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无敌签到系统》 楔子 码头。 宽阔的水泥地上整齐地码放着集装箱,空气里属于港口特有的铁锈味,混合着海水的腥味,在四处黑衣墨镜的男人们的鼻翼间徘徊不去。 然而这些人却浑然不觉。 因为他们此刻正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而跪拜的对象,仅仅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喂,老头。任务完成了。”少年拿着手机,“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报酬……什么?没钱?!” 骤然提高八倍的语音,震得趴满身边的黑衣人猛一哆嗦,一个胆子稍微小些的甚至直接昏了过去。 跟着就是无边地沉默几乎冻结了空气。 时间流逝,每一秒仿佛都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然而没人敢透上一口大气,犹如一群正匍匐在君王脚下的逆臣,谁也不敢稍动半分。 终于,眼前那尊被膜拜的雕像开口了: “……真的假的。有这种好事……行,那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 说完,少年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自始自终,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赏给跪伏一地的黑衣人,仿佛那些只是一道空气。 《我有无敌签到系统》楔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无敌最寂寞 新宫市。 东门口是新宫市最大的商业区,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两侧栉比鳞次的商铺熙熙攘攘,一条街上服装、电器、小吃、美食……应有尽有,不知哪家店里正传出《无敌》那激昂的旋律,给本就繁华的街市更添了几分热闹。 苏氏百货就座落在这里。 “苏氏”是新宫市最大,也是最著名的企业,据说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末清初,地地道道的百年字号。甚至国家领导每次来新宫考察,第一站都必到这里。 而此刻,杨真正站在苏氏百货拔地而起的大楼前,瞥了眼大楼折射着日落的玻璃幕墙,接着拿出了手机: “喂,老头。你说我的报酬……好好好,是未婚妻——真的就在这栋大楼里?” 手机的另一端,也不知对方说了句什么,杨真点了点头: “行,那我进去了。” 然而他才走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了下来: “衣着不整谢绝入内。” 杨真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从下到上依次是解放鞋、蓝便裤、旧军装……总之,全身上下说好听了叫“兵王就该这么出场”,说难听了叫“民工”。 但这已是他最好的衣服。 尽管他也知道今天自己是来相亲的,但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每次出生入死的报酬,都被“老头子”克扣了呢? 杨真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当代兵王、佣兵世界的王者、传说中的赏金猎人……总之拥有一大堆吓人头衔的自己,破获的犯罪集团、消灭的恐怖分子没有一车也有一打了吧?可是却从来没有领到过一分钱的报酬,这种令人眼睛脱窗的事情,说出来谁信? 不过这种悲剧马上就要终结了! “老头子”可在电话里一再说了,这次绝对不会再克扣他“工钱”,并且还要把此前积欠的一次性偿清——送他一张免费的“长期饭票”。 也就是送他一个老婆——苏氏集团的大小姐苏子晴! 所以今天他就是来取回的农民工工资……不对,是任务报酬的……也不对,是迎娶未婚妻的。 另外关于苏子晴…… 杨真虽然没见过,但却听说过:今年只有十八岁的苏子晴,虽然只是新宫大学附属高中的学生,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据说还当选过“附属小姐”,无论在学校中,还是上流社会,都很有人气。 总之,就是标准白富美的代名词。 所以如果能娶到这样的老婆,那从此告别刀头舔血的生活,走上人生的巅峰是妥妥地了。 只没想到哪里都有这种狗眼看人低的货色,这世道真是……杨真叹了口气,不想和他计较,选择实话实说: “我来找你们大小姐的。” “大小姐不在。”保安冷着脸给了一个标准答案。 杨真一愣:“那我进去看看。” 他说着又要往里走,结果又被保安拦住了。那保安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这时一辆保时捷停在了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苏小姐在吗?”他问。 保安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大小姐在十九楼行政会议厅。” 年轻人点点头就进入了。那保安躬身致礼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这才回过头来,冷淡而不屑地看着杨真: “我说了,衣衫不整不得入内。” 杨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一眼曾经让无数毒枭、剧盗、黑帮大佬瑟瑟发抖,但这个保安依然斜着一对三角眼看他。 也罢,无知者无畏。 杨真苦笑:“我是你们总裁大小姐的未婚夫!” “哈哈哈~”保安几乎笑破了肚皮,“我说你……我说,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得得得,赶紧滚吧,省得老子动手,那就不好看了。” 杨真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 他今天是来迎娶大小姐的,这里好歹是未婚妻的产业,所所以杨真原本不想多事,这才一忍再忍,但忍耐是有限度的。 这个保安狗眼看人低也就算了,居然还出言辱骂,这就实在过分了。 这次杨真终于有点生气了。 也罢,就当替未婚妻管教奴才了…… “为什么,总是有人喜欢挑战我的底线呢。”他淡淡地反问。 记得他刚出道的时候,也曾经有人让他“滚”过,但这些人最后都成了尸体。到了后来,他成了佣兵世界的王者、传说中的赏金猎人,这种情况渐渐少了,可总有那么些人没眼力地想要挑战杨真的底线,所以他们也成了尸体。 “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保安而已,有什么资格拦着我?” 杨真一步一步地逼了上来,一股无形的气场开始不断释放。 保安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况且我已经说明了,”杨真又道,“是来找你们大小姐的,你说大小姐不在,可为什么别的人去找她,你就不这么说了?” 他一步一进,每一步的幅度都不大,但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无形的劲道,震得保安的脸色一变再变。 渐渐激烈的口角,开始逐渐吸引了四周上班族好奇的视线,围观而来的人们开始指指点点。 这一切杨真根本不放在眼里,他的眼睛始终紧盯着面前的保安。 “你还让我‘滚’?知道吗,所有和我说这个字的人,如今都已经躺在地底下了。” 杨真字字铿锵,仿佛一颗颗威力巨大的手雷,丢进了对方的心里,震得那保安踉跄着不住倒退。 “你,你你……” “一个小小的门卫,却拿着鸡毛当令箭,狗眼看人低也就算了,还信口雌黄肆意辱骂他人……” 杨真字字如刀,历数着对方的不是,与他的控诉逐渐同调的,是那越来越阴冷地脸色。 “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怎么去改变呢?嗯~?!”最后一个字,杨真蓦地提高了语气,鹰隼般的眼睛里射出的眸光几乎可以冻结空气。 大楼外,不知是哪家店里,正传出《无敌》那激昂的旋律…… 而旋律之下,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保安,仿佛终于感觉到再不做点什么就完颜面尽失了,又仿佛狗急跳墙一般,在邓超的歌声飚上第一个高音时…… 他扬起了手中的警棍: “你找死!” 杨真的瞳孔瞬间缩小。 多少达官显贵,为了求自己办事,都得低眉顺眼;多少黑帮巨头,为了求自己原谅,都得卑躬屈膝…… 如今一个区区保安! 他原本还不屑和普通人计较,看在未来老婆的面子上数落几句也就是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还动手了…… 果然,像这样的人无法去改变吗? 想到这里,杨真不再多说什么,他巍然不动地站在当场,冷冷地看着对方手中越举越高的警棍。 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 只要一个小小的教训就好,毕竟这里是未婚妻的地面,再说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 “啪!” 警棍毫无意外地砸到了杨真的头上! 砸得他瞬间懵逼! 这…… 不是明明已经算准了这一下对手肯定会自动把手腕的神门穴送上来,于是自己一个弹指拿下他的警棍,这样的展开才符合剧情的吧? 不不不,刚刚一定是bug了,是自己剧情的打开方式不对! 想到这里的兵王,连忙再次展开了破灭了无数犯罪集团的身手! 结果~ “啪!啪!” 他的脑门上又多出的两块对称型肉包,这使他看起来好像小龙人。 “这怎么回事?”杨真有点傻眼了。 难道是幻觉? 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看来得拿出点认真了! 他瞬闪,前跃,双手成爪,以九阴白骨爪的气势当头罩落! “啪!啪!啪!”又是三棍如影随形,接二连三的棍击劈头盖脑。 不带这样的吧? 你就是个保安的吧! 能不能不要这么肆无忌惮地违反保安的既定属性,好好的等着被打啊! 所以为了彻底纠正这种错误的展开,“当代兵王”——杨真,不断变幻着十八般地武艺,眼花缭乱得令人叹为观止。 然而每次都是差之毫厘,连对手的衣袖都没沾到半点。 “啪!啪!啪!啪!” …… 于是,在保安暴风骤雨一般的棍击之下,一代兵王、佣兵世界的王者、传说中的赏金猎人……总之拥有着无数吓死人头衔的杨真,就这么被一个小小的保安活活地被打趴在地上…… 瞪着如废人一般茫然的眼神,被打趴在地上…… 耳边还响着保安不住口地咒骂: “拿根手指就想挡警棍,你以为你是兵王啊?找打!” “还敢跟老子动手,踩死你!踩死你!不知道老子玩修真的吗?” …… 而伴随着这样碎念般咒骂的,是杨真失去了焦距,却固执地寻找着前方的一点光明的眼神,还有被打破了唇角的嘴里,依然梦呓一般念叨着的台词: “我是兵王……兵王……” 大楼外不知哪家店里,依然在悠悠传出邓超霸气侧漏的歌声: “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第二章 苏子晴 四肢百骸那种钻心的疼痛开始缓缓褪去,意识也在一点一滴地凝聚,杨真不知自己是否清醒,可是他依然能够清晰地听到耳畔传来的点点人声: “你没事了吧?” 声音犹如银铃,说不出的悦耳动听,更带着一种暖洋洋地舒服,舒服到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不由自主地放松。 “谁?” 一个模模糊糊地念头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紧接着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强烈,强烈得仿佛自己一生最大的目标就是看到这个人,见到这个声音的主人。 杨真猛地睁开了眼睛。 炫目的光芒瞬间刺入了他的眼瞳,这种突然的明暗刺激,杨真有那么一瞬间看不清楚什么东西,视觉的残像上留着一些重复交叠的情景:精美的水晶灯,美轮美奂的天花板,装饰着典雅壁纸的房间……更近一些,还有一个不知是谁的模糊身影…… 当杨真清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眼前明眸皓齿的少女最多不过十七八岁,宛如一朵出水芙蓉、凝脂雪莲,能够轻易地在瞬间吸引任何男性。 “你,你是……” “真的是万分抱歉!” 女孩垂首躬身,全身都仿佛在用力的道歉,几乎低垂到90°的臻首让堪称注册商标的黑色长直发从肩头沙沙落下。 “我今天实在太忙了,忘了亲自下楼迎接。”女孩说语气中诚挚得淋漓尽致,“我的保全人员没有伤到你吧?” 原来她是苏子晴? 杨真赶紧坐了起来——虽然这个突然剧烈地举动让刚刚平缓下去的疼痛再次复苏,不过这么点小伤对一代兵王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他很好地维持了表面上的平静。 已经丢了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说也不能在未婚妻的面前再丢脸不是? “没事没事,”杨真连连摆手,“其实只是……呃~”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眼瞳被女孩迅速迫近过来的脸庞彻底霸占,鼻翼间萦满了对方的体香,而他的额头也尝到了属于女孩子的柔滑细腻的触感。 “……这样看的话我也分辨不出什么啊,真的没事吗?”苏子晴小心翼翼地抚着杨真的额角,认真端详了半天,然后稍稍拉开距离,颇为担忧地看向他。 “要不让我的私人医生给你看看?” 杨真感到自己和少女之间的世界,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短短地一瞬。 一阵轻柔的晚风从窗外吹来,带进了满室的蒲公英随风飞舞,女孩柔顺的发丝也在随风飞舞,不经意露出的白皙而曲线优美的大腿仿佛卡纳莱托笔下最迷人的一道风景线。 霎时间,杨真有一种心都要融化的感觉。 刀头舔血了这么多年,早已把他的心锻炼得坚硬如铁,这是杨真有生以来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我没事——对了!”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之前你那个保安说的什么……修真?” “不不不,这个事情是这样的,”苏子晴连忙道,“那个保安他脑子有点问题,整天以为自己是什么‘嗜血狂龙’,‘上古武君’……就是……那个……” 苏子晴无意识地摆着手,像在努力寻找合适地解释,最后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拍手: “中二病晚期,你知道的吧?” 杨真一愣:中二病晚期他可以理解,可中二病晚期好像那身手也太……? “是这样,”苏子晴道,“这个人虽然脑子有问题,狗眼看人低的。不过他早年曾和杨明诚杨叔叔练过,他跟我父亲好多年了。” 杨明诚就是“老头子”的大名,杨真一身本事都是“老头子”教的,既然那个保安跟“老头子”练过,身手不凡也就可以理解了。 而且,“老头子”从不收徒,却肯破例教授苏家的人,由此可见两家交情匪浅,这么说来会订下这门亲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一切不合理都找到了解释,杨真了然地点点头:“其实我今天是来……” “啊~~我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夫嘛,爸爸给我说起过你。”女孩一手漫不经心地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拢到耳后,眼帘低垂,面颊绯红。 然后下一刻,羞涩的笑意又转为了尴尬:“所以发生了这种乌龙事件真的非常抱歉。” 杨真摆摆手,心里的火气平息了不少。 自己这位未婚妻果然温柔、美丽这一点暂且不提,不但非常关心自己,又是一个懂礼貌的,有教养好孩子……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对了。”苏子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这样吧,毕竟你是远道而来,就让我稍尽地主之谊,为你接风洗尘如何?” “这个……” “另外关于我们的婚事,我想就在饭桌上谈,你看如何?” 杨真抬起头,女孩流露着光辉双瞳闪烁出宛如邻家姐姐一般温柔。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 围绕着晚宴的始终带有一种梦幻般的气氛,精致的烛台下是美少女娇美动人的脸庞,耳边萦绕的是提琴手婉转悠扬的旋律,私密的包间把两个人和整个世界分隔开,梦幻而浪漫。 不得不说,苏子晴的身上,几乎完全感觉不到那种大小姐的刁蛮与任性,她点的菜色,既没有刻意的铺张浪费,也没有奢华的令人咋舌,几样普实的小菜反而把桌面的氛围点缀得非常温馨。 “看来还是一位持家有道的贤妻啊!”杨真心想。 终于,在和谐、温暖的氛围中,敲定了一切婚礼的细节后…… “我上个洗手间。”杨真站了起来。 ※※※ 洗手间里,杨真靠在洗手间的门上,低着头静静抽烟。 看来自己的“老头子”这一次果然没有忽悠自己。 能够娶到这样的妻子,这么美丽、这么温柔、这么贤惠、又这么有钱的妻子,就算之前所有的任务报酬全都不要也值了! 难道不是吗? 门又被推开了,一双蓝色的慢跑鞋出现在他面前,杨真一愣,这双慢跑鞋怎么这么熟悉? 他惊讶地抬头,结果看到苏子晴出现在面前。 杨真目瞪口呆,下意识地跑到门口看了看,可上面明明写的男厕。他有点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再看,没错,就是男厕。 “你,你你……”杨真指着女孩语不成声。 “哦,我也来方便一下呢。”苏子晴语晏晏地站到了便槽前,“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杨~哦,不对,应该是……老公?” 杨真:“……………………” ※※※ 半个小时后,餐厅外的小公园街灯如星。 端坐在长椅上的少女有着颠倒众生的美貌,端正的姿容,一头过肩的咖啡色长发,和一张漂亮到犯规的脸,轻微浮动的发丝,晶莹通透的细腻肌肤,明亮的大眼睛,薄薄的樱色嘴唇,头发的两旁扎着白色的蝴蝶结丝带。身姿华丽得让人几乎窒息。 但此刻,她的唇畔却扯开了令人心悸的微笑: “事情办得怎么样?” “一切如您所料,大小姐。” 身后的空气就微现波折,紧接着半小时前还在餐厅和杨真把酒言欢的“苏子晴”凭空出现,向着端坐的少女躬身行礼,神情说不出地谦卑。 “那个土包子果然跑都来不及,看来这桩婚事能够可喜可贺地告吹了。” 他重新直起身,原本精致的五官开始变得扭曲,并渐渐开始融化,模糊……跟着重新组合出了一张中年大叔的脸。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端坐的少女微微冷笑,“也不想想我苏子晴怎么可能嫁给那种凡夫俗子。” “只是……”中年大叔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嗯?” “大小姐安排我扮保安揍他,又让我……” “怎么了?” “我只担心董事长那边……” “我会解决。”少女站起身,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知道爸爸怎么搞的,弄出这种闹剧,这不是明摆着耽误我修炼嘛~” “说起来小姐快要凝神一重了吧?” “差不多,你不是也要进阶炼气了嘛?” “多亏小姐提携。” …… 两个人自顾地闲话着。大概因为奸计成功的开心过头了,他们并没有觉察到就在身后不远的树丛中,还有一双愤恨不平地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们。 “原来是这样的吗?原来你才是苏子晴的吗?居然腹黑到这种程度……” 杨真捏紧了拳头,用力得指甲都深深掐进了肉里。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而这个世界隐藏在黑夜中的真实,也向他展开了冰山一角。 第三章 签到系统 御景区,荷花新村601。 狭小的房间里,照明设备只能把光线控制在薄薄的幽暗中,只能勉强分辨出桌椅板凳的影子,并且由于没暖气,这里也没有丝毫带给人温暖的要素。 这是“老头子”早先为杨真买的临时公寓——也是杨真唯一的资产,但更是70年代的老宅。如今它虽被冠以“小区”的名号,但除了杨真住的这一栋,其他的都化成了一堆瓦砾,而就算这栋楼也只剩杨真一户,其他人都拆迁了。 在高楼大厦平地起,别墅豪宅遍地开的新宫市,简直犹如万花丛中的一坨屎,那么地鲜明,那么地出众。 身为一代兵王居然住这种危楼似乎让人很想捂脸,为这事杨真不止一次跟老头提干脆签了拆迁协议算了,可“老头子”总摆出一副“兵王开场就该这样”的架势予以坚定拒绝。 所以杨真只能站在自家阳台上眺望这个城市,一阵大风吹过,带起遍地沙尘,使得这栋楼在一片废墟中显得那么桀骜不羁矫矫不群,也吹得少年头发猎猎飞舞。每有行人路过附近都会抬头看他一眼,然后低头赶路。 这几乎已成了附近居民的约定俗成,记得有一回市电视台上政府采访,主持人问起为什么这种危楼还不拆迁时,发言人拿出一张照片说了三个字: “因为他。” 照片上,孤独的少年独立危楼,眼神深邃,背景夕阳斜照,画面通红而萧瑟。 “他在cos孤独求败吗?”记者问。 回答是:“我们称之为钉子户。” 那张照片上头就是杨真。 “喂,老头!我要修真!”阳台上的杨真拿着手机道。 就在刚刚,他终于见过了这个世界的真实,还被美丽动人的未婚妻凌空煽了无数个耳光,在他十八年的生命中简直就是前所未有地耻辱,而且还半点脾气没有,因为和这些修真者比,所谓“兵王”简直就是根葱。 杨真想一雪前耻,可修真是什么?怎么修真?从什么地方入手?这些必要的情报他却一概没有。 不过没关系,杨真相信:那个老家伙把他“坑”到这里,肯定与那个苏家脱不了干系! 手机的那头只有电流的杂音在传递着沉默。 “不要跟我装信号不好,我知道你听的见!”杨真道,“告诉我修真的方法,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开始修真!” 依然是长久的沉默。 杨真有点忍无可忍了,他吸了口气正要开口,这时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老头子”杨明诚的声音: “啊,抱歉,抱歉。刚刚在查新宫医院的电话,所以……” “你查医院电话干嘛?” “让他们赶紧给你派救护车啊。” 杨真瞪大了眼睛: “你以为我疯了?” 杨明诚咳了两声:“抱歉,你那句话,不需要前三个字。” “你~!”杨真怒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修真这回事!” “不,修真我知道,”杨明诚道,“而且知道修真的方法,但是……” “但是?” “儿子啊,修真的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弄不好就是天打雷劈,最近我才看了本小说,里头的主角就是渡劫的时候被一个雷劈回去了,真可谓辛辛苦苦几百年一朝回到解放前,说到这个那作者好久没更新了……” “……闭嘴。” “还有啊,这被劈回去了还算好的。万一被劈了个浑身焦炭,就剩两眼睛在那巴眨巴眨什么的,你可是我唯一的儿子啊~!咱们老杨家传宗接代……” “我说闭嘴!” 杨真终于忍无可忍了。 电话里一时沉寂了下去,过了片刻,“老头子”换了一副语重心长地口吻: “儿子啊~你都已经贵为当代兵王、佣兵世界的王者、传说中的赏金猎人……” “这种原来‘吓死人’,现在‘笑死人’的头衔就不要拿出来打脸了吧?” “呃~也是。” “总之,我要修真,再苦再难也要修真!你不告诉我方法,咱们就……”杨真一咬牙,“断绝父子关系!” 这很有点放狠话地无力,充满着败犬的气息,可还能怎么样呢?虽然杨真很想狂揍他一顿,但是他知道动手的结果就只有被揍。 电话那头,杨明诚叹息得感慨万千:“儿子啊,修真最重要的是天赋,要能感知天地灵气。你能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杨真反问。 “你能?”杨明诚哈哈大笑,“好,那你现在试试集中精神,然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 ……… …… 三分钟后,杨真颓然蹲下,双手抱膝。五个字音如罂粟般甜美,名为“我没有天赋”的大字,即使他再怎么不想,也已化为铁锤,狠狠地砸在他的脑袋上。 砸得他的头险些都抬不起来了。 “不过,你虽然没有天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杨明诚的声音突然响起,宛如划破黑暗的曙光。 杨真蓦地扬头:“你非要把这句话拖最后说是吧?” 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老头没理他: “你想修真,就要答应我一件事。” 狡猾的狐狸,在最后一刻终于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什么事?”沉默半晌后,杨真喟然长叹。 他知道自己又被算计了。 什么“一次性付给报酬”,什么“长期饭票”,“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假的,通通都是套路! 迎接他的,始终就只有“任务”,仅此而已。 死老头…… 算你狠! “这件事我现在还没想好,总之你先到新宫大附属上学吧……放心,手续方面,我会给你办妥。”杨明诚说,“怎么样……愿意接受吗?” “………成交!” “成交!” “老头子”乐不可支,即使隔着手机,杨真也能想象得到他手舞足蹈的样子,这让他恨得牙痒痒。可没办法,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了。 “其实修真的方法很简单。我早就已经给你了……” 杨铮一个趔趄:早就给了?难道从很早的时候这死老头就在算计着今天了?到底是什么方法?自己怎么不知道? “就是你的手机。”杨明诚说。 “手机?” “你试着滴一滴血在它上面。” 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杨真试着划破手指,把挤出的鲜血滴在智能手机的屏幕上…… 不可思议的一幕骤然发生,眼前瞬间模糊,紧接着场景切换,杨真发现自己进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弥漫的灰雾映入他的眼帘,上下左右到处都是,朦朦胧胧,如水流淌,隐去远处地未知,无边无际。 “这是……?” 灰雾骤然散开,杨真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透明的挂钟,上头的指针正指向23:55。 “这是什么?” 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杨真犹豫了半天,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迷雾荡开,挂钟的下方又出现了一块面板,上头几行字幡然醒目: 修真辅助系统。 姓名:杨真。 职业:游民。 技能:无。 本日已签到:否。 杨真忽然倒吸了一口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系统?” 虽说从小到大,老头子就没让他休息过,总是一个任务接一个任务地堆过来,不过每次任务闲暇时间,杨真也会上网看看小说——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眼前的景象,和他听说过的那些“系统”十分相似。 “唔~本日已签到:否……” 杨真看了看手表,现在的时间正好是0:00。他又抬头看了看虚空中那个透明的挂钟,上头的时间也变成了0:00,看来这里的时间和现实世界是一致的。 杨真沉吟了一下,试探着说了句: “签到?” “叮~” 悦耳地电子音响起,紧接着迷雾荡开一块,一行新的字迹出现: 恭喜您~!获得锻体十重! 杨真怔了怔,突然狂喜起来: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也明白所谓“修真辅助系统”是什么了!简单地说,这就是可以让无法感受天地灵气,注定一生与修真无缘的人走上修真之路的外挂啊~! 而且,只要按时签到就可以! 无数地灵光如流水般从迷雾之中漫溢出来,如同蚕丝一般将杨真的身体紧紧裹住。他只觉得仿佛置身于一片暗夜的森林,四周没有一丝声音,只有伸手不见五指地黑暗。 突然! 一道光芒从森林中亮起,无尽的光明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一股空前的力量爆发,汹涌澎湃的灵气掀起滔天的巨浪,向他猛地拍了过来。 杨真猛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现实中。 “这就是……锻体十重?” 他发觉自己已经有些不一样了,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无可言传的微妙感觉。 他试着跳了跳,结果反而把自己吓了一跳。 因为他这一跃直接从六楼跳到了地上,但却毫发无伤。 他又试着跑了几步,结果这一跑周围的空气竟如刀割面,两侧地建筑化作线条飞速倒退,等他停下脚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大街上。 而在过去这根本不能想象,即便他是一代兵王也做不到。如今无论骨骼承重,爆发力量,身体速度……杨真都已经超越了正常人类的范畴。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保安能够吊打自己了。 修真者,和人类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一个崭新世界,在这一刻向杨真敞开了大门。 第四章 杨明诚 与此同时,距离新宫市千里之外的大杨山。 一座风格迥异的吊脚楼有气无力地斜插在郁郁山巅,简陋而陈旧,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它吹倒。 阳光从这座吊脚楼的窗口斜照进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坐在阴影中的两个老人无声地对饮着。 如果这里有第三个人的话,可能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两个老人中的一位就是那个曾经上过《时代》杂志封面,在福布斯榜上有名的著名企业家,新宫市苏氏百货的董事长——苏南。 而另一位虽然默默无闻,神态懒散,甚至衣着褴褛得好像农民,但能够和苏南坐在一起喝酒的人,显然也绝非泛泛之辈,更何况他背后的照片上,还有和国家领导的合影。 这样的两个老人坐在一起,肯定有许多大事要谈,说夸张了甚至决定一个省gdp都不过分,但他们谁也不说话…… 只是默默地饮酒。 过了许久,苏南对面的那个老人饮尽了杯中最后一口酒,靠在椅背上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天气凉了,让王氏破产吧。” 苏南狠狠地呛了一口: “喂~杨明诚同志!梗太老了啊!” “抱歉,抱歉~”杨明诚连忙说,“最近霸道总裁小说看的有点多,不自觉就用上了。” 苏南“啪”地一下放下酒杯,哭笑不得:“你能不能有点追求?成天沉迷网络小说就罢了,还只看女频!” 杨明诚挠了挠头:“我也没办法啊~只有多看女频文,才能接近现在女孩子们的思想,你看杨真他妈走了这么久,我一个人单身了这么多年……这手都要起茧了。” 苏南两眼一黑,险些从椅子上栽下去。 他对面这个老人就是杨真的父亲,俩人从小就穿一条裤子长大,对于杨明诚有点不着调苏南心知肚明,原以为大家年纪渐长总会有所改变,但没想到杨明诚年纪越大,反而越来越…… “好好好,咱不说这个!”杨明诚连忙扶住他,“不过你真不觉得那个王氏百货太过分了吗?上次我在他们网店买的hellokitty手链,居然是伪劣产品,找他们客服投诉还说我一个老头子收集女性用品其心可诛……” “杨明诚!”苏南忍无可忍地打断,“你好歹也是和国家元首握过手的人,你就不能……” “国家元首?”杨明诚一愣,旋即恍然。 “哦~你说这个啊?”他指着背后的照片,“我拿电脑p的。” 苏南不再说话,默默给自己点了根烟。 “说起来现在这些ps软件真先进,”杨明诚道,“你只要勾勾手指头就能让***给你擦皮鞋;还能瞬间年轻十岁~!简直就是聊天把妹,装逼吹牛的神器啊!先进~太先进了,你说这东西谁发明的,咋就这么有才呢?” 苏南吐出一口烟圈,觉得自己吐出了满头黑线。 “说起来我最近一直在用这款名叫‘美图秀秀’的p图软件,你要不要试试?”杨明诚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摸出手机,“它安装简易,操作方便,效果一流。你看~我是不是年轻了好多?其实有好多妹纸都在约我吃麻辣烫,我正想着要不要改良一下我那口飞剑……” 他总算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师弟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眼神犹如死鱼般腐烂,只好“嘿嘿”地讪笑两声,把手机收了起来: “说正事,说正事。” 不过苏南还是直愣愣地看着他,甚至对对方口中爆出的“飞剑”这个奇怪名词也丝毫不以为意,就那么直勾勾地看他,看的杨明诚不自觉地缩起了头,这才长长叹了口气。 “听说,你让小真那孩子修真了?” “迟早的事嘛~”杨明诚一边说,一边“啪”地打了个响指,地上的酒瓶冉冉升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缓缓注满了二人的酒杯。 这个画面惊世骇俗,然而苏南同样丝毫不以为意,因为他早就知道杨明诚的另一个身份——隔空移物什么的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小儿科。 而杨明诚也绝不担心在对方面前显露这一手会让人家大惊小怪,因为他更知道苏南的真正身份——其实是修真世家苏氏的当家掌门。 “想不到,你终于还是让他走了这条路。”苏南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不过这孩子天生无法感应天地灵气,怎么办?” “怕什么。”杨明诚也呷了口酒,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似乎在品茗余香,“我早就为他准备好了。” 苏南一愣:“早就准备好了?” “对,他的手机。”杨明诚仍旧闭着眼睛,“那其实是我给他准备的洗髓丹,你应该知道洗髓丹是什么。” 苏南点头。 洗髓丹他并不陌生,这种能够让普通人迅速迈上修真之路的神丹炼制极难,想不到杨明诚为了杨真还真肯下血本。 唔……是因为“她”吗? 苏南忍不住看了杨明诚一眼,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小真只要把血滴上去,手机上的伪装就会破除,洗髓丹自动出现,届时只需要服下丹药,就能达到锻体一重的境界。”杨明诚闭着眼睛,丝毫没留意到苏南的异样。 苏南幽幽地叹了口气,起身踱到窗边,望着远处雾霭茫茫的青山。 “你不后悔吗?”他轻声问。 杨明诚没有回答,过了许久才缓缓地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这一瞬间,他的眼神说不出地锐利,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 新宫市。 杨真并不知道父亲给他准备的洗髓丹为何变成了修真辅助系统。他正忙着适应新获得的能力。 经过了几个小时地尝试,他发现自己如今不止是骨骼承重、爆发、速度,甚至力量、视力、敏捷也大异常人,他现在可以轻松捏碎一块石头,还能用针钉住蚊子的翅膀。 这就是“锻体十重”的好处吗? 杨真觉得身体里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迷醉,就好像他能掌握全世界。 过了很久,杨真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开始思考。 这个系统的确给了他最想要的东西,而代价只是签个到而已,这令他欣喜不已,但也迷惑不已。欣喜的是这次“死老头”总算没坑他;迷惑的则是…… 这系统具体该怎么用? 他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系统是通过“签到”给予修真上的帮助的,可除了“锻体十重”,它还能提供什么?签到有没有固定的时间限制?漏签的话又是否有惩罚机制?这一切的一切都还是个谜。 还有,这所谓的“锻体十重”,究竟是什么一个程度?从名字来看,“锻体”是一个阶段,这个阶段有“1~10重”的等级之分。可锻体代表的是什么阶段?锻体之上还有什么?这些也都是谜。 杨真的手头连份说明书也没有,从那个灰色的迷雾世界出来,他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再回去,而回不去的话,明天可怎么签到? 在尝到了甜头之后,他已经无法放弃去获得更多的好处了。 不过现在千头万绪,究竟该从哪个角度开始切入研究这个系统呢? “至少,得知道该怎么进出。”杨真暗想。 这是一切的基础,无法自由进出就没办法签到,那么其他的都是空谈。 记得第一次他是用鲜血滴在手机上进的迷雾世界,会不会进出靠的是鲜血? 杨真试着割破手指,又滴了一滴鲜血上去,可这次手机完全没反应。 他想了想,又闭上眼睛,试着集中精神,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回去。” 这次生效了!杨真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到了那一团灰雾迷茫的世界里,上头透明的座钟看起来分外亲切。 成功了! 杨真欣喜若狂,连忙看向座钟下方的面板:现在上头的字样变成了: 修真辅助系统。 姓名:杨真。 职业:修士(锻体十重) 技能:无。 本日已签到:是。 下次签到时间:6:25:26。 杨真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又抬头看了看头顶巨大的座钟,然后想到了一件事: 这个系统,可能只允许在0:00:00秒的时间点签到,早了晚了都不行。 条件有些严格,但也并非做不到,至于漏签的后果,杨真不知道,但也不想尝试。 此外每次签到会得到什么,杨真同样不知道,但他已经跃跃欲试了。 还有6个小时,时间挺长,本可以做点别的什么,但杨真现在干什么都没心思,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系统还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于是他干脆坐到地上等时间。 等待是最难熬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钟对杨真来说都无比漫长。终于,他的手表和座钟上的时针和分针马上就要重合在一起了,而面半上“下次签到时间”也变成了00:00:10。 杨真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还有10秒! 10,9,8,7,6,5,4,3,2,1…… “签到。” 当最后一个数字变成“0”的同时,杨真轻轻喊出了这两个字。 第五章 天翔龙闪 “叮~” 悦耳地电子音响起,紧接着迷雾再次荡开一块,一行新的字迹出现: 恭喜您~!获得技能:飞天御剑流。 “飞天御剑流?”杨真愣住。 这不是绯村剑心的成名绝技吗?我是怎么漫穿到这里来的?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无数金色的符文就从迷雾之中浮现,渐渐凝聚,接着没入了杨真的眉心。 杨真发觉自己的脑子里多了一大堆东西。 “真,真的是飞天御剑流?”他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符文是直接写入识海的,他不需要去学就已经掌握了——那毫无疑问就是飞天御剑流的剑术,比漫画里的还要细致,还要全面,甚至还有几招漫画里都没出现过的绝技! 而与此同时,他的面板也变成了: 修真辅助系统。 姓名:杨真。 职业:修士(锻体十重) 技能:飞天御剑流。 本日已签到:是。 下次签到时间:23:59:26。 杨真怔怔了好一会儿,摸了摸额头,有点发懵。 他还以为这次又会是什么境界突破什么的,想不到是获得技能。 好吧,不能说这次签到获得的技能不好,刚刚写入他大脑的“飞天御剑流”正如漫画中记载的那样:快、狠、准——将日式剑术的精髓的发挥到了极致。再加上其强大的攻击招术,还有其偏重反击的特性,让人挡无可挡,躲无可躲。可是…… 再怎么说,这也是“人类”的技能啊? 既没有火啊,电啊什么的,也没有玄光万丈灵气逼人,作为修真者来说,是不是low了点? 杨真不知道,他思忖了片刻,而后返回现实世界,从床铺底下抠开砖头,挖出了自己辛辛苦苦十八年兵王生涯攒下的零花钱出门了。 ※※※ 几个小时后,社区公园。 斜下的夕阳把落日的余晖洒遍了小公园的每一个角落,把一切的镀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色彩。 杨真一手拎着武士刀,默默地走在林荫小道上。 公园里没见到一个身影,既没有昏练的老人,也没有散步的居民,也未与谁擦肩而过,也未目睹过谁,显得尤为冷清。 杨真忽然站定了脚步。 他的眼前是一座两层楼高的假山,怪石嶙峋,宛如一头沉默的巨兽趴在那里。 “就是你了吧。” 杨真暗自下了决心,左右看看似乎四下无人,接着侧身,微蹲。 左手按于腰际,握紧刀鞘,拇指将刀锷向右斜前稍推,右手虚扶刀柄,摆出了居合之击的姿势。 其实,他特地跑来这个平时很少人来的小公园,就是想试试新掌握的技能到底怎么回事的,刚刚出门也是为了买刀。杨真记得自己家过两条街就有一家日式礼品店,不过那里的东西太贵了,他一十八年出生入死,攒下的零花钱连一个刀锷都买不起。 无奈之下,杨真只好又去了趟旧货市场,跟老板讨价还价好说歹说,才总算从地摊上淘了这么一把武士刀。 跟着他就来了这里。 这个社区公园是他特地拣的,就在他家附近,因为拆迁早已废弃,平时都没什么人来,这样一不怕被看到,二也不怕破坏公物被罚款——虽然说修真者还怕罚款怎么说也low了点,不过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不是巨龙异兽而是居委会大妈,能不惹还是不惹的好。 ※※※ 薄如的雾气萦绕周边,无形而凝重,在空气里渐渐地弥漫,天地间的一切细节仿佛都在这一刻如潮水般地过渡到灰暗,跟着整个世界也似乎沉进了阴影,场面分外肃杀。 杨真持刀静立,全副身心都投入其中,渐渐达到了物我两忘止境。 所以他根本没发现,就在公园的草丛里上,一对正准备亲热的情侣已经注意到他: “这个人要干嘛?”女方悄悄地问,一边把男人的手挡了一下。 男人调头开始和女友的衣服作战,他似乎也是头一回干这事,一粒纽扣就把他忙得满头大汗,结果又被女方挡了下来: “我在和你说话!” 被打断的男人显然有点不高兴,随意瞥了杨真一眼,耸耸肩:“谁知道,也许是来昏练的吧?” 然后低头继续忙活。 “哎呀~你别闹。”女方娇嗔着把他推开,又朝杨真的方向看了看,这个特立独行的少年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那男人……好像古代的武士。 “诶~你说,练太极干嘛带武士刀?”姑娘轻声问道。 “唔,唔~” 男方低喃着意义不明地音节,头也不抬专心对付纽扣。 “这人疯的吧?他不会以为自己是陆青山一剑斩青山吧?咱们要不要帮他叫个120什么的?”女方又问。 “待会。”男方随口应付,继续忙活。 扣子总算解开了,他一声欢呼,正要继续攻城略地,怀里的女孩突然腾地站了起来。这一下她的手肘直接撞到了男友的鼻子,撞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你,你你……” 男人捂着鼻子语不成声,可女方浑然不觉,反而瞪大了眼睛。 就在刚刚,她忽然发现杨真的人影在瞬间出现了些微的模糊,跟着再次清晰了起来,而他的武士刀仍是好端端地插在鞘中。 这怎么回事? 女孩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没看清的是:就在人影模糊的那一霎那,杨真握着武士刀的左手一紧,跟着拔刀! 横斩! 刹那芳华! 锻体十重的敏捷和速度带来了无以伦比地爆发,刀刃以极快的速度斩过山峰,接着迅速归鞘。 飞天御剑流の奥义——拔刀术! 天翔龙闪! 这一刀法度森严,更行云流水,只因速度实在太快,而视觉将信息反馈大脑需要0.01秒的时间,因此在旁观者们眼中只有人影的模糊和清晰两个概念。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女孩呆然半晌,下意识地向那座假山望去,可山峰岿然不动,宛如沉默的小兽凝立在那里。 她又看了看杨真,那个陌生的男人也仿佛变成了雕塑,只是静静地看着,维持着收刀归鞘的姿势。 沉默无声地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一阵突如其来的微风拂过,接着整个峰顶缓缓掉了下来。 姑娘蓦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 其实,刚刚的斩击之中,杨真已然挥刀将山峰切断,但他出刀实在太快,所以非但姑娘没能看清,便连断峰也未曾离山,直到此刻才跌落了下来。 杨真站直了身体,原先他还怀疑这个来自漫画的技能会不会不靠谱,没想到这一刀竟然有这么大威力,这不禁令他喜出望外: 看来这个“修真辅助系统”果然没坑人。 不过这一下动静太大,那位姑娘的男友也惊住了,他不顾一切地跑出来,倒把杨真怔在了那里: 糟糕,被看见了! 他正想着该如何解释,那男人走到假山旁,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断口,又伸手摸了摸,接着转过身: “你修到几重境界了?” 杨真再愣:眼前这个男人飞机头,无袖衫,左青龙右白虎,朋克造型十足,怎么看都像是非主流的街头混混。可他能问出这句话,难道对方也是修真者? “锻体十重。”杨真如实回答。 男人和女友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杨真猜的不错,他们二人都是修真者,并且男的是炼气四重的修真者,比起杨真足足高了四个境界;女的稍差些,但也有锻体十重,与杨真境界相当。 可刚刚杨真的那一斩,干脆利落疾逾闪电,那男的自问在“锻体十重”的阶段还做不到。而那女的则更惊讶,因为她根本没看清楚杨真如何出手,这也是她刚刚震惊到忘形的真正原因。 “真的只有锻体十重?”女孩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这是一个清纯可人的美少女,黑色的长直发,身上穿着裁剪合身的校服,与那男的相比简直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令人实在不能不感叹:天苍苍野茫茫,美女总是陪流氓。 杨真点点头,他的神情看起来不像在说谎,那对情侣又交换了一个眼神,男的牵动唇角,扯开一抹苦涩地笑意: “想不到我苦练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突破锻体达到炼气阶段,结果还不如你一个锻体十重的萌新,想想真是……” 他摇摇头,神情说不出地落寞。 原来“锻体十重”只能算修真萌新? 杨真这下总算明白了自己的境界,虽然稍稍有些失落,但想到萌新阶段就能做到这种程度,那么将来迈入更高境界,那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吗? 想到这里,他反而更加期待起来。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修真本就不易。我不过签了个到就有这样的境界,不错了。”他暗自想道,见那对情侣看起来都很郁郁,不由得有些汗颜。 从对方的话里,杨真可以听得出他们修行之不易,这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居然这么修炼,那还不得气死? “嗐~你们不知道,这里的假山都是火成岩,质地很脆,”他安慰道,“力气大点普通人都能一刀断石,不算什么。” 