐淡道:“让他们说!把证据给我留着!” 莫邪道:“从前除了大皇子,三皇子他们可没这个胆子招惹皇女府。” 宇文汐冷声道:“他们难得见我跌倒,自然恨不能在我身上踩上一万脚,让我再也爬不起来才好。哼,他们真以为我一时身陷囹圄,自己的机会就来了猴就是猴!也敢在山里称大王!” 皇宫。 西晋帝寻了一处风景秀丽的凉亭,与诸葛青对弈。 “你又赢了。”西晋帝叹道。 “半目而已。”诸葛青说道。 “半目也是赢。”西晋帝抬抬手指,“再来一局。” 宫人立刻重新布好棋盘。 西晋帝拿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的右上角:“弈儿的病情你可听说了” 诸葛青轻声道:“听说了。” 西晋帝笑道:“那大夫医术不错,朕这个皇女还是有些本事的。” 诸葛青道:“皇女殿下慧眼识人。” 西晋帝半开玩笑地说道:“可你选择了宇文怀,没选择她。” 诸葛青没有说话。 西晋帝与他杀了几回合,颇有些酣畅淋漓,他又说回之前的话题:“若当真能治好弈儿,就让她也来给你瞧瞧。前日夜里下了雨,你的腿又疼了吧” “习惯了。”诸葛青神色不变,从容地落下一子。 “陛下。” 一名小太监捧着一个瓷瓶走上前。 西晋帝冲诸葛青处示意了一下,小太监将瓷瓶呈给诸葛青。 西晋帝说道:“这个月的药。那东西快枯竭了,最多半年就会流干,也不知那时,朕还留不留得住你。” …… 小郡王的病情一日一变化,每日的治疗方案都在更改,今日需要的时间略久,苏小小让莫邪帮忙给卫廷带了话,让他别在外头等,先回客栈,晚上来接她就好。 卫廷知道她是不放心三个小家伙,从善如流地去了。 走到半路,拐进一条无人的巷子时,他遭遇了一波追杀。 他让阿福躲进马车里。 阿福担心他,暴露了他好几次,所幸对方的目标是他,不是阿福。 一番缠斗之后,对方发现目标人物很棘手,今日怕是杀不了了。 “走!” 几人当机立断,扔了个迷烟竹筒逃掉了。 “少爷,你没事吧”阿福掀开帘子问。 卫廷正色道:“我没事,你先回客栈。” 刚来西都就被人追杀,这口气他咽不下。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所以不会是任何仇家。 来西都后,他只接触了一股陌生的势力——绯月戏楼。 他昨日拿着二哥的画像寻人,今日就有人杀上门,要说这其中没半点儿联系,他绝对不信。 “那伙人会不会是二哥的仇人他们把二哥怎么样了,担心二哥的家人来寻仇,所以才对我下手” 想到这里,卫廷的眼底闪过无尽的杀气! 动他可以,动他二哥,找死! 他杀去了绯月戏楼。 魅姬正在密室谈一桩新生意,冤大头……呃不,金主是个腰缠万贯的大财主,他最疼爱的小妾与人私奔了,他想把那对奸夫淫妇抓回来。 魅姬是不屑接这种没挑战的生意的,奈何对方出手实在阔绰,那,破例一回也可以。 大财主将两大盒金子放在桌上,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她傲人的胸脯。 魅姬厌恶死了。 天底下的臭男人全是一副德行! 先生除外。 先生是唯一的好男人,不为美色所迷惑。 “你干什么——啊——” 屋外传来惨叫。 大财主盯着魅姬出神,压根儿没留意到外头的动静。 魅姬眉头一皱。 一股杀气袭来,她抓起对面的大财主往边上一扔,轰隆一声巨响,密室的门被劈开了,大财主方才所坐的椅子被倒下的门板砸成碎片。 大财主摔在地上,看见这一幕,吓得冷汗直冒。 魅姬看着眼前持剑而立的卫廷,惊讶道:“瞎子,是你” 卫廷冷冷地扫了大财主一眼:“想活命就赶紧走!” 大财主战战兢兢地站起身,伸手去抱桌上的金子。 “谁许你来姑奶奶的地盘闹事的!”魅姬看也没看大财主,一巴掌拍在盒子上,仿佛只是生气,不是故意不让他拿走金子。 大财主悻悻地收回手,算了,保命要紧! 他肉痛地走掉了。 “没用的东西!” 魅姬骂道。 走到外面的大财主唰的夹紧大腿,他、他是快了点,但不至于说出来吧…… 他哪里知道,魅姬骂的是去刺杀卫廷的几个手下。 卫廷一剑横在魅姬的脖子上:“画像上的人在哪里,我数三声,不说我就杀了你!” “一!” “二!” 双倍最后几天,还是要拜托一下大家,月票投给《将军》,咱们一路走来不容易,有时候真的不想那么卷,但是又被逼着卷,好多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是大家给了我信心。 这一次,也拜托大家了。 586 家人团聚(一更) “我说!” 魅姬终究还是没能顶住卫廷的杀气。 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不是吓唬吓唬她而已,他是当真会杀了她。 对她这样的美人也下得去杀手,瞎子!瞎子!瞎子! “我耐心有限。”卫廷的长剑往她脖子上送了送。 吹弹可破的肌肤立刻被一阵寒意侵蚀,她闭眼道:“你让我喘口气行不行!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画像上的那个人” 卫廷淡淡说道:“和你没关系。” 魅姬道:“我带你去见他。” 卫廷威胁道:“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魅姬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你的剑抵着我,我怎么耍花招” 卫廷长剑不离她的脖子,无比冷漠地说道:“带路!” 魅姬深吸一口气,压下一刀捅死这个男人的冲动,缓缓出了密室。 掌柜的赶到门口,见魅姬被劫持,吓了一跳。 魅姬冷静地说道:“让开,叫所有人进屋。” 被劫持这么丢脸的事,自然不能让属下看到。 从前不是没人来砸过场子,可能劫持到魅姬的,这小子是头一个。 掌柜的不敢不从,立刻清了场。 “是坐你的马车还是坐我的马车”魅姬问。 “你的。”卫廷说。 魅姬打了个响指,一个护卫走过来:“东家。” “备一辆马车,在后门外等着。” “是。” 护卫备好马车,二人坐上去。 魅姬交代护卫怎么走。 马车在街道上驰骋,在小巷中穿梭,走了约莫两刻钟,拐入一间幽静的胡同,停在了最里头的那间院落前。 “到了。” 魅姬说。 “下去。”卫廷冷声道。 魅姬翻了个白眼,跳下马车。 卫廷一记手刀劈晕了护卫,紧接着自己也下了马车。 魅姬没好气地说道:“至于谨慎成这样” 卫廷懒得与她废话:“开门。” 魅姬不情不愿地开了门。 卫廷眼神示意:“你先进去。” 魅姬瞪了卫廷一眼,淡淡地进了院子。 卫廷留意到这间院子居然没有门槛,一般来说,每户人家都会有门槛的。 魅姬站在院子里,回头问卫廷:“我进来了,你要不要进来” 卫廷迈步而人,四下看了看,问道:“你说带我来见人,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魅姬嫣然一笑:“我可没说是活人。” 卫廷眸光一凉,长剑再次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魅姬的头皮麻了麻:“这是他生前住过的院子,你来晚了,他已经死了!” 卫廷点了她的穴道,挨个屋子找了起来。 厢房没有太大发现,一直到进了书房,他一眼看见挂在墙壁上的书法。 是二哥的字! 书桌上摆放了不少书籍与字帖,甚至还有一张没写完的……全都是二哥的笔迹。 书架上琳琅满目的藏书,也是二哥曾经在大周也收藏过的书籍。 屋子里的陈设与布局处处透着熟悉的气息,二哥在这里居住过! 可那个女人说二哥死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接受二哥明明已经从战场活下来了,却又客死他乡。 卫廷转身出了屋子,就要逼问魅姬,可院子里哪里还有魅姬的身影 ……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魅姬从一间胭脂铺子出来,长呼一口气。 “还好我会解穴的功夫!那家伙太难缠了!武功那么高,差点儿死在他手里! “总有一天,我要把他捉来唱戏!” 想到卫廷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魅姬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 魅姬没回戏楼,而是去了诸葛青的新住处。 方才她带卫廷去的也是诸葛青的宅子,只不过是早已弃用的旧宅。 “先生!” 她在门口碰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诸葛青。 平心而论,诸葛青是魅姬见过的容貌最俊美的男子,但魅姬对他生不出半分亵渎。 当她第一次遇上先生,便感觉自己是见到了天生的神明。 “先生您去哪儿了”她来到他身边问。 黑甲卫将轮椅平缓地放在地上。 诸葛青轻声道:“进了一趟皇宫。” “啊,今天是先生拿药的日子。” 诸葛青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过来了还弄成了这样” 提到这个魅姬就来气:“快别提了!那个来打探先生的家伙,他去砸我场子了!还把我给劫持了!害我当众出糗!为了摆脱他,我不得已将他带去了先生的故居……”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小了下来。 诸葛青并不在意:“无妨,故居而已,暴露就暴露了。” 黑甲卫上前推轮椅,魅姬接过手:“我来。” 她推着诸葛青进了院子,正想问问先生要两个厉害的人去杀那家伙,却忽然看见了三个奶唧唧的小豆丁。 三人正蹲在地上打弹珠。 他们是过来找诸葛青的,奈何诸葛青出去了,阿元觉得先生并不讨厌这三个孩子,就让他们在院子等先生。 魅姬第一次见到三胞胎,眸子都看直了,连找卫廷报仇的事儿都忘了,唰的闪过去,一个个举起来。 第一个被举起来的是大虎。 “呀呀呀!好可爱!” 大虎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怪姨姨。 魅姬把他放下,又举起了二虎。 “这个也好可爱!” 二虎完全状况外。 很快,她又放下二虎,举起了小虎。 “你要干咸摸”小虎奶唧唧地问。 啊啊啊! 好萌的小奶音。 魅姬的心都要化掉了! 她扭头望向轮椅上的诸葛青,眸子贼亮贼亮的:“先生!他们是你儿子吗” 是吗是吗是吗 “不是。”诸葛青说。 “哦。”魅姬将小虎放下来,弯下身,笑眯眯地看着三个小豆丁,“小弟弟,长大了娶姐姐呀!” 三小只:“……” …… 卫廷从诸葛青的故居出来,又去了一趟戏楼,没抓到魅姬,想来她也不会立刻回到这里。 他将戏楼的掌柜审问了一番,掌柜快哭了,他实在不清楚东家的来历,更不清楚东家的住处。 这里做着这么大的生意,卫廷就不信她一辈子不现身。 今日先到此为止,时辰差不多了,他回了一趟客栈,带上阿福去皇女府接回了苏小小。 进入厢房后,他把二哥的消息说了。 “她说二哥死了,但我觉得……二哥一定还活着。” 正说着话,去西都驿馆打探消息的扶苏回来了,与他一道进屋的还有老侯爷与苏渊。 苏小小眸子一亮:“舅祖父,大伯!” 老侯爷严肃道:“说了叫祖父的!” 舅什么舅不要舅! 妹妹的孙女就是他亲孙女! 卫廷也起身,行了晚辈的礼:“舅祖父,大伯。” 老侯爷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他对卫廷就高冷多啦。 苏渊温和地笑了笑:“小小,小七。” 随后他目光自屋内一扫,“扶苏说大虎二虎和小虎也来了,人呢” 说曹操曹操到。 三个小豆丁在诸葛青那边玩了半天不说,还升级了待遇吃饱喝足,是捧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回来的。 廷哥的日常:被大哥揍,被六哥躲,被二哥追杀。 三小只的日常:被大伯宠,被六叔爹爹宠,被二伯宠。 23333 587 兄弟赴宴(二更) 苏渊将几个沉甸甸的小家伙抱进屋。 ——吃太多,门槛都跨不过来了。 三小只奶声奶气地叫了舅爷爷。 “还有我呢”老侯爷问。 三小只:“舅太爷爷!” “叫太爷爷!” “太爷爷!” “真乖!” 吃多了好想躺,三小只爬到床上,摊开小胳膊小腿儿晒肚皮。 “这是吃了多少” 苏小小暂时不知是对面的诸葛青投喂的,还当是杏儿带他们吃了晚饭。 三个小家伙自己玩,他们继续说正事。 老侯爷与苏渊去参观了西晋的黑甲军,短短数日,收获良多。 黑甲军刚成立了短短两年半,但强悍的军事素养比许多老军队更令人生畏。 一般来说,三军更强调整体作战,个人的武功其实不算太出挑,黑甲军不一样,单挑出来,个个儿是高手。 以一挡十或许有夸张的成分,可打七八个是不在话下的。 “这么厉害。”听完苏渊的描述,苏小小对黑甲军有了更清晰的认知,看来那日沈三金没说大话,突然有点儿好奇西晋大皇子背后的那位高人诸葛青了。 想到什么,她又问道:“我一直有个问题,就是古……西晋也有海陆空军吗空军应当是没有,第三个军种是什么” 大家听前面听得云里雾里,后一句就明白她是想问啥了。 苏渊笑道:“三军是指前军、中军、后军,前军为先锋军,弓箭手与突袭兵力通常在此行列;中军是主帅所在的主力,两家交战很多时候是看中军的实力,后军主要担任掩护与警戒,有时也可作侧翼军。” 苏小小严肃脸:“这一段忘掉!” 几人憋了会儿笑,接着说正事。 “他们也有弓箭营,不比当年卫家的神弓营差。” 卫家神弓营可是出了名的骁勇,个个儿都是神箭手,但那是历经了武安君与卫胥多年的心血才培育出来的,西晋短短两年多就有一个与之抗衡的弓箭营,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也是那个诸葛青的手笔”苏小小问。 她对此人越发好奇。 苏渊道:“西晋的说词是宇文怀,其实就是那位诸葛先生。” 说来也怪,来西晋后,他们多方打听西晋皇子与官员们的势力,结果最令人惊艳的竟然这个谋士诸葛青。 苏渊感慨道:“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来历神秘得很。” 老侯爷老谋深算地说道:“西晋与大周当真交好也罢了,若是暗中有对大周出兵的想法,临走前,一定要杀死这个诸葛青!” 几人没有反驳。 用最小的代价赢得一场战争,就要从最大程度动摇对方的军心,诸葛青的影响力不仅在军中,也在皇室里。 杀他,如断皇室一臂。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目前暂时还没发现西晋对大周有任何野心。 苏小道:“我还以为你们会晚几日回西都的。” 老侯爷道:“是打算在军营多待几日的,这不是陛下的寿辰到了吗就明天,我和你们大伯就赶回来了。” 苏渊也道:“刚来西都时就说了有寿宴,后面又取消了,正因为时间空出来了,我们才提出去看看黑甲军,可今早又说寿宴照常。” 苏小小一想也回过味儿来了,八成是与小郡王的病情有关。 小郡王染病后,就算大家一开始认为是风寒,也险些要他的命,于是西晋帝取消了寿宴,可这两日小郡王的病情稳定了,西晋帝一高兴,又把寿宴办上了。 老侯爷看向苏小小与卫廷:“既然你们来了,也和我们一起去赴宴吧。” 苏小小寻思着,反正自己的女儿身已经在西晋帝那边暴露了,西晋帝迟早会把她老底查出来,既如此,不如主动现身。 “你觉得”她问卫廷。 “可以。”卫廷也在戏楼暴露了,戏楼那边他暂时去不了了,让扶苏去守株待兔就好。 老侯爷又让苏小小与卫廷带着孩子搬去西都驿馆住,但西都驿馆距离皇女府太远,苏小小还要给小郡王治病,于是说过几天再搬过去。 …… 庭院中,诸葛青收到了来自宇文怀的请帖。 “是什么呀”魅姬好奇地问。 诸葛青将请帖递给她。 魅姬打开一瞧:“宫宴老皇帝又要过寿辰了吗先生你去不去” “不去。” 诸葛青说。 “干嘛不去”魅姬好想去。 诸葛青风轻云淡地说道:“今日刚从宫里回来,已经给西晋帝送过寿礼了。” 魅姬在他轮椅边蹲下,两手托腮看着他:“那就更要去了嘛,礼都送了,不去吃一顿岂不可惜我听说皇宫里来了两个北燕的厨子,先生是北燕人,正好去尝点家乡菜嘛!” “北燕……”诸葛青淡淡咀嚼着这两个字。 魅姬觉得先生好像突然不高兴了。 先生是在北燕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吗每次提起来都会惹先生不高兴。 魅姬立马说道:“先生,咱们不去了,我明日陪先生去游湖!” 诸葛青看了她一眼:“你不用做事了” 魅姬叹气:“唉,那家伙今日被我摆了一道,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几天他都会在戏楼堵我,我还是避避风头,除非先生把杀手借给我,让我杀了那家伙。” 诸葛青合上手里的书册:“你要借哪个” …… 翌日,苏小小照例去给小郡王出诊,小郡王的天花进入了最后的状态期,身上斑丘疹变成水疱与脓包,等待它们脱落结痂,就意味着天花的病程结束。 这一过程是比较难捱的,因为患者的意识已经清醒了,会忍不住去挠发痒的水疱。 “不许挠,会成麻子脸的,知道吗” 苏小小无比严肃地凶道。 小郡王无辜地点了点头。 在西晋没人认得出三小只,他们不必遮遮掩掩,苏小小大方地带上他们去赴宴。 三个小家伙开心坏了,一蹦一跳的,走路都带风! 一家人坐上马车去了西晋皇宫。 诸葛青与魅姬也打算出门了,可就在此时,宇文怀亲自登门了。 “先生。” 宇文怀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诸葛青客气地打了招呼:“殿下突然造访,是有事吗” 宇文怀说道:“今晚的宫宴,孤想邀请你一同前往。孤知道,你一贯不喜这种场合,你放心,你不必应酬,只用坐在孤的身边就好,没人会来打扰你。” 魅姬没好气地瞪了宇文怀一眼。 这人怎么回事先生都拒绝了,还亲自上门来请! 诸葛青顿了顿,微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 约莫半个时辰后,卫廷与苏小小的马车停在了西晋皇宫门口。 来赴宴的人多,车马也多。 三小只望着乌泱泱的车马与人群,兴奋得哇哇大叫。 昨天有小可爱留言,让我别透支,注意锻炼身体,要是两个月前我可能还感触不深,现在是真的体会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了。 人到中……不对,我是十八岁的小仙女!人到十八伤不起。 去年动了两场手术,第一场是《首辅娇娘》连载期间,没请假也没和大家说,下了手术台晚上就抱着笔记本码字,那会儿我觉得自己是真虎啊。 半年后,医生说你还得手术,我扛到完结才去医院。 第二场手术是全麻,同病房的病友术后反应特别大,我精神很好,当时我觉得我健身了三年的身体杠杠滴,然后……就有了现在你们看到的弱不禁风的我…… 欠下身体的债迟早要还的,大家趁年轻,一定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还有一更,写完了我去锻炼一下。 588 兄弟相见(三更) 普通官员的车马走到这儿就得下车步行,只有皇族的车马能够一直走到最里头。 魅姬与诸葛青坐在宇文怀的马车上,自然无需下车。 她挑开车帘,朝乌泱泱的人群望了望,忽然,她咦了一声:“先生我好像看见那三个小家伙了!” 诸葛青没说话,倒是宇文怀笑着问道:“什么小家伙” 魅姬今日是良家女子打扮,不那般衣着暴露,却也挑了灿若明霞的云纹锦,描了精致美艳的妆容,整个人艳若桃李。 有路过的官员看了她一眼,当场撞了柱子。 “没出息。”她翻了个白眼,才笑着回答宇文怀的话,“对面客栈的三个小房客,最近总来先生家里窜门。” 她不想和宇文怀说话,她想看三个小豆丁。 可是等她再一次朝那边望去时,人群里早已没了小豆丁的身影。 “啊。” 魅姬失望。 三小只与卫廷、苏小小被请上了皇女府的马车。 宇文汐与小郡主坐在马车上。 西晋帝下了口谕,让宇文汐母女也来赴宴。 宇文汐挑开一条车帘的缝隙,对卫廷与苏小小道:“前面那辆是宇文怀的马车,诸葛青也在他的马车上。” 要见到传闻中的那位诸葛先生了么 苏小小有些期待。 另一辆马车里,宇文怀看着面前的诸葛青说道:“父皇把宇文汐放出来了,说是只让她赴个宴而已,回去继续圈禁,但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以孤对宇文汐的了解,她会抓住一切机会翻身。孤不想看见她东山再起,先生可有应对之策” 诸葛青风轻云淡地说道:“有。” 魅姬暗道,这个宇文怀,请先生赴宴原来是为了对付宇文汐。 宇文怀展颜一笑,脸上的愁容消散不少:“果然,有先生在,就是万无一失的。” 宴会设在前庭的崇明殿,尚未正式开席,殿外往东有凉亭、花园莲池以及一间间临时搭建的雅阁,往西则是果园与一片草场。 其中以花园与草场最为热闹,前者有女眷在玩投壶,后者有男宾在踢蹴鞠。 马车在莲池边的杨柳小道上停了下来。 小郡主问三小只:“大虎二虎小虎,你们想玩什么” 大虎想踢蹴鞠,二虎想划船,小虎想投壶,三兄弟的意见头一回不统一。 “啊,这……”小郡主挠头,她犯难了。 苏小小撕了三张纸条,分别写上一二三,让三兄弟抽,按照抽中的顺序去玩。 结果大虎抽中了一,二虎抽中了二,小虎抽中了三。 你哥还是你哥。 小虎郁闷。 小郡主拿了个蹴鞠,带上三小只去草场玩。 杏儿与莫邪一并跟上。 宇文汐则带着苏小小与卫廷去了附近的一处凉亭。 宫人奉上茶点就退下了。 宇文汐喝了一口茶,说道:“今天是我唯一的机会,我若不能彻底撤销父皇对我的圈禁令,日后再想出来就难了。” 卫廷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做” 宇文汐淡淡一笑:“这一次是诸葛青的手笔,我想要自己不再遭到宇文怀的算计,就必须先扳倒他。” 卫廷看着从容自信的谈吐,说道:“殿下心中已有良策。” 宇文汐眸光深邃地说道:“自然,我今日可是备了好大一份厚礼……送给诸葛青!” 看来诸葛青今日难逃一劫了,不过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目的是寻找二哥,等找到二哥后便立刻带着二哥回大周,西晋的内斗与他没关系。 大周的使团过来了,卫廷去和老侯爷、苏渊打声招呼。 苏小小是宇文汐请来的大夫,与卫廷不是以使臣的身份来西晋的,他俩和宇文汐一道现身更为妥帖,否则刻意与皇女府撇清关系,倒显得可疑。 “是这个理。”苏渊拍拍卫廷肩膀,“一会儿宴会上见。” 卫廷点头:“好,那我先过去了。” 他走后,苏渊笑着对老侯爷道:“父亲,卫廷人不错。” 老侯爷哼了一声。 魅姬在亭子里坐不住,她要出去晃悠。 宇文怀找了小太监陪她,被她拒绝了,她讨厌不相干的人跟着。 她出了凉亭,没走几步看见了在草场上滚来滚去的三个小团子。 “哎呀!