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极品妻》 正文 第001章 电梯惊魂 “叮咚,砰!”电梯上到二十四楼的时候陆婉婷在上面狠狠的踹了一脚,她双手叉腰,中气十足,发泄似的大喊了一声,“陈氏集团十年内必亡!” 今天的面试经历郁闷的要死,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让她好好的发泄一下,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陈氏大厦里应该只剩下她一个人,但是角落里一个低沉的回声却让她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安静点,欧巴桑!” 这个声音让她猛的回过头,电梯的角落里竟然还站着一个男人!他这么晚了在这干什么,陈氏集团的员工不是在五点钟的时候就已经下班了吗? “你是谁啊?”陆婉婷的情绪一下子紧张起来,脑中闪过很多不好的画面,女学生在电梯内遇到色情狂魔,职场ol在电梯内遭遇抢劫,她才刚刚毕业还没有享受大好的年华,可不想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男人没有搭理她,他一直看着电梯的天花板好像是若有所思,从内心到外表都透着一股嚣张劲。 陆婉婷不得不把身子往电梯的角落缩了缩,与男人保持了最远的距离,坦白讲陈氏集团也不愧是跨国公司,在人员外貌这件事上还是要求的挺有水准的,这个男人器宇轩昂的样子放在封面杂志上都不算过份。 只可惜她这次的面试输的太惨了,甚至连个被人事总监责骂的机会都没有,否则的话能和这种外貌的人做同事也不错。 陆婉婷将手里的简历塞到包里,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面试机会就这么没有了,她比谁都心疼,她用指甲使劲戳了戳自己的手心,都怪自己在等候的时候睡着了,这么久都熬过去了,偏偏这会出了差错。 她的眼泪充斥了眼眶,恍惚间觉得那个男人在向她走来,她的脸竟然有些发烫,不好意思的转到一边,胸口也不由自主的做了几次深呼吸,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平时见到明星的海报都能心平气和,现在竟然会为了个长的还可以的男人乱了方寸。 ‘嘭’地一声轻响,脚底一紧,电梯突然停了下来。 “嘿!”刚才一脸平静的男人突然激动起来,他朝陆婉婷冲了过来,让她一下子裹紧了自己的衣服,他要干什么!抢劫吗! “不要啊!”她大叫了一声,紧紧的闭上了双眼,不过那个男人的手并没有碰到她的身上,而是按了一下电梯旁边的紧急按钮。 “你干嘛?”她有点吓傻了,赶紧擦干脸上的眼泪,躲到电梯的另外一边。 “4号电梯有人被困,马上过来排除故障。”男人对着对讲机很流利的下着命令,他完全没有理会陆婉婷的反应,好像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 “不好意思,我有幽闭恐惧症,刚才有点害怕。”陆婉婷知道自己误会了,急忙找了一个并不高明的借口掩饰过去,但是她并没有放松警惕,始终将身体缩在距离这个男人最远的角落。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种环境下不出点事都难,虽然这个男人看上去对她没有丝毫兴趣,但谁知道他不是欲擒故纵。 杂志上说当男女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一定要争取主动,如果女人太软弱很可能会被欺负。所以一定不能让对方发现自己有害怕的情绪,因此她强作镇定,开始试着和这个男人搭讪。 “你在陈氏集团工作多久了?这里的待遇不错吧。我在24层工作,不用担心这里的电梯经常出状况很正常。” 她撒了一个谎向男人表示自己是他的同事,潜台词是让他不要胡来,以后大家还要经常见面,但是那个男人只是不屑的瞥了她一眼。 “你不要乱动,这里可是13楼,我可不想掉下去陪你一块死。”对讲机的那头迟迟没有回应,男人只能试着按了按电梯的其他按钮,但是这些按键全部都失灵了。 这是陈氏集团特别设置的保护系统,当电梯停在两个楼层之间的时候,电梯门会强行关闭,以免有人在爬出电梯时出现不必要的人身伤害。在这种情况下除非保安室先打开强行关闭的开关,否则的话就算有专业的机械都没用。 “放心吧,我更不想!”陆婉婷不客气的回敬过去,她拼命按着自己的手机,但是上面连一格信号都没有,就连网络连接也处在极为微弱的状态。 陈氏集团正是百密一疏,电梯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能不覆盖wifi呢。现在倒好,什么通讯方式都没有,只能坐以待毙。 她拿着手机左摇右摇,希望能发生奇迹让她拨打个紧急通话出去,但是摇到手机发烫也没看到期盼之中正在通话的绿色画面,如果这个电梯时一个棺材,她可不想和这个冷漠男同穴而眠。 可就在她急的抓耳挠腮,甚至打算立下遗嘱的时候,男人已经进入了一种闭目养神的状态,对于她的十万个为什么他除了不耐烦的皱皱眉头,就是“嗯”或者是“啊”的回答。 “你不会说话是不是?陪我聊天有那么难吗?” 陆婉婷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但是这个男人爱答不理的态度让她自感没趣,电梯里的空调不行,她觉得越来越闷热,干脆解开了自己的衬衣领子,可是喉咙里还是干的冒火。 “这陈氏的总裁也太不靠谱了,保安一点素质都没有,还说是跨国的公司,服务水平都赶不上我们小区的管理员。不是说应急流程世界第一吗,我看是世界倒数第一吧。” 陆婉婷从早上开始就在大厅等候面试,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没喝了,她越想越委屈,如果陈氏集团不是一次性让两百人过来面试,她根本不会在走廊里等的睡着了,不就是要找一个秘书吗,用得着那么大的阵势吗! 现在连这里的电梯都跟她过不去,都等了半个小时了那些保安一点反应都没有。她这辈子与好机遇无缘,与坏运气却密不可分。211大学的毕业生连续半年都找不到工作,到现在还只能依靠两份临时工作过活,说出去有人信吗! 她觉得老天绝对是神经错乱,在为她打开一扇门的同时也顺便把窗户锁死了,每天看着她像个小白鼠一样在屋子里乱撞,如果有一天她死了,一定好好问问这个老大爷,这么玩有意思吗! 她哭的歇斯底里,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男人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啊?” 男人的眼中都是厌恶的神情,他把手指塞进耳朵里,隔离了陆婉婷的哭声,被关在电梯里就够倒霉的了,更倒霉的是还跟一个疯子一起关在电梯里。 “我不管,我现在必须出去吃东西,太难受了。”陆婉婷在电梯门旁边蹲了下来,经过刚才声嘶力竭的吼叫,她最后一点能量也用完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包,平时她都会放一些零食之类的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但是今天为了体面一点,她借了一个同住闺蜜小紫的包,里面连块糖都没有。 “有没有人啊!都死了是不是!”她用力拍了拍电梯的门,又饿又渴的感觉已经让她狂躁到了极点,如果再不从这个地方出去,她真的要得幽闭恐惧症了。 “都跟你说了安静一点。”男人几乎是把她从门口拖开,他一直看着电梯的控制板,虽然这个电梯有着多项国际先进的认证,但是也绝对经不起一个疯子这么折腾。 “你别在哭了,半个小时之内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男人的情绪也有一些焦躁,等他从这里出去一定把那些保安都炒了,按照平时的训练速度在电梯间和控制室来回跑上十次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那你有水吗?能不能给我喝一点?”陆婉婷咳嗽了几声,她抿了抿自己的嘴唇,用求助的目光看着电梯里的男人,在饥渴交迫的时候求生可比面子重要多了。 “没有!”男人将手里的袋子往身后放了放,里面的东西与电梯的墙壁发出了一种清脆的碰撞声。 这个声音让陆婉婷的眼睛亮了起来,眼尖的她早就看到他鼓鼓囊囊的袋子里有一听类似于饮料的东西,她慢慢的挪了过去,故作可怜的说道,“求求你了,我就快渴死了。” “我都说了没有,一会出去后自己去买。”男人大步朝反方向走进,这里陆婉婷看的清清楚楚,瓶子里装着的是液体。 “少骗我!”她逮到机会用力抓住了那个袋子,将里面的瓶子拿了出来,在男人面前摇了摇,“这不就是饮料吗?别那么小气,出去后我十倍还给你。”| 她说着就要把盖子打开,现在他们两个人可是共同患难的难兄难弟,他竟然见死不救,简直是没人性,这点小小的惩罚根本就是应该的。 她害怕男人会和她争抢,像刚刚觅得食物的野兽一般,用自己的身体将瓶子挡住,背对着男人蹲在电梯的一角。 不过这一次男人却始终站在原地,他从嘴角露出了一丝诡笑,“你确定你要喝下去吗?” 正文 第002章 耍酒疯 男人拿起酒瓶自己先喝了一口,像是要挑衅一样在陆婉婷的面前晃了晃,“现在你还确定自己要喝吗?” “混蛋!”陆婉婷咬着嘴唇骂了他一句,要是换做平时这种有人碰过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要的,但是现在她都已经快要渴死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她举起瓶子往自己的嘴里猛灌了几口。 喉咙就像灌了一条火线进去,‘咳咳’想吐都吐不出来了,自己喝得太急,这哪里是水,分明就是烧酒啊,自己也不是滴酒不沾的人,以前在家乡酒席上,也能喝上几杯的,应该不会醉的。 不过很快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热,整个人都有了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你给我喝了什么?”她尽量将目光聚焦到男人的脸上,不过她还是觉得他的样子变得越来越模糊,那张冷冰冰的脸在这种虚化处理之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它会让你安静一点。”男人对着她笑了笑,瓶子里装的是高浓度的威士忌,正常人喝上一杯都会开始打晃,更何况这个女人刚才把这瓶威士忌当成了矿泉水,很快她就会像中了麻醉针的大象一般昏睡不醒。 想到自己终于能够耳根清净一会了,他如天恩大赦般的放松下来,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犯了一个极为致命的错误,醉酒也分为很多种,有些人是乖乖的躺下睡觉,但是还有一些人是喝的越多就越兴奋,很不幸陆婉婷属于后者。 她拽着男人又哭又笑,她这半年以来已经受够了这些大公司的白眼,那些人事经理根本不看她的成绩和能力,只关心她什么时候结婚生孩子,会不会请产假耽误公司的工作,这些性别的歧视完全摧毁了她做学生时的自信心。 “我只要一个公平的机会,为什么你们都不给我。”她拽着男人的衣服简直把他当成是路灯杆兼卫生纸了,流出的两行鼻涕就快沾到他的衣服上了。 男人有一些小洁癖,换做是平时早就把这个女人推开了,但是今天他总觉得自己的手抬不起啦,陆婉婷的身体像一条水蛇一样缠绕在他的身上,口中喷出的酒气挑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把脸往旁边侧了侧,试图躲过这个女人身体上散发出来的幽香,但是这种刻意的回避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喉咙一阵阵的发紧,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让他把手伸向了陆婉婷的腰间,他想拥抱住这个温柔的身体,让她一点一点的融化进自己的身体里。 “别离我这么近,到那边去。”男人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行为,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做了两次深呼吸,平时他的酒量不差,但是今天的电梯间格外的闷热,让他的额头也冒出了一层汗。 他开始出现了一种幻觉,满脑子都是这个女人的笑容,身体也不由的向她靠拢,意识和行为的纽带似乎发生了某些故障,尽管他一个劲的告诉自己不可以,但是身体的反应却骗不了任何人。 “为什么要我去那边,我偏不去。”陆婉婷满脸通红,她故意走到男人的面前拽着他的衣领,不过男人的身高比她高了很多,她只能踮起自己的脚,两个人的额头几乎贴到了一起,她的体温越来越高,职业装的背后已经有些浸湿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把头低下来想要逃离,但是男人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吻住了她的嘴唇将她纤瘦的身体紧紧的抱在怀里。 荷尔蒙的味道弥漫在这个空间里,陆婉婷的身体被男人抵在电梯的镜子上,她觉得自己就快喘不上气来了,两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汗液让镜子上起了一层薄雾。 电梯的地上多了一件男人的西装,紧接着又出现了一件女士的衬衣,陆婉婷握着手提包的手慢慢的松开,她抓住了电梯里的扶手,将身体调整到了合适的位置。 