这当然是自谦而已。二人也听得出来,不过眼前的少年分明身怀绝技,但谦逊有礼,毫不张扬,两人也不禁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 “舒小曼。”女孩率先伸出手,显得落落大方,“他是我男朋友于孟。” 三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开了,小情侣很健谈,攀谈中杨真渐渐了解到很多不为人知的修真内幕。 第六章 真实的世界很玄幻 世界上有一种特殊的能量,这种能量不同于任何现有的、被发现的能量范畴,而这种能量,对于所有生物都有极大益处的,是能够被吸收,并且对身体有极大的提升的。 甚至,这种能量可以改变生物的生命本质。 这种能量,在东方被称之为“灵气”,在西方被称之为“魔力”。 “唔~原来是这样……”杨真若有所悟。 他虽然已是锻体十重的修士,然而这种修真界的常识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不由得令于、陈二人面面相觑,想不通面前这个少年居然连这种基础知识都不知道,是怎么走上修真之路的。 不过,他们还是很耐心地继续解释道: “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天地间充斥着这种能量。所以那个时候的人以及动物,都力大无穷,更是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能力。我打个比方:嗯……饕餮,你知道吧?还有黑龙尼德霍格,蛇发女妖美杜莎,九尾狐玉藻前……你听说过的吧?” 杨真点点头,对于这些东西方古典神话中的异兽,他当然听说过。 “其实这些都是,”于孟道,“不过它们还不算最厉害的,最厉害的佼佼者,当年被称为‘神衹’或者‘魔鬼’。” 杨真这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的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些宛如史诗般的传说,也不是人们杜撰的。 这些话如果在昨天以前和他说,他一定会嗤之以鼻,可现在……他已经不能不信了。 “后来,两方都想独霸人间。”舒小曼为男友继续补充说明,“延续万年的争斗就此开幕,双方以人间为战场,展开了一场又一场的厮杀。人类不堪忍受,为了掌握这种能量祛除,无数人族的先驱开始了漫长的探索之旅。” “探索之旅?” “也就是修真。” “哦。” “其实修真从来就不是什么特别神秘的事。”于孟道,“人类谱写着一部没有修真的历史,但实际上人类已经修真了几千年,只不过不同的地方,对于修真有不同的称谓。在西方,人们称修真者为教士;在rb,修真者又被称为阴阳师;而在中国则被称为修士。虽然名称不同,修炼的方法不同,然而殊途同归,大家的目的都一样。” “驱除。”舒小曼用四个字做了归纳总结。 在接下来地交谈中,杨真觉得自己犹如翻开了一部神秘的史书,走过一页一页历史长河,那些一个个自己耳熟能详的故事,逐渐有了新的面孔。 一个全新的世界,逐渐在他面前揭开了面纱: 为了实现“驱除”的崇高理想,修真者们或明或暗,前仆后继,展开了慷慨激昂地斗争。 在东方,修真者们在领袖轩辕氏的带领下,发动了举世闻名的涿鹿之战,封印了魔神蚩尤;在西方,修真者们也在教皇的组织下进行了一次又一次十字军东征,同时掀起轰轰烈烈地“猎杀女巫”运动,将的爪牙冠以“女巫”、“异端”的罪名烧死在十字架上。 战争进行了几千年,大量的或被驱逐,或被抹杀,修真者看似取得了胜利,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战争的胜利,修真者因为掌握着异于常人的力量,其中有些人慢慢堕落了,他们遗忘了最初的理想,开始逐渐变质。在西方,这些人开始利用教廷统治人类,而在东方,他们也通过“国师”的身份操纵王朝,享受权力。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类不再甘于忍受修真者的压迫,伽利略、布鲁诺、哥白尼、牛顿……无数的先驱掀起了浩浩荡荡的文艺复兴运动,他们极力否认灵气的存在,开始提倡一种叫做‘科学’的文化。 在这些人的影响下,人类的信仰逐渐丧失,“科学”的文化蓬勃发展了起来。在西方,尽管教廷不断维护自己的权威,对少数激进分子进行压制,甚至以“异端”的罪名烧死了布鲁诺,但终究无法抵抗滚滚历史洪流;而在东方,经过几次灭佛灭道,人们也把那些“国师”赶下了神坛。修真者们渐渐开始退居幕后,“科学”最终成功取缔了修真者在世俗的影响力。 “其实这些事情你应该知道的啊?”舒小曼问,“现如今的修真都得依靠家族传承了,怎么你家长辈没告诉你吗?” 她疑惑不解地看着杨真,少女水汪汪地视线看的杨真颇为尴尬,只好随便找个理由敷衍了过去。 总不能告诉他们自己是靠系统在修真吧? “对了,我还有个问题。”杨真道,“这个锻体……到底算怎么个境界?” 这个问题他已经想问很久了,毕竟比起那些浩瀚的历史知识,这才是他当下最想知道的,然而杨真同样知道,这个问题非常不合时宜,所以才一直举棋不定。 果然,他的话才一出口,就陷入了一种声音从世界消失的错觉。于孟和舒小曼傻眼般地看着他,那眼神分明就在说: “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杨真只好咳了两声,抬出了刚才的借口:“那个~你们知道的,我在修炼时出了一点意外……失忆了。” 这个借口实在过于拙劣了,换了是他,就压根不会相信他自己。于孟呆然了半晌,才道: “修真等级在西方、rb、中国都有不同地划分办法。在咱们国家,修真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修真五重天,一天高一天’,意思就是修真分为五重天:锻体、炼气、凝神、渡劫、飞升,每一重天代表一个阶段,每个阶段又分十个等级。 别看只有区区50个等级,每个等级之间差距极大,基本上相差一级,实力的差距就已经可以用成人和小孩来对比了。 如今,达到“凝神”已经可以称为高阶的修真者了。而迈入“渡劫”的……现在已经没人能做到了。” “为什么?”杨真问。 “因为‘修真五重天,一天高一天’啊,”舒小曼道,“修真的难度向来是先易后难,越到高级越难修炼,这是万古不变的致理。” “前期还好说,”于孟补充道,“但从凝神开始,每一重境界提升,都要经历一次天劫。” “天劫?”杨真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于孟道:“基本上就是挨点天雷地火什么的……” “如果渡劫失败呢?”杨真忙问。 “形神俱灭。”舒小曼一字一顿,却是字字如刀,砍得一代兵王血花四溅。 随后,在少女地解释中,杨真才明白天劫的存活率低得可怜,即使以最初期的凝神到元婴,能够成功渡劫的也不过10%,越往后越高,到了最后的飞升,能够成功的不足0.01%。 这就是为什么如今“渡劫”以后的修真者已经不存在的原因。 ※※※ 和二人分手后,杨真径自返回了家里。 今天出门一趟,收获倒是不少:不但验证了自己“飞天御剑流”的威力;还认识了两个新朋友;并且对于修真世界也算有了基本认知。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了。 “修真五重天,一天高一天……看来想要成为高阶的修真者,这条路还真难走呐~” 躺在床上的杨真,把双手枕在脑后,忍不住感慨万千。 按照于孟他们的介绍,修炼到了后面,能不能成功那完全就得看脸,而且动不动就是“形神俱灭”,简直就在把人往绝路上逼! 杨真怔怔地躺了一会儿,忽然腾地坐了起来: “对了~!我的签到系统,说不定能绕开天劫!” 如天启,如钟鸣,霎时间灵光乍现,杨真抓到了问题的关键! 按照于孟和舒小曼的说法:天劫的成因,是因为修真逆天而行,违背了这个世界的因果律,所以一旦强行突破,就会遭遇这个世界规则地反噬。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个世界”这四个字! 杨真的系统,并不在“这个世界”中! 经过一天一夜地研究,这一点他已经十分确定了,他的系统——也就是灰雾世界,是独立于现实世界的一个位面,而杨真的修炼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也就是说~ “在里头我不就可以规避现实世界的因果律?那不就不用遭天劫了?”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犹如鹈鹕灌顶,杨真顿时豁然开朗,觉得自己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 “第一天签到,获得了锻体十重,踏上修真路;第二天签到,获得了飞天御剑流,一剑斩青山;每一天签到,都能获得修真上的飞跃。” “而在位面中是不怕天劫的!” “按照这种逻辑,那么岂不是我天天签到,达到‘大乘’——甚至‘飞升’都指日可待?” 如此这般,一个又一个地念头不断从杨真的脑海中冒出来,撩拨着他蠢蠢欲动的心。他再也坐不住,立刻就返回了灰雾世界。 ※※※ 灰雾的世界里,依然迷蒙一片。 透明的巨大座钟,正缓缓地接近零点。 杨真按了按激动不已地心脏,开始默默静候时间,当座钟的时针、分针、秒针再一次重合地瞬间…… “签到。”他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 这一次,系统会给什么样的奖励呢? 炼气十重?还是灵器法宝?抑或召唤神兽? 不管是什么,杨真都有一种冲动:“以后干脆就窝在这里天天签到直到大乘飞升得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行,不能笑,要忍住! 他并没有等太久。 “叮~” 熟悉地电子音响起。 然后…… “谢谢参与。” 第七章 开学 杨真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用力甩了甩头,再次把视线集中在面板上,可面板上头依然是四个醒目大字: 谢谢参与。 看来这个签到系统,并不是每次都会给奖励的…… “好吧,虽然有点意外,不过可以忍。” 杨真决定不计较,捱到当晚十二点再次签到,可得到的依然是: 谢谢参与。 第四天:谢谢参与。 第五天:谢谢参与。 第六天:谢谢参与。 ……此后连续一周,杨真每天准时签到,但除了这四个字,他再没看过别的。 于是第15天的时候…… 灰雾世界。 少年兵王呆坐在地,眼神空洞,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又仿佛失去了信仰。 他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这个系统给奖励是随机的,并且得到奖励的概率低得令人发指,至于前两天……那不过是一时人品爆发罢了。 他很想骂一句“坑爹”,可想想自己是被“爹”给坑了,又觉得不大合适。 就在杨真逐渐开始绝望时,他忽然察觉到一件事: 我为什么非要靠系统修真? 杨真之前被这个系统狠狠摆了一道,气的有点怀疑人生,直到现在才反应到——之前他无法修真是因为感受不到天地灵气,换句话说,他是“没有入门资格”。 可现在他入门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现在可以感受天地灵气了?” 想到这里的杨真,连忙返回现实世界,试着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果然! 他清楚地感觉到了空气中一股神秘的气息在缓缓流动。 这个发现令杨真精神一振:看来猜测是对的!自己已经可以感受天地灵气了,那么不依靠系统,也同样有办法修真! 虽然这样速度慢点,可是…… “没什么,本来这就是正常的修真之路,之前那叫开挂。人是不能做‘挂逼’的,脚踏实地才是硬道理。”杨真这么安慰自己。 还有! 即便这个系统奖励犹如买彩票——抽中的概率极低,但再低也有概率不是? 反正天天签到总有那么一天能获得奖励,只要把心态放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且最关键一点:就算这样修真速度会变慢,但将来天劫的时候同样可以进入灰雾世界躲避,那么天劫对他来说就毫无威胁了。 所以“外挂”依旧存在,只不过没有想当然地那么逆天罢了。 想到这里,杨真顿时觉得舒坦了不少,但旋即他又察觉到另一个问题: 正常的修真,该怎么修? 舒小曼曾经说过:“如今修真都靠家族传承了”…… 杨真立刻想到了“老头子”:这个系统既然是他送的,那么他手上肯定也有什么绝世功法。于是他立刻拿起手机,拨了杨明诚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杨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老头子”从来不关机的,人跑哪儿去了? 虽然作为主角的父母一般是高危职业这一点能理解,可是突然失踪什么的也未免太…… 杨真沉吟良久,决定不再去想这事,他又拨通了舒小曼的电话。 不过,听完了杨真的请求,电话那头的舒小曼却半晌没说话。 听筒里一片沉寂,杨真以为对方不肯相信“一个锻体十重的修士会不知道如何修真”这种事,连忙又加了一句: “你知道的,我修炼时出了意外……失忆了。” 失忆——百试不爽的灵丹妙药,遇神杀神遇佛屠佛遇魔灭魔,无论你穿越重生还是变身,只要捧出这两个字,智商卓绝的npc也会瞬间降智,心甘情愿把情报奉上,可谓主角们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神器。 不过这次似乎不大管用,电话那头依然沉默不语,过了好久,舒小曼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杨真,不是我不肯帮忙。你也知道,现在修真都是家族传承,功法什么的是修炼的根本,也是家族的秘密,所以……” 虽然她已经尽量说得委婉了,但杨真的心头还是一阵黯然:看来于孟也不用去问了。 怎么办? “不过……”舒小曼话锋一转,“或许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 “嗯?”杨真顿时来了兴致。 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你可以去参加拍卖会。”舒小曼说。 “拍卖会?” “虽然如今修真靠的是家族传承,但一个家族掌握的资源毕竟有限。修真家族之间,总有需要交换的物品。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修真家族就会拿出东西和别的家族交换,这就是拍卖会。”舒小曼道,“这些拍卖物里头有法宝、有灵丹、有灵兽,当然也有你需要的功法秘籍。” “这样啊~”杨真已经完全开始感兴趣了。 “那拍卖会一般都什么时候举办?”他问道。 “每个地方不一样。”舒小曼说,“就咱们新宫市来说,好像下次拍卖会就在三个月以后。” 三个月? 时间不算太长。 不过还是得尽早准备才好。 “谢谢你,小曼!”杨真一边道谢,一边正打算收线,忽然想起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对了~!还有一个问题:”他连忙说,“参加拍卖会要准备什么?” “没什么,带钱就行。” 钱?! 杨真浑身一震:他忽然有点惊恐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化作冷汗,出现在他的背脊上。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 “准备……多少?” “不多。”舒小曼说,“低级功法秘籍,也就100万美元左右……咦,杨真你还在吗?喂?喂?” 少女忽然发现电话那头好像没声儿了。 奇怪,信号不好吗? ※※※ 荷花新村601。 狭小的房间里,杨真拿着手机站在客厅,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凝固。 听筒里正传来“嘟嘟嘟”地忙音,舒小曼已经等不了挂线了,可杨真全无所觉,过了半天才默默地收线,然后坐到破烂不堪的沙发上,把手指插进头发,狠狠向后梳了一把。 一百万…… 还美元…… 这叫不多? 当然,在他一十八年的兵王生涯中,斗毒枭、擒巨盗、破灭无数恐怖集团,数不清地出生入死,按理说赚的早不止这个数了。可问题那些钱都被“老头子”收着,他自己的零花钱少的可怜,就连买把武士刀都只能挑地摊货——就这还是拿出了18年积蓄换的。 一百万美元? 看来这个舒小曼家里挺有钱的…… 杨真长长地吁了口气,说实话这些家族真的……一个个都掉钱眼了吗?都修真的人了还谈钱这种庸俗的东西,难道不该“除魔卫道拯救世界的人,钱这种俗气的东西是不需要的”才符合设定的吗? 实在不太能理解这些人的想法。 “三个月的时间,要赚100万美元,怎么办?”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了,杨真看了看手表,又要到每天签到的时间了。他返回灰雾世界,等着整点,然后抱着万一的心态确认了签到。 结果今天毫无意外也是: 谢谢参与。 重新回到现实,那三个大字依然横亘在他面前。 怎么办? 窗外,东方的天际浮现出最初的鱼肚白,送报纸的摩托声混着清晨的冷风送进房间,黑夜正放轻脚步缓缓离开。 杨真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宿,想尽了各种办法,可都没什么头绪——他甚至想干脆再接一单任务得了,但以前他出任务都是家里的“老头子”派给他的,他只负责执行,现在“老头子”联系不上,他连找谁领任务都不知道。 杨真茫然地抬起头,开裂的墙上,陈旧的万年历正显示着新的日期,也昭示着他已经没有3个月的时间了,只剩下2个月零29天。 “算了,先不想了。”杨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之前答应死老头的,要去新宫大附属上学,今天是报到的日子,还是先赶过去吧,否则老头子回来发飙,可吃不了兜着走。” 唉~学生…… 杨真苦笑:好像当学生是兵王的宿命。一代又一代的兵王就是这么抢占了校草的风头,将校园美女一扫而空,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片云彩;而一代又一代的校草只能默默地蹲在墙角比中指。 杨真稍稍收拾了一下自己,接着转身出了家门。 第八章 新生报到 新宫大附属。 新宫大附属,顾名思义,就是新宫大学的附属高中,也是新宫市首屈一指的贵族学校。学院风格古典高雅,背倚孤山,面临外湖,校园内玉树苍翠绿,鲜花遍地,古希腊风格的建筑点缀其间,人工之美和自然之美情景交融,形成了一种风格独特的景色。市旅游局曾经发行过一套纪念图册,上头的封面就是新宫大附属。 9月17日,新宫大附属新学期的报到日。 这一天,美轮美奂的校门前像在开车展,宝马、奔驰、保时捷、路虎、兰博基尼……名车如流,把偌大的广场塞得满满当当,学生们穿着裁剪精致的黑色校服从一辆辆车上下来,向着教学楼的方向汇聚,整个校门口盛况空前,颇有几分豪门盛宴开场的气势。 不过,当杨真出现在新宫大附属门口的时候,他的气场还是令整个场面还是瞬间安静了下来,无数的目光齐刷刷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对于这一点杨真早有心理准备,一代兵王的心理素质可不是盖的,才不会因为变成众人瞩目的焦点而有任何失仪。 他目不斜视地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把两边不时传来的惊叹甩在了身后。 至于惊叹的内容,杨真不想理睬,他的身体挺得笔直,冷着脸从众目睽睽之下走过。 不过偶尔还会有些字句传进他的耳中: “诶~那个……是新来的卫生工么?” “不大像,你看他还背着书包。” 校服还没领到,此刻的杨真穿的自然还是那套兵王的标准装:解放鞋,蓝便裤和旧军装。他又没有其他衣服。 不过…… 这重要吗? 以貌取人本就是肤浅的! 杨真云淡风轻地继续走。 “诶~这该不会是哪里来的神经病吧?穿个民工装也这么牛气,他以为自己穿着burberry吗?” “……”杨真不屑: 庸俗! 他推着自行车在一堆的豪华轿车中穿过,路人见到他一手插兜,一手推车,神色平静淡漠,纷纷石化。 “装逼也要注意一下扮相,推个破自行车还推得这么潮,以为自己推着哈雷吗?” “……!”杨真继续不屑: 凡人! 他继续朝前走,人群在他经过时自动向两边分开,这让杨真的身姿好像国王莅临。 “咱们让远一点,要是被蹭到了说不定得染上新冠……” “……!!”杨真…… 还是不屑: 蝼蚁! 新生报到处就在教学楼的一层会议室,杨真到的时候那里本来正排着长队交学费,他们一个个走到美丽的女教师面前,用修剪精致的手递上一张张金卡,女教师则面带微笑地接过,在机器上轻轻一划,动作优雅,随着“滴”的一声悦耳音响起,一个完整地流程就结束了。 高端大气。 杨真走到报到处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他走到报名台前,负责报名的女教师挂着优雅地笑容,不过笑得有点儿僵,她不着痕迹地左右看看,发现同事们都跑去拿口罩了,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这位同学,报到么?” 杨真:“……嗯。” 女教师的眼神和语气他读懂了,但他…… 不屑计较! “好的,学杂费一共8500,住宿费1200。您是刷卡还是现金?” 女教师一边说,一边拿出pos机,想了想又把机器放了回去,然后摆上点钞机,想想又戴上了手套。 这个动作杨真也读懂了…… “当我是什么牌子的生化武器么?”他暗暗叹息,然后摇摇头: “我没钱。” 霎时间,全场寂静如死。 所有人都傻眼了:这个人……什么套路? 穿得跟个民工一样,骑个破破烂烂到停下来就散架的破车,偏偏跩得二五八万似的,杨真的架势让人看不懂,虽然很多人避之惟恐不及,但也有不少有识之士认为应该谨慎,毕竟山西的煤老板们扮相也未必好到哪里去。当杨真走到报名台时,这些人还以为他会随随便便从兜里掏出支票大笔一挥,顺便打脸一票以貌取人的家伙,结果…… 没钱? “这位同学~”女教师的脸色有点难看了,“你是说……刷卡?” 她又拿出了pos机,心想:难道搞错了?面前这个人真人不露相,不是会从内裤里掏出一旮皱巴巴,湿漉漉钞票的那一种? 杨真摇摇头:“不,我没钱。” 女教师傻眼了。 没钱交学费还说得这么淡定超然好像老子就是穷逼怎么地吧,这种学生头一次见。 围观群众里,不知是谁带头“嘁”了一声,接着各种嗤笑声在报名处此起彼伏。 杨真充耳不闻,对于他来说,来新宫大附属上学那是答应“老头子”的事,“老头子”说手续会办好他才来的。既然没办好,大不了不上就是,反正他自学的课程考个麻省理工绰绰有余了,上不上新宫大附属还真无所谓。 再说,他如今一门心思都在修真上,对世俗的东西实在兴趣不大。 “没钱……不能报名么?”杨真问。 女教师用看傻子一样的视线看他,那样子好像在反问:“你说呢?” “明白了。”杨真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忽然有人拉住了他。 这是一个谢顶严重的小老头,身材圆的好像皮球、头顶亮得好像灯泡。杨真正想问他有什么事,女教师噌地站了起来,报名处的老师都站了起来,身边一片压抑的低呼,学生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每个人的嘴里都能听到一个名词: “校长。” “校长?” 杨真也听到了,成为了修真者,他的视觉,听觉都超出常人,那些压抑的低呼他听到了,但没想到这个颇有几分喜剧色彩的老头就是新宫大附属的校长,更没想到校长突然找他。 校长扶了扶着脸上的细圆框金丝眼镜,深深地看了眼杨真,然后走向女教师,压低了嗓子冲她耳语: “这个人,别收学费了。” 他的声音太低了,旁边又有各种杂音干扰,这次杨真没听见,他只看到校长拿出一份密封的文件袋递了过去。 女教师满腹狐疑地接过,心想这世上还有不用交学费的学生?又不是搞九年义务教育。还有校长干嘛神神秘秘的?但旋即她恍然了: 市里一向重视人才教育,看来是这位学生申请了特困生补助,这样没钱交学费也就有的解释了。不过这种东西打个电话来说一声就行,校长亲自送来未免小题大做了点。 女教师打开文件袋瞄了一眼…… 杨真正准备要走,忽然发觉身后有异,他回头一看,发现那位女老师突然变成了石像。 石像扑籁籁地往下掉灰,因为女教师全身都在频频发抖,拿着文件的手捏得紧紧地,视线先是凝固在纸面上,然后又在杨真和文件之间来回巡弋不定。 杨真留意到女老师异常的反应,看起来她就好像突然不认识字了一般,甚至还把纸张颠来倒去看了好几遍,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 “难道老师生病了?”杨真心想。 身为兵王对于医学当然也要有所研究,杨真记得曾在一份医学论文上看到过,有一种罕见的帕金森病临床表现就是这样的,接下去就要四肢抽搐口吐白沫,最后变成植物人。 他正想是不是赶紧叫个医生,女教师突然一路小跑冲了过来: “这位同学,你为什么要走呢?是对我们学校有哪里不满意吗?” 那袋子里装的根本不是教育部门的批条,而是校董会的特别邀请函! “哈~?”杨真瞪大了眼睛。 这态度转变得也太突然了吧? “不错!”校长亲切地拉住了他的手,“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只管提,我们会认真考虑你的意见的。” “这……” 说实话杨真有点犹豫,现在他还真有点不想读了——虽说是答应“死老头”的事,但这个学校明显也是那种狗眼看人的地方,再说他现在忙着修真,对上学什么的兴趣本就不大。 他的表情落在校长的眼中,于是这位老人又加了一句: “或者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都可以说!” 这无异于加了一枚重磅炸弹。全场哗然,校长和老师的态度就好像生怕这个人不来就读一样,学生们瞪着失去高光地视线,看着全身写满“我是农民工”字样的杨真,纷纷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视。 “这,这个……”杨真也觉得有点不科学,女教师先前客套——客套中带着鄙视,现在在自己面前简直只能用低眉顺眼来形容,前后变化太明显了。 更何况还有校长亲自出面。 难道就是因为那个文件袋?难道那是“死老头”派人送来的? 虽然“死老头”说过“会办妥手续”,不过“妥”到这个份上还真没想到。 杨真忍不住向放在桌面上的文件瞄了一眼,可惜女教师把它盖住了,他只能看到文件背面鸢尾花的水印,精致、美丽,隐含着贵族般神秘的气息。 第九章 新宫大附属 校长亲自出面,请一位农民工就读的事件立刻就在校园里传开了。 一时间新宫大附属每个角落,大家都在纷纷议论这个,各种“内幕”、“小道消息”满天飞,学生们纷纷猜测这位大佬究竟何方神圣,居然能让校长纡尊降贵亲自邀请,甚至搬出了“你不满我就改”的口号。 “难道他是李嘉诚的小孩?” “我听说有钱人都喜欢装逼,就好像大佬总喜欢装萌新一样。” “说的是呢,你看那些集团总裁没事就爱在自己公司开间福利社,美其名曰贴近员工其实为了贴近大腿。” …… 类似这样的议论到处都是,铺满了整个校园。 苏子晴走进学校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面。 “怎么了?”她微微有些好奇。 对于苏子晴来说,“报到”什么的是不需要的,这种小事自然有管家替她办妥,她只需要确认一下新学期文理分班的情况——事实上这种小事也不需要她亲自出马,因为…… “子晴~” 男声从远处传来,苏子晴微微侧头,远处站着一群男生冲她挥手。 发觉引起少女的注意后,几人立刻向这边跑来,为首那人身影微微一晃,眨眼就出现在了苏子晴的面前。 这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生,身材匀称又不失健美,面容刚毅得宛如名家手下的阿波罗像,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 施瓦辛格。 “我帮你看过了,这学期你在二班,咱俩还在一个班。” 男生说着笑了起来,他的微笑有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但苏子晴却不悦地蹙起了秀眉: “张家豪,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学校里不要使用瞬间移动。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修真还是怎么?” 直到这时,其他的几个男生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了过来,不过他们对于刚刚突然发生的瞬移事件仿佛早已见怪不怪,只一个劲儿地撑在那里喘气。 “呃~那个……”被称做“张家豪”的男生尴尬地挠头,“我这不是想快点见到你么。” 苏子晴脸色淡淡,心里却暗暗地“嘁”了一声。 张家豪对她的心意少女心知肚明,但给她唯一的感觉就是…… 烦。 其实张家豪的条件相当优秀:他是张氏财团小开,也是新宫大附属公认的校草,标准的高富帅,不过这种世俗资产阶级对苏子晴毫无吸引力。虽然张家豪同样也有“修真家族张氏弟子”的隐藏身份,但一个炼气二重的修士,苏子晴压根不放在眼里。 她之所以还容忍这个人出现在自己身边,只有一个理由:他挺能干的,能摆平很多事,这样苏子晴就可以专心修炼了。 就比如现在。 “今天学校里出了什么事?”苏子晴问。 她的语气平淡而随意,但张家豪立刻心领神会,冲身后使了个眼色,一个小弟急急忙忙地跑开,过了几分钟又急急忙忙跑了回来。 “是有一个名叫杨真的新生来学校报到,不知怎么回事,连校长都惊动了。” 杨真? 苏子晴微微一愕。 上次餐厅事件之后,她原以为这家伙已经弃权了,不料居然贼心不死,追到学校里来了。 “觉得大家成了同学就会有机会了?”苏子晴暗暗冷笑,眼角眉梢隐隐跳荡着不屑。 她知道自己的条件,从小到大围在她身边的男性从未低于两位数,但属这个杨真最皮厚最难缠。 追女人追到学校的败犬跟踪狂! 平心而论,这的确是不错的招数,俗话说烈女怕郎缠,但也得看对什么人。苏子晴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什么样的招数没见过,这种程度的泡妞手段除了令她哂笑,不会有第二个作用。 “也不知爸爸看上他哪一点。”苏子晴脸色一黯,暗自郁闷。 上次餐厅事件后,她非常明确地和父亲苏南提出自己的想法,不料苏南非但不同意取消婚事,甚至还把她痛骂了一顿。 苏子晴知道爸爸和杨真的父亲杨明诚的关系,当然也知道杨明诚真正的身份,但杨真从小就不能感应天地灵气,这一点还是苏南亲口告诉她的,苏子晴怎么也想不通,平时眼光挑剔的父亲怎么就能容忍自己嫁给凡夫俗子。 她这边脸色一变,那边的张家豪立刻感觉到了,他凑近苏子晴的身边,柔声问: “怎么了?” 苏子晴瞟了他一眼没回答,因为苏南的反对,直到现在,杨真的头上依然挂着“苏子晴的未婚夫”这个头衔。这让苏子晴烦躁不已,但这件事她不想告诉任何人。 不为别的,她觉得丢人! 于是苏子晴什么也没说地继续向教学楼走去,她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瞬间吸引了操场上一大半的目光,然而少女视若无睹,冷冰冰的脸上有股子逼人的女王气场。 这一回张家豪没跟上,他觉得自己已经读懂了苏子晴的眼神。 他招手叫过身后的“小弟”: “你们几个,把这件事处理一下。” 几个小弟互相对视了一回,他们当然明白所谓“处理”指的什么,不过…… “老大,用得着么?”其中一个小弟谨慎开口。 “嗯?”张家豪眉峰一挑,“你们什么意思?” “不是,我们就觉得吧~”另一个小弟连忙解释,“老大您对苏子晴这么好,方方面面替她摆平,可她对你老是不冷不热地,咱们是不是也太舔了一点?” 剩下的小弟们也纷纷附和点头。 其实,说是“小弟”,这几个人无论放出哪一个,在学校都是跺一跺脚震三震的人物。赵廷的父亲是人大代表;江少辉则是金融大鳄的公子;陈舟的哥哥经营着全市半数以上的娱乐场所;而魏远智的家世虽然没有前三位显赫,但父母也是律师。 像这样的四个人,本来是不可能给人当小弟的,但他们都是普通人,而张家豪答应将来一有机会就带他们修真,所以他们也就心甘情愿地跟着张家豪混了。 不过,虽然跟着张家豪混,但这几个同样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所以这件事他们还是很保密的,学校里知道的人不多。而且也正因为他们的身份,眼看着张家豪天天拿热脸去贴苏子晴的冷屁股,身为小弟都觉得丢人啊!大家好歹也是上流社会,贵族子弟,放在过去那一个个也是贝勒爷,当仙家“小弟”那是光荣,可当舔狗“小弟”那就…… 所以今天,他们决定集体进谏。 “你们懂什么!”张家豪斥道,“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可是,老大……” “苏子晴虽说傲了点,但你们不觉得越有难度的女生越有挑战性吗?” “可是,老大,我觉得这已经不是挑战,而是自虐了诶。”赵廷苦口婆心地劝道。 “胡说八道!”张家豪赏了他一个暴栗,“放心好了,再怎么祸国殃民妖孽害人的女生,都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苏子晴~我迟早将她彻底封印。” 张家豪信誓旦旦自信满满。 他也的确有自信的资格。 在新宫大附属,张家豪是公认的校草,唯一能配得上苏子晴的人,两个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有一次学校搞汇报演出,张家豪和苏子晴共同担任节目主持人,记得晚会结束后教育局长上台和演出人员亲切握手时,曾经和二人说过这么一句话: “你们俩就是金童玉女啊。” 看到没?领导都这么说了诶~! 最关键的,身为美少女榜第一杀手,这几年惨死在苏子晴手下的男生没有一车也有一打了,但只有他、唯独他始终留在她的身边。 这个信号难道还不明显吗? “总之,苏子晴的事,就是我的事,”张家豪道,“所以苏子晴不喜欢的人,你们知道怎么办了吧?” “这……”江少辉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劝,张家豪用一个手势阻止了他: “我是修真者,对付一个普通人有失身份。这件事我不方便出面,你们处理好了告诉我。”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劝明显也是无用功,几个小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只得应承了下来。 第十章 给你一百万 杨真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全校的焦点,也不知道已经有人惦上了他,他正在洗手间里换衣服。 不得不说,新宫大附属不愧是王牌贵族学校,校服设计得极其漂亮,色泽纯正,工艺精湛,金色细边的领口,锃亮的袖扣,丝毫不亚于高档西装,于是换上了校服的杨真摇身一变,成了一枚标准的帅哥。 当然,其实杨真本来底子就不错,只不过之前的民工装太瞎眼睛了,如今换上了新宫大附属质地上乘的校服,镜子里的杨真西装领带,修身有型,看起来顿时和之前判若两人。 “最好的衣服居然是校服,我也是没谁了。”杨真苦笑着自我吐槽。 他走出卫生间,正打算去教室看看,走廊里四个身影迎面而来,目光深邃,走路带风,同学路人纷纷退让,仿佛自带音乐buff,杨真傻眼了。 这一幕如果发生在四个型男酷哥的身上是一回事,但明明就是四根圆柱体却偏偏带上霸总登场的效果,未免也太出戏了吧? 他眨了眨眼睛,发现四个人已经曾包围状把他堵在了走廊上。 空气里,寒意迅速弥漫,声音退散,无形地肃杀之气扩散开去,仿佛将这一块天地隔出了世界。 杨真又眨了眨眼睛: 难道是找茬的? “你就是杨真?”其中一根圆柱体率先开口,声音冰冷,仿佛能把空气冻出白霜。 杨真点点头:“你们是……?” “赵廷。”那根圆柱体开口,又冷冷地朝左右一侧头,“江少辉,陈舟,魏远智。” “呃~”杨真第三次眨眼睛,“这么多名字,我一下子……” “你可以称我们f4。” “噗~!” “你干嘛?” “没,没什么。”杨真瞄了眼面前四根圆柱体,狠狠搓了把脸。 “那么,几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退学吧。”赵廷森然道,目光冷电一般压了过来。 杨真一愣:“什……?” “我不喜欢和人说废话。”魏远智向前一步,“有人不喜欢你,希望你可以自动从这所学校消失。” 杨真再愣:这台词怎么有点熟悉。 陈舟:“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我们是你永远惹不起的人。” “噗~!” “你干嘛~?!” “没,没什么。”杨真再次搓了把脸,“所以呢?” 江少辉:“所以,我们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 杨真:“……” 赵廷:“你也可以选择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不过你的日子不会过得很舒心。” 杨真:“……” 陈舟:“兄弟,别逼我动用在新宫市的势力,我不想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杨真:“……” 魏远智:“我们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在这里待不下去,而你却无可奈何。” 杨真现在明白自己遭遇了兵王最经典的求打脸套路——虽然这几个家伙让人很想捂脸,但威胁是实实在在地。 从他们的身上,杨真完全可以感觉到他们绝非开玩笑。 不过他有些犹豫。杨真不会忘记当初被保安教育的耻辱,经过这段时间,他也知道这是一个修真少年多如狗的世界。这几个看起来二到不行的家伙,会不会也是什么修真家族的弟子?这一点他没把握。 他毕竟只有“锻体十重”,在修真界就是个萌新…… 杨真张了张嘴正要开口,那边的江少辉已经接着说了下去: “我们不喜欢动粗。”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一百万美元,希望你好自为之。” 他一边说,一边把支票揉成一团砸在杨真身上,接着向同伴使了个眼色,四根圆柱体霸气侧漏地扬长而去,只留下杨真久久地站在那里。 凝固的空气渐渐恢复了流通,路边的同学纷纷对杨真投去同情的眼神,他们都看到了刚刚的一幕,可事不关己,也没人站出来。 所以杨真只能独自低着头站在那里,阳光照在他的背上,拖出一条长长地影子,那么地孤独,那么地落寞。 他傻掉了…… 今天早上,他还在为如何赚到参加拍卖会的一百万美元头疼,现在这钱就这么来了? ※※※ 杨真要退学了。 那个被校长和老师求着来就读的学生,那个在新生报到第一天就引发全校新闻的学生,居然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宣布退学,这个消息再次在新宫大附属引发了轰动。 在这所豪门子弟遍地走的贵族学校,在短短一天之中连续成为爆炸性焦点,这在新宫大附属中学的历史上还是从未有过的事。 校长要疯了,杨真退不退学他不关心,但校董会秘书的电话,他不能不关心。 “老头子们很生气。”那位秘书就说了这么七个字。 但足够了,校长立刻命人从杨真的学籍资料里调出他的家庭地址,随即吩咐备车。 15分钟后,黑色的奔驰s500,停在了荷花新村犹如废墟的大门口,司机本不知杨真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惊动校长如此兴师动众,原以为是什么高干子弟,结果发现居然是住在棚屋区的钉子户,这让他憋的一口气好半天没缓过来差点抽过去。 但校长可不管这些,踩着巨大的脚步声蹬蹬蹬地就上了六楼,随即敲响了杨真的家门,用力之急切差点让杨真以为是以前抓的黑社会前来寻仇。 他如临大敌地打开门,校长一个箭步就冲了进来,握住杨真的手: “杨同学,你为什么又不念了?” “这,这个……” 杨真有些不好意思——总不好说是因为收了人家钱吧?其实对杨真而言念新宫大附属本就可有可无,纯粹答应了“死老头”才不得不应个景,所以退不退学在他根本没区别。既然有人拿钱砸他退学…… 好啊,让炮弹来得更猛烈些吧! 杨真不是那种死脑筋的人,他本就缺钱,这一百万美元又关系到他现在最关心的修真问题,傻子才不要。 所以他其实刚刚才从银行回来,把那100万美元的支票兑现,转到了自己的账户上。看着存折里那一连串的“零”,杨真正巴咂着嘴,校长就找来了。 不过这种理由他自然不可能和校长实话实说,得想个办法。 “杨真同学!”校长紧张兮兮地看着他,“咱们新宫大附属可是全市重点高中,只有在这里你才能得到精英化的教育,成长为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才,机会难得,你可要想清楚啊!” “这个……”杨真有点头疼。 校长盛意拳拳,让他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可答应了别人再出尔反尔好像也不太好。 他正愁着怎么办,校长下一句话又到了: “而且在我们学校,你还可以拿到奖学金!这在全市所有高中绝无仅有……” 杨真眉峰一挑:“奖学金”三个字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正缺钱呢! 100万美元换最差劲的功法实属无奈之举,如果能有更多的钱谁不愿意换本上古卷轴九阴真经葵花宝典啊! 呃,最后一种就算了。 “奖学金……有多少?”杨真轻声问,内心一只小白兔蠢蠢欲动。 身为兵王自然要求德智体全面发展,他自学的课程考个麻省理工绰绰有余,拿高中奖学金手到擒来。 校长错愕,他刚刚好说歹说,费了半天口舌也不见杨真有什么反应,正在隐隐为自己的前途担忧,如今见对方终于有些松动了,顿觉大喜过望。 “5万美元!” “5万美元啊……” 杨真微微觉得有点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也觉释然:5万美元虽然不够换取更好的功法,但也相当于35万人民币,在国内有这个年收入已经算高级白领了。 何况自己这栋破屋……也该考虑考虑改善下生活了。 校长一直盯着杨真的表情,看到这里不由得目光一凝——能做到这个位置的哪个不是人精?他瞬间就察觉到杨真神色间地变化,决定再丢出一枚重磅炸弹: “这样吧~本来奖学金是要取得一定成绩后申请的,不过像你这样罕见的英才百年不遇,我将以校长的特权给你特殊关照,让你预支一部分如何?” “这……” “先预支5000好了。” “5000?” “不!预支1万!” 杨真吸了口气,这老家伙深谙套路,糖衣炮弹一枚接一枚,这还让不让人立场坚定了?! 来吧,还有什么招都使出来吧!拿你的资产阶级套路来腐朽我吧! “还有~”校长扫了一眼杨真家的破屋,“我们新宫大附属的学子必须是精英中的精英,必须拥有最好的生活,享受最好的教育,住在这种地方怎能读好书呢?生活环境可是影响学习的重要因素——这样吧~学生公寓你就不用去住了,学校有套别墅,你先住着!” 杨真缓缓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神情肃然。 校长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时间缓缓流逝,房间里寂静无声。 杨真忽然垮下了痛苦的表情:“我不能答应您,校长。” 校长傻了:被拒了? 悲剧了! 他两眼发黑,仿佛看到了校董们森然如冰的视线,看到了自己百万年薪的尽头,一时竟有种万念俱灰生无可恋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杨真第二句话送到了: “相信我,做出这个决定我也很痛苦,可学校里有人威胁我啊……” 第十一章 宿舍问题 “我们是教育机构,不是黑社会!我们要培养的是英才,不是流氓……” 第二天,新生入学大会的礼堂上,校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了新宫大附属创校以来最严厉的讲话。 “……我最痛恨的就是校园霸凌!没想到在这个英才汇聚的学院,竟然也会发生这样的丑事!实在令人深感震惊和痛心!” 校长一边说话,一边挥舞着拳头,时而义愤填膺,时而捶胸顿足,慷慨激昂地就像一个演说家。 讲台的面前,赵廷、江少辉、陈舟、魏远智满面羞愤地站着,在全校师生面前示众。 讲台上,校长还在唾沫飞溅地继续自己的演讲,从孔子讲到鲁迅,从剑桥讲到北大……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而会场中,几千双眼睛则怀着不同地心情,齐刷刷地看向校长背后的杨真——他正低头含胸,双腿并拢,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坐在那里。 新生大会成了批判大会,那天的入学式足足拖了两个小时,最后由f4向杨真道歉,各记过一次并勒令写检查收尾。 ※※※ 深夜,张氏公馆。 张家豪端坐在宽敞奢华的大厅里,双手支着下巴,目视前方。 凌虚凭空的精装宫灯无风自转,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一般,把光线控制在一片幽暗里。 这里是张氏修真家族的主厅,四根提芙里的大理石住稳稳地托着镜厅,看似平平无奇却暗含四象之数,组合出极厉害的法阵,可以轻易将入侵者撕成碎片。 “所以呢?”张家豪淡淡开口,“这就是你们处理的结果?” 张家豪的对面,赵廷、江少辉,陈舟和魏远智一直默然静坐着,听到这里都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太下流了!”江少辉第一个喊出来,“那家伙收了钱居然还跑去跟老师告状,我就从未见过这等卑鄙无耻之人!” 张家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台词错了。” “呃~” 沉默如山一般压在宽阔的大厅里,几个人谁也不说话,过了很久,赵廷才试探着问道: “老大,现在怎么办?那家伙有校长罩着,我们拿他没招啊~” 新宫大附属虽然精英遍地美女如云,但既没有呼风唤雨的学生会,训导主任也没有戴防爆头盔上班,是一间非常正常的学校,校长的权威十足,没有学生敢引发“睡龙之怒”。 张家豪缓缓地站了起来。f4齐刷刷地抬起头,投出希翼的目光,他们都知道这是老大再做出决定时惯有的举动,他们希望大哥能够出面帮找回场子,但张家豪沉默了许久,仍然摇头: “我不方便出面。” 修真者不向普通人动手——这是修真界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也是所有修真者的共识,何况他一个堂堂“炼气二重”的修士。 f4不由得面面相觑。 “老大,难道就这么算了?”陈舟忍不住问道。 他们四人在学校里历来风头十足,这是头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一个新生道歉,可谓前所未有的耻辱。这要忍气吞声下去,如何对得起“f4”这个响当当地名号! 将来还如何对人喊出:“呵,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张家豪没说话,他踱到窗边,伸手拉开窗帘,月色从高高地窗棂渗入,水泻一般洒在地上,却在他身前一尺之处停滞,仿佛被吓住了脚步。 “杨真,分在哪个班?”张家豪忽然开口问道。 “一年(4)班。”魏远智回答。 “(4)班么?”张家豪轻轻一笑。 霎时间,皎洁的月色宛如受到了惊吓的兔子,直接从窗口褪了出去。 ※※※ 第二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天,杨真一大早就匆匆赶到了学校。 这倒不是他有多么勤奋好学,实际上杨真又是一宿无眠。 如今他已经搬进了校长说的别墅里,这里背山面湖,奢华典雅,在新宫大附属素有红楼之称,学校的招生图册上,画的就是它。 据说此楼乃鲁迅先生亲手奠基,至今已有百年历史,一向被视为新宫大附属的象征,维护费用惊人,但学校定期请人维护打扫,保存得像旅游景点一样,所以从来没人住进去过。 甚至包括校长自己。 学校的名誉理事高捷,当年还是学生的时候,曾在红楼前说过这么一句话: “我一生的理想就是能够成为红楼的主人。” 新宫大附属是名校,教师历来都是单位分房,高捷就任名誉理事后,曾以新房在建为由,向校长申请把红楼做临时居所,也算一尝生平所愿,但校长以保护文物为由拒绝了,只把红楼旁边的嘉阳楼拨给他,搞得这位理事扼腕长叹,每当有学生从附近经过时,都能看到高理事站在自家窗口呆望红楼,仿佛一座石像。 所以当听说有人搬进红楼之时,那一天全校震动万人空巷,无数学生跑来想要一睹这位校史上第一位有资格入住红楼大佬风采,结果就看到杨真背着一口高压锅,一左一右两个编织袋,好像李元霸拎着他八十二斤的玄铁双锤,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拖过如诗似画的林荫道。 