真的是他们!” 她眸子一亮,就要跑过去撸娃。 忽然间,她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定睛一瞧:“是他这个瞎子怎么也来了他是什么人从前没在宫里见过啊是谁府上新请来的幕僚吗 “不会是宇文汐府上的吧” 若果真如此,就难怪他会调查先生了。 是宇文汐干的! 看来这家伙非杀不可了! 她拿出宽袖中的骨哨,用力吹了三声。 诸葛青身后,一名黑甲卫打扮的男子走上前:“先生,魅姬在叫我。” 此人便是诸葛青答应借给魅姬的杀手。 “去吧。”诸葛青顿了顿,叮嘱道,“注意分寸。” “是。” 杀手领命。 他找到魅姬。 魅姬指向不远处的卫廷道:“杀了他!” “先生让我注意分寸。” “你把人引到没人的地方杀,不伤及无辜就可以了!” “好。” 杀手朝着卫廷走过去,与卫廷擦肩而过的一霎,他唰的夺走了卫廷的荷包。 卫廷眉头一皱。 …… 凉亭中,宇文怀的亲信走上前,对宇文怀低声禀报道:“殿下,陛下让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宇文怀对坐在轮椅上的诸葛青笑了笑,“先生,我去去就来。” 亭子里只剩下诸葛青一人。 却说卫廷被夺了荷包后,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那人轻功极高,一瞬间消失在了对面的果园。 卫廷追了上去。 果园里空荡荡,不闻人声。 他凝神聚气,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一道浩瀚杀气自头顶踏浪而来,他抬头一瞧,就见方才那名男子双手持刀,朝着自己狠狠地斩杀下来。 卫廷侧身避开。 他们入宫是不能携带兵器的,也不知此人的长刀从何而来。 刀落空,斩在地上,当场劈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可想而知,自己若是没能躲开,早已被他劈成两半。 黑甲卫。 大皇子府的人。 绯月戏楼是大皇子府的势力 也可能是那个叫诸葛青的。 此人武功极高,自己又没兵器,打起来不占优势。 “你们两个可别再摘错了。” “是,姑姑。” 不远处响起几个宫女的声音。 原本一刀就要斩到他肩上的杀手,突然收了刀,闪到一棵大树后。 等宫女们走远了,杀手立刻冲出来,哪知卫廷也不见了! 杀手赶忙去追。 卫廷推断他不能暴露自己身份,只要来到人多的地方就没事了。 前面就是一座凉亭,亭子的卷帘被放了下来,但依稀能从卷帘的缝隙里瞥见一道身影。 卫廷几步走上台阶,唰的掀开卷帘闪进亭子。 “大殿下在亭子里吗” “不在,去见陛下了,马上就过来,这些果子是摘给大殿下的吗” “是。” 听完台阶下方传来的宫女与太监的谈话声,卫廷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这是闯进宇文怀的地盘了 亭子里不见宇文怀,只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清瘦的身影背对着他。 男人手边的石桌上放着一柄长剑。 卫廷二话不说抽出剑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别出声,否则我杀了你!” 最后三天了,我们坚守住,月票请投给《将军》,拜托大家了。 589 二哥(一更) 诸葛青早在对方冲进来的一霎,便按住了轮椅上的机关,他的指尖只需轻轻一动,轮椅后方便会露出弩孔,射出一排迅猛到令人无法躲避的毒箭。 然而当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诸葛青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卫廷看着他紧绷的身子,说道:“你不乱叫,我不会伤你,另外,你也不许回头看我。” 他可不想自己的脸被人记住。 诸葛青没动,没吭声,就那么静静地坐在轮椅上。 卫廷在亭子里待了一会儿,确定对方没追来,他把长剑插回剑鞘,转身出了凉亭。 但也不知为何,他明明都走下去了,又回头往亭子里看了一眼。 杀手一直等到卫廷走远,才回到亭子:“先生,你没事吧” 方才他投鼠忌器,担心那人会伤了先生,这才按兵不动,等待对方离开。 “没事。”诸葛青平复着情绪说。 杀手杀人无数,极擅长通过气息来判断人的情绪,他感觉先生此时有些不淡定。 这不像先生的性子。 可先生的事,他不敢过问。 他想了想,说道:“先生,我继续去杀他了。” “慢着。”诸葛青叫住他,“不必再杀了。” 魅姬刚进来便听到这句话,她不解地问道:“不杀谁” “得罪你的那个家伙。”杀手说。 “为什么不杀了”魅姬更疑惑了。 诸葛青问道:“去绯月戏楼打听我的人就是今天那个人” “是啊。”魅姬说。 诸葛青正色道:“以后,不许动他。” 魅姬与杀手一阵惊讶。 卫廷回到由皇女府的下人把守的凉亭,宇文汐不在,她也被西晋帝叫走了,亭子里只有苏小小一人。 苏小小正在剥橘子,看了他一眼,问道:“打个招呼去了那么久” “碰到刺杀了。”卫廷在她身边坐下。 苏小小剥橘子的动作一顿:“戏楼的人” 卫廷点头:“追杀我的是一个黑甲卫,戏楼与宇文怀有关。” 苏小小蹙了蹙眉:“难道……戏楼是宇文怀的势力可是,你去调查你二哥,为什么会遭到宇文怀的追杀” 卫廷沉吟片刻,说道:“我怀疑,宇文怀对我二哥做了什么,怕有人来替我二哥报仇,所以来一个杀一个。” 苏小小唔了一声:“这么分析倒也有道理,可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小虎哭了!” 她听到了草场上传来的哭声,哭声淹没在蹴鞠场地的叫嚣声里,但当娘的总是对自家孩子的哭声格外敏感。 “我去看看。”卫廷说。 苏小小放下剥了一半的橘子:“不是有人追杀你吗还是我去。” 卫廷把橘子放回她手里:“他们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苏小小望着他快步往草场而去,心道这家伙在乡下总是消极怠工,最近倒是越来越勤快,是会疼人了吗 哎呀。 想什么呢 苏小小扒拉了一下微微泛红的耳朵。 “哟,小姐,这是谁呀” 凉亭下方突然传来不善的讥讽声。 苏小小听出来了,是在药铺里打过一次照面的某丫鬟。 她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 不出意外,瞧见了上回与她争抢雪莲的大皇子府千金,她已经从小郡主嘴里听说过她的名讳了,宇文婧,宇文怀的次女,侧妃所出。 身份上差了宇文馨一截,难怪没被册封郡主。 不过,据说宇文怀十分宠爱她,她在府上地位颇高,因此才会有胆子屡屡与宇文馨作对。 今日与她结伴前来的还有一位故人。 宇文婧一行人不请自来,进了皇女府的凉亭。 宇文婧优越感十足地看了苏小小一眼:“果真是你呀。” 苏小小的目光掠过她,落在某位故人的脸上,微微笑了笑:“好久不见,灵犀公主,或者,我该叫你一声灵妃” 北燕与大周的公主前来和亲,一个皇子也没份儿,全被西晋帝封了妃,一个灵妃,一个静妃。 “你们认识”宇文婧问道。 郭灵犀被苏小小的笑刺了眼,冷声说道:“她是大周人,在大周见过,不熟。婧儿与她也认识吗” 宇文婧不屑地说道:“她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抢了我雪莲的丫头,自称是诸葛先生的妹妹。” “她诸葛先生的妹妹”郭灵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俯后仰,看向苏小小道,“你还真是敢编呐!” “什么意思”宇文婧问。 “既然她声称自己是诸葛先生的妹妹,不如把她带去见诸葛先生,当面认个亲好了。诸葛先生要是肯认下她这个妹妹,我把项上人头砍下来!” 郭灵犀没点破苏小小的真实身份,因为点破了就不好玩了,她就是想看着苏小小被当众打脸。 一旁的丫鬟突然指向前方:“看!诸葛先生过来了!” 诸葛青被一个黑甲卫推着,脸上戴了面具,他的特征很明显,对熟悉他近况的人来说十分好辨认。 众人虽然觉得奇怪他为何突然戴上面具,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停。”他开口。 黑甲卫停下轮椅。 诸葛青扭头望向草场的方向。 小虎坐在卫廷怀里哭鼻子,委屈得不得了。 大虎仰头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都说了你接不住,你非要去接,我的力气很大的!下次换你来踢,我来接,可以了吧” 二虎也劝道:“对呀对呀小虎,你下来嘛,别让爹爹抱啦,和我们一起玩!” 魅姬顺着诸葛青的目光望过去,忍不住睁大了眸子:“天啦,那不是那个瞎子吗他怎么会和我的三个小相公在一起我的小相公还叫他爹是我听错了吧一定是我听错了!” 三小只声音不大,寻常人听不见,习武之人却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我也听见了,就是叫的爹。”杀手神补刀。 魅姬狠狠瞪了他一眼。 诸葛青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 卫廷似有所感,朝这边望了过来。 诸葛青及时收回视线,淡淡说道:“走了。” 卫廷的目光落在诸葛青的身上,这就是方才自己在凉亭里遇到的人吗 小郡主走了过来:“卫廷,你在看什么啊,诸葛青!” 卫廷眉头一皱:“他就是诸葛青” “诸葛先——” 宇文婧匆匆下了台阶,打算和诸葛青打个招呼,奈何诸葛青早已被杀手推走,连个眼神也没给她。 苏小小双手抱怀,挑眉看向郭灵犀:“去叫呀,把我哥叫住,喊他来和我对质呀。” 郭灵犀咬牙:“你别得意!诸葛先生是有事先走了,下次再遇上,你可没这么走运了!” 苏小小冷哼一声,两眼望天。 …… 御书房,西晋帝将几个皇嗣叫过来耳提面命了一番,内容无外乎老子的寿宴都给老子安分点,别作妖让他国使臣看了笑话。 皇嗣们连连表孝心,表示兄友弟恭、姊妹和睦,父皇多虑了。 出来后,一个个鼻孔朝天,谁也不理谁,头也不回地走了。 宇文怀与宇文汐走在最后面。 在宇文怀看来,他俩才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其余弟弟全是陪跑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宇文汐:“父皇的意思,想必妹妹听明白了。” 宇文汐淡淡说道:“父皇什么意思我不管,大哥什么意思我倒是愿意洗耳恭听。” 宇文怀笑了笑:“妹妹能被放出来,大哥高兴还来不及。” 宇文汐冷笑:“好听的话留着说给你的幕僚听吧,兴许以后都听不着了。” 宇文怀笑容不变:“还是对妹妹多说几句为好,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妹妹出来了。” 宇文怀:诸葛青今晚就会让你万劫不复! 宇文汐:我今晚就会让诸葛青万劫不复! “哼!” 二人互翻了个白眼,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 回到各自的凉亭后。 “你说什么诸葛先生走了”宇文怀不可置信,说好了对付宇文汐的呢突然走了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汐的反应并不比宇文怀的强上多少。 “他怎么就走了我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要在今晚狠狠将他一军的!他走了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兄妹两个各自气到心梗。 诸葛青直接坐上马车出了皇宫。 久违的宁静被打破了,他思绪翻涌,情绪久久无法平静。 腿又开始疼了。 是针扎的疼,是撕裂的痛,还掺杂着万千蚂蚁啃噬的难受。 他不能激动,这会让他的状况变得更糟糕。 但此刻的他无法平复。 他拽紧了拳头,不知是疼痛还是思念,眼眶都微微泛了红。 忽然,一道身影拉开后门闪入车内,在他身旁坐下,冰凉的匕首抵住了他的脖颈。 是卫廷。 “你是宇文怀的心腹,你应该清楚我去戏楼找人的事,你们把画像上的人怎么样了” 诸葛青没有说话,他用了极大的力气压抑内心的翻涌。 “你不说的话,我就杀了你!或者,砍掉你一条胳膊,送到宇文怀的府上,我相信,他会很乐意与我做交易的。” 诸葛青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一支箭矢射来。 诸葛青猛地推开卫廷,侧身摊开手臂挡在了卫廷的身前。 卫廷吃了一惊,压下他手臂,一刀劈断即将射中他心口的箭矢! 在不远处跟着的杀手与魅姬现身,冲向了朝诸葛青放冷箭的刺客。 马车内,卫廷古怪地看向诸葛青:“你刚刚……” 诸葛青努力维持着镇定,但他的呼吸出卖了他。 泰山崩于而面不改色,是因为不在乎。 可当听到某个傻小子为了找寻他,不惜单枪匹马得罪西晋皇室时,他还怎么强装镇定呢 卫廷把匕首换到左手,刀尖对着自己,缓缓伸出右手去摘他脸上的面具。 诸葛青偏过头去,避开他的手。 卫廷怔怔地看着他面具下露出的一截苍白的下巴,怔忡地开了口: “二哥” 双倍倒计时,最后的月票,是带二哥回家的路。 求票,让二哥回家。 590 相认(二更) 诸葛青身子一僵,仍旧是没将脸转过来。 他的喉头微微动了下,似是想开口。 卫廷倔强地看着他,不放过他的任何一处细节,若说方才只是试探,那么眼下他是实打实地确定了。 在二哥拒绝自己之前,他抢先一步道:“我认错人了,你失忆了,你是死士,你中蛊了,想说哪一个” 不是第一次抓哥哥回家了,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卫小七了,他已经学会自己给哥哥找理由了。 说哥哥的话,让哥哥们无话可说。 诸葛青:“……” 魅姬与杀手解决完了那些刺客,一共十人,埋伏在出宫往东的必经之道上,一名弓箭手潜伏在屋檐上,九名杀手藏于小巷。 他们留了一个活口。 魅姬一脚踹上那人的肩膀:“就这点本事也敢来行刺先生,不自量力!说!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咬破了嘴里的毒囊,面容一阵扭曲,嘴里吐出黑血,神情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伴随着他的重重倒下,一滴黑血飞溅而出,洒在了魅姬的鞋子上。 魅姬炸毛跺脚:“啊!脏死了!脏死了!” 杀手睨了她的鞋子一眼,一滴血而已,女人就是爱大惊小怪。 魅姬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望向马车的方向:“车里还有人!” “是那个人。”杀手说。 “哪个”魅姬问。 杀手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措辞:“你公爹。” 魅姬:“……” 魅姬没好气地问道:“你看见那瞎子进先生的马车了先生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为何不阻止那人万一他伤害先生怎么办” 杀手道:“先生说过,不许动他,那我就不能动他。” 魅姬一噎:“你——” 诸葛青手下的人绝对服从命令,哪怕命令是让他们杀了诸葛青,他们也会毫不犹豫。 魅姬蹬蹬蹬地往马车走去。 杀手叫住他:“我若是你,就不会过去。” “为什么” “杀手的直觉,先生很开心。” “开、开心” 魅姬一脸懵逼地眨了眨眼,车帘子被箭矢射落了一半,从她与杀手的角度,恰巧能将里头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先生明明很痛苦啊,你看他拳头拽得那么紧,一定是腿又疼了,还比平常疼得厉害,眼眶都红了。这要是开心的话,先生得是有什么癖好啊” 言及此处,魅姬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先生……不会就是传闻中的那种……点着蜡烛、绑在床头、让人抽他小皮鞭的……” 杀手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这都什么跟什么 …… 西晋皇宫,崇明殿,宴会正式开始。 西晋帝端坐在龙椅上,身旁是皇后,双侧稍往下的两张席位上,分别坐着来自大周与北燕的和亲公主,如今已被册封为灵妃与静妃。 西晋帝并非荒淫无道之人,且听闻两位新妃入后宫后,西晋帝明面上赏赐颇丰,实则没怎么召二人侍寝。 不得不说,西晋的一手权术玩得是真好。 将两位公主嫁给哪个皇子都不合适,一个宇文怀,一个宇文汐,平日里斗起来就够令西晋帝头疼了,再来两个有北燕与大周撑腰的皇子,那得乱成什么样了 苏小小与三小只以皇女府贵客的名义入席。 苏小小与宇文汐一桌,三小只原本是与小郡主一桌,被苏渊用糖葫芦吸引了过去。 三人一个坐在苏渊怀里,两个坐在老侯爷怀里,吸溜吸溜地舔糖葫芦。 大殿中央歌舞升平,舞姬们竭尽全力,甚至不惜使出浑身解数,然而仍是有越来越多的人被三胞胎吸引。 原因无他。 三胞胎太稀罕了,何况又是长得如此漂亮可爱的。 他们窝在苏渊与老侯爷怀中,像三个奶唧唧的糯米小团团。 女眷们的眼睛都看直了,男人也时不时瞥上两眼,俨然觉得要是自己也生了三胞胎的话,那定是能雄风八面的。 西晋帝问起了苏小小的身份,宇文汐大大方方地介绍:秦沧阑的嫡亲孙女,镇北侯府表小姐,嫁与武安君的幼孙卫廷为妻。 老侯爷听到宇文汐的介绍里带上了镇北侯府,他表示很满意。 这个介绍引起了一阵骚动,原以为只是普通的宾客,不曾想来头如此之大。尽管大周的国力不如西晋,可秦沧阑与镇北侯以及武安君的名号是响当当的。 “卫廷原本也来了,临时身子不适,我让他先回去歇息了。” 宇文汐对于卫廷的缺席给出了合情合理的解释,并说道,“他为父皇备上了厚礼,祝父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礼物是宇文汐准备的,卫廷他们前一晚才知有寿宴,根本来不及准备寿礼,来得及宇文汐也不会让自己的客人破费。 西晋帝点了点头,目光再一次落回苏小小的脸上:“就是她治好了弈儿的天花” “是。”宇文汐说。 在场可是有几位太医的,消息早传出去了。 众人纷纷摇头,明明是梁太医治好的,皇女殿下却将功劳算在一个外人的头上,看来是想笼络大周那边的势力。 西晋帝心里是明白的,的的确确就是这个小丫头治了宇文弈的天花。 他此番放宇文汐出府赴宴,所有人都当他是心软了,在给宇文汐一个翻身的机会,其实,他只是想见见这位大夫。 他了解宇文汐,小丫头的身份已被和贵识破,宇文汐一定会带上对方来过一过明路。 他本打算将小丫头留下为诸葛青治病,以此来长久留住诸葛青,让诸葛青为西晋所用。 可他没料到小丫头竟然还有些来头。 西晋帝喝了一口茶,神色不明。 一场宴会,由于诸葛青的缺席,宇文怀与宇文汐没能斗起来,三皇子等人都有些兴致阑珊,等着看大戏呢,大哥与二姐一个也没出招。 好失望哦。 比他们更失望的是舞姬。 舞姬们简直可以说是绝望,她们腰都扭断了,脚都跳抽筋了,脸也笑僵了,可那些宾客宁可看三个小团子吭哧吭哧啃糖葫芦,也不看她们跳舞。 她们从来没有想过,和她们抢饭碗居然是三个小奶娃。 宫宴结束后,宇文汐派了马车送苏小小,老侯爷与苏渊一道乘坐马车从皇宫出来。 到门口,他们就要换回自己的马车了。 临下马车前,老侯爷问道:“卫廷上哪儿去了” 苏小小道:“他说有点事,可能会忙到很晚,让我先一会儿先回客栈。” 她暂时没说卫廷遭遇了一波刺杀的事。 老侯爷皱眉:“这个卫廷,搞什么。” 苏渊看着坐在自己与老侯爷怀里犯困到小鸡啄米的三小只,笑道:“父亲,几个孩子累了,我们先走吧,让他们赶紧回客栈歇息。” 老侯爷低头看了看腿上的大虎与二虎,笑呵呵地哄道:“今晚去太爷爷那边好不好” 三个小家伙一秒清醒,呲溜溜地从他与苏渊的腿上下来,走到苏小小身边,果断冲他俩挥挥小手。 “太爷爷再见!舅爷爷再见!” 老侯爷:“……” …… 却说卫廷认出了诸葛青后,就赖着不走了。 “你住哪儿了”卫廷问。 诸葛青不答。 “不说就当我没辙了吗”卫廷挑眉,把晕倒的车夫抛给杀手,一鞭子打在马儿身上,马儿扬起马蹄奔跑了起来。 卫廷坐回他身边,双手交叉一抱:“老马识途,二哥你教我的。” 诸葛青的马认路,果真将马车回了诸葛青的住处。 看着熟悉的门庭,再看看推门出来迎接诸葛青的阿元,卫廷的脸黑了:“三个小崽子嘴里的帅伯伯就是二哥” 他不是第一个找到二哥的! 小崽子已经和他二哥见过几面了!!! 卫小七表示心里不平衡了! 阿元并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卫廷与先生同乘一车回来,还当二人是在半路上碰上了。 “他就是三胞胎的父亲,先生,你们认出来了呀” 诸葛青没说话,径自推着轮椅进去了。 卫廷看着他的轮椅,终于明白为何他的院子全都没有门槛,连台阶上也有一半铺着石板。 “我家先生要歇息了,这位公子……” 阿元话未说完,卫廷绕过他,跟着诸葛青进了屋。 阿元一脸懵逼。 他看看卫廷,又看向紧随而至的杀手和魅姬。 “要不要……把那个人……‘请’出去呀” 他说的是请,实际是扔。 先生很讨厌陌生人进自己屋的,连他都只能在打扫时进去。 杀手没吭声,魅姬翻白眼。 卫廷站在诸葛青身后:“我拿着你的画像去戏楼找你,结果遭到了宇文怀的追杀。” 诸葛青闭了闭眼:“他与此事无关。” 卫廷道:“这么说是二哥你要追杀我” 诸葛青欲言又止。 卫廷委屈坏了:“我千里迢迢来寻你,你却要杀我……我抱着茶叶来看你,你见也不见我……” 诸葛青深吸一口气:“你……” 卫廷气鼓鼓地去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顿了顿,用余光瞥向身后,“除非你承认是我二哥。” 诸葛青淡道:“随你。” 他将轮椅推到床边,艰难地用手将自己挪到床上。 卫廷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忍住了没有回头。 “你那个杀手,下手可重了,比三嫂揍我还疼。” 杀手:干我何事! “你不管我,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让我被风吹死,被寒霜冻死,被西晋的毒虫子咬死!” 卫廷赌气地说完,耍赖地往地上一躺。 诸葛青平躺在床铺上,双手交叠于腹上,静静闭上了眼。 阿元瞅着事情不大对,他硬着头皮进了屋,对诸葛青道:“外头风大,我给拿床棉被吧。” 