男人修长的手指抓着她的肩膀,所有的触感都让她感觉到迷乱,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身体不断的在往上飘,将她带到了充满彩虹的云端。 大概过了半小时,陆婉婷终于清醒了过来。 “你干了什么!”陆婉婷看到两个人衣衫不整的样子陷入了极大的恐慌,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她慌乱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抱着膝盖蹲在电梯的角落里。 “我不是……”男人对眼前的一幕比她还要震惊,平时有人请他去夜总、ktv他总是在婉拒,因为他不能接受这些人把感情的事情看得平平淡淡,只贪图一时的享乐,可是今天自己竟然在电梯里……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听到陆婉婷的哭声更是觉得不知所措,他脱掉弄脏的衬衣,慢慢的走到她的身边想安慰她一下,但是这引起了陆婉婷更加强烈的不安感。 “你走开,走开啊!”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到了一个袋子,把这个重物朝男人的额头上抡过去。 男人随之发出了一声惨叫,这个突然的袭击让他措手不及,见过发酒疯的,可没见过疯的这么厉害的,而且这个女人的力气极大,他一下子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但还是接连遭到了好几下撞击。 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进入了他的眼睛,他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身体重重的摔倒了地上。 陆婉婷惊魂未定,她抱着那个袋子全身颤抖着看着身受重伤的男人,电梯里的血越来越多,她试着探了一下男人的鼻息,他的呼吸已经非常的微弱了。 “你醒醒,你醒醒啊,我不想杀你的!”凄惨的哭声从电梯里传了出来,门外的保安终于听到了东西,他们聚集到电梯的旁边,用力敲着电梯的门。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我们马上救你们出来。” 保安找来了撬棍撬门,他们的手一直在哆嗦,刚刚他们以为大厦里已经没有人了,就在休息室赌了两把,没想到这个时候电梯偏偏出现了故障,而且还关了一个最不得得罪的人物。 “你们快点救人!有人晕倒了!”陆婉婷在里面发出了凄厉的叫喊,更让这些保安觉得自己闯了大祸,他们用手将电梯的大门扒开了一道缝隙,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个女孩惊恐的脸。 “你等一下,我们救你下来。”电梯的位置有三分之二都在十二楼,这个缝隙刚好能让一个人侧身通过,保安本来想去拿梯子,但是陆婉婷已经从电梯里跳了出来,口中不停的大喊。 “救人!救人啊!”她边叫边往外跑,保安员觉得这个女人非常的可疑,但是眼前的情况却更是让他们三魂不见了七魄。那个能决定他们命运的男人此刻已经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救护车,你们还不赶紧叫救护车,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得陪葬。” 保安员在她的身后大叫着,他们窜到电梯中想采取急救的措施,但是却不敢动那个男人一下,真要是死了人他们谁都担待不起。 她听到了这个叫声,但是却没有回头,慌慌张张的跑到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下意识的报出了自己家里的地址。 “姑娘,这么晚了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下次别喝那么酒了。”出租车司机对她好言相劝,但是陆婉婷却将身体缩在后座不再言语,她的酒劲又上来了,意识逐渐脱离了她的身体,没多久司机就听到了后座的鼾声。 “现在的姑娘啊,真是不懂得世道的艰险。”出租车司机感叹着把她送到了公寓,甚至看到她走路不稳还把她扶到了公寓的楼上,这个敏感的女人完全没有提防的意识,她对出租车司机随意的说了声谢谢便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还好这一次她碰到的是一个好人,那个老司机在帮她关好门后就离开了她的房间,陆婉婷觉得自己的身体很累很累,全身上下都有一种酸疼的感觉,连那声重重的门响她都没有听到。 不过在昏睡的意识中她却清醒的记得自己在电梯中发生的事情,男人温热的体温让她刚刚的惶恐逐渐平静下来。 她只是觉得自己不值得,这么珍贵的第一次就这样给了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男人。眼泪再一次充满了她的眼眶,他会为自己负责吗,还是这一切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次免费的快餐 睡梦中她不禁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将手里的东西抓的更紧,从这个沾有男人血液的物体上获得一点点的安全感,她带着这种感觉沉沉的睡去。 这个时候她还没有意识到她把男人的袋子带回家了,而这件东西对于那个男人的重要程度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正文 第003章 酱菜杯子 “大哥,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什么人干的?”一大早陈氏集团的二公子陈仲武就闯进了福雅私立医院的贵宾病房,平时他对人总是和颜悦色,但是今天他漆黑的脸色让周围的医生和护士都避之不及。 昨天睡到三更半夜突然接到公司保安的电话,吞吞吐吐的说他大哥出事了,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恶梦,外面的人谁不知道陈氏集团的ceo是空手道黑带,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人打伤了。 “大哥,那个女人到底是哪个仇家派来的,我现在就去查,敢和我们陈氏集团作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陈仲武用力攥着拳头,连骨节都发出咯咯的响声,从小到大他和这个双胞胎哥哥的感情最好,他出事就相当于他出事,这个女人简直是不想活了,竟然敢对他的哥哥下手,这次就算是挖地三尺他也要把她找出来。 “不用那么紧张,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躺在病床上的陈伯文摸了摸自己包着纱布的额头,昨天晚上他被人送进医院的时候差点让整座城市的记者都跟踪采访,他只能说自己工作劳累不小心昏倒在电梯里硬是把这些报道压了下去。 而且这事实在是太丢人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不是自己现在不能出院,他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想通知。 面对仲武急切想知道真像的眼神,他只能简要的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他省略了那涟漪的一幕,只是说他和那个女人在等电梯的时候都喝醉了,结果没想到她发酒疯乱来,直接把他送进了医院。 “大哥,昨天那瓶酒你们俩都喝了?”仲武听说那个女人是因为“喝醉”才行凶的时候,语气中多了一些不确定,所以他迅速转移了话题,夸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哥,你下次可真得小心点,别忘了咱俩可是双胞胎,你这次受伤连我的头皮都一阵阵的发疼。” “你还好意思说你的酒,以后再慢慢跟你算账,总之这件事不要张扬,尤其是奶奶那里,我不想让她担心。”陈伯文的头一直疼,他根本没有留意到仲武的神情,只是想尽快把那个鸡缸杯和那个女人找出来。 他让自己的弟弟对外宣称他是去国外出差了,然后秘密回到公司调查那个女人的行踪,他一定要把昨天的事情问清楚,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故意的阴谋? 更何况那个女人还带走了他要送给奶奶的生日礼物,一个价值四亿元的珍贵文物,鸡缸杯。那是他好不容易从拍卖会上拍回来的,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把它带回来。 “鸡缸杯?那个女人该不会是个文物贩子吧。”陈仲武有些哭笑不得,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是文物大盗,这可是他见过的最直接和最没有水准的盗窃方法了。 “不可能。要是她知道那个东西那么值钱,绝对舍不得用它砸我的头。”陈伯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能被价值四个亿的古董砸破头他应该也算是古今第一人了。 “用这个杯子才配的起大哥你的身份,放心吧,能把我大哥弄成这样的女人我也想见见。” 陈仲武嬉笑着离开的病房,还不忘对刚刚受惊的护士挥了挥手,这种风流倜傥的告别方式立刻引起了一片轻声尖叫。 后面的护士都在议论纷纷,虽然两个兄弟长得一摸一样,但是性格可是大相径庭,大公子沉稳内敛,但是这个二公子却风趣倜傥,如果要选一个做老公的话,还真不知道选哪个才好。 陈仲武知道这些女人在想什么,这些年来有不少名媛都希望可以靠近他们两兄弟身边,能成为陈家的媳妇就等于是坐上了皇妃的位置,一辈子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有多少人能够抵挡的住这种诱惑。 只不过在感情这件事上,他们兄弟两个人却采取着截然不同的态度,仲武对所有人都是暧昧不清,既不承诺也不拒绝,而仲文则是一概拒绝,就连奶奶特别为他安排的相亲都找理由推脱,所以他这个弟弟才在暗中帮了一点小忙,没想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不由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次简直是自找麻烦,为了能让大哥对女人产生一些兴趣,他奉奶奶的命令,在他常喝的威士忌中添加了一些催发荷尔蒙的成份,这个分量他找医生商量过,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伤害,但是没想到他大哥遇到了这样一个奇葩。 他径直走到了公司的保安室,昨天晚上值班的几个保安都战战兢兢的等在那里,大公子出了事,二公子一定是来兴师问罪的,待会说不定就会把他们严刑拷打,所以这些保安只能尽可能的美化着自己的行为,让二公子忽略掉他们擅离职守的这件事。 “二公子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我们处理不当,当时我们只想尽快抢救大公子才放走了那个女人……” “不用解释了,把昨天晚上的录像调出来给我看看,记住从我大哥进电梯的那一刻开始一分钟都不能少,还有那个女人在这个大厦中的所有活动,我都要知道。” 仲武打断了保安的话,这些人啰啰嗦嗦的每一句重点,还是看录像最节约时间。 周围的人互相的看了一眼,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只能把昨天晚上的录像调了出来,只不过画面只截止到陆婉婷上电梯的那一刻,后面在电梯里发生的事情全部变成了一片雪花。 “怎么回事,这带子怎么了?”仲武心里着急,所有录像装置都没有什么问题,偏偏最重要的这一段被洗掉了,他差一点把保安队长踹出去。 “二公子,昨天电梯故障的时候引起了电流对冲,电梯内的摄像头也坏掉了,今天早上刚刚修复好。” 保安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段话,昨天晚上的录像当然没有洗掉,只不过上面的内容足够让二公子杀人灭口,所以他们统一了口径,带子坏掉了没有办法修复。 “算了,叫人事部的人过来一下,我需要知道这个女人的全部资料。”仲武又看了一下其他几个时间段的镜头,这个女人竟然是来公司面试的,简直是老天爷都想帮他,陈氏的面试程序严格,即使没有录用也会留下最多的人事资料以后备选。 没过五分钟,人事部的总监就亲自把员工面试登记表送了过来,这个女人是公司的人事专员邀请过来的,为了给对手造成陈氏集团正在大肆扩张的假象,只要是年龄和学历相当的人都会邀请过来,不过这只是一个虚假的职位,并没有真的打算要请人入职。 “对不起二公子,这次是我们把关不严,让不知所谓的人混了进来误伤了大公子,以后再也不会了。”人事总监低着头承认错误,公司虽然有着严格的保密机制,但也是一个最存不住秘密的地方,大公子被人打伤的事情差不多整个集团都知道了。 “我大哥是不小心跌到的,这个女人不过是刚好和他同乘了一部电梯而已,记住了吗?” 二公子用凌厉的目光看了周围的人一眼,人事总监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灿灿的退到了一边,这件事在公司已经传出了不少版本,不过二公子的这个说法绝对是官方的。 陈氏集团暗流汹涌,因为这件事所有人的言行都变得小心翼翼,但是这一切陆婉婷却完全不知道,她正躲在家里生闷气,因为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亏大了。 