那架势既像是农民工进城,又像是黑社会来砸场。 “亵渎!亵渎啊!”高理事捶胸顿足,泪流满面。 其实杨真也知道这个造型有点瞎,但包里有他全副家当,总不能丢了吧?再说身为修真者,又怎会在乎世俗的眼光?! 其实住不住红楼,杨真对这些早没感觉了: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学生公寓的集体生活只会让彼此纤毫毕现,可修真者有不能说的秘密,他想一个人住——这就是杨真全部的想法——他只想换个过得去的地方,当然有人非塞过来豪宅别墅也不会矫情,但他的心思却不在这上头。 昨晚整点的时候,他在灰雾世界里又试了试自己的手气。杨真觉得自己近来运气不错:正愁没钱就有人拿钱砸他,退个学就有别墅入住……说不定这次签到直接突破“炼气”也未可知。 结果还是得到了四个字。 但这四个字却是…… “你烦不烦”。 当时也不知怎么地,一股无名之火蹭蹭蹭地就窜出来了,然后他就没忍住,一拳砸在了系统的面板上。 结果…… “乒乓”一声脆响,伴随着某种零件落地的杂音,把杨真吓了一大跳。 卧槽~系统该不会被我砸坏了吧? 他赶紧检查了一下:透明的时钟还会走,时间也和现实吻合,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是…… 这声音也太形象了点…… 他怀着忐忑地心情一宿没睡,今天走进学校的时候眼圈还有点儿黑。 结果路过操场的时候,他还是给吓了一大跳。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并且在碰上他的视线后立刻转开。 “你的名字已经载入校史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杨真回头,发现于孟和舒小曼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 杨真不由得心中一喜:“怎么是你们?你们也是新宫大附属的学生?” 舒小曼冲杨真莞尔一笑:“于孟大我们一届,我和你一样,都是一年4班。” 杨真看向扮相宛如暴走族的于孟,现在他终于明白舒小曼这朵鲜花为什么会插到牛粪上了。 一杯浊酒半杯泪,师妹总陪师兄睡,古人诚不欺我。 “其实报到那会儿我就看到你啦,还想和你打招呼来着,后面f4跟你找茬,我就没过去了。”舒小曼又道。 杨真一愣:“怎么,连你都怕他们?” 他最顾虑的就是这几个人是修真者或者有什么修真背景,所以那天没直接动手教育他们。后面想了“告状”这个法子略施惩戒,也是想利用校长做一个缓冲。 在学生们眼中,“告老师”是最差劲的行为,学生们更乐意用自己的方式解决纠纷,杨真这么做虽然很无耻。但正因为太过无耻,如果对方是修真者,那么反而不屑于计较,因为二者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这就好像你被狗咬了不会去咬回来一个道理。 至于那一百万也不用担心,他后来打听过了,这几个都是财大气粗的主儿,因此如果对方真是修真者,杨真也不担心他们为了“这点小钱”自降身份和他为难。如今见舒小曼也害怕赵廷等人,这让杨真忍不住暗自庆幸——庆幸当时没有莽撞。 谁知舒小曼反而瞪大了眼睛: “我怕他们?我会怕f4那几个二货?动他们简直脏了我的手。” 杨真呆了呆:“原来他们只是普通人?” “就是啊!”舒小曼道,“所以我才不好出面。那会我还怕你动手呢——不为别的,有失身份。不过你会收下支票这一点我倒真没想到。” 杨真只好苦笑:谁让我穷呢? “对了,”他岔开话题,“我看你一口一个f4,难不成他们真叫f4?” “是啊,”舒小曼撇撇嘴,“因为门门功课都拿f嘛~” 杨真:“……” “好啦~就不说这个,”舒小曼热情地拉住杨真,“走吧,咱们一起到班上报到。” 第十二章 四班 杨真走进一年(4)班教室的大门时,发现居然没有人看他。 今天他不管走到哪里都要承受无数地视线,扎得人浑身不舒服,像这么低调的出场还是头一次,这不由的令杨真庆幸之余也有点好奇。他循着大家的视线,发现原来他们都斜眼看着窗边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很漂亮的女生,细软笔直的长发,精致的瓜子脸,正微笑着和前排的女生说着什么,阳光从窗口斜入教师,在她身上折射出醉人的光晕,如梦似幻。 祸国殃民! 杨真在心里默默地给她贴了个标签。 身为一代兵王,杨真也算见过不少美女了,以容貌而论排名第一的是苏子晴——虽然这个人很糟糕,但客观存在的事实杨真也不会因为个人原因刻意贬低或否定:苏子晴的确无愧于“附属小姐”的名号,在颜值上能够挑战她的几乎没有。 但眼前这位毫无疑问可以撼动苏子晴的王座。 “难得一见的美女,对不对?” “嗯。” “比我漂亮,对不对?” “唔……唔?” 杨真刚刚下意识地点头,随后惊觉声音就来自身畔,而他身畔只有一个人。 舒小曼。 女孩子都有比美心理,何况舒小曼本身也是个大美女,在一个美女面前夸另一个美女,所谓nozuonodie,说的就是这种人。 而且现在舒小曼神情淡淡,脸色苍白,明显就在压抑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啊!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杨真急忙解释,但已经来不及了。 “太过分了!” 火山被点爆,怒招被释放! 杨真陷入了一种错觉:他看到了一头暴走的母龙。 “对不起。” “居然觉得我是那种‘看到有人比自己漂亮就会嫉妒’的小心眼女生!” “诶?”杨真抬头直勾勾地看着舒小曼,他忽然发觉少女怒气释放的方向……好像完全不对? 难道自己搞错了什么? “我们修真者,看重的是修为和境界,可你居然觉得我会在意世俗的评判特地道歉解释?! 咱们是朋友的吧?身为朋友,居然用有色的眼光看待朋友,这难道不过分吗?难道不该生气吗?!” 杨真眨了眨眼睛:“那,所以说……” “所以到底谁更漂亮什么的,我可是根本、完全、绝对、一点都不在乎!明白了吗?”舒小曼捏着拳头,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说明。 然后她扭头走开,甩给杨真一个后背。 杨真吁了口气,正感叹着女人真难伺候,走到一半的舒小曼又猛地回头: “我不在乎!” 杨真:“……” 舒小曼:“你为什么不说话?!” 杨真:“那,那个……” 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措辞,但不需要了,舒小曼又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难道你还不相信?!” “我相信我相信!”杨真赶紧举手保证。 舒小曼:“你这种秒答的态度就说明你压根不信!” 杨真:“……” 舒小曼:“太过分了~!我明明都这么认真地说明了,为什么你还要觉得我在介怀呢?!” ※※※ 二人地争执渐渐吸引了同学们注意,不少视线转向了这边,不少人开始以为是寻常地同学吵架,也没怎么在意,但当他们看到其中的男主角是杨真时,全都不由自主地凝固在那里。 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杨真四下一顾,周围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冷冷的透着一股鄙夷。他先是一愣,旋即醒悟到是开学式的后遗症。不过也无所谓了,杨真从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只要人家不来惹他就行。 教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头发花白的班主任抱着讲义走了进来: “今天是第一天,大家自己找位置坐下,座位以后再调整,现在准备上课。” 同学们纷纷起身,显然刚才已经划分好了势力范围和关系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亲近的人自然而然地坐到一起,只有一个人站着没动。 杨真。 他看着大家自然而然地迅速落座,教室里很快就剩了他一个站着的人,心里直犯嘀咕: “我该往哪儿坐?” 他本来可以随便找个位置的,毕竟老师就是这么吩咐地,而且不少人旁边的位置也都空着。可所有人都鄙夷地看他,杨真自然也不屑和这些人同桌。 可不和这些人同桌,又该往哪儿坐?总不能一直傻站着吧? 杨真把求助的视线投向舒小曼,后者瞄了他一眼,把头扭开。 报复! 这是赤裸裸地报复! 杨真苦笑:这下有点惨了,教室里已经没有单独的空桌了,想要入座就必须和人同桌,现在舒小曼也不理他了,怎么办? 杨真慢慢地往教室后排蹭,想找一个不那么敌意满满的同桌,可路过的所有视线里都写着冷漠和鄙视——当然硬要坐下这些人也不敢说啥,但既然别人都摆明讨厌你了,又何必自讨没趣? 脚步,在地面上磨出一个一个拖长的印迹,杨真缓缓地朝后排走着——其实他是故意走得这么磨蹭地,他指望讲台上那位年近半百的太后能看出自己的窘境下一道“懿旨”,好解除他的尴尬,可他都快走到最后一排了,讲台上也不见任何动静。 杨真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班主任正低头忙着整理教案,压根没看他。 “这位同学,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坐吧。” 拯救的声音来自左前方,杨真抬起头,发现那位吸引了全班目光的女生正微笑着起身。 “唐诗月。” 女孩向杨真伸出手,水雾一般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善意的辉光。 教室里霎时间寂静如死,人人心想这个人神共愤的家伙什么命格,居然得到了传说中美少女的救赎?于是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压了过来,女生们的惊异和男生们的敌意都集中在杨真身上,集中的程度甚至都能从视线感觉到痛。 杨真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 “杨真。” 女孩的手温软柔滑,和她的人一样。 ※※※ 第一节下课后,杨真被舒小曼拉着就跑,而另一边的唐诗月也被几个女生围住了。 “诗月,你怎么会主动跟杨真同桌啊?”说话的女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没看到大家都不理他吗?” 这是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子,鼻梁上架设厚厚的黑框眼镜,脸上带着淡淡地雀斑,不过此刻她正一边说一边用力捶着桌子,激动不已,这使得她脸上的雀斑也通红得愈发明显。 “就是因为大家都不理他,所以我才拉他同桌啊。”唐诗月道,“我觉得他怪可怜的。” 雀斑少女直愣愣地瞪了她半晌,终于忍不住以手抚额:“唉~诗月……你对谁都很好的脾气我可以理解,可做好事也该有个限度,你不知道杨真是什么人吗?他居然当着女朋友的面色眯眯地看你,而且当初在开学式上……” “不要那么说,”唐诗月摆摆手,“事情我也有听说。可是小澜,我觉得严格来讲是f4那几个挑衅在先,受点惩罚也是应该的。” 被叫做“小澜”的雀斑少女倒抽了一口,攸地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 她叫林澜,和唐诗月是从小到大的手帕交,两人从小学开始就是同班,两个人的感情也非常好,林澜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唐诗月的人。可今天,林澜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她了。 “可那个杨真去告老师诶!”她忍不住提高了语气,“你不觉得这很无耻吗?” “我觉得在背后说同班同学的坏话也不大好吧~” “你……!” ※※※ “你……!” 与此同时,教学楼外的操场上,舒小曼也指着杨真的鼻子在恨铁不成钢。 “你是不是非要上焦点访谈才满意?” 她指的自然是杨真和唐诗月同桌的事。也不知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喜欢上头条,入学第一天名字已经传遍整个校园——闹出这么大动静还嫌不足,难不成他是那种爱出风头的人? “这可冤死我了!”杨真立马叫起了撞天屈,“你以为我想?班上又没人愿意跟我同桌,难不成要我涎着脸往上贴?” 他说着,又看了舒小曼一眼:“而且向你求救也不理人……” 说到这个杨真就觉得郁闷:还说大家是朋友呢,结果朋友有难就作壁上观…… 不就是不小心看透她那么一点点嘛,至于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么?再说都翻船了现在又跑来…… “我怎么没理你了?”舒小曼双手叉腰,瞪他。 杨真一愣,被她理直气壮的样子给逗乐了——这女人怎么睁眼说瞎话。 “姐姐……你把头撇开了诶。” “撇开又怎样?” “你都撇开头了,我能怎么办?” “你不会自己坐下来噢!” “……” 杨真眨了眨眼睛,傻了。 原来事情还可以这么解释的,是自己太直的关系吗? “难道还要请你?”舒小曼继续数落,“把头撇开就是请自便的意思,你怎么连这都不懂?!” 杨真呆呆地看她,觉得后脑勺一定挂出了巨大的汗滴。 话说谁能理解你这么傲娇的肢体语言啊?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舒小曼叹了口气,“总之你以后小心点。” 杨真怔了怔,舒小曼的语气凝重而严肃,不像在开玩笑。虽说兵王总是到处拉仇恨这一点他有自觉,但他不明白一群普通人有什么好担心的,虽说现在上了什么“必杀榜”,但学生而已,还能闹到什么程度? 可舒小曼非常认真,能够值得一位锻体十重的修真者认真起来…… 难道有一个高级修真者正好是唐诗月的石榴裙下臣,所以为了阻止公主沦陷魔王之手准备祭起正义之剑? “你错了。”舒小曼目光森森,神情说不出地认真,“这个班级没有你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我特地把你拉来这里就为这个。” 听她这么一说,杨真也不由得认真起来:他这才明白舒小曼叫他出来原来还有更深的原因。 他转头看向远处的教学楼,课间的教学楼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学生,几个女生拉着手往福利社走,两个男生对倚门柱辩论着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走廊里、楼梯下,有人在聊天,有人在背诵,有人在散步,有人在壁咚。 一片祥和。 不知怎地,杨真忽然打了个寒噤。 “刚进班时我还不觉得,”舒小曼幽幽开口,“就有点不舒服,后来才发觉不对劲。” 被她一说,杨真记起了当时舒小曼的脸色,那时候他还以为她被唐诗月的美貌给打击到了,没想到居然其中还有这么一层因素。 可是…… 为什么自己毫无所觉? “我们家族修炼的功法和你不一样。”舒小曼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所以我对某种气息特别敏感,当时我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原因,以为自己是不是瞎敏感,但唐诗月向你伸手的那一刻,我非常肯定地感觉到有一股阴气在盯着你。” “你是说……” “这个班上,有一只鬼。” 第十三章 鬼丸国纲 这个世界充斥着“灵气”。 可灵气也有阴暗面,这种阴暗面近似于罂粟,虽然具有强大的能量,但任何生物一旦吸入,非但不会得到任何好处,还会渐渐死亡,因此又被称为“怨气”。 而集天地怨气而生的就是鬼。 它在西方又被称为“亡灵”,但无论是哪一个名字,它都是承载负能量的综合体,凶戾、邪恶,仇视一切“生”物。 听完舒小曼的名词解释,杨真半晌不说话,心里流淌着莫名的愤怒。 莫名是因为莫名其妙,如果班上有鬼,按理说应该针对所有人才对,怎么就单单对他感兴趣,杨真百思不得其解。 而愤怒则是因为莫名,没人被无端追杀反而觉得高兴,杨真自问是个心态还不错,一贯遵循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大家开开玩笑什么的无伤大雅,可毫无理由的仇杀就不一样了。 可对方究竟是谁,什么来路,境界如何这些情报暂时还一无所知。杨真不是个冲动的人,无数次危机四伏的任务练就了他过人的忍耐,他知道有些事急不来。 “这些我也不清楚。”舒小曼道,“虽然从感应来看,这只鬼位阶不会很高,但不管什么原因你都要小心。” 她侧头,忽然一笑,伸手摸了摸杨真的头: “别那么担心了啦~姐会罩你的。” 杨真一把打掉了她的手:“我对摸头杀免疫——还有你也是锻体十重,不要搞得自己好像什么北玄仙尊一样。” 他不说还好,一说立刻引来了少女得意的大笑: “哈哈哈哈~!告诉你吧,我已经突破了!你看!” 趁着四下无人,舒小曼素手一翻,无数光点汇聚于她的手心,一把银色的长剑在光点中具现,半透明,闪烁着莹莹微光。 “这是?” “我的新技能,圣剑!”少女斜上45°仰头,神情骄傲,“需要‘炼气一重’才能激发。” ※※※ 当天晚上,灰雾世界。 透明的座钟,把时针和分针打向最高处,时间在缓缓逼近零点。 杨真一瞬不瞬地看着座钟的变化——今天在学校,他有点被舒小曼给打击到了。那被刻意强调的四个字宛如重锤,狠狠砸在他胸口。 明明几天前还和自己一样“锻体十重”的姑娘,不吭不哈已经突破到炼气,然后非常姐姐地向你施展摸头杀的神技。 身为一代兵王,怎能让女人爬到头顶? 可他连修炼的方法都没有! 一百万美元是弄到了,但拍卖会还要两个多月——当然杨真也不是非靠拍卖会买修炼功法不可,他还有系统。其实杨真未尝没有抱着这种想法:趁着两个月无真可修天天签到,说不定就撞大运突破炼气甚至更高呢? 可昨晚之后,他有点怕怕了…… 昨晚那好像东西破碎的声音犹在耳畔,也不知这个“修真辅助系统”有没被自己一拳砸坏,虽说系统会坏掉什么听起来超瞎的,但该担心的还是会担心不是吗?谁叫自己这个系统这么没下限无节操! 还问“你烦不烦”…… 可坏了他也不会修,杨真也不知怎么办才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确认一下今天签到的功能是不是还正常——仿佛这样就能证明系统没坏似的。不过就这也得等时间,因此他今天一整天都抱着一颗忐忑地心坐立不安。 万一真坏了,怎么办? 修真者的世界,终究还是得靠实力说话的,飞天御剑流又怎样,剑斩青山又如何?听起来很牛逼,可青山是实体,鬼是纯粹地能量体,谁听说过飞天御剑流能对付鬼魂的?剑心哥哥都没这本事! 杨真原指望靠系统突破炼气的瓶颈,说不定能够得到什么克制鬼的法术,就算没有,能突破瓶颈起码应付那只“鬼”的希望也大一分,可是…… 唉~也不知道这玩意有没有售后服务。 ※※※ 5、4、3、2、1…… “签到。”杨真轻轻念道,紧张得手心冒汗。 结果…… 什么也没发生。 “完了!” 杨真觉得一颗心像是石头掉进了湖里,开始一个劲儿地往下沉,往下沉…… 但就在这时! 灰雾退散,异像陡生,四周的黑暗开始急速扭曲,像被什么力量拧成了麻花。当一切重新稳定下来,杨真发现自己已身处一处巨大的地下停车场中。 怎么回事? 杨真吃了一惊,但无数次出生入死地任务还是让他迅速冷静了下来。危险时刻兵王的灵魂在他的体内复苏,那个修真界的萌新不见了,杨真重新变成了少年兵王,冷厉如剑! 停车场内,老旧的日光灯管忽明忽暗地闪烁着诡异的荧光,周围昏暗隐晦,到处是一排排整齐的车辆,地面纤尘不染但完全没人,静得比《生化危机》里僵尸出现前的死寂更让人觉得恐怖,一阵微风掠过,冰寒刺骨,有如灵魂归去。 杨真忽然发现地上有个长条形的东西,有些眼熟,他走过去拾起,发现居然是自己的那把武士刀。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 情况愈发变得诡异,杨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刀,这虽然是从地摊买的廉价工艺品,但有一件武器防身总是好事,尤其在这种诡异离奇的情况下。 停车场内寂静如死,仿佛预示着什么东西就要出现。 杨真提刀默默地巡弋,空荡荡的停车场内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混合着心跳,鼓躁出夸张地悸动。 “这到底怎么回事?” 疑问在脑中挥之不去,现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和系统有关。因为这是在签到之后发生的,可系统把他弄到这里,却不给任何提示,难道…… bug了? 杨真担心不已:一个明明是签到领奖的系统居然把他送到了这么诡秘的地方,这似乎只能用bug来形容,难道系统真的损坏了? 杨真微微皱了皱眉头,正想着该怎么回去…… 突然! 他一个踉跄,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到了。他回过头,发现罪魁祸首原来是一团黑乎乎的物事,在干净的地面上显得格外突兀。 这是……什么? 杨真警惕地凑上去,想看看究竟,忽然瞪大了眼睛! 他清楚地看到之前那团黑乎乎的物事飘到了半空中,跟着渐渐地长出了身体,长出了双脚,长出了双手——如果那带着又硬又尖指甲的爪子也能称之为手的话。 原来自己踢到的…… 是一颗人头! 然后“人头”就向他扑了过来。 无形的重力从四面八方挤压,那东西速度极快,眨眼就到了眼前,现在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脸了。 那分明是一张死人的脸,也不知道死了多长时间,披着长长的头发,一颗眼珠不知所踪,另一颗也已经脱离了眼眶歪歪斜斜地挂着。两只枯瘦如柴的鬼爪仿佛剪刀,迅速地合拢而来。 杨真眼瞳微缩,立刻抽刀斜斩,他不知道这地摊货管不管用,但眼下他能倚仗的也只有这个了。 杀气铺开,刀光闪现,在空气中破出尖锐地啸鸣。极速把刀刃化作了模糊地虚影,能见的只有一道弯弯的刀光,宛如天上的新月! 飞天御剑流——新月斩! 刀痕延展,抡起暴戾的半圆,在日光灯下发出刺眼的弧光,对面那个狰狞可怖的东西发出仿佛来自地狱的哀嚎,直接被斩成了两段。 隐约可见的黑气在从被斩断的体内剥离,“咻”地一声没入了杨真手中的武士刀。杨真忽然发觉一股极其阴冷的气息通过刀柄传到他的手中,接着迅速传遍全身。这股气息极其寒冷,仿佛要把他的灵魂冻结,杨真霎时间全身都被冻住了。 大意了! 想不到这东西还有后着! 他无计可施,正不知该怎么办,手中的武士刀又起了变化。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变化,因为从外形上它没有半点变化,但杨真却有一种清晰地感觉。 它活了。 原本死气沉沉地钢铁变得有了灵气,刀刃也变得雪亮,幽光森森,寒气逼人,甚至隐隐可见有波纹从刀刃深处亮起,又旋即隐没,紧接着元幅处红光绽放,刀刃上多了一行符文。 身体里的阴寒开始逐渐退去,杨真渐渐发觉自己又能活动了。他拿起自己的武士刀,发现原来的地摊货已经彻底变了样。 它变得细长,优雅,元幅(镡宽处)3.2cm,先幅(切先处)1.9cm,刃长78.48cm,刀弧如诗,刀身散发着宛如潭水地幽光,元幅处还有几个暗字在隐隐闪光: 鬼丸国纲。 “鬼丸国纲?” 杨真听说过这个刀铭,那是一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武器,镰仓时期北条时政曾以之在梦中斩下鬼首,难道…… 灵光乍现,杨真忽然明白了几件事: 第一、他的系统不是坏了,它是故意把他送来这里的。 第二、今日的签到,他不是毫无所得,他获得了奖励,而奖励就是——试炼。 第三、试炼就是试炼,通过了才有通关奖励——他斩灭了恶鬼,所以获得了斩鬼的神器,但如果没通过…… 想到这里,杨真暗暗擦了把冷汗。 四周的场景重新变得模糊,当一切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杨真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灰雾的世界中,周围依然迷蒙一片,头顶的座钟依然嘀嗒作响,而钟下的面板,则变成了: 修真辅助系统。 姓名:杨真。 职业:修士(锻体十重) 技能:飞天御剑流。 武器:鬼丸国纲。 本日已签到:是。 下次签到时间:18:26:37。 返回现实世界已是深夜。新月惨然,光线暗淡,仿佛女鬼眼角的怨泪,把天地覆盖得白惨惨一片凄凉。 整个城市万籁俱寂,楼宇的灯光大多黑灯瞎火,只剩下三三两两未眠人的窗口还亮微微的荧光。 杨真走到窗边,远处的教学楼在暗夜里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有如鬼屋一般阴森森地,宛如一头沉默的巨兽,而大门就是它的大嘴,就像是要……吃了他。 “这个班上,有一只鬼。”舒小曼的话又一次在杨真耳畔响起。 他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武士刀。 第十四章 军训(上) 有了斩鬼的神器在手,杨真觉得心里总算踏实了点,不过那个“鬼”究竟藏在哪里依然茫无头绪——因为“鬼”是纯负能量,它可以借助任何一个人的身体,这还是舒小曼告诉他的,“鬼”的这点特性和“聊斋”里描述的很像,舒小曼就告诉他蒲松龄也是修真者,“聊斋”本来就是纪实文学,只不过无知的人类把它当作志怪小说罢了。 对此杨真无话可说,舒小曼说这话的时候严肃而认真,他只好相信,虽然他想吐槽的地方多的不胜枚举。 敌暗我明的形势是最危险的,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捅出一刀。“鬼”不会在头上写着“我是鬼”,围绕在你身边的永远都是两个眼睛一只鼻子,可你不能保证那一张张行色匆匆的脸谱后是不是掩藏着同样的灵魂。 也许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也许那是一个凶狠暴戾的恶徒,也许那是一个未知病毒的携带者,也许那里潜伏着基因突变的异形,也许它是来自外星的未知生命体。 也许…… 是一个“鬼”。 随后的几天,舒小曼为了查“鬼”的资料天天泡在家族书库里,三天两头不见人,杨真天天都维持着高度的戒备,然而学校里却是一派祥和,而这种祥和在杨真看来更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就这样,他迎来了军训的日子。 ※※※ 每一届的高一新生都要军训,这是教育部的规定。新宫大附属做为新宫市第一贵族学校同样不能免俗——不但不免俗,甚至还要求得更加严格。 “我们是培养社会顶尖人才的基地!是荟萃精英的摇篮!什么都必须做到最好……” 在军训的动员会上,校长慷慨陈词神情激动。 “军训:不仅是锻炼大家服从命令的习惯,更是为了培养大家规律作息,提拔精气神,营造开学新风貌,凝炼团队,提高纪律,经校党委决议……” 他滔滔不绝讲了半个小时,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高中三个年级必须全部参加军训。 这个决议显然不得人心,下头一片怨声载道,对于绝大多数的学生来说,军训除了赐你一身黑,就没别的了。 然而,即便是校方的霸王条款,身为学生是没有反对的权利的,而且大家心里也有那么一丝丝地好奇: 校长可一再说了,今年的军训不从共建部队请教官。可不从部队请教官,那还能上哪请? 大家议论纷纷,谁也不明白学校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答案很快揭晓! 那一天清晨,当大家还迈着或急或慢的步子,像往常一样,乘着钟楼深远悠长的钟声赶往教室时…… 异变陡生! 铁艺雕花的沉重校门被撞开,漆着迷彩伪装的重型卡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了学校里。 同学们目瞪口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车门打开,黑罩遮面,手持ak的武装分子逐一下车,他们行动迅速,动作整齐,第一时间就抢占了校园内最佳射击角,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往下一压,顿时一片惊声尖叫。 学生们慌了,没人见过这种架势,人群四散奔逃,但就在这时,从教学楼和宿舍楼顶“呼”地丢下几根绳索,同样黑罩蒙面的威猛男子从天而降,手里的m1杀气逼人。一个蒙面男直接落到人群里,手里的突击步枪一抬,学生们霎时间软倒一片,一个漂亮女生哆哆嗦嗦地把耳环、发卡、手机、钱包高高举起: “大大大大哥,劫财不劫色,人家还是第一次……” 蒙面男面无表情,面罩里露出的两道目光向下一扫,凌厉如剑,女生一个哆嗦瘫在地上: “完了,财色兼收。” 校园彻底炸锅,武装分子从各个角落突入学校,好像张开了密不透风的大网,他们一进来就四处分散占领关键点,仿佛机械一般精密。副校长躲在办公桌底下,白着脸一个劲儿地吼: “快打110!学校遭到恐怖分子袭击!” 说完他又有点怀疑,以这班暴徒的训练之有素装备之精良……110管用吗? “让训导主任去请共建部队调机枪……不对!调坦克来!”他又喊。 维护学校治安是训导主任的职责之一。副校长喊完才想起学校训导主任昨天已经离职了。危机关头他又想起了一个人: “吴老师~吴老师在吗?” 吴老师全名吴胜,是高一(4)班的历史讲师,全国特级教师,他为人严竣,刚正不阿,被学生们称为“终结者”,交给他应该靠的住。 结果一个女老师顶着本讲义瑟瑟发抖地抬起头:“副校长,吴老师不在。” “他跑哪儿去了?”副校长怒斥,“这种关键时刻独自开溜吗?!” “我不知道啊~”那老师一脸无辜地看他,“我就看到吴老师冲出去了,穿的像个未来战士……” 副校长爬上窗棂一看,果然一个年逾五十的老头双手沙鹰,黑色风衣猎猎翻飞,从教学楼里缓缓步出,他步履坚定,墨镜下脸庞刚毅,全身气场俨然。 “他从哪搞的枪?”副校长大喊。 学校里居然有人私藏武器?!这还了得? 一个老师趴起来瞄了一眼:“好,好像是今天他给孙子买的玩具。” 副校长捂脸,觉得人生很幻灭。 ※※※ 旧校舍。 空旷的自习室里,苏子晴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老管家正站在自己面前。 她是被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苏南因为各种原因经常不在家,所以总是把女儿丢给管家照顾,二人既是主仆又像爷孙,不过老管家极有分寸,从不会因为主家的另眼相看而有丝毫逾越本分的行为。 但他现在出现在这里极不正常,现在是上学时间,苏南交代过,除非紧急情况,否则严禁家里人到学校打扰。苏子晴立刻意识到…… 出事了。 “鬼域入侵?还是妖界异动?”苏子晴言简意赅。 “都不是。”老管家微微躬身,神情谦卑而有礼,“有人入侵校园。” 一阵风把远处的惊声尖叫隐隐传来,不过苏子晴没听到枪声,看来歹徒在第一时间就控制了学校。她站了起来,目光眺望远处,黑色迅速占据了整个眼眶,澄澈的双眼漆黑如夜,没有人会愿意和此刻的她对视,如今的苏子晴看起来犹如诡异莫名。 这是真实之眼,苏氏秘术,可以穿透一切伪装,在真实之眼下苏子晴变成了一台红外线探测仪,世界在她眼里只剩了绿色的线条,其中晃动着红色的人形,她看到楼下的小树林里隐约有人影晃动,看来歹徒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这里。 “需要做点什么吗?”老管家轻声询问。 苏子晴看了看操场的方面,然后轻轻开口: “不,我们回避。” “小姐?” “只是群凡人而已。” “明白了。” 老管家微微欠身,露出深宅大院里管事的标准笑容,无从挑剔。 “走吧~世俗的事我没兴趣管,自然有警察处理,我们不干涉。” “是,小姐。” 管家再次躬身,直立起来的时候,二人的身影渐渐虚幻,很快就消失在了空气里。 ※※※ 另一方面,红楼。 杨真也不知道校园被入侵的事,他正在灰雾世界的训练场里研究新获得的神器。 经过这几天的研究,他发现这把古刀似乎对一切邪性的东西都有加成,不但对鬼有特殊伤害,而且对于训练场里幻化的低阶魔怪也很有用——这个发现不由得令他喜出望外,刚刚返回现实,就发现校园里警笛长鸣,无数持枪武装的蒙面人来来去去。 “啊咧~?这什么情况!” 杨真没想到在中国也能碰上这种场面,无数次生死任务练就的敏锐让他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他闪入红楼前的树丛,扑击,用手刀击昏一名背对着他的蒙面人,随后就势躲进了图书馆和体育馆中的狭道。他没有试图和其他恐怖分子多做纠缠,如果格斗的话,他可以很轻松地打断他们的脊柱,但这毫无意义,擒贼擒王,必须控制他们的首脑,才能控制局势。 对付恐怖分子,他可是专业的。 杨真躲在狭道里看了看,很快他就判断出来了,所有的蒙面暴徒都在向操场方向移动,显然那里是中心点。 他想了想,双手撑住狭道两侧的墙面,两腿交叉蹬壁,超越常人的体质给了他强大的爆发力,使他像壁虎一样,直接“游”了上去,然后轻轻一跃翻到了体育馆上,几个纵跃,跳到了音乐教室的顶楼。 这里是距离操场最近的建筑,从上头俯瞰下去,操场上的一切尽收眼底:地上黑压压地蹲着的都是学生,被几名持枪蒙面人看着,剩余的四散分开,警惕地戒备,锐利的目光和黑漆漆的枪口不时地扫过屋顶,不过杨真藏的很好,没给他们发现。 “唔~看来是专业匪徒啊~!”杨真心想。 从匪徒们分局和警惕地程度,他完全可以判断出这些人的水平。 他沉吟了片刻,想好了一套行动方案,他跃出了角楼的栏杆,正打算飞身下坠控制局势,陡然间尖锐的刹车声起,又一辆黑色加长林肯停在了操场上,戴细圆框金丝眼镜、矮胖的老头从车上急匆匆地跑来,杨真不觉呆住: “校长?” “错了错了!”校长一路小跑一路气喘呼呼,“大家都蹲着干什么?起来,起来!这些是学校请来的军训教官。” 杨真:“……” 吴老师:“……” 全体同学:“……” 一股突如其来地寒风刮过,落叶飘零。 ※※※ “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校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四周的ak47们。 一个似乎是领头的跑到校长跟前:“您不是要考察我们的专业水平么?” 他做了个手势,四周的蒙面男齐刷刷地枪口上抬,果然好专业。 校长怒吼:“可我没叫你们劫持我的学生!” “不~!”领头的那人道,“劫持的定义是行为人以暴力,胁迫等手段对他人实施绑架,直接危害被害人的生命健康。我们一没要求赎金,二没危害同学们的生命,所以这不是劫持,只是一次算演习——过去我们在三角洲部队里经常搞演习的。” 校长:“…………” 第十五章 军训(下) 新宫大附属的军训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然而,在一群三角洲部队出身的教官手下,这次军训究竟会变成怎样? 操场上,同学们列出整齐的横队,眼巴巴地看着眼前身高190,体重足超190,全身肌肉坟突如健美先生的教官,个个心惊胆战。 “听好了~!” 教官横扫全场,目光如电,脸上的刀疤触目惊心,宛若割喉凶徒。 “我敢断言你们这些爬虫大半都熬不过第一关,因为我从你们这些爬虫的脸上,只看到了懦弱和愚蠢!” 声若雷霆,震得每个人的耳膜都在嗡嗡作响,一个胆小的女生直接“嘤咛”一声晕了过去。 教官挥挥手,招人把她抬了下去,继续训话: “听着!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身份,既然到了这里,到了我的手里,你们什么也不是,就是一群窝囊废!” 台下,似乎是有谁发出了一个不满地嘟喃。然而即使是这种极其轻微地反抗,也依然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看起来你似乎对我有意见。” 纯黑色的军棍,直接点在了一名学生身上。 “不,不是我……” “操场跑20圈!” 200分贝的厉喝吓的那学生一个哆嗦,刚想解释一下,教官已经扬起军棍,“啪”地一声直接在水泥地上砸出了一个坑。 那学生脸色一白,屁滚尿流就跑了起来,好像身后追着一条恶狗。 剩下的同学则两眼发黑,“噩梦级”三个字重重地砸在了每个人的面前。 “听好了!”教官继续道,“这就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在这里所有人都必须服从我,我不管刚刚是不是他在骂,但在这里!我说错就是错,我说对就是对!没有申辩的选项!谁不服,那就打倒我。都听清楚了吗?” “是!长官!”数十个齐刷刷地回答。 完了,这已经是地狱级难度了。 “如果你们觉得我太严厉,那就滚回家!如果认为自己有资格站在这里,那就用行动证明给我看你们不是窝囊废!想哭鼻子的,用枕头。我像在开玩笑吗?!” “不!长官!” 这已经不是地狱级,而是鬼畜级了吧!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很快,这场军训又进化成了魔鬼特训。 一二一什么的,别想了。他们训练的项目是:战术越野、水中耐力还有烟道逃生;打靶练习什么的,太low了,他们玩的是真人cs! 对歌拉练什么的娱乐节目倒是还有,不过玩的是拿手榴弹击鼓传花…… ※※※ “不行了,我实在撑不住了。”一次负重长跑的途中,江少辉白着脸气喘吁吁。 其实不止是他,赵廷、陈舟、魏远智几个也都差不多,曾经在学校里叱咤风云的四根圆柱体如今已经变成了四个小写的“l”。 长时间高强度的训练让他们的体力彻底透支,可教官极其严厉,跑不完10公里根本不让休息,而且也不知道他的眼睛怎么长的,每次都能在你想要偷懒的时候从天而降棍棒伺候,所以他们只能躲在女厕的背后偷懒一会——这里是教官唯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否则会被认定为某种性癖异常的家伙,说起来f4这么干其实也有危险,搞不好这顶帽子就要戴到自己头上,但他们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休息是最重要的。 他们贴着树干慢慢软倒,于是“l”又变成了“s”。 其实这还算好的,几天的训练下来,同学倒了一批又一批,如今还能站着的实在没几个。 “校长真的是为了军训吗?”陈舟上起不接下气地反问,“真的不是为了训练我们抢银行吗?” “你错了。”魏远智高瞻远瞩,“抢银行还用不着这么狠,我看校长是打算组织围攻中南海……” “我可是大大滴良民啊~”赵廷捂脸,如临灭顶之灾。 “说起来我就不平衡了!”江少辉从地上跳起来,“为什么我们在这里练得累死累活,有人可以窝在家里睡大觉呢?” 他的话说出了四个人共同的心声,大家都知道“有人”指的是谁。 杨真! 这倒不是杨真故意矫情,这种程度的训练对于一代兵王自然不算什么,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好好待家里修真。 距离拍卖会还有一个半月,这么长时间无所事事是不敢想象的,尤其在背后还有个“鬼”盯着你的时候,这种感觉就像被丢进了一部恐怖片里,你明知道会死,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也不知道将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这种感觉很无力,无力得令人愤怒。 杨真一直希望能早点提升位阶,在妖魔鬼怪出没的世界只有实力才是硬道理,所以从军训一开始,他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向校长请了病假。 对此,校长原本是不想再假条上签字的,可杨真是校董会亲自关照过,新宫大附属有史以来的关系户~他无可奈何。 然而这种事情落在f4的眼中就特别不平衡了,尤其当他们绑着50公斤的沙袋,吐着舌头宛如死狗一般从红楼下经过时,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阳台上某个身影坐在躺椅上,眼观鼻鼻观心,一边摆着杯drymartell,阳光照在他身上,好像某个度假山庄的广告cg 可这cg瞎眼睛啊~! “我觉得那小子一定是在装病!”陈舟咬牙切齿。 梁子早就结下了,虽然起因只是帮老大的忙,但记过处分是自己的,事后检讨是自己的,开学式上的公开道歉也是自己的这就好像装逼失败后被人凌空一脚踹进垃圾堆,这几天f4威名扫地,对于立志成为霸总的人而言自然格外无法容忍。 “不行~我一定要向教官举报他!”魏远智说。杨真不是喜欢“告老师”么?那我就“告教官”!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这么想的,并且立刻将行动付诸实施,果然教官在听到他的反馈时双眸几欲喷火,钢铁一般的臂肌块块凸起: “什么!居然是装病!” 魏远智立刻来了精神:“是真的,不信我立刻带您去看。” 教官没回答,阴着脸拎起军棍就往外走,每走一步全身的骨节便如炒竹豆般逐一作响。 魏远智赶紧小跑着跟上,一边走一边望着不远处遥遥在望的红楼,大脑运行的速度比光子计算机还要快,不到一秒就已经看到身高两米的大猩猩从天而降,手持狼牙大棒仰天长啸。 “就是这里?”教官指着红楼别致精装的大门。 魏远智点头如捣蒜,心中一阵狂喜。 第二秒:红楼大门“唿”地一声拉开,杨真背心短裤冲了出来:“你丫找抽啊,老子睡觉你跟我嚎丧~” 门果然开了,杨真小背心大裤衩地从里面走了出来,睡眼惺忪。 这是感受天气灵气的后遗症,这几天他一直在阳台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在吸纳天地灵气,这种感觉太舒服,好像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彻底放松,结果不由自主就睡了过去。后来他给舒小曼打电话,得知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因为他吸纳的天地灵气太多了,又没有合适的法门引导它们,灵气一次性涌入头部所致,舒小曼还特别羡慕杨真对灵气的感应能力,对此杨真只能苦笑。 魏远智斜乜着眼睛看他,在他眼里杨真的懵逼就像是那种嘲笑主角的反派,按照戏剧逻辑来说最后一定被打趴,于是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第三秒:大猩猩一把把杨真拎了起来,带着倒钩的狼牙棒直冲后庭,接着画面一转,电视上正在播放纪录片《人与动物》…… 魏远智双手插兜,杨真一脸懵逼的样子,好像对于眼前突然出现的“暴徒”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考虑着是不是该在对方临死前赐予最低限度的仁慈。 教官瞳孔缩小,大踏步地冲了过去。 魏远智攸地握紧了拳头! 第四秒:神光骤起,身高二米的金刚捶胸嘶吼,旁边一朵鲜花无声凋零。 教官:“队长!” 队…… 神光熄灭,丧钟鸣响。 魏远智呆呆地看着教官亲亲热热地给了杨真一个拥抱,觉得心里有个什么东西坏掉了。 “您什么时候回国的?自从您走了以后大家一直都很想念您……” 后头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见。 那一天,全校师生都看到了一个沿操场一步一个脚印的身影,沉重的沙袋压得他几乎没趴到地上,跟在一旁的教官棍如雨下,路过的同学纷纷侧目,仿佛背着三座大山的无产阶级劳苦大众。 第十六章 天使少女 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终于过去了。 短短的30天里,大家与教官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当最后一天教官们登车离开校园时,全体学生围在操场上夹道欢送,一个个热泪盈眶,双手舞得简直让人怀疑会不会把手臂挥断,场面堪比《十送红军》里的经典镜头,壮观而感人,殊不知每一双泪目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个雀跃的灵魂。 “太好了~总算把暴徒送走了。”一个学生忍不住吐出了心声。 于是那些隐含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全都滚落了下来,许多人痛哭流涕,仿佛除了这样,已经再也找不到方式抒发劫后余生的心情了。 于是看到这一幕的教官们不禁感慨万千…… “太感人了!” “孩子们太可爱了!” “唉~其实我根本舍不得离开她们。”一名教官虎目含泪。 他是负责训练女生的…… 身边的战友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抱头痛哭。 ※※※ 杨真的生活渐渐恢复了正常,每天重复着上课、下课的两点一线。 那个“鬼”在军训的过程中一直没露面,杨真知道这种事急不得,他不敢大意,始终全神戒备,但他的生活平静如水,连一丝的异样都没有。 到了军训后的第二周,终于发生了一件大事。 那天杨真走进教室,突然发现自己被包围——确切地说被包围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位子。 窗外阳光明媚,本该是个诗情画意的早晨,可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座位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你推我搡,就跟打群架一样。而且性别比例完全失调,包围着那里的几乎全是男性。这让杨真吓了一跳,忍不住悄然开始戒备。 “鬼丸国纲”就藏在他背后的羽毛球包里。 如今他在明,鬼在暗,也不知什么时候会给他来个突然袭击,所以杨真到哪里都带着刀,以免措手不及。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弄错了,人家围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他的同桌,而且人人手里都拿着一份表单。 “诗月,选我吧!我这个人最有爱心了,什么流浪猫流浪狗也不知收留了多少……” “诗月你千万别信他,他养的那些都是下火锅的,还是选我吧,我跟你说我这人别的嗜好没有就喜欢扶老奶奶过马路。” “他们那些口说无凭自吹自擂心术不正。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拯救失足少女可是得过锦旗的!” 说着那人还真掏出了一面锦旗,上书: 新宫夜总会全体公主赠: 口活堪比狗喝水,指法灵活似魔鬼。 …… 杨真觉得自己的头顶一定有只小乌鸦在“呱呱”地飞过。 而唐诗月则带着一脸微妙的苦笑坐在那里,杨真正犹豫着干脆呆会再回座位好了,身边有人拿手指捅他。 是舒小曼。 “你也去。”姑娘说。 杨真哭笑不得:“我过去干嘛?都说了唐诗月和我又不是……” 舒小曼瞪了他一眼:“谁管你这个,我让你过去自然有原因。” “原因?” “上次我感觉到那只鬼就是在你靠近唐诗月的时候,可惜那次我没准备,气息散的太快,我没看出是谁;所以我现在让你过去,说不定它还会露出马脚,这次我准备充分,一定能揪出它!” 少女的神情说不出地认真,杨真发现她绝不是在开玩笑。 他想了想,说: “我过去找唐诗月没问题,可你总该告诉我她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吧?要不我过去说啥?” “你就说我也要报名就行。” “报名?” “唐诗月搞了一个天使志愿者协会,”舒小曼解释道,“已经在学生会批准了,那些都是要报名参加社团的。” 杨真总算明白为什么围在那里的男女比例那么失调了,他正打算走过去,那边的唐诗月已经看到了他,少女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杨真!”她跑到杨真面前,低着头不说话,双手绞在胸前。杨真正奇怪她到底要干嘛,少女忽然抬起了清澈的瞳孔。 “你要不要加入我的天使协会?” 霎时间,杨真陷入了声音从世界消失的错觉,阳光飞速退散,寒意降临,周围寂静如死,空气却重得有如实质。 他发现自己又被一堆人屏息静气瞪着了。 ※※※ 早自习下课后,趁着广播体操的功夫,杨真把舒小曼拉到了操场的角落。 “发现什么了吗?”他有些紧张地问。 舒小曼黯然摇头。 “怎么会?你不是说一定能找出来吗?” “可刚刚所有人都想杀了你,我实在分辨不出……” 后面的话杨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无语地凝视着舒小曼,觉得自己这一把真亏大了。 现在加入了一个什么莫名其妙的天使协会不说,还拉了一车的仇恨……话说以前也没发现自己有当mt的潜质啊~? “别害怕,”舒小曼似乎又想摸他的头以示安慰,但终于在杨真兵王的视线下退缩,改为拍肩膀,“姐会保护你的。” 她说着,旋即攥紧拳头,信誓旦旦:“我一定把它揪出来。” ※※※ 撂下狠话之后,舒小曼就请假了。杨真一连好几天都没见着她,也不知道她在干嘛,他暗中戒备,但几天以来班上一直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要说什么事也没发生也不准确,其实还是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那就是他又被人给警告了。 