诸葛青没说话。 阿元去拿了,递给卫廷。 卫廷赌气地抓过被子,用脚从里头一阵踢开。 阿元站在外头小声道:“西晋很奇怪,明明入秋了,却还有毒虫子跑出来,今天的杀虫草还没到……” 西晋早晚温差大,白日里如春如夏,夜里则如坠冰窖,在外头躺一夜那是真能把人冻死的。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诸葛青捏紧拳头,咬牙道:“卫小七你给我滚进来!” 卫廷卷住棉被,往里头一滚,呲溜溜地滚到了他床边。 卫廷将自己裹成蚕蛹,从棉被里露出一颗脑袋,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看着他: “二哥,你叫我小七了,你是要认我了吗不认我再滚一遍。” 诸葛青:“……” 今天两章都是肥章,小七的表现值得大家的一张月票吗翻翻口袋,还有月票的赶紧投掉,别过期了。 591 小七带你回家(一更) 苏小小一行人回到客栈。 扶苏不在,他被派去盯梢绯月戏楼了,可怜的娃还不知那是一场乌龙,肉痛地花了十两银子进去听戏。 三个小家伙疯玩了一整日,马车上便睡着了,苏小小抱里两个,杏儿抱了一个。 阿福将马车停在客栈门口,将马车交给伙计,从苏小小手里接了个孩子过来,三人上了楼。 杏儿把大虎的衣裳脱了,轻轻放在床铺上,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小姐,奴婢去叫热水。” “好。”苏小小把二虎放下,又对阿福道,“小虎给我吧,你也累了一整天,快去歇息。” “我等等少爷吧。”阿福说。 苏小小把两个小家伙的外衣脱掉:“不用,我等他就好。” “是。”阿福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回屋了。 热水打来之后,苏小小与杏儿给三个孩子洗了澡,卫廷还没回来。 苏小小喃喃道:“这家伙……到底去哪儿了” …… 诸葛青的房中,卫廷凭借自己一波接一波的骚操作成功留了下来。 不仅如此,他还得寸进尺爬了哥哥的床。 诸葛青要不是腿不能动了,早一脚把他踹下去了。 阿元贴心地抱了一叠干净衣物过来:“公子,地上凉,恐染了寒气,您先换身衣裳吧。” 在地上躺过还敢往先生的床上爬,真不怕被先生打死啊……先生可是有洁癖的。 “哦,还是你贴心。” 卫廷从善如流地换上了诸葛青的干净衣裳。 卫家人去边关那年,他才十七,印象中没这么高大,反倒是卫青习武之身,他的衣裳穿在卫廷身上总是过于宽长。 眼下却—— “二哥你瘦了好多,你的衣裳我穿着都小了。” 卫廷系上腰带,重重地勒紧。 诸葛青不言。 他只穿了寝衣,外袍搁一边了。 诸葛青道:“把外袍穿上。” “不用,年轻人火气大,不冷!” 说罢,他爬上床,盘腿坐在里侧,一瞬不瞬地看着诸葛青,“二哥,你把面具摘了吧,反正我已经认出你了。” 诸葛青淡道:“不摘。” 话音刚落,卫廷手贱地把他面具摘了。 特别想打死他的诸葛青:“……” 卫廷其实是想看看二哥的容貌有没有改变,毕竟,六哥毁容了,大哥脸上多了刺青……还好,二哥依旧是原先的容貌。 只是清瘦了太多,看着令人心疼。 二哥与大哥只相差一岁,但由于大哥是长子,是卫家的继承人,自幼他身上的重担就比别的兄弟多,属于自己的时间相应的少。 家中的弟弟们大多是二哥照顾的。 他与六哥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也最调皮,撩贱被揍了找二哥,闯祸了找二哥,摔疼了也找二哥,有时他玩捉迷藏,六哥找不着他,他躲着躲着就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趴在二哥的背上。 他至今记得,京城的黄昏,夕阳橙红,少年的脊背,单薄温暖。 他歪着头问:“二哥你怎么找到我的” 少年笑着说:“不论小七在哪里,二哥都能找到小七。” 二哥,这一次换小七来找你了,小七带你回家。 …… “阿嚏!” “阿嚏!” “阿嚏!” 在一连打了三个大喷嚏后,卫廷成功沦为小病号。 阿元端了个火盆进来,又抱了一床干净的厚棉被进来。 卫廷用棉被裹住自己。 不穿外袍是他最后的倔强! “熬碗姜汤来。”诸葛青淡淡吩咐。 “是。” 阿元去熬了一碗虫草姜汤过来。 卫廷闻了闻,傲娇地拒绝道:“没放糖我不喝。” 诸葛青冷冷地看着他。 卫廷接收到了他的眼刀子,幽怨地说道:“二哥你从前没这么凶的……好吧,你有。” 卫廷在诸葛青的眼刀子下,老老实实地把姜汤喝了。 他趁着起身将空碗递给阿元的功夫,不着痕迹地在诸葛青的被子上撑了一下。 诸葛青淡道:“腿还在。” 卫廷再次抬起手。 诸葛青:“右腿也在。” 卫廷又不动声色地挪向下方。 诸葛青:“双脚都在。” 卫廷面不改色地坐回了床里侧。 “阿元,你过来!” 阿元一出屋子,便瞧见魅姬在回廊尽头冲他招手。 他端着空碗走过去。 杀手也在,只不过他善于隐匿,阿元走近了才发现。 “魅姬。”阿元打了招呼。 魅姬道:“我问你,里头那个人是谁和先生什么关系” 阿元答道:“他是之前那几个三胞胎的爹。” 魅姬摆摆手:“这个我知道,我看见了,我问他姓什么叫什么。” 阿元摇摇头:“不清楚,只听他自称小七。” “小七,这是个什么名字”魅姬柳眉微蹙,葱白指尖点了点嫣红的薄唇,“他和先生的关系呢” “他叫先生……”阿元再次摇摇头,“我不能说。” 魅姬瞪了他一眼:“先生光明正大把人放进屋的,没让我们几个避嫌,你可以说的。” 阿元一想也是:“我听到他叫先生二哥。” 魅姬一怔:“二、二哥” “嗯。”阿元点头,“他还爬了先生的床,穿着一身脏衣裳爬的,先生没杀他,还让我熬姜汤给他。” “先、先生可以对一个人这么温柔吗”魅姬咬住小帕子,欲哭无泪,“好想被先生温柔以待。” 杀手无语地瞥了她一眼。 魅姬似是终于想到了什么,忽然后退三步,惊恐地看着杀手道:“你完了,你死定了,你差点儿杀了先生的弟弟!” 杀手:不是你让我去杀的 几人说着话,外头响起一阵低低的叩门声。 …… 卫廷看了眼他的棉被下的腿,问道:“二哥,你的腿怎么了” “没怎么。”诸葛青淡淡地说,“你该走了。” 卫廷就道:“你别撵我走啊,二哥,我还没待够呢,我们兄弟这么久没见了,你难道就没什么话和我说” 诸葛青想了想:“你很吵。” 卫廷:“……” 卫廷今日是打定主意赖到底了,不然明早他二哥的心理防线再筑造起来,兴许又将自己拒之门外了。 他抓着诸葛青的衣袖,一边摇一边憋着嘴儿,无比委屈地说道:“你干嘛撵我走啊我还是不是你最疼的小七啦” 苏小小来找卫廷,她刚到门口,便见到自家相公如此雷人的一幕。 她愣愣地问道:“卫廷” 卫小七浑身一僵。 今天是廷哥社死的一天23333 写了点兄弟的日常,太喜欢二哥了,下一章走剧情。 一到月底我就化身小月票精,小嘴叭叭叭全是月票,最后再叨扰大家两天,清个票。 592 二哥的真相(二更) 苏小小用的疑惑的语气。 因为床上侧着身子跽坐的男人尽管长得像卫廷,言行举止却毫不相干。 卫廷总是端着一副高冷的架子,走哪儿都恨不能老子天下第一、尔等皆要臣服的气势,虽然偶尔也很无耻,但……绝不会像眼前这样幼稚。 苏小小怀疑人生。 比她更怀疑人生的是卫廷。 他已经长大了,当然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了,可这不是为了捉哥哥吗 他一张老脸豁出去了,在哥哥面前丢人不怕,反正从小丢到大,黑历史一笔又一笔,数也数不清。 但不能在媳妇儿面前丢啊。 他不要面子的 他僵在原地,凭借暗影笼罩,隐匿住自己的气息,并变了变嗓音,抵死不认地说道: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 阿元来到门口,望着床铺上的卫廷道:“公子,你夫人来找你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夫人与三个孩子担心。” 被一箭射(社)死的卫廷:“……” 卫廷不动声色地坐直身子,大长腿一迈,跨过诸葛青走下床,一脸高冷地替自己挽尊: “都说了我要回去了,你非拉着不许我走,现在好了,我媳妇儿找来了。” 卫家最不要脸的……卫小七当之无愧。 诸葛青凉飕飕地看着他。 卫廷轻咳一声,双手负在身后,迈着官威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站在二人中间,拿腔拿调地说道: “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媳妇儿秦苏,我二哥……卫青。” 阿元识趣地退下了。 魅姬杵在院子里,拿杀手当人形盾牌,从他身后探出脑袋。 直觉告诉她,屋子里正上演着一场大戏,比戏楼的任何一出戏都精彩。 苏小小看向卫廷,满眼的不可置信:“所以刚刚真的是你。” 卫廷:这个梗过不去了是不是你的注意力怎么还没被转移! 苏小小不吝嘲笑:“呵呵。” 卫廷:“……” 苏小小这才将目光落在诸葛青的脸上:“我在皇宫见过你,你戴着那张面具。” 她指的是枕头上的银质面具。 “她们说你是诸葛青,所以你到底是谁怎么又成了卫青” 卫廷拍拍她肩膀:“你别问了,我二哥他不想说。” 诸葛青道:“阿元,把门关上。” 卫廷一愣。 怎么突然就要关门了 等等,二哥你是要说了 我磨了那么久,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躺了一个时辰,十八般武艺全用上,你一个字不吭,小胖孔雀一句话,你就要交代了! 卫廷的内心又双叒叕不平衡了。 “是,先生。” 守在外头的阿元缓缓将房门合上。 魅姬啥也看不见了:“哎——” 屋内,苏小小灯芯调亮了些,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前,又抓过床上的外袍扔给卫廷。 “穿上!” 卫廷不情不愿地将外袍穿上了。 “先生,我放个炭盆。”阿元在外头说。 “进来。”诸葛青道。 阿元放下炭盆,又给沏了一壶花茶才退下。 苏小小拿开茶壶盖,闻了闻飘散出来的龙眼与百合香气,问道:“你睡眠不好” 诸葛青略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偶尔。” 苏小小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龙眼百合茶递给他,给卫廷也倒了一杯,她不渴,也不冷,就没喝。 卫廷用脚勾了个凳子过来,在她身边坐下:“话说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苏小小道:“五虎说你在这儿。” 卫廷嘴角一抽,又是那只金刚小鹦鹉,回头把它炖了! 苏小小这会儿开始认认真真地打量诸葛青了,他的容貌也像卫家人,只是不如鬼怖与卫廷的相似度那么高,大抵是他的眉眼更多随了他的生母。 俊美已不足以用来形容他。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忧郁气质,眼神坚毅,可当他那双眼睛注视着一个人时,能让人感觉到久违的平和。 其实关于当年是如何在战场活下来的,鬼怖与卫六郎都没提,想来是很艰难的,也正因为难,所以不想将伤口剖开给家人看。 如果诸葛青不愿意说,苏小小与卫廷都不会逼他。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座小岛上。” 诸葛青淡淡开口,眼神和语气都分外平静,“是北燕的一座岛屿,我在那里待了半年,之后就离开来了西晋。” 他讲得云淡风轻,岛上发生了何事,他一概不提。 卫廷问道:“你的武功呢” 他是习武之人,靠近二哥的一霎就已经察觉到二哥的内力不在了。 诸葛青不甚在意地说道:“啊,武功废掉了。” 卫廷心口一痛,二哥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连武功都废了 他忍住难受,语气如常地问道:“腿又是怎么回事” 诸葛青道:“在岛上不慎受了点小伤。” 卫廷不信:“什么小伤三年多了还不痊愈” “我能给你看看吗我是大夫。”苏小。 卫廷:“二哥,别拒绝。” 诸葛青:“不必……” 苏小小唰的捋起他的袖子,三指搭上了他的手腕。 卫廷:因为拒绝也没用。 “你的手腕受过伤。” “不小心划伤过。” 苏小小表示怀疑,不小心哪儿有两边都那么齐整的 苏小小把完脉,又掀开被子去检查他的腿,足踺也有伤疤。 卫廷趁着苏小小给二哥诊断的功夫,继续问道:“二哥,你知不知道大哥也活着他也在西晋。” 诸葛青顿了顿:“我知道,绯月戏楼的令牌就是我让人给他的,我想着他总有一天能用上。” 提到这个,卫廷一肚子委屈,哼唧道:“确实用上了,我差点儿被你杀掉。” 他幽怨地瞪着诸葛青——你差点儿杀了你最心爱的弟弟,你知道吗 诸葛青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 “不是受伤,也不是中毒。” 苏小小诊断完毕。 她看了诸葛青一眼,只见对方眼底毫无波澜,她问道,“看来你知道。” 诸葛青平静地说道:“我在水牢里待过几日,出来后一双腿就不能动了。” 卫廷怔怔地看着他:“二哥……” 诸葛青用手撑着身体躺下,闭上眼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两个回去吧,我也要歇息了。” …… 二人从屋子里出来,正要回客栈,倚靠在桃树下的杀手开了口: “先生被抓去的那座岛是关押犯人的孤岛,岛上全是死囚、战俘、穷凶极恶之徒……以及这些罪人的后代。先生的武功在上岛之前就废了,手筋脚筋皆被挑断。那座岛,在先生去之前从没有人活着离开过,先生用了半年,杀光了岛上恶徒。 “我和魅姬也是岛上的人,我们追随先生来到西晋,先生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过往,我们一直以为先生是北燕人。 “先生之所以留在西晋,是因为西晋有先生续命的药,每月服用一次,否则寒气会攻入心脉,不治而亡。” 给二哥一个抱抱 593 医治二哥(三更) 回到客栈的房间后,卫廷坐在凳子上,良久没有吭声。 他的情绪很低落。 想到二哥遭受的一切,他恨不能自己替二哥去遭罪。 三个哥哥能活下来,每一个都历经了无数苦难,他不止一次地想,为什么不是他 苏小小让杏儿回屋歇息,杏儿看了眼神色忧郁的姑爷,不敢多问,静静地出去了。 卫廷道:“你刚刚也听见了。” 苏小小嗯了一声:“听见了。” 卫廷顿了顿:“那种药一月服用一次,二哥应该服了挺久了,腿依旧没能痊愈,也就是说,那个也不是最终的解药,只是延缓二哥病情的药。” 苏小小道:“应该是这样。” “你有把握治好二哥的腿吗” “我尽量。” 此次来西晋,遇上的全是此前没医治过的病,对她来说既是历练,也是不小的挑战,她会全力以赴。 苏小小感慨:“话说回来,二哥真的很厉害,我现在理解那句大皇子府三千食客,不如二哥一个了。” 二哥是真正的谋士,能以一己之力谋天下。 可惜的是这孱弱的身子。 卫廷轻叹一声:“我们几兄弟里,大哥的武功最高,五哥箭术最好,二哥不显山不露水的,在府上资质平平,若不是出了这等事,我也不知二哥那么多年都在藏拙。” 卫青敛藏锋芒,不去夺走任何一个兄弟的风头,甘愿做默默无闻的老二、不争不抢的庶子。 家里是没拿他当庶出兄弟看待过的,可他自己心里始终保持着他认为的该有的分寸。 苏小小双臂搁在桌上,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总觉得二哥待在西晋,不仅是为了治病那么简单,二哥在下一盘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 卫廷也察觉到了,如果只是治病的话,二哥犯不着对西晋皇室如此“卖力”。 他说道:“不论怎样,先治好二哥的腿。” 苏小小点头:“嗯,我来想办法。对了,这么晚了,你饿不饿” 卫廷道:“有点饿了。” 苏小小问道:“想吃什么” 卫廷不假思索道:“红烧鹦鹉。” 树枝上,鸟毛一炸的五虎:“……!!” 苏小小将二哥的腿记在了心上,遗憾的是,她、又、进、不、去、了! “关键时刻掉链子,说的就是你!” “你该不会是没有治二哥的药吧” 这不奇怪,药房是从前世跟来的,在前世的基地里,没人研究这种病。 就像前世也没人研究如何治疗天花一样。 苏小小想到了西晋药师留下的医书与手札。 上面记录了各式各样的毒,诸葛青的情况勉强可以归属于寒毒,不知能否找到相关治疗之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在一本一页不起眼的页角找到了类似的案例,其叙述的情况与诸葛青的大致一样。 之所以是大致,是因为对方没有诸葛青这么严重。 但也不妨一试。 就是这药方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前面几味我认识,最后一个是什么” 太破旧了,药名已经残缺了,药草倒是勉强可以辨认。 苏小小暗暗将图案记下。 临出去前,苏小小将医书上的方子翻来覆去比对了一番,确定没有雪莲,放下心来。 翌日一大早,小郡主照例来接她。 她去给小郡王复诊并换了药后,坐上小郡主的马车,挨个药铺找药。 可她们一连问了十多间药铺,没一个大夫认识。 小郡主叹道:“秦苏,西都最大的药房都找遍了,再找就只能去太医署了,你确定是长那个样吗” “我确定。”苏小。 “卫夫人!” 就在苏小小与小郡主打算坐上回客栈的马车时,另一辆马车驶了过来,停在二人面前。 帘子被掀开,沈鑫笑着道:“卫夫人,你还记得我吗” 苏小小道:“沈二爷” “是我!”沈二爷跳下马车,“这么巧,咱们又见面了。这位是——” 他看向苏小小身边的小郡主。 “可以介绍吗”苏小小问她。 小郡主点点头。 苏小小道:“皇女府的馨郡主。” “郡郡郡郡……郡主”沈二爷忙抱拳行了一礼,“草民沈鑫,见过馨郡主!” “不必多礼。”小郡主说。 苏小小对小郡主道:“我们在西都城外认识的。” 沈二爷讪讪,是啊,我还劝你不要去和皇女府扯上关系呢…… 所幸苏小小没有旧事重提,沈二爷看了看她身后的药铺,问道:“你是来买药的吗是你身子不适,还是卫兄弟身子不适” 苏小小道:“都没有,我是来帮一位朋友买药材的,可惜问了许多药铺,一无所获。” “什么药我帮你打听打听。”沈二爷担心她不信自己,笑着说道,“我是五行商盟的副盟主……的儿子,我认识不少来自各国的药商,有些药材西晋买不到,我能替你拿到!” 苏小小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寻药的希望,她将图纸递给他:“如此,就有劳沈二爷了。” 沈二爷认真看了看,折叠好妥帖地放进怀里:“行,我马上回去帮你问。要是问到了上哪儿通知你” “逐月客栈。” 告别沈二爷后,苏小小送西晋小郡主回皇女府。 刚到门口,莫邪便走了过来,他身边跟着上回见过的和公公。 和公公冲苏小小客气地笑了笑:“卫夫人,陛下请您与卫将军入宫做客,卫将军那边已经着人去请了,您直接随我入宫就好。” …… 庭院。 卫廷叩响了诸葛青的院门。 阿元在厨房做饭,魅姬与杀手离开了,前院只有诸葛青一人。 诸葛青听到那叩门的节奏就猜到是哪个臭小子。 “进来。”他淡淡地说。 卫廷推门而入:“二哥,我一会儿要去一趟皇宫。” 诸葛青自顾自地下着棋:“你不用和我打招呼。” 都没承认是你二哥。 卫廷才不管他承不承认呢,他认了就够了。天知道他一觉醒来,多害怕二哥搬走了。 卫廷微笑:“二哥帮我照顾一下。” 诸葛青正想把他轰出去,就见卫廷拎着一个、两个、三个奶唧唧的小团子,放了进来。 每个小团子的双手抓着一个小奶瓶,一脸无辜,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诸葛青冷声道:“把你儿子带——” 走字未说完,卫廷摸摸三小只的脑袋:“要听伯伯的话,知道吗” 说罢,他十分潇洒地走掉了。 三人抓着小奶瓶,呲溜溜地来到诸葛青身边。 诸葛青无奈叹了口气,问道:“吃早饭了吗” 三人摇头。 混小子,怎么当爹的 诸葛青忍住把某人抓回来打死的冲动:“等一下就有吃的了。” 某人着急,大虎和二虎的衣裳都没穿好,松松垮垮,衣领子也不对称。 诸葛青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把两个小家伙拉到面前,给他们整理衣衫。 “伯伯,你刚刚在干咸摸” 小虎奶唧唧地问,他的衣裳是杏儿穿的,整整齐齐没毛病。 “下棋。”诸葛青说。 三个孩子他分得清清楚楚,“你叫小虎是不是” 小虎点头点头:“对呀,我系小斧!” 这什么口音……诸葛青问道:“你上次说,你会下棋” 小虎含着奶瓶点点头。 诸葛青道:“那你和我下。” 小虎抓了一把棋子,吧嗒放在棋盘上:“下啦!” 小斧会下,放下的下! 诸葛青:“……” 最后二十个小时,双倍就结束了,还有月票的小可爱,投给二哥吧。 594 很宠的二伯(一更) 巳时,魅姬过来了。 她一进院子便瞧见了在门槛上排排坐、抓着小奶瓶、咕叽咕叽喝奶的三小只。 那种奇奇怪怪的水囊她是第一次见,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三个小相公实在太可爱了。 她笑眯眯地走过去,挨个捏了捏脸。 三小只沉浸式喝奶,没有动。 魅姬过了把手瘾,走到石桌边,对着又在一个人对弈的诸葛青道:“先生,你先上马车吧,我来帮你搬东西。” 诸葛青修长的指尖刚捏住一枚棋子,他顿住,问道:“上什么马车” “外面的马车呀!搬家!”魅姬说,“每次先生的住处被人发现了,都会立刻搬走,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吧虽说那人是先生的弟弟,可我看先生似乎不大情愿搭理他。” 诸葛青看了眼坐在台阶上喝奶的三个小团子。 小团子似有所感,也朝他看了过来。 眼神相对。 三小只呲溜溜地走过来,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魅姬道:“先生,上马车吧!” 三小只看着门口的马车,还以为是要出去玩,抓着小奶瓶吭哧吭哧爬了上去。 诸葛青:“……” …… 另一边,苏小小乘坐和公公派来的马车进了西晋皇宫。 西晋皇宫的整体建筑风格与大周相差不大,只是气候干燥的缘故,花卉草木开得不如大周皇宫的毓秀娇艳。 “卫夫人来西晋可还习惯”和公公一边带路,一边笑着与苏小话。 “气候有些干燥。”苏小,“不少地方风沙大,一日下来,车顶能抖下二斤沙子。” 和公公让她逗笑了。 苏小小又道:“不过你们这儿的羊肉比大周做得好吃,我很喜欢。” 和公公一看她的身材就不是那种嘴上说爱吃,实则一口也不肯多吃的。 