她的家族教育一直都很传统,奶奶说过,如果和一个人有了肌肤之亲,那就必须要嫁给他,如果那个男人不肯娶她,那么他就是她的仇人,只能报了仇才能恢复自己的清白。可是那个男人那么冷谈自己真的要嫁吗? 清醒过来之后她觉得这张长期饭票其实并不可靠,就算那个男人肯对她负责,她也只是吃了一锅冷饭,而且还是一锅怎么加热都没反应的冷饭。 她气鼓鼓的收拾着家里的东西,计算着自己要吃多少天的泡面才能够收支平衡,因为宿醉她连兼职都没有了,收入少了一大截,不得不算啊。 突然她在茶几下面发现了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她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东西啊,难道是昨天晚上带回来的? 她拆开外面的盒子,里面包裹着好几层丝绒做的包装纸,足足拆了五分钟才看到里面的东西,一个画着花纹的小茶杯。 就这种东西也用得着包裹那么多层吗?陆婉婷不知道什么是鸡缸杯,在她看来上面的花纹只有小学五年级的水平。不过本着不浪费东西的原则她还是把那个小杯子留下了。 “算了,你就当做是我受到惊吓后的补偿吧,虽然少了点,但是我不会嫌弃你的。” 陆婉婷泡了一碗泡面,想到微博上那些精美的膳食搭配,她也拿出了一袋酱菜作为陪衬,这个小杯子盛不了其他的东西,但是放上酱菜却是刚刚好。 她把它随手放在了餐桌上,满意的为自己的午餐拍了一张照片,她看着鸡缸杯轻声细语的说,“你得好好谢谢我,多亏了我你才能物尽其用,否则的话早就被人扔到垃圾场去了。” 陆婉婷觉得自己做了件大好事,但是如果鸡缸杯也有灵性的话,它现在一定是委屈的直哭。 从它出生开始它就是皇帝专用的,后来成了富人间用来炫耀身份的贵重物品,四个亿的身价让很多人连看它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但是现在它却变成了一个酱菜杯和一碗泡面摆在了一起,这难道就是它的宿命吗? 正文 第004章 同病相怜 “唉!”陆婉婷在床上翻了个身,她本来想在家里好好的补补眠,但是却怎么样都无法入睡,老人们常说嫁乞随乞、嫁叟随叟,她既然已经和那个男人发生了关系,以后也不可能再嫁给其他的人,总得找个机会好好谈谈才行。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脑,陈氏集团出了伤人案应该也算是一件大新闻,可是整个网页上竟然看不到一点消息,除了一些陈氏集团形势一片大好的新闻,看不到一点负面的报道。 难道是出了人命,所以把所有的新闻都压下来了吗?她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全身一个激灵,她才二十几岁不想就这样做了寡妇。 她不安的在房间中走来走去,焦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突然她接到了闺蜜小紫的一个电话,这个电话彻底让她的心掉落进了深渊。 “婉婷,你昨天不是去陈氏面试了吗?怎么样?有没有听说到什么消息,听说他们公司昨天出事了……” 小紫夸张的叙述着,她看到一个论坛里写着陈氏的八卦新闻,其中有一条就是救护车在昨天晚上出现在陈氏,并且还有知情人士称那辆救护车驶入了一家私立医院,但是陈氏公关部的经理却拒绝作出任何回答。 “死人了吗?”她觉得自己的语言能力都快消失了,可是小紫却没能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那条小道消息在发布后不到十分钟就被屏蔽了,按照小紫作为娱乐公司实习生的敏感度,这件事应该是真的,而且那个人应该伤的不轻,所以陈氏才封锁了消息。 陆婉婷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她慌慌张张的找了件外套,打算去陈氏打听一下,可是她刚刚跳上出租车就后悔了,那个电梯里有摄像头,如果被别人认出来,她以后就没脸见人了。 她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悲愤不已,昨天明明是那个男人做错了,为什么现在反而是她觉得心中有愧。她对他又担心又憎恨,这种复杂的情绪让她不停的扣着自己的手指甲。 “姑娘,你是去找男朋友吧?别着急,男人有的时候难免犯点错误。”出租车司机是个阿姨,她看到陆婉婷满脸愁容的样子以为她是要去捉奸,自作主张的给她灌了一大堆心灵鸡汤。 “不是,只是去见一个朋友。”陆婉婷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让它松散下来,又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了一副黑框眼镜,这种憔悴的妆容和昨天的精英女白领完全不同。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在司机阿姨惊讶的眼神中把包里的一个黑色物体往里面放了放。 “姑娘,你可不能想不开啊,有什么事好商量。”虽然她很快就把包包收了起来,但是阿姨还是看清楚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个黑色的电击棒。 通常情况下是女生防身用的,可是今天的这个女孩子看上去更像是要去报仇。司机阿姨不想自己成为帮凶,所以在距离陈氏集团还有四五百米的时候她就把车停了下来。 陆婉婷知道她的顾虑,她点点头从车上走了下来,其实她是为了以防万一才把小紫的防狼棒带了出来,如果待会她被保安认出,至少能有机会反抗。 她慢慢的走到陈氏的门口,悄悄躲在了树丛的后面,足足在那里等了两个小时才看到下班的人群慢慢的走了出来,陈氏集团的人很多,她不知道自己该找谁去询问,只能拿着那个防狼器在门口来回的徘徊,眼看着人都快走光了,她还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改天再来的时候,一个化成灰都认得出来的身影出现在了陈氏集团的门口。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跨着有力的步伐给旁边的人布置任务。 “今天的事情就这样吧,有什么事等到明天开会的时候再讨论,还有这份计划书做的再详细一些。” “是他?” 陆婉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像是受了伤,他不止思维逻辑清楚,甚至额头上连一个小小的伤口都没有。 “原来昨天晚上都是吓唬我的。”她当然想不到那个男人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弟弟,自以为昨天晚上的一切不过都是那个男人导演的一处恶作剧,地上的那些很可能并不是血,只是他用来耍人的红酒。 这种结果让她着实松了一口气,心里竟然有了种石头落地的感觉,他没事真的是太好了,否则的话她岂不是要照顾他后半辈子。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鼓足勇气走到他面前,第一句话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了半天,竟然只从嘴里说出来一句“你好。” “昨天晚上的事情你怎么想的?”她有些羞涩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确切的承诺,但是这个男人却是一副慕名奇妙的表情。 “你是谁啊?我现在没空,有事找我的助理约时间。”陈仲武根本就没认出来陆婉婷,她变装的很成功,那个在电梯中模糊的影像和眼前这个邋邋遢遢的女子完全联系不到一块。 “你说什么?你不认识我,你怎么能不认识我!”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这样无情,她一直念及着他们一夜夫妻,为他担惊受怕了半天,可现在这个男人却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这让她根本就无法容忍。 想到自己失去的清白她义愤填膺,用力拽着男人的胳膊想把他拽到角落,“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别以为你换了件衣服就可以不承认了!” “你疯了吧,我再说一次,我不认识你!”陈仲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替哥哥受过,他把眼前的这个女人当成了女疯子,尤其是她拉着自己的手要求结婚的时候,他简直觉得她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怎么能不娶我。”陆婉婷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昨天晚上一寸寸的疼痛让她的意识几乎崩溃,这个男人一定是故意的,他故意下药占了她的便宜,然后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得一干二净。 “如果你不娶我,你会后悔的,我再问一次你娶不娶!”她已经打开了防狼器的开关,巨大的电流充满了这个黑色物体,她给了男人最后一次机会,希望他能够知道悔改。 “走开!别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保安!保安!”陈仲武看着人群慢慢的聚集过来,他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打算先把这个女人弄走,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脖子麻了一下。 一股电流游走在他的身体里让他瞬间倒地,周围的人发出了一片惊呼,陈仲武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体正从他的脑袋上方不停的落下来。 “叫你不负责任,叫你不负责任!” 陆婉婷不管不顾的拿着包一通乱砸,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尤其是这个臭男人,昨天晚上就该用那个袋子打死他,省得他再祸害了别人家的姑娘。 陈仲武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医院的病房,旁边的保安科科长怯生生的看着他,连续两天让两位大公子遭到了袭击,估计这次不止是丢了工作的问题,以后他也别想再在这个行业里干了。 “我怎么上这来了?”陈仲武觉得自己的头很疼,他摸了摸自己包的像粽子一样的脑袋,这个伤口不比他大哥的小,他们这兄弟俩也太同命相连了吧。 “医生说你有轻微脑震荡,需要在这里留院观察两天。”陈伯文在对面床上给自己的弟弟讲述了一下病情,这种同房的住院方式是他特别提出的,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没事。就是今天碰上了一个疯婆子,拉着我非让我和她结婚。这年头的剩女是不是太多了,随便拉着一个男人就要结婚,还要让我负责,现在我让她负责还差不多。” 陈仲武捂着自己的脑袋,要是待会抓住那个疯女人他一定要血债血偿,最近的家里真是诸事不顺,出院之后一定要找个好地方好好拜拜。 “仲武,其实这件事的确是有些原因。”陈伯文面对自己的弟弟有些支支吾吾,他已经看过公司门口的录像,虽然那个女人的装扮有些不同,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陆婉婷。这个女人也真是有一股蛮力,让他们两兄弟接连中招。 “大哥,你认识那个疯子啊,是谁啊?”陈仲武一下子从病床上跳了下来,他趴在陈伯文的床边简直想把那个女人的信息从他的嘴里挖出来,但是一向和自己无话不谈的大哥这次真的有些难以启齿。 他犹豫了半天才用了很隐晦的词告诉弟弟,“你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明白怎么回事。” “不会吧,大哥,你跟那个疯子……”陈仲武差点惊掉了自己的下巴,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做自己的大嫂。 他尽量用一些隐晦的词说出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昨天……嗯……” 正文 第005章 带来好运的老奶奶 “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说一声,要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被打成这样!”陈仲武指着自己像是猪头一样的脑袋,心中窜出了一团怒火,“那个女人不会就这么算了,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奶奶!”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奶奶知道,我自己会处理好的。”陈伯文觉得弟弟的反应也太激烈了,告诉奶奶就等于是把这件事告到了高院,要是让她老人家知道自己之前做了那么多事都白费了。 “我不管,反正我们俩个都不在公司这件事已经瞒不住了,我必须让奶奶为我讨回一个公道。” 陈仲武不依不饶,让一直躺在床上的陈伯文也站了起来,“我是你大哥,这件事必须听我的,出了事我自己会向奶奶交代。” 两兄弟在医院整整吵了一个晚上,而陆婉婷也是一夜没睡,早上的阳光照到她床上的时候,她床头的纸巾都已经用完了,两只眼睛哭的像桃子一样红肿。 