不过这次警告他的,是个女生。 那是一次晚自习后,因为下午的考试拖得太久,教室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当晚是杨真负责值日,他打扫完教室,关好门窗正打算收拾好书包回家,背后一个人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麻花辫,雀斑脸,黑框镜……杨真认得这个女生——林澜。 “警告你,不要靠近唐诗月!”少女冷冷地看着他。 杨真微愕,这句话若是出自某位唐诗月的石榴裙下臣之口,他倒不觉得意外,可从林澜的嘴里听到,就不能不叫人意外了。 “为什么?”杨真问。 林澜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看得杨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因为你配不上她!”女孩终于开口了。 杨真有些不悦,他知道自己在学校名声不好,林澜做为唐诗月的闺蜜,跑来替好友警告意图不轨的猥琐男可以理解,但他对唐诗月从来没有那方面的想法,而且加入天使协会也是唐诗月主动邀请的,这个女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来跟他过不去,也太过分了点。 杨真并不害怕威胁,可他是修真者,不想和普通人计较太多,而且对方终究是个女孩子。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要以为自己进了社团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林澜继续说,声音冷的像是结了冰,“离她远点!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姑娘撂下这句话扭头就走。教室里重新恢复了宁静,暮色中寒意阵阵,窗外冷月如潮,水泼般地洒在地上。杨真站在原地,看着林澜远去的背影,目光幽幽。 ※※※ 接下来的几天,再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倒是唐诗月开始整天缠着杨真,要他参加社团活动。 所谓“天使志愿者协会”,说的简单点就是做好人好事,帮助有困难的人,类似于**行动那种。 可他们这个社团总共只有两个人! 杨真也不知道唐诗月怎么想的,明明是“天使协会”,可自他以后,唐诗月再没收过一个人。杨真也问过她原因,唐诗月是这么回答的: “我们天使协会是集合少数志愿者为大家服务的,又不是一堆志愿者为几个人服务,那成什么话?而且……我总觉得他们不是志愿。” 最后一句话少女说得颇为难以启齿,并且尽量采用了相对委婉地表达,一看就是那种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有教养的好女孩。 不得不说,唐诗月的确温柔善良,要换了舒小曼指不定冒出什么难听的词来,而且听起来蛮有道理的样子,可是…… “那你干嘛非得拉我不可?”杨真问。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唐诗月说,“现在大家都在误会你,难道你不想改变一下名声吗?” “这个……” 杨真想说其实他还真无所谓,而且他背后那个鬼影还没着落,现在哪有心思参加社团活动?可话没出口,唐诗月已经一把拉起了他: “做点好人好事,有助于改善大家对你的印象,再说我都已经跟学生会说了,这次活动是你发起的,这可全是为你好。” 女孩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杨真也就不好再提什么,只得随她。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参加的第一个社团活动居然是捡垃圾…… 好吧,这也算是公益事业,杨真无话可说,两个人拎着置纸娄和环保夹开始出双入对,顿时在全校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男人到底什么来路?这开学才几天居然把校花泡到手了?” “你们看~唐诗月还帮他擦汗诶!” “太过分了!居然让校花陪着捡垃圾!什么男人!” “就是就是。” “可是我也想成为像他那样的男人啊……” “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 ※※※ 当晚,校内论坛上出现了一条微博,标题为: 女神之殇!九天玄女陨落凡间! 后面还配了背景图,空旷的操场上,眉目如画的少女踮起脚尖,手绢在少年的额角轻拭,女孩明眸流光,微笑如水,斜下的夕阳中在地上拖出两道几乎重合的人影,场面充满了恋爱的色彩。 这则微博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被刷上了头条,跟在下头的回复相当可怕: 狗娘养的~ 毁灭吧~这个世界完了! 老子要宰了他! 把我的女神还回来! …… “阿嚏~” 正眼巴巴在灰雾世界等签到的杨真打了个喷嚏。 第十七章 暗月之夜 叮~ “谢谢参与。” 返回现实,杨真把自己甩到红楼别墅典雅的大床上,双手枕着后脑,重重地吁了口气。 “什么时候才能签到个炼气呢?” “难道非得要等两个月后的拍卖会?” “这样的话,速度也忒慢了吧~” …… 各式各样的问题从脑海里不断蹦出来,每一个看起来都没有答案,这实在令人很泄气。 修真是逆天而行,等于强行扭转世界因果,每一重境界的提升都难如登天。杨真并不知道许多人练了一辈子都突破不了锻体一重。苏子晴——苏氏修真的长女,当年苏南拿出无数天材地宝给她伐毛洗髓,花了3年才锻体成功;舒小曼——拿着家族传承的秘法,整整修炼了18年还是锻体十重,前两天才刚刚突破炼气;于孟当年被誉为家族修真天才,到达炼气一重更花了20年。 可他到锻体十重就说了两个字: “签到”…… 而且他修真到现在为止还不足一个月! 这也幸亏他一个人独住红楼,要是被人知道他在这里嫌弃自己进界太慢,修真界不知多少人要抹脖子。 房间里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震动,杨真吓了一跳,刷地一下就回过了头。 房间是欧式风格的装修设计,实木的地板,精致的壁炉,四壁维多利亚的墙纸古典尊贵,哥特风格的窗户配着纯白的窗纱,看起来毫无异常。 可是…… 杨真的目光忽然停在了壁炉上。 因为没开灯,装有壁炉的角落一片黑暗,简直伸手不见五指,但这是不可能的,身处都市,即便开灯,窗外的路灯、夜幕中的星光……都会把微弱的照明赋予这间卧室,可现在他却什么也看不见。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能吸收一切的光源的黑洞,四周静的出奇,听不到丝毫的响动,让人不禁轻易地联想到那些潜伏在暗夜里不为人知地危机。 杨真不由自主地抓起了靠在桌边的武士刀。 他警惕着缓步向壁炉靠近,黑暗中一个人影忽然破空而出,身披白衣,趴在地上的身体怪异地扭曲着,乌黑的长发犹如吊帘遮住脸部,简直就像…… 贞子! 那只鬼……终于找来了! 杨真面无表情,左手握紧刀柄,拇指轻推,刀出鞘一寸,铁青色的光溅出,冰冷的寒光照亮了眼部,少年的视线比刀光还要森冷。 鬼丸国纲,传说中斩鬼的神器! “痛痛痛痛痛~!” 一连串的喊痛声中,贞子抬了起头,长发扫向两侧,露出了舒小曼快要哭出来的脸。 “你在壁炉里藏了什么暗器?” 杨真默默地把刀放回原处,坐到沙发上以手抚额。 “你下次能不能换个方式出场?” 这家伙,明知道最近有鬼在觊觎他,还非在他面前扮女鬼…… “姐也不想的啊~”舒小曼撅着嘴站起来,也一屁股坐上沙发,龇牙咧嘴地揉着脑袋,“传送术出了问题,你以为姐喜欢掉壁炉里吃土啊~!” “……我家有门。”杨真不得不提示。 “那人家找到真凶心急嘛~!” 找到真凶? 杨真一下子认真起来:“找到那只鬼了?” “是这样~”舒小曼神秘兮兮地靠过来,“这两天你在学校里到处装逼撒狗粮的时候,我趁机……” “我没装逼。” “你装了。” “我没有!”杨真强调。 他很反感那种没事就装逼的人,成天跩得二五八万似的有意思吗?这是他的口头禅。 在三角洲部队的时候,杨真虽然是猎鹰突击队的上尉队长,但平时大家更喜欢称他“中士”——因为在士兵们面前,他从来没有队长的架子。 但只要进入任务中,杨真就会像变了个人似的,坚毅、冷酷,杀伐果断,跟着他再难的任务都能顺利完成,深受大家信赖。因此当初他离开部队回国时,许多人都依依不舍。 因此在学校里,杨真一直很低调,这固然是性格使然,但更重要的是自从他开始修真后,看待普通人的眼光不同了。 其实杨真也看过不少都市修真小说,里面的主角在修真后个个在凡人面前显摆,那种苍鹰一般的眼神好像在说“老子都会仙法了没有一点崇拜的眼光不是白瞎了一身修为”,但等杨真自己开始修真后却不这么觉得。 理由很简单,你会在一群蝼蚁的面前装逼吗? 不过这种想法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舒小曼赏了他一个白眼: “得了~别打岔。我跟你说,这两天我发现你和唐诗月出双入对的时候,那股气息又出现了。” “噢?” “并且气息距离你们很近。” 杨真皱了皱眉头,舒小曼顿时不高兴起来: “怎么,你不相信我?” “不是。”杨真摆摆手,“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 “…………没什么,你接着说。” “后来我就设法跟踪,”舒小曼道,“果然!被我发现就在你们身后不远处,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你们,并且总是流露着刻骨的仇恨!你猜这个人是谁?” “谁?” “林澜。”舒小曼得意洋洋地宣布了答案。 杨真轻轻地“啊”了一声。 原来是她…… 他想起了几天前林澜和他说过的话: “警告你,不要靠近唐诗月!” …… “因为你配不上她!” …… “不要以为自己进了社团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离她远点!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 难道真的是她? “可为什么会是她?”杨真问,“她是唐诗月的闺蜜,又不是她男朋友,唐诗月和哪个男生在一起不关她的事吧?没道理啊~” “你错了。” 舒小曼站起身,斜下45°俯视杨真: “永远记住姐姐的话,看问题不能只看表象。身为修真者,没有透过现象发现本质的能力,可怎么行!” 杨真抹了把脸。 “好吧~”他摊手,“那你说说,这个问题怎么解释?” “乍一看的确很矛盾,但换一个角度去看,一切都说得通了——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百合’这种东西?” 杨真沉默,百合他当然知道,女生的原罪,男生的趣味。如果按这个逻辑,林澜的一切言行还真是都能解释了。 他静静地坐着,一手支着下颌,一手在茶几上敲着无意识地节奏。舒小曼不知道杨真还在犹豫什么,她很想冲他喊一句降妖除魔可是修真者的义务啊,再说人家都磨刀霍霍向羔羊了,这时候就该大喝一声“代表月亮惩罚你”然后华丽变身祭出“双马尾の裁决”才是,还发什么呆呢? 她这么想的,也决定这么做了,于是吸了口气正要说话,杨真开口了: “但这只是推论,我们没有证据。” 舒小曼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觉得我没证据会随便诬陷同学吗?走吧。” 杨真一愣:“去哪?” “林澜家。” ※※※ 月夜。 圆月如盘。 月光抚摸着大地,渗进城市林立的高楼与大厦之间,天地间的一切都在银辉之下,变得更加圣洁。 然而还有一个地方,即便月光也无法驱散其中的阴暗。 张氏公馆。 张家豪站在窗前已经很久了,久的仿佛都变成了一尊雕塑——事实上他整个人也宛如雕塑一般完美。然而此刻无论谁见到他,都不会把这个窗前静立的少年,和新宫大附属里那个阳光帅哥的校草联系在一起。 此刻的张家豪,仿佛全身都陷在阴影之中,连光线都不敢靠近,这使他看起来分外可怖。 “你来了?”张家豪忽然开口。 身后的空气微现波折,一个黑影具现在他的身后。 “我来了。”黑影缓缓地开口,声音冷得不带一丝一毫地情感。 “看来你带来的不是好消息。”张家豪头也不回,只顾看着窗外夜幕下的城市,仿佛那里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在黏着他的视线。 黑影默然,就像从来不曾说过任何话一般。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静得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发出悸动人心的惊响。 “他的身边有一个修真者。那个人很碍事,我发现她一直在暗中跟踪,好像已经注意到我了。” 黑影的声音听起来冷淡如死,毫无半点抑扬起伏。 和她的人一样。 “舒家的舒小曼?”张家豪冷笑,“一个黄毛丫头而已,修为低下,舒家本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虽然他们的修真功法有很多专门针对鬼族,但一个三流修真家族。身为堂堂鬼族的执事,你还会怕她?” “前任执事。”黑影提醒道,这一次她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情绪。 仇恨地情绪。 “而且你别忘了,”黑影又道,“现在的我还没恢复。” “那是你的问题。”张家豪冷冷地说,“我只关心一件事,什么时候可以除掉那个杨真。” 黑影沉默了一会儿。 “有的时候我真不明白,”她问道,“为什么你对一个普通人这么感兴趣?你们修真者,不是向来不屑对普通人下手吗?” 张家豪幽幽地叹了口气:“那是以前。” “以前?”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杨真的身份。” “他的身份?” “他是苏子晴的未婚夫。这桩婚姻还是苏南亲自订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苏南会给女儿订个普通人做丈夫,但是……” 张家豪缓缓转过身,目光冷电一般地打在黑影的脸上,一字一顿: “杨真必须死。” 这话语气森冷语意惊悚,仿佛阎罗在做阴司的宣判。黑影静默了半天,才问: “为什么?就因为苏子晴?想不到连你也相信什么金童玉女,什么姻缘天定,不觉得可笑吗?” 张家豪抬头,幽幽地看着对方。 “我喜欢苏子晴。”他轻声提醒。 “我知道,”黑影说,“但她未必喜欢你。” “我是唯一留在她身边的人。”张家豪又说。 黑影冷笑:“没想到张氏家族的继承人,也就是个死小孩。” 张家豪没理她,半晌又道:“你是来跟我说教的?” “不,”黑影说,“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笑。我虽然不了解苏子晴,但也看得出她的为人,只有喜欢的她才会要,她不喜欢的,你就算跟她一千年一万年都没用。” “你不懂的。”张家豪缓缓摇头,声音低得有如呢喃,“我必须得娶她。” 黑暗中,人影似乎怔了怔。 “必须……得娶?”她轻声重复,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更深的东西? 张家豪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他的语气也陡然变得暴躁: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别忘了你的身份!” “……” “我就问你一句:杨真的事你办不办得了,办不了我就找别人!至于后果如何,你知道。” 黑影没回答,空气里跳跃着火药的味道,并隐隐有愈演愈烈之势,但最终还是烟消云散。 “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好。”黑影终于开口了,“但我希望,你答应我的事,也能做好。” 张家豪轻轻扯了扯嘴角,漾开一抹诡笑。 “放心。”他说,“我会助你重返鬼域。” 黑影不再多说,礼貌地一鞠躬,开始逐渐在黑暗中隐没身形。 第十八章 夜探 华灯初上的旗山。 这里是市郊,虽然是不大的一座小山,却聚居着全市最富有居民,一座又一座令人叹为观止的别墅、洋楼沿着山脉绵延而起,把整个小山装饰得富丽堂皇,绝对能媲美东京的银座,首尔的jn区了。 杨真再一次深深地盯了眼横在自己的面前的豪宅,然后转过头:“你确定……要这么做?” 这里就是林澜的家。 “当然,”舒小曼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豪宅,“都到这里了,没有退缩的选择。你让开……” 她说着反身,身后露出一个一人高的巨大皮箱,舒小曼扯开拉链,跟着从中拿出了巨大的铁锤。 杨真眼角抽搐: “咱们这是私闯民宅吧?能不能低调一点?” “怕什么!”舒小曼以看待小白一般的眼神斜他,“我这个可不是普通的铁锤,是经过法术加持的。用它砸任何东西,都不会发出动静。” “可……”杨真指了指豪宅的一侧,“那不是有门?” 舒小曼好像看待白痴一样的看他:“我们这是潜入侦查诶!难道你还想请主人给我们开门吗?” “可是……” “少啰嗦~你让开!” “……喔。” 杨真只好走到一边,少女抡起了巨大的铁锤,接着狠狠砸在了墙上。 果然无声无息。 但墙面也是毫无动静。 “看起来还挺结实~” 舒小曼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第二次抡起巨锤…… “呔!” 没动静。 第三次! “呔!” 没动静。 第四次! 第五次! …… 硕大无比的榔头一下一下落在墙面上,每一击都抡足了力道,虽然没发出什么声音,然而那种架势光用看的就能感觉到其中蕴含地赫赫宣威,别说一堵墙,只怕面前就是一座山都要给砸扁了,然而墙面毫无反应,依然冷着一张脸,像在嘲笑少女的努力。 “你以为这样我就认输了吗?”舒小曼擦了把汗,气喘呼呼咬牙切齿,“这样都砸不烂只能说明你绝对有问题!我呔~” 又是一锤! “我呔~!” 再来一锤! …… 十锤之后,少女几乎虚脱,累得扶着锤柄盯着墙壁不住喘气:“姑奶奶今天跟你牟上了!我……” “呔”字这一回没来得及出口,高举的铁锤也没落下,舒小曼忽然发觉身后有人拿手指捅她。 她回头,原来是杨真。 “诶~” “你干嘛!” “别砸了,我们进去吧。” 杨真指了指豪宅已经被打开的铁门。 舒小曼瞬间石化,半晌又恶狠狠地瞪他: “你能开锁怎么不早说!” 杨真一脸无辜:“我想说的啊,你又不给我机会,还叫我少啰嗦……” 身为少年兵王,开锁什么的那都是家常便饭,别说一个住宅锁了,当年为了查案瑞士银行保险柜他都开过。 所以刚刚杨真拉她就是想和她说这个的,可是…… “你闭嘴!”舒小曼恨恨瞪了他一眼,丢下铁锤,当先走了进去。 ※※※ 巨大的光柱从天花板打下,洒在锃亮的木地板上,也在深红色的篮球上折出微光。 球在张家豪的手中,他下蹲、跃起、伸体,篮球在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落入了篮框中。 张家豪落地,落入“中圆”,伸手虚抓,正呈自由落体的篮球突然改变了惯性的方向,像有了生命直接飞回了他的手中。张家豪再次跃起、舒体、投掷……又是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从中圆划出,飞入篮框,而后反复。 张家豪就这么不断地重复着机械式的运动,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半个小时,投出了今天第998个球,却没有发出什么响动,因为在这998次的投掷中,绝没有一次球碰到篮板,也没有一次球沾到篮框,甚至连地面都触不到,篮球在他手中就像在空气中画圆圈。 这根本就不是在打球,而是在耍杂技,炫酷值超过乔丹的大盖帽。 如果在学校,肯定会有女生为这一幕惊呆,而后两眼星星地尖叫,不过这是在家里,没有人会为他喝彩,他也不是非要耍酷,只是不想打搅别人。 公馆的仆役们应该都已经睡下了,可是张家豪还不能睡。他得等——今夜是最后的时限,他在等待回复。 张家豪投出了第999个球时,篮球场的门被拉开了,身着和服的老人出现在球场上。张家豪没有看他,他知道来的是谁,门口他设置了防御术法,能将任何开门的东西烧成灰烬,能够无声无息进来却没有触发法术的只有一个人。 “大内先生,”他伸手虚抓,篮球重新回到他的手上,“有消息了?” 老者微微躬身,行的是古老的日式鞠礼,随后从怀中掏出折叠整齐的信封: “这是给您的信。” “念吧。” 张家豪再次蹲身,准备他的第1000次投篮。 信的内容简短,老者不到3秒钟就念完了。念完的瞬间张家豪也投出了他的第1000个球。 这一球砸在了篮板上,篮板发出断裂的巨响,跟着缓缓歪倒。 篮球掉到了地上,张家豪站在中圆里,他没有试图捡球,脸藏在背光处看不清表情,空气重的几乎凝固。 片刻之后,张家豪重新望向老人,双眸如电: “备车。” ※※※ 走道在脚下延伸,林澜家的豪宅高贵典雅,可惜四通八达的走道,修建得差不多走廊、横七竖八地暗道,使这里看上去犹如迷宫。 两个人一前一后继续在黑暗的宅邸中探索着,尽量不发出什么声音,任由幽暗的走廊不断延伸,也任由死寂的空气持续刺激着神经…… 如此曲曲折折地走了好一会儿,忽然走廊尽头的房间似乎隐约传出些许动静! 舒小曼顿时流露出凝重的表情,在风水学上,走廊尽头的房间是极阴之所,会养出可怕的东西。她回头一看,杨真也是神色肃穆,显然他也听到了。 “我打听过了,林澜的父母都出国了,家里就她一个人。”舒小曼压抑着嗓音说。 看来林澜就在这里头。 二人小心翼翼地摸了进去,房间里没开灯,黑影中鬼影幢幢,只有一侧的浴室微微透着灯光。隐隐传来哗哗地声音。 “她在里面!”舒小曼压低了声音。 浴室的门紧锁着,不过好在上头还有个通风口,少女踮起脚尖往里瞅,然而通风口太高了点,她够不到,她探了半天,最后放弃地缩了回来。 “你上去看看。”她冲杨真说。 杨真一震! 这…… 虽然说幸运色狼什么的……是兵王的萌属性,但幸运色狼关键就在“幸运”二字,如果故意去看的话,那就是犯罪了啊! “不去。” 斩钉截铁。 舒小曼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你还在乎这个?她可是鬼诶!” “还没确定。” “她就是鬼!” “那也是女鬼。” “你……” 舒小曼给噎得不行,半晌才道:“那你托我上去。” 杨真左右看看,给她搬了把椅子。舒小曼也不计较,直接踩着就上去了,半晌忽然又伸手来拉杨真: “诶~你快看,快看。” “……不看。”杨真回答得坚定坚决以及决绝。 不要提什么《偷窥无罪》! 那是三级片! 也不要提什么十八岁! 我是高中生! 舒小曼莫名其妙地回头:“为什么?” 杨真:“辣眼睛。” “你……”舒小曼给了他一个白眼,“不是在洗澡!” 不是洗澡? 这一下杨真也怔住了。 不是洗澡,那潺潺的水声怎么回事? 杨真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再顾不得别的,连忙起身把自己凑近通风口。 第十九章 血祭 这里是一间很大的浴室,中央是豪华的浴池,里面注满了猩红的液体,液体来自头顶,淋浴的花洒大开着,正不断把那种液体注入浴池。 “是血。”舒小曼附在杨真耳边说。 杨真脸色凝重,他也看出来了,这是一座血池! 血池的中央设有古怪的祭台,紫黑色的火焰燃烧着,中央摆着一个东西,隐隐约约地看不清楚。 浴室的地面上摆着很多蜡烛,贴着各种朱砂符纸,彼此勾连,交错排列,组成了复杂的法阵。 浴室之中,林澜一个女人正围绕着法阵缓缓走动,她口中念诵着奇怪的咒语,伸手高高举起。 “咔!” 雷鸣骤响,银色闪电撕裂夜空,把浴室的一切照得诡异血腥,浴池里的血水冲天而起,化作血雨浇在祭坛上,可祭坛上的火焰不但没有被熄灭,反而愈加旺盛。 “看到了吧?”舒小曼问,“这是血祭,我在家里的一本书上看到过这种阵法。这几天晚上我悄悄盯着她,发现她一直都在偷偷摸摸搞这个。” “嗯。” “书上写得很清楚,血祭的作用是召唤鬼域的恶灵,这就是证据。” “召唤恶灵……吗?” 杨真皱着眉头不说话,他一直想尽力看清祭坛中间的物事到底是什么,可惜光线不足,始终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这时又是一个明闪撕裂天际,惨白的电光中杨真终于发现那是一个木偶,上头绘着精致的校服,款式正是新宫大附属的校服! “果然!”舒小曼低声道,“你看到了吗?那个献祭的人偶穿着校服,显然就是你!召唤鬼域恶灵需要生命献礼,她这是要拿你的命唤出恶灵,我现在总算明白她的动机了。” 杨真迟疑了一下:“可那个人偶的脸部……看起来不像是我。” 舒小曼好像看待白痴般地看着他:“你以为这是照相?” “呃~” “人偶只是一个象征,长什么样不重要,只要上头刻着你的生日,那就是你。” 杨真微微一愣:“你看清那上头的生日了?” “还用看?这不很明显吗?”舒小曼一眼瞪了回来,“除了你,还能有谁?” 杨真没回答,目光锁定在祭台的人偶上,久久不语。 这时候,浴室里的林澜颂咒之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好尖,地上的烛光猛地兴盛起来。 烛光转红,头顶的空气裂开一条缝隙,中间伸出了一只惨白的鬼手。 浴室之中,林澜先是一愣,紧接着面现惊恐: “怎么是你?!” 她连忙跑去踢蜡烛,但一股无形的力道把她直接摔到了墙上,一声沉重地撞击,女孩瘫倒在地。 “糟了!”舒小曼低声惊呼,“血祭失控了!” “失控?”杨真呆了呆。 “就是法术失控啊,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舒小曼急声解释,“血祭是召唤鬼域恶灵的邪术,本身极难控制,只要念错一个咒音,偏差一点手势,甚至被召唤的恶灵今天来了大姨妈心情不好,法术都会失控。如果施法者能力不足,那么就会遭到法术反噬!” 她一边说,一边不时地瞟向浴室。 这时候场中的景象又有了变化,林澜虽然倒下,但空气中的裂缝却越来越大,紧接着又是一只脚从裂缝里伸出,上头布满了铁青色的尸斑,随后黑色的丝状物从天花板上垂了下来。 杨真看得分明,那是女人的头发。 “糟了!恶灵要出来了!”舒小曼说着就要冲出去,杨真连忙一把拉住她: “先等等,这里面有问题。我跟你说,我刚刚看……” “现在哪有时间听你慢慢说!” 舒小曼说着用力挣脱了他,又要向浴室冲去。 杨真又要去拉她,但迟了一步,舒小曼闪过了他的手,一脚就踹开了浴室的门,冲了进去。 ※※※ 冲进浴室的瞬间,舒小曼忽然有种感觉,仿佛从现实到幻境的转移,视、听、嗅、味、触,五觉变得飘渺不实起来。 这是一种低阶的防御法阵,至少需要炼气一重才有可能破解,这是因为从炼气开始,每一次阶段提升都会根据修炼功法的不同,附带一些术法,这种自带的法术就类似于被动技能。 而舒小曼升到炼气一重的时候,获得能力就是破阵术。 这种法术能够突破任何低阶阵法——不需要通晓它的原理,一律以力破之。 当然,对于中高阶的阵法,破阵术就不管用了,你必须老老实实研究阵法原理构成,才有可能脱阵而出。 舒小曼有些庆幸前几天自己升阶了,她念动破阵术的咒文,感觉身体微微一震,脚下已经重新踩上实地,已然脱阵而出。 浴室里,恶灵已经站在了地上,长发如绸,白衣飘荡,那双手有如枯死的树皮那样纠结龟裂,手是褐色的,上头布满了一块一块暗绿色的尸斑,尖利的指甲足足有三寸长,而且红艳艳地,仿佛随时都要滴出鲜血来。 舒小曼俏脸一沉,她还是慢了一步,没能及时堵上裂缝。 不过没关系…… “既然你来了,那就消灭你好了!” 一连串高亢的音符自少女喉间迸发,灵光闪动,千万道细微的光线从四面八方汇聚在少女身周,宛如蝉茧,熠熠闪烁。 片刻,蝉茧崩碎,少女破茧而出,身披道袍,凛然若仙,长发如夜空披散。 浴室外,杨真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低声嘟哝: “什么鬼,还玩变身~舒小曼你还能更没有节操一点么?以为自己是美少女战士么?你要变出个双马尾,水手服,我就服你。” 仿佛是听到了同伴的呢喃,舒小曼抖手取出两根白色发带,在头发的两端扎出了漂亮的双马尾。 杨真脸上抽搐,“我说说而已……还真来啊?” 又是一个高亢的符音亮出,两道耀眼光芒从舒小曼体内涌出,一道是蓝白相间的闪电长束,一道是银色的长剑。它们交错着撞入女鬼的身体,然而没有丝毫反应。 舒小曼似乎愣了一下,她已经是炼气一重的修士,这个长剑是她新获得的能力,但竟全然无效! 女鬼伸出她的鬼爪,向少女的咽喉扼来。 舒小曼脸色一变,身形晃动,向后急闪。女鬼不管不顾,手臂继续延伸,但舒小曼动作很快,转眼就脱出了对方手臂能笼罩的最大范围。 紧接着,舒小曼侧身抬指,脚踏七星,檀口之中诵起的符文犹如梵音。 灵光重新向少女汇聚,女鬼仍然不管不顾,仿佛机器一般,手爪仍在坚持逼近,但谁都看得出这完全就是徒劳,根本抓不到人。 很快,女鬼手臂伸直,果然距舒小曼起码还有两步距离,这时候就算她往前走两步也来不及了,因为舒小曼的指尖已经迸出了电光,一个新的法术蓄势待发。 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女鬼的手臂,在伸到极限的霎那陡然延长! 两步的距离一下越了过去,舒小曼大吃一惊,连忙想要躲开,但来不及了,鬼爪扼上了她的咽喉,一股极其冰冷的气息随之渗透,少女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被冻结了,意识就像被最深沉的黑夜笼罩。 手爪松开,舒小曼缓缓委顿在地。 浴室外,杨真眼瞳微缩: “不好!” 他连忙冲向浴室前去帮忙,身形跨过大门的瞬间,杨真忽然感觉自己坠入了无尽的虚空。他还来不及想清楚怎么回事,身边又腾出黑色的火焰,刹那就将少年的身形湮没。 第二十章 光速斩 浴室中,女鬼一步步地向瘫软在地的舒小曼走去。 四周静得出奇,浴室犹如坟墓,只有女鬼极轻极轻的脚步声在一下一下不安地震荡着空气。 不过几步的距离转瞬即过,女鬼站到了舒小曼面前,她的指甲开始延长,逐渐进化成五把比例夸张的利刃,宛如镰刀。 阴气森森,凶戾刺骨。 舒小曼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可大脑已经无法指挥身体,她的全身都被入侵的鬼气冻住了。 她想挣脱可没用,身体似乎被无形的力量禁锢着,甚至连眨眼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成为了不可即的奢望。 “可恶~舒小曼!你快点动起来啊,动起来至少还能逃走或是反抗啊!你可是堂堂的修真者,就这么死真是逊毙了!” 舒小曼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固执地拼命挣扎,但根本没用,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鬼爪尖端的锋芒在少女的瞳孔中越来越大…… 舒小曼突然有些后悔,刚刚应该听杨真的话再等等的,这个恶灵明显不是她一个人能对付的,或许两个人一起还能商量出办法,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难道我要死在这里?” 一个念头掠过她的脑海,少女的眼中燃起丝丝不愿。 忽然,舒小曼想到了一个咒语。 这个咒语是舒家秘传,专破亡灵术,但使用者自身将损失大量功力,甚至有生命危险,家族里几乎没人敢用。 但现在命悬一线,舒小曼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心念电转间,她的大脑回应起记忆深处的咒文,紧接着少女狠狠咬破舌尖,鲜血涌出,一股炽热的力量从喉头直烧心间。 身体忽然能动了! 舒小曼不敢耽搁,一个急滚,鬼爪贴着她的身体插入了瓷砖。 好险~ 舒小曼立刻翻身而起,向浴室门口冲去。 ※※※ 哒~哒~哒~ 沉重的脚步在瓷砖上踩出空音,舒小曼极速前冲,她必须趁女鬼从地砖中拔出手爪之前逃出这里,汇合杨真一起对付它。 身边的环境似乎有些不对劲,浴室静极了,两侧都是黑漆漆一片,像一座坟墓一样死寂,一种薄薄的雾气在四周缭绕着,潮湿而阴冷。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少女的神经,这让舒小曼不安。但几秒钟后,这不安变成了恐惧,仿佛全身的血液正在凝出冰渣。 门呢? 舒小曼清楚记得,自己推开浴室的门就和女鬼缠上了,浴室再大,也不该跑了这么久还出不去吧? 可是门呢? 她回头,身后却黑乎乎的一团模糊,再往前看,前面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数步之外已看不见任何东西,四周那种阴惨惨、湿漉漉的云雾越来越浓,几乎稠得可以化为实质,除了浓雾之中有几个影影绰绰的巨大立柱,似乎天地之间,只余下自己一人。 刚开始舒小曼还没有留意到这层雾湿,但随后就感到这根本不是正常状态。 “桀桀桀桀~” 阴恻恻的笑声就在耳畔,宛如夜枭,刺耳、恐怖。 舒小曼蓦地睁大了眼睛。 眼前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噩梦,女鬼就在她的身后,仿佛从来不曾远离,但是如今她能看到的却只剩下一颗披着浓密乌黑的长发的鬼头,完全看不到四肢和身体。仿佛那头颅是漂浮在空中的一般。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恐怖的。 最让人恐怖的是,这个鬼头已经不再是一个正常的人形,而是一个足足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巨大头颅! 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阴风拂开了浓密的头发,终于现出了女鬼的脸——惨白惨白的,整张脸几乎已经完全变形,像崎岖的山脉与山谷呈现面前,裂开的大嘴里几乎能塞得下一辆的汽车,上头闪出尖利的黑漆漆的牙齿,那没有瞳孔的双目中,透露着无尽的阴森和恐怖。 糟糕! 舒小曼再度发出蓝白色闪电和银剑,她的脸色在一刹那都仿佛苍白了几分。闪电瞬间被巨嘴吞没,银剑支撑了片刻也轰然纷裂。 舒小曼心头一沉,双手结印,朱唇轻启,一连串高亢的龙吟自少女的喉咙发出,霎时间她的周身仿佛星辰一般闪闪烁烁,璀璨生辉,庞大的虚像自身后浮现,显然正在准备什么高阶的术法。 一阵突如其来的震荡打断了她,少女几乎摔倒,跟着就是一阵猛烈地动山摇,四周的景象开始渐渐地崩坏,塌方,地面上裂开了一道一道的深渊,身周浓雾中那五根巨大的立柱也在向着自己倾斜、崩塌…… “地震了吗?” 四周的景象宛如末日,那五根巨大的立柱正在向少女倾塌,舒小曼连忙爬起来想躲开,但又一阵剧烈震荡把她摔在了地上,她抬起头,巨大的柱身不断在少女的瞳孔中变大。 嗯?等等! 舒小曼忽然撇见自己的身体下方出现了一个白蒙蒙的巨物。 那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巨大身躯! 是那个女鬼的身体! 这一刻,舒小曼蓦然惊觉,其实自己一直都在那个女鬼的掌心里,那五根倒塌的立柱,便是她的五根手指! 她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像是咽下了一整碗隔夜的米饭,一时间,恐惧、挫败……种种负面情绪一齐涌上心间,前所未有的绝望感吞没了她的意识。 早知道就该听杨真的……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吃,少女呆若木鸡地看着五根巨大的手指铺天盖地地向自己压了过来——现在她已经知道这不是地震,而是女鬼在合拢她的手掌。 “当手掌握紧之时,就是我殒命的时候吧~” 她这样想着,正如猛虎爪下的兔子绝对想不到要逃跑一样,面对如此绝对的力量,舒小曼整个人都已经被无边的绝望吞没,一丝一毫也不想动弹,就那么眼看着鬼手渐渐合拢。 但就在这时! 一个不知是谁的身影忽然窜了出来,从她的身边飞掠而去。 舒小曼吃了一惊: 杨真?! 心念未已,刀光已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了那么一瞬,细长的刀刃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轻弧:一斩、二斩、三斩、四斩……十斩……百斩……千斩……仿佛魔术一般,鬼丸国纲在少年手中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霎时间无数的刀光闪过。 这是因为速度已经超越了时间,在杨真身边的世界被降速了无数倍,所以在舒小曼看来,杨真的斩击就好像是瞬间斩出了无数刀,事实上那只是无数个被暂停的时间中断的画面拼凑在一起,连闪刀光交织出绚丽的光幕,看得她眼花缭乱,却又心驰神醉。 飞天御剑流——光速斩! 不知为何,这一刻的舒小曼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两个巨大的英文字母: k!o! 舒小曼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走廊里,杨真就在她面前不远处,维持着最后一斩的姿势,凝固。 他的身后,前一刻还张牙舞爪的恶鬼呆若木鸡地僵在那里,一双惨白的鬼手无意识地伸向半空,那没有瞳孔的双目中,原本透露着的阵阵阴森和恐怖已然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一种类似于迷茫的涣散…… 接着,女鬼庞大的身躯纷然崩溃,散成了无数的碎块,逐渐地汽化,最终彻底消失了踪影。 杨真这才缓缓起身,右手刀刃贴着鞘口滑过,鲤口——鞘引——纳刀,行云流水。 “你没事吧?”他走到姑娘面前,轻声问。 “……没事。”舒小曼低下头。 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的脸颊竟有些发烫。 第二十一章 疑雾 结果杨真第二句话又冒了出来: “你是虎妞吗?” 热度消退,寒意降临。 舒小曼依然低垂着头,浴室里光线昏暗,在女孩脸上映出浓浓的阴影,隐去了表情。 杨真继续语重心长地数落着:“刚就跟你说了:先等等。你倒好,没头没脑就冲进去了。” 舒小曼:“……” 杨真:“就算你是急公好义熊熊燃烧的美少女战士,是不是也该讲点智商?至少等我一下嘛~俗话说人多力量大,也不至于把自己搞那么狼狈。” 舒小曼:“……” 杨真:“我都不想说你了,进了战场还换发型,你不如再加一句‘代表月亮惩罚你’更贴切一点。” 舒小曼:“……” 杨真:“还有啊,就在刚刚……” 舒小曼:“……没有。” 杨真一愣,刚刚他好像忽然听到舒小曼嘀咕了一句什么,不过声音含糊,他没听清。 他张了张嘴正想询问,少女忽然扬起头狠狠瞪了过来: “你说够了没有!” 怒气破槽,犹如核弹爆炸! “我哪有时间想那么多嘛~谁叫你的人偶被摆在祭台……” 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少女像被自己给吓到了一般呆住,杨真也凝固了。 沉默在二人之间的世界无声蔓延,窗外月光如酒,透过浴室磨砂的玻璃窗洒在地砖上,也在静止不动的少年少女身上映出微光。微妙的气氛悄然降临,愈演愈烈。 不知过了多久,杨真率先打破了尴尬: “那个~”他咳了两声,“我知道,你一直拿我当朋友,所以……” “有你这种朋友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舒小曼恢复了恶狠狠地气势。 “对了,我还没审你呢!你怎么进来的?” 杨真怔了怔:“什么怎么进来。” 舒小曼白了他一眼:“你又跟我装傻是不是?别告诉我你没碰到浴室门口的防御法术!” 舒小曼见识过那个法阵,当时她一推门就堕入了幻境之中,幸亏她已经达到炼气境界,否则还真破不了。可杨真明明只有锻体十重,他怎么破阵出来救人的? 难道他没触发防御法术?还是他是什么阵法天才一眼看破了法阵的玄机? 事实上,杨真当然也触发了…… 不但触发了,他还差点被那股黑色的火焰烧死。 当时的形势千钧一发,关键时刻杨真想到了一个绝招。 签到~ 灰雾世界隔离于现实,类似于另一个位面,于是杨真的身体瞬间消失,直接躲进了灰雾世界里,险险避过了黑炎焚体的厄运。 不过,虽然躲过一劫,但如何回去还是个严重问题。 灰雾能让他脱离法阵的束缚,但却不能帮他破阵,一旦杨真重返现实,势必重新出现在阵里,该面对什么还是得面对,只不过把时间延后了。 总不能一直在灰雾世界躲下去,再说舒小曼还等着救命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杨真一时也无计可施,彷徨之中零点又到了,他只好先签到。 但这一次他人品爆发了…… “恭喜您,获得炼气一重!” 新的能量注入了杨真的体内,附带着送上的“被动技能”恰好也是破阵术的咒文,杨真大喜过望,急忙返回现实,堪堪突破法阵,就看到舒小曼落入了女鬼的五指山。 炼气一重大幅提高了杨真的飞天御剑术,再加上斩鬼神器鬼丸国纲的加持,后头发生的事就不需多说了。 杨真沉吟片刻:“因为我刚刚突破了炼气一重嘛。” 这是他经过谨慎选择的表达,舒小曼为了他的生死不顾自身安危,这让他颇为感动——这个女生很够义气。 所以他也不想骗她,但系统的事是他心底最大的秘密,他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因此只能这么说了。 反正,这也不算假话。 舒小曼傻眼了…… “你说,你突破了炼气一重?”她呢喃有如梦呓。 事实上,如果可以,她倒宁愿自己是在做梦。 她能突破炼气,那是经过了长时间的修炼,累积灵气才做到的,可这家伙…… 舒小曼清楚地记得,杨真练功“失忆”,连修炼功法都忘了,前阵子还找自己要功法呢,没有功法,他凭什么累积灵气? 结果来了林澜家一趟,就这么莫名其妙突破了? 这是不是也太瞎了一点! 舒小曼不信邪地一把拉过杨真的手,一丝神识探入,然后石化。 “哎呀~现在不是管这个问题的时候!”杨真连忙抽回手。 他终究有点心虚。 “你去把这个祭坛毁掉,我去看看林澜怎么样了。” 一句话把少女从石化中释放了出来。 “对对对,”舒小曼道,“咱们得毁掉祭坛,还有那个刻着你的人偶~” “那个人偶不是我。” “什……!” 舒小曼一呆,还没反应过来,杨真已经从祭台上取下人偶,递到了她的眼前: “刚刚我就看到了,那个人偶上刻的生日不是我的。” “你怎么不早说?!”舒小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搞了半天自己白忙活了!这个家伙明明知道也不提醒一声,难道就等着看她出丑吗?真的是…… 太过分了! “我想说的啊,”杨真一脸无辜,“谁叫你每次都那么火急火燎……” 舒小曼两眼一黑,险些晕倒。 杨真吓了一跳,少女头顶仿佛有一管气槽蹭蹭蹭地往上涨,马上又要突破临界状态。 “不要在乎细节,”他赶紧说,“现在关键问题是……这个生日不是我的,那会是谁的?” 一句话把舒小曼问得愣住了…… 是啊,这个生日既然不是杨真的,那会是谁的? 既然人偶不是杨真,那么林澜是针对杨真的“鬼”这一点可以排除了,可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一直跟着杨真和唐诗月?那只针对杨真的鬼,又会是谁? 还有,这个人偶穿着新宫大附属的校服,明显是新宫大附属的学生,他会是谁?为什么林澜要用他献祭? 舒小曼抬起眼睛,发现杨真也紧锁着眉头,显然正在思考同样的问题。 “对了!”杨真忽然问道,“这个法阵——召唤恶灵的时候对祭品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要求?” 舒小曼想了想,茫然摇头:“没有啊~书上没说——怎么了?” “……没什么。”杨真犹豫着开口,“我只是在想……” “嗐!”舒小曼不耐烦地打断他,“咱们在这里猜来猜去何苦呢?把林澜叫醒,问问她就真相大白了。” 这个建议合情合理,杨真也同意,二人向林澜走去,但就在这时! 一道乌光从浴室的地砖缝隙里飞起,以极快的速度从通风口窜了出去。 舒小曼眼尖,立刻就发现了。她脸色一变: “不好!那个女鬼要逃!” “什么?”杨真愣了愣。 女鬼不是已经被斩灭了吗? “乌光是女鬼的精魄!”舒小曼看出了他的疑问,“她在死前把自己一道精魄藏在了地砖缝里,现在她要逃走!” “看好林澜!” 杨真不再多说,立刻地沿着对方逃走的线路追了下去。 ※※※ 乌光遁走的速度很快,而且对宅邸复杂的环境无比熟悉。杨真全力追踪,跟着它左一钻,右一绕,在豪宅中穿行。 一追一逃间,他们已经跑出了宅邸,正沿着旗山的盘山车道奔行。 此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只有两侧精致的路灯点亮孤独的车道。杨真此时修为大进,身手比原先快了不知多少,乌光再快也没能甩不掉他,眼看着就要被杨真追上,忽然,乌光一闪,投入了半山腰的小树林中,消失了踪迹。 杨真站定,游目四顾,阴霾的天空早已放晴,冷月清辉之下尽是古怪的植物,数人合抱的巨木交叉错杂,人臂粗细的小树遍体茸须,还有巨怪似的灌木,节瘤毕露得活像骷髅的魔爪。人在其中听不到一点动静,仿佛被隔绝在世界之外。 “呀啊啊啊啊~~~!” 惊叫传来,杨真循声闪进,留下一连串重叠的影子,手中寒芒迸现,带着尖锐地噌音,鬼丸国纲攸然出鞘。 但下一刻,人影站定,刀光悄逝,杨真看着不远处的校服短裙,双手掩口的女孩,愣住: “唐诗月?” 第二十二章 可以送我回家吗 真的是唐诗月。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色白的如冰似雪,全身都在频频颤抖,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听到声音,少女艰难扭头,发现杨真站在一边,顿时如蒙救星一般跑了过来: “杨杨杨杨真,刚刚,刚刚……” 她的语速快如出膛子弹,但全是无意义的单音。 “别害怕。”杨真柔声安慰她。 少女看着自己倒影在杨真的瞳孔中,那双幽然深邃的眼眸就好像带着某种难以言传的魔力,她渐渐镇静下来。 “我刚刚看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前飞过去。” “噢?” “那东西看起来好像,好像……” 唐诗月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几不可闻,接着认命般地苦笑了起来,“对不起,今天我果然还是太累了呢。” “太累?” “嗯,所以才会出现幻觉的吧。” 少女脸色有一丝丝尴尬、有一丝丝害羞。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说,“你看,平时手机上不是都有吗?什么绝世强者啊,什么天命神诀啊,又什么我陈北玄一生行事何须向你解释什么的……很多男生都喜欢看的。” 她指的自然是玄幻小说~ 因其逼点太多逼格太高,不是拳震太空脚断大地,就是一掌拍扁银河系……一直广受男生的欢迎,可谓现代市场销量最大的小说。 “一开始我真的觉得那些小说好中二的,可我弟弟也喜欢看,整天抱着手机傻笑,我好奇也瞄了两眼,不知不觉居然发现自己手心都出汗了。”唐诗月说,“原来我竟然喜欢这种调调……啊~,我是不是有点丢脸?” “那,那个……”杨真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 他不知道唐诗月干嘛和他说这个,这个问题他根本不关心,而且也让人不知怎么回答。 不过好在唐诗月也不需要回答,她自顾着又说了下去: “不过,会出现这种幻觉我还真没想到。” 少女叹了口气,“看来自习到这么晚果然还是太累了,所以才会连幻觉都能看见一道玄光飞过什么的……居然幻想自己也穿越进了一个修仙世界……哇啊啊啊~,真是丢脸到家了啊。” 的确是丢脸到家了。 可是…… 也萌到家了。 “那你看到玄光,飞哪儿去了?”杨真认真地问。 他当然知道唐诗月看到的是什么,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问题。 唐诗月一愣,大概没想到杨真会揪着这个不放,不过还是指了指旁边。 她的旁边是悬崖,杨真走过去看了看,发现下头就是新宫,林立高楼像是一个个笼子,坚硬的天际线在其间时隐时现,高架路上车流涌动,车灯汇成一条光流,一盏盏路灯点亮了城市,宛如天上的星辰。 看来给女鬼逃走了…… 线索断了吗? 也不知道舒小曼那边怎么样…… 杨真的脑子里转着各种地念头。他忽然回头,发现唐诗月就在他背后。 “你……?” “我好奇过来看看,”唐诗月说,“你不会真的再找什么玄光吧?那都是我的幻觉啦~” 少女说着,眼睛却在偷瞄杨真手中的武士刀——其实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看了,并且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杨真留意到了她的表情。 “哦,我参加了学校的剑道部。”他淡淡地说,“刚刚才结束练习。” 唐诗月露出了恍然地表情: “对了,”她说,“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 少女的表情紧张而郑重,似乎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要拜托,杨真不由得目光一凝: “怎么了?” 