苏小小问道:“和公公,你们陛下今日宣我进宫所为何事可方便透露一二” 和公公笑了笑,说道:“具体的陛下也没说,只让我们将卫将军与卫夫人请来皇宫做客。” 比起前两次的疏离与审视,今日和公公的态度明显亲和了许多。 看来的确不是坏事。 和公公将苏小小带去了御花园的一处凉亭。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花园中景致宜人。 西晋帝在与卫廷对弈,苏小小老远便听到西晋帝愉快的笑声。 “后生可畏呀,朕输了!心服口服!” 和公公禀报:“陛下,卫夫人来了。” “哦”西晋帝朝苏小小望了过来,脸上还挂着没褪去的笑意,“过来坐。” 苏小小走上前,端臂行了一礼:“见过西晋陛下。” 西晋帝笑道:“免礼了,坐。” 苏小小在卫廷身边坐下。 西晋帝和颜悦色地问道:“弈儿病情如何了” “小郡王已度过危险期,等结痂脱落,天花就痊愈了。” “如此甚好,甚好!”西晋帝想到什么,又问道,“可有后遗症” 苏小小严谨地说道:“他不挠的话就没有。” 自行脱落的痂也会留下一点印子,但那种程度是完全可以淡化消除的。 西晋帝笑道:“多亏是遇上了卫夫人,弈儿才有救,否则朕怕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来人。” 一名小太监捧着两个盒子走上前。 西晋帝给和公公使了个眼色。 和公公打开第一个,是满满当当的金条。 西晋皇室可不像大周国库亏空,他们家底浑厚,国库充盈,是当真有钱的。 苏小小的眸子亮晶晶的。 西晋帝指了指金子道:“这些是弈儿的诊金。” 苏小小轻咳一声,正色道:“皇女殿下已经付过诊金了。” 西晋帝笑了笑:“你就当是朕给你的赏赐好了。” 苏小小看了眼卫廷,卫廷道:“收下吧。” “多谢西晋陛下。”苏小小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和公公又将第二个盒金子也放在桌上。 苏小小:等等,一盒是赏赐,那这第二盒是—— 西晋帝看着苏小小道:“朕有个不情之请,卫夫人既是能医治天花的神医,朕想请卫夫人再为朕医治另外一个病人,这些只是定金,若是治愈了,朕另有厚赏。” 小郡王的诊金是一盒金子,那个病人仅仅是定金就有一盒金子,什么人的身价比小郡王还高 西晋帝道:“你只管放心去治,治不了,朕也不会怪罪。” 这个条件可以说是很诱人了,那些太医被派去给小郡王治病,治不好全部要被问罪,可见西晋帝本身并非心慈手软之辈。 他能让步到这个份儿上,一是苏小小背后的势力强大,第二个也是最重要的,对方对他来说很重要,甚至到了让他屈尊降贵去求医问药的地步。 思绪转过,苏小道:“我得先见见病人,看我能不能治。或者,我先看看他的医案,了解一下他的病情。” “把医案拿来。” 西晋帝选择了后者。 和公公去太医院拿来了一本厚厚的医案。 医案上没写对方的姓名,只记录了对方的年龄、性别、病症、脉象、处方。 处方每月都会换一次,苏小小注意到唯独一味药一月服用一次,三年了从未换过。 西晋帝说道:“医案你可以拿回去,考虑几日再答复朕。” …… 出了皇宫,二人坐上阿福的马车。 苏小小挑开帘子看了看,确定没被人跟踪,她将医案翻开放在桌上:“这是二哥的医案,西晋不惜花重金让我去治的人是二哥。” 卫廷问道:“你确定” 苏小小笃定道:“我昨晚给二哥诊过脉,与医案上的脉象一模一样,其余症状也对得上,甚至这些方子也的确是给二哥治腿的,只不过,疗效都有些不尽人意罢了。 “二哥看似是宇文怀的谋士,实则是西晋帝的,只不过,二哥从诸多皇嗣中选择了辅佐宇文怀。” 卫廷沉思。 苏小小接着道:“另外,我还有个新的发现,你可还记得昨夜那个杀手说,二哥每月都需服用一次解药,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解药,眼下有答案了。” 她说着,指了指方子上的一味药。 卫廷蹙眉:“石髓” 苏小小道:“也叫石钟乳,一般产于天然岩洞,十分稀少,有补命门,破痼冷,温脾胃,生气血之功效。应当不是普通的石髓。” 卫廷问道:“你的意思是,这种石髓恰巧能延缓二哥的病症” 苏小小点头:“是。但以西晋帝着急找大夫的架势来看,应该也延缓不了多久了。要么,是石髓的功效大不如前了,要么,是石髓快干涸了。不论哪一种,对二哥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 卫廷的眸光沉了下来:“二哥的病不能等了。” …… 书房。 诸葛青处理完各地探子送来的密函。 他抬手去拿印鉴,胳膊微微颤抖,印鉴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先生!” 魅姬端着一碗莲子羹入内,将托盘放在桌上,快步来到他身边,拾起地上的印鉴放在桌上。 印鉴是歪的,角与桌角没有对齐。 诸葛青伸手将印鉴放正。 魅姬注意到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她的眸光落在他脸上,他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冒:“先生,你的腿是不是又疼了你这个月不是刚吃了药吗” 其实就算先生不说,她也注意到了。 先生最初吃一次,整整一个月都不会太难受。 可就从最近几个月开始,石髓的药效在减弱,从一个月缩减到二十天,再缩减到半个月,如今……竟是连三两日也撑不住了吗 “先生……”魅姬眼眶一红。 “我没事。”诸葛青笑了笑,“我只是还没吃药。” 魅姬的眼泪落了一半,又硬生生憋回去:“药在哪里” “柜子里。”诸葛青道。 魅姬忙拉开柜门,将药瓶拿了出来,递给诸葛青服下:“为什么不吃啊” 诸葛青云淡风轻地笑道:“忘了。” 纯粹是让某个臭小子气的,药都忘记吃了。 魅姬暗松一口气,吓死她了,差点儿以为没效了! 药效是有的,只是确实没那么好了而已。 “伯伯。” 三小只走进来。 大虎说道:“肚子饿了。” 诸葛青道:“想吃什么” 小虎想了想:“猪猪丸几。” 诸葛青:这又是什么菜 …… 苏小小与卫廷回到客栈后,立刻去找诸葛青与三个小家伙,哪知门是锁着的。 “看来是二哥带他们出去了。”苏小小四下看了看,“啊,对了,扶苏呢有两天没见到他了。” 卫廷一噎,他把扶苏忘在戏楼了…… 卫廷去戏楼通知扶苏,苏小小在客栈仔细翻看二哥的医案。 约莫半个时辰后,门外响起了笃笃笃的叩门声。 “夫人,有位姓沈的客人找您。” 沈二爷 苏小小合上医书,去了一楼的大堂。 沈二爷冲她招了招手:“卫夫人,这儿!” 苏小小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沈二爷,你来客栈找我,是有消息了吗” 沈二爷神秘一笑,自怀中掏出苏小小给他的图纸,展开了问道:“是这味药吧” 苏小小点头:“是。” 沈二爷笑道:“你别说,我还真给你找到了!” 明天上午双倍活动结束,大家还有月票的赶紧投掉,今天一过就被系统清掉了。 595 护短的二哥(二更) 上午与他提的事,晚上就来了消息,这办事效率,苏小小妥妥地爱了呀。 沈二爷晃了晃自己身上的大金链子,这一瞬,苏小小只觉对方身上充满了智者的光辉。 沈二爷给她倒了一杯茶,在为人处世上,沈二爷是没的说了。 他道:“你这药草可不好找,也就是遇上我了,换别人,给你打听三五个月也未必能有消息的。” 事情办得漂亮,必须得吹三秒牛逼! 不经商的人或许没怎么听说过五行盟,可在商贾的耳朵里,五行盟是如雷贯耳的存在,它的势力范围极广,就连大周也有五行盟的商人。 他爹是五行盟的副盟主,他顶着他爹的名号四处打探药草,各国商人多少得给他爹一点面子,也帮着打听,很快便在一个魏国商人手里发现了这种药草。 “人家不远千里把药草从魏国带来的,用花盆儿种着呢,一路上精心养护,费了不少心思。” 苏小小道:“价钱好商量。” 即便一掷千金,她也要买的。 沈二爷摆摆手:“区区一株药草我沈鑫还是送得起的!再说了,咱是朋友,可不许这么见外!我在东庭楼订了一桌酒席,今晚我做东,咱一块儿吃个饭,喝上两杯,你就不喝了,卫兄弟喝,彼此交个朋友。他那儿还有不少好药材,你看中什么,只管问他要!” 他说着,四下看了看,“咦卫小兄弟和我的三个小世侄呢” 苏小小笑了笑,说道:“他们出去了。” 沈二爷道:“去哪儿了,我派人去接。” 苏小小不好说三小只和诸葛青出去了,于是道:“三个孩子被我舅祖父接走了,卫廷去绯月戏楼见个朋友。” “你舅祖父也在西都啊叫上一块儿来吃饭!” 苏小小微笑:“他们去哪里玩,我也不太清楚。” “啊。”沈二爷挺遗憾,“我先把你送去东庭楼,再去绯月戏楼接卫小兄弟。若是周五爷到了,你们先聊。” 一般来说,女眷不轻易会见陌生男子,可沈二爷是何等眼力他一看卫夫人便知她并非委身于深闺的小妇人,她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女子。 并且这次买药草的事,她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卫兄弟都听她的。 苏小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很期待,也很庆幸自己交了沈二爷这个朋友。 东庭楼位于西都的南市,是西都城内最大的酒楼,共有三层,越往上的厢房价钱越高,一般人能在一楼的大堂抢个位置就不错了,二楼是得豪掷千金的,三楼想都别想,有钱也不好使。 五行盟每月有一次预定三楼厢房的机会。 沈二爷果断把他爹的机会祸祸了。 回头又是一顿鞭子,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沈二爷道:“其实楼上还有,但并不对外开放。你先坐会儿,我去接卫兄弟。” “好。”苏小小应下。 她坐在窗边,看着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感慨不打仗就是好,西晋真热闹。 听闻大周原本也国力强盛过,战火太多,劳民伤财,国库亏空了,百姓的日子也艰难了。 她喝着茶,对方还没来,她正好趁此机会想想一会儿还需要哪些药材。 只不过,有时人想找清净,偏偏还有点儿不容易。 大皇子府的宇文婧今日也来东庭楼了,与她一道过来的另有几位千金与郭灵犀。 按理说,后宫妃嫔不得随意出宫,西晋帝体谅她远嫁,和亲使团又离开在即,特地准许她出宫与亲人道别。 倒也是来了一位送嫁的庶出兄弟的,可郭灵犀能与他有什么感情去西都驿馆现了个身便和宇文婧出来闲逛了。 二人路过厢房门口,一眼看见了坐在里头的苏小小。 “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 郭灵犀冷笑着说道。 苏小小喝着茶,淡淡瞥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宇文婧替郭灵犀抱不平:“灵妃娘娘和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苏小小淡道:“她是你们西晋的灵妃娘娘,又不是大周的,我干嘛要理她” 宇文婧冷声道:“她也是你们大周的公主!” 苏小小有恃无恐:“那又怎样这里又不是大周。” 宇文婧噎了个倒仰。 郭灵犀深知苏小小这张嘴是能把活人气死的,她不被她牵着鼻子走,而是反客为主问道:“秦苏,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东庭楼的三楼,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来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宇文婧猛地抬头看向苏小小:“没错,这里的厢房每一间都只订给西晋人,你又不是西晋人!” 伙计恰巧端了茶水上来。 宇文婧叫住他:“你们随便什么人都往三楼放吗” 伙计讪讪一笑:“这间厢房是五行商盟订下的,这位姑娘是五行商盟的客人。” 一听苏小小不是自己赖进来的,宇文婧又有些哑口无言了。 郭灵犀眼神一闪,笑着问道:“婧儿,咱们的厢房在哪里” “在里头,天字间!”想到自己的厢房,宇文婧再次恢复优越感。 郭灵犀夸赞道:“婧儿你真厉害,居然能订到天字间,我听说那是东庭楼最好的厢房。” 宇文婧得意地说道:“我父王是大皇子,我们大皇子府要什么厢房订不到,不必求爷爷告奶奶,走这个那个的关系。” 郭灵犀笑道:“我们走吧,有些人就是喜欢招摇撞骗的,谁知她又撒了什么谎才进了五行盟的厢房。” “是谁在编排我们五行盟啊” 伴随着一道威严而低沉的声音,一名年过半百却依旧步伐稳健、精神矍铄的老爷迈步走了过来。 伙计夹在中间难做人,见到他来,如临大赦:“沈老爷!您来了!” 宇文婧对郭灵犀道:“我在父王的书房见过他,他就是五行盟的沈副盟主!” 沈副盟主来到二人面前,对宇文婧拱手行了一礼:“宇文小姐。” 宇文婧淡淡笑了笑:“你来的正好,里头那个人说是你们五行盟的客人,你认识她吗” 沈盟主看着苏小小,眉头一皱。 郭灵犀装模作样地惊呼:“沈老爷,你不认识啊” 宇文婧冷哼道:“沈老爷,你怕是不知道吧,她就是个大骗子,四处招摇撞骗,她上回还说自己是诸葛先生的妹妹,结果诸葛先生压根儿不认识她!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我这边这一位,她是大周的公主,那个女人也是大周人。众所周知,诸葛先生是北燕人,怎会有个大周的妹妹” “爹!爹!是我的客人!” 沈二爷气喘吁吁地爬上楼。 他适才去接卫廷,被告知卫廷已经走了,他又赶紧过来了。 他抓着他的袖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我今晚在此宴客。” 沈老爷:老子也要宴客的! 郭灵犀微微一笑:“沈老爷,你们五行盟是天下最大的商盟,最好不要结交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传出去有辱了您的身份。” 不管苏小小在大周多有身份,这里是西晋,大周那套不管用,她敢碰瓷诸葛青,她敢保证,没有一个西晋人有胆子继续与她来往! 沈老爷的神色果真出现了一丝犹豫。 儿子交友,他一向是不怎么干涉的,抢了他的厢房,回头揍一顿,这事儿也就过了。 可倘若捏造与诸葛先生的关系,此人便结交不得。 “你给我闭嘴!”沈老爷厉喝道,“把人给我请出去!” 沈二爷脸色大变:“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苏小小坐在五行盟的厢房里,被五行盟的副盟主当众“请出去”,这无疑是当众打了她一耳光啊,面子里子全丢尽了。 不过,谁让她碰瓷诸葛先生呢,这是她活该呀。 郭灵犀心里畅快极了,大周斗不过你,来了西晋,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啊。 这就是扬眉吐气的感觉吧! “还不把人请出去!要我说几遍!” “爹!她是我朋友!” 父子俩几乎吵起来,众人开始对淡定坐在里头喝茶的苏小小指指点点,骂她不要脸,骂她害人不浅。 忽然间,一队黑甲卫自楼梯走了下来。 他们是从上头下来的,难道……诸葛先生在顶楼的楼阁 这可真是太好了! 终于要把这个乡下丫头的脸摁在地上摩擦了! 有什么比让诸葛先生当场抓包更丢人的呢 黑甲卫来到厢房门口,为首之人的肃杀之气一下子震住了全场,楼道里变得鸦雀无声。 他问道:“刚刚是哪位说是诸葛先生的妹妹的” 宇文婧往里头一指:“就是她!” 众人唰的看向苏小小,完了,这姑娘的好日子到头了,西都容不下她了。 黑甲卫来到苏小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小小。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一刀砍了苏小小时,他忽然抱拳行了一礼:“小姐,先生请您上去。” 众人狠狠一惊。 黑甲卫叫她什么 小、小姐 郭灵犀花容失色:“这不可能!你们是不是认错了” 黑甲卫压根儿不理她。 “我可以带我的朋友上去吗”苏小小问。 黑甲卫道:“当然,先生说,小姐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 苏小小放下茶杯,来到满脸震惊的沈老爷面前:“沈副盟主,这间厢房我们用不着了,你请便。” 说着,她看向沈二爷,“沈大哥,我们上去。” 上、上哪儿 顶楼吗 从不对外开放的楼阁 我这是要去见诸葛先生了有生之年! 沈二爷整个人都在飘,像是干了一斤二锅头,上头到不行。 沈老爷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郭灵犀被啪啪打脸,尴尬到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宇文婧也很是吃惊,不过,她又不是郭灵犀,诸葛先生是她父王的谋士,她可以把场子找回来。 她笑道:“先生也在吗我去和先生打个招呼……” 黑甲卫护送苏小小上楼,听到她的话,转过身来,冷漠地拦住她: “先生说,闲杂人等,一概不见。” 今天两章都是肥章。 最后一小时了,大家看还有没有漏掉的票,咱们坚决做到不浪费任何一票。 596 药草(一更) 一直到最后一个黑甲卫消失在楼梯尽头,宇文婧才总算回过了神来。 她刚刚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被诸葛先生严正拒绝了 诸葛先生是她父王的谋士! 从不曾对她疾言厉色过! 她……她还多次向诸葛先生请教学问,诸葛先生都很耐心地为她讲解了,诸葛先生还夸赞她聪明、孺子可教…… “都怪你!” 她转过身来,冷冷地瞪向了郭灵犀。 郭灵犀如遭当头一棒,神色微变地捏紧了帕子:“怎么又怪到我头上了” 她也很冤枉好么 宇文婧到底年轻气盛,又被人捧惯了,突然遭人落了颜面,一口气不撒出来不痛快: “不是你说她绝对不可能是诸葛先生的妹妹吗还说她若是与诸葛先生有关系,你就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你倒是砍给我看呀!” 围观的人不减反增,几乎将楼道与走廊堵死了。 众人听到宇文婧的话,纷纷对郭灵犀指指点点起来。 当两个人同时深陷泥潭时,只用踩着对方的肩膀出来就好了,自己就不那么丢脸了。 郭灵犀快让宇文婧气吐血了,她想说,明明是你先质疑秦苏与诸葛青的关系的,我不过是替你佐证而已,怎么到头来全成了我的锅了 若在几个月前,她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了,毕竟她也是让人捧在掌心长大的,她连惠安公主都欺负过,区区一介王女又算得了什么 可惜,这里不是大周,她也不再是有太皇太后与郭家撑腰的灵犀郡主。 她只是西晋帝的一个妃子。 她不能真与西晋帝的亲孙女撕破脸。 念头闪过,她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将满腹冤屈吞回肚子里。 她一边憎恶着宇文婧,一边又十分纳闷。 秦苏是在乡下长大的,之后就回了京城,她无比确定秦苏没有去过北燕,也不曾来过西晋,她与诸葛青是怎么认识的 又为何会成了诸葛青的……妹妹 不,一定不是真妹妹! “到底是诸葛青有问题,还是秦苏有问题” 郭灵犀望着没人敢上去的顶楼,冷冷地咬了咬唇瓣,她迟早会弄明白的! …… 东庭楼的顶楼十分宽阔,分出了一半的位置建了一处雅致的楼阁,其余的地方改造了成了一个露天的小园子,院子里种了些花卉、瓜果与葡萄。 魅姬正带着三小只摘葡萄。 三小只自己是摘不着的,有黑甲卫抱着他们。 沈二爷还处在醉酒状态,一张脸涨得通红,身材魁梧的大老爷们儿,突然就成了个不敢说话的害羞小媳妇儿。 “这位是沈二爷,我们在入城那天认识的。沈二爷,这是我……兄长!” 对外暂且这么称呼着吧。 沈二爷不是多嘴多舌之人,从他从不打探他们与皇女府的关系就知道了。 沈二爷果真没细问是什么兄妹,诸葛青客气地叫了他一声沈二爷,吓得他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诸葛先生,您叫我沈鑫就好!” 诸葛青微微笑了笑。 沈二爷又醉了。 作为一个男人,居然会觉得另一个男人笑起来很有魅力。 而且诸葛先生一点架子都没有,很随和,但无形中又自有一股神秘的威严,令人不敢心生亵渎与造次。 “我去和世侄儿们摘葡萄!” 他看出二人有话要说,识趣地找了个借口走开。 诸葛青望着葡萄架下叮嘱道:“魅姬,招待好客人。” “知道啦!”魅姬摘了一串葡萄转过身来,傲人的胸脯直直撞入沈二爷的视线。 沈二爷唰的喷了鼻血…… 苏小小与诸葛青提了西晋帝找她为他治腿的事:“原来你是西晋帝的谋士,为什么会选择宇文怀呢” 诸葛青说道:“你猜。” 苏小小双手抱怀:“我才不猜呢!” 诸葛青笑着喝了一口茶。 这是拿她当小孩子,不想告诉她呢……算了,也没多好奇。 想到什么,苏小小又道:“西晋帝那边你打算怎么说郭灵犀知道了,我敢保证,她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找西晋帝告发我们的关系。另外,如果我是你妹妹的话,西晋帝请我给你治病,我是不是不大好意思收诊金了” 诸葛青看了她一眼:“重点是后一句吧” 苏小小轻咳一声:“别说出来嘛。” 约莫一刻钟后,卫廷也到了。 沈二爷做事细致,在绯月戏楼没找到卫廷,又差人去了一趟逐月客栈,倒是真碰上了卫廷。 卫廷在大堂里就已经听说了刚刚发生的事,二哥给小胖孔雀撑腰了,四舍五入就是给他撑腰了,他很受用。 他与沈二爷打了个招呼,坐回二人身边:“二哥,东庭楼不会是你开的吧” 魅姬抱着一篮子洗好的葡萄过来,放在诸葛青的面前:“东庭楼不是先生的产业,是先生的一位朋友开的,先生曾有恩于他!” 说罢,瞪了卫廷一眼,“瞎子!” 卫廷懒得和一个小丫头计较。 魅姬冷哼着走掉了,继续去摘葡萄。 卫廷捏起一颗葡萄:“绯月戏楼总是二哥的吧等等,逐月客栈不会也是二哥开的吧” 诸葛青没说话。 卫廷怔住了:“真是二哥开的!那干嘛还收我房钱!” 诸葛青:“亲兄弟,明算账。” 卫廷:“……” 魏国商人迟迟没到,沈二爷可不能让诸葛先生去等一个药商,何况还有孩子呢,先生不饿,孩子也该饿了。 沈二爷道:“这么晚没来,可能有事耽搁了。” 诸葛青看了眼在打呵欠的三小只:“那我们先吃。” 小虎如愿以偿地吃到了糯米珍珠丸子。 可惜刚刚葡萄时,别人在摘他在吃,小肚子都填饱了,只吃了一个猪猪丸几就再也塞不下了。 大虎二虎各自抓着一根烤羊排,啃得小嘴儿油滋滋的。 