她想起来给自己倒杯水,但是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她租住的房间是一个老房子的五楼,这里非常潮湿,连房间里的老旧地毯都长了很多霉菌。 她只能把地毯挂到阳台上自然杀菌,本来就没多少阳光的屋子瞬间变的黑暗,像极了她此时阴郁的心情。她的手机里停留着好几封群发的短信,每一条的内容都是“对不起,你暂时不符合本公司的录用条件。”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申请了多少个职位,甚至连超市的收银员都在她的考虑之内,但是所有的回复都是一样,低等的工作认为她干不了多久就会走,高等的工作认为她没有资格,总之这个世界处处和她作对,连一条生路都肯给她。 “婉婷,你没事吧,怎么昨天一直不接我电话。”同住的小紫语气中一片焦急,她告诉她这几天都不回来住了,她有一个私活要去走穴,攒够这笔钱说不定能租一个好点的房子。 “恭喜你啊,终于能从这里搬走了。”她沙哑着嗓子很不情愿的附和着,“小紫,我有点头疼想在睡一会。” 陆婉婷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小紫和她一样刚刚大学毕业,家里也没有什么背q景,但是在工作这件事上却也算是如鱼得水,不止找到了一间大公司的实习工作还通过关系接到了不少私活。 她知道小紫用的方法,一切都是身体与金钱的互相交换,当时她听到小紫给她指的明路之后连连摇头,可是现在她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清白,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要被那个无情的男人奚落 或许小紫说的没错,男人的心里从来没有责任这两个字,他们肯为女人付出是因为还没有得到,一旦得到了根本就懒得多看一眼。 她掩住了自己的脸,闭上眼睛不想在看到这个肮脏的世界,生存成了她现在的第一大难题。 “不可以,我绝对不能这么认输!”她不断给自己打气,强撑着站起来去厨房做饭,一包方便面要两块五毛钱,如果三餐都吃的话一天就要将近十元钱,她数了数自己钱包里的钞票,不得不把方便面换成了便宜的挂面。 正在她做饭的时候,门突然响了起来,她觉得有点意外,在这住了几个月除了房东收租之后就没有人来过,这次不会又是告诉她要加租吧。 她忐忑不安的走到门口,发现敲门的人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这个老奶奶微笑的样子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外婆,所以她毫无防备的把门打开。 “老奶奶,你有什么事吗?” “太好了,终于有人给我开门了。”老奶奶看到陆婉婷之后特别的亲切,她本来是来这里找亲戚的,但是这里的房子却租了出去,中间隔了好几个房东,连租客都不知道房子的主人现在在哪里。“姑娘,我在这站了半天了,你能不能让我进去喝点水。” “您进来坐吧。”她很客气的把老奶奶让了进来,自己现在既孤独又无助,有一个长辈一样的人待在家里让她感觉到很踏实。 “姑娘,你这房间收拾的真不错。”老奶奶并没有喝面前的水,反而四处大量起陆婉婷的房间,这里的面积不大,只有二三十平方米,可却收拾的井井有条。 沙发的靠垫和花瓶中的话颜色一致,虽然是仿真花,但是上面却有一些轻盈的水珠,看得出它的主人每天都在对它进行清理。 而书架上整齐摆放的书籍更体现出了主人涉猎甚广,从经济学到名著,从英文到西班牙语,在这种电子时代能拥有读书习惯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两个人相谈甚欢,老奶奶一直抓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这种久违的亲近感让陆婉婷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老奶奶,您留下来吃点饭吧。”陆婉婷知道老奶奶还没有吃饭之后急忙走到厨房,还好冰箱里还有两条筷子长的鱼,这两条鱼本来是要等到生日的时候和小紫一起庆祝用的,现在正好拿来和老奶奶一起分享。 她从小就练就了一身的好厨艺,尤其是做红烧鲤鱼简直可以媲美五星级酒店的厨师,她将鱼身划开了几个刀口,用生姜、黄酒、葱丝细细的腌制。 老奶奶也到厨房来凑热闹,她连连夸奖陆婉婷的厨艺,从柜子里拿出碗筷打算给她打下手。不过她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东西,那个装着酱菜的小杯子让她爱不释手。 “你这个杯子真有特色,在哪里买的?”老奶奶拿着那个鸡缸杯对着太阳看了半天,认真的把它放在了餐桌的中间,“确实不错,我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好的杯子了。” “那是别人的东西,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他。”陆婉婷不想解释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只能草草的一语带过,她没想到还有人喜欢这个丑丑的杯子,可惜这个杯子不是自己的,否则的话她早就送给老奶奶了,也算是给这个杯子找到了一个知音。 “噢?男朋友吗?”老奶奶追问起她的感情生活,厨房里的鱼已经放进了锅里,鱼香味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这种贤良淑德的女孩应该有很多人追求吧。 “不是,只是一个刚认识的人,老奶奶,我们吃饭吧。”陆婉婷将鱼端了出来,只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已经做好了一顿荤素搭配适宜的午餐,绿油油的芝麻菜和朝鲜的腌萝卜拌在一起,即简单易做又有营养。 老奶奶也不客气,端起饭碗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两个人在饭桌上都没有再说话,直到陆婉婷开始收拾桌子,老奶奶才用自己的筷子夹起了桌子上的两条鱼骨,刚才的那两条鲤鱼,老奶奶和她各吃了一条,现在放在桌子上的是两条完全一样的鱼骨。 鱼骨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剩下的鱼肉,老奶奶一直说陆婉婷是个可以纳福的人,以后谁娶了她一定很有福气。 “姑娘,你现在有男朋友吗?我有两个孙子,不如你就选一个以后做我的孙媳妇算了。”老奶奶像是发现了珍宝一般极力推荐起自己的家里人,差点就把她直接接回家里了。 陆婉婷摇摇头谢绝了老奶奶的好意,她的家训一直都很严格,现在她已经跟了别的男人,在她和那个男人的关系理清之前,她无法接受任何人的感情。 老奶奶满脸遗憾的离开她的家,一直在劝说她再想想,她的孙子可以等。她只能娇羞的点点头,说以后有机会一定会见见老奶奶的孙子。 “说定了啊,姑娘,我回去就告诉他们去。”老奶奶的精神为之一振,笑嘻嘻的走到了楼梯口,生怕她反悔一样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老奶奶,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在老奶奶身后大喊着,不过这个老太太根本不理会,她只能无奈的回到房间,收拾起桌子上的残局。 不过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奶奶似乎成了陆婉婷的福星,她走后没有多久她就接到了陈氏集团的人事部电话通知。 “陆婉婷小姐,您已经被本公司录用,请带齐相关证件明天到人事部报到。” 陆婉婷简直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她被陈氏录取了?可是那天她根本连面试都没有参加,就算是这次所有的人都能够录取也轮不上她,难道选人一向严格的陈氏集团竟然变成了只要填一张表就能进入的大众品牌了? 她想到头疼也没能想明白这件事的起因,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直让人一头雾水,她甚至认为这很可能是一个诈骗电话。 不过眼前的生活困境却不能让她放弃任何一个可以谋生的机会,更何况这是人人都羡慕的陈氏集团,就算是一个骗子她也要亲眼看到才能死心。 “短信已收到,明天我会准时报到,谢谢公司给我这个机会。”她按下了短信的发送键,但愿这一次命运之神真的肯给她一些眷顾。 正文 第006章 自找羞辱 陆婉婷惴惴不安的走进了陈氏集团的大楼,她能感觉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不屑、温怒、嫉妒处处都充满了敌意。她有些担心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该不会是整栋大厦的人都知道了吧。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快点跟我进来!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她还没有看清周围的环境就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怒吼,她指了指一个写着人事部经理的房间,对她不停的催促。 “你是哪个关系户介绍过来的?没通过面试就能进来,在我们公司还没有出现过,之前就算是跨国公司的大小姐想进入公司实习也得通过我这关,你应该不是什么豪门小姐吧?” 眼前这个涂着红唇的女人像是一个恶毒的女巫,她打量了一下陆婉婷的装扮就知道她是没什么背q景的小菜鸟,这次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进了陈氏,所以她故意没关上办公室的门想给她一个下马威。 “你的学历非常一般,也看不出来有什么过人的地方,和我们的招聘条件完全不符合,现在的关系户真是越来越过份了,什么人都往公司里塞,把公司当成什么了。” “这正是我要问你们人事部的问题,堂堂的陈氏管理这么混乱吗,昨天通知我被录用,今天却反过来问我被录用的原因?还是这里有两个人事部门,你们之间的工作都不沟通吗?” 陆婉婷不甘示弱,她本来就心里不爽,现在遇到这种人她当然是不客气的回敬过去,她的确不是豪门的大小姐,可也绝不是好欺负的。 “你……你竟然敢和我这么说话!”涂着红唇的女人气得将手里的笔扔了出去,陆婉婷的话戳中了她的痛处,公司给她这个人事经理的名份其实是看在她是远房亲戚的情面上,实际上的权力全部都在另一位人事经理那。 只不过在这间公司谁都知道她钱满满是皇亲国戚,这种事也就敢私下说说平时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拿着公司的各种个人调动表格请她签字。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她是想公然挑衅吗? “别以为依靠着什么人就能够在这里呆下去,那个魏干事不过是脑子不清楚才把你直接叫过来,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凭你的学历和经历根本过不了试用期。” 钱满满围着陆婉婷转了几圈,心里暗暗的给她打了一个分,凭她的质素和自己简直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就凭这点本事也敢觊觎陈氏少夫人的位置? 她翻了一下自己的眼皮,从小到大她的志愿就是嫁进陈氏做少奶奶,两位少爷对她也还算是不错,可现在这个陆婉婷竟然敢对陈氏未来的少夫人无理,简直是不想活了。 钱满满尖利的叫声让整个人事部都打了一个冷颤,这话说的也太恶毒了,简直是告诉大家陆婉婷就是一个不要脸的小三,凭借的男人的关系才到这里来工作。 外面的人都在面面相觑,平时这个钱满满虽然仗势欺人,但是也会保持“大家闺秀”的作风摆出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像现在这样撕破脸皮的谩骂在公司还是第一次出现,看来这个陆婉婷来头不小。 “不过既然托了关系我也会给点面子,你先在这里做一个月,有不懂的地方我会好好的教你,等到你从这里出去的时候也至于丢了陈氏的脸,去吧,魏干事会安排你的工作。” 钱满满看到陆婉婷不说话,以为她是对自己有所忌惮,所以她也“很给面子”的让她留在了公司,毕竟是上面的命令,她也不想和上面的人闹的太僵。 可是她想错了陆婉婷,这个女人可不会为了三斗米就折腰,更不会被她这种妖女使唤。在听到钱满满发表完长篇大论之后,她很不客气的把手里的入职资料扔在了钱满满的脸上。 “你给本姑娘说清楚,到底是谁凭关系进来的,别以为自己做了这种事情就以为天底下的女孩都不干净!” “你……”钱满满气得快要吐血了,她没想到陆婉婷这么大胆子竟然敢公然跟她挑战,她一时接不上话,只能用女人最普遍的方法,伸出手指朝陆婉婷的头发抓过去,“你放肆!” 两个人在办公室里打成了一团,外面的人不敢进去劝架,只能在外面不停的敲门,“钱经理,总监叫您过去。” 钱满满知道外面的人是想和稀泥,况且她在陆婉婷的身上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所以她趁着陆婉婷分神的时候把她推到了地上,“走开,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陆婉婷看到一大堆人冲进了办公室里,所有的都看着她露出各种复杂的表情,这种众人围观的场景让她坐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她觉得这是陈氏的人再耍她,这个集团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入职,他们把她叫过来不过是想对她进行羞辱。 “你们真是太过分了!”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飞速跑了出去,这里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人,陈氏这个地方她绝对不会再来了! 陆婉婷不知道怎么走回了家,她从来没觉得这个世界竟然会如此的恐怖,她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每一步都在被别人算计,。 她无力的躺在床上看着小紫给她发的信息,“我这里还有一个走穴的名额,你要不要一起来,机会难得别错过。” 小紫知道她最近囊中羞涩,所以利用她的资源为她争取了一个临时主持的机会,报酬800块。不过她知道这种主持结束之后都要陪那些老板吃吃喝喝,她不习惯那些生活,所以委婉的拒绝了阿紫的好意。 “陆婉婷!你没搞错吧?只不过是出来做个主持吃顿饭,又没让你牺牲什么东西,你犯不着这么三贞九烈吧。” 小紫说起话来非常直爽,眼看着自己闺蜜都快饿死了还死守着那些规条不放,她简直急得想把她从家里拽出来,好好给她上上一课。 “现在这个社会像我们这种没钱没背q景的就得认命,好歹咱们还有些长相,要是没长相的那些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你知道吗!” 小紫在那边说话的声音不用免提都可以听得见,但是陆婉婷还是觉得这房间里还有一些其他的声音。 最近一段时间经常有住在旧楼里的女性遭遇抢劫,所以她不得不提高警惕。“小紫,你先不要说话,门口好像有人。” “你不想听我说话也用不着用这种借口吧,算了,不愿意来就算了!”小紫挂断了电话,陆婉婷只听到一阵电话忙音的声音,这些闺蜜真是靠不住。 她小声嘀咕了几句,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拿着防狼棒躲在了门后,从猫眼里看出去门口似乎站着一个男人“谁啊?” “开门!”门口传来一个粗重的男声,他听到屋里有人,把门敲的更重了,“陆婉婷,我有正事跟你说,快点!” 听到门外的人叫自己的名字,她稍微愣了一下,在这里城市里她的朋友不多,而且这个人的态度也不像是什么朋友。 她小心的挂上防盗锁,把门打开了一点点小缝,一大团纱布映入眼帘,她仔细看了一下才看到了纱布下那张心情不太好的脸。 “你来干什么,还耍的我不够吗!”她简直想找根棍子再把这个男人好好的打一顿,昨天才说不认识自己,今天就找到家里来,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 “我被打成这样都没说什么,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陈仲武在外面抱着自己的脑袋,要不是医生说大哥伤得太重不适宜出院,他才不会再来见这个女人一次,而且这件事明明是大哥惹出来的,现在却要他来和这个女人和颜悦色的说话,简直是他多年来都没有受过的委屈啊。 “我来拿东西,你先让我进去。”他露出了一个招牌式的笑容,平时女人见到这种笑容早就被迷晕了,但是今天这个女人确实油盐不进。 “我不欠你什么东西,你走吧!”陆婉婷想关门,这个男人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还高高在上的要向她讨债,简直是岂有此理,他难道一点都不觉得亏欠了自己吗? “我只是想要那个杯子,只要你把杯子给我,我立刻就走!”陈仲武的一只脚却从门缝中伸了进来,他用手抵着门缝,想将整个身体挤进来,要不是那个防盗锁碍事,他差点就要成功了。 “你想都别想!出去!”陆婉婷的力气不小,尤其是在这种新仇旧恨一起爆发的时候,她更是使出了全部的力气。门“啪”的一声关上了,紧接着外面响起了一声尖叫。 “我的手啊!陆婉婷,你谋杀人命!”陈仲武在外面揉着自己的手指,从自己认识这个女人之后简直没有一天的好事,现在撞到了头又伤了手,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命回归到这场的生活,等大哥的身体好了这些事一定要让他自己解决。 “婉婷,有事好商量,你开下门我们慢慢谈。”陈仲武从口袋里拿出了另一件东西,这次他要出绝招了。 正文 第007章 领证为先 “你到底要……干嘛?”陆婉婷再次打开门的时候已经打算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但是这次伸进门口的却是一枚钻戒!上面硕大的钻石足够能亮瞎一个人的眼睛。 他想干什么,拿一枚钻戒来就当做补偿了吗?她失去的东西多少枚钻戒也补偿不起。 “先把门打开吧,隔着门你让我怎么说啊。”陈仲武知道这块冰山就要融化了,女人果然无法抵挡一枚钻戒的魅力,更何况这是十克拉的钻戒,有钱都未必能买的到,看来奶奶看上的这个女孩跟平常的女孩也差不多。 “十分钟,说完马上走。”陆婉婷摘掉了安全锁,不过她没打算放他进来,用身体堵在门口双手插在胸前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今天她倒是要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想说什么。 “一分钟就够了。”陈仲武看到她开门突然单膝跪地,他把戒指举到陆婉婷面前非常郑重其事的说,“陆婉婷小姐,今天我正式向你求婚,请你嫁给我吧。” 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动作简直是表演的深情并茂,换做自己以前的那些女人早就哭的稀里哗啦了,但是这么卖力的表演,陆婉婷这个唯一的观众似乎并不满意。 “你这么耍我觉得很有意思吗!”她用力的大吼一声,觉得这又是他耍的另一种手段,说不定待会儿只要她点头答应就会有一大群人冲出来说她没有自知之明,这种羞辱她在上午的时候已经受够了!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和陈氏什么关系,但是从今天起请你和陈氏都离开我的生活!” 陆婉婷发起火来不可小视,连隔壁的单元门都受到了这强大音波的震荡,发出了嗡嗡的响声。 “我这次是说真的。”陈仲武也听说了钱满满的事,她的确是做事不经大脑,上面交代下来的旨意她也敢公然的违抗,真以为她是陈氏的少奶奶了吗,要是她能够懂事一点,他也不用特别过来补救,这次的牺牲真是太大了。 “这次是真的?那早上那次就是耍我了?”陆婉婷的脑子反应很快,自己突然被陈氏集团录取,恐怕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安排的,他想报复自己所以动用了那个语气嚣张的女人。 今天她所受到的一切羞辱一定都是这个男人在背后悄悄的授意,她觉得自己的思考能力不错,这么一想所有的事情就都联系上了。 “你非要跟我在这里咬文嚼字吗?”陈仲武觉得自己就要没招了,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做跪地求婚这事,凭借他的身份就算是有一天结婚也得是女人拖儿带女的跪在他面前,祈求一个名份。可是现在他已经“低三下四”了,眼前这个女人还是一副不可就范的样子。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们今天就去领证,你看,我连身份证和户口本都带过来了。”陈仲武从口袋里把那些证件拿出来,婚姻的承诺对于女人来说比多大的钻戒都更重要,尤其是对于陆婉婷这种想和一个男人真心享受的女人。 陈仲武看到她的眼中已经充满了眼泪,知道自己的诚意算是起作用了,只是他这份诚恳多少都有一些说谎的成份,只不过现在能把杯子要回来是首要任务,所以他只能把这个谎话继续说下去。 “扶我起来吧,我的手已经受伤了,要是腿也跪坏了以后可得让你照顾了。”陈仲武借机演起了苦情戏,他将刚才被门框撞得青紫的手放到陆婉婷的眼皮底下,“你不会忍心谋杀亲夫吧。” 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让陆婉婷为之一笑,她往后退了一步给了他一些进门的空间,“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衣服。” 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当真,只是想看看这个男人能演到什么时候,所以她同样当着那个男人的面把身份证和户口本都放进了包里,做出了一种谁怕谁的样子。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快点走吧。”陈仲武簇拥着她来到了楼下的停车场,一辆保时捷跑车引起了周围人的围观,这种旧楼区能进来一辆丰田就不错了,这么高级的车一定是哪个人中了彩票了。 陆婉婷也觉得有些惊讶,陈氏集团的福利未免也太好了,虽然之前听说过他们的高管年薪百万,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么年轻,实在不像是能做到那种高位的人。 “放心吧,我以后不会亏待你的,至少在物质上绝对能满足你的要求。”陈仲武对着她赌咒发誓,钱对于陈氏来说绝对不是问题,问题是这件事弄到最后到底能不能用钱解决。 他不由自主的加大了一下油门,直接将车开到了婚姻登记处的门口,生怕待会一心软会不由自主的把真相说出来。 好在今天来登记的人不多,两个人没有排队就领到了结婚信息登记表。“两位签好字之后就可以办手续了。” 工作人员把表格递了过来,上面大大小小有二十几项,陆婉婷看了一眼旁边的陈仲武,他在一旁填的飞快,笔下没有丝毫的犹豫。 “你确定你要结婚吗?不用问问你家里人?”陆婉婷不停的问问题,两个人已经站在台上拍照了,她连这个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不用,家里人不会反对的,再说我得对你负责啊。”陈仲武揽过她的肩膀对着镜头尽量表现的严肃一些,他不断的提醒自己,现在他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大哥。 今天的一切都太不真实了,直到工作人员把两本通红的结婚证放在他们两个人的手里,陆婉婷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和这个男人结婚了。 “陈伯文?你叫陈伯文?这名字可真是够老气的。”她看着结婚证上的名字一直嘀咕,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为陈太太了? 没彩礼,没婚礼,没见家长就这样把自己交托出去,与之前想象的结婚实在是相差甚远,她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一些失落,连走路都没什么精神。 “是,这名字的确是老气了一点,不过你可以改啊,你可以叫我老公,要不叫我亲爱的也行。” 陈仲武在一旁不停的笑,用哥哥的名字登记是奶奶的意思,那个木头如果不用这种方法恐怕这一辈子都结不了婚,只是不知道大哥听说自己的身份变成了已婚会是怎样的反应。说不定他能立刻从病床上跳起来,急吼吼的过来离婚。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给大哥发短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帮他搞定了大嫂,后面要不要假戏真做就要看这位大哥的意思了。 “老婆,待会去你家收拾一下东西,今天就搬到我那边住吧。”陈仲武知道自己的奶奶想见孙媳妇,不如今天就把她送到大哥的别墅去,也好让她提前培养一下感情,否则按照她现在的这个脾气,她和那个古板的大哥真的很难相处到一起。 “你想的倒是挺好,虽然咱们现在领了证,但是礼数一项都不能少,不过倒是你该回家收拾一下东西。” 陆婉婷在保时捷的副驾驶上发号施令,她拿着手机一直不停的打字,陈仲武瞟了一眼上面的字,这个女人打的竟然是为夫守则,不许嫖、不许赌、不许吸烟喝酒,薪水要全部交到家里由老婆统一支配。 “还是去我那吧,我那地方大,再说我一个大男人搬去你家像什么样子。” 他真为自己的大哥感到可怜,不过搬去她家这件事可不好办,自己只是代替大哥过来结婚,可不能真的跟这位大嫂发生什么事。 “我只是让你陪我回老家认亲戚,按照我们那里的规矩,在正式举办婚礼之前,新郎和新娘是不可以睡在同一个房间里的,所以在正式举办仪式之前我们分房睡。” “还要回你老家?能不能过段时间再回去,我最近公司里太忙。”陈仲武简直觉得自己的任务艰巨,这种拜访亲戚的事情他最烦了,这么繁琐的事情还是交给大哥出院之后处理吧。 “不过老婆,那个杯子你可得先给我,我答应过朋友了今天得给他送过去。” “不行,有什么事情要等到认完亲戚再说,就那么个丑丑的小杯子你用得着那么着急吗。我已经订好了火车票而且也通知了那边的亲戚,不能改了。” 陆婉婷的口气不容置疑,她指了指为夫守则的第三天,妻子的话丈夫一定要服从,除非有万不得已的理由,工作忙这项不在万不得已的理由之列。 “好好好,我去就是了,你别生气。”陈仲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尽量挤出了一个笑容这次他算是掉到坑里去了,简直是全套的服务啊。 “对了,回去之后的事情我已经写下来了,又什么需要补充的到时候再说。”她拿过陈仲武的手机将自己刚刚打好的文件传了过去。 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让陈仲武看的头疼,这张行程表的安排简直比他公司的行程都严密,他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指以及还抱着纱布的脑袋,这次去该不会又发生什么不幸的事吧。 