然而对方却迟疑了,她没有立刻说话,好像在不断地犹豫,但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 “可以请你送我回家吗?” ※※※ 晚风吹笛,月光煮酒,寂静无人的山道上,除了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和三三两两的夜归人,周围一片寂静。 杨真默默地陪在少女的身边,感受着唐诗月与自己只有一公分的距离,轻易地闻到她头发里的香气和身上如郁金香似的味道,间或还有还能感觉到对方的衣角裙边蹭过自己的手背。 其实他原本不想答应的,舒小曼还在林澜家里,也不知问出什么没有,杨真想回去看看,可唐诗月目光盈盈,有祈求,有紧张,有害怕,甚至还有一丝丝地娇羞……他沉吟了良久,最终还是点头了。 而且唐诗月的家也不算远,就在旗山,但却是地段最好地皮最贵,可谓寸土寸金的山顶。 “杨真你很喜欢剑道吗?”唐诗月率先打破沉默,好像有些没话找话。 “嗯。”杨真不置可否,心里想着其他的事。 “那我拉你进天使协会,是不是强人所难了?”唐诗月又问。 她的语气显得小心翼翼,杨真听出来了,这个女孩似乎是那种特别害怕给别人惹麻烦的类型。 既温柔又善良,有教养人也漂亮,的确是难得的好姑娘。 “还好,”杨真随口应,“倒是有件事我挺奇怪的,你为什么会想搞天使协会呢?学**虽说是好事,但在现在……有点……” “有点老土,对不对?”唐诗月替他说了下去。 杨真摸摸鼻子,算默认。 “其实我也知道,”唐诗月笑笑,“林澜就经常笑我,都什么时代了还搞学**活动,简直不能再土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这么一个,很丢脸的女孩子啊~” “而且,我希望自己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杨真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我小的时候,是在教会学校寄读的。”唐诗月突然说,“我的父母都是虔诚的教徒,因此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在教会学校里读书。” 她说到这里,突然抬头看杨真:“是不是没想到?” 杨真无声笑笑。 “教会学校的生活是很清苦的。”唐诗月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常常一整周都没有肉吃,那时候我常常奇怪,因为我父母每次都会捐给教会很大一笔钱,按理说不该如此才对。 后来有一次我发现食堂的厨房里明明还冰冻着很多新鲜的牛肉……我就更不理解了,因为修女们平时也过着和我们一样清苦的生活,直到那一天,我才明白了一切。 我记得那一天是我生日,结果我的家乡唐山发生了7.2级大地震,死了好多人。地震过后修女们带着我们去赈灾,我看到她们拿出了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牛肉,还有许多精致的衣服、温暖的被褥……分发给那些受灾的孩子们。那时候我才知道,这些节省下来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唔?”杨真一呆。 他刷地一下回过头,似乎有话要说,然而已经开始沉浸在故事里的唐诗月并没有留意,自顾着又说了下去: “可是……可是的话……即使这样,也还是远远不够的呢……” 唐诗月抬起头眺望天空: “东西太少了,我们能帮到的人极其有限,我亲眼看到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孩子拉着我的手,求我多给她一块饼干,因为她奶奶把吃的都给了他,已经饿了五天了……那种眼神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不断叙述着往事的少女眼里写满了难过,清丽的脸庞在月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晕,使她看上去犹如天使。 “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决心,将来长大了,一定要想办法帮到更多的人,这样就可以……不再让自己看到那么悲伤的表情了呢。” 唐诗月说着,一边露出了自嘲般的苦笑:“唉……想想我真的是非常麻烦,非常任性,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无论谁不幸福我都讨厌,那种难过的样子我就是不想看到的啊!我——果然还是很丢脸,对不对?林澜说我就是个圣母白莲花……” “……也不能这么说。”杨真随口应道,似乎心事重重。 “这些话除了林澜,我从没和人说过,”唐诗月迈着小步,低头摆弄衣角,“你是第一个哦。” 她的声音轻的不用心根本听不到。 ※※※ 他们到了。 面前的古宅奢华得令人叹为观止,暗红色花纹的花岗岩,简单而不奢华,反而体现出厚厚的凝重。 唐诗月在深黑色的铁艺大门口站定: “谢谢你送我回家。还听我唠唠叨叨说了一个晚上,真的谢谢你。” “……不客气。”杨真道。 唐诗月又抬头看看天色:“现在已经很晚了,杨真你也急着回家的吧?” 杨真淡淡地应了一声,张了张嘴似乎要准备告别,但就在这时…… “不过~不过呢……”唐诗月靠前一步,迅速拉近了两人的间距。 然后,她抬起头,踮起脚尖,把自己散发着幽香的头发,以及白皙脖颈迫近过来: “可不可以让我再自私一回,也请你再耐心一点,听我说完最后一句话呢?” 杨真愣住。 突然靠近的女生,简直如自暴自弃一般程度的不设防线。 这难道是…… “其实,我也知道,这么说有些突然;我也知道,这么晚还拖着不让你回家,自己太自顾自了……” 唐诗月低声数落着自己,接着…… “但我还是,想把话说完。不过,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这种话,本来不该是由我主动的。” 来了! 真的来了! 传说中的告白! “我应该要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或是洒满夕阳的傍晚,然后被自己喜欢的男生大声说出‘我喜欢你’时,自己再趁机送上回应。” 少女时代的梦幻,在唐诗月轻柔的语音中静静铺开,可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姑娘的手,却已经取下了杨真的武士刀放在一旁,然后用自己手轻轻缠住了它。 一根一根,十指纠缠。 “我没想过,有一天还需要自己主动去进攻,主动地去说这些令人害羞的话……不过,现在说不说也无所谓了吧?” 的确无所谓了…… 说着这句话的少女,已经把自己的脸贴近到足以完全占据杨真眼瞳的程度。而温热的吐息,也已经彻底占据了他的鼻翼。 然后…… ※※※ “你说什么?唐诗月已经死了?!” 林澜家中,舒小曼差点没跳起来。 如果唐诗月已经死了,那这些时间天天在学校看到的同班同学…… 是谁? 第二十三章 真相大白 “是真的。” 林澜显然伤的不轻,才说了这么三个字就喘成一片。 “刚开始我也没发现,可后来我渐渐发觉诗月在很多方面和以前不同了。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你知道,我和诗月从小一起长大,我太了解她了。最后我终于可以肯定,现在这个绝不是她!” “这……” “于是有一天我找她摊牌。她倒也干脆,直接承认自己不是唐诗月,她不过是借用一下这具身体罢了,如果我想让真正的诗月复活,就要乖乖听话,不许拆穿她。 我不知道她想干嘛。我很害怕,但为了诗月我又不能不听她的,这件事就这么耽搁下来,直到有一天,我碰到了一个老人……” “一个老人?” “是个落魄的道士。当时我好心给了他一笔钱,然后他就给了我这个阵法。告诉我可以用它召回诗月的灵魂,让她复活。” 舒小曼一下子瞪起眼睛:“原来你的这个阵法,不是要召唤恶灵,而是为了复活唐诗月?但这怎么可能……” 舒小曼记得很清楚,在书上看到这个法阵就是召唤恶灵,难道书上记载有误? 林澜无力地摇头,喘了好一会儿才道:“具体我不知道,当时那个道长只说,让我按这个样子布阵,然后使用鸡血……” “鸡血?”舒小曼全身一震,“浴池里的,是鸡血?” “是啊。” 这下舒小曼总算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按照书上的记载,召唤时必须使用新鲜的人血! 阵法就是这样,一丝一毫都不能有误,哪怕失之毫厘,最终也会差以千里。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见林澜挣扎着伸手想去拿祭台上的人偶,连忙帮她把人偶拿下来。 “谢谢。”林澜接过,把它攥在手心里,“这个人偶就是为诗月做的,上头有她的生日。收集这么多鸡血我花了不少时间,一直拖到今天,我才准备好启动法阵,可没想到……她来了。” “她?” “占据诗月身体的那个人。” ※※※ 古宅前,唐诗月已经把和杨真的距离,拉近到彼此几乎重合的程度了~ 星眸半闭,鼻尖相触,呼吸相闻…… 而她的左手则用五指紧紧纠缠着少年的右手,仿佛在用全身的力道,把自己和对方结为一体。 女孩的右手,已经悄然爬上了杨真的后背,五指温柔地摊开…… 攸然长出了锐利的钢刀! 唐诗月陡地睁开了眼睛,杀气释放,森森寒意几乎要冻结空气,与此同时,少女爪刀扬起,向杨真的后心猛刺而下…… 但却僵在了半空! 此时,闪着锐芒的刀尖距离杨真已不到一厘米,但就是这一厘米的距离,却成为无法逾越的天堑,愣是僵在那里半点动弹不得。 她的手腕已被杨真死死地抓住。 “你,你……” “知道你是怎么暴露的吗?”杨真目光淡淡地看着她,“其实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大对劲了:我在学校里什么名声自己知道,连舒小曼都不敢公然拉我同桌,你怎么那么主动?虽然这个世上也有‘主角光环外挂人生’之类的说法,但我更相信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唐诗月大惊失色,一时间几乎忘了挣扎。杨真读懂了她的表情,微微摇头: “不要妄自菲薄嘛~那时我虽有疑惑,但也没往别的想,甚至小曼告诉我班上有只鬼在针对我时,我都没怀疑到你,可你接下来做的事情,却让我不得不怀疑你。” “你……” “你要搞什么天使协会这没问题,可当时那么多男生围着你,你谁都看不上偏偏要请我,而且我进了社团后你甚至干脆一个人都不招了,虽然你有解释,但是姐姐~你这目的性也太明显了吧? 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不觉得自己已经帅到足够让美女投怀送抱的地步。” 杨真语音平静,娓娓而谈,像是根本没意识到唐诗月不住地挣扎,也像是根本没看见女孩精致的脸蛋开始愈加扭曲,扭曲得狰狞。 她猛地张嘴想咬,她的嘴一张就像是打开了头盖骨,嘴角裂到耳根,上下颚拉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又像是张开了大嘴的巨蟒,但这一咬咬了个空,杨真稍稍一闪就让过了。 “你这样就不漂亮啦。”他说。 回答他的是更加剧烈地挣扎,然而即使唐诗月拼劲了全力,也始终无法挣脱少年铁箍一般的手。 “还是安安静静地听故事吧~”杨真说。 唐诗月突然放弃了一切挣扎。 她明白已经于事无补了——毕竟只剩下了一丝精魄,刚刚那一下是她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击。 其实她的真正身份,是鬼族曾经的执事,如果按照修真境界划分,她的能力属于“炼气二重”的位阶,原本高于杨真,所以才能轻松对付舒小曼,可杨真手中有斩鬼的神器,这是她的克星。 刚刚唐诗月借口表白就是为了让杨真放下刀,这样即便她只剩一点精魄,但出其不意的话,未必不能一击而中。 杨真也配合地这么做了,唐诗月窃喜不已,并且迫不及待地亮出了爪牙,图穷匕现,可结果…… “对啦,这样才是好孩子~”杨真夸了她一句,“那就继续来听柯南探案吧~刚刚我说到哪儿了?” 他做出沉思状,仿佛在极力回想刚刚被突然打断的地方。 唐诗月:“……” “哦,想起来了!”杨真一拍脑门,“那时候我虽然不了解你的目的,但也还没想到你会是那只鬼,直到不久前小曼跟我说,林澜是那只鬼,因为她在布置法阵召唤恶灵,”杨真道,“这个推理乍一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因为林澜正好那时候跑来警告我,让我不要离你太近。这些话听起来似乎是威胁,但换一个角度想呢?也可以理解为劝告,不是么?” 时间回到几天前…… 林澜:“警告你,不要靠近唐诗月!” 林澜:“不要以为自己进了社团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林澜:“离她远点!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时间回到现在。 “后来舒小曼又告诉我,”杨真道,“我们捡垃圾的时候林澜一直躲着偷看,我相信小曼不会看错,但她却不知道林澜偷看其实另有目的:她在调查你;而小曼感应到的鬼气也是真的,但不是来自林澜,而是来自你——我说的不错吧?” 杨真每说一个字,唐诗月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如今她已经没有力量和杨真抗衡,正如猛虎爪下的兔子绝对不会想到反抗一样,唐诗月闭上了眼睛…… 仿佛彻底放弃了希望,又仿佛已然认命。 这个男人,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 “不,我没那么逆天,马后炮而已。”杨真看穿了她的心思,“这些都是后来想到的,当时我还没想那么深,毕竟那时候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林澜——可今晚在她家,我发现了一个破绽:小曼说祭台上的人偶是我,然而我看得分明,那个生日不是我的,可不是我的会是谁的?当时我心里存了这么一个疑问,怎么也想不通,幸亏你告诉了我。” 唐诗月睁眼:“我?” “是啊,”杨真道,“刚才送你回家,你一路讲故事,说到你的生日那一天唐山地震,对不对?” 唐诗月眼神一黯——已经不需要再说下去了。 她为了取代真正的唐诗月,自然了解过她的情况,所以她才能说得出唐诗月的往事,可她没注意,就是这么一个细节导致自己出了纰漏。 “唐山地震的日期我记得很清楚,”杨真道,“和人偶上的日期一样,既然那一天是你生日,那么人偶代表的是谁?一目了然。 那么第一个问题来了,林澜是你闺蜜,如果她是那只鬼,拿我献祭正常,拿你献祭就有点反常了。我也怀疑过是不是法阵对祭品的生日有什么特殊要求,所以我问了小曼,可她却告诉我没这回事。” 唐诗月颓然跌坐在地上。 她没想到眼前的男人竟能在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中抽茧剥丝,把一个个毫无关联的事情串在一起,最终找出真相。 杨真又道:“那时候我就肯定,林澜绝不是那只鬼,否则这些根本解释不通;而肯定了这一点,那么她当时的那些话会是什么意思呢?所以我才想到,那根本不是威胁,而是劝告。 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为什么林澜要选择这么隐晦地劝告,而不是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呢? 于是我又想到了两点,第一、她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不敢贸然说出实情;第二、她在害怕!” 唐诗月低低地叹了一声,不说话。 “想通了这些,加上之前对你的怀疑,我就更加肯定了你的身份。我甚至敢断定,今晚出现在林澜家的那只女鬼就是你,不错吧?”杨真道。 “不错。”唐诗月脸色灰败,“可你是怎么……” “因为当你出现的时候,林澜喊了一句:‘怎么是你’,而且脸色惊恐,这说明她认识你,而一个她认识,又让她害怕的人会是谁呢?” “……当然只有我。”说出这五个字的唐诗月,语气如山一般沉重。 杨真的分析精确,很难相信他居然能从自己随口一句话里推断出这么多东西,这在她而言几乎无法想象。 可她却不知道,这在杨真而言却非常简单…… 虽然在修真上杨真算不得厉害角色——顶天了还是个萌新,但他毕竟是兵王,平生对付的犯罪团伙哪个不是人精?哪个的手段不比唐诗月高明? 可那么多犯罪份子都纷纷栽在杨真的手上,想推断出她的破绽简直轻而易举。 杨真笑笑:“最后一个疑点:也就是刚才,那会我明明追着女鬼的精魄出来,它才消失你就出现了——这种巧合在现实中几乎不存在;这所有的一切不合理加起来,于是我就认定~你就是那只鬼!” 唐诗月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化为了无声地叹息。 “那么现在……” 杨真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脸上再没了戏谑的神色:“可以说说~你为什么要针对我吗?” 第二十四章 决斗(上) “因为张家有人要你死。”唐诗月说。 杨真错愕,对于修真界的情况他一无所知,这个“张家”代表着什么他也不知道,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仇视自己。 唐诗月冷冷地瞟了一眼杨真,读出了对方眼里的困惑,可她神情淡白,脸上全无表情,仿佛一切都已归寂于无。时间就这么停顿了片刻,唐诗月再次开口: “或许因为你和苏子晴的关系吧~具体我了解得也不多。” 杨真的脸色沉了下来,“苏子晴”三个字让他想起了很多不愉快的回忆,那时的他还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还是个土了吧唧的少年,觉得一代兵王很拉风,见到苏子晴时还偷偷在心里编织着和那个女孩子的未来,准备提前退休过上香车美女的生活…… 总想找个地方把那段故事埋了,因为很丢人,可女鬼唐诗月又一次提到了这个名字——这个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黑得不行的名字。 “我和她没关系。”杨真冷冷地说。 “是么?”唐诗月笑笑,“可有人不这么看。” 杨真无语,这仇恨真是拉得莫名其妙。好吧~虽然迄今为止兵王拉仇恨从来不需要逻辑,但这是不是也拉得太硬了点? “这只是一桩交易,”唐诗月说,“我杀掉你,他帮我重返鬼域。” 杨真再愕。于孟曾经告诉过他,鬼域是现实世界延伸的位面,是“鬼”——也就是亡灵的聚居之地,按理说,所有的鬼都应该能够自由进出鬼域才对,为什么这只占据了唐诗月身体的女鬼自己回不去?还要通过交易获得修真者的帮助才能返回鬼域? 而更令杨真意外的,还是“交易”二字。 他虽说只是个修真界的萌新,然而当时在废弃公园里,舒小曼曾经亲口告诉过他——修真者,斩妖除魔是天职——这也是为什么舒小曼当时一看到女鬼就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虽说莽了点,但未尝不是条件反射。 修真者又怎能和鬼做交易? 他正打算继续询问,忽然发现唐诗月表情怪异,眼神空洞,原本就白得像纸一般的脸色更加苍白了,紧接着整个皮肉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缩下去。 灭口! 杨真心头陡然一沉,远处的阴影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 他有着和施瓦辛格一般坚韧刚毅的脸孔,但全身都罩在一层阴影中,冰冷而阴森,宛如来自九幽地狱的邪魔。 “你……”杨真留意到了对方的校服。 “张家豪。” 张家豪……张家? “你就是那个想要我命的人?” “反应很快。”张家豪颔首微笑,目光中颇为赞许,“我现在总算明白苏南看上你哪一点了。许夜虽说是个被鬼帝驱逐的亡命徒,但好歹曾经也是鬼族执事,能够打败她,你的确了不起。” 许夜? 杨真循着对方的视线看向地面,委顿在那里的唐诗月已经只剩下一堆枯骨了,曾经漂亮得颠倒众生的美貌如今只能令人厌恶和恐惧,所谓红粉骷髅不过如此吧。 杨真默默收回目光,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女鬼的真名,也知道了为何她无法返回鬼域,然而更多的疑问仍然郁结在心。 “你要杀我,就因为苏子晴?”他问道。 “不错。” 张家豪一边说一边随意地向前走出一步。 他只走了一步。 但这一步竟然把地面踏出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杨真瞳孔缩小,一脚踏碎地面不难,可要留出一个完整的脚印却不损伤其他岩体,这就难了。 这个张家豪的修为绝对不低。 远处传来杂沓的脚步,走远及近,显然是有人过来了,但不管是张家豪还是杨真都没有向那个方向看上哪怕一眼。 “我和她没关系。”杨真说,目光始终留在那个脚印上。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张家豪继续向杨真走来,身后留下了一连串深深的脚印,每一个都是3英寸深,完整,精致,与地面的接缝没有一丝扭曲,没有一道皱损,好像生来就在那里。 杨真自问还做不到这一点。 可张家豪却踩得轻描淡写,仿佛在做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这只证明了一件事:刚刚那一步并不是他在故意卖弄,而是随意为之。 这个张家豪的修为不但不低,而且远超杨真。 “杨真~我发现……” 清脆的呼唤从旁边传来,是舒小曼,可她才说了几个字就失声了,显然她已经看到了场中的情形。 舒小曼定定地看着张家豪背后留下的脚印,毛骨悚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张家豪没理她,好像当她完全不存在一样,他的视线始终只锁定在杨真身上: “相信我,我也希望你和她没关系,但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苏南那个老家伙这么看好你,非把女儿嫁你不可呢?” “所以,”杨真从脚印上抬起头,迎上对方的眼睛,声音微细,“这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意思?” 这个身份他也很无奈,听起来很拉风——“学校第一美女”的未婚夫,可带来的除了未婚妻的羞辱就是莫名其妙的仇家。 “可以这么说。”张家豪大方地承认,就好像完全没听出这句话里讽刺的意味。 “为什么?就因为苏子晴?” “对。” “可她并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这不重要。”张家豪遗憾地耸肩,“只要苏南认可你是她的未婚夫,你就非死不可。” 冲击性的消息震住了舒小曼,她当然知道苏子晴,新宫大附属美女如云,软妹如雨,在这种强手如林的搏杀中能连续两年拿下“附属小姐”的后冠,苏子晴的名字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原来杨真是她的未婚夫?! 舒小曼呆呆地站在远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喜欢她?”杨真问。 “没错。”张家豪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她?她是修真四大家族苏氏的长女,人又漂亮,学校里拿她当梦中情人的男生可以从校门口一直排到御景区!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她?我告诉你,我不但喜欢她,而且从小就喜欢,从小学到现在,整整十年~!只要她想的我就必定帮她办到,只要她要的我就必定帮她拿到!我爱她重过于生命!所以我绝不许有任何人挡在我们中间!任何人!” 张家豪说得咬牙切齿,声嘶力竭,面目扭曲。他不断挥舞着拳头向杨真逼近,仿佛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个站着茅坑不拉屎的家伙。 舒小曼下意识地就想冲过来,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了她,她根本无法挪动半分——不但无法挪动半分,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她的惊惧更深了,她感觉的到这股力量霸道凶戾,根本不是她能对抗的,而它来自于张家豪! 这说明了一件事:张家豪的修为,至少在炼气二重以上! 不要小看这仅仅一重的境界,在修真世界,一重境界一重天,每一重境界之间的差距极大,三个“炼气一重”的修真者都未必是一个“炼气二重”修真者对手。而每个位阶之间更是量变和质变的差别,这就好比在“锻体”阶段,除了身体上的改变,你无法修炼任何技能;而一旦你进阶“炼气”,那么就可以获得种种技能加成。 再说得具体一点:可以说十个“锻体十重”的修士,也打不过一个“炼气一重”的修士。可现在他们两个都才“炼气一重”,如何与“炼气二重”的张家豪对抗? “小心~!”舒小曼只能在心里冲杨真喊。 杨真神色平静,看向不断逼近的杀神,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许久,他的眼中忽然流露出一丝怜悯: “那种理由能用来说服自己吗?” 这个问题似乎触到了什么禁忌,一直向他逼近的身影忽然站住了。 空气里,霎时间一片死寂,长久的沉默冻结了时间,旗山顶上的古宅前现在连一丝风也没有了。 三个人全都凝固在那里,张家豪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舒小曼的视线不断在二人之间游弋,杨真则在看张家豪,那个被阴影包裹的人影,站在月光下,看起来那么孤独,就像是什么意义深远的雕塑。 “你不懂的,”张家豪轻轻说,“我必须喜欢苏子晴的。” 杨真不说话,眼神中的怜悯更深。 “因为我一定要娶她,无论我喜不喜欢,非娶不可。” 他忽然笑了,笑的那么悲凉,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凉薄的讽刺。 “很可笑,是不是?好像命中注定,无论你愿不愿意,都绕不开那个结果,躲不开,也逃不掉,怎么反抗都没用。所以,所以啊~如果我不喜欢她的话,那么对我来说,不就显得太可怜了吗?哈~哈哈哈……呜~呜啊啊啊~~” 他先是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接着又开始哭,哭得撕心裂肺,就像一个疯子。 “为什么?”杨真轻声问。 张家豪渐渐平静了下来:“你不需要知道,知道了也没用。” 他缓缓地取出了武器。 那是一把巨剑,阔刃无锋,大巧不工,足足有一个人那么高,让人不能不怀疑这种武器不是拿来砍人,而是拿来砸人的。 “你只需要知道,自己今天非死不可就够了。” 第二十五章 决斗(下) 圆月当空,月光如水。 旗山的古宅前,空气里的杀意无限延展,一阵寒风突如其来,四面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说起来,你也藏得够深的。”张家豪倒拖着巨剑,剑锋在地面上擦出危险的火花。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杨过拖着他的玄铁重剑在逼近断臂之仇的郭芙。 “其实我很早就该这么做的,”他继续说,“但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是普通人,卑微如蝼蚁,你会有兴趣跟一只蚂蚁计较么?” “……不会。” 张家豪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我也一样,但幸好,你是修真者。” “……明白了。” “提醒你,修真者之间的对决,生死勿论,世俗的法律对我们无效,一切的痕迹都会被抹去。” 决斗? 杨真眉峰一挑。 “决斗在于公平,在于双方自愿。我还以为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 “不,你有。”张家豪说,“我赐予你选择权,你是要做一个直面生死的勇士,还是甘愿做一个苟且偷生的懦夫?” “这还用的着选?当然是跑啊!”舒小曼在心里玩命儿地喊。 她不知道为什么张家豪突然间智商脱线,居然给出了这种选择,但她知道杨真当初被f4拿支票砸还笑纳的事,所以杨真绝不是那种死脑筋的人。 “那好吧。”杨真说,接着转身从地上拾起他的武士刀。 舒小曼呆若木鸡。 “你秀逗啦?”她很想冲杨真大喊。 这家伙也才炼气一重,难道看不出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她很想大骂:能不能不要做什么赌上人生也要赢得荣誉的中二少年啊?搞的自己好像隐藏高手绝世剑客一样……可这些吐槽她出不了口,那股力量压着她死死的。 “很好,至少你赢得了尊敬,”张家豪说,“虽然你今天注定要做我的剑下亡魂,但你的名字也将因你的选择而不堕。” 他说着又向前逼近了一步,巨剑高举,挡住了月光,这使他全身都好像陷在了阴影中,犹如只该存在于传说和故事的死神,只看剪影就足以让人心胆俱丧! 杨真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张家豪问,声音隐隐冰冷。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可怜你。”杨真道,“你想甩开背后操纵的手,可你做的却是他要你做的事,好像一个提现的木偶。” “你闭嘴!”张家豪嘶吼得歇斯底里,一瞬间杀气澎湃,如刀割面。站在一旁的舒小曼差点儿心脏停跳。 “我说错了么?让你这么暴怒。”杨真反问。 长久的沉默。月影下是两个争锋相对的人影,仿佛亘古就在那里的石碑,要站到地老天荒。 “是啊,你说得对。”张家豪轻轻地说,也轻轻地笑,“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我的宿命啊~” “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杨真说。 “什么?” “这个世上就从来没有什么命中注定,如果有,那就改写它。” 张家豪仰天大笑,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 “怎么,你不相信?”杨真问。 笑声攸止,两道目光重新打在杨真身上,本是英俊帅气的模样竟在霎那让人有如视魔神般的畏惧: “那就先试试改写你自己必死无疑的命运吧!如果你能做到,我就信你!” 话音才落,连串的咒文自张家豪喉间迸出,他的样子突然开始变化: 肌肉开始膨胀,一块块裂衣而出,夸张到难以想象,他的背后长出了黑色的骨刺,人类的腿现在变成了“强劲的后肢”,那张脸还是张家豪,但也不是张家豪,他的额头伸出了两根巨大的尖角,双眼燃烧着熊熊烈焰,口滴绿涎,表情肃穆。 杨真现在明白对方那把夸张的巨剑怎么回事了,和现在的张家豪比起来,那把剑的比例一点也不夸张。 “没想到吧?”张家豪说,他的声音也变了,低沉、凶戾,犹如魔啸,“我知道你只有炼气一重——从你和许夜的战斗中我就看出来了,本来以我本身的修为足够碾压你,但既是决斗就该全力以赴,我是不会犯轻视对手的错误的。” 一旁的舒小曼呆呆傻傻地看着新出现的怪物:这是人与魔的结合体,似乎张家豪结合的是山鬼——这是“魔”中最低阶的一种——看来他还不能结合高阶的“魔”,但即便如此,现在他的能力也无法用“境界”这个词来衡量了。 他已经拥有了魔的力量! 这是牺牲灵魂在换取力量,是禁术,古老的典籍记载,上古时代,修真者曾籍此术强行获得的力量,终于打败了,可它不稳定,因为被召唤的很可能反噬主人,那么就会诞生出更可怕的东西,所以后来这个法术就被束之高阁了。 “不是早就已经被消灭了吗?为什么他还能借到山鬼之力?” 少女心念未已,眼前的张家豪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那是极高的速度造成的视觉错误,因为肉眼已经捕捉不到他的身影。能看到的只是一连串的虚影闪过。 这怪物不但拥有可怕的力量,还拥有无以伦比的速度,能够让炼气一重的修士都出现视觉错误。 张家豪冲到杨真面前,挥剑,势若雷霆。 禁锢的力量瞬间削弱,舒小曼发现自己能说话了,看来张家豪已经全力以赴了。 “小……”少女想要出声提醒,但张家豪动作实在太快,剑刃划出暴戾的半月迎面飞斩,杀意刹那间铺到顶峰! 巨剑削过,将杨真从左肩到右肋劈开,而这时,舒小曼的“心”字才刚刚出口。 不过已经没用了,少女的示警听起来更像讽刺。 张家豪攸然凝固。 杨真……消失了? 剑能杀人,难道还能蒸发活人? 张家豪猛地扭头回望,发现自己的身后,那如盘的圆月中多了一个黑点。 黑点在它的瞳孔中迅速扩大!很快就能看清他的样子,身着校服,手持长刀,刀尖凌厉如剑,刀弧优雅如诗。 那是杨真! 他踏月而来,御虚凭空,头发在风中猎猎飞舞,冷洌地目光如冰似霜。 这一刻,张家豪终于明白自己斩中的只是对手留在原地的残影! 但这怎么可能? 炼气一重的修士,速度怎么可能快过结合魔之力的人? 张家豪不敢相信。 其实他是对的,炼气一重的杨真速度根本不可能快过他,但这有个前提,双方都在动“手”的时候。 他动手了,但杨真动的不是手。 他动的是口…… 张家豪的动作的确很快,但再快的动作终究需要时间,可杨真只需要说两个字: 签到~ 然后他从现实消失,躲进了灰雾的世界里。 说两个字所需的时间,再怎么都比拔刀、前冲、削击这一整套的动作快上那么一点的。 并且,趁张家豪错愕当场时,杨真利用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重返现实,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其实张家豪的错愕也并没有持续太久,最多只有几秒的功夫,但已经足够了。 电闪火石的刹那,杨真挥刀斜斩,武士刀变化成飞掠而过残影,如光速般的疾斩而至! 紧接着,月光猛地为之一黯! 刀刃斩月光,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以及要将这天地间的一切都一分为二的决心。张家豪的眼中陡然掠过一丝惊惧,紧接着飞掠的刀光斩至,血雨飞溅。 飞天御剑流——月光斩。 血雨散去,一旁的舒小曼仍然呆滞地石化着,如坠幻境:眼前这个月圆之夜,刀斩恶魔的少年,真的只是炼气一重的修士?真的就是她的同学杨真? 张家豪倒在地上,魔化状态渐渐消退,肌肉平复,锐角缩回,他又变成了人——那个长得很像施瓦辛格的帅哥。他的衣服尽裂,现在他全身赤裸,就像《终结者》里施瓦辛格刚出场的样子。 可他只剩下半截身躯。 “终于……解脱了啊~”张家豪轻叹,居然有些感慨。 他艰难转头,看向杨真: “谢谢。” “不客气。”杨真面无表情。 他收刀,走向张家豪:“你就要死了……不想说点什么?” 张家豪沉默了一会儿。 “你是棋局里的‘劫’。”他说,“拿走了棋子,家族不会放过你的。” 杨真点头:“好~知道了。” “我终于自由了,对不对?”张家豪笑,笑得勉强,他眼里的神光在渐趋黯淡。 杨真蹲下身,看着他。 他不喜欢这种沉默,这种沉默叫人窒息,他想说点什么,可不知说什么好,他虽然不知道张家豪为什么非娶苏子晴不可,但看得出他就是从小被家族培养的棋子,那种被父母管的死死的小屁孩,从小到大就不断地被人告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却从来没人问过他想不想,要不要。 其实也就是个想要摆脱命运的死小孩呵~ 恨他吗? 杨真不知道,这个人不问青红皂白要杀他,简直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就像那些小说里无脑仇主的家伙,教科书式的反派模版,着实可恶! 但更可悲。 “可以问个问题吗?”他轻声说。 “你说。” “你的力量本强过我,为什么非要……” “你是说融合山鬼?” 杨真现在才知道那个叫山鬼,那东西拥有澎湃的力量,其实张家豪的修为原本高于他,他又不像许夜是鬼族,天生就被鬼丸国纲克制,如果正常较量杨真肯定不是对手,然而他却在明明占尽优势的时候使用禁术融合了山鬼。 这种力量虽然令他拥有了魔的力量,但它浸透着邪恶——超越想象的邪恶,这反而使得张家豪变成了邪物,而杨真的鬼丸国纲恰好克制所有的邪性东西…… “我不知道你的手中有斩鬼的神器。”张家豪说,“而且你~令我害怕!” 杨真愣住,他不明白一个炼气一重的修士有什么值得境界高过自己的修真者害怕的地方。 “别猜啦~”张家豪道,“不是因为你的境界,而是你的灵魂。” 灵魂? 杨真张嘴想要再问,然而对面的瞳光已经熄灭了,张家豪的眼眶漆黑如洞,再也找不到一点生气。 杨真凝视他许久,然后轻轻阖上了他的眼睛。 第二十六章 父女 在旗山事件上,张家选择了沉默。张家豪的父亲张康甚至主动联系学校,以“儿子订婚,让准新人出国深造”为由平息事件。 这件事在新宫大附属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大家纷纷对张家豪突然放弃苏子晴,“金童玉女”劳燕分飞惊得眼睛脱窗。 苏子晴对此倒是没什么表示,依然维持着一惯的作派神色漠然,脸上好像写着“分手什么的不过就是随手丢了一张用过的纸巾而已”;然而张家豪这一“出国”,失去了修真希望的f4整天如丧考妣,在学校里就像四根被腌过的芥菜。 杨真也颇为意外:张家居然主动息事宁人? 对此舒小曼的解释是: “修真者的决斗生死勿论嘛,无论胜负大家都不想让世俗力量介入,这是千百年来的规矩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对此杨真只是笑笑,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因为张家豪“订婚”的对象就是唐诗月——张康甚至帮忙解决了唐诗月的问题,贴心服务到这种程度,和“煽了左脸伸右脸”的圣人有何区别? 然而他去拜访唐诗月的父母,但他们居然也是同样的说法;他又去看望躺在医院的林澜,结果林澜居然说: “诗月早就和我说过订婚的事,家豪还准备带她去马尔代夫度假呢,哎~真是羡慕啊……” 说完还流露出憧憬向往的表情。 ※※※ 华灯初上,苏氏公馆。 金碧辉煌的餐厅里,苏南坐在典雅高贵的餐厅一头,默默地陪着女儿吃饭。 苏家的人口不多,近3米的餐桌两头只有他们父女,中间点缀着鲜花和蜡烛,白衣侍者轻手轻脚地把菜肴布上桌面,又悄无声息地退走,一切都井然有序,好像英国王室的社交晚宴。 但这其实就是顿家常饭,苏南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陪女儿好好吃过饭了,印象中上一次父女对坐还是在两年前苏子晴刚进新宫大附属的时候,当时的苏子晴还穿着水手服红领巾,脸上稚气未脱,可眨眼间已经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女大十八变啊~”苏南不禁感慨。 才两年的时间,女儿就长这么大了,变得他都有点不认识了。 房门无声推开,管家苏福快步走了进来。苏南有些惊讶,苏福是跟了他们家几十年的老人,他是最优秀的管家,脸上永远都带着豪门管家那种无懈可击的微笑,无暇而冷漠,但此刻他的表情变了,变得有些凝重,这在苏南的印象里从未有过。 “什么事?”他问。 苏福偷偷瞥了苏子晴一眼,旋即收敛:“张家豪死了。” 苏南一愣,他知道女儿身边的这个跟班,说起来张家豪对女儿不可谓不好,他的心思苏南也明白,可他做不成苏家女婿。 他忍不住也看向苏子晴,可苏子晴只是低头进食,看不清表情,能看到的只有头顶细密的发际线,耳际的薰衣草坠子在烛光中闪闪发光,她进食的动作优雅,高贵的就像一位公主。 但也冷漠得犹如一位公主。 女儿对张家豪什么心意,苏南心知肚明,但张家豪毕竟给她当了这么多年跟班,然而苏子晴听到张家豪的噩耗却半点反应没有,舀汤的手甚至连一点停顿都不曾。 苏南皱起了眉头。 “张家豪死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了。”苏子晴漫不经心地应道。 苏南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不想问点什么吗?” 这一回苏子晴放下汤匙:“需要吗?您不是说让我少理会他?” 苏南被问住了。这句话他的确说过,那是在他第一次看出张家豪对女儿的心意时,为了防止女儿有什么杂念说的。在苏南心里女婿的人选只能是杨真。 可话虽如此,但女儿的反应却令他觉得陌生:普通人就算是养了只阿猫阿狗,死了都会难受,可是…… 苏南记得初中的时候苏子晴并不是这样的,那时的她活泼开朗,乐观向上,与如今判若两人。他忽然觉得女儿变得好陌生,就像此刻二人之间的距离一样,隔着一张长长的餐桌,再也看不清了。 “张家豪怎么死的?”他扭头问管家。 “具体不清楚。”苏福道,“但那天有人看到舒氏的舒小曼和姑爷……” 他说到这里,下意识地就看向苏子晴,果然,少女的动作僵住了,他连忙改口: “……和杨真一起出现在旗山,后来张家豪就出事了,奇怪的是张氏家族似乎决定对此保持沉默。” 苏南靠在椅子上,一手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张家豪的修为他知道,比舒小曼强,至于杨真…… 杨明诚说过,他不过刚刚走上修真之路而已,这样的两个人能对张家豪构成威胁? 还有张家的态度也很奇怪…… “再查。”他对苏福吩咐道。 后者微微欠身出去了,苏南又转头把视线集中在苏子晴身上: “张氏家族可能有什么阴谋针对杨真,我想你……” “我拒绝。”苏子晴冷冷抬头。 父女联心,无需苏南说完,她也明白对方的意思。 父亲希望她能保护杨真。 苏南脸色一沉。 “为什么?”他问,“当初你嫌弃他是凡人,可他如今也是修真者了。” “那又如何?”苏子晴淡淡反问,“爸~我说句难听的,一个需要女孩子保护的男人,还算是个男人吗?” “你……!” “而这样的男人,就是您精心为我选的丈夫?” 苏子晴留下这句话就起身离开了餐厅。 虽然她承认杨真也能修真这一点挺让她意外的,但苏子晴自己也是修真者,当初她借助了无数天材地宝培本固元,花了许多年才有了今天,一个刚刚踏足修真的人能有多大成就?修真本就是逆天而行,能够活到最后的少之又少。 关于婚事,苏子晴和爸爸提过很多次,可父亲固执得要命,就是非要坚持让她嫁给那个人,苏子晴实在看不出杨真有什么好,论相貌他比不过张家豪,论家世他就是个棚户区的钉子户,论修为就更不用说了——连张家豪她都看不上,又怎么可能看得上杨真? 为这事,父女俩在电话里不知吵了多少回,最后只好双方都不再提起,算是维持一个微妙的和平,可她没想到今天父亲又来了了——而且还进一步要求她去保护那个废材……苏子晴有点生气。 “唉~~” 餐厅里,苏南长长地叹息着。 女儿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字里行间咄咄逼人,苏南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他看上杨真当然有他的原因,可这个原因他现在还不能说,因此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久久不发一语。 ※※※ 第二天,新宫大附属高中。 人山人海的学院餐厅一角,舒小曼在听杨真讲完所有的事后,冷静地下了结论: “记忆编织。”她说,“看来张氏家族处理得很专业。” 杨真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这才不是专不专业的问题吧?说好的修真者不对普通人动手呢?” “凡事总有特例嘛~”舒小曼不以为意,“换了我也会这么做,保持修真界的秘密是所有修真者的共识,在这个原则下任何事情都可以变通。” 好吧~就算可以这么解释,但为杀子仇人擦屁股,还擦得这么干净……换了杨真还不如干脆自己抹脖子。 但无论如何,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杨真依然是同学们眼中那个爱告状的“猥琐小人”,班上除了舒小曼几乎没人和他说话,女生们看待他的目光如同看待垃圾,男生们则如同看待空气。 杨真对此毫不在意——虽然作为一代兵王,有“被人摸一下头不杀全家可怎么行”的说法,所以“被无视了就要赶紧证明自己的存在啊”,但意外性也需要的不是吗? 比如……当作什么事也发生? 又不是上纲上线的问题,何必那么计较呢? 有的时候杨真也觉得自己不大像个兵王,他个性随和,有时候还有点蔫儿坏,在他身上你几乎感觉不到某种王八之气……喔,错了,是王霸之气的兵王固定属性,但这有个前提——不在任务中。 他才没空计较其他同学的眼光:张氏家族虽然一派平静,但他没忘记张家豪的警告: “拿走了棋子,家族不会放过你的。” 杨真相信,表面的平静之下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最好的办法还是提升自己的实力修为。 可那个帅不过三分钟的系统,自从那一晚惊艳一瞬的爆发后又成了一潭死水,除了“谢谢参与”再没给过别的。 杨真想尽了一切办法,可没用,他的系统完美诠释了高冷二字,令他抓耳挠腮却一筹莫展。 不过若说一点收获没有也不至于,经过这几天的研究,杨真渐渐发现了这个系统的几个特点: 第一就是他并非需要每次都返回灰雾世界才能签到,完全可以在现实世界中直接通过意念控制签到——只要掐准时间即可。 第二就是这个灰雾世界有个特点,就是你可以把现实世界的东西带进去,然后人在现实里,直接通过意念取出来,就好像空间戒指一样。 这两个发现说重要也挺重要,因为这样杨真就可以随时随地签到,方便很多,而空间戒指的功能让存取物品也变得更加便利;但是…… 又好像没什么实际价值? “还有~我觉得你也该注意一下影响,装酷也要有个限度。”舒小曼又说。 “我哪有装酷?”杨真无辜地瞪她。 于是少女拿出智能手机登录校内bbs,上面一组照片触目惊心: 第一幅:阳光下的教室窗明几净,孤独的少年一手托腮眺望窗外,目光深邃而幽远。 第二幅:枫树林中斜风细细,斜挎书包的少年双手插兜,冷着脸从树林经过,一阵风卷起满地落叶,少年背影凄迷。 “好像孤独求败。”杨真说。 “不,是陈北玄。”舒小曼把页面拉到最上,标题令人捂脸: 其实我真的不爱装逼, 作为逼王无敌也孤寂。 杨真:“……” “平时也就算了,”舒小曼收起手机,“但起码上课得认真听讲吧?整天打瞌睡,老师都留意你好几次了。” “我现在哪还有功夫听课啊~”杨真叹气。 如今他为了系统的问题,还有张家豪的警告整天保持高度警惕,睡觉的时候都抱着刀,已经很多天没好好休息了,上课时间能不打瞌睡吗? 而且…… “难道你不觉得张家的态度反常吗?” “反常?” “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生死决斗各安天命。好~!就算你这个理论说得通,但是……” “也许张氏家族发现张家豪修炼禁术,所以刻意低调想息事宁人?”舒小曼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她怎么也忘不了那晚张家豪融合山鬼的情景,好端端的一个人瞬间变成了半人半鬼的恶魔,舒小曼不知道在都已消亡的现在张家豪怎么做到的,但这种术法害处极大,早在千年前就被各大修真家族定为邪术,修炼邪术天理不容,所有修真者人人得而诛之,张家想要低调处理也在情理之中。 杨真沉吟片刻,还是摇头: “无论如何张家豪是张康的儿子,白发送黑发人生至苦。可那天他老爹来学校时咱们都看到了,居然没有一点悲戚的样子,这正常吗?” 被她这么一说,舒小曼也露出了沉思的表情:那天张康来学校处理张家豪的“转学手续”,她和杨真正好从教室出来,看到张康拉着校长满面红光说着感谢的话,什么感谢校长这么久以来的关照啦之类的,还说要给学校修一座游泳池……的确有点说不过去了。 “所以啊~”杨真强调,“我怀疑张家一定在暗中搞什么阴谋。人家已经磨刀霍霍了,我得赶紧准备——说起来除了拍卖会,就没办法弄到修真功法了吗?” 第二十七章 孤独是什么 “没有。” 舒小曼的头摇得坚定肯定又斩钉截铁,宛如利刃切断了杨真刚刚燃起的那一丝丝希望。 “你怎么不回家跟长辈要?” 杨真只好闭嘴,关于这一点他也很想问,可“老头子”用他的人生完美地诠释了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七个字——到现在都联系不上,活得就好像小说里那些给主角竖好仇恨就功成身退的经典父母。对此杨真既无奈又郁闷,而且他还不能把系统的事抖出来。 看来只能等拍卖会,可拍卖会还要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办?谁能保证张家人不会突然动手?杨真知道自己上次能一刀砍爆张家豪其中运气占了挺大成分,按比例分成的话张家豪修为虽高但还不算真正高手这个因素占了20%;靠了系统出其不意占了30%;剩下50%全靠运气——谁叫张家豪好死不死非要与山鬼融合,而他的鬼丸国纲偏偏对一切邪性生物有伤害加成。 可运气不是天天都有,万一张康有天心情不好来个无敌风火轮,他只有等死的份。 “安啦~我会罩着你的。”舒小曼拍着胸脯保证。 “你也才炼气一重好吧?”杨真没好气,他就不明白为什么这姑娘这么喜欢当御姐。 “天机不可泄露。”舒小曼一派神秘兮兮的样子,“总之你就别担心这个了,以后上课要好好听讲,听到没!” 好好听讲…… 杨真哭笑不得,他想起了家里那张麻省理工学院寄来的录取通知书。当时要不是为了追踪毒枭,他现在应该已经在美国马萨诸塞州了吧…… 杨真注意到了女孩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你……你今天特地来找我吃饭,该不会就为这个吧?” “是啊。”舒小曼一派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是学习委员嘛~班上有后劲份子我就得管啊。” “我怎么就后劲了?” “成天上课睡觉,难道还不后劲?” “这……”杨真满头黑线,“我后不后劲暂且不提。你不觉得身为修真者,还整天纠结语数英数理化实在弱爆了?” 其实这句话杨真早就想说了,舒小曼和他不一样,每次上课都特别专心,作业也都有好好完成,在班里更是学习委员……总之就是标准的三好学生一枚,标准的就像个女学霸,而不像个修真者。 修真者,难道不该整天除魔卫道拯救苍生吗?就算没有身披金甲脚踏祥云掠过天际,也该举着马航客机在万众瞩目中从天而降才是,还担心考试成绩什么的未免也太low了点。 舒小曼沉默了一会儿: “因为孤独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瞳里始终反射着人山人海的学院餐厅。 杨真一怔。 “难道你没有这种感觉?”舒小曼反问,“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杨真被说住了——怎么会没有?从他踏上修真之路的那一天起,他就有这种感觉了:觉得自己修真了,不一样了,对于世俗的眼光根本不在意了,看待那些普通的同学,感觉就像神在看待凡人。只是平时他并没有特别去想这方面的问题,但如今舒小曼却揭破了一直以来的窗户纸。 “其实我也一样,”舒小曼低声说,“这就是孤独呢~即使身处人群中,即使是在闹市口,也同样会觉得空旷。” “压得你喘不过气来的空旷。”女孩低下头,“街边的店铺,喧闹的音响,高耸入云的大厦,巨幅的广告,走过红绿灯时的行人,路过花店时老板娘温和地微笑……可这一切你都感觉不到,好像他们都是藏在画框里的人,与你隔着几个世纪的距离。” 少女静静地编织着字句,织出了一把把言枪,投进了杨真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那是一种共鸣。 芸芸众生皆蝼蚁……超越常人的力量,在你享受着无形的权力时,也给你披上了孤独的枷锁。 “因为我们和别人不一样……”杨真轻声说,仿佛自言自语。 舒小曼平静地笑开了,眼中闪着微光: “天使有翅膀,我们没有,所以我们不是天使。魔鬼有魔力,我们没有,所以我们也不是魔鬼。我们只有孤独——浸透着灵魂深处的孤独。至少我……是这么觉得呢。” “唔~” “尽管从外表看来,我们和他们都一样,但你心里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一样,因为你是修真者,是千万个人中才有一个的,唯一能感受天地灵气的人——你看,不知不觉我又开始称‘他们’了呢。”舒小曼自嘲似的苦笑。 杨真却没有笑。 “但我们终究还是人啊~”舒小曼说,“我不想……孤独的呢~” 女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杨真觉得自己能懂她。 努力地做好每一件普通的事,用力地做好每一个普通人的表情,她在用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还是一个“人”,证明自己并不孤独。这也是为什么舒小曼非要找他说教要他好好听课不可——她在努力做好一个学习委员。 “好吧~我的女学委。” 杨真吁了口气,这个瞬间他有了决定:“我答应你好好听课,至少上课的时候不打瞌睡,这总可以了吧?” 不过,虽然说着这样的话,杨真的心里却在悲叹…… 威胁隐藏在暗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开出夺命一枪,晚上想睡好是不可能了,以后连上课这么点休息时间都被剥夺的话…… 如果说课程有趣也就罢了,可对他而言高中课程好比嚼蜡,这日子可怎么过? 不过能怎么办呢?谁让大家一起共过生死呢?谁让这个女生为了他不顾生死埋头猛冲呢?谁让舒小曼是他的……………… 朋友呢? 舒小曼没回答,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杨真,看得杨真差点以为自己脸上是不是多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然后少女把头转开了。 “说得好像有多勉强似的。”她说,接着转过脸,朝杨真望……不对,是瞪了过来。 “拜托,你就那么想做全校典型?逼王也不是这么当的……” “呃~”杨真无语,“是是~我的错,我的错……学委大人教训的是。” “嘁~” 舒小曼赏了他一个白眼。 “我也是为你好~咱们学校校规严苛,到时候别整出什么处分来,你丢不丢人?” “不怕。”杨真笑笑。 “我说的别不当回事儿~!”舒小曼正了正神色,低声道,“现在学校里想赶走你的人很多,就等着揪你小辫子呢~别以为有校长罩着就万事大吉,人家拿出规定校长也保不住你。尤其是那个终结者,他的课你千万小心。” “终结者?”杨真一愣。 终结者是他们班历史老师的绰号,因其不苟言笑,为人严厉而得名,传说中没有人敢和他对视超过三秒,因为你会感觉像在近距离凝视刀尖。 所以大部分的学生都特别怕他。 他还有一项堪称鬼见愁的绝招:让你挂着书包在教室门口站上一整节课——如果你违反了他的课堂纪律的话。 可杨真不明白的是舒小曼的说法,听起来“终结者”现在专逮着自己不放,可他到底怎么得罪人家了? “怎么,你不知道?”舒小曼有点不敢相信,见杨真茫然摇头,于是压低了嗓音解释: “终结者,就是魏远智的舅舅。” 这下杨真明白了。 “知道了。” 杨真决定多注意一点,尽量不给对方留下什么把柄——舒小曼的面子不能不给,他不想惹事。 第二十八章 课教风波 可是没多久,终于还是出事了。 那是半个月后的一天,一年(4)班教室里宁静犹如春晨的西湖,只有黑板上的粉笔在叽叽喳喳写个不停。 讲台上抑扬顿挫,下头人头攒动,黑衣正装的男生和西服短裙的女生端坐俨整,时而表情严肃,时而疑惑不解,秩序井然,好像被秋风肃杀的夜晚。 但就在这时! “啪~!” 板擦敲上了桌面,愤怒的声音从讲台上爆开,震得窗户都在微微发颤: “杨真!课本和笔记都不打开,你是在做什么?!” 全班同学都吓了一跳,舒小曼听到“杨真”的名字,忍不住刷地一下抬头,果然发现吴胜正愤怒地瞪着她的身边。 那是杨真的位置。 同学们齐刷刷地望了过来,空气里一片死寂,而那位被点名批评的后劲份子还云淡风轻地正襟危坐,仿佛对老师投来的愤怒眼神和全班瞬间集中过来的凝视完全没有感觉。 舒小曼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杨真,你没听到老师讲的话吗?!”声音又一次提高了八度,舒小曼觉得能看到老师头上的怒气槽正在不断的飙高。 教室里静得出奇,上课走神这种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舒小曼生气的是: “这个家伙,明明已经特别交代过他注意了,这是要闹哪样?!” 但大家毕竟是朋友,见死不救就太没义气了,舒小曼还是决定帮上一把。 她暗掐法诀,默默运起传音术,向杨真递出了小抄: “第76页,第5段……” 结果她这边还没说完呢,那边杨真已经懒洋洋地站了起来,眼里似有暗炎流动。 虽然他没有打开笔记,也没有打开课本,可自从那天和舒小曼谈过之后,他已经强忍没在上课时间打瞌睡了。 而且…… 他抬起头,目光掠过其他同学的时候,像是利刃切割空气。 最后他的眼睛定格在讲台上。 “吴老师!”他淡淡地开口,“不是我上课走神,恕我直言,你那个填空问题全都出在没有意义的地方。” 这! 震惊! 震撼! 冲击性的言论引发了全教室的冷场,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看着杨真像在看奥特曼。 格外冷静的指摘瞬间浇灭了熊熊燃烧的小宇宙,历史老师的嘴张得几乎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你,你……” “要空也空在可以由前后文推断出来的地方嘛~再说这道题,其实根本没有正确答案,题目本身就存在悖论,”杨真一边说一边走上讲台,拿起粉笔龙飞凤舞,“看到了吗?这样表达才符合语法,连个题目都能出得这么扯淡到底是闹哪样?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形同精准一枪,舒小曼仿佛听到了子弹命中玻璃的破碎音,她有些担忧地看向讲台,发现上面某个石化的雕像正发出“咔咔”地崩坏声。 她又看了看杨真,发现后者依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不过也可以理解,如果原文不能整段背出来的话,是不可能会知道的!而且从那个段落来看,文章还少了两段。” “你你你……你居然对……” “而且你讲课也很差,讲来讲去都没什么要领。”杨真打断了脆弱无力的反击,如同挥舞着他的鬼丸国纲施展惊艳的“天翔龙闪”。 “想教我的话,再去好好的念几年师范吧!” 他说完就反身走下讲台,手中的粉笔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准确地丢进了黑板前的粉笔槽。“啪嗒”一声,舒小曼陷入一种错觉,好像历史老师所剩无几的血条瞬间清空,霎时鲜血狂喷,仰天摔倒。 随后发生了什么杨真没留意,他忽然发觉班上的同学看他的眼神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不但同学的眼神不一样,甚至老师们的眼神都开始有些不一样了…… ※※※ 第二节是化学课,教化学的老师名叫林茵,虽然年龄做个四舍五入就30岁了,但总体来说是个明事理的好老师,而且人也漂亮,在班上很有人气。 可不知为什么,那天她走进一年(4)班的教室时,似乎和平常不大一样…… 头重得像是抬不起来,走上讲台的脚步只能用“蹭”字形容,讲义也紧紧抱在胸前,让杨真大惑不解。 “林老师怎么了?” 这个念头刚从脑子里钻出来,杨真就发现林老师似乎怯生生地朝自己这个方向偷瞄了一眼。 “同学们,大家把课本翻到第25页。” 林茵声音低得简直只有自己才听得到,这倒不是因为害羞,她执教新宫大附属虽然时间不长,但个性开朗,怯场什么是不存在的。 她这是在害怕! 今天早上,在教务处,她亲眼看到了吴胜的结局,也亲耳听到了他一把鼻涕一包眼泪地血泪控诉,想到他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想到第二节就是自己的课,林菲菲慌了: 吴胜可是特级教师,连他都惨遭毒舌侍奉,自己一个刚毕业的新老师,能活下来吗? 她又瞄了瞄杨真,见他也和其他的学生一样,安安静静地翻开了课本,这才偷偷松口气: “今天我们讲%%&@¥#……” 后面说了什么杨真根本没听清:林老师咋回事?声音小得比蚊子还不如,平常她可不是这样的啊,还能不能好好上课了? 他不得不举起手。 林茵刷地一下白了脸色: “杨,杨,杨真同学,你对老师的讲解有,有什么……意见吗?” 杨真呆住:意见什么的倒没有,他举手只希望老师讲课能够大声一点。 他站起身,冲老师微微一笑:“老师,是这样……诶?” 说到一半的建议在改了一个语气词后化为呆然。杨真突然发现林老师正在频频颤抖,瞪得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 “那个杨真……他站起来了!站起来了!起来了!不但站起来了,他还冲我笑了!笑了!笑了!不但笑了,还笑得这么邪魅……” 接二连三冲出的念头惊悚而可怖,即使林茵再怎么不想,还是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慌。 杨真愣了愣:难道老师生病了? “老师,您没事吧?” “我,我我……” “我只是想说,您……” “哇——” 撕心裂肺般的哭喊骤起,跟着一个瘦弱得让人心疼的小身影从高一(4)班的教室掩面而出,直奔厕所而去。 ※※※ 深夜,弦月如钩,校园的街道上,明亮的路灯与月光的交融,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 一草一木,都不像在白天里现实,它们都模糊、空灵,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如梦如幻。 高一(4)班的历史老师吴胜拎着公文包,身段笔直地行走在林荫道上。现在早下了晚自习,学校里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了,尤其是这一段小道因为过于偏僻,甚至连路灯都很少,这也使得他的身影看起来更加悲愤而孤寂。 “如今的学生真的是无法无天!”他一边走一边默默地呢喃自语。 他今年已经56岁了,当了整整30年的人民教师,培养了多少学生,说一句桃李满天下绝不为过,然而教了一辈子书,他却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些孩子了。 吴胜记得自己当学生那会儿,见到老师大老远就敬礼,老师就是另一个父亲,睿智、严格而慈祥,是天底下最值得尊敬的人;可现在呢?这些孩子张狂、野性,天大地大唯我独尊,早把尊师重教的美德不知丢到哪一国去了。 就好比今天,不过就是出了那么一点点差错误,就要承受那个杨真的心灵暴击,不知道人无完人的道理吗?老师就不是人了吗?老师就不能出错了吗? 吴胜越想越愤懑,愤懑得就连踩出去的步子都重得仿佛跟石头有仇。 前面隐隐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吴胜忽然站住了。 他有些奇怪:声音传来的方向是游泳馆的工地,那是学生张家豪的家长捐给学校的,可目前还在施工,按理说不该有人啊? 吴胜想了想,决定过去看看。 他夹紧公文包穿过树丛,循声源摸了过去,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搞错了,声音并非来自新游泳馆的工地,而是旧游泳馆,两处地方相隔很近,林荫道那边距离又远,所以很难分辨。 吴胜望向旧游泳馆的方向,碧蓝的水面衬着隐约可见的美好曲线,和女孩们的笑声相呼应,吴胜听出来了,那是游泳社的女生在搞社团活动。 吴胜觉得心里有团火,燥热得无法忍受,他默默放下了公文包,低身潜了过去。 游泳馆一般都不会建得很高,新宫大附属的旧游泳馆设计得也不科学,它的更衣室正对着旁边的树林,却没注意树木的高度。 吴胜摸到女更衣室下,头顶的气窗透出柔和的灯光,他看了看手表,现在的时间是9:00,再过半小时女生宿舍区就要关门,如果不能按时返回就要露宿街头,所以这些女生训练不会拖更久了。 他四下看看,走向旁边一株榕树,它上头有个枝杈,从那个位置视线正好可以透过气窗,将更衣室里的情景一览无余,而粗壮的树干又能提供有力的掩护保证自己不被发现,绝对是偷窥最佳位置。 罪恶感什么是不存在的,身为一名教育工作者,早把一生奉献给祖国教育事业,相比于如此伟大的付出,索取这么一点报酬难道不应该? 吴胜没有多做犹豫,抱紧树干蹭蹭蹭地就爬了上去。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嗜好之一,当然从没有对人讲过,尤其是当他感到愤懑不平时,那些青春靓丽的身体能让他的内心获得平静。 吴胜已经记不得自己第几次做这样的事情了,可谓驾轻就熟,并且他的判断也非常准确,这边他刚刚在枝杈上蹲好,那边更衣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女生们说说笑笑走了进来。 吴胜目不转睛地盯着泳衣里时隐时现的身体,喉结滚动,眼睛发红,一股黑色的欲望从小腹蔓延全身。吴胜渐渐进入了某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他的世界渐渐只剩下了更衣室里春山般的曲线…… 但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在树上,怎么会有人? 吴胜刷地一下回头,瞳孔瞬间放大。 第二十九章 警花 新宫市近郊,香山。 墓地。 翻飞的落叶中,银色的轿车盘山而上,驶入大门之后,紧靠着碧绿的草坪停住。 车门拉开,先下车的是个年逾七旬的老者,一身和服,沉稳庄重,宛如某个财阀的幕后boss,但他却一路小跑着走向另一侧拉开车门并以手遮挡上缘,以防乘客不小心撞到了头。 一只金色的高跟鞋轻轻踩地,钻出轿车的是个中年贵妇,蒙着黑色的面纱,外面罩着黑色的貂皮坎肩,雍容华贵,美的惊心动魄,然而那双仿佛出自达芬奇笔下名画里的眼睛却写满了悲伤。 “就是这里吗,大内君?”她轻声问。 “是的,小姐。”被称作“大内君”的老者微微躬身。 其实他早就该改口称“夫人”的,三井零嫁到张家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不过他依然不愿改口。 大内盛见遵循的是最古老的武士道,真正的武士一生只能有一个本家。所以别人口中的张夫人对他来说从来也不存在,他效忠的永远是本家的小姐。 翠绿的草坪在脚下发出沙沙地轻响,两人沿着路旁的苍松古柏一路走过,这里的墓碑很多,但每一座墓碑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都姓张。 因为这里就是张氏家族的私人墓地。 张是大姓,起源于解邑张城,主要源自姬姓及少数民族改姓等,张挥为该姓始祖。不过新宫张氏另有一个更加显赫的祖上——汉代的天师张道陵。 作为张天师的直系血裔,张氏在长达2000年的历史中诞生了无数修真奇才,威震欧亚,如今这些人都躺在这里,从张氏的墓园走过,就像走过一段历史长河,两侧有无数的前辈在凝视着你,肃穆而庄严。 “到了。”大内盛见停住脚步,轻声提醒。 这是一座新坟,汉白玉雕的墓碑,烫金的大字,石碑上张家豪的画像浅笑安然,仿佛有无尽的话要诉说,然而再没有人听得见。 三井零站在碑前,两行清泪点点零落。 “小姐节哀。”大内盛见重重地叹息。 关于张家豪的死,他觉得自己是有责任的,那天少主吩咐备车的时候他就应该阻止的,少主身负重任怎能轻易涉险?可他终于什么也没做。 三井零渐渐止住了眼泪。 “怎么回事?”她问。 “少主动用了禁术,”大内盛见道,“‘审判’是极其危险的法术,按说少主本不该轻易使用它,但不知为何……” “还有什么发现吗?”三井零打断。 大内盛见道:“现场是我勘察的,但没找到太多的证据,对方似乎拥有什么秘密武器,少主不敌,所以……” 三井零抬手,再次打断了对方的话,她做了几个深呼吸,看得出在竭力保持端庄,然而眼里的仇恨却怎么也无法掩饰。 不过,这也难怪…… 谁让里面躺着的,是她的亲生儿子呢? “先生怎么说?”三井零问。 大内盛见脸色一黯,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先生决定息事宁人。” 三井零先是一愣,旋即脸色冷了下来,一层白色的严霜沿着她的脚底向四面八方延伸,所过之处青草、柏树瞬间冻结,甚至连树上飘下的落叶都被冻在半空。 无形的领域继续扩张,除了大内盛见,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一瞬之间定格。 “小姐息怒~”大内盛见躬身说道,“先生不愿节外生枝,也是为了那件事。这是我们三井家和张氏千百年来共同的梦想,所以……” “所以,家豪就可以白死了吗?”三井零的语气比周围的严霜还冷。 大内盛见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小姐放心~少主的仇,老朽会亲自去报。”他说着又是一躬身,然后直起腰来。 这一次,年迈的老人不见了,一位威严的剑豪,从老人的体内睁开了眼睛。 这股气势让三井零终于露出了稍稍满意的表情: “我曾经以为你老了,可你还像以前一样……”她轻声低叹,领域退散,万物复苏。 大内盛见躬身致礼:“三井家的武士,没有老死,只有战死。” 雍容华贵的妇人淡淡一笑,向外走了几步,又站住。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她说,“我已经不明不白地失去了一个儿子,我不想第二个孩子也死的不明不白,我是三井家的女儿不假,但我也是一位母亲!” 这一回,三井零迈开了脚步再也没有回头,大内盛见连忙跟上,脚步声逐渐远去。 他们离开不久,空气突现波折,一个黑影出现在墓园中。 那是个全身裹在黑风衣中的人,兜帽拉得很低,低得你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勉强辨认出那是一个男人。他的身材很高,衣服的背后画着四臂的怪兽,狰狞可怖。 “我还记得我们的誓约,并誓言你我永不分离……” 他一步步走地走向张家豪的墓碑,步履沉重,就像一个朝圣的使徒。 “然而你终于还是死了呢~” 他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低声呢喃: “和我一样……” 他默默地凝视着墓碑,忽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彻整个墓园,惊起无数飞鸟,它们似乎极其畏惧,急速地企图避走,然而没用,一道无形的气墙把它们全都圈在了一个范围内,它们只能徒劳地左冲右突,最后纷纷倒毙。于是无数的羽毛从天而降,宛如一场大雪。 黑影忽然止住了笑。 “这是献给我们的葬礼,喜欢么?” 他轻轻地张开双臂,将墓碑拥入怀中。 ※※※ “碉堡了。” 窝在沙发上的舒小曼忽然放下把玩良久的手机:“班里的q群都传疯了,你的名字已经红遍了整个网络。” 她说着,一边把手机递过来:“自己看。” 杨真接过手机,发现上头的聊天记录相当的耸动,什么“教师杀手”、“麻辣学生”……各种各样的绰号几乎把他捧成了网红,连百度百科都列举了他的事迹。 还有各种标题的新闻社论: “象牙塔中为何传出非人的惨叫?数名教师为何惊现天台?是教育制度的惨败还是人性的迷失?” “真理与道德地冲突,尊师重道还是捍卫真理?” “上课有风险:新宫大附属教学纪实。” ……如此种种,让人不得不叹服如今传媒的发达与高速。 “唔……嗯……那啥,能不能麻烦不要拿信徒的眼神看我?”杨真觉得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这都是误会,误会……” 舒晓曼叹了口气: “说出这种话的时候请不要让你的脑袋斜仰45°,还有我没在看你。” “你眼睛不明明盯着我么?不看我那你看什么?” “看哥斯拉。” “……” 杨真不想睬她,继续往下翻页,评论里一片“6666”的跟贴,鼓掌之类的表情包到处都是,让他有种在一夜之间变成英雄的错觉,这让杨真感觉实在很不习惯,昨天他还是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这所学校的学生,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是因为终结者啦。”舒小曼懒洋洋地说。 杨真一愣:“吴老师?” 舒小曼撇嘴:“这个人喜欢体罚学生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也就算了,而且吹毛求疵,一点小事都要借题发挥,男生头发留长了一点,他能亲手拿剪刀给你剪出阴阳头。什么ipad,psp更是没收了不知多少,结果这些东西你知道去哪儿了吗?” “去哪儿了?” “全都成了他小孙子的玩具。” “呃~” “最过分的,前两天‘女更衣室の幽灵’不是传得沸沸扬扬吗?” “是啊。” “结果那天有人去教员处补交作业,居然在他办公桌里发现了女性内衣诶!” “呃……” “后来有人匿名举报,可他跟学校解释说是给老婆买的生日礼物,最后这事不了了之。听说最近他正在竞聘训导主任……你说,要是被这种人当了训导主任,这日子还能过吗?” 两个人在聊着,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杨真打开门,英姿飒爽的女警正面无表情地看他。 这是一个明媚动人的女子,看起来最多比杨真大一两岁,精干的警服衬着高挑的身材,胸口亮银色的警号闪闪发光。 “杨真吗?” “是我。” “有桩命案需要你协助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 ※※※ 新宫市警局。 “你说什么?吴老师死了?!”杨真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就在刚刚,眼前这个美丽的女警用清洌的嗓音向他铺开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命案——今天早上吴胜被发现死在离家不远的小教堂,他被吊在教堂顶端的十字架上,场面凄绝宛如献祭。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杀死他。”女警依然面无表情。 房间里,只有一套桌椅和一盏台灯,光线被控制得恰到好处,营造出一种无形的威压。杨真知道这是警察审讯的惯用伎俩,理论依据来自于弗洛依德的心理学——光线会给人制造心理压力,当初在国外他也常用这招对付犯罪份子。 杨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次“协助调查”没那么简单。 “你们觉得是我做的?” 这一回,对面那张漂亮的扑克脸总算有了变化,女警“啪”地把卷宗拍在了桌面上: “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 杨真没计较女警官恶劣的态度,他的大脑正在急速思考,片刻之后他忽然开口: “我能问问案发时间吗?” 女警官没理会这个额外的请求,和她同审的男警员只好替她做了回答: “昨晚9点到11点之间,具体时间还要等法医的报告。” “那你们抓错人了!”杨真立刻说道,“绝对不是我,昨晚这个时间我一直和舒小曼呆在别墅里,她可以为我作证,我有不在场证……” “啪!”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又是一声拍击桌面的巨响传来,跟着的还有美女警官冰冷的嗓音: “你觉得自己女朋友的证词我们会相信?” 女朋友? 杨真蹙眉:“舒小曼不是我女朋友,我们就是普通朋……” “我已经问过你班上的同学了,”女警再次打断他,“你还想狡辩?!” “我……” 杨真发现解释有些多余,警察没必要在这种方面诱供,可什么时候自己和舒小曼被传成班对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洗脱嫌疑,这种细微末节只能先放一边。 他思忖了一下,问道: “好吧~就算你说的对,可你们非说我杀人,这总的有证据吧?” “你以为没有切实的证据,警察会随便抓人吗?” 第三十章 陈恩雅 杨真警觉起来,女警官的冷笑令他惕然心惊:看来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这是我们在现场提取的脚印!”女警把一张图拍到他面前的桌面上,跟着又拿出一双解放鞋,杨真认出了那是自己的东西。 “这是我们在你的鞋柜里找到的,和现场提取的鞋印一模一样!还有这个……” 女警说着又拿出一张照片:“这是法医用磁力刷在死者脖颈处发现的指纹,和我们刚刚提取你的左手拇指指纹一致!最关键的……” 她最后丢出一个证物袋,里面只有一张破碎的纸片,像是科学业纸,许多地方都被撕去了,唯有“姓名”那栏保存完整,上头两个清晰小楷写的分明——杨真。 “如果你想辩称教堂是公众场所能发现你的脚印并不稀奇,那么请问后面两样你怎么解释?!”女警语音凌厉,眼里似有火光闪动,“吴胜死于扼杀,你的指纹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致命伤口?又为什么他临死前要撕下带有你名字的科学业纸?!另外告诉你,那张作业纸剩下的部分我们也找到了,和这个拼接完整!你是不是还要请笔迹专家鉴定一下笔迹?嗯?!” 她一声高过一声,俏脸通红,就差没把巴掌拍到杨真脸上,以至于和她同审的那名男探员不得不连声咳嗽,低声提醒: “陈恩雅,注意一下你的态度。” 这名被叫做“陈恩雅”的美女警官这才阴着脸坐回位置。 杨真不知道她的火气从哪里来的,眼前一桩又一桩的铁证简直令人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凶手,可他明明什么也没做过,那么这些证据都是怎么回事? “我们询问过你的同学,有很多人证实你曾经和死者有过激烈地争执,对不对?”陈恩雅的语气稍稍冷静了一点。 杨真只能点头,他记起了课堂上怒怼吴胜的那一幕。 也不知是不是他默认的态度太不像个罪犯,陈恩雅一下子又激动起来了: “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觉得自己很拉风很了不起了?找到老师一个错误又怎样?得瑟个什么劲儿?知不知道老师为了给你们备课每天有多辛苦?怎么,是老师就不能犯错了吗?犯错了就是十恶不赦了吗?” 杨真想说吴胜的确很糟糕,但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他暗窥女生更衣还偷人家内衣,可他这边还没开口呢,那边美丽的女警花接二连三的数落又开始了,言辞之犀利,好比寒锋挥落: “更何况你还为此杀人!就算他真的有罪那也有法律制裁,轮得到你?不知道国法吗?觉得自己是城市猎人?你管这叫什么?断罪审判还是圣堂裁决?” “诶?”杨真有点意外,“姐姐原来你也是《约会大作战》的粉?” 陈恩雅蹭地红了脸: “你给我好好说话!” “……哦。” “总之,”陈恩雅别过头去,努力平复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望向杨真,“老实交代,为什么杀人。” ※※※ “哗啦~” 看守所的门被拉开,接着又关上。 杨真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狱室,这里光线不好,不过收拾得还算整洁,里面空荡荡的,一角摆着架子床,上头叠着被褥。 杨真悠然叹息:看来自己必须得在这里呆上一阵子了。 今天在审讯室,他没有为自己多做辩解,自始至终只有三个字: “不知道。” 至于其他的就不多说了,硬气得好像中美合作所里的江雪琴。杨真知道在有力的证据面前辩解毫无意义,他已经看出来了,这是有人栽赃,而且能够把证据做到这么完美,只能说明一点——对方是修真者。 张氏家族迟迟不见的报复,终于到了。 这在某种程度上反而令他安心了——未知的等待才是最痛苦的,因为你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既然对方已经出招了,那么就算情况再糟糕,至少也可以去思考,去踌躇,去破除,总好过什么事也做不了,不是吗? 所以他也没有试图越狱,虽然对他来说这些钢筋构建的狱门犹如儿戏,但越狱就是坐实了畏罪潜逃。而且杨真相信既然对方出手了,那么报复肯定不止把自己送进监狱这么简单,肯定还有后手。 他想看看后手究竟是什么。 “嘿~兄弟,你也来啦~!”角落里忽然有人喊他。 杨真回眸,黑暗中露出一个飞机头。 “兄弟,我觉得你的‘也’字用得有点巧妙诶。”杨真斜着他说。 这人真是不懂说话,搞的自己好像警察局的常客一样,简直败坏形象,会让人误解的。 飞机头“嘿嘿”一笑,也没理会杨真的吐槽,反而拉着杨真蹲了下来。 “姓陈,”他伸手,“江湖人称剁头陈的就是我了。” “你砍了谁的头?”杨真问。 “哪有!”飞机头说,“就我不是爱吃剁椒鱼头嘛,所以那天去市场就顺了两个回家,结果……就进来了。” 杨真狠狠搓了把脸,背过身去不想理他。 结果这个举动被飞机头误解了,以为他正在为锒铛入狱之事难过,又腆过来拍他。 “别担心,兄弟!”他说,“入狱怕什么?大哥我这监狱进进出出不下十回了,这里我熟,以后我会罩着你的!” 杨真瞪他,不理解他的豪气干云从何而来。 “嗐~你还客气个啥?”飞机头道,“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入狱嘛~就得靠狱友,难得咱们天南地北的,还能在同一个狱室见面,你说~这不叫缘分叫啥?” 杨真勉强笑笑,不知道对方这股自来熟的感觉是几个意思,有点不想搭理他,但人家热情款款,也不好给脸子瞧。 头顶上,日光灯忽然闪了闪,一股莫名的风从走道吹入,冰寒刺骨。 杨真目光一凝,缓缓站了起来。 来了? “咦?你站起来干嘛?!”飞机头连忙拉他坐下,“你别看外面,好好听我说——俗话说行有行规,你别看这座监狱,好像咱们被人管着,但你错了,那只是明面上而已,监狱有监狱的规矩,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杨真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的眼睛始终盯着走道。 那里什么也没,只有两个狱警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情况看起来毫无异常。 “难道只是电路接触不良?”杨真暗想。 “我跟你说,”身边的飞机头还在喋喋不休,“在监狱,你想混得好,就得拜大哥!知道这里的大哥是谁么?” “你。”杨真随口应道,一面仔细留意着周围,他不相信刚刚的异象仅仅只是电路问题。 “对头!” 飞机头“啪”地打了个响指,睥睨天下:“在新宫市监狱这一亩三分地,不管流氓混混还是街头光棍,哪个不卖我剁头陈几分薄面?” 杨真没说话,他的目光一直追着门口的两名狱警,那两个人头靠一起,刚刚乍看好像在咬耳朵,可现在他发现不对了——哪有人聊天会这么长时间一动不动的? “怎么,你还不信?” 见杨真一派神游天外的样子,飞机头顿时有点急眼了:“不信你到每个狱室问问!” 他爬起来,指着对面囚室的人:“就说老林吧,草铺街头第一神盗,撬一个锁从来不用第二下,牛逼吧?老林,这里谁是老大?” “陈哥。” “听到了吧?” 飞机头冲杨真摊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另一边的监室旁: “再说林恩,人称飞毛腿,卖盗版光盘没有一个城管追的上,要不是那天被他姘头出卖,现在也不会在这!小林,这里谁话事!” 后面一句是对着隔壁监室吼的。 “是您,陈哥。” “听到了吧!”飞机头看向杨真。 杨真淡淡地应了一声,现在他看出来了,那两个狱警已经出事了,他们在用彼此的脑袋支撑着身体不倒。 走廊里,日光灯的灯泡发出咝咝啦啦地微响,开始不断地像鬼火般一跳一闪。 “所以以后你就跟着我混!放心,没人敢欺负你!”飞机头拍着杨真的肩头豪气干云,“明白了?” “……明白了。” “好了,现在和大哥说说~你怎么进来的?” “他们说我杀人。” 压在肩膀上的力道忽然不见了,杨真一愣,发现身旁多了具雕像。 “你,你你……”飞机头双手塞嘴不住倒退。 尼玛~原来这个才是狠角! 第三十一章 神墓 空气里的气温骤然降低,左右监室的老林小林全都摊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这边。眼看着飞机头要退到狱室门口了,杨真忽然眼瞳一缩,一个闪进,揪住对方的衣领把他拖了回来。 飞机头脸色刷得一下变得苍白无血,双腿一软当场跪倒: “大大大大哥,我,我……” 然而杨真看也没看他,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方向,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狱门飞开,一个白发苍苍的和服老者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张氏家臣,大内盛见。 飞机头、老林小林全都傻了:这人怎么出现的?还有监狱大门精钢铸造,他怎么轻轻一脚就踹开了? “你来了。”杨真语音平静。 “我来了。” “我知道你要来。” “但我好像不该来。” 飞机头更傻了,这两人一问一答,对答如流,怎么感觉有股浓浓的古龙味? 杨真冷冷地盯住面前的老人,瞳孔深处的微光不定:这是一个七旬上下的老者,然而除了一头白发,岁月几乎没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的脸庞坚硬如冰川,双眼之光像是在古井中投入了火把,但映出的却是森然鬼火! 对手并没有掩饰他的气息,如矛枪般的剑气狞厉四散。他虽然就是站在那里,姿势也没有什么特别,但在他的面前杨真有一种错觉,好像喉间顶了一把剑。 飞机头、老林小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怎么突然感觉这么冷? 杨真同样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这种感觉和当初张家豪给他的感觉有些类似又不一样。说类似是因为他们都带着森森鬼气,不一样是因为即使张家豪也没能给他这么沉重的威压。 结合在一起只能说明两个问题:老者是张家人,他的修为绝对在张家豪之上。而他既然出现了,那么…… “吴胜是你杀的?”杨真问。 大内盛见沉吟了一会儿,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又重新抬起森森视线,吐字如冰: “是。” “所以这是栽赃?” “不错。” 果然! 杨真吸了口气,这一瞬间他证实了所有的猜测: 第一、这个局就是张氏家族栽赃的,因为除了修真者,没有人能把伪证做的如此完美。 第二、老者的目的很简单——杀人,然后伪装成畏罪自杀,那么就坐实了自己杀人犯的罪名。 第三、张康不是不报仇,而是在等待时机,他的仇恨用死亡和鲜血是洗不掉的,他要自己身败名裂。 同时,杨真也听懂了老者的潜台词: 他不该来,因为自己不值得他一战。 “我原以为能够打败少爷的人至少有炼气三重的境界。”大内盛见淡淡地说道。 杨真道:“你好像很失望。” 大内盛见喟然长叹,他的眼神苍凉孤寂,仿佛要杀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好像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多么无奈的事。 “如果早知你的境界,我不需要亲自来。” “但你已经来了。”杨真道。 “不错,我来了。” “看来我一定得死。” “我正是为了这个来的。” 飞机头、老林小林对视,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三个字: “精分了。” 但下一秒他们傻掉了:无数光点自虚空之中浮现,汇聚于老者手中,凝结成一把古奥庄严的长刀,刀光森冷,奇寒如冰。 “这,这是拍魔幻片吗?”飞机头好像被玩坏的木偶轻轻摇晃,“我,我是怎么进入你们这个片场的……今晚有便当领嘛~” 杨真盯了眼对方手中的长刀:“这里还有外人。” 大内盛见道:“我知道。” 杨真道:“你不怕他们泄密?” 大内盛见微微摇头:“他们永远不会。” 他的话音才落,三个虚影从飞机头、老林和小林的身体尖叫着飞出,投入了古刀,跟着三具身体缓缓软倒。 “真领便当了~” 这是飞机头死前最后的想法。 魂魄入刃,古刀像是饱餐了一顿,刀意更盛,刀锋璨然生辉,刀锷处的小字都隐隐透出了红光,诡异凶戾。 杨真错愕:“你为什么要杀这些囚犯还有看守?他们只是普通人。” 大内盛见居然轻轻地笑了,笑容说不出地轻蔑。 “这个世界上有哪条法律规定修真者不能向普通人动手了吗?” 杨真无言——的确没有,人类甚至不知道修真者的存在,又怎会立法?可即便是张家豪,当初以为自己是普通人时都忍着没有亲自动手,他一直以为这一条是修真世界的规则。 “那孩子就是太死板,所以才会输。”大内盛见淡淡道,“规则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打破的,我们逆天修真,忍受重重天劫,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掌握力量?这个世界什么都是短暂的,只有力量是永恒的。掌握了力量,你就拥有了权和力。试想一下,当你掌握着世间无上的权力,可以超脱一切规则,可以一言决人生死,而你竟然不去享用它,甘愿放弃它,不觉得可笑吗?” 他顿了顿,又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千万年来,修真界没有人看得破这一点,反而固执的坚持仙凡有别,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就不屑理会凡人,却没想到大家同处一个世界,你不理会人家,人家却在背后一刀捅进了你的胸膛……” “是这样……” “当然!如果不是这样,当初掌握着绝对力量的我们,又怎会被区区凡人打败?搞的现在只能隐遁暗处,苟且偷生!”大内盛见恨声而言。 “但我们不同!”他昂然地仰起头,“我们绝不墨守成规!” “所以,你们才修炼禁术?”杨真轻声问。他现在终于明白张家豪修炼的禁术从何而来了。 大内盛见笑了起来,冷硬而威严: “不错,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不能使用的术法,力量本身没有对错,看你怎么用罢了,可笑偏偏有人害怕力量,畏惧力量,宁可将它束之高阁。” 他盯着杨真,面无表情:“我说过了,我们绝不墨守成规,任何力量我们都会使用。” “为什么?”杨真轻声问,“为了……权力?” 大内盛见点头目光透过狱室的铁窗射向远处的夜空:“旧的秩序早已腐朽,我们必须掌握至高的权力,成为第一家族,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整合如今一盘散沙的修真者,带领大家重新君临这个世界!” “所以……”他重新望向杨真,“一切的阻碍,都必须抹杀。” 杨真忽然感到身体被急剧压扁、拉长,仿佛从三维立体变成二维平面,无边无际地延展开去,直至无尽。这种感觉转瞬即逝,等到一切恢复原状,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处和室。 这是传送术!杨真曾经见舒小曼用过,不过她每次使用都要准备一大堆的材料,还经常定位出错把自己丢进烟囱壁炉,但眼前的老者轻描淡写就做到了,杨真甚至都没看出来他怎么施法。 他当然看不出来,因为大内盛见的修炼境界高过他整整两个等级! 他事实上已经具备了“炼气三重”的修为,并隐隐将要突破四重。 现在的杨真虽然还不会分辨修炼等级,然而从对方刚刚能够不动声色地施放传送术这一点他就明白,自己绝对没有任何赢的机会。 杨真四下扫了一眼:窗外冷月如水泄,屋里窗明几净,墙上一侧挂着古香古色的石英钟,另一侧挂着“不动初心”的大字,屋角摆着榻榻米,地板油光锃亮,甚至还点着驱虫的檀香,烟雾如线,缭绕上升,淡淡地清香铺开。 “这里是……” “山口组的新宫分部。” 杨真点头:“这是你们给我新的身份?” “你的黑道背景资料已经被家族送进警局,”大内盛见道,“所以你杀害守卫后越狱潜逃到此,但你身份败露遭到清洗,明天你的尸体将会在这里被发现。” “明白了,”杨真叹了口气,目光迷离,“原来我的设定不是畏罪自杀。” “不是,”大内盛见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杨真瞥了眼墙头的挂钟,又看了看面前的老者: “你真是张氏的人?” 大内盛见笑笑:“你很奇怪为什么我是rb人?” “唔……” “很简单的原因,我们张家的夫人,就是三井住友银行的大小姐。” “原来如此,”杨真点点头,“你别介意,我只是好奇,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请说。” 两人一问一答间居然有点彬彬有礼,根本不像一对马上就要生死相向的对手。 “为什么非要张家豪娶苏子晴?”杨真问道。 这是他和张家一切恩怨的根源,他想问这个已经很久了,可惜张家豪不肯告诉他。 大内盛见想了想,似乎也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开口了:“因为她是钥匙。” “钥匙?” “打开魔塚的钥匙。” “魔塚?” “你知道涿鹿之战吧?” 上古时代,黄帝与蚩尤战于涿鹿,蚩尤兄弟八十一人,兽身人语,铜头铁额,食沙石子,黄帝九战九不胜,蚩尤作大雾弥漫三天三夜,黄帝请天女女妭,终于剑斩蚩尤,大获全胜。 “涿鹿之战,其实蚩尤并没有死,”大内盛见道,“他只是陷入了长眠,并且终将苏醒。而他的沉眠之所就是魔塚。” “所以……?” “所以,我们才必须打开魔塚。” 杨真吃了一惊,他想到了张家豪所借用的山鬼之力。 山鬼就是最低阶的魔! 难道…… “你们要唤醒……魔?” 他听舒小曼说过,当年修真者们费劲千辛万苦,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才终于打倒,这些秉承天地灵气而生的至强生物一旦被唤醒,别说什么君临世界,只怕第一个被报复的就是他们修真者,张氏家族怎么会这么愚蠢? “唤醒蚩尤?”大内盛见轻蔑一笑,“等他复仇么?实话告诉你:打开魔塚,不是为了唤醒,而是为了吞噬。” “吞……噬?” 杨真被这两个字惊到了。 蚩尤是魔界亲王级别的存在,堂堂九黎之主,吃掉它?多么疯狂的想法!这些人疯了吗?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大内盛见淡淡地问道,“做为一个将死之人,我不介意让你知道的更多一点。” 杨真沉默了很久,笑了: “应该没了。” 他伸手,手像是伸进了另一个位面,从手肘处直接消失在空气中。 其实他的手是进了灰雾世界,那里放着他的最重要的东西,片刻之后杨真的手再次出现,手中多了一把武士刀。 “鬼丸国纲?”大内盛见目光微凝,他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不是凝重,而是释然: “现在我明白少爷为什么会输给你了。不过……” 他的视线冷冷投了过来:“想靠它对付我,只怕不够。” 他说对了! 当初张家豪会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作死融合山鬼,被杨真的鬼丸国纲正好克制。可眼前的老者不但修为高过张家豪,而且没有融合邪性东西——换句话说,鬼丸国纲的加成作用对他全然无效。 修为比不过人家,连神器的优势也失去了,无论怎么看,眼前的境况都只能用“绝望”来形容。 但杨真已别无选择。 他缓缓地抽出了武士刀: “飞天御剑流,杨真,参上。” “飞天御剑流?”大内盛见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流派?” 他深谙rb古流武术,无论是“技之千叶”、“力之斋藤”、“位之桃井”还是如今式微了的柳生新阴流、镜心明智流、神道无念流、宫本武藏的二天一流甚至已然失传的佐佐木严流……都如数家珍,却从未听说过“飞天御剑”这个流派。 杨真看了他一眼,脸色平静,语气淡白: “动漫流。” 第三十二章 居合 新宫市。 刺耳警笛刺破黑夜,警灯闪烁,一辆克莱斯勒飞驰在高速公路上。 陈恩雅坐在驾驶位上,两旁车辆炮弹般地从两侧的舷窗掠过,带起一片尖啸,但她反而用力踩紧油门踏板。引擎被加到最大功率,拼命嘶吼。 陈恩雅瞥了眼时速表,她的车速已达到150公里,极速形成的飓风拍打着车窗,力量大得能打碎防爆玻璃。 但她丝毫没有减缓下来的意思。 今天晚上,她刚刚下班就接到了看守所的电话,今天送来的那个嫌犯……越狱了! 不但越狱,还杀害了两名狱警,三名囚犯! 陈恩雅震惊了,她还从没见过如此猖獗的凶徒,想到这个她就非常后悔: 早知道应该亲自看着他的…… 可是她被那个男生的外表欺骗了!他看起来清秀俊逸,人畜无害的样子,加上对吴胜背景的深入调查,让她居然对杨真有了一丝同情心,做为女生甚至暗暗为他的行为叫好——虽然这并不能减轻他的罪名。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家伙骨子里这么暴戾! 陈恩雅从小就以父亲为榜样,立志做一个警恶惩奸的驼枪师姐,如今不但走脱了嫌犯,还害死了两名同事,这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 而就在这个时候,陈恩雅接到了同事小张的电话。 “匿名举报?” “是的,我们接到群众线报:吴胜案的嫌犯杨真其实是rb黑帮山口组的成员,现在就躲在山口组的新宫分部——‘樱花会’……” 五分钟后,蓝白相间的警车就冲出了新宫市警察局的大院,急切得甚至不等其他人汇合。 而驾驶这辆警车的就是陈恩雅。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亲手把这个家伙抓回来! ※※※ 另一方面,“樱花会”15层的和室内。 杀气撑开了无形的领域,在静谧的和室内肆无忌惮地扩张。老者持身,立定,剑意森森: “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大内盛见,参上。” 天真正传香取神道流,源自战国时代的古流剑道,rb最古老以及最受尊敬的武术。由下总国香取郡出身的饭筱长威斋家直创立。