诸葛青吃素。 沈二爷今晚老激动了,他见到了诸葛先生……活的。 不仅如此,他还与对方同桌吃饭,他回头必须去祖坟看看,是不是冒青烟了。 他脑门儿一热,双手捧起酒杯站起身:“我我我……我敬先生一杯!” 魅姬严肃道:“我家先生不饮酒!” 沈二爷:“啊……” 诸葛青笑了笑:“我以茶代酒,可好” 沈二爷受宠若惊,脑袋都快点掉了:“好好好!” 一万个好! 一杯下肚,他更上头了。 卫廷酒量不错,与他喝了两杯。 酒过三巡时,魏国药商终于姗姗来迟。 “抱歉抱歉,我刚回西都,听我的药童说你们想买我的药草。” 沈二爷道:“是啊,柳大哥,你的那株药草还在吗” 柳爷叹道:“你们早一日来找我,我都能卖给你们,不,是送给你们!可我今儿出西都……已经卖给别人了!” 不知不觉到12月了呢,时间过得真快,好像昨天才开文,一眨眼,写到第三卷了。 新的一月,《将军》依旧需要大家的支持,请为《将军》投上一票,鞠躬感谢。 597 二哥的手段(二更) “咋就……卖给别人了呢”沈二爷发懵。 他觉得自己这事儿办得不漂亮,他很惭愧。 魏国药商道:“我来西都一个多月了,那株药草一直没卖出去,我以为卖不出去了,就想着赶在它枯死之前便宜处理了……谁也没想到……要么没人要,一要全都要。” 他也挺为难。 沈二爷是副盟主的儿子,谁不想傍上这颗大树 何况…… 他瞥了眼不远处坐在轮椅上如仙如玉的男子,不知怎的,总感觉对方是个大人物。 “卫兄弟,卫夫人……”沈二爷惭愧坏了,方才还跟人吹牛逼说找到药草了,转眼药草就被人买走了,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是不知道这株药草是给诸葛青买的,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当场从顶楼跳下去。 “你卖给谁了”魅姬走过来问。 魏国商人从未见过如此勾魂摄魄的女子,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魅姬傲人的胸脯,忍住喷鼻血的冲动,讪讪说道:“卖给一个药师了。” 魅姬问道:“在哪儿卖的” 魏国商人不敢再看她,唯恐自己当众失态:“东城外的一个集市。” 魅姬又道:“你记得那人的样子吗” 魏国商人连连点头:“记得记得!” 卫廷让扶苏去取了纸笔来,等魏国商人描述完,他的画像也完成了。 “你看看。”卫廷把画像展示给他。 “对!就长这样!”魏国商人大惊,怎么会有人把画像画得这么像神了啊! “行了,我知道了。”魅姬让画像拿了过来,卷好后收进自己的宽袖,“十二时辰,我必定拿回药草!” 杀手瞥了她一眼:“前提是,对方没有用掉。” 魅姬瞪他:“你少乌鸦嘴!” 她看向诸葛青,“先生,我去找药草,等我好消息!” 诸葛青轻轻一笑:“好。” 她足尖一点,飞身掠了下去。 这一小插曲并未影响到诸葛青的兴致,他叫了魏国商人一同入席。 魏国商人有些不好意思。 沈二爷顶着一张喝得通红的脸道:“先生让你坐下,你就坐下!” “什、什么先生”魏国商人讷讷地问。 沈二爷一胳膊箍住他:“诸葛先生。” 魏国商人傻掉了! 卫廷有些一筹莫展,几次想离席去找药草。 诸葛青云淡风轻,不时谈笑两句。 苏小小忍不住感慨,这当真是一个心理素质强大到可怕的男人啊。 卫廷严肃脸:“你干嘛老盯着我二哥看” 苏小道:“二哥好看呀。” 卫廷黑了脸:媳妇儿你变了。 沈二爷与魏国商人成功喝趴下,诸葛青叫来掌柜,让他给二人各自安排了一间厢房。 随后一行人动身回客栈。 “二哥,一起吧,反正住一条街上。”卫廷抱着熟睡的大虎说。 二虎、小虎分别在苏小小与扶苏怀里。 诸葛青没说话。 卫廷微微眯了眯眼,意识到了什么,备受打击地说道:“二哥你不会搬家了吧!你几个意思你故意躲我呢!要不是大虎他们几个跟着你……今晚又恰巧碰上你……是不是我就再也找不着你了你怎么能这样!” 卫小七受伤了。 他把大虎塞进他怀里。 你躲,你接着躲! 阿元讪讪地看向诸葛青:“先生。” 诸葛青看了看怀里熟睡的小家伙,叹道:“回逐月客栈。” 阿元嘴角一抽,这是要搬回去呀…… …… 翌日,西晋帝将诸葛青召入皇宫的御书房。 “朕听说你有了个妹妹,是秦沧阑的孙女。” 西晋帝开门见山。 与聪明人说话,不必兜圈子。 诸葛青坐在轮椅上,气质深沉而内敛,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啊,是有这么一回事。” 西晋帝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皱眉看着他:“你不是北燕人吗怎会与大周秦家扯上关系朕可不记得秦沧阑有个你这么大的孙子。” 诸葛青轻声说道:“我并不是大周秦家人,她与我也非血亲兄妹,我想认她做义妹。” “义妹” “她与我失散多年的妹妹有几分相像,第一眼在西都城外见到她,就有了认她做义妹的想法。” 西晋帝狐疑地看着他:“朕……未曾听闻你妹妹的事。” 诸葛青苦涩一笑:“伤心事,青不愿向人提及。妹妹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只可惜十年前我们失散了,这些年我找了许多地方,一直到三年前才有了一丝线索。” 西晋帝顿了顿:“三年前……你妹妹来了西晋” 诸葛青微微点头。 西晋帝皱眉道:“所以……你待在西晋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找寻自己的妹妹” 诸葛青不言。 这副样子落在西晋帝眼中就成了一种默认。 西晋帝原本还担心没了石髓,会不会再也留不住他,眼下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诸葛青叹道:“不过,一切似乎只是青一厢情愿的想法。” 西晋帝沉声道:“怎么她还不愿意给你做义妹了” 诸葛青笑了笑。 西晋帝很快想到那丫头是宇文汐的朋友,而诸葛青是宇文怀的谋士,两家不对付,小丫头不答应也不奇怪。 西晋帝绝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但诸葛青花了三年的时间一点点博得这个君王的信任,如今的西晋帝是很容易相信他的。 西晋帝哼道:“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她居然不屑一顾。” 诸葛青道:“人各有志。” 西晋帝感慨:“倒是个奇女子。” 很快,西晋帝想到了一件事,那丫头不肯认诸葛青这个义兄,会不会也不肯为诸葛青治腿 “和贵。” “陛下。” “你去一趟客栈。” 苏小小刚陪三小只吃完早饭,打算出门去皇女府为小郡王复诊。 和公公突然上门。 苏小小看到他,就记起了郭灵犀找西晋帝告状的事,西晋帝十有八九知道她是诸葛青的“妹妹”了,和公公该不会是来找她要回金子的吧 和公公问道:“请问卫夫人考虑得如何了” 苏小小正色道:“还在考虑之中。” 和公公笑了笑,从随行的小太监手里抱过两匣沉甸甸的金子:“陛下说,只要您答应医治那位病人,诊金翻倍。” 苏小小:“” 二哥就是这么牛\/ 598 五虎的神威(三更) “你说什么她是诸葛先生的……义妹” 御花园中,郭灵犀听到了小太监的禀报,她昨日返回皇宫后立刻将东庭楼发生的事禀报了西晋帝,自然,过滤了自己与宇文婧百般刁难秦苏的过程。 小太监道:“她长得像诸葛先生失散多年的妹妹,诸葛先生于是提出认她做义妹。” 郭灵犀气坏了,那丫头什么运气这种事也让她碰上了! 小太监又道:“听说,她还不想给诸葛先生做妹妹呢。” 郭灵犀讥讽道:“她不想做,会顶着诸葛先生妹妹的名义四处招摇撞骗吗故弄玄虚、吊着诸葛青的胃口罢了!亏他还是西晋第一谋士,竟被个丫头耍得团团转,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她刚说完,察觉到小太监的神色不对劲,她心里咯噔一下,转过身去,就见诸葛青坐在轮椅上,被一名黑甲卫缓缓推着前行。 刚刚自己的话……没有被他听去吧 诸葛青是大皇子府的谋士,但也偶尔入宫陪西晋帝下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由于他双腿不良于行的缘故,西晋帝免了他向任何人行礼。 诸葛青越来越近,郭灵犀的呼吸也越来越凝滞。 奇怪。 明明走过来的只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而已,为何自己感受到了如此可怕的气场与压力 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空气都仿佛变得如有实质。 郭灵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当诸葛青的轮椅与她擦肩而过时,她竟然浑身无法动弹。 然而诸葛青什么也没做,甚至看也没看她一眼,就那么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等黑甲卫推着诸葛青走远了,郭灵犀才总算找回自己的呼吸,她猛吸一口大气,双腿一软跌在地上,仿佛死了一次一样。 “太可怕了……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 沈二爷一夜未归,第二日的正午才回了自个儿家。 怕被老爷子发现,他进门都偷偷摸摸的。 “还好我机灵。” 他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一转头,看见一道阴森森的身影杵在自己面前,他吓了一大跳,一把撞上身后的房门,“啊——” “鬼叫什么” 沈老爷沉声道。 “爹” 沈二爷揉了揉眼,壮胆走上前,“真是你啊,你怎么会在我房里还不出声,吓死我了。等等,爹……你不会是在屋里……等了我一宿吧” 沈老爷没好气地说道:“你说呢” 沈二爷拉开窗子,看了看自家老爹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我昨晚不是故意不回来的,我……我喝多了……” 他小声解释,等着老爹的一顿痛揍。 哪知沈老爷并未揍他,反而让人给他端来了一碗解酒茶。 他有点儿不敢喝,怕他爹不揍他了,改为毒死他。 “出息。”沈老爷瞪了他一眼。 他去那么多次大皇子府,也只见过府上的管事,他连靠近诸葛先生十步都还不够格,这个儿子竟然一步登天,成为了诸葛先生的座上宾客。 “爹你还揍我不” 昨天他祸祸了他爹的厢房,还落了他爹的颜面,又夜不归宿……想想都是要挨个三五顿鞭子的。 “滚……”沈老爷想说滚去睡觉,话到唇边,他轻咳了一声,“你先酒醒了再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二爷眼神一闪,蹬鼻子上脸:“爹,我的马车有些旧了。” “让人给你换个新的。” “你那翡翠酒壶不错。” “自己去拿。” “还有你书房的那些前朝字画……” “沈鑫!” “我睡了,爹慢走。” 沈二爷见好就收。 沈老爷板着脸出了他的院子。 走了没两步,沈老爷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 混小子,出息了! 下午,魅姬带回了消息。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药草还没被用掉,坏消息是买走药草的人是风萧然手下的一名药师。” “风萧然是谁”苏小小问。 魅姬提到此人并没多少好脸色:“先生的手下败将罢了!在先生来西晋之前,大皇子府的第一谋士是他,一山容不得二虎,他干不过先生,就走了。听说他最近投靠了宇文汐。” 苏小小明白了,风萧然是诸葛青的死对头,药草落在他的手里基本上凶多吉少了。 魅姬嘟哝道:“我没敢现身,怕他认出我来,猜到是先生想得到药草,那样他一定会毁了药草的!” 苏小小顿了顿:“我来想办法。” 她去了一趟皇女府,在正院的书房见到了宇文汐。 “你是说,风萧然手里有你想要的药草” “是。” “是给弈儿治病用的吗” “不是。”苏小小摇头,“是给另一位朋友。” 宇文汐这两日依旧被圈禁在府上,但官兵撤了不少,西晋帝对她的态度明显是有所松动,她想出府并不难。 就看她愿不愿意帮苏小小这个忙了。 “好,你在这里等我。” 宇文汐叫上莫邪,施展轻功出了皇女府。 风萧然住在城外,二人快马加鞭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风萧然十分意外,他亲自出门相迎,拱手行了一礼:“殿下!” 宇文汐穿着黑色斗篷,玲珑别致的身躯在夜色中散发出成熟女子的魅力。 风萧然垂下眸子,“您屋里坐。” “不必了。”宇文汐道,“我来找你是想问你要一样东西,拿了我还得赶回去。” 风萧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恭敬地问道:“殿下想要何物” 宇文汐淡淡说道:“一株紫色的药草,你昨日从魏国药商手里买来的。” 风萧然的神色有了一丝变化:“殿下……要那株药草做什么” 宇文汐正色道:“给弈儿治病。” 风萧然笑了:“殿下,那株药草是治疗寒症所用,小郡王乃是热症,哪个大夫给小郡王的方子,怕是想要小郡王的命吧” 宇文汐又不是大夫,她不懂这个,她只以为拿弈儿做借口会更顺理成章。 风萧然深深地看了宇文汐一眼:“殿下,那株药草其实并不值钱,对别人来说一无是处,唯独对一个人是救命的灵药,您可知那人是谁” 宇文汐古怪地看着他。 风萧然轻轻地笑了:“诸葛青。” 宇文汐瞳仁一缩。 风萧然壮胆看向这位西晋第一美人: “看来殿下并不知情,那我就奇怪了,是谁让殿下来拿这株药草的他与诸葛青什么关系又为何要隐瞒殿下是去医治诸葛青殿下,上回陛下寿宴,我们精心设计的局,让诸葛青给逃了,这次是兵不刃血杀掉他的大好时机,他在找这株药草,说明他已病入膏肓,他撑不了多久了。他是殿下的心腹大患,除掉他,就除掉了殿下夺嫡路上最大的绊脚石!让他犯病,让他去死,岂不快哉” 宇文汐捏紧了手指。 莫邪担忧地看了宇文汐一眼。 风萧然继续道:“殿下难道忘了自己是怎么被圈禁的若不是诸葛青设计陷害殿下,殿下又怎会从云端跌进泥潭还有小郡王的天花,十有八九也是诸葛青的手笔。如此心腹大患,殿下确定不除掉吗殿下就算不为自己报仇,也得替小郡王与小郡主想想,诸葛青一日不除,皇女府一日不得安宁。 “殿下,想想你自己的大业,你当真要救诸葛青” 宇文汐捏紧的拳头一点一点松开了。 她缓缓平复了一下情绪,面无表情地说道:“把药草给我。” 莫邪上前一步,杀气萦绕在眉间。 风萧然的眼底掠过一丝挣扎,他心有不甘地望了望他处:“殿下稍等。” 他回屋,抱着一个锦盒走过来:“药草我刚摘下,需在三日之内用掉,否则会枯死,失去药效。” 宇文汐打开盒子,问道:“为何只有一半” 风萧然道:“另一半我用掉了,殿下放心,这株药草长得极好,一半也够用了。殿下,希望你不要后悔。” 宇文汐将锦盒收下,带着莫邪离开了。 手下走过来:“公子,就这么把药草给他们了万一皇女殿下真是拿去救诸葛青的咋办” 风萧然冷笑道:“无妨。我暗中隐忍了诸葛青这么久,是时候证明我比他强了。” 手下一头雾水:“属下听不明白。难道……您给的是一株假药草” 风萧然掸了掸宽袖:“药草是真的,只不过,被下了毒而已。她若不把药草给诸葛青,诸葛青必死无疑,她若是给诸葛青,诸葛青一样难逃被毒死的命运!” 想到诸葛青被毒死的画面,风萧然兴奋了。 他很快就会向天下人证明,他才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 他回了自己屋,将剩下了半株药草拿出来。 他没撒谎,这株药草长得茁壮,半株的药效就足够强劲了,他留着还有用,等药师采集完其余的药材,就能练成大补丹献给西晋帝。 他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好,起身去洗漱。 月黑风高。 一只伪装成乌鸦的金刚小鹦鹉飞落在桌上。 它的黑色小羽翼与夜色融为一体。 它大摇大摆地走到盒子前,雄赳赳地挺起小胸脯,用鸟嘴啄开盒子,一口叼起里头的药草飞走了! 保底月票不用留到月底,先完成一波月初的kpi,不多,就两百,差最后几票了。 五虎为了这几票也是拼了,大家帮忙投一投吧! 599 成功了(一更) 此时的风萧然并不知自己的药草已经让一只鸟给盗走了。 他有药浴的习惯,尤其入秋之后,为此他特地建造了一间宽大浴房,挖了个汉白玉的小澡池。 他浑身放松地泡在热气缭绕的池子里,幻想着诸葛青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被诸葛青夺走的一起全都回到自己手里。 不,不止。 诸葛青这几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与势力,包括黑甲军,他统统都会接受。 “真是期待呢。” …… 苏小小在宇文汐的屋子等消息。 小郡主偷偷地推开门缝,往里瞧了一眼:“秦苏。” “小郡主。”苏小小扭头见到是她,与她打了招呼。 小郡主推门而入,轻轻地将门合上。 “秦苏你放心,没人发现我。” 苏小小笑了。 没人发现才怪吧,只是西晋帝如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除了宇文弈的院子不让进,别的地方随便小郡主怎么蹦跶了。 小郡主在苏小小身边坐下:“秦苏,你在等我母亲吗” 苏小小嗯了一声。 “莫邪刚刚和我说了,他要和我母亲出去一趟。”小郡主不大懂大人之间的事,她就是觉得她母亲出去,把秦苏一个人晾在这儿怪不好的,于是她决定过来陪陪秦苏。 “秦苏,我哥哥病情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苏小小对她道:“快了,等小郡王的天花痊愈,你就能去见他了。” “太好了!”小郡主挽住苏小小的胳膊,“秦苏,幸好你来了,不然我可能没有哥哥了。” 苏小小宽慰道:“小郡王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二人说了会儿话,宇文汐与莫邪回来了。 宇文汐解下斗篷,看了眼苏小小与女儿,对莫邪道:“你陪馨儿出去走走。” 这是有话单独与苏小了。 “是。”莫邪将小郡主带了出去。 宇文汐把锦盒放在桌上,却不是放在苏小小那边,而是搁在自己面前。 苏小小大概明白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看向宇文汐:“殿下。” 宇文汐正色道:“你和诸葛青什么关系” 看来宇文汐已经知道是诸葛青需要这株药草了。 苏小小的神色很平静,没有被抓包的心虚与慌乱,她问道:“是风萧然告诉殿下的吗” 这个风萧然是诸葛青的死对头,不对,是风萧然自认为的死对头,诸葛青自始至终都没将他看作对手。 风萧然一直在调查诸葛青,她记得魅姬说过,风萧然手底下是有药师的,或许他们也看过了诸葛青的医案,猜到了诸葛青的病情。 只有一点让苏小小想不通,这种寒症十分罕见,太医们都束手无策,那位药师又是怎么知道魏国的药草能对症治疗的 宇文汐冷声道:“是他,现在轮到你回答我了。” 苏小小垂眸一叹:“是您的父皇让我给诸葛青治病的。” 宇文汐一愣:“什么” 苏小小低声道:“西晋陛下虽没告诉我病人是谁,可他给我看了对方的医案,不良于行,又能陛下如此器重的人,除了诸葛青,我猜不到第二个人。” 苏小小当然不能把诸葛青的真实身份捅出去,这时候只管推给西晋帝就是了。 “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入宫打听,我相信以殿下的能耐,要查出此事并不难。” 宇文汐柳眉一蹙:“昨日馨儿说和公公来找你进宫就是为了此事” 苏小小情绪低落地说道:“一半是为了诸葛青的事,另一半是询问小郡王的病情。我昨日流露出拒绝之色,今日陛下又差了和公公过来,给了我双倍的定金。我倒也不全是为了银子,我只是担心陛下的决心如此之大,我一旦拒绝,可能会开罪了陛下。” 宇文汐问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苏小小迟疑道:“一来,我只是猜测是诸葛青,并无证据,第二……” 宇文汐淡淡说道:“第二你也担心我不会帮你。” 苏小小低声道:“是。西晋国力强盛,我只是大周的一个小小将门之女,西晋的陛下,我得罪不起。我也不想得罪殿下,可是我想,以殿下的为人,就算知道了,也应当不会为难我。” 宇文汐严厉道:“少奉承我!是不是父皇让你去治疗诸葛青的,我一查便知!你若没撒谎倒还罢了,倘若有半句虚言——” 苏小小坦荡地对上她的视线:“殿下只管去查。” 除了她流露出拒绝之色这句话是假,其余的均有证据,而她有没有流露出拒绝之色也不重要,至少西晋帝认为她会拒绝。 宇文汐将盒子推到她面前:“药草你拿去,看看是不是对的。另外,你长个心眼,风萧然把药草给我给得太顺利了,我担心他是不是在药草上动了什么手脚。” 宇文汐如今也不希望她出事,撇开个人感情不谈,宇文汐还指望她治疗她儿子。 苏小小拿过锦盒:“多谢殿下,我先告辞了。” 出了宇文汐的院子,她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打开锦盒,药草看不出任何异常,闻着也没异样。 她闭了闭眼。 这回药房倒是让她顺利进去了,她再打开盒子一瞧:“果然有毒啊。” 她出了药房,拾起地上被药房扔出来的药草,装回锦盒里。 幸亏她有两手准备。 “哎呀!乌鸦!” 不远处的花园里传来了小郡主的惊叫。 苏小小忙合上锦盒走了过去。 原来,是五虎回来了。 它衔着半株几乎比它还长的药草,呼哧呼哧飞了一路,小翅膀都快扇冒烟了。 等到了皇女府,它终于飞不动了,连鸟带草呱啦啦坠了下来。 苏小小果断去接药草。 打工仔五虎摔在了小郡主的肩上。 小郡主吓了一跳,差点儿把它抓下来扔粪坑里,还好发现手感有些熟悉。 “五虎” 她睁大了眸子,“五虎你怎么变黑啦你是不是被雷劈啦” 只是伪装成一只乌鸦的五虎:“……” 苏小小不着痕迹地将药草塞进怀里。 一抬头,发现莫邪在不远处注视着这边。 莫邪移开视线,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五虎带回来的药草就不必检查是否有毒了,毕竟如果有毒的话,五虎早被毒死了。 鉴于它立下大功,回客栈后,苏小小大手笔奖励了它五颗鸟食。 五虎感觉鸟生到达了巅峰! 五颗鸟食啊,五颗!你敢信吗 五虎有自己的鸟笼子,没有门,但给筑了个小鸟巢。 它把鸟食囤进了自己的小鸟巢。 以后没有鸟食的日子,它就可以拿出来慢慢吃。 客栈没有熬药的炉子,苏小小去了诸葛青那边。 