正文 第008章 马上认亲 当湘西这两个字从陆婉婷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陈仲武差点把车撞倒路边的绿化带,这趟认亲之旅也太远了,直接饶了半个中国。 “你这么害怕干什么啊,我家在湘西的苗寨,又不是去柬埔寨,不会让你扛枪打仗的。”陆婉婷的语气中多了一份亲昵,不过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提到了一个敏感的话题,彩礼。 按照湘西苗寨的规矩,女儿出嫁起码要八到十万的彩礼,再加上串亲戚的钱一家要两百,整个过程至少得要十万块才能完成。 “你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去办几张信用卡,以后一起还。”陆婉婷看到陈仲武不说话,以为是他觉得这笔钱太多了,毕竟大家都是年轻人,突然要拿出十万块的确是有些困难。 “开什么玩笑,要是让别人知道我要靠老婆刷信用卡才能付清彩礼,以后我就没脸见人了。”陈仲武觉得这个新娘子很有意思,坐在百万元的豪车中却在担心十万块的彩礼钱拿不出来,她对钱到底有没有概念啊。 “我说过不会让你在物质上发愁,只是这个时间太赶了,过几个月再去行不行?” 陈仲武又提了一次时间上的要求,希望陆婉婷能回心转意,湘西苗寨那个地方那么偏僻,光想着那几千公里的行程他就觉得头疼。 不过陆婉婷却一再的坚持,在她看来没告诉家人悄悄的领了证本来就不对,要是连认亲都要拖几个月她根本无法和家里人交代。她不断的安慰陈仲武,认亲花不了多少时间,最多四五天一定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办完。 她略带祈求的语气让陈仲武根本不好意思说出一个不字,他只能硬着头皮把这件事扛了下来,“我回去安排一下,好了之后通知你。” 把陆婉婷送回家之后,陈仲武第一时间赶到了奶奶的大宅,他把那个小红本放在奶奶的手上,像是虚脱一般躺在了沙发上,今天的事真的是太累了。 他想找奶奶撒撒娇,可是陈老太太根本顾不上看自己的孙子,她捧着那本结婚证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孙媳妇,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抱上曾孙四世同堂了。有了这种愿望之后她简直想找个地方把个小红本供起来。 “奶奶,她要我去湘西苗寨认亲,您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把这件事躲过去。” 陈仲武看到奶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能把头凑过去靠在奶奶的肩膀上。陈老太他对他们兄弟极为宠爱,偏僻一点的地方都害怕他们两个出危险,所以他故意把苗寨说的很可怕,说不定会有人下蛊术把他制作成干尸。 “不许胡说八道!”陈老太太第一次对自己的孙子板起了脸,她就是从湘西苗族出来的,那里的风景优美,民风淳朴,哪有那么多乱七八槽的东西。 不过自己这个孙媳妇倒是和自己极为有缘,两个异乡人竟然能以这种方式相逢,怪不得她越看这个孙媳妇越喜欢,原来她们都是依靠相同的水土长大的。 陈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她给陈仲武下了死命令,这次的苗寨之行不仅要去,而且还要把这次的认亲仪式办的风风光光,也算是弥补了自己当年的遗憾。 陈老太太提到当年的时候叹了口气,但是她随即转移了话题,“仲武,最重要的是你要记住,陆婉婷是你大哥的妻子,所以你绝对不可以假戏真做。” “放心吧,奶奶,我不会乱来的。” 陈仲武万万没想到是这种结果,自己的奶奶是来自湘西,这么久以来他可是一点都没听说过,更要命的是奶奶还用了断卡当做威胁,如果这件事情办不好,他的名车豪宅还有每个月的零用钱全部要没收。 陈氏是家族企业,所有的陈氏成员在公司并没有固定的收入,而是由一家之主的奶奶按照每个人的工作量和消费需要统一发放零用钱,要是断了这一项他就和路边的屌丝没什么区别。 第二天一早陈仲武就赶到了火车站,他以为陆婉婷定的不是动车也应该是特快,但是眼前的一辆绿皮车却让他呆在了月台上,这种老家伙还没有退出历史舞台吗? “快上车,其他的车次订不到了。”陆婉婷把他推了上去,这种绿皮车很拥挤加上通风设备不好,车内的空气让陈仲武觉得他要中毒身亡了。 十几个小时的硬座下来,他已经觉得双腿不是自己的了,两条小腿几乎肿的和大腿一样粗,不过陆婉婷却像没事一样蹦蹦跳跳,她把大包小包都套在了陈仲武的脖子上,一身轻松的出了火车站。 这女人带这么多东西以为她自己是在搬家吗!陈仲武满肚子的怨言,如果不是害怕奶奶的命令,他真想把这堆东西扔在地上算了。 “走快点,一会儿我们还要去做汽车,赶不上这班车的话天黑了也到不了。” 陆婉婷根本没有考虑他的负重,她在超市里买了一大堆营养品做见面礼,各种颜色的袋子堆在陈仲武的脚边,连广场上的警察都过来看了好几眼,他们把他当成是倒卖土特产的小贩了。 陈仲武一通叫苦连天,他已经十几个小时都没吃过东西了,现在还要做四个小时的汽车,待会说不定能把昨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不过他的抱怨在陆婉婷面前根本就不管用,她摆出一副打算谋杀亲夫的样子,硬生生的让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搬上了长途车。不过这趟车程比陈仲武想象的要顺利,因为刚到车上他就累的睡着了。 车子在大山里转了半天,快到天黑的时候才到了湘西苗寨,陈仲武跟着陆婉婷下了车,立刻有一个自称是她舅舅的人出来迎接。 “婷丫崽,你外婆等你好久了,听说你要带女婿回来,她老人家昨天晚上都没睡着。”舅舅热情的招呼他们进寨子,这个苗寨隐藏在大山深处,人口又不多,在西洋的照射下多了种神秘的味道。 陈仲武一直在后面安静的跟着,他已经听陆婉婷说过她的父母过世得早,一直由外婆照顾她,所以现在这门婚事必须要得到外婆的祝福。 “婷丫崽。”才刚刚进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迎了上来,她一把抱住陆婉婷不停的流泪,“你终于回来了,外婆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你结婚的这天了。” “外婆,您别这么说,现在不是已经有人来提亲了吗。”陆婉婷抹掉自己身上的眼泪,她一把拉过身边的陈仲武,“这个就是我在城里找的丈夫,他叫陈伯文,在一家大公司工作。” “外婆好。”陈仲武为了让自己尽量温和大哥的角色,收敛起了平时爱开玩笑的一面,对着陆婉婷的外婆深深鞠了一躬,“我以后一定会照顾好婉婷的。” “好好,回来了就好。”外婆看着陈仲武的长相不停的点头,自己的这个外孙女很有眼光,这么精神的小伙子连寨子里都不多见,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有一股英气,能有这种气质的男人必然可以像雄鹰一样飞翔。 陆婉婷看到外婆同意对着陈仲武使了一个眼色,按照这里的规矩,长辈同意后就应该奉上彩礼,安排迎客酒。 “噢,这个是我对婉婷的诚意,希望外婆能够同意我们的婚事。”陈仲武打开随身携带的行李箱,里面竟然是整整五十万的现金。 这个数目不止震惊了屋里的各位长辈,连陆婉婷都惊呆了,这么多钱他该不会是去抢银行了吧。她凑到陈仲武的旁边拽了拽他的衣服,小声的告诉他不用给这么多。 “不这样怎么能显得你特别珍贵啊。”陈仲武笑了一下,他把所有的钱交给了舅舅,请他帮他们准备婚礼,这次他们只能在这里待几天,有什么不周到的礼数还得清各位长辈多多包涵。 舅舅看到这么多彩礼自然是喜上眉梢,苗寨嫁出去的女孩子还没有一个人能如此风光,所以他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了很多。 “外甥女婿是做大事的人,工作必然很忙,不如我们择日不如撞日,就把今天的迎客酒改为结亲酒,我现在就去准备。” 舅舅办事迅速的个性完全符合了陈仲武的行事方法,他以为这种匆匆忙忙装备的婚礼必然十分简单,这打算好好的休息一下,但是苗寨的人实在是太好客了,现场的状况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当他和陆婉婷换好衣服的时候,整个寨子的人都已经聚拢到篝火的旁边,他们端了自家酿制的酒水,不停的往陈仲武的嘴里灌酒,这些人唱着湘西的民歌,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他的头越来越晕,最后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 陈仲武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揉了揉还一阵阵发麻的脑袋,这苗寨的酒也太厉害了,连他这个在商场上千杯不醉的人都给放倒了。 他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打算找点水喝,但是手掌却触碰到了一个温热的身体,他回头看了一眼,差点吓得从床上掉下去。 不会吧,陆婉婷是什么时候跟他睡在一起的? 正文 第009章 危险绑匪 陈仲武慢慢的从床上挪下来,在不惊醒陆婉婷的情况下爬到了洗手间,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短裤,昨天的民族服装扔在了地上,更严重的是他的衣服里面还混合了那套新娘装。 早上醒来两个人躺在了一张床上,衣服还混乱的叠在了一起,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了。 “千万不要啊。”他小声的嘀咕着,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一切正常没有任何特殊的迹象,昨天应该没发生什么事,但是昨天是新婚之夜又喝了那么多酒,万一…… 他对着镜子转了个身,后背上有几道指甲一样的抓痕,这种模棱两可的印记让他更加摸不准昨天的情况,其实最好的方法是去检查一下陆婉婷,女人身上的痕迹肯定比男人的明显,但是这么危险的事他根本就不敢去问。 “你干什么呢,这么半天都不出来,待会咱们还要去窜亲戚呢。”陆婉婷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床上没人,她听到洗手间有动静就用力敲了敲门。 苗寨的规矩是中午之前一定要把所有的亲戚都拜访完,现在已经八点多了,他们还有六十几户人家,像他这么磨磨蹭蹭的怎么行。 “我身体不太舒服,你昨天晚上没什么不舒服吧。”陈仲武慢慢打开了门,他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扶着门框装作十分痛苦的样子,其实他现在非常心虚,甚至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你昨天晚上那样,我怎么可能舒服!”陆婉婷叫的很大声,陈仲武立刻关上了卫生间的门,昨天晚上果然是出事了,他回去之后怎么向奶奶交代啊! 他在洗手间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自己纵横情场那么多年,现在这么会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他简直是没脸回家了。 “你没事吧,昨天打了一晚上的呼噜,我抓你你都不醒,一大早就神经兮兮的。” 陆婉婷在门口唠唠叨叨,昨天陈仲武喝的不省人事还是村里的同辈给抬回来的,结果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吐,害得她收拾了一整晚,快到天亮的时候才睡。 “我昨天晚上就是喝醉了?什么都没干?”陈仲武听到这种解释简直如同大赦,他猛地拉开门差点就在洗手间里高歌一曲,不过他这种劫后余生的样子只是得到了陆婉婷的一个白眼。 后面的事情还算是顺利,寨子里的亲戚虽然多,但是大家相隔的却不远,尤其是那位舅舅非常给力,为了节省他们的时间,一大早就把家族里的亲戚全部叫到了祠堂等候他们两个人的敬茶。 他不停的向大家介绍,自己这个外甥女婿在城里的大公司工作,是高级管理人才,光是礼金就整整给了五十万呢。 这五十万的礼金舅舅从昨天讲到了今天,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羡慕的眼珠子出血。众位亲戚也都特别满意,他们拿着陈仲武孝敬的红包对视了一眼。城里的人就是不一样,别人都是两百,这里面足足有八百呢。 陈仲武表面上笑靥盈盈,但是心里却在盘算着早点回去,昨天晚上没发生什么事是幸运,要是再住上几天说不定哪天酒后乱性他就失身了。 “舅舅,我明天公司有事,要坐晚上的航班回去,过年的时候再回来看您和外婆。”陈仲武看准这个舅舅最好说话,所以他把“逃跑”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个舅舅的身上,果然这个长辈是最通情达理的,在听到他们要赶飞机之后,立刻自告奋勇的要开车送他们到机场。 陆婉婷不愿意这么早就离开,但是陈仲武的工作她也不能耽误太久,在跟外婆拥抱了十几分钟之后,两个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苗寨。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陈仲武给奶奶发了一个短息,告诉她在湘西一切顺利,不过他和新娘子要多留在这里两天和她的家人叙叙旧。 