至今以连续21代相传,乃是rb众流派之首! 大内盛见弯腰鞠躬,持刀的左手放在腰部,右手下垂,贴在右大腿侧面,微向前点头。 这是标准剑道礼,姿势也没有什么特别,但就在他一鞠一立间无形气场撑开,七旬的老者刹那之间竟威严犹如剑豪。他左手握住刀鞘,右手轻扶刀柄,做出了居合斩的姿势。 “这一刀要斩你左胸。” 居然随口说出自己要攻击的位置,让对手先行有所防范,难道他当真已天下无敌,所以随便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吗? 杨真不知道,但却能感受到凌厉的剑意在和室里肆无忌惮地弥漫,压的人几乎透不过气来。如今大内盛见虽然只摆出一个静止不动的姿势,却是法度俨然的一刀,周身竟没有半分的破绽可寻。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纳刀回鞘,半侧身体,左手按于腰际握紧刀鞘,拇指将刀锷向右斜前稍推,右手虚扶刀柄,同样摆出居合之击的姿势。 瑟瑟微风之中,两个人的动作竟是出奇地一致,除了体形的不同,握刀的动作,宛如一个人的两个影子一般。 和室的一角,香炉上的檀香仍在袅袅地飘着轻烟,温柔得如同情人的抚摸…… 然而下一个瞬间,原本如梦似诗一般的轻烟,却忽然出现了些微的紊乱! 二人几乎同时离开原地,速度快得仿佛只是万分之一秒的瞬闪,当武士刀重新回鞘的时候,一切又归于平静。 从极动到极静只是瞬间的事,二人擦肩而过,刀仍在鞘之中,二人也仍保持着出鞘前的姿势,仿佛只是两个人快速地做了一次移形换位,仅此而已。 但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大内盛见骤然出刀,以肉眼几不可见的速度猛然斩出! 而杨真身形也是一阵模糊,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刀究竟是如何出手,仿佛他的刀只是一道微闪的空气。 飞天御剑流——天翔龙闪。 可惜没人能看清双刀交错的轨迹,也看不出最终的胜负,时间似乎静止在了这一刻,空气里,肃杀的气息逐渐地弥散开来,冷月当空,万物早已没了颜色,清冷的月辉通过四面的窗棂把和室染得雪白,一阵轻风拂过,带进来满室的蒲公英,合着轻风的旋律,在半空中飘零的落下…… “唔——” 也就在最后一支蒲公英终于落地的时候,大内盛见忽然单膝跪倒,心口一道血痕蔓延,鲜血迸射。 他瞪着自己的心口,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其实我原本并没有赢你的把握。”杨真轻叹着缓缓收势,“可你为什么……非要给我机会呢?” “你……”大内盛见眼光迷离而涣散,他能听到身后不断走来的脚步,他想扭头,可失败了,他的力气正随着鲜血快速流逝,这个动作反而让他消耗了不少力气。 他跌坐在地上。 “如果你刚才不和我说神墓的事,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杨真慢慢走到他面前。 他的刀已入鞘,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现在大内盛见只要随手一刀就能将他头颅斩下,可他做不到。 他的胸口血如泉涌,已经染红了大半的和服,他伸出手试图给自己止血,但没用,鲜血依然不断从他的指缝渗出,洒满周围的地面,黑色而黏稠。 “知道为什么吗?”杨真在他身前蹲下,问。 其实刚刚被大内盛见传送到和室的时候,杨真就注意到了一件事——时间。 差不多到他每日签到的时间了…… 他拼命地拖大内盛见说话,这就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可即便这样,杨真也没有把握——因为这个签到中奖的概率实在低得可怜,他很怀疑自己会不会白忙活一场。然而当时的情况别无选择,只能拼命博一把。 但他赌赢了! “恭喜您,获得炼气二重!” 澎湃的力量在血管里如海潮般涌动,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被激活了,发出兴奋地嘶叫,当时杨真极力忍耐着,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对方说话。 力量的进阶给了他希望,但要胜过对手还远远不够,他在等——等着升阶的技能,看看自己还能不能再幸运一把。 他又赌赢了,在最后的关头,杨真再次爆发了小宇宙。 这一次进阶的技能是——魅影。 新的技能写入了他的大脑,魅舞能够在短时间内极大提升施术者的身法,所以大内盛见只能斩中杨真的残影,而杨真却能斩中对方的要害,而且他出刀实在太快,是以非但大内盛见根本便没看清,便连伤口也未曾裂开,直到此刻才迸裂开来。 “可惜你的话太多了。”杨真说。 大内盛见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他已经没力气了,连说话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不但做不到,甚至连意识也彻底地陷入了黑暗。 杨真伸手,探向他的鼻子,大内盛见鼻息微弱,显然已经昏迷了过去。 “不愧是张氏的修真强者啊~”杨真感慨,“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没死。” 杨真没有再试图下手——向重伤之人动手总归不好,而且他不但没动手,甚至还为大内盛见做了紧急止血,以便他能够撑到被人发现。 再完成了这项工作以后,杨真探手入怀,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里,recforgepro的app正打开着,上头显示的时间是00:30:29。 杨真滑开屏幕,手指按键如飞,片刻之后又按下了播放键,一段语音对话在和室内娓娓铺开: “吴胜是你杀的?” “是。” “所以这是栽赃?” “不错。” “你为什么要杀这些囚犯还有看守?他们只是普通人。” “这里是……” “山口组的新宫分部。” “这是你们给我新的身份?” “你的黑道背景资料已经被家族送进警局,所以你杀害守卫后越狱潜逃到此,但你身份败露遭到清洗,明天你的尸体将会在这里被发现。” “明白了,原来我的设定不是畏罪自杀。” …… 杨真轻轻地合上手机,把它轻轻放在大内盛见的身边。 所有应该保密的内容都已删去,剩下的就交给警察吧~反正按照大内盛见的安排,很快警察就该找到这里,那么凶案的真相自然水落石出了吧? 杨真这样想着,晚风隐约送来一阵警笛长鸣。他走到窗边,夜幕下的街道尽头灯光闪烁,一辆警车正以前所未有的高速疾驰而来,紧接着锐利的刹车响起,车门推开,一个高挑的倩影按着手枪拐进了这一栋楼的大门。 “居然是她……”杨真认出了陈恩雅。 他沉默片刻,转身走出和室,很快就融入了黑夜之中。 其实录音软件早在杨真刚刚见到大内盛见时就打开了,这也是他为什么非要逗大内盛见说话的另一个原因——他希望能为自己洗脱罪名。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不能杀掉大内,否则那个漂亮的女警官肯定又要跟他聒噪什么“你能代表法律吗”之类的话了,不过现在杨真也不想见她,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第三十三章 被捕 “咚~” 落地钟轰鸣起来,钟声在四壁间回荡。舒小曼从沙发上站起,步伐坚定地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站住,像是被什么无形空气墙挡着,片刻之后她重新坐回沙发。 这是第八次了,墙角那个漂亮精致的雕花座钟每敲一次,她都要来上这么一次,迄今为止已经重复八次了。 这是杨真被警察带走的第八个小时,舒小曼暗暗下了决心:如果再过一个小时杨真还不回来,她也不管什么仙凡有别了,直接杀进警察局。 舒小曼暗咬细牙,伸手把头发扎起高高的马尾,从沙发下搬出那把特大号铁锤,又对着镜子照照,最后满意地点头:觉得自己很有独闯天牢救义士,白衣飘飘劫法场的巾帼气概。 虽然在八个小时以前她也这么对自己说。 房门被用力地推开,杨真出现在门口,舒小曼腾地跳起来,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 “你没事吧?到底什么命案?怎么拖了这么久?” 一连串的问题快如机关枪。 接下来杨真花了半小时开始讲,他讲得很细,舒小曼一言不发,安静地坐着,眼镜望着壁炉,也不知是被高潮迭起的故事剧情感染了,还是想着别的什么,她的眼里始终反射着跳跃的火焰。 杨真偷瞄着少女白皙的侧脸,心里有些奇怪,他的话已经说完好一会儿了,可舒小曼一直没什么反应。 “我们必须阻止张康,”舒小曼说,“修真者绝不会甘心被统治,一旦张氏成为第一家族,势必引发修真界的全面战争。更糟的是,万一他成功了,整个世界都将被搅得天翻地覆。” 她的神情说不出地认真,杨真觉得自己可以理解舒小曼的想法,虽然他也是修真者,然而对于“君临世界”没有多大兴趣。相反,杨真认为张家的雄心壮志很难实现——人类不会坐以待毙,科学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早已今非昔比,修真者即便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一枚核弹照样让你灰飞烟灭。张家的计划只会引发历史上最惨烈的战争,而战争的恶果无法判断。 “不过不能明着来。”舒小曼最后补充了一句。 张氏家族是个庞然大物,家族经营着全国最大的出版社,其前身是1897年张元济创办的商务印书馆,百年字号童叟无欺。公司在美国上市,个股指数能影响整条华尔街,在证券界有个说法:张氏总裁打个喷嚏,今日大盘下跌3%。4年前美国总统大选时,据说希拉里原本有望胜出,结果因为拒绝陪张家家主张康吃饭,张氏集团全面倒戈***,希拉里最终泪洒白宫。 撇开这些世俗的身份不谈,即便是在修真界,张家也是跺跺脚震三震的存在,家族的几大家老都是凝神境界的高手,族中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别的不说,大内盛见作为张氏一届家臣,都有有炼气三重的境界,就更不用说家主张康了。 然而舒小曼不过炼气一重,杨真也才炼气二重,这其中的差距,就好像两只蚂蚁要推倒一颗大树。 于孟曾经介绍过:新宫市的修真界有四大家族,每位家主都有通天彻地之能,甚至御剑飞行,记得当时杨真还吐槽:“还四大家族咧~贾史王薛还是东邪西毒啊”,但现在这个槽他吐不出了,因为张氏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得想个什么办法,暗中阻止张家打开魔塚,”舒小曼又道,“四大家族半斤八两,大家的修为都差不多。我不知道张康凭什么信誓旦旦能够吞噬魔君,但万一他成功了,一旦张氏获得蚩尤之力,平衡就会被打破,张氏想成为第一家族就不是不可能了。” 杨真转过身来,眼睛里透着凝重:“先不说暗不暗中了,我们连魔塚的位置都不知道。” “但我们知道‘钥匙’。”舒小曼说,“你说过,大内盛见告诉你张家豪必须娶苏子晴就因为她是打开魔塚‘钥匙’。” 杨真的确说过,但他不知道苏子晴这把“钥匙”该怎么使用,更不知道为何非要结婚,难道打开魔塚的方法是当场和她啪啪啪? 这画风也太av了一点。 “我们可以暗中保护她,只要张家拿不到‘钥匙’,就打不开魔塚。”舒小曼又说。 “保护?”杨真霍地抬起头。 他这个反应显得过于激烈了,舒小曼不觉一怔:“怎么了?” “…………不,我的意思是,苏子晴一个御神一重的修士,会需要我们两个炼气境界的人保护?”杨真决定对他和苏子晴的恩怨决定保密——不为别的,有点丢脸。 “当然需要了啊~!”舒小曼大声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多个人就多双眼睛,这道理难道你不懂?” “可是张家豪已经死了。”杨真只好强调,“张家得到‘钥匙’的方式是娶苏子晴,这个计划已经不可能了。” 舒小曼以“果然还是不懂”的神气摇头叹息:“你没听说过老牛吃嫩草么?” 杨真满脸黑气,他听懂了舒小曼的意思——张康可以亲自出马,想到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女被猥琐痴汉的大叔压在身下……也不知该感叹舒小曼懂得真多,还是该悲叹她的口味真重。 “所以保护苏子晴是必须的,咱们得防着他们耍阴招抢亲。” “我拒绝!”杨真断然否定了同伴的提议。 舒小曼眼睛瞪得浑圆。 “为什么?”她难以置信地问道,“那可是你的未婚妻诶,身为男人保护自己的未婚妻不是天经地义?” “……这毫无意义~!”杨真道,“咱们修为又不够,这种事情只需要你去通知一下苏家的人就行,他们自然会保护自己的大小姐,根本用不着我们。” 这是堂而皇之的正论,杨真这么说的时候同样理直气壮,然而舒小曼却没反应,只是定定地看他,杨真直视她的眼睛,但片刻之后,他把头撇开了。 舒小曼忽然凑了过来,紧紧盯住杨真。 “你和苏子晴,怎么回事?”她阴恻恻地问。 杨真吃了一惊,舒小曼这一刀正中要害,威力之大犹如她的铁锤砸落。杨真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但依然努力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难道是那一种?” “什么?” “就是那一种啊,虽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女方其实一直把你当哥哥却无法启齿,结果在订婚宴上终于有人喊出了:‘不,她不愿意’而后挽着准新娘扬长而去?而你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让痛苦的泪水洒满桌巾?” “………………喂。” “又或者,你和她的家庭世代仇视,你们历经沧桑恩怨纠葛终于走向了命运的红毯,教堂的钟声中神父满目慈祥地看着你们,你们执手相对幸福万分,亲戚朋友纷纷围着你们大喊:‘在一起在一起’,这时候电破天际门被推开,冲进的人大喊:‘你们不能结合因为你们是兄妹!’” 杨真觉得自己的头顶一定顶满了黑线:这家伙天天看韩国爱情肥皂剧吗? “怎么了吗?你那副表情?”舒小曼盯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带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难道说:你的未婚妻是‘你以为的林荫小道早已车水马龙’的类型,而你觉得即使那里成了黑洞,也是一生想要探寻的地方,于是每次到她和型男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时会感到不是滋味、如芒刺在背,一边流露出凶狠的眼神,一边握紧拳头使得指甲都深深的陷进肉里,最后咬牙切齿地发现她跟型男上床,结果下半身却很没出息地有了反应?” 杨真直愣愣地盯着她,傻眼似的叹了气:怎么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原来这家伙还看岛国爱情动作剧的吗? “再或者……” “打住!” 杨真觉得再也忍不住了,他出声打断了少女的联想。 “总之,苏子晴的问题通知苏家就行,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他拍了拍舒小曼的肩膀,颇有一种“组织上准备把一个光荣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一样的气概,然后转身就走。 他拉开门,忽然凝固了。 门口是一双漂亮但冰冷的眼睛,陈恩雅盯着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寒意。 “你被捕了,我现在以谋杀日侨大内盛见的罪名正式逮捕你。” “什……!”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陈恩雅亮出了手铐,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话有多惊人,平静得好像再跟人家说一起去吃个晚饭。 第三十四章 警花的怨念 杨真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挺拔如钟,双手平放于膝盖,目不斜视。 这个动作虽然是标准的军用坐姿,但如果因人而异的话,要认为这是小学生在规规矩矩上课也无不可。 没办法,他也很想换一个兵王霸气、写意的坐姿,可现在陈恩雅紧挨他坐着,雪白的大腿在警服短裙下伸出优美的曲线,他们的手铐在一起,杨真不想在自己的罪名上再加一条“猥亵美女警官”。 至于他为什么会坐在公园这件事说起来话长……回到陈恩雅一手扯着杀人犯杨真驱车直奔警局的一幕。谁知他们到了门口才得知著名毒枭,在黑道素有“教父”之称的大佬贞观现身新宫市,市局的人都出动了,警局的人让陈恩雅把人犯暂行拘押看守所明日再审,可陈恩雅怎么都不同意。 杨真在看守所越狱过一次,她绝不允许历史重演。 “我亲自看着他。” 说着这话的陈恩雅,眼睛里流动着寒冷的光。 于是他们就铐在了一起。 “呐~我说,”杨真道,“其实你不用这么盯我的,我真的没杀人。” 他何止没杀人,他还给大内盛见治伤了——至于张家豪虽然的确死在他手上,但严格意义上那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陈恩雅冷笑:“杀人犯都这么说。” “我……”杨真气不打一处来,不过想想好男不跟女斗,决定暂且忍耐。 “这样吧~”他试着跟对方讲道理,“我答应你绝对不跑,行不行?” 陈恩雅笑笑:“逃犯们也这么说。” 杨真低头,无奈长叹:“你难道没看见我留下的录音?” 但女警官的眼神却愈见冰冷。 “我只看到了你淫荡的眼神。” 杨真错愕,随后发现自己的眼角有那么一丢丢的角落映在对方裙摆下的大腿上,难得这么小的细节她都注意到了。可没办法,手铐把两人紧紧地绑一起,他的眼睛很难不看到某些东西。 他只好把头撇到一边,心里却惊讶莫名:他分明留了足够的证据,并且走的时候陈恩雅已经进入了大厦,她不可能没发现录音的啊~ “这正是我要说的另一个问题,”他说,“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子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我说过,这是为了防止你逃跑。”陈恩雅说。 “你……”杨真哭笑不得——他不太理解这个女人的脑回路。 “你不觉得不方便吗?”他反问道。 “什么不方便?” “就好像刚刚那种情况啊~”杨真只好解释,“其实我压根就没偷看……” “色狼们都这么说。” “……喂。” “总之管好你的眼睛就行。” “这可不是管不管得住的问题~”杨真道,“人总有不留神的时候,你要非把我和你铐一起,那万一我又不小心瞄到了什么敏感部位,你不许生气……” 这是赤裸裸地威胁,虽说威胁一个女孩子有点没品,不过杨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得想办法摆脱这个烦人的女警官。 大内盛见莫名其妙的死亡和录音的突然失踪,这其中一定有问题,他得想法子去调查清楚。 陈恩雅微笑着凑了过来。 “你不妨再看一眼试试。” 女孩这句话说得很冷,杨真立刻感觉到了。 “你是女生诶,能不能有一点身为女孩子的觉悟?!”他大声说,“你总要洗澡换衣服什么的吧?到时候怎么办?” “一天而已,我可以忍。” “那我上厕所怎么办!” “憋着。” “这……那你上厕所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 半小时后,杨真终于知道她的办法是什么了。 ※※※ 沃尔玛超市的女厕内,杨真蹲在地上,竭力把自己想象成一根木桩。 他贴在隔间的门板上,手透过门板下的缝隙伸进隔间,身边围绕着衣着各异的女性蜡像——虽然她们看起来很逼真,但杨真宁愿相信她们是蜡像。 可惜,骗人不能骗自己。 杨真冲面前的蜡像抬起僵硬的表情:“大姐~我知道这样子会引起某些不好的联想,但……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俗话说解释就是掩饰,不过这种解释好像连掩饰的作用都没有,蜡像的嘴张得老大,仿佛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我,我说门神啊~”一个蜡像结结巴巴地开口了,“你,这是……公然偷拍……吗?” “居,居然会有这么明目张胆地变态……”又一个蜡像开口了。 “我的三观~被刷新了……”第三个蜡像说道。 唉~ 杨真幽然长叹,目光透过女厕的窗户眺望远方的高楼,幽远、深邃,仿佛已然不屑于任何解释,但如果因人而异的话,有人要认为这是生无可恋,也未尝不可。 杨真觉得这一定是陈恩雅在故意报复,否则她为什么非要挑个公共厕所!为什么进了隔间半小时也不出来!这是要上个厕所,还是要盖个厕所?! 其实杨真不是没想过逃跑,身为一代兵王开个手铐什么的易如反掌,可再怎么反掌也需要动作,陈恩雅极其警觉,杨真的眼睛稍微往手铐瞄一眼都会引来冷冷地瞪视——他没机会。 他也不是没想过干脆把人打晕,对于炼气二重的修真者这也易如反掌,但这样的话又要多一条“袭警”的罪名…… 而且最关键的:杨真想要弄明白大内盛见死亡的真相——只有这样才能洗脱罪名。可了解真相第一步就得搞清楚离开樱花会后发生的事,这些只能跟眼前的女警官打听。 所以…… 忍辱负重! 杨真在心里默默地重申了这四个字,然后继续无视周围好像看待垃圾一样的视线。 隔间的门打开了,陈恩雅一脸轻松而惬意地走了出来。杨真赶紧爬起身: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昨晚你到樱花会的和室时,除了尸体,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陈恩雅刮了他一眼: “我为什么会被凶手询问案发现场的情况,一点儿也想不明白。” “你……!”杨真双目喷火,“你刚刚说待会告诉我的。” “是啊~可我又没说待会是多久。” “……” “想知道啊~那就等我想明白为什么要被案犯询问案发细节以后再说吧,”陈恩雅皮笑肉不笑地看他,“现在我要买菜了。” 这一瞬间,杨真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觉得陈恩雅在故意整他,绝非报复逃犯这么简单。可究竟什么原因人家肯不说,所以杨真也只能冷冷地看着她在超市里挑挑拣拣,把一包又一包的西红柿放进菜篮。 “我不吃番茄。”他说。 陈恩雅回过头:“我为什么要给杀人犯做料理,一点儿也想不明白。” 杨真:“……” ※※※ 其实杨真猜的不错,陈恩雅就是故意的,她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如果换了别的逃犯,她也不会这么刻薄,然而杨真不同。 陈恩雅的爸爸是警司,曾经被授予“一等功”、“先进工作者”等荣誉称号。陈恩雅从小就崇拜父亲,希望能够像他一样,拿回各种各样的功勋奖章,今年局里的“评优评先”本来已经提名她了,然而杨真的越狱却在她的优异成绩上抹了重重的黑笔——尤其是这个越狱犯又做下一桩案子时。 虽然这次越狱的直接责任是看守所那边,但陈恩雅身为经办刑警同样也受到牵连,处分是不至于,但“评优评先”就…… 因此,对于杨真,陈恩雅恨得牙痒痒,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尽方法羞辱他,这种理由自然不会对别人说明,所以杨真终于受不了了。 他决定把实情说出,虽然对方可能不会相信,但他已经告知了,那么再下去就怪不得他了。 “我要给你说一件事。” 回陈恩雅家的路上,杨真郑重其事地拉住了漂亮的女警官。 “其实我是一个修真者……” 杨真花了五分钟,把大致的真相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所以,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这样绑着我只会让真凶逍遥法外。” 陈恩雅一瞬不瞬地盯他看了半天:“你不如告诉我你有一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所以世界和平就靠你了。” 杨真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所以……” 所以……对不起了。 杨真暗暗在心里说。 他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第三十五章 突围(上) 陈恩雅忽然发觉周围有些不对。 他们分明身处喧闹的街市,可眨眼间,除了街头依旧闪烁不定的霓虹和天上那一轮残月,人都不见了! 空旷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之前还熙熙攘攘地人流仿佛一下子全都蒸发了。所有东西都开始变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四周一片沉寂,静得连自己的呼吸都清晰可闻,时间在这里是凝固的。 陈恩雅猛地抬头,孤零零地盘旋在天际的新月不知何时已变得惨然,隐隐地还透着血红的色泽,光线暗淡,如同腐烂的尸体上流出来黯黑冰凉的脓血。 陈恩雅有点儿慌了: “这,这是……” “别说话。”杨真用一个眼神制止了她。 陈恩雅下意识地闭上嘴,但立刻又发觉不对——这家伙凭什么发号施令啊?她狠狠瞪着杨真,刚想吼出:你一个杀人犯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异变再起,地面陡然显现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爆发出凄厉至极的哀嚎,接着又钻出许多惨白人手,个个形如枯槁,指甲尖利。然后出现的是头,身体,没多久,几十具血肉模糊的东西就这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个个面容溃烂,神情扭曲得宛如恶鬼,全身上下鲜血淋漓,像是被生生剥去了皮一样,只能依稀辨认出一点点的人形。 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陈恩雅张大了嘴巴,但却没叫。 “别怕~先把手铐打开。”杨真有些佩服地看了她一眼。 不得不承认女警花的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换了普通的女孩子,看到这种地狱一般的场面只怕早已吓得尖叫,不过这个女孩子不一样,虽然她看起来同样被吓到了,但好歹保持了镇定。 “果然,不愧是人民警察。” 杨真赞许地看着陈恩雅:“别愣着了,快打开手铐,我来对付它们。” “呀~呀啊啊啊啊啊啊!!!” “想要表达害怕的话刚才就喊啊。”杨真吓了一跳,忍不住吼。 好在怒斥盖过了恐惧,陈恩雅连忙捂嘴:其实她刚刚的确一直在和自己说要镇定,但眼前的一切超出了认知,她只想尖叫,想抒发内心的恐惧,但她发不出声音。直到现在才…… “把手铐打开。”杨真顶着满头黑线第三次重复。 “哦,哦哦~你等一下!” 陈恩雅连忙去摸钥匙,杨真不容分说地语气有点像她父亲。陈恩雅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爸爸接她放学,路上被几个黑帮复仇,当时的爸爸就是这么不容分说,让她下意识地就想去听从。 钥匙摸出来了,陈恩雅手忙脚乱地开锁,然而她的手抖的太厉害了,弄了半天也没打开,反而手滑了一下,钥匙丢进了下水道。 杨真有种感觉,这女人会不会是上辈子来讨债的? 陈恩雅扎煞着手,想道歉可是道歉已经没用了,想要解释又发觉解释有点多余,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行了,我自己来!”杨真懒得跟她废话,直接伸手就要掰断手铐,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然而一掰之下,手铐竟然没断! 错愕、震惊……种种情绪在杨真的心底猛地炸开,成为修真者后他的力量早已远超常人,这一掰之力就是手腕粗细的钢筋都能掰断,区区一个手铐怎么会…… “你这手铐怎么回事?”他忍不住问,“天外玄铁吗?” “我不知道啊~手铐是爸爸留给我的~”陈恩雅道。 没时间计较了,血尸已经迫近到不足几米的距离,近的甚至可以看清它们灰白的眼珠。 杨真叹了口气。 “抱着我。”他轻声说,接着把手伸进灰雾世界,拿出了他的鬼丸国纲。 陈恩雅看的呆了,眼前这个“杀人犯”的手好像伸进了另一个位面一样,接着就掏出了武士刀,这……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气氛骤然变冷,凛冽地杀意张开,陈恩雅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她已经宛如离弦的利箭一般开始闪进。 强烈的劲风压的她差点没办法呼吸,陈恩雅明白了:这不是她在动,而是那个“杀人犯”带着她在动,但这种速度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杨真闪进,挥刀,一往无前,他的动作很快,快得如同流光,分不清何者是虚,何者是实。 “噌——” 白光微闪,鬼丸国纲以极高的速度划过空气,每一次刀光闪过,必然有一具血尸中刀倒地,眨眼间在他冲过的道路上,留下了成片残缺不全的残尸。 但是没有用,更多的血尸冒了出来,并且显然比第一批出现的更加棘手,它们更加鲜活狰狞,有的甚至有两个头,腐肉处露出的骨骼泛着古老的暗金色。甚至能够抗住刀刃的斩击,他们用自己的骨架卡住细长的刀锋,然后扑上来撕咬。 杨真咬紧牙关,旋转、踏步、跃斩……武士刀带起一道又一道刺眼的弧光,竭尽全力左冲右突。 这是杀戮的战场,一人一刀,敌人纵有千军万马,也绝不认输。因为“敌人”这个词的释义只有一个: 斩断! 但他终究只有一只手能用,而且背上还背着个人,虽然陈恩雅实际上没有多少重量,但却必须让他分心照顾,这无异于让本就紧张地局势雪上加霜。 “这女人一定是来讨债的!” 杨真暗恨不已,跟她在一起就没好事:莫名其妙地被冤枉,又被当成了变态色情狂,现在更好,直接干脆当起了拖油瓶!话说姑娘你真不是张家派来的卧底么? 包围圈在逐渐地缩小,尽管闪现的刀光还是可以将它们切开,但即使它们腐朽的身躯已然破成了两截,也要用双手撑地,爬过来啃啮。 陈恩雅眼看着四周的血尸越来越多,那一张张脸孔扭曲,腐烂狰狞犹如地狱恶鬼,她吓得闭上了眼睛,拼命把自己往男人的背上贴,用力得好像要把自己融进去一般。 “你就不能放松一点?”杨真愤恨地大喊,“我透不过气了!” “你就不能砍快一点!”陈恩雅闭着眼睛回嘴。 “不是我不想快一点……”杨真一边说,一边挥刀切入一具血尸脖颈,“是你不让我集中精神!” 他拖刀,血尸被斩下的头颅飞出老远,脖颈中黑血如箭,仿佛浓墨喷到半空。 “我怎么不让你集中精神了?!”陈恩雅喊。 “你贴我那么紧,我怎么集中精神!”杨真喊,接着又劈开另一具血尸。 这家伙,刚刚还在说某些敏感部位多看一眼就怎样怎样,现在倒好,自己送上来还用胸部在人家背后滑来滑去,这是某种注意力集中大法的训练吗? “而且你刚刚不是说……” “你很啰嗦啊!”陈恩雅红着脸叫,“小心后面!” 他们的侧后,一具两人高的血尸,倒拖着巨斧如一步步地走了过来,然后扬手…… 巨斧如风,带着横扫世界一般地气势,过人的身高几乎完全不影响他的速度,反而让它在惯性作用下变成了一辆巨大的坦克。 杨真吓了一跳,滑步、矮身,横飞的巨斧贴着他的身体划过,杨真猛地抽出卡在血尸体内的刀锋。 返身! 突刺! 刀尖刺入时发出短暂的闷响。杨真在喉咙深处爆出高亢的吼叫,仿佛来自浩瀚的远古。 他紧握刀柄,向右转动,武士刀刺穿的血洞被狠狠撕裂。浓稠的腐血像是没有关上的水龙头,血沫溅在杨真白皙的脸上。他迅速抽刀——暗色地尸血和纠结在刀身上的腐烂地内脏被一起扯出,掉落在地上烂糟糟的一团。 紧接着,杨真手起刀落,地上多了一具只有半个头和半个肚子的尸体,浓腥却没有温度的血液挥洒,落在陈恩雅漂亮的警服上,女孩吓得哭了出来,她拼命用手去擦,但没用,根本擦不掉。 “别擦,这血有毒!”杨真连忙制止。 “我擦了你才说?”陈恩雅哭着喊,觉得自己两眼开始发黑。 “完了,我好像看不见了!” “你的头发挡着眼睛了!” “……” 陈恩雅连忙拨开长发,这下果然又看见了:一具又一具血尸在男人的刀下裂开,黑血泼洒如墨,夜色里的刀光飞舞如燕,陈恩雅从未想到一个男人可以这么帅气。 “你真的……能唤来腥风血雨呢~” 杨真现在确定了一件事:这女人是个动漫迷。 ※※※ 血腥的暴力还在持续着…… 杨真觉得手中的刀越来越重了,血尸那近乎变态的生命力——如果他们还可以称之为生命的话,使得他也开始束手无策。 他已经把“魅影”强化到了最大,这才能勉强保证不被血尸咬到,但“魅影”持续时间有限。 身周包围圈越来越小。杨真背着陈恩雅,如同角力赛中将输未输的选手,尽管不甘心,也只能一点一点地看着胜利的天平向着对方倾斜。 “这样下去不行!” 他焦急地游目四顾,正在苦思脱身的办法,背后传来了陈恩雅的声音: “那里!有扇门~!” 的确有门,而且就在街角,黑黝黝地铁门虚掩着,在血月之下发出暗淡的光。 杨真心头一喜,两刀斩断两具血尸,出路被暂时地打开了,他不敢犹豫,拖着陈恩雅奔进了虚掩的大门,然后重重地把身后紧随而至的尸群全部关在了外面。 第三十六章 突围(下) 暗。 黑暗。 阴暗的环境几乎没有光线,浓得化不开地黑仿佛墨汁,浸染了整个空间,微弱的光线只能勉强见物,与外头的黑夜如出一辙。 这里也不知是什么地方,狭窄得刚刚容得下一个人,可现在挤进了两个,于是杨真和陈恩雅只能侧身而立,用力顶门。 外头,不知什么的巨力一下一下地撞击着铁门,每一下都在铁门上撞出变形的扭曲。 “怎么办?”陈恩雅急的大喊。 “你问我,我问谁?!”杨真两眼一阵阵发黑——给气的。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啊?门后不该是什么仓库或者房间吗?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死角? “我要顶不住了!”陈恩雅牙齿咬的格格作响。 她已经快没力气了,澎湃的巨力通过铁门狠狠地撞在她身上,撞得她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人类的体质终究太弱。 “顶不住也要顶!”杨真死死地按着门,任凭巨大的撞击一下一下撞在身上,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很后悔,自己刚刚就不该听的,这女警官简直有毒,指条生路都可以指到绝境——还是绝到不能再绝的绝境……这姑娘真是没谁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干脆丢下不管。 这倒不是杨真不懂得怜香惜玉,他和陈恩雅谈不上多熟,严格来说两人还算有仇——杨真可没忘了那会被设计陷害,最后沦为他人眼中变态色情狂的事,只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手铐才不得不患难与共。 然后这个手铐还是陈恩雅的! ※※※ 不过好在他们运气不错,就在铁门眼看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切突然恢复了平静。 门上不再传来追魂索命一般的巨响,甚至连血尸们的低吼也消失不见,似乎外头的怪物终于放弃了。 得救了吗? 杨真和陈恩雅面面相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头再也没有任何动静,看起来似乎安全了,但谁也不敢保证。 万一冒险开门,结果血尸冲进来怎么办? 所以他们只能守着这个暂且算是安全的地方,但眼下处身之处显然不是为了避难设计的,空间局促得根本容不下一点多余的东西,原本就被手铐绑在一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靠在了一起,脸贴得极近,呼吸相闻,虽然他们已经尽可能地贴着墙壁,但稍微动一动还是难免碰触到对方的身体。 安静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不断弥漫,黑暗中女警官低垂着头,只能勉强看到她的侧脸,呼吸细碎,似乎在想什么,不过杨真懒得管。 “所以,你说的都是真的?”陈恩雅轻声开口。 声音就在耳畔,呼出来的空气甚至有些烫人。杨真撇嘴: “当然是假的~一个会觉得‘有一道灵光从天灵盖喷出来,所以世界和平就靠我’的杀人犯,既中二又离谱,他说的话哪里能信。” 陈恩雅的身体明显震了震。 “喂~”她大声说,“做男人是不是该大度点,你也太小气了吧!” 杨真耸肩,转过去不理,过了一会儿又感到有人拿手指捅他。 “干嘛~?” “我们……还要在这里躲多久?” “别吵!” 杨真很不耐烦,陈恩雅的问题打断了他的思路:刚刚的战斗中杨真观察过,分明是闹市口的街上却没有其他人,这只能说明他们陷入了某种法阵,这种法阵构建出了新的位面,就像现实的投影。 他诵咒,连串符文激活了空气中的灵气之力,这是“破阵术”,炼气一重自带的能力,能以力破巧冲破一切低阶法阵。 汹涌澎湃的能量在四周冲突鼓荡,但无效,最终全都撞回了杨真自身,杨真吓了一跳——这是法术反噬的前兆! 他连忙试着引导真气,把体内汹涌的灵气逼入丹田。 他做到了,身体里暂时没了那种要撑爆的感觉,但与此同时,一种内急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是过于强大的真气需要一个宣泄口,可现在总不能就地解决吧? 杨真只好忍着…… 说到底还是这个女警官的错,谁让她要把两个人铐一起?现在果然不方便了不是吗? 杨真试着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开始思考起破阵之法。 “破阵术”无效反噬,说明这个法阵位阶不低,舒小曼说过:法阵都有阵眼,但越厉害的法阵阵眼越难找,有的甚至必须通过精确地计算才能发现,但无论如何,只要找出阵眼就不难破阵。 杨真闭上眼睛,开始努力回想街上见到的景物,试图找出阵眼,那些高楼、霓虹、甚至红绿灯……一切仿佛电影一般从他的脑海中掠过。 “诶~”陈恩雅的声音又在黑暗中响起,“照你说,真凶会是什么人?” 女警官没等到回答,黑暗中只能听见男人均匀的呼吸。陈恩雅这辈子从没和一个男人贴得这么近过,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和有力的心跳让她有些脸上发热,她想试着往后退一点,但失败,空间太窄了。 “诶~”她再次开口了,“刚刚那些……怪物,是怎么来的?” “……” “你们修真者,是不是能腾云驾雾什么的?” “……” “那些怪物干嘛一直追着我们不放?” “……” “你刚刚的刀法……也算法术吗?不该是什么闪电火焰什么的……?” 其实陈恩雅有些没话找话,她必须找点什么来说,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已经越来越心烦意乱了。 杨真忽然伸手把她搂进怀中。 陈恩雅蓦地僵住身体,眼睛瞪大: “你干……” “想出去就闭嘴!” 杨真用了六个字,陈恩雅不敢挣扎了,她忽然感觉脚下空了,身体跌入了无尽深渊。陈恩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尖叫,但下一秒她又踩到了实地,刚刚的感觉转瞬即逝,好像一个幻觉。 “好了。” 杨真松开她,推门,城市喧闹嘈杂的声音扑面而来,暗蓝色的天幕出现在视野之中,上头镶嵌的星辰有如璀璨的珠宝,陈恩雅发现他们又回到了闹市街头。 “我,我们……” “没事了。”杨真打断了她的梦呓,“不过是暂时的。” “暂时的?” “我和你说过,那些人针对的目标是我。”杨真道,“你是被牵连的。不过这也怪你,谁叫你非把自己跟我绑一起?” “唔……” “算了~总之无论如何,这件事不是你们警察能干预的,现在明白了?” 他的话已经说完了,但女警官站着不动,看起来还需要点时间消化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杨真不打算等她——和这女人多呆一秒他都觉得自己很危险,而且现在已经不需要再解释了,事实胜于雄辩。 他左右看看,从地上捡起一节铁丝,圈个小圆就塞进了手铐的锁孔,现在他有时间可以撬开这个了。 陈恩雅突然扬起头: “不行!” 杨真正忙着开锁,被这两个字惊得愣住:“你说什么?” “我不能放弃这个案子。” 这一回杨真真的听傻了:女人果然是不能理解的神秘生物,这家伙的脑回路也太清奇了吧! “我必须要抓到真凶,”陈恩雅直视杨真的眼睛,“我需要你帮我。” 她是认真的。 陈恩雅永远不会忘记穿上警服那天,父亲和她说过的话: “这个世界没有哪条罪是合乎情理的,也没有什么罪恶是不能惩戒的,如果你不敢向黑暗亮出镣铐,那就不配穿这身衣服。” 修真者又如何?修真者也是人!只要是人,犯了罪就该抓! 但是,陈恩雅同样知道,这件事只靠自己是做不到了,和掌握着绝对力量的修真者相比,普通人实在过于渺小,她需要帮助,而唯一的希望来自于眼前的男人——大家毕竟共过患难,陈恩雅觉得杨真应该不是那种铁石心肠有难不帮的人。 “一起调查这个案子,好吗?” 她凝视杨真,希望这样能把自己最大的诚意传递到对方的心里,然而对面那双眼睛却犹如深潭,看不出丝毫波动。 时间渐渐流逝,陈恩雅眼里的光泽也渐渐黯淡:看来她还是错了。 “你真要管?”杨真忽然开口。 陈恩雅用力点头,双瞳重新燃起了希望的辉光。 杨真悠悠地吁了口气:这件事总得调查清楚,多一个人总不是坏事。 “好吧,”他说,“不过你得先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没问题。”陈恩雅点头,张了张嘴正要说话,突然发现杨真脸色急变,不由自主地愣了愣: “你怎么了?” “得等一等。” “等?等什么?哦,你是说还需要找帮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 “没什么,我得先上个厕所。” “哦………………哈~~?!” 陈恩雅先是一呆,片刻之后全身剧震,如临灭顶之灾,脸色刷地变成雪白,仿佛已经看到了极其可怕的画面: 臭气熏天的男厕里,女生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一手从门板下伸进隔间,身边环绕着各种男性的石雕,更远一点有人拿着手机咔嚓咔嚓猛拍…… 更要命的她还穿着警服! “你故意的吧!”她牟着劲大喊,“你不是修真者吗?修真者……不是……应该……辟谷什么的吗?” “我修的可能是假仙——走啦。” 杨真一把拖起陈恩雅,他已经憋了太久,法术反噬的后遗症终于爆发,他再也忍不住了。 不远处的沃尔玛广场,灯光摇曳流光溢彩,陈恩雅面现惊恐如见地狱,路人看到一个女警官被人拖走,双目含泪悲愤欲绝,忍不住纷纷侧目,暗猜不该是警察抓小偷么?什么时候流行起小偷抓警察了?有人掏出手机要打110,又一想人家去的是沃尔玛,难不成是情侣吵架?这个电话愣是没打出去。 ※※※ 长街两侧人潮如涌,街灯、窗口的霓虹依次闪烁,公路上汽车飞驰而过,对街一个兜帽风衣的男子把手插在兜里,看着少年拉着一步三拖的女警官混入川流的人海,眼神如冰,背后四臂怪兽狰狞如鬼。 第三十七章 调查 樱花会15层,和室。 杨真又一次站在了这里,房间里蒲公英满地,墙上挂着“不动初心”的大字,榻榻米整洁如新,石英钟古香古色,地面洒满黑血,墙角檀香缭绕,一切都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黑血的中心多了一个白色粉笔勾勒的人形。 手铐已经撬开,但陈恩雅依然跟在杨真身边亦步亦趋。她很好奇,这个房间已经仔仔细细地检查过三遍了,法医组的同事也做了详细的调查取证,确信没有漏掉什么东西。她不明白杨真干嘛非回这里,跟个柯南式的东张西望,修真者还要勘查现场?不该掐指一算找出真凶么? “那叫神棍。”杨真突然开口。 陈恩雅吓了一跳:啊咧~这什么情况! “这,这是读心么?好厉害~” “不,你的吐槽都写在脸上了。”杨真从她手上拿过卷宗材料,边看边问,“死者的社会背景查了吗?” “大内盛见是三井住友银行的高级顾问,服务于三井财阀,二十年前跟随三井家的大小姐三井零嫁入张氏集团,之后就一直留在中国。”陈恩雅如数家珍。 “致命伤是什么?” “……心脏被掏出。” “法医组的鉴定结果呢,怎么没看到?” “鉴定结果我还没放进去,不过内容我都会背了,总结来说:凶手把死者胸口用锐器划开,然后掏出了心脏,行凶过程残忍血腥。” 杨真不动声色地翻阅材料,大内盛见胸口的伤是鬼丸国纲制造的,这一点不用多说,看来有人在他走了以后来过这里,利用刀伤的创口挖走了心脏,就势嫁祸。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留下的录音不见了。 现在问题是他离开时陈恩雅已经进了这栋大厦,刚刚重返和室杨真计算过,从1楼到15楼电梯只要20秒,正常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现场,除非是修真者。 但如果是修真者,会是谁? 挖心的目的是嫁祸,这个人显然和自己有仇,有仇的只有张氏,可大内盛见就是张氏派来的,张氏的弟子为何自相残杀? 杨真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樱花会内部人员作案。这里是山口组的分部,大内盛见会选择樱花会为处刑地,凶案将来势必惊动警方,樱花会就成了众矢之的,这里是山口组的分部,rb人自然不甘背锅,因此趁机报复,杀死了大内盛见。 这能解释很多问题,唯一说不通的就是那20秒的时差。 难道山口组也是修真组织? “樱花会的员工调查了吗?”他问道,眼睛里带着金属般的冷光。 陈恩雅摇摇头: “没有什么可疑的。樱花会虽然有黑道背景,但企业是合法日资公司,它们的账务往来、纳税申报都符合国家法律,员工也都是正常的社会人,没有黑道背景。” “他们的老板呢?” “老板中村竣雄,山口组的二代目,已经确认过,他案发时正在札幌豊平峡泡温泉。” 她又指了指房间:“这间和室是中村竣雄的私人领地,钥匙只有他才有,平时只有几个卫生工定期打扫。那些卫生工也有询问过了,案发时间都不当班,也有不在场证明。” 难道和山口组无关? 杨真沉吟片刻,记起了一件事:舒小曼曾经告诉过他,修真家族为了保护修真者的秘密,往往会对那些不慎看到的凡人重新编织记忆,比如林澜。 这些樱花会的员工有可能也中了记忆编织。 “把樱花会的员工都找来,我要亲自问问!”他对陈恩雅吩咐道。 一个小时后,杨真失望了。 这些人一个中过法术的痕迹都没有…… ※※※ 头顶的天花板突然破碎,铝合金的吊顶一瞬间裂成无数碎块直泻而下,仿佛万千刀片从天空中插下,锋锐的边缘堪比手术刀闪着森森寒芒,速度之快甚至带起了空气的锐啸。 陈恩雅吓得呆了,这么近的距离她根本不可能躲避,极致的恐惧把她僵在那里,瞪得大大的眼瞳里无数金属的碎片不断放大。 关键时刻旁边一股巨力传来,杨真推了她一把,两人抱在一起就地滚开,铝合金的碎片贴着他们插进实木的地板,慢上半秒他们都会被彻底切碎。 陈恩雅惊魂未定,想要开口道谢,杨真已经一跃而起,籍着铝合金的微光,他的眼角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人影。 他立刻向黑暗中的屋角扑去,快得甚至带起了撕裂空气的风声,并且人还在空中,藏于灰雾世界的鬼丸国纲已然斩出,刀刃以极致的速度划出直角,形如鬼魅。 “叮——” 金铁交击,有东西拦住了杨真的快刀,飞溅的火花里,杨真看清了那是一只爬行类的手爪,爪如利刃,同时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在面前一闪而逝,眼瞳的血红浓腥如血。 他借力飞退,瞬息之间凌空反身再进,人影化作了虚光,陈恩雅有一种错觉,仿佛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猎豹。 但下一秒,前冲的猎豹忽然定住,一瞬间就从从极动转为极静,就好像他本来就一直在那里似的。 “怎么样?”陈恩雅跑过来守住男生的后背。 她一手持枪,一手握住手腕,身体因为紧张微微有些发颤。 杨真收刀,缓缓起身,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丝毫气息了,对手一击不中悄然消逝,仿佛根本不曾出现过。 杨真有些佩服这个对手。他从八岁开始出任务,十年来对付过不知多少凶徒,这是他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跟丢了目标。 他低下头,地上一个三浅一深地爪印吸引了他的注意,杨真用目光丈量了一下,和血迹里的爪印相同,应该是同一个人留下的。 “把它拓下来吧。”他对陈恩雅说。 陈恩雅上前看了看,“这是……那个人留下的?” “确切地说恐怕不是人。”杨真想起了刚刚惊鸿一瞥中看到的怪脸。 “不是……人?那,那是……什么东西?”陈恩雅咬着嘴唇,脸色隐隐有些发白,看得出她在害怕。 但最终,另一种执念在心里占了上风,姑娘成功压住了恐惧。 “那个人就是凶手吗?” “我不知道,”杨真如实说,“这两个爪印是一致的,如果死者的身体上也能找到这种痕迹,那才可以证明他是凶手。” 