卫廷怕他又跑了,一直在屋里守着他。 诸葛青坐在床边的轮椅上,而三小只早已在他的床上睡着。 令苏小小惊讶的是,三个小家伙睡得整整齐齐,连头发丝都是一个方向。 她讷讷地眨了眨眼。 卫廷走过来,小声道:“二哥摆的。” 苏小小:“……” 阿元在屋里守着,杀手与魅姬守在庭院里。 苏小小与诸葛青、卫廷去了书房。 “药草拿到了吗”卫廷问。 “拿到了。”苏小,“那个风萧然真狡猾,他猜出是二哥想要药草的,居然给了皇女殿下半株有毒的药草,幸亏我早有准备。” 她将另一半完好的药草拿出来。 卫廷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另一半大概要等二哥痊愈了才能彻底落下。 苏小小看向诸葛青:“二哥,在炼药之前,我要再给你把一下脉。” 诸葛青伸出了清瘦的手腕。 苏小小搭上他的脉搏:“二哥,你是几天前服用石髓的” 诸葛青道:“昨天。” 苏小小蹙眉:“才一天就……” 卫廷问道:“就怎样” 苏小小道:“二哥的脉象与服药前变化不大,石髓对二哥的作用越来越小了。” 卫廷心疼地看向诸葛青,诸葛青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卫廷却留意到他的脸色比第一次见面时苍白了不少,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二哥……一直在忍受寒毒所带来的痛苦。 苏小小开始检查他的腿:“对了二哥,你今天入宫见到郭灵犀了没” “见到了。” “她认出你了吗” “我戴了面具。” 苏小小:不愧是二哥。 诸葛青的病情不能再耽搁了,苏小小决定连夜炼药。 阿元早已按她的要求买来药罐与丹炉,就放在一间单独的屋子里。 临开始前,苏小小严谨地说道:“二哥,我先说好,这个方子我没有试过,上面记载的病人与你的情况相似,但并不完全一样,所以,这个方子的效果如何我暂时无法保证。” 诸葛青笑了笑:“无妨。” “那我去了。” 苏小小关上房门,卫廷守在门外,今夜就算天塌下来,他也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打搅她。 西都今夜又下了一场大雨,卫廷伫立在雨中,一步也没动。 苏小小严格按照手札上记载的步骤,用丹炉熬了一整晚,别的药材还好说,这种魏国的药草却只有半株。 她没有试错的机会。 天蒙蒙亮时,大雨终于停了,苏小小的房门也从里头拉开了。 她怔怔地走出来,整个人狼狈极了。 卫廷就那么看着她,不敢问她。 苏小小迎着雨后的晨曦,摊开掌心,露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 大家的投喂,硬生生把五虎的鸟食从三颗变成了五颗。 600 好转(二更) 魅姬与杀手也在外头守了一整夜,比卫廷幸运的是,诸葛青的屋外是有屋檐的,不像炼丹房那边光秃秃的,卫廷只能站在后院淋雨。 不过,风太大,二人的衣裳仍旧被淋湿了就是了。 诸葛青将房门关上了,没人进得去。 魅姬蹲在地上画圈圈:“你说先生到底怎么样了下了一夜的雨,先生的腿一定疼惨了。” 下雨天,寒症会发作得更厉害,尤其石髓已经没多大功效了。 杀手没说话。 “你干嘛不吭声”魅姬不满地问。 杀手欲言又止,就在这时,卫廷与苏小小朝这边走来了。 魅姬扔掉手里的小石子,快步来到二人面前,先看了眼苏小小,第一句话是:“你像是被人揍了。” 第二句话:“药炼好了吗” 卫廷捏紧手里的小匣子:“炼好了。”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魅姬短暂地与瞎子达成了和平共处模式。 卫廷一口拒绝:“不给,打开药就凉了。” 魅姬:你绝对是在报复我! 杀手也朝二人看了过来。 比起咋咋呼呼的魅姬,他显得沉稳多了。 他深邃而犀利的目光自二人身上一扫而过,绝不因卫廷与诸葛青的兄弟关系而有丝毫松懈。 在他眼里只有两种人,先生与其他人。 卫廷淡淡地迎上他的审视:“还要看多久我二哥难受着呢。” 杀手缓缓让到一边,为卫廷与苏小小推开了房门。 三小只霸占了诸葛青的床,诸葛青昨夜是在书房歇下的。 二人绕过屏风,来到一张简易的床榻前,看着诸葛青微微苍白的脸。 “二哥。”卫廷开口叫他。 诸葛青没反应。 卫廷一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二哥!二哥!” “还没死。”诸葛青淡淡开口。 卫廷皱眉道:“你的身子好烫。” “雨停了就好了。”诸葛青虚弱地说。 卫廷再也不想让二哥承受病痛的折磨了,他在床边坐下,将二哥扶了起来:“二哥,药好了。” 魅姬与杀手也跟了进来。 苏小小倒了一杯温水,对诸葛青说道:“还是那句话,我不确定药效的,万一没效的话……” 杀手道:“先生昨晚已经把遗言写好了。” 苏小小:……倒也不必。 就算这个药没有效,也绝对不会把诸葛青当场毒死,只不过,以诸葛青目前的状态来看,药如果没效,他撑不过这个月就会死于寒症。 卫廷打开了小匣子,将一颗还冒着热气的棕色药丸拿出来,苏小小递上温水:“嚼服。” 诸葛青看着她满是倦容的脸,微微一笑:“辛苦了。” 苏小小莞尔:“只要二哥好起来,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绝不是为了双倍诊金! 诸葛青将药服下。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 另一边,宇文汐起了个大早。 她留下莫邪照顾一双孩子,自己则明目张胆地出了皇女府。 侍卫有心阻拦,可全都打不过她。 昨夜她为了诸葛青的事辗转难眠,想了许多法子,最终还是决定当面去问西晋帝。 今日休朝,西晋帝是个勤勉的皇帝,去了御书房批阅奏折。 刚坐下就听人禀报皇女殿下来了。 和公公打量着这位君王的神色,西晋帝皱了皱眉,放下折子:“让她进来!” 和公公将宇文汐带了进来。 西晋帝不悦地问道:“你越发放肆了,把朕的圣旨当什么” 说好的圈禁,日日往外瞎跑。 宇文汐正色道:“儿臣有事向父皇求证,是有关诸葛青的。” 听到诸葛青,西晋帝的神色松动了一下:“他的什么事” 宇文汐问道:“父皇可有让秦苏去为他治腿” 西晋帝反问:“秦苏和你说了” 宇文汐道:“那倒没有,那丫头不敢说,是我自己发现的。” 西晋帝哦了一声:“你怎么发现的” 宇文汐淡淡说道:“诸葛青需要一株药草,那株药草被我手下的一个幕僚买走了,她怕不肯给她,谎称是给一位朋友治病。父皇也别细问我是怎么拆穿她的,我做皇女这么多年,总不至于一点儿本事也没有。” 西晋帝听到这里,不仅没有恼怒,反而心情大好。 看来双倍诊金奏效了,那丫头决定去医治诸葛青了。 宇文汐看着西晋帝的神色,便知苏小小没有撒谎,西晋帝的确让她去给诸葛青治腿了。 她的心情很矛盾。 一方面,诸葛青是她的死对头,她不希望诸葛青被治愈。 另一方面,万一苏小小把人治死了,西晋帝怪罪下来,苏小小免不得要遭受牵连。 她郁闷嘀咕:“这都什么事儿!” …… 药丸进入体内后,约莫两刻钟开始发挥功效。 诸葛青先是感觉疼痛感有所减轻,双腿不再如针扎那般,也没了万蚁啃噬的难受。 这个过程十分缓慢,起先他只当是雨停了,腿疼自然有所减轻。 可等到了下午,疼痛感几乎消失。 几乎的意思是仍能感觉到一丝疼痛,但比起以往任何一刻都要轻松太多。 卫廷让扶苏、阿福与杏儿把三个小家伙送去老侯爷那边玩一天,他们几个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观察着诸葛青的每一个变化。 傍晚时分,他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一丝血色。 他感到饿了。 这几年,他被病痛折磨得毫无胃口,如今终于有了一点食欲。 阿元激动坏了:“先生您想吃什么我马上去做!” 诸葛青想了想:“我想吃……珍珠丸子。” 小虎的猪猪丸几。 “我去做我去做!”阿元连忙去做糯米丸子,先生不吃肉,他用莲藕与糯米做。 苏小小每隔半个时辰会给他把一次脉,脉象趋于平顺,体内的寒症正在散去,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看来那个方子是对症的。 阿元将蒸好的珍珠丸子端进来。 诸葛青吃了两个。 有味觉了。 “阿元,下次少放点咸。” 阿元的眼眶红了。 先生从不肯提及自己的病情,所以魅姬他们都不知道,先生吃东西其实是没有味道的。 要不是他有一次把盐当成糖放进了汤圆里,他怕是至今不清楚先生早已失去味觉。 他喜极而泣:“太好了……先生您终于痊……” 话还没说完,诸葛青忽然身躯一震,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骇然失色。 卫廷:“二哥!” 魅姬:“先生!” 苏小小赶忙捏住他的脉搏:“没中毒啊……” 魅姬着急道:“没中毒先生怎么会吐血你的方子到底用对了没有” 苏小小沉思道:“方子是对症的,不然他的脉象不可能出现好转,至于吐血的原因——” “原因是你的方子只有一半。” 大门口忽然出现一道陌生的声音。 杀手与魅姬冲了过去,严阵以待。 对方抬起头来,在灯笼下露出了一张满是沧桑的脸。 “是你”魅姬认出了他来。 卫廷走了过来:“他是谁” 魅姬没好气地说道:“他是风萧然的药师,叫什么赛华佗!” 杀手握紧了腰间的环首刀。 赛华佗叹息道:“我没有恶意,我是来见先生的。” 魅姬冷冷地说道:“你这个叛徒,你也配提先生你忘了当初是谁把你从岛上救出去的转头就投靠了先生的死对头,还把先生的消息卖给他!你这种人,我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 她抬手就要杀了赛华佗。 卫廷拦住她,对赛华佗道:“你方才说方子只有一半。” 赛华佗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是从一个药师的手里得到的方子吧那张方子上记载了一个患者的医案,其症状与先生的十分相似。” 苏小小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他:“你与那个人什么关系” 赛华佗正色道:“他是我的孽徒。那些医术与手札全是他从我这儿偷走的。只不过,那张药方并不完整。你按照药方上炼出来的丹药倒也有效,但只治了一半。” 苏小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先写几个字给我。” 赛华佗拾起一根地上的树枝,在泥土上写了起来。 字迹与医书上的一样。 苏小小相信那些医书与手札是他的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西晋药师的师父。 苏小小道:“你进来说。” 魅姬不想让这个叛徒进来,杀手将魅姬拉开。 卫廷带着赛华佗进了诸葛青的屋。 魅姬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他敢动先生一根头发,我杀了他!” 赛华佗来到床前。 诸葛青已经晕过去了。 他给诸葛青把了脉,又拜托阿元把苏小小炼过的药渣拿了过来。 “丹药没问题。” 不仅没问题,甚至可以说炼得极好,换作他来,未必能炼这么好。 “可先生吐血了。”魅姬说。 赛华佗道:“吐出来的是体内的寒气淤血,不是坏事,先生的筋脉都更通畅了。至少半年,不用再担心先生有性命之忧。” “半年后呢”苏小小问。 赛华佗道:“半年后,按剩下的一半方子把药炼出来,可让先生痊愈。” 苏小小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个病” 赛华佗顿了顿,低声道:“那个手札上记录的病人……是我儿子。我游走各国为他寻药,就是为了能够治愈他的寒症,可惜他没能等到那一天。” 众人沉默了。 赛华佗道:“药方上的药材,我搜集了大半了,都可以给你们,还剩下四味药,一味在风萧然手中,一味在三皇子府上。” 小可爱们,还有保底月票吗 601 曦月等爹爹(一更) 魅姬从门口进来,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指不定是风萧然派你来监视我们的!” 赛华佗被魅姬质疑了也没生气,大抵是经历太多,早已对一些事心灰意冷。 他低声说道:“我的命是先生给的,如果没有先生,我这辈子都会被困在岛上,连回去给自己儿子的坟头上柱香都不能。” 在魅姬心里,诸葛青是最重要的人,是她不可以亵渎,也是其余人不可以去伤害的人,但凡背叛了先生,她就永远不要再相信那个人。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的鬼话我一个字也不要信!” 说罢,她气呼呼地走掉了。 屋子里陷入沉默。 卫廷守在诸葛青的床前,警惕地盯着赛华佗。 现场相对平静的两个人反倒是杀手与苏小小。 杀手是已经冷静下来了,苏小小是还没进入状态,她与赛华佗分别坐在床前的两个凳子上,她转过身来,正对着赛华佗问道:“能问问你们几个……究竟是什么关系吗” 一会儿岛啊岛的,一会儿又风萧然,剪不断理还乱。 赛华佗无奈地长叹一声:“有些伤心事我原是不想提的,可不提你们根本不会信我。” 苏小小双手抱怀,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赛华佗回忆道:“我儿子很小的时候,因为我的一次失误跌进了寒潭,之后他便染上了寒症,也就是寒毒。我自己也是大夫,可惜我解不了他身上的寒毒,我带着他四处求医,皇天不负有心人,倒真让我寻到了一纸药方,只可惜药方上的药材十分难以集齐。我和你们这次一样,先收到了半张方子上的药材,做了第一颗药丸。在我儿子服下药丸后,我打听到北燕的一座岛上有我所需的药材,我即刻带上那个孽徒登岛。 “刚登岛我们便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可我太着急找药草了,让他在把船看好,我去去就回。等我回到岸边时,他已经把船划走溜掉了。 “我被岛上的恶徒抓住,沦为苦役,是先生救了我,带我出了岛。等我回到家时,儿子已经过世,我的东西也被那个孽徒一卷而空。我儿子从服药到过世用了一年。” 苏小小顿悟:“可你刚刚说诸葛青还有半年。” 赛华佗皱眉道:“先生比我儿子的情况要严重,药效只能维持半年。” 诸葛青在岛上究竟经历了什么……苏小小问道:“既然诸葛青救了你,你为何又去投靠了风萧然” 赛华佗解释道:“我是为了风萧然手里的药材。他手里一共有两味药材,紫凤草已被你们拿走。另一味是紫灵芝,我当初就是奔着紫灵芝去的。昨日无意中撞见了魏国药商在卖紫凤草,我谎称给陛下的大补丹里需要这味药,让风萧然把药草买了下来。” 魅姬杵在门口呵斥道:“胡说胡说胡说!你把先生的病透露给了风萧然!你是个叛徒!” 杀手瞥了她一眼:“你不是走了” 魅姬哼了一声。 赛华佗苦涩一笑:“我要取得风萧然的信任,就必须给风萧然一点甜头。况且就算我不说,他也早看过先生的医案了。” 魅姬讥讽道:“但至少他不知道先生需要哪几味药!现在可好,先生要的药,他全都来和先生抢!” 赛华佗叹道:“我只和他说了上半张方子,后半张方子我一个字也没提过。” 魅姬撇过脸:“哼,谁要信你!” 苏小小问道:“可否让我看看下半张方子” 赛华佗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方子,不论泛黄的纸张还是模糊的字迹都看得出有些年头了,绝不是今晚临时伪造的。 而好些年前,赛华佗压根儿不认识诸葛青,自然不会猜到自己有朝一日要用一张假方子来骗取对方的信任。 所以,这张方子是真的。 苏小小将方子拿给卫廷过目。 卫廷是这方面的行家,是否造假他一看便知。 他对苏小小点了点头,将方子还给了赛华佗。 苏小小又道:“你儿子已经去世了,你为什么还想要把解药炼出来是为了报答诸葛青的救命之恩吗” 赛华佗自嘲一笑:“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认为是我心底的一个执念。” 苏小小点了点头,问道:“你方才说还差四味药材,是哪四味” 赛华佗道:“风萧然手中的紫灵芝,三皇子府上的玉珊瑚,以及雪域天麻与蛇骨花。” 苏小小道:“后面两味药材在哪里” 赛华佗摇头:“我不清楚。” 他望了眼窗外的夜色,说道,“我得走了。我是借口买药出来的,一会儿还得赶回去,要是回去晚了风萧然势必起疑心。紫灵芝我会尽快帮你们弄到手,三皇子那边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 赛华佗离开后,杀手也出了屋子。 屋内只剩下昏睡的诸葛青与苏小小、卫廷。 “你怎么看”苏小小问。 卫廷没着急回答,而是先问:“方子对症吗” 苏小小认真道:“方子上大部分药材我都认识,其药性确实是治疗寒症的。怎么你怀疑赛华佗在撒谎” 卫廷沉吟片刻,说道:“方子应当是真的,紫灵芝也的确是在风萧然的手上,但赛华佗究竟是真心帮我们,还是只是风萧然设下的一个局,不得而知。” 苏小小笑了笑:“只要方子不假,灵芝也不假,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干就完了。 区区一个风萧然,斗得过大周第一状元与西晋第一谋士吗 再说了,还有她这个外挂呢。 苏小小接着道:“等两味药材都到手后,你有什么打算” 卫廷看了眼昏睡的诸葛青,眸光深邃道:“带二哥回家。” …… 大周,卫家。 卫曦月又来院子里浇水了。 她最近搬到了卫夫人这边住,一天浇四遍水,早中晚各一遍,睡觉前再浇一遍。 然后第二天一睁眼,一定是来看爹爹长出来了没有,有时半夜醒了也过来看。 院子里黑漆漆的,卫老太君与李嬷嬷站在院门口,望着那道小小的身影,卫老太君心疼地问道:“她在那儿蹲了多久了” 卫夫人叹道:“小半个时辰了,不肯睡。” 卫老太君拧了拧花白的眉毛:“从前不是只早上蹲吗怎么如今晚上也蹲上了大冷天的,就不怕冻坏了吗” 卫夫人轻声道:“她说别的小树苗都发芽了,爹爹一定也快长出来了。” 卫老太君心疼得不行,她杵着拐杖走过去,摸了摸曦月的小手。 哎哟喂,都冻僵了! 她弯下身软语轻哄道:“曦月,乖,外面太冷了,咱们先进屋。” 卫曦月往一旁挪了挪。 她不走。 她要等爹爹。 求一波月票,让曦月早点见到爹爹 602 父女连心(二更) 卫曦月在草地上睡着了,才被卫夫人给抱进去。 卫夫人感觉怀中的小人儿越发地轻了,卫夫人开始后悔了,早知如此,她就不教她种树了,还像往年那样全部都由自己来种,她也不至于如此突发奇想。 “娘,您也回去歇息吧。” 卫夫人脱掉卫曦月的脏外衣,将人放进被子里,劝卫老太君回去歇息。 卫老太君看着熟睡的小重孙女,心里愁云密布。 小七与小媳妇儿去西晋,明面上是替西晋的小郡王治病,另一个目的是去寻找老二,他们嘴上没说,可她又不傻。 那是他亲孙子,他撅撅屁股她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他们八成是打听到老二在西晋出没的消息了,就不知消息是真是假。 在战场收错尸体的事时有发生,战争太过残酷,有时连一具全尸都是奢望。 老大、老二的尸体对不上,能回来一个老大她已经无比庆幸了,又怎敢奢望老二也活着呢 老天爷会如此垂怜卫家吗那当初为何让卫家惨遭横祸 想到战死沙场的丈夫、儿子、孙子,卫老太君老泪纵横。 若不是还要撑着这个家,她早随着他们去了。 “娘。”卫夫人轻轻唤了她一声。 卫老太君抹了泪,语气如常地说道:“不知小七他们在西晋怎么样了,有没有一点老二的消息,从前我觉得,就算找不到,给他们几兄弟一个念想也是好的。可如今看着曦月这副样子,老二若是找不回来,这孩子得有多难过啊。” 卫夫人自责道:“这事儿怪我,我不该教她种树的。” 卫老太君无奈地说道:“她心里惦记她爹爹,又怎能怪你呢四年了,老二出事那会儿她才不到三岁,谁能料到她什么都明白了呢只能盼望老二还在人世,哪怕是为了自己的亲闺女,也得好好活着啊。” …… 西都,庭院中。 苏小小与卫廷在诸葛青床前守了一整夜,后半夜他出现了高热,因无法服药,苏小小给他注射了退烧针。 尽管有各种状况,但他的脉象的确是在好转,对于赛华佗所说的半年之期,她大抵是有些信了。 能延长半年的寿命也是极好的,至少这半年里他不必再被强烈的病痛折磨,也不必每月受到石髓的牵制,他可以离开西晋,这也算是一个不太坏的结果。 卫廷担忧地看着诸葛青:“我二哥都昏睡了一晚上了,怎么还不醒这个解药……不会让人一直昏睡半年吧” 昨天忘记问赛华佗他二哥几时才能苏醒了 若真昏睡半年,那还不把家里人急死了 三小只醒了,一人抓着一串阿元买的糖葫芦过来找爹娘。 “娘。” 三小只叫苏小小。 好叭,主要是找娘。 苏小小挨个抱了抱:“叫爹了没有” “爹。”三小只刚醒,人还有点懵,没进入坑爹状态,乖乖地叫了。 三人又来到床前叫伯伯。 “伯伯怎么不醒”大虎问。 “对呀对呀,怎么不醒”二虎问。 “嗯啊。”小虎舔糖葫芦。 三小只想和伯伯玩,叫了半天叫不醒。 小虎想了想,回隔壁屋把自己的小唢呐翻了出来。 他又使劲儿舔了两口糖葫芦,将糖葫芦放在桌上的盘子里,吭哧吭哧去了诸葛青床前。 他蹬掉鞋子爬上床,腮帮子一鼓,含住唢呐,对准诸葛青的脸,就要一口气吹下去—— “曦月!” 诸葛青身子一抖,睁开了眼。 梦到卫曦月,成功让诸葛青逃过一劫。 苏小小带着三小只出去,卫廷留在房中,将赛华佗来过以及方子只有一半的事儿说了。 “按赛华佗的说法,二哥你还有半年时间。” 诸葛青没有丝毫沮丧,相反,他轻轻地笑了:“真好。” 对一个将死之人而言,这半年寿命就像是偷来的,他很知足了。 院子里,三小只蹲在地上打弹珠,魅姬与扶苏、阿元、苏小小坐在桃树下的石桌前,商议如何将两味药材弄到手。 杀手不在。 魅姬道:“依我看,不如直接杀过去,抢了风萧然的紫灵芝。反正他肯定打不过我们。” 扶苏道:“打是打不过,可万一他一怒之下玉石俱焚,把二少爷的药给毁了怎么办” 阿元不仅是诸葛青的车夫,也是他的贴身长随兼英俊小管家,他思忖了片刻说道:“咱们去把风萧然引出来,抓了他,逼他把药材交出来。” 扶苏与魅姬都觉得这法子不错。 魅姬苦大仇深地问道:“问题是怎么引那什么赛华佗八成就是他派来的,他必定早有防范,根本不可能乖乖上当。” …… 上午,赛华佗带着买好的药材回到了城外的别庄。 风萧然坐在大堂的椅子上,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 赛华佗说道:“药材不好找,问了好几间药铺,等买到时城门已经关了,我是在醉仙居过的夜。” 风萧然是醉仙居的幕后老板,赛华佗在那里过夜,风萧然只用问问手底下的人便能知道。 风萧然问道:“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赛华佗道:“办妥了。” “药草果真是被诸葛青盗走了是不是” “是。” “哼,可恶的家伙!” 他昨夜沐浴完回屋,发现药草不见了,尽管他的手下都说没人来过,可他不信药草会自己不翼而飞,他于是派了赛华佗去探诸葛青的口风。 “你把下半张药方也告诉他了” “告诉了。” 风萧然意味深长地笑了:“这么说接下来,他就会来取我手中的紫灵芝了。” 赛华佗没有接话。 风萧然满意地说道:“你办得很好。他自诩天下第一谋士,却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从岛上救回来的人,会如此轻易地背叛了自己。被人背后捅刀子的滋味,他也该尝一下了。我敢保证,不出三日,他的人必定会找上门来,我该送一份什么样的大礼给他们呢” 赛华佗道:“风先生,您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可否让我见我孙子一面” 风萧然笑道:“不急,等诸葛青死了,我自会让你们爷孙团聚。” 赛华佗仿佛早料到会被拒绝,他拿出一个药瓶:“我孙子身体不好,到了冷天便容易生病,我给他熬了点药丸,恳请先生派人给他送过去。” “真是麻烦。”风萧然不屑地嘀咕了一句,招招手,从他手里接过一瓶药丸,唤来一个暗卫,让暗卫把药给那孩子送去了。 接下来,风萧然开始等诸葛青的人自投罗网。 他们必定不会硬来,因为他们把他逼急了,他会毁掉药材。 他们只能和上次一样用偷的,可惜了,他将药材藏在了一个谁也找不着的地方,并设下重重陷阱,偷是偷不着的。 只不过,风萧然左等右等,没等来诸葛青的手下,反倒是等来了西晋帝身边的和公公。 和公公笑着道:“陛下召见,风公子,请随咱家入宫一趟吧。” 还有一更 603 实力碾压(三更) 风萧然有些懵,陛下突然召见他做什么 他承认,他在陛下跟前也算得脸,毕竟诸葛青来西都之前,他一直是宇文怀身边最得力的谋士。 宇文怀出席各种宫宴,都是将他带在身边。 可……他早已不在大皇子府了,投靠宇文汐也不过是最近,陛下怎么就想起他来了 风萧然的眼底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波光,他客气地笑道:“和公公稍等,殿下不容失仪,请允许我换身衣裳。” 和公公道:“风公子请便,只是别让陛下等着急了。” 他进屋,叫来一名暗卫,“你去一趟皇女府……” 诸葛青啊诸葛青,你是去找宇文怀搬救兵了么想让宇文怀出面,请西晋帝下旨,逼我把药材交出来,你太天真了,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风萧然一会儿换衣裳,一会儿换鞋子,磨磨蹭蹭了半天才上路。 等一行人抵达皇宫时,宇文汐也到了。 二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宇文汐对和公公道:“我和风公子说几句话,还望和总管行个方便。” “是。”和公公笑着退下。 风萧然长话短说:“诸葛青想要的另一味药材也在我手上,一会儿陛下一定会逼我将药材交出来,我会说已经将灵芝送到了殿下府上,是给小郡王治病用的。” 宇文汐道:“不好。” 风萧然一怔。 宇文汐淡淡说道:“不是给弈儿治病用的,是已经给弈儿用完了。” 风萧然会心一笑。 不愧是能和宇文怀争夺储君之位的皇女,这心狠手辣的劲头比多少男人都强多了。 他不担心宇文汐会反水,因为在对付诸葛青的事情上,二人的立场是一致的。 御书房,西晋帝见到宇文汐一道过来了,并没太意外,俨然是料到风萧然不会乖乖就范。 诸葛青坐在轮椅上,脸上依旧戴着一张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银色面具,饶是他只露出一双眼睛与嘴唇、下巴,依旧俊美得令人不敢逼视。 他的俊美,并非引人犯罪的勾魂摄魄,而是散发着令人不敢亵渎的神秘气质。 宇文汐打过鬼怖的主意,也没打过诸葛青的。 风萧然的目光也落在了诸葛青的脸上,这是一个令他咬牙切齿、嫉妒到发狂的男人,在诸葛青出现之前,他风头无两,可既生瑜何生亮,诸葛青的到来将他的风头抢得干干净净。 万幸老天有眼,给了诸葛青一副病痨鬼的身子。 既然干不过他,就熬死他! 他死了,就再也没人和自己抢风头了! 诸葛青泰然自若地坐在轮椅上,仿佛压根儿没留意到风萧然嫉妒成狂的目光。 西晋帝倒是瞧见了,不悦地皱了皱眉,开门见山道:“风萧然,你手上是不是有一味紫灵芝” 风萧然一副十分吃惊的样子:“回陛下的话,草民手中的确曾经有过紫灵芝,只不过,就在昨晚,草民已经将紫灵芝赠人了。” 西晋帝沉声道:“赠给谁” “皇女殿下。”风萧然说罢,哎呀了一声望向宇文汐,“昨夜殿下来找我取紫凤草,我给了您一株灵芝,正是上等的紫灵芝,您不会已经给小郡王做成汤药了吧” 宇文汐正要说“是啊,做了,弈儿喝得干干净净的呢”,就听得诸葛青慢悠悠地开了口:“提到汤药,我倒是记起一件事来,昨晚皇女殿下拿过来的药草有些不对劲。” 西晋帝问道:“怎么不对劲了” “有毒。”诸葛青说。 风萧然讥讽地说道:“笑话,有毒你怎么会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诸葛青一脸平静地说道:“那是因为,我没喝。” 风萧然冷冷地笑了:“难道不是你盗走了没有毒的另外半株” “这么说,你是承认给殿下的药草是有毒的了” 风萧然一噎。 没想到刚见面诸葛青就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风萧然在诸葛青面前是无法保持冷静的,头脑会过于亢奋和紧张,反倒容易出错,相较之下,诸葛青就游刃有余多了。 风萧然深呼吸,平复了一番混乱的思绪,冷冷地说道:“是你自己说的,我只是顺着你的话猜测而已,你别把什么屎盆子都扣到我头上来!” 诸葛青道:“好,既如此,不如你来说说,有毒的药草是怎么回事” 风萧然冷哼道:“谁知是不是你诬陷我” 诸葛青反问道:“诬陷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风萧然有哪一点是值得我去算计的” 杀人诛心呐,风萧然快被气死了,他可以输给诸葛青,但他绝不接受诸葛青从没将自己当成一回事! 风萧然咬牙道:“接触过那株药草的人那么多,为何一定是我就因为药材是我给的你怎么不说你的药是那位大周的大夫熬的呢兴许是她给你下的毒也说不定。” 诸葛青淡淡说道:“她与我无冤无仇,为何下毒害我好,就算有仇,按你的说法,接触过的人都有机会投毒,那么,皇女殿下是不是也有嫌疑” 宇文汐一怔。 怎么扯到她头上了 风萧然厉声道:“胡闹!皇女殿下怎么可能下毒” 诸葛青摊手:“药材只经手了三个人,你们之中,总有一个是凶手吧” 西晋帝犀利的目光落在了宇文汐的脸上:“凶手是谁” 这是让宇文汐做出取舍了。 适才风萧然已经说过了凶手不是她,这时候再反咬一口也晚了。 宇文汐知道,这一局自己又输给诸葛青了。 没错,在对付诸葛青一事上,她与风萧然的立场是一致的,可在对苏小小的态度上,二人就南辕北辙了。 风萧然为了保全自己,必须甩锅给苏小小。 而宇文汐此人有个特点,对敌人毫不心慈手软,对恩人绝不恩将仇报,她是不可能去伤害苏小小的。 那么,只能舍弃风萧然了。 她捏紧手指,闭了闭眼说道:“风萧然,把灵芝交出来,将功补过。” 风萧然不可置信地看着宇文汐:“殿下!” 宇文汐忍住心底的怒火,不甘地说道:“这是我的命令,也是父皇的圣旨,想活命就把东西交出来,别抗旨不尊!代价你承受不起!” 还有一更,是起点的月票活动加更。 604 到手了(四更) 风萧然要吐血了。 这是唯一弄死诸葛青的机会,宇文汐说放弃就放弃了!女人果然都是善变的! 他悔得场子都青了,他就不该指望宇文汐的,本以为有宇文汐替自己作证,能更好地瞒天过海,谁曾想,竟是宇文汐亲手把他卖了! 早知如此,他不如撒谎说自己把灵芝给吃了呢! 他狠狠地瞪向诸葛青。 和公公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风公子,咱家随你去取灵芝吧。” 风萧然捂了捂疼痛的胸口,嘴角扯出一抹笑来:“好啊,劳烦公公随我走一趟。” 紫灵芝他手里有许多,而能给诸葛青入药的那一株极品紫灵芝早已被他藏起来了。 …… 西都城外的一处农庄。 苏小小与魅姬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田埂上。 “你确定是这里吗” 魅姬皱着眉头问,“不行了,这里的路太难走了,我去下面走!” 苏小小拉住她:“下面种了菜苗,你一走全踩坏了。” “你怎么知道是菜苗”她看着像杂草。 “我种过地。” “你不是千金大小姐吗怎么还种地” “嗯……总之就是种过。” 魅姬怕脏,每一脚都走得挑挑剔剔,差点儿就摔倒,苏小小转身拉了她一把,她的脑袋撞进了苏小小怀里。 天气凉,苏小小衣裳宽松,看着并不太显,可撞上去…… 魅姬瞪圆了眸子。 魅姬惨兮兮地自卑了。 难怪那瞎子不看她,原来家里的更豪华! 赛华佗并不知身后发生的一切,他将二人带去了田埂尽头的一座谷仓: “紫灵芝就藏在里头,里面有人,你们要当心。” 魅姬走上前,恣意地说道:“你们退后。” 她一脚踹开谷仓的门,抽出腰间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射出无数暗器。 伴随着几声闷哼与惨叫,里头的护卫全部应声倒地。 苏小小唔了一声:“魅姬,你挺厉害的嘛。” “那是!上回在密室里,若不是场地受限我施展不了暗器,哪儿会被那小子抓住”魅姬骄傲地说完,瞥了眼某人“平平无奇”的曲线,又双叒叕挫败了。 几人进了谷仓。 谷仓很大,角落里堆放了一点谷子,其余地方空荡荡,只有正中央摆了一张八仙桌,灵芝就被放在八仙桌的一块干净绸布上。 “紫灵芝!”魅姬眸子一亮,就要上前。 刚走了两步,苏小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 她的秀发因剧烈的晃动往前荡漾了一下,咝,一缕发丝被割断,轻轻盈盈地落了下来。 魅姬脸色一变:“这是……” 苏小小打开荷包,抓了一盒胭脂,猛地朝前方扬开,嫣红的脂粉飘散而下,落在了那些几乎透明的蚕丝上,一张斑驳交错的“大网”被胭脂显现了出来。 魅姬咬牙道:“是雪域天蚕丝,削铁如断发,能杀人于无形。” 方才若不是被及时拉回来,她已经被切割了肉块。 她恶狠狠地转身瞪向赛华佗:“赛华佗!你坑我们!” 赛华佗惊恐地说道:“我不知道啊!” 苏小小道:“他应该不知道,杀了我们对他没好处,他还指望我们救出他的孙子。” 魅姬跺脚:“这怎么办谷仓里全是,过不去了。” “我看看能不能拆掉。”苏小小戴上银丝手套。 她其实也不确定银丝手套能不能挡住雪域天蚕丝的切割,她先试了下,发现没问题,她抓住了其中一根丝线,想要将它拽下来。 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丝线的另一头是连着机关的。 “你看。”魅姬指了指八仙桌的上方。 只见谷仓的屋顶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磐石,一旦丝线被扯落,磐石便会重重落下,将灵芝毁于一旦。 魅姬气到炸毛:“太可恶了!太可恶了!风萧然这个小人!我要杀了他!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苏小小看着交错的大网,用目光丈量了一下网格之间的空隙。 “五虎。”她对着外头叫了一声。 五虎扑哧着翅膀飞过来,落在苏小小的手臂上。 魅姬惊讶:“咦五虎也来了” 五虎当然来了,甚至比他们更早,它早就跟踪赛华佗去了风萧然的住处,又跟踪风萧然的手下来这儿踩了个点。 苏小小从来都是一个做两手准备的人,她不会将筹码全部压在赛华佗一个人的身上。 如果赛华佗故意把路带错,她不介意送他去见他徒弟。 但是幸好,赛华佗没耍幺蛾子。 赛华佗也意识到这只鸟的用途,一下子惊出了一身冷汗,幸亏自己没存歪心思,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小小指了指八仙桌上的灵芝,对五虎道:“去拿过来。” 大网交错,人穿过去,鸟却可以。 太危险了,五虎不去。 “一颗鸟食。”苏小。 五虎一脸震惊,它是一颗鸟食就能打发的吗 “两颗。” 五虎爱搭不理。 “三颗。” 哼,吃过五颗鸟食的打工仔表示三颗有些看不上。 “四颗。” 五虎犹豫了一下。 “五颗,你别逼我揍你。” 五虎扑哧着翅膀飞了过去。 但令人扼腕的是,灵芝太大了,也太重了,金刚小鹦鹉根本叼不起来。 看来今天的鸟食是挣不到啦。 五虎摆烂了,往桌上一趟,不干活了。 苏小小:“再加两颗!” 五虎鸟躯一震,它还可以苟一下! 它扇着小翅膀飞了出去。 魅姬的目光追着它:“五虎,你去哪儿啊诶——你怎么走啦你好歹啄两口下来,也能入药啊!” 魅姬不知道的是,灵芝太硬了,五虎根本啄不动。 约莫小半刻钟后,五虎又回来了,它还带回来一个小弟:一只彪悍的黑鹰。 它用一只小翅膀指着八仙桌上的灵芝,叽叽喳喳讲了一通鹰语。 黑鹰嗖的自大网交错的缝隙中飞了过去,叼起桌上的灵芝飞了回来。 五虎找苏小小要了一颗鸟食。 两只鸟,一嘴交灵芝,一嘴交鸟食。 七颗鸟食,五虎打工仔花掉一颗请了小弟,剩下六颗是自己的。 要被五虎笑死了23333 今天的五虎和方方仔值得大家的表扬吗 605 粘人的小七(一更) 苏小小收下灵芝,顺便将雪域天蚕丝“笑纳”了。 魅姬看得目瞪口呆。 苏小小见过的灵芝不算少,一眼就能认出这一株灵芝的品级不一般。 赛华佗见苏小小在仔细端详紫灵芝,走过来说道:“风萧然手里有不少紫灵芝,但药效最好的只有这一株。” 苏小小问道:“风萧然为何有那么多药材” 赛华佗解释道:“他投靠皇女殿下,因是从大皇子身边过去的,担心皇女殿下不肯全心全意接纳他,于是暗中招揽了不少大夫与药师,希望通过医治小郡王的病来博取皇女殿下的信任。” 只不过,被你给截胡了,这话赛华佗就没说了。 苏小小将紫灵芝递给赛华佗:“确定是这株” 赛华佗道:“我确定。” 他将灵芝还给苏小小,“这次的事实在情非得已,不知我孙子……” 苏小小将灵芝收好:“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 事情还得从昨晚说起。 赛华佗来了一趟,尽管表现得极其真诚,可卫廷与苏小小心里始终有些怀疑,于是让杀手偷偷地去跟踪了赛华佗。 得知赛华佗是被风萧然用孙子给威胁之后,杀手将消息带回了诸葛青的住处。 几人于是有了接下来的计划,诸葛青入宫找西晋帝下旨要灵芝,如果风萧然乖乖把灵芝交出来也可,不交也不怕,反正他被引开了。 余下的人兵分两路,卫廷与杀手去救赛华佗的孙子,苏小小与魅姬、赛华佗来取紫灵芝。 半个时辰后,苏小小一行人回了客栈后门的庭院。 赛华佗一进门,便看见四个孩子蹲在地上打弹珠,三胞胎胆子大,主要是他们打,另一个六岁男娃略有些胆怯,蹲在地上不说话。 “小哥哥,到你啦。”二虎说。 “给。”大虎递给他一颗弹珠。 小虎蹦起来:“快打快打快打!” 他怯生生地拿过来,用食指端住,指节点在地上,拇指轻轻一波,弹珠滚了出去,将大虎的弹珠打进了洞里。 小虎欢呼:“好厉害!好厉害!” 小男娃露出了一抹羞涩的笑。 赛华佗的眼眶湿润了,他颤抖着走了几步,忍住喉头的哽咽唤道:“齐儿。” 小男娃听到熟悉的声音,扭过头一瞧,忙丢下手里的弹珠飞扑进了赛华佗怀里:“爷爷!” 赛华佗将失而复得的孙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他儿子已经去世,孙子是他在世上唯一的念想。 如若不然,哪怕风萧然杀了他,他也不会受他要挟的。 “我……我能再见先生一面吗我对不起先生……先生救我一次……又救我孙子……我……我想当面向先生谢罪。” “不必了。”卫廷说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出现在先生面前。” 救无辜的孩子是人性,不代表就原谅了赛华佗的背叛。 赛华佗含泪对着诸葛青的屋子深深鞠了一躬,带着小男娃离开了。 …… 和公公与风萧然出了宫,来到风萧然的住处,此时的风萧然还不知灵芝早已被盗走,赛华佗也早已带着孙子离开,他把和公公带去库房,让他亲自挑选。 “所有的紫灵芝都在这儿了,公公要那支,自个儿拿吧。” 一副十分大方的样子。 和公公才不挑呢,他一锅端了。 风萧然牙花子都疼了。 就算这些紫灵芝不是最极品的,但也不差,花了他不少银子好么竟然一个也不给他留! 和公公将紫灵芝带回皇宫复命。 西晋帝也大方,对诸葛青道:“你都带回去吧,回头让秦大夫看看,用哪一株,还是全都用上。” 诸葛青道了谢,却是没走。 “还有事”西晋帝问。 诸葛青直言道:“还差一味药。” “什么药” “玉珊瑚。” 一听是玉珊瑚,西晋帝的脸色不大好看了。 诸葛青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陛下……似是知道玉珊瑚” 西晋帝何止知道 根本就是他送出去的好么 玉珊瑚是北燕公主来和亲的嫁妆之一,说的好听是嫁妆,实际是贡品,三皇子宇文启一贯喜爱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西晋帝便赏赐给了他。倒也不算什么太值钱的东西,因此谁都没太放在心上,谁能想到它竟是治疗寒毒的一味药材 诸葛青一脸无辜地看着西晋帝。 西晋帝轻咳一声,沉声道:“知道了,朕派人去……拿,你回去等消息。” 送出去的赏赐又给要回来,丢人啊。 诸葛青微微一笑:“青先行告退。” 出宫时,卫廷坐在马车里等他。 诸葛青叹息着睨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粘人” 卫廷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不管,我怕你跑了。” 诸葛青顿了顿:“算了,小时候你就是最粘人的那个。” 卫廷往他身边移了一步,挨着他说道:“所以你承认是我二哥了吧不对,你上回就承认了,你说亲兄弟明算账。” 诸葛青抵死不认:“我没说。” 卫廷伸出手:“那你把房钱退给我!” “紫灵芝到手了”诸葛青问。 卫廷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别岔开话题,要弟弟还是要房钱” 诸葛青想了想:“房钱。” 卫廷:“……” 另一边,老侯爷与苏渊来了客栈一趟,二人已经知道诸葛青的真实身份了,在西都驿馆震惊了好几晚。 倒不是震惊卫二郎还活着,好叭,这个也震惊,然而最震惊的是他居然是名动西都的第一谋士。 他们从踏入西晋的那一天起,便一路都在听说此人的事迹,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提出去见由他练出来的黑甲军。 在他们眼中,诸葛青简直就是一个传奇。 而这个传奇竟然是曾在卫家默默无闻的卫青 “这藏拙藏得有些狠了吧……”老侯爷觉得自己得来一斤二锅头压压惊,从前他嫉妒秦沧阑,现在他嫉妒卫威。 “父亲,到了。” 苏渊提醒。 二人下了马车。 三小只玩累了,在诸葛青那边睡午觉,苏小小回客栈拿几人的衣裳,与老侯爷与苏渊碰了个正着。 “舅祖父,大伯,嗯……祖父。”在老侯爷变脸之前,她果断改了称呼。 老侯爷瞬间眉开眼笑。 二人是来辞行的。 “这么快就要走了”客栈的厢房中,苏小小给二人各倒了一杯茶。 苏渊笑道:“也不算快了,北燕的和亲使团只待了十日,我们待得够久了。使团这几日便打算出发了,我和父亲过来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这倒是把苏小小问住了。 小郡王的身体需要调理,不过问题不大,主要是诸葛青的药材,紫灵芝已到手,还有一味玉珊瑚。 这个问题应该也不大,三皇子不是风萧然,他不会对西晋帝阳奉阴违,只要玉珊瑚还在他手里,他就一定会乖乖交出去。 扶苏从方才就去了他府上盯着,防着风萧然过来搅局,暂时没有坏消息传来,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就是让西晋帝放人有点儿麻烦,但诸葛青已经取得了西晋帝的信任,直接告诉西晋帝自己还剩半年时间去找药,西晋帝不会不同意。 苏小小想了想:“不出意外的话,可以一起动身。” 苏渊笑道:“太好了!父亲昨晚担心了一宿,说要是你们不能回去,他也想个法子留下来。父亲可没这么担心过自己的几个孙子。” 老侯爷哼道:“这能一样吗就你生的那几个皮猴儿,一个个看着眼疼死了!” 苏渊好笑地问道:“陌儿与煊儿您也嫌弃吗” 这两个倒没有,老侯爷是极为满意苏陌的,苏煊过分安静了一点,但不闹事,也算听话,老二、老三见面就掐,老五成天出去闯祸…… 几人在屋子里聊了会儿天,时辰不早了,老侯爷也该回驿馆了。 “你收拾一下,等出发那日,我派人来接你。” 交代完,他与苏渊坐上了回去的马车。 …… 卫廷与诸葛青并未立刻回庭院,而是先让阿福绕道去了东庭楼。 几个孩子爱吃东庭楼的羊排与丸子,诸葛青让人做好了给几个孩子带回去。 卫廷黑着脸道:“怎么没有我爱吃的” 二哥你变了。 我不再是你最疼爱的小七了! 从东庭楼出来,二人回了诸葛青的住处。 卫廷将轮椅抱下来,推着他进了院子。 诸葛青摘下面具,被压了一日的皮肤微微有些泛红。 郭灵犀也听说了哥哥即将回大周的消息,她向西晋帝请求出宫与哥哥辞行,西晋帝大方应允了,让她带上宫女太监微服出宫。 她根本不是想和哥哥道别,而是想借此机会修复一下与宇文婧的关系。 她去买了宇文婧爱吃的蟹黄酥,恰巧就在绯月客栈旁边。 她拿好点心,路过绯月客栈时,朝里望了一眼。 她看见了后门处的卫廷。 想到这辈子或许再也没机会见到他,她咬了咬唇,还是决定去和他说几句话。 可当她来到绯月客栈的后院时,却不其然地看见了桃树下,坐在轮椅上的诸葛青。 诸葛青没戴面具,露出了那张她从小到大在卫家见过无数次的脸。 她拽紧了拳头,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僵住了:“卫……卫青” 晚安 606 小小出手(二更) 郭灵犀第一反应是自己认错了。 毕竟卫青已战死好几年,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人前还成了西晋的第一谋士诸葛青 她再次仔仔细细端详那张脸,老实说,是有差别的,脸庞清瘦了不少,轮廓更完美了,五官也显得尤为精致,同时又泛着一丝淡淡的虚弱。 