陈恩雅点点头:“好,我立刻去办。” “我会想办法追踪这个人,”杨真道,“无论他是不是凶手,都和大内盛见的死脱不了关系。”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陈恩雅忽然叫住了他。杨真回头,发现女警官站在那里,两手紧紧绞在一起,似乎有话要说,但不知为何就是不开口。 “怎么了?”杨真只好问道。 陈恩雅走近两步,这两步她走得特别使劲,好像前面有道无形的力场在抗拒她似的,然后她站住了,低头看着脚面,凝固在杨真面前。 “谢@&%$&*” “你说什么?”杨真没听清,陈恩雅的声音又低又含糊,能听到的只有几个嘟囔。 “没什么,”陈恩雅咳了两声抬起头,“我这边一有消息就联系你。” 第三十八章 秘议 张氏公馆。 一盏台灯,九只瓷杯。 但只有八个人影围绕着巨大的圆桌,坐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很久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保持着固定的姿势,气氛诡异。 这里是张氏公馆的地下层,也是张家最核心的区域,古香古色的装饰风格,雕梁画栋的陈设……然而这一切现在你都感受不到,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压抑的神秘。 许久,正被北座的男人从阴影中探出,伸手虚抬,地下室的门缓缓闭合,古老的重锁落下,这里被完全被封闭了。 桌面上的茶壶自动浮空,往每只瓷杯中添上三分之二的水,男人演示了如此霸气的开场之后,缓缓地站了起来: “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修真者们前仆后继,希望通过自身的努力冲破渡劫之境,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这是为什么?” 他扫了一眼全场,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其他的人都在男人的目光中低下头去——尽管他们的修为都不低,但依然无人敢和男人的眼睛对视,那种无形的威压足以让最高傲的贵族俯首。 这就是张氏家族的当家掌门,张家家主,张康。 “并非他们的资质不够,也不是这些人修为不行。真正的原因在这!”张康指了指自己,“我们修真者虽然自诩高于凡人,但事实上我们还是人,人类的身躯是卑贱的,它并不完整,灵气是太古流传的力量,它无法融入卑贱的凡躯,所以我们才一直无法突破渡劫。这就是制约整个修真界的致命因素,我称之为——原罪。” 张康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继续道: “我们张氏家族,自先祖张道陵开始,一直致力于研究如何突破‘凝神十重’这个牢笼,到了今天,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大家:想要摆脱原罪,光靠我们自己是做不到的,无论再怎么修炼,你始终没办法脱离肉身,然而大家不要忘了:在上古时代,无论是‘神’,亦或是‘魔’,都拥有极强的灵气适应性。因此,想要突破修炼的桎梏,打破千百年来束缚我们的瓶颈,唯一的办法就是接受的基因,改造我们的遗传密码,重塑我们的基因链,也就是……” 他一挥手,背后打下一束光柱,聚光灯下巨大的帷幕张开,上面四个大字赫然醒目: 人类补完计划。 “或许你们要说,”张康又道,“现在说这个毫无意义,早已陨落,没有神躯魔体,基因补完难如登天。但有句古话说得好:事在人为!我们张氏家族几千年来从未放弃过希望,直到今天! 我张康执掌家族之日就曾立誓:要在我这一代实现这个梦想,我曾经派出无数考古队,在全世界的范围发掘的遗迹;为了这个计划,我甚至献出了自己的儿子……” 张康说到这里,声音变得哽咽,但这只是转瞬即逝的霎那,很快他就重新恢复了威严: “但是为了家族几千年的宏愿,他们死得其所,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在之前我们就已经牺牲了数以万计的同胞。一代又一代的张氏族人倒在了征途之上,但只要能够实现这个理想,达到荣光的顶峰,我在所不惜。” 席间似乎有人冷笑了一声,张康瞥了那个角落一眼,继续说了下去: “幸运地是,他们的鲜血没有白流,先辈的牺牲换回了无以伦比的成就: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魔……不,应该说是魔君的沉眠之所!只要能够顺利打开魔塚,就能获得无以伦比的力量!张氏修真,将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拥有渡劫境界的家族!四大家族的平衡将彻底颠覆!张家,将成为修真界的第一家族,最终君临整个世界!” 他一声高过一声,说得慷慨激昂,更抑扬顿挫。这份感情渲染了在座所有的人,阴影中开始有人鼓掌,掌声经久不息,过了半晌才渐渐平息下去,有人站了出来: “这的确是一件划时代的大事,标志着修真界进入了新的历程。但在座的各位都是家族的家老,事情我们早已知晓。所以今天家主召集我们到此,究竟是为了……” “因为成功必须被宣扬,但失败也同样沉重,”张康举手打断,“我们虽然找到了魔塚,但打开魔塚需要钥匙,如果没钥匙,那么一切都是空谈。” 他说到这里,把目光转向圆桌的一角:“我们的盟友——三井氏曾经自告奋勇地承担了这个使命,但是事到如今仍没有什么结果。我想问问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阴影中,三井零探出了她精致高贵的脸庞。每个人都在看她,几千年来,三井氏一直是张家最坚定的盟友,每一位张氏家主的夫人都出自三井家,而每一位三井家的第一夫人都来自张家。三井零知道,在今天这个家族会议上,她的身份不是张家主母,而是三井氏的代表。 她吸了口气,把视线定格丈夫脸上,缓缓道: “我没什么可说的,但我已经尽力了,为了这个计划,我已经牺牲了两个儿子。” 她说到“儿子”的时候着重强调了一下,张康立刻流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那不只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 “是吗。”三井零冷笑,“既然如此,为何张先生面对凶手反而息事宁人?还要我的家臣出面处理?还要……” “夫人!”张康再次打断,“复仇是家事,我不希望在家族会议上讨论……” “是家事,但也是家族的事!”三井零拔高了语音。 周围空气的温度好像更低了,三井零的脸好像冰封一般,家老们议论纷纷,张康环视全场,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吧,”他说,“那我们就来说说这个:大内君的死我也很遗憾。相信我,他不仅是你们三井的家臣,也是我们张氏的族人!” “但是……” “但是我曾经明确告诉过你不要自作主张。” “啪!” 三井零用力拍桌,双手据案:“那么仇就不用报了?” “不~!”张康摇头,“关于为儿子复仇,我有自己的安排。” 三井零冷笑不断。张康皱了皱眉头,谁都看得出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们中国人有句话,”他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苏南非常看好那个姓杨的小子——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接受既成事实。我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过分刺激苏家,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关键时期。” “但杨真是苏氏唯一认可的女婿,有他在的一天,你就别想迎娶苏家的新娘!”三井零冷冷地提醒道,“别忘了,苏子晴是打开魔塚唯一的钥匙。” “恰恰相反。”张康的声音冷酷森严,“夫人,我从没有忘记,但我必须指出你们三井家在这件事情上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取回‘钥匙’和迎娶新娘是两码事,我们要的是苏子晴这把钥匙,而不是苏子晴这个儿媳。” 所有家老都不约而同地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张康提出的理念刷新了他们的认知,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忽略了这点,但他们并不因此而感到羞愧,因为他们并非中了什么文字陷阱,而是所有人在听到“钥匙”就是苏子晴的时候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这样——迎娶是唯一的出路。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站了起来,他穿着挺括的黑色西装,老得无法辨别年龄,然而一双眼睛却炯然发光: “家主,我不得不提醒您:四大家族的实力半斤八两,谁也无法压倒对方,因此千百年来一直相安无事。您的想法太疯狂了,意味着我们将和苏氏全面开战,结果只能两败俱伤。” “我们只需要将苏子晴秘密地劫走就行了。”张康说,“等苏南发现的时候,魔塚早已打开,我们将拥有渡劫境界的强者,这是划时代的突破,届时我们的实力将是苏家的几倍,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苏家将成为我们张氏一统的修真界的第一个祭品!” 又是一阵嗡然地议论,一个身披袈裟,手捻佛珠的和尚站到了灯光下: “您有把握?别忘了,苏子晴本身也是凝神境界的修士,她的身边,名里暗里扈从如云,个个实力强横。想要不知不觉地劫走她,除非是神才能做到。” 张康神秘地一笑,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雪茄,拿剪刀切开口子,用细长的火柴点燃,慢悠悠地抽了一口,目光落在房间里唯一空着的杯子上: “那么,就请先生们见证神迹吧。” ※※※ 凌晨三点,会议结束。 家老们陆续离开了,地下会议厅又一次恢复了宁静。不过张康却没走,他把自己沉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第一根烟,他想起了张氏的先祖,天师张道陵,汉安二年七月,他登青城山,大战八部鬼帅,何等意气风发,但最终在突破渡劫的关键时候,却没能扛住天劫,灰飞烟灭。 第二根烟,他想起了他的父亲,于赤城黄帝坛下会战六天鬼王,制伏十六天邪魔,囚禁于北阴酆都城,引领张氏一跃跻身四大家族,最后为了探寻渡劫的奥秘深入马里亚纳海沟,再也没有回来。 第三根烟…… 张康缓缓地站起身。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所以我永远不会忘记。”他轻声说,然后掐掉了烟蒂,转身走向墙壁。 张康伸手,古奥的咒语从他的嘴中诵唱,严丝合缝的墙面突然陷进了一个掌状的凹痕,接着墙壁退开,门缝中涌出阴森的气流,露出了背后更加深幽的隧道一眼望不到头,隐隐传来凄厉的风声,就好像一条…… 黄泉之路。 但张康想也不想地就走了进去。 隧道里,四壁都是坚硬岩石,隧道通往岩层的深处,人走在其中会有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在深入地心,又好像正在进入地狱。 没有光,隧道漆黑一片,但对于张氏的家主来说,这种黑暗根本不算什么,他一步步沿着隧道往下走,终于眼前豁然开朗,他来到了一处巨大的石室。 张康挥手,四壁的灯一盏盏亮起,现在已经可以看清里面的陈设了:桌、椅、地毯、沙发、壁炉,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一角甚至还设着小小的吧台,宛如一处上流社会的贵族沙龙。 “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石室中忽然有人开口,“为什么你要把自己的起居室设在这里。” 这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男人,他的面容英俊,双眼犹如夜空中闪烁生辉的星辰,嘴角总是带着谦和的微笑。 “这里不好么?”张康走到吧台,倒了两杯威士忌,递给他一杯,“黄泉之路的尽头就是天堂,正如我们所追求的东西,不是么?” “或许吧。”黑衣人耸耸肩,“只是我没想到,你为了人类补完计划,竟然连自己的儿子老婆都骗。” “儿子?老婆?”张康冷笑,“你认为那个rb女人怀胎八个月生下的,真会是我张康的儿子?” 黑衣人笑笑:“你可以申请dna检测。” “张家丢不起这个人,”张康说,“再说,大家都是修真者,给医生下一个暗示术很难吗?这种结果只适合凡人。” “也许你是对的。”男人轻摇酒杯,琼液晃动,折射出迷人的光泽,“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你,能够轻易让所有人相信苏子晴就是‘钥匙’,这一点可真不容易啊~三井氏和你那些家老,哪一个不是人精,竟然都被瞒住了,心甘情愿给你当炮灰。” “炮灰倒不至于,我让他们觊觎苏子晴,也是为了拉住苏家人的视线,说到底还是为了我们的计划,”张康呷了口酒,端正了神色,“事情怎么样了?” “很顺利,”黑衣人说,“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站上世界之巅。” “魔塚那边呢?” “我们已经找到了葬魔之地。” 张康缓缓点头,做了个小小的手势。黑衣人微微躬身行礼,退了下去。 “两千年了啊~”张康看着手中的酒杯,低声轻叹。 第三十九章 杀必死 从樱花会出来,杨真立刻就拨通了舒小曼的电话。 这个案子扑朔迷离,好多地方杨真都一头雾水:凶手的动机,怪脸人的身份……他想找个人好好商量,唯一能求教的也就只有舒小曼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电话里传来平板的电子音,杨真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舒小曼曾经和他做过约定:手机里必须随时保持联系,记得当时这个约定还是舒小曼坚持的,怎么现在反而她的电话没人接? 杨真又试着拨了几遍,然而无一例外,得到的都是“暂时无人接听”。 他“啪”地一声挂上电话,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闯进了他的大脑: 难道张家的人对付不了他,就跑去找舒小曼的麻烦,想拿他的朋友来要挟? 杨真不敢再想,立刻就冲进了茫茫夜色之中。 ※※※ 新宫市近郊,岩田区。 展现在杨真面前的宅邸奢华得令人叹为观止,无论是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美轮美奂地雕塑、还是精致的喷水池……处处都彰显着宅邸主人奥僻典雅的品格。 “叮咚~叮咚~” 精致雕花的铁门前,杨真按响了门铃,铃声如钟,回荡在死寂之中,夜色中微尘忽然一震,好似被钟声惊醒了沉睡的精灵。 情况有些不妙,杨真记得舒小曼说过,她的父母在首都开报社,平时工作忙所以很少回家,她一个人住在岩田的别墅里,而她的修为水平不高,如果张氏家族想要从杨真身边下手,舒小曼无疑是最佳对象。 “叮咚~叮咚~” 古奥的门铃还在空气里回荡不休,但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反应。杨真掏出手机,过了一会又挂上,舒小曼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他忍不住又看向眼前的宅邸。 明雍容华贵,白墙红瓦,可明明是文雅精巧,浑然成景的庭院,却偏偏带着有如鬼屋一般阴森森的味道,仿佛能够吸收一切的生气。 杨真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难道真的出事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越来越凝重的夜幕中血月高悬,记得那晚血尸出现前,也是这么一派景象。杨真忽然想起刚进入小区时,那个保安说过的话: “舒小曼啊~一整天都没见她出门。” 可既然没出过门,为什么没人点灯? 杨真持续按着门铃,心里的不祥愈演愈烈: 难道小曼已经休息了?可他已经足足按了五分钟的门铃,就算睡得再死也该被吵醒了。 眼前是死寂如同鬼屋的房子,如同百岁的残年老人一般死气沉沉,白色窗幔在寒冷的晚风中不安分地飘动,纱幔上的褶皱波浮不定,就好像一只钉入骨髓邪眸,阴森森地一派愁云惨雾。 忽然! 漆黑的窗口,白影攸然闪没,宛如幽灵骤现! “小曼!” 没有任何犹豫,杨真立刻跃上二楼,撞碎玻璃冲了进去,人才一落地,鬼丸国纲已经亮出了寒锋。 “杨,杨真?” 傻眼般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杨真抬头,接着他也傻眼了。 他现在知道窗户上一闪而过的白影是什么了,因为在他眼前展现出的就是如羊脂一般雪白的胴体。 但要命的是它顶着一张舒小曼的脸,而且这张脸正从最初的惊讶开始渐渐转为愤怒地赤红! “你,你你……”杨真有点口吃了。 “我什么?” “我,我我……” “你什么?” “你居然在家?” 舒小曼眼睛瞪成橡栗:月黑风高闯进女生家中,还拿着刀……他想干嘛?!难道他在期待那种“墙上的黑影越来越大,女生的尖叫却怎么也传递不出”的剧情吗? “这里是我家,我当然在家了啊~!” 女孩的尖叫在杨真听来,犹如地狱魔啸。 “那你干嘛不开门又不接电话!”他大声问,宛如质问,宛如咆哮……但所有的比喻总结在一起就只有两个字: 完了! 明明是拯救美少女的行动,自己是怎么掉进这种无法解释的场景中的?可不可以读档重来? 舒小曼抓狂了,这家伙三更半夜入室寝取也就算了,还这么振振有词,色魔也要有个限度啊! “我刚在洗澡!” 杨真觉得自己挨了一记bodyblow,两眼一阵阵发黑,他发觉所有支撑的理由越来越站不住脚了,自己堂堂英雄救美正不断向邪恶的深渊倾斜。 “那你怎么不开灯!” “现在几点了?我要睡觉当然不开灯啊!” 舒小曼扯开嗓子拔高音量:“而且在质问这么多匪夷所思的问题前,不觉得你应该先转过去吗?!” 杨真全身一震,连忙转身,把难得的福利……不对,是误会隔绝身后,不过嘴上依然在为自己的正义做最后努力: “你睡觉就睡觉吧!干嘛不穿衣服!” “我喜欢裸睡,裸睡有益身心健康,有问题吗?!” 女孩的高声质问如同重锤砸落,摧枯拉朽。挣扎变成了徒劳,最后一根支撑正义的支柱轰然倒下! 杨真:“……没问题。” ※※※ 金丝楠木的古典风茶几旁,舒小曼双手托腮,盯着面前的骨瓷茶杯,久久不语。 她已经这样沉默了好一会儿了,在听完杨真的故事后,舒小曼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茶杯上缭绕的蒸汽氤氲,把女孩精致的脸庞映得如梦似幻。 “所以,你其实是来保护我的?”她轻声问道。 杨真呷了口茶,放下杯子,看不出舒小曼茶艺了得,分明是普通的红茶却泡的飘香满室,而且喝到嘴里口舌生津,齿有留香。 “我不想你出意外,”杨真道,“无论那个布阵的人是谁,他一定来自张氏家族。今晚之后,我怕他们拿你要挟我,我这人最不喜欢被要挟。” 少年的面容在水汽中有些模糊,宛如雾里看花。不过舒小曼没看他,她一直都在仰望天花板,上面的橡木吊顶虽然典雅高贵,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但女孩的视线却像被磁铁吸住了,半晌之后忽然抿嘴一笑,嘴唇温软如花瓣,眸子里两湾清水一样的光。 “你笑什么?”杨真有点莫名其妙,左右看看,“对了,怎么没见于孟?” 空气突然低了几度,少女眼瞳中的水光消失了: “于孟要是在的话你还能活到现在?” “那,这个~” “或者你觉得我是那种不知自爱的女孩子?” 杨真摸了摸鼻子,心想那天在小公园“野战”这么羞耻的y都要上演了,装纯是不是也该有个限度…… 不过好歹他没把这个不要命的槽吐出来,但即使如此,一丝疑惑还是不自觉地掠过杨真的心头: 自从入学以来,他好像很少看到舒小曼戴什么情侣挂饰,也很少看她和于孟在一起,甚至平时聊天中也几乎没听女孩提到他,而且环顾四周,舒小曼的家里也看不到任何有关于孟的影子,甚至连相片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都已经是能“打野战”的关系了…… “算了,”舒小曼摆手,旋即正色,“说正事:上次你让我办的事,已经搞定了。” 姑娘的话把杨真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什么搞定了?” “通知张家啊~”舒小曼道,“我给爸爸打电话请他出面,前几天他告诉我在拉斯维加斯跟踪***,据说发现了惊天秘闻,一旦公开就会像当年尼克松水门案和克林顿性丑闻那样震惊世界。结果在入住酒店时正好碰到苏南,所以就把张家的事情和他说过了,苏南请他放心,还说他的女婿只能是你。” 女孩说到这里一脸古怪地盯着杨真,好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只“月夜人狼”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怎么就入了苏氏的法眼呢?一派“非卿不嫁否则跳楼”的架势,苏家可是堂堂修真四大家族之一诶! 杨真只能苦笑,舒小曼的眼神他读懂了,可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既然苏家已经得知了张氏的阴谋,那么起码关于“钥匙”的问题算是解决了——苏、张两家同属修真大族,实力半斤八两,苏子晴自己也是凝神一重的高手,有了防备应该也不怕张家玩阴的了吧? 没有了“钥匙”,那么魔塚的危机就算化解了……杨真心想。 一场泼天大祸总算消弭于无形,他心里一块悬着的石头也算落了地。 “就算你用这么诡异的眼神看我,我这边的话也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诶,”他半开玩笑地说,“关于我的老婆是大佬这件事,我也很困扰的好吗?” “主角光环的就不要得便宜卖乖了啊大哥。”舒小曼黑着脸吐槽。 这家伙真让人恨不得抡起凳子给他来一下。 第四十章 战旗 新宫市近郊。 夜幕深沉,古老的城市安静地躺在江水的怀抱里,逐渐陷入沉眠,远处的灯光像是远飞的萤火虫,越来越昏暗,寂静的郊区只有舒家的别院里依然灯火通明,茶话会还在继续。 “对了!”舒小曼一本正经地放下茶杯,“你大晚上跑来到底什么事?就因为担心我于是一不小心做了幸运色狼么?” 杨真给茶叶呛了一口,满头黑线:这家伙居然能以-374°c的平静做出格外毒舌的评论诶。 “是为了那个张氏杀手啦~”他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舒小曼一直认真听着,也不打断,目光看着无限远处,直到杨真终于说完后,才道: “我只知道一件事:那个布法阵的杀手和你在樱花会遇见的,应该是同一个人,而且是九黎族人。” “九黎?” “你跟我来。” 二人沿着楼梯爬到三楼,穿过两道暗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间巨大的藏书室,两侧立着巨大的书柜,上面的书籍琳琅满目,几乎占据了大半地墙面,而更高一些的地方,则挂着许多人物的肖像,透过雕花庄严的相框,从上一个世纪注视着他们。 “看不出你家还有这种地方。”杨真感觉自己走进了一座欧洲的古堡。 “我们舒家虽然比不上四大家族那么显赫,但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舒小曼伸出手指,沿着一列列书籍凌空划过,最后定格在其中一本上,轻轻一勾,书自动飞到了她的手中。 “如果我没猜错,困住你的阵法应该是‘阴魂’。” “阴魂?” “你自己看。”舒小曼把书推到杨真面前。 根据这本《上古编年史》的记载:阴魂是上古九黎族的秘术,能召唤亡灵阴兵,杀掉一波还有一波,而且一波比一波更强;一旦困于阵中,除非找到阵眼或者布阵者死亡,否则任凭你大罗金仙也无法脱出,只能被无穷无尽的尸海淹没。只是涿鹿之战后,九黎族败亡,这种秘术就失传了。 舒小曼解释道:“《史记·五帝本纪》载:‘蚩尤乱,帝征师诸侯,战于涿鹿之野。蚩尤作大雾漫三日三夜,帝不能出。’当时蚩尤使用的就是这种阵法。” 杨真点点头,知道舒小曼说的是涿鹿之战的故事。涿鹿之战是上古时代修真者们与间最大的一场战争,当时修真界的第一英雄——轩辕黄帝带领军队讨伐魔君蚩尤,蚩尤手下的妖魔鬼怪设下阴魂之阵,一时“狂风大作,尘沙蔽天,黑气从天而降,黑气中惨叫凄厉,时高时低、时隐时现,似有无限人马”,黄帝的军队纷纷溃逃。 “这个阵法,借的是负能量,而且是灵气中最阴暗的怨力,怨力是剧毒,人类无法承受,只有一种人例外。”舒小曼拿过书,指着其中的一页,一字字念,“‘蚩尤怪力,手有五兵,以魑魅魍魉为助’,这魑魅魍魉说的就是九黎族,它们都侍奉魔君的朝臣,身体早已接受了改造,上古传说中九黎族大都什么铜头铁额啊,或者狮首人身啊什么的就是因为这个,它们‘声动九天’,‘力拔大山’,所以常被误认为妖魔。用现代科学的话说,它们的生命形式已经变异了,只有这样才可能承受怨力。” “所以,你才说他是九黎族人?”杨真拿过书仔细翻阅,书中描绘的九黎族情况和他遭遇的大致吻合,由此可以断定那个怪脸人就是布血尸阵企图困死他的人。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 舒小曼读出了杨真的脸色: “有一种解释是:这个人是张家派出的第二波杀手,埋伏在凶案现场,是为了伏击你。” “怎么说?” “很简单啊~这个人一路跟踪你和陈警官,知道你们要返回现场调查因此预先埋伏。但他够不小心,在现场留下了脚印,怕你有防备所以先下手为强,弄碎了天花板想置你于死地,在一击不中后果断退出。”舒小曼分析的头头是道。 杨真想了想,摇头:“但有一点你不能解释,这个人的修为明显比大内盛见低,你会在一个杀手行动失败后再派个更差劲的出来吗?” 问题又回到了起点,迷雾如山,沉甸甸地压在两个人的心头,舒小曼双手支颌,杨真无意识地望着墙壁上方悬挂着的舒氏家族的麒麟家徽,藏书室里静得只有壁炉的火在噼里啪啦地爆响。 音乐声忽然刺破了宁静,藏书室里回荡着一首怪异的旋律,把邓丽君的声音衬得无比幽怨: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呀~不采白不采,采了也白采。 杨真扭头看向桌面,而舒小曼则在看他,眼神失去高光,似乎心里藏着许多话想要吐槽。杨真默默地接起手机,片刻之后又默默地放下。 “是陈警官打来的,在大内盛见的伤口位置发现了半枚爪印,之前忽略了,经过技术组复原,已经确认和怪脸人留下的一致的。” “所以呢?”舒小曼躺到沙发上,“凶手找到了?” 杨真苦笑,凶手是找到了,然而迷雾却更深了。 现在在原有的问题基础上又多出一个疑问:分明是张家派出的杀手,为什么会杀死自己人? “会不会因为大内盛见行动失败身受重伤,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后继的杀手干脆终结掉他,一方面榨取剩余价值,另一方面可以栽赃陷害,一石二鸟?”舒小曼提出了她的推理。 杨真低头沉思,壁上的古钟“滴答”作响,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这的确是一种解释,”他说,“但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记得,这本书上说九黎族在涿鹿之战后已经消亡了。”杨真扬了扬桌上摊着的《上古编年史》。 舒小曼侧头想了想,耸耸肩:“会不会作者搞错了?考古本来就是通过线索推测古代遗存的研究,既然是推测就难免出错。这本书又不是什么上古秘卷,是后人编纂的,会出错也很平常啊。” 杨真拿过书,翻开扉页,上头几个小字写得分明: 编纂:张耀。 “张耀是谁?”他问。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舒小曼居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这个突然的反应让杨真吓了一跳,正想开口询问,结果舒小曼又一下子瘫到了沙发上。 “你发什么神经?” “没神经,”舒小曼有点懒洋洋地,“只是刚刚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后来又发现自己搞错了。” “什么可能?” 舒小曼坐起身,从杨真手里拿过书:“张耀是国内著名的考古学者,在考古学界的地位就如同斯文·赫定。不过他还有一个身份——张家豪的哥哥。” 杨真的脸色忽然变了。 “知道吗?你的反应和刚才的我如出一辙,”舒小曼苦笑,“我甚至想到是不是张家一方面篡改史书,掩饰九黎族的存在,一方面暗中勾结他们增强本家实力,伺机夺取第一家族的宝座,这样就能解释追杀你两次的九黎族杀手来历了。” 杨真不说话,舒小曼说出了他想说的,已经没必要再说了。 “但这不可能。”舒小曼继续道,“张耀虽然是张家弟子,但很早就和家族决裂了,这其中似乎牵涉到一桩秘辛,张家的人从不愿多谈,但家主张康曾经在修真界发表过秘密声明,正式宣布将他驱逐出张氏。这件事修真界无人不知,而且最关键的——他已经过世了。” “过世了?”杨真又是一惊。 “所以应该是巧合,”舒小曼道,“张家通过某个我们还不知道的渠道发现了这个九黎族的后裔并签订契约,只能有这一种解释!” 她拍了拍杨真的肩膀,“不过话说回来,你挺厉害的,当年黄帝都要靠天女女妭帮忙才能脱出‘阴魂’阵,你居然那么轻松就出来了,我实在没想到。” “还好吧~”杨真谦虚地摆手,“其实计算阵眼也没那么复杂……” 他没说完就发现舒小曼在睨他。 “我没有在夸你喔~” “……” “我没想到的是:那个九黎杀手道行低得令人发指,居然两次都让你跑掉了诶。” “……” “开个玩笑嘛~”舒小曼转过话题,“言归正传,现在嫁祸案已经真相大白,凶手和追杀你的九黎杀手也证实了就是同一个人,你有什么打算嘛?” 她其实就是随口问问,看看对方打算如何应付这个新冒出来的杀手,但舒小曼没想到这个漫不经心地问题,却把杨真问呆了。 真的呆了…… 杨真知道舒小曼在问什么,然而看似随意的语气却提醒了他内心深处一个一直在想的问题。 原来,自己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听起来很拉风,但换个角度看,也不过就是被动地等着人家来找麻烦。 憋屈吗? 可又能怎样呢? 张家是修真界的四大家族之一,实力超乎想象,不但拥有庞大的财富,而且历史悠久,是传承千年的秘密组织,修真界的精锐军团,拥有无数强者。 而一个仅仅炼气二重的修真者,和他们相比不过就是荒原中的一粒沙子,大气中的一颗尘埃。 所以还能怎样呢? 虽然这种日子不好过,人家不高兴就过来碰你一下;高兴了就放你两天假。但你永远都得绷紧神经患得患失生怕哪天背后会捅出刀子,结果人家还会指着你全神戒备的样子哈哈大笑。 但还能怎样呢? “我的打算就是……” 杨真缓缓地站了起来。舒小曼忽然觉得空气中有股火药的味道,好像什么东西被点着了。 “既然张家怎么都不肯放过我,那么……” 杨真走到窗前,窗外夜风寒冷,夜色中城市万籁俱寂。 “让它去死好了。” 陡地一个明闪,暗蓝色的天幕星月全无,黑沉沉地云冻结了整个天空,铅色的云层中隐雷滚滚,磨盘般地咔咔作响,仿佛上天也被这句话惊住了。 这一刻,在新宫市郊外的房间里,弱质少年,向修真界的庞然大物竖起了战旗。 第四十一章 他是谁 又是一个炸雷,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天空好像脆裂成两半。 “要下雨了呢……”杨真的瞳孔在电光中闪亮。 石化了半天的女孩忍不住跳了起来,舒小曼一直以为杨真的沉默是在考虑怎么对付九黎族的杀手,可他倒好,直接跳过练级的阶段,开始怼关底boss了。 “你不是认真的吧?!” 杨真叹了口气:“这一天迟早要来。” “但我没让你主动杀上门去!”舒小曼大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张氏是四大家族之一,已经存续了两千年,他们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汉代的天师张道陵!你知道的吧?赫赫有名的张天师!” “我知道……” “那你又知不知道他们的家老个个都有凝神以上的境界?家族的主堡共有九层不同的法术加持,防御堪比五角大楼,就是海豹突击队都攻不破,最先进的钻地炸弹也休想炸穿,除非是发动核武器或者地球毁灭,否则谁也别想攻进去!” “我也没想进攻张家主堡。”杨真说,“我有自己的办法。” 舒小曼仿佛不认识了似的盯住他。 “你要怎么做?” 杨真站在窗口,看着外头阴霾密布的夜空,许久才道: “我有一个计划,但现在还不好说,有几个环节需要求证……总之,先把那个九黎杀手找到。” “那有什么区别!”舒小曼的声音大的窗户都有点发颤,“我说过的吧~!那个九黎族人是张家雇来的杀手!那么他现在最可能在哪儿?当然就是张家主堡啊!” 杨真摇头:“他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 “因为他是九黎族人。” “什……!” “九黎族是蚩尤的手下,蚩尤被黄帝封印的,九黎族人的立场和修真者天然对立。或许张家用了什么办法说服那个人,但这种合作的基础不稳,极可能象许夜和张家豪一样,没有诚信,只有利用,这是其一。” 他顿了下,又道:“其二、此人修为不高,他绝不放心呆在人家的老巢,万一张家翻脸不认人,他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舒小曼愣住,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机,无话可说。 “你为什么非找这个人不可?”女孩放缓了语气,“就不能等他主动出手然后想办法干掉他吗?不是省事很多?” 杨真慢慢地转过身: “你以为我揪出他是为了干掉他?” 他摇摇头:“我只想和他谈谈。” 舒小曼又是一愣,接二连三冲击性的话语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人家刀都举到头顶了,居然还要“谈谈”? 谈什么?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么? “张家实力雄厚,我这种修真萌新挑衅的资格都没有,”杨真道,“但有句话说的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想要对付张家,这个九黎族人会成为那个蚁穴。” 雨下下来了。 大雨倾盆,在窗子上打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藏书室内安静得出奇。 “你什么意思?”舒小曼问。 “我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当时你没回答:这个人的修为水平明明不高,张家怎么会在大内盛见失手后派来这么一个人?”杨真说。 “我当时也觉得不可能,”舒小曼道,“但后来想想发现自己错了。这个九黎族人精研阵法,这种人大都是学术宅,死读书的那一种,你见过哪个学术宅擅长战斗的?” “但这里却说,九黎族‘力拔大山’,”杨真拿出厚厚的《上古编年史》,“我们交过手,他没有什么天授神力。” 这句话把姑娘彻底问住,舒小曼发觉自己的推理又开始崩坏了,她张了几次嘴,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以这里面一定有蹊跷,”杨真重新回头看向窗外瓢泼的大雨,“知道吗,我有一种预感,这个谜底一旦被揭开,别说什么张家,恐怕整个修真界,都将被彻底颠覆。” 第四十二章 审讯 第二天杨真没回学校,他翘课了。 这件事在新宫大附属又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震动,人们纷纷猜测,但谁也不知就理,因为杨真此人太过神秘。 根据的《校园野史》记载,杨真来历成谜不知路数,疑似校长私生子,入学三月接连掀起校园风暴,拳打f4,脚踢高理事,吸引了无数眼球。 准训导主任看不过眼,挥起八十二斤偃月刀前来厮杀,不料战不三合即被挑落马下,在课堂上被当场轰杀,随后又爆出偷窥女更衣室等种种黑历史,最后被杨大侠吊上教堂十字架,宛如裁决。 从此杨大侠成了女生们心目中的英雄,不少女生和男友吵架,飙出的必杀句就是: “你怎么不学学杨真?没种!” 于是一颗杀星在新宫大附属冉冉升起,听说杨真翘课,老师们如释重负,知道自己的课堂暂时安全了;男生们个个击掌相庆,知道自己的女朋友暂时保住了。 但杨真翘课的原因很简单,他去了警局。 新宫市在南方算大城,国际经济和文化的交流中心,想要在这里找到一个人堪比大海捞针。九黎族人面貌狰狞可怖,必定不敢公开露面,甚至不敢到人多的地方,想要找到他更是难上加难,好在杨真不需要亲自动手,在找人方面有人比他专业得多。 “你好,陈恩雅警官在吗?”杨真冲前台值班的民警问道。 民警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是?” “我是她朋友,找她有点事。”杨真随口说。 昨晚的电话中陈恩雅说过,已经撤销了指控,因此杨真已经可以在警局公开露面了。 民警翻了翻电脑,又拿出登记簿递到杨真面前。 “你先登记吧——陈警官人是在,但我恐怕她没空见你。” 杨真微微一愣,来之前他就已经在电话里和陈恩雅约好了时间,怎么会…… 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他匆匆在登记簿上签下名字,乘电梯径自上了三楼,接着就明白了…… 真的出事了。 而且是大事! 陈恩雅的办公室就在审讯室的旁边,透过厚厚的防弹隔音玻璃,杨真可以看到美丽的女警官正在审讯室里暴走,对面端坐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他背后一个戴着白手套的人昂首挺胸地站着。 “这是……?”杨真指了指审讯椅上的中年男子,问带他进来的值班民警。 那人始终闭着眼睛,正襟危坐得好像屁股底下的不是审讯椅,而是铁王座。 值班民警恨恨地瞪着那个男人,然而写在脸上的却只有无奈。 “金三角的巨头,人称观爷,几年前曾经被捕,凭借自己通天手腕逃过了死刑,复出后很快东山再起,势力反而更胜以往,如今已经是金三角赫赫有名的教父。几天前市里缉毒行动,我们抓到了他,可你看看……” 他指着审讯室里气势万钧的中年男子,气得后头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真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他的心情,这位“观爷”根本就不像在受审,倒好像带着十万天兵来警察局砸场子。 “不是人赃俱获么?”杨真问。 民警苦笑了一下,朝观爷背后管家模样的那个人努了努嘴: “知道他是谁么?” 杨真摇摇头。 “阿兰·德肖维茨。”民警道,“隶属纽约律师事务所,被誉为世界上胜率最高的辩护律师,打赢过五角大楼文件案、拳王阿里拒服兵役案和辛普森案,1979年罗德岛社交名流“萨尼”谋杀案中,所有人都认为唯有奇迹才能让被告免于30年监禁。但德肖维茨介入后硬是推翻了所有铁证,最终让被告无罪释放。” 杨真摸了摸鼻子: 看来是个“纪晓岚”。 “这次抓到‘观爷’机会难得,市局严令限期破案,”民警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地看向审讯室里不断抓狂的陈恩雅,接着拍拍杨真的肩膀: “你恐怕得再等等了。” ※※※ 审讯室。 “啪~!” 清脆利落的巨响,陈恩雅忍无可忍地一巴掌………… 拍到了桌子上。 “胡贞观!你是哑巴吗?我在问你话!”陈恩雅咬牙切齿,用力得仿佛在挤出声音。 不过这种地方显然不是嗓门大就有用的,中年男子胡贞观嗒然闭眼,双手交叉扶着拐杖,仿佛拄着王者之剑。 “这位小姐。”背后的德肖维茨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鄙人仔细研究过贵国法律,被告在确定罪名以前享受法律赋予的沉默权,因此接受警察讯问时可以拒不回答。另外我不得不提醒您,您这么大声说话有恐吓我当事人的嫌疑,还请您注意您的态度。” 陈恩雅双手握拳,用力得指节都开始发白了。 “另外友情提醒:贵国法律明确要求警察在讯问犯罪嫌疑人之前,必须先告知其享有沉默权。可是从刚刚开始一直到现在我都没听见您履行过这项义务,身为执法人知法犯法可是很糟糕的,这一点请您务必牢记在心。” 陈恩雅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今天一上班就被组长叫来这里突击审讯,陈恩雅知道上次市局缉毒行动自己没参加,倒也不敢多说,原以为人赃并获的审讯没什么难度,可谁知对方不知从哪里请来了这个金发碧眼的美国佬,她说一句能顶回十句,分明是铁证如山到了他嘴里全都站不住脚了,而他还要在那里大言炎炎地指导自己如何取证…… 胡贞观更过分,到了警局还一派“教父”的派头,搞得好像她才是那个被审的人。 最糟的是如果不能在48小时里确认“观爷”的罪证,警局就必须放人,那么再想抓他就难了。 陈恩雅死死盯着对面两张仿佛已经胜券在握的嘴脸,一张文质彬彬,一张云淡风轻,就好像在说“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呢”。但她也不能不承认那个讨厌的美国佬说的是对的…… 如果警察不履行告知义务而径行向嫌疑人讯问,就算取得了供词噎极可能因为取证手段不合法而被法庭排斥,那么这大半天的辛苦就全白费了。 所以…… “你有权保持沉默,你可以不说任何话。”陈恩雅的声音憋屈得好像吃了一碗隔夜的剩饭。 德肖维茨微微一笑,凑到胡贞观耳边,用完全需要以外的音量“轻声”说: “先生,陈警官已经允许您不说话了,不过我想这出自导自演的闹剧还要占用您一些时间,所以接下来的问题您当作耳边风就好。” 陈恩雅险些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抽了过去。 ※※※ 隔离窗外的办公室里,杨真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从到这个办公室起,他已经喝了七杯茶了,墙上挂钟的短针也走了七格,可隔离窗那头的审讯依然没完没了,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啊? 他实在忍不住站起身,蹭到办公室的另一个警员跟前: “兄弟,能不能喊陈警官出来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那人倒也爽快,直接就给杨真跑了一趟审讯室。陈恩雅正在焦头烂额,回头一看杨真正隔着玻璃冲她挥手,登时想起今天还约了他见面。 难道那个怪脸凶手有消息了? 陈恩雅转身就出了审讯室,德肖维茨看着女警急匆匆的背影,轻声嗤笑。 “观爷,看来中国的警察没什么本事,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他对端坐如钟的胡贞观说。 胡贞观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抬眼向陈恩雅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但这一眼却让他再也离不开眼睛。他死死地盯着隔窗外陈恩雅的方向,许久,许久……眼里忽然流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好像坠入了一场噩梦! 那个和陈恩雅说话的学生,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 隔离窗外,陈恩雅瞪着杨真: “原来你这么火急火燎地叫我出来,就是让我帮你找人?”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杨真注意到了女警花黑的宛如人生再也没有希望的视线,“我又没拿私事烦你,这可是日侨案的凶手,你不是一直想抓他归案吗?” “我是想抓他归案没错,但你就不能等我把‘他’搞定后再说吗?”陈恩雅指着隔离窗里的胡贞观。 距离最后的释放期限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然而审讯进展缓慢,现在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结果这家伙不是来报喜的,反而是来求支援的……陈恩雅觉得自己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这两个家伙就是找她讨债,里面那个是,外面这个也是。 杨真无奈,“我也想等啊~可你……” 他向审讯室瞥了一眼,回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也让我等太久了吧?” ※※※ 审讯室里,胡贞观的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至死也不会忘记这张脸,当年在金三角,就是这个人单枪匹马毁了他苦心经营的组织,让他坐了十年的牢;还打折了他一条腿,让他直到现在走路都得拄着拐杖…… 这一瞬间,胡贞观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瓢泼的大雨中,手持双枪的少年从门口走来,手下端起ak一拥而上,弹幕同时从四面八方拥来,雨幕中枪焰闪灭,完全没有死角,但少年步履依然坚定,每一次开火都有一个手下倒地……垂死的呻吟与重伤的哀嚎,混合着枪声,组成了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胡贞观纵横金三角,一生杀人不计其数,从未真正害怕过什么,但这次他害怕了,这个东西简直不是人。那么多的人那么密集的单雨居然没能挡住他,甚至没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然后,少年走到了他的跟前,水沫像是一层微光笼罩着他,枪顶在额心,少年眼神如冰: “死。” 少年只说了一个字,如同神衹宣判,又如恶鬼夺魂,雨水冲过他的身体,把别人溅在他身上的血迹洗清,在地上流出一道浅红的血痕,触目惊心。 然后现在他又看过来了!虽然不是当年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但现在这种仿佛视若无睹的视线,在胡贞观看来说不出的杀气四溢。 “观爷,观爷?” 来自身边的呼唤把胡贞观拉回现实,他扭过头,发现德肖维茨在叫他。 “您没事吧?”德肖维茨留意到“观爷”的脸色不知怎地白的像纸。 “有件事你可能猜错了~”胡贞观艰难开口,“那个女警不是退缩了,而是去请帮手了。” “帮手?” “看到那个和她说话的男人了吗?”胡贞观朝杨真看了一眼。 他忽然想到了陈恩雅刚刚指向他的手指,又想到了杨真看过来的那一眼。一个令他绝望的念头,从脑子里蹦了出来。 “我们……”他咽了口唾沫,“交代吧。” “观爷?” “再不交代,恐怕审讯就换人了,你注意到了吗?”胡贞观朝杨真瞥了瞥,又赶紧把视线收回,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不是警察,所以警察的规章……对他无效,也就是说~他什么都做的出来……”堂堂一代“教父”,说话的声音竟然轻得有些飘。 德肖维茨先是一呆,旋即忍不住笑了起来:“观爷,您不是吧?那就是个学生……”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胡贞观突然躲新冠似的退开半步。 “你要找死别拉上我!” 话音刚落,审讯室的门“砰”地被推开,巨大的力道让人怀疑会不会扭曲时空,胡贞观打了个哆嗦,见进来的还是刚才的女警官,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陈恩雅却是气急败坏——她刚刚和杨真快吵起来了,一腔无名之火,看到胡贞观的时候有一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感觉。 “姓胡的~!”她拍桌,“我没时间跟你废话……” 话说到这里陈恩雅忽然愣住,这种威胁怎么听都流露着一种败犬的气息,而且指不定那个美国佬又要拿此大做文章,那不是又绕回去了? 陈恩雅犹豫不定,思考着是不是该换个开场白,不料这半句话听到胡贞观的耳朵里,却让这个一直稳如泰山的教父立刻趴到了面前…… 没时间废话,接下来就是换人审了吧?! 想到这里的胡贞观赶紧开口,生怕慢一步这个美女警察就…… “不废话,不废话,”他说,“那两箱毒品,都是我的。” 陈恩雅眨了眨眼睛,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