尤其他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非自己从小常在卫家,只怕压根儿不敢认。 诸葛青是从北燕来的,卫青是在大周与北燕交界的碎北关战死的。 北燕……碎北关…… 是卫青! 诸葛青就是卫青! “这位客官,您是吃饭还是住店” 身后传来客栈小二的询问声,郭灵犀身子一抖,转过身来说道:“没,我路过。” 说罢,她穿过大堂,从前门匆匆忙忙地走掉了。 诸葛青淡淡泛着手里的书册,抬眸往客栈的方向望了一眼,客栈的后院空荡荡,小二也去忙活了,一个人影也没有。 郭灵犀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坐上马车的,等车夫叫她时,马车已经停在了大皇子府的门口。 宇文怀的马车刚从外面回来,宇文婧也在车里,她挑开帘子,一眼认出了郭灵犀的马车。 她皱了皱眉,显然因上次的事与郭灵犀闹了点不快,有些不想搭理郭灵犀,可人都来了,她也不能装作没看见。 她跳下马车,来到郭灵犀的马车旁,扣了扣车厢,说道:“你来做什么” 郭灵犀看看她,又看看宇文怀的马车,努力平复着说道:“我来看看你,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点心。” 宇文婧撇撇嘴儿,犹豫着要不要收下郭灵犀的道歉礼物。 “你父王在马车上吗”郭灵犀问。 “是啊,怎么了”宇文婧不咸不淡地问,“难不成你还想我父王过来给你请个安” “我没这个意思。”郭灵犀轻声说。 她是西晋帝的妃子,辈分上高了宇文怀一截,可宇文怀毕竟是皇长子,又怎会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郭灵犀之所以这么问,是在犹豫要不要将诸葛青的身份告诉宇文怀。 宇文怀会与诸葛青心生嫌隙吗会揭发诸葛青的身份吗 郭灵犀仔细想了想,觉得宇文怀不会。 宇文怀如今与宇文汐斗得不可开交,正值用人之际,他最大的目标是皇位,其余一切只要能为他所用,哪怕是卫青又如何 何况,诸葛青是他的谋士,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谁也不能保证宇文怀会不会为了不让自己遭受牵连,而瞒下诸葛青的身份 “我改日再来看你。” 郭灵犀离开了。 真正能肆无忌惮处置诸葛青的只有一个人——西晋帝。 苏小小送走老侯爷与苏渊后,去了诸葛青那边给他熬药。 “咦你们回来了” 苏小小看着庭院中的诸葛青与卫廷,前者坐在廊下的轮椅上看书,后者在修剪桃树——诸葛青让修剪的,修剪一次,抵一日房钱。 苏小道:“刚刚舅祖父与大伯来过,说是大周使团就快离京了,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回去。” “紫灵芝已经到手了,等拿了玉珊瑚我们就离开。”卫廷剪了一截枯枝,对诸葛青说道,“对吧,二哥” 诸葛青没着急回答,而是静静地合上书册:“刚刚郭灵犀来过,她看见我了。” 苏小小与卫廷一怔。 …… 郭灵犀回宫后,第一件事便是问陛下在哪儿了。 一个小太监道:“陛下在御书房。” 郭灵犀二话不说往御书房走去。 小太监提醒:“娘娘,陛下批阅奏折,不喜欢被人打搅。” 郭灵犀冷声道:“这是比朝纲更重要的大事,耽搁了你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小太监不敢吭声了。 大周使团还在,西晋帝对郭灵犀的容忍度极高,她真冲去御书房,西晋帝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小太监退到一旁。 郭灵犀不确定诸葛青方才有没有看见自己,万一看见了……她得抓紧时间,赶在诸葛青入宫搅局之前见到西晋帝。 她加快了脚步,偏偏冤家路窄的,让她碰上了北燕的和亲公主,如今的静妃。 静妃带着小宫女在逛花园,见郭灵犀一副仓皇不已的样子,不由地笑了笑,说道:“灵妃妹妹这是要上哪儿匆匆忙忙的,像是着了火似的。” 两国不对付,两个和亲公主的关系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同的是,静妃是一心争宠的,郭灵犀对陪一个老头子睡觉没兴趣,她又想得到西晋帝的器重,又不喜欢西晋帝来她寝宫。 “我今天没空,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 郭灵犀径自往前走。 静妃拦住她,笑道:“诶别走呀,咱们二人同为和亲公主,远嫁来此,同病相怜,本该惺惺相惜才是,灵妃妹妹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这个女人好烦呐! 郭灵犀狠狠瞪了她一眼,捂住肚子:“哎呀,我腹痛,我要如厕,忍不住了,静妃姐姐,改日再叙!” 静妃欲言又止,她总不能拉着不让人上茅厕。 望着郭灵犀匆忙消失的背影,静妃冷冷一哼:“又是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这个月的第几回了” “第二回,娘娘。”小宫女答。 静妃眉目一片冰冷:“她终于要来和本宫争宠了么走着瞧!” 郭灵犀走得飞快,仿佛身后有厉鬼在追。 终于看见御书房,她如释重负,长呼一口气,理了理鬓角,正要上前让人通报。 忽然间,一只小胖手伸了过来,猛地抓住她手腕,另一手捂住她的嘴,将人连拖带拽带去了附近的一座假山后。 郭灵犀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苏小小:“嗯嗯” 是你 苏小小抽出匕首,刀尖抵住她的脸蛋,威胁道:“郭灵犀,你敢叫一声,我立马刮花你的脸。” 郭灵犀恶狠狠地瞪着她:“嗯嗯”你敢 苏小小嚣张地说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把你毁了,大不了再挑一个来和亲,真当没你就不行了你这个和亲公主,本就是郭丞相卖孙求荣。我想,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10月份我经常加更求票,从上个月开始,我所有加更都是默默地放进章节里,昨天将近九千字,也是说更就更了,我奉上了自己力所能及的全部诚意。 但是老实说,这个月的月票有点不尽人意,可能大家是想留到月底,但月初的数据,咱也不能太难看,有月票的小可爱们、大佬们,给《将军》投一投吧! 607 小小的手段(三更) 郭灵犀就那么恶狠狠地瞪着苏小小,刀刃贴在她滚烫的肌肤上,带来一片令人战栗的冰凉。 确定她不敢大喊大叫了,苏小小松开了她。 她正要张嘴,苏小小的刀尖瞬间抵住了她的喉咙。 「如果你是想让我杀你,倒也不是不可以。」 苏小小淡淡地说。 那平静的口吻根本不像是在杀人,可苏小小眼底流转而过的杀气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郭灵犀坐在地上,背靠着凹凸不平的假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是卫青是不是」她压低音量问。 「不是。」苏小小道。 「我不信。」郭灵犀咬牙。 她就说这丫头怎会如此好运在大周横着走倒也罢了,来了西晋也立马傍上了一棵大树,说什么长得像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这蹩脚的借口,亏得自己还信了。 如果诸葛青是卫青,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苏小小没有心虚,弯下身,一只脚踩在郭灵犀身旁的石头上,直勾勾地盯着郭灵犀的眼睛: 「你不信也没用,他不是卫青,只是一个与卫青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卫青早已战死沙场,卫廷替他收了尸,尸体运回京城那日,你不也出城去扶棺了」 「我那是……」 郭灵犀根本没胆子去看棺材里惨不忍睹的尸体,卫廷说是卫青,所有人就都信了,仅此而已。 「你们是在欺君!」 还是欺了两国的君! 这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苏小小道:「我说过,他不是卫青,如果你非要去西晋帝面前满口胡言的话,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郭灵犀冷声道:「你想在这里杀了我你疯了!这是皇宫!你真当没人看见,就查不到你头上吗我也不妨告诉你,西晋帝养了一只十分厉害的猎犬,嗅觉灵敏得很,我死了,它也能嗅出气味找出凶手的!」 这不是她在胡掐,她见过那条大黑狗,生生咬死过两个宫人,十分凶残。 麻蛋!西晋帝还有这玩意儿! 苏小小莞尔一笑:「要杀你的不是我,是西晋帝啊。」 郭灵犀瞳仁一缩。 苏小小微笑:「怎么你还没想明白个中关键你,郭灵犀,是卫家的表小姐,如果诸葛青是卫青,那么你又是谁诸葛青在西晋蛰伏三年,创建了数量庞大的黑甲军,深受宇文怀与西晋帝的器重,如今,他的亲亲表妹——你又来了。你是西晋帝的宠妃,有朝一日必将替西晋帝诞下龙嗣,一个妖妃,一个佞臣,你们两个会不会联手谋夺西晋的江山呢」 郭灵犀一噎:「你——」 苏小小接着道:「西晋帝不会将江山交到一个外族血统的儿子手里,可毕竟是亲骨肉,他舍不得杀儿子,但你猜他会不会去母留子宇文怀也不想要一个有能力与自己争夺皇位的弟弟,他会不会斩草除根趁着你儿子年幼就把他杀死」 郭灵犀的脸色惨白一片。 苏小小的笑容干净而澄澈,可她的话却像是锋锐的刀尖,句句都戳中了郭灵犀的要害。 「怎么想说你从未打过西晋江山的主意可你怎么想的不重要,别人认为她怎么想才重要。」 苏小着,淡淡一笑看向她,「不要以为卖了诸葛青,你就能获得西晋帝的信任,你和诸葛青是一条船上的人,懂了吗」 苏小小朝她伸出手。 郭灵犀冷汗涔涔,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就是不把手递给她。 苏小小主动将她拽了起来,收好匕首,温柔地摘去她身上的草屑,瞅了 瞅不远处走来的老太监,笑道: 「你看,和公公过来了,让他看见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可不好,你毕竟是西晋的妃子了,太舍不得娘家人会让西晋陛下寒心的呢。」 郭灵犀浑身被冷汗湿透了,她又惊又恨地瞪着苏小小,这个女人是怎么还能用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的 苏小小在她耳畔轻声道:「还是说,你想让我告诉和公公,我是来教你怎么祸乱朝纲的」 「秦大夫,灵妃娘娘!」 和公公注意到了二人,笑着朝二人走来,给二人行礼请了安。 他的称呼里将苏小小放在了前面,可见苏小小眼下在西晋帝心目中的地位。 「和公公。」苏小小笑着打了招呼。 和公公问道:「秦大夫是入宫探望灵妃娘娘的吗还是——」 苏小小含笑看向郭灵犀,郭灵犀定了定神,压下心头的翻滚,对和公公道:「不过是道个别而已。」 苏小小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袖:「西晋也不远,我日后会常来看表妹的,表妹何必哭鼻子呢」 和公公吃惊地看着二人:「啊……灵妃娘娘与秦大夫的关系不像外头传的那样。」 苏小小一脸迷茫:「外头是怎么说我和表妹的」 和公公讪讪一笑:「说你们……唉,没有的事儿,不足为道。」 郭家是来了人的,郭灵犀的那位庶出哥哥,想来也知道他被人套了不少话。 苏小小笑道:「在家里打打闹闹,出来了都是自家人,你说对吗表妹」 和公公看向郭灵犀。 郭灵犀捏紧手指:「……表嫂说的是。」 苏小小问道:「和公公,你的脸色不大好。」 提到这个,和公公就直叹气:「唉,是为了玉珊瑚的事儿,三殿下也过来了,在御书房吵着呢。」 「父皇!这是您赏给儿臣的,凭什么又要收回去」 三皇子宇文临抱着怀里的玉珊瑚,死活不肯撒手。 西晋帝的老脸也有些挂不住,但当着儿子的面,不能失了父君的威严:「朕想收回就收回,需要过问你的意见吗」 三皇子正色道:「父皇送给我了就是我的!当然得过问我的意见了!」 在西晋帝的众多活下来的骨肉里,除了宇文怀与宇文汐已是而立之年,其余的皇子都不到二十五岁了,性子自然不如长兄与长姐收敛。 西晋帝沉沉地看着他:「要玉珊瑚还是要命」 三皇子毫不犹豫道:「要玉珊瑚!」 西晋帝扬了扬手。 一群大内高手磨刀霍霍冲了进来。 宇文临汗毛一炸:「不是吧父皇!你来真的」 两刻钟后,宇文临一瘸一拐地从御书房出来了。 长这么大,挨的第一顿揍居然是为了一盆珊瑚,上哪儿说理去 和公公等宇文临走远了才进入御书房,没有哪个皇子希望自己的狼狈样子被下人瞧见,和公公当了这么久的总管,不至于这点眼力劲也没有。 他看着桌上的玉珊瑚,问道:「陛下,方才秦大夫来过。」 「来问玉珊瑚的」 「来见灵妃娘娘的。」 西晋帝没再说什么。 和公公问道:「可要给诸葛先生送过去」 西晋帝拿起桌上的奏折:「不必了,大周使臣要离都了,明晚朕设宴为他们践行,诸葛青也会来,朕当面给他。」 差最后4票,凑个整。 免费阅读..com 608 一家出动(一更) 苏小小出皇宫后对阿福道:“阿福,你知道天香阁在哪儿吗” “知道知道!”阿福这些日子没事便在西都城内转悠,稍稍有些名气的地方都让他转了一遍,“少夫人是现在去吗” “嗯,现在去。”苏小小坐上马车。 “好嘞。”阿福收了车凳,坐上外座,驾着马车去了天香阁。 苏小小是来找沈二爷的。 她原本有些担心自己身上没个信物什么的,难以见到沈二爷,哪知掌柜的问也没问便将她带去了楼上的厢房。 “你不问问我是谁吗”苏小小好奇道。 掌柜笑了笑:“我家二爷说了,若是有位年轻貌美的姑娘来找他,一定要恭恭敬敬请上楼,那是他的贵客。” 年轻貌美,嗯,沈二爷有智慧。 苏小小很满意。 掌柜的奉上好茶与点心让她在里头稍等,他差了人去叫沈二爷。 沈二爷正在附近的酒庄品尝新出的美酒,口感上与以往没太大差别,沈二爷总觉得缺点儿啥,但又尝不出来。 “二爷!二爷!” 伙计一路小跑过来,“胡掌柜让您赶紧回天香阁。” “我这酒还没尝完呢。” “那位姑娘来找你了!” 唰! 沈二爷闪没影了。 伙计一个激灵,一脸懵逼地待在原地,刚刚发生了什么二爷是在还是不在的 “酒带上!” 酒窖外传来沈二爷的吆喝,伙计回神,忙抱了几个酒坛子上马车。 沈二爷风风火火地上了天香阁二楼的厢房。 苏小小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她面前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龙井茶,阳光自她头顶斜斜地照射而入,落在她姣好的面庞上,她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侧颜恬静而完美。 街道喧闹,而她所在的这一方天地却别有一番宁静。 沈二爷的心忽然就沉静了下来,他迈步走上前:“卫夫人。” 苏小小将目光收回来,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沈二爷。” 沈二爷被这笑容晃了眼。 自然,只是单纯的欣赏,并没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他在苏小小对面坐下,伙计上前给他倒了一杯茶,他对满满一桌的茶点还算满意,没怠慢了他的贵客。 他摆摆手:“行了,下去吧。” 伙计退下。 沈二爷讪讪地搓了搓手,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上回见诸葛先生喝多了,一觉醒来天都亮了,我没在先生失态吧” 苏小小笑了笑:“没有。” 沈二爷暗松一口气,哪知还没松完,就听得苏小小道:“也就是拉着诸葛先生袖子表白了一晚上。” 沈二爷吓得脸色惨白! “哈!” 苏小小被他如遭雷劈的样子逗笑了。 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呀,沈二爷在喝高了之后的确抓着诸葛青的袖子,不厌其烦地讲述自己的对诸葛青的崇拜,什么三生有幸、祖坟冒烟全出来了。 沈二爷简直要哭了。 好不容易见一次诸葛先生,结果给丢人丢成这样。 苏小小不吓他了,言归正传:“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再拜托你帮我打听两味药材。” 提到这个,沈二爷问道:“啊,上次的魏国药草你们拿到了吧” “拿到了。”苏小。 “那就好。”沈二爷这下是真松了一口气,“你想找什么药” 苏小小道:“雪域天麻和蛇骨花。” 沈二爷摇摇头:“没听过。” 苏小小拿出两张图纸,赛华佗临走前留下了他搜集到的药材,以及其余几味药材的图纸,苏小小临摹了几份。 “或许它们还有别的名字。”苏小道。 沈二爷将图纸拿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阵:“我能拿走吗” 苏小小点头:“当然。” 沈二爷将图纸小心翼翼地收好:“行,我去给你打听,有消息了立马通知你,还是逐月客栈吗” “对。”苏小完,吸了吸鼻子,“你喝酒了” “啊,方才在品尝新酒。” “高粱酒” “你鼻子很灵啊,行家呀!” “倒也不算。”苏小小望了望门口,“酒带来了吗” “带来了!带来了!”沈二爷忙让伙计将几个酒坛子抱了过来,“赏个脸,尝尝!不过,可能不大好喝。我们沈家一直在酿酒,可惜生意总是干不过对家。” 苏小小:“对家是——” 沈二爷:“钱家,五行盟的大盟主是钱家老太爷。钱家的酒是西晋出了名的,西都没有哪间酒楼不卖他家的酒,咱们沈家价钱打不赢它,味道也不如它。” 苏小小把每个酒坛子的酒都尝了一遍。 沈二爷期待地看着她:“这几坛是用新方子做的,怎样” 苏小小问道:“说实话吗” 沈二爷:“……” 沈二爷抬起手:“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猜到了。” 苏小小是尝过钱家的酒的,上回在东庭楼端上来的便是钱家酒庄供的酒,她酒量差,只用筷子蘸着尝了下,入口辛辣,够劲,有回甘。 味道确实不是沈家的酒可以比的。 沈二爷苦涩一笑:“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是家里的老二,上头有个哥哥,他才是沈家的继承人,分到我手里的统统是他挑剩的,当初他把酒庄给我,我就料到不会这么简单……真是个好做的他怎会舍得让给我果然。其实就连这个酒庄,都是我爹见我巴结上了诸葛先生,交代我哥给我点儿生意做。” 原来你黄橙橙的大金链子背后还有如此心酸的经历。 苏小小问道:“你不是还有天香阁” 沈二爷交了底:“天香阁是娘留给我的。” 一个有钱的小可怜…… 苏小小想了想,说道:“你想把生意做起来吗” 沈二爷叹道:“当然想啊,可我没那本事啊……大哥说的对,我就该当个吃吃喝喝的二世祖,反正亲兄弟一场,他怎么也会养我一辈子的。” “拿笔墨来。”苏小。 沈二爷不知她要干嘛,但还是让人把文房四宝拿了过来。 苏小小提笔写了个方子:“既然钱家的酒庄生意已不可撼动,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短处去较量别人的长处不妨另辟蹊径,开拓新的市场。” 沈二爷接过来一瞧:“药酒” 苏小小道:“去风湿,治骨痛,舒经活血,延年益寿。” 沈二爷讷讷道:“这、这行吗” 苏小小挑眉道:“别人的药酒我不确定,我的药酒是一定有功效的。另外,不是白给你方子的,技术入股,两成。” “行……叭。”沈二爷迟疑地收下了方子,他不是觉得两成多了,而是这药酒生意,他严重怀疑做不起来啊。 算了,反正高粱酒的生意也没做起来,试试别的也无妨,大不了就是再被他爹揍一顿,被他哥嘲笑一顿。 他当败家子当了那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两回。 …… 苏小小告别沈二爷后回了客栈。 给小郡王的消炎药用完了,她进药房去拿药,却意外地发现了一瓶新药——免疫球蛋白冲剂。 一般来说,药房的保健品都是黑科技,药效远超某些处方药品。 应该是给小郡王的。 早不出晚不出,非要等小郡王的天花好了才出,这是怕她治不好小郡王的天花,浪费了这瓶药么 “噫。” 苏小小一脸鄙夷。 补给完药品出来,苏小小又拿出炭笔,画了一套五禽戏。 小郡王的弱症是娘胎里带来的,但并非不可改善,比起让他常年关在房中,苏小小更倾向于他多出来活动活动。 她这一画就到了晚上。 三小只哒哒哒地跑上来,喊她去伯伯那边吃饭。 她微微一笑:“好,来了。” …… 月黑风高。 风萧然出了西都,回到自己的庭院。 赛华佗溜了,他的孙子不见了,就连雪域天蚕丝与紫灵芝也被人盗走了。 他气到吐血,将桌上的茶具统统扫到了地上。 就在此时,门外想起了笃、笃、笃的叩门声,缓慢而沉重,在夜色里听来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谁来了,去看看。”他不耐地吩咐。 然而院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聋了吗”他厉声问。 依旧不见动静,他拉开房门出去,看到的却是自己的侍卫哗啦啦地倒了一地。 这是几时发生的他竟然毫无察觉!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抽出腰间的匕首,警惕地走上前,缓缓拉开了房门。 …… 翌日,苏渊来了客栈,带来了西晋帝为他们设宴践行的消息。 “你们也去赴宴吧,上次卫廷半路就走了,这回说什么也得露个脸。” 这是自然。 来了西都,不觐见一下西晋帝有些说不过去。 二人换了衣衫,把三个孩子也带上。 “诸葛青也去的吧”苏渊问。 卫廷道:“二哥不和我们一路。” 苏渊点点头:“也是,最后关头了,能避嫌就避嫌,别出任何岔子,安安稳稳地回大周。” 一行人坐上马车去了皇宫。 这是他们在西都的最后一场宴席,不出意外的话,三日后大周使团就要动身离开了。 三小只兴奋极了,在马车上蹦个不停。 “喜欢西都吗”苏小小笑着问。 “喜欢。”三小只异口同声地回答。 他们还小,有些事情可能不大懂,却也明白在西都,他们可以跟着娘去任何地方。 皇女府的马车早早地在宫门口等着了,宇文汐和小郡主来得早,已经进去了,莫邪在门口他们。 苏渊沾了一回小侄女儿的光,坐上马车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