奶奶在那边一直说好,还说新娘子难得回一次家乡要尽量让她在娘家人面前有面子,这样人家才能放心的把姑娘交给陈家。 陈仲武在那边一直保证,他故意把回去的日期说晚了两天,打算到时候给奶奶一个惊喜。孙媳妇突然从天而降,这恐怕是比鸡缸杯更好的生日礼物了。 飞机的速度要比火车快很多,从这里到他们所在的c市,只需要三个半小时。陆婉婷整个行程中都在计算他们花了多少钱,还一直“教育”陈仲武要未雨绸缪,虽然现在陈氏给他的待遇不错,但是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这么大手大脚的可不行。 陈仲武一直在忍着笑容,这么长时间以来女人都是想着怎么从他的口袋里掏钱出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想着怎么帮他省钱,老婆和情人就是不一样,娶回家的专属物品果然贴心多了。 只是不知道要是这个精明的小主妇知道自己成了百亿身家的少夫人会惊讶成什么样子。陈氏的资产数都数不清,不知道有多少女人都觊觎少夫人的这个位置。所以他决定暂时先不说出自己的身份,等到待会回家的时候吓她一下。 “从今天开始,咱们两个人所有的花销都要听我的。省着点过几年就能买套房子了,”她在为两个人的未来做着规划,每个月吃饭、逛街、房租、储蓄各种项目下写满了数字,她把这些数字不停的增加减少,以求能达到一个最好的状态。 看她算的那么辛苦,陈仲武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说出实情,第一他家里不缺房子,第二他告诉她的月薪只是实际的十分之一,这些还不没算上奶奶在过年过节的时候给的红包。 而且按照家族的规矩,等到她见过奶奶之后也可以从家族的基金中领取一份零花钱,按照奶奶对她的喜爱程度,这笔钱恐怕不会比他和大哥少。 陈仲武想到这一幕就很兴奋,不过今天的天气却不给力,飞机在天空中盘旋了几圈都没有降落,晚上的机场凝结了一层雾气,机长看不清跑道不敢轻易做出决定,直到地勤调来了紧急照明车,飞机才算是平安落地。 陈仲武看了一下时间,晚点一个半小时,原本十点半就能到的飞机,现在已经拖到快十二点了。 “快点走,咱们去做公交车,这里的大巴到市里只需要二十块钱。”下了飞机之后陆婉婷就拉着陈仲武去做机场大巴,可是他们来的太晚了,最后一辆大巴车刚刚开走了。 “我刚才就说打车吧,你看看,现在又要走回去。”陈仲武假装埋怨着,他觉得这场戏已经演的差不多了,打算叫家里的司机过来接一下,毕竟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就算是打车都很难等得到。 “我刚才不是说了要节约吗,给你上了那么久的课都白讲了,再等一会儿,半小时以后还有一条夜间的加线。” 陆婉婷转过身想给陈仲武一点小教训,但是却发现公交车站多了两个黑衣人,他们一左一右的站在陈仲武两边,身上的大衣特别的肥大,好像是为了遮掩住某种东西。 “快走。”陈仲武轻轻呵了陆婉婷一声,他的腰间抵着两把五四式的手枪,凭感觉他就知道这两把枪是真家伙,不过这到底是什么人?两个人的行踪都是临时的决定,他们是怎么打听到的。 “你们……”陆婉婷想喊人,但是一只带着手套的大手却从后面捂住她的嘴,那个男人故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别动,不然的话我们可要开枪了。” 陆婉婷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她看到那把手枪的时候,两条腿已经像筛子一样不停的哆嗦。 “放开他,这件事给她没关系。”陈仲武知道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他不想连累陆婉婷,所以想把一切都扛上身,但是这种英雄救美除了多挨了两拳之外没起到什么作用。 三个黑衣人把他们带离了监控的范围,陆婉婷和陈仲武的距离越来越远,到了机场围栏的时候她已经看不见他了。 “你们把他弄到哪去了!”她从黑衣人的控制中挣脱出来,但是额头立刻被一个黝黑的枪口抵住,“如果你不听话的话他就没命了,我们只是想要钱,拿两千万出来,他自然会没事,否则的话你们就准备收尸吧。” “我哪有那么多钱,你们是不是绑错人了?”陆婉婷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庞大的数字,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而且被人绑票勒索一向是有钱人才会遇到的事,他们怎么这么倒霉,才刚刚结婚就遇到了这种事。 “你们没钱?真把我当成傻子了。”绑匪在地上吐了一个口水,他打开手机给陆婉婷看了一段电脑视频,陈仲武已经被关到了一个一片漆黑的地方,他的眼睛蒙着黑布手脚还被绳子绑住。 “记着,别报警。不然的话我可不能保证他还能完整的回来。”绑匪恶狠狠地低吼道:“三天之内把钱准备好,否则的话我们就要撕票了!” 正文 第010章 你这个骗子 “两千万,我到哪里去找两千万。”陆婉婷恍恍惚惚的走在街上,除了自己的影子还在晃动之外,这条路像是死亡一般沉静。 她知道自己处理不了这件事情,可是在这种危机的时刻她竟然不知道该找谁帮忙,这个时候她才发觉自己除了知道老公叫什么名字之外,她对他没有丝毫的了解,他的家人是谁,朋友是谁,甚至连他住在哪里她通通不知道。 绑匪让她尽快筹钱,可是她连该从那里筹起呢,她能动用的财产只有那五十万的彩礼,可是这点钱对于赎金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她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江边,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竟然有一种厌恶,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要求他去苗寨认亲,他们就不会搭乘这般飞机回来,如果她不是说要乘坐公交车,他们也不会出现在那个该死的车站,他本来有他固有的生活,可是这一切都因为她的出现而打乱了。 她看着漆黑的江水无比绝望,双脚慢慢的从栏杆上跨了过去,从小她就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孩子,寨子里有很多人都在说她的父母是被她克死的,当时外婆为了她据理力争,甚至带着舅舅一起和那些人大打出手。 可是现在连她自己都必须承认这个事实,是她害死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丈夫。她想纵身一跃从栏杆上跳下去,既然她救不了他,不如就和他一起殉葬, 不过当她的一只手已经放开栏杆的时候却发现水里有另外一样东西,那是一个霓虹灯的倒影,她抬起头往对面的大楼望去,楼顶上大大的显示屏反复播放着由陈氏集团赞助的慈善项目广告。 “对了,陈氏。”陆婉婷突然冷静下来,她不能就这么死,自己的丈夫也一定还想活下去,所以现在她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他的家人,陈氏集团的人事部档案,那里一定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 她把脚从桥边收了回来,开始在路上不停的奔跑,一定要赶得上,无论如何一定要在绑匪撕票前想到办法。 早上六点钟,陈氏大厦才刚刚苏醒,除了保安和来打扫卫生的阿姨,整栋大楼没有一个工作人员。 陆婉婷惊慌失措的样子非常显眼,在她即将摸到陈氏大门的时候,门口的保安一下子抱住她,将她拦在了门外。 “我要去人事部,有急事!”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丈夫,陆婉婷打死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可是现在人命关天,她根本顾不上自己的面子,“求求你让我进去吧,我要救我老公!” 她哭的梨花带雨,差点就跪在保安的面前,这个女人他们当然认识,也知道她和大公子的关系不一般,可是她这种疯疯癫癫的样子实在是不好办,真是把她赶出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要不你先到里面等一会儿吧,等老板来了我跟他说一声。”保安只能暂时把陆婉婷安排在保安的休息室,准备等大公子来了先去通报一声,可是他们忽略了一个女人疯狂时的能力,趁着保安巡逻检查的功夫,陆婉婷已经悄悄的溜到了后楼梯。 后楼梯是整座大楼死角最多的地方,藏在门后的话完全可以躲避摄像头的监控,而且保安看到陆婉婷不在休息室里,还以为是她自己悄悄的走了,心里正在为少了这个大麻烦而松了口气,根本就没有仔细的寻找。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从八点钟开始陈氏大厦的员工开始陆陆续续的进来了,陆婉婷顺着后楼梯爬到了十二楼的人事部,她拿着写着陈伯文名字的身份证想冲进去立刻问个究竟,但是很不幸她与刚刚乘电梯上楼的钱满满撞在了一起。 “干什么呢!公司的规定不知道吗,出了什么事这样乱跑!”钱满满的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她的细跟高跟鞋差点就被弄断了,怒发冲冠的她根本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就开始责骂,“你!去人事部领封警告信!下次再这样直接开除!” “我家里有点事,过来问问,麻烦你让一下。”陆婉婷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如果不是钱满满挡住了去人事部的路,她根本就不想理她。 “你怎么进来的?你已经不是这里的员工了不知道吗,人事部这种地方可不是用来给你们这些闲杂人等观光的!” 钱满满一直觉得上次那一架打的不痛快,现在陆婉婷竟然自己送上门来,她当然要想办法报仇,她通知了楼下的保安让他们上来给陆婉婷搜身,因为她私闯人事部重地,她怀疑她窃取了秘密资料。 “我才不稀罕你的秘密资料,我是来找我老公家人的联系电话,他现在出了事我必须马上找到他的家人。” 陆婉婷看到保安围了上来拿着手机里和陈仲武的合照表明来意,绑匪随时都可能打电话过来,她一分钟都耽误不起了。 “笑话,你老公家人的联系方式你都不知道,还要到陈氏的人事部来找,你觉得我们都这么好骗吗。”钱满满把陆婉婷手上的手机抢了过来,“我倒要看看你的老公是什么怪胎。” 她本来想好好的嘲笑一番,但是手机里的那个男人却让她一口气憋在了胸口里,这个男人竟然是陈家的公子,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个,但是那种眼睛里透露着贵气的光芒却是任何电脑技术都做不出来的。 “还说你没偷东西!这张照片是从哪里来的!就凭你的身份也能拿到这种东西!” “还给我!他是我老公陈伯文。”陆婉婷想把手机拿回来,但是她的称呼却让钱满满更加的愤怒。 “你竟然敢说陈伯文是你老公,平时没少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吧。” 钱满满把那个手机高高的举起,她让保安控制住陆婉婷的手臂,自己站到了一把椅子上对着她破口大骂。这种居高临下的方式喷了陆婉婷一头的口水。钱满满开启了最高分贝,在人事部的门口搞起了一场批斗大会。 “你知道陈伯文是什么人吗,这些年主动往他身上贴的女人不少,可还没有那个人像你这样不要脸的!竟然敢管他叫老公,你是没睡醒还是得了精神病,也不照照自己什么样子,还敢到陈氏来招摇撞骗。把我们都当成白痴了吗!” “他就是老公,我们已经结婚登记了,现在我必须找到他的家里人,如果你不给我他家人的联系方式我就立刻报警。” 陆婉婷想挣脱开保安的手,但是周围人肆虐的笑声却将她的力气一点点的剥夺,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她们不过是在看一场笑话。 “你想知道是吗?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钱满满势将这场斗争进行到底,她已经准备在让这个女人丢尽脸面之后直接把她扔进精神病院。她就是要让这个公司里的人好好看看,跟她斗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你告诉我吧,我求求你告诉我吧。只是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样都行。”陆婉婷听到了自己手机的响声,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绑匪一定是打电话来问她有没有准备好钱,所以她只能对钱满满哀求。 “你这声音一点诚意都没有,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心甘情愿的呢。”钱满满让保安放开她,她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想疯到什么程度,“我们公司不会随便泄露员工的资料,只凭这张照片不足以证明你和陈伯文的关系,要是有张床照还差不多。” 周围的人都在偷偷的笑,他们也想知道陆婉婷会怎么收场。床照?那种东西就算是有都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 “我跟他……因为……总之……”陆婉婷拿不出证据,她情急之下竟然慌乱的将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诉了钱满满这个女人,她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了经过,但她的嘴唇还没有离开钱满满的耳边,这个女人就再次大笑起来。 “你跟他上过床,所以他要对你负责?哈哈,你以为你生活在古代吗,这种谎话也编的出来,你问问大家这件事有人会相信吗?” 钱满满笑的花枝乱颤,全身上下都有了一种全身畅快的感觉,“你找他的家人是吗,我就是,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 “啊!”陆婉婷知道自己被耍了,她绝望的大叫一声朝这个毒妇扑了过去,今天她要和她同归于尽。 “全部都住手!”就在一场恶战即将发生的时候,电梯口突然传来了一声断喝,人事部的闹剧惊动了陈仲武的大哥,陈氏的ceo陈伯文,他不满的看了这些人一眼,“今天站在这里的所有人全部扣除季度奖金,简直是不像话!” 他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不知所谓的人,不过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一大股力量就朝他冲了过来。 陆婉婷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她所有的担心,所有的自责原来都是这个男人精心策划的一场骗局。他一次又一次的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可是她却像一个傻子一样不停的陷入圈套。她最重视的婚姻对这个男人来说难道不过是一场游戏吗? “陈伯文!你这个骗子!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正文 第011章 得知真相 这个女人为什么会突然跑到公司来闹事?难道她已经知道了他们兄弟俩的暗谋?弟弟陈仲武又去哪里了? 看着眼前愤怒的陆婉婷,陈伯文心中有一大堆的疑问。 陆婉婷揪住陈伯文衣领的力道越来越大,“陈伯文,我现在需要一个解释。”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却不自觉地颤抖着。 看到这个架势,钱满满更加气急败坏,“你算什么东西,陈……” “陈总”二字还没说出口,陈伯文便用利剑般的眼神将她制止住,钱满满吓得立即不再出声,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开,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但仍然能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 现在最紧急的事情,是如何既能安抚面前气愤的陆婉婷又能不引起员工的怀疑,陈伯文随即恢复了冷静。 “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去外面说。”陈伯文轻轻握住陆婉婷的手,将其拿开。 “装,你还给我装!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陆婉婷已经忍无可忍。 “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的话,我们可以去外面说。”,陈伯文一字一顿地说,“我刚才说的难道你没听清吗?” 陆婉婷双拳紧握,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面前这个与她朝夕相处这么多天的男人,身边突然散发出一种不可靠近的力量,冷冷的,令她不禁有些畏惧。 “哼!”陆婉婷一甩手,大踏步地直接走向电梯的方向。 “哎,你……”钱满满还想抓住陆婉婷不放,准备挡住她的去路,被陈伯文一个手势制止了,她显得心不甘情不愿。 作为与陈氏沾有亲戚关系的钱满满,平日在公司很是目中无人,有人对她恨之入骨,也有人向她献媚巴结,所以,今天被陆婉婷抢了风头让她特别不爽。 陈伯文又与他弟弟陈仲武嘻嘻哈哈的性格完全不同,他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又让钱满满不敢多说一句话。 陈伯文正了正衣领后,便紧随陆婉婷身后。 在钱满满以及众人诧异的眼光中,陆婉婷和陈伯文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当电梯门即将完全闭合的一刹那,陆婉婷看见钱满满那张写满恨意的脸。 电梯快速下降,陈伯文盯着显示屏上不断变小的数字,心中的疑团尚未化解,不禁暗自责怪起陈仲武在这个关键时候竟然会突然消失,只怪奶奶和他平日里太惯纵这个弟弟,导致他玩性太大。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身边的陆婉婷,她低着头,发出小声的啜泣,然而这个时候他需要继续与她保持距离,万一电梯停下来,又有员工进来看见他们,便不好解释了。 “叮。”当数字停在“2”上时,电梯停了下来。 陈伯文的脚刚迈出电梯门,陆婉婷便问道:“这不是还没下到一楼。” “你刚刚在楼上大吵大闹,一楼大厅门口应该早就有保安守在那里了,你是想被盘问还是想被搜身?” “那不还是因为你!” 陆婉婷白了陈伯文一眼,跟着他出了电梯门。 实际上,陈伯文选择停在二楼的另一个原因是,如果他出现在一楼大厅,一定会有员工认出他来,到时候左一个“陈总”右一个“陈总”就麻烦了。他知道二楼有一个紧急楼梯通道,通向一楼的一个侧门,他们可以从侧门出去,也不会太引人注意。 陆婉婷默默地跟着陈伯,心中委屈极了,自己为了陈伯文才来公司,却莫名其妙地被人欺负凌辱,而陈伯文也不跟自己站在一边,反倒装作不认识她!这个世上有这样的老公吗?她还以为终于拥有自己的家庭是一件幸福的事情,现在想来简直就是噩梦。 五分钟后,两人离开公司的办公大楼,来到了公司对面的咖啡厅。 在一个安静的角落,两个各点了一杯咖啡,陆婉婷双眼红肿,狠狠盯着坐在对面的陈伯文。 “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我怎么被那个疯婆子欺负吗?你知道你伤我伤地有多深吗?” 一连串的问句已经让陆婉婷精疲力尽,如果不是因为这里座位偏僻,并且这个时间点客流量少,估计他们早就引起不少闲人眼光。 陈伯文被陆婉婷问地一头雾水,但他隐隐察觉一定是陈仲武出了点事情,不然他们之前一同去苗寨认亲,回来时怎么可能只剩陆婉婷一个人,他又想陈仲武分明在电话里告诉奶奶两天后才能到家,当时他也在奶奶身边。 “好啦好啦,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陈伯文故意装作轻松,模仿着陈仲武的语气。 见陆婉婷依旧板着脸,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陈伯文有些不知所措。 作为日理万机的公司ceo,处理各种棘手的公务他十分在行,但是哄女人,他却略显逊色。 必须得从陆婉婷嘴里套出话来,陈伯文这样想着,招呼来服务员,要了一个招牌芝士。 “是不是有点饿了?这家的芝士很不错,你尝尝。” 陆婉婷不领情地将脸别向一边,陈伯文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市中心,窗外车水马龙,奢饰品店林立,一个个巨大的橱窗前倒映着街景。 “老婆,等会我下了班陪你逛街去吧。”当陈伯文最终挤出“老婆”两个字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滑稽。 “我要是再不理你,你是不是就要为我去抢银行了?”陆婉婷终于松了口。 “可不是嘛!” 陈伯文暗想,女人果然就是吃跟逛,这招的确管用。 “你倒是说说,你干嘛要骗我,还找来这么几个黑衣人,还威胁我两千五!亏你想地出来。”一提起这件事,陆婉婷又有火气往上冲。 黑衣人?两千万? 难道陈仲武被绑架了?陈氏公司行事高调,为的是增强企业宣传和增加媒体曝光率,而这一做法的弊端便是引起某些人的歹心,企图图谋不轨。 何况去苗寨的路途偏远,脱离了陈氏公司的影响范围,心存歹心的人就可以轻易对他们兄弟两人下手。 陈伯文开始后悔没有让陈仲武多加小心,但是现在就算后悔也于事无补了。 “你看清那两个黑衣人的样貌了吗?” “他们把你绑走后,一个黑衣人说如果我报警的话,就不能保证你还能完整的回来,还让我三天之内把钱准备好,否则的话他们就要撕票。我当时都吓死了,哪还敢抬头看。人不是你找的吗,你反倒问起我来。” “我也是找朋友帮忙的,并不认识他们中的所有人,就是想知道到底是哪个人把你吓成这样,回头好好教训那小子。”陈伯文赶紧自圆其说。 “要教训也是我先教训你吧,你好好跟我交代,为什么要演这出戏。”陆婉婷双手交叉在胸前,杏目圆瞪。 “咱们认识没多久就结婚,对彼此的了解还不深刻,如果说陪你回苗寨认亲、送彩礼是你对我的考验,那么我假装被人绑架也是我对你的考验,只是没料到你会这么生气,是我不好,要打要骂都随你。” “一个人回来之后,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不是看到陈氏的广告牌,我想你现在都见不到我了。”陆婉婷说着说着,泪水便冲出眼眶。 “你现在通过你的考验了吧。”这句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陈伯文伸手为她擦干眼泪,如今的陆婉婷与当时电梯里的她判若两人,他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同时自己心里又为陈仲武的事情焦躁万分。 “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 在毫无选择的情况下,陈伯文只能这样说,关于陈仲武被绑架的事情,他从陆婉婷那里得到的信息证明这件事情极为紧急,但他沉着冷静的性格使他告诉自己要先稳住陆婉婷。 这时,服务员端上了芝士蛋糕,陆婉婷虽然没吃早饭,但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吃点东西吧,不然会伤着胃,我去一趟洗手间。”陈伯文借机离开座位。 在他起身的那一刻,陆婉婷抬起梨花带雨的脸庞看着她,眼神中既有爱怜又有恐慌,她害怕陈伯文离开后再也不回来了,就像昨天在机场一样。 “乖乖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就回来。”陈伯文温柔地说。 洗手间里,陈伯文点了一支烟靠在冰凉的瓷砖前面上,他按下陈仲武的号码,可是提示音提示的始终是无法接通。 他将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陆婉婷和陈仲武在回来的机场里分开,陈仲武被绑匪带走,陆婉婷被绑匪要挟拿钱赎人,既然绑匪知道陈仲武的身份,那么他们一定会认为陆婉婷会来向自己求助。 可是转念一想,等三天期限一到,绑匪是会联系陆婉婷还是联系自己呢?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再让陆婉婷卷进这件事情里来。 而他要做的就是想法设法联系上绑匪,那么唯一的希望就是陈仲武手中的这部手机了。 正当陈伯文将烟头熄灭准备离开时,手机响了起来,上面的来电显示,是陈仲武。 正文 第012章 绑匪来电 “陈伯文,陈伯文你给我出来!”陆婉婷双手叉腰站在男洗手间的斜角,冲着对面的洗手间大声喊道,几个看热闹的年轻男女在她身后捂着嘴窃笑。 她本来坐在那里等陈伯文,吃了几口芝士实在是无法下咽,而陈伯文还迟迟没有出现,她越想越害怕,于是才厚着脸皮在公共场合大喊。 一见陈伯文走出洗手间,陆婉婷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虽然她也清楚这么做很丢人,但是陈伯文一离开太久,她便显得格外恐慌,他出现在视野中时,自己才是安心的。 陈伯文把陆婉婷拉到一边,问:“怎么了?”语气中有刻意掩饰的责备。 “没什么,我就是看看你在不在。” 陈伯文听到这个回答后哭笑不得,“好吧,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上班了,你在这里等我,我下班后会来找你,很快。” 刚要转身,陈伯文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对了,你手机还有电吗?” “我的手机丢了有一段时间了,我不是给你说过。” “啊,是吗,我忘记了。”陈伯文心想,这下就不用担心陆婉婷会给陈仲武打电话了。 回到公司,陈伯文前脚踏进办公室,钱满满后脚便跟了进来。 “陈总,今天早上来闹事的小丫头片子没对您有什么不敬吧?她竟然有脸说你是她老公,就凭她?” “你先出去吧,我还有公事要处理。”陈伯文冷冷地说。 钱满满怀着满腹牢骚没处发泄,想不到还碰了一鼻子灰,愤愤地看了陈伯文一眼,而陈伯文只顾盯着电脑屏幕。 “对了,满满,你去把小李喊进来。” “知道了。”钱满满故意把高跟鞋踩出“蹬蹬”的声响,离开了办公室。 小李在陈氏公司呆了快五年,是陈伯文极其器重的员工之一,他嘱咐小李这段日子对公司的事务要多加留心,他可能不会经常出现在公司。 陈伯文交代完一切,已经过了十一点,他用公司的座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奶奶,我是仲武。我今天上午订了去新西兰的机票,可能要在那里呆一段时间。大哥今天会带陆婉婷回去见您。” “你不是说你们过几天才回来吗?难道婉婷已经回来了?” “还没,她的飞机今天上午才能到。因为之前不知道新西兰有场难得的金融会议,我就决定提前回来。再说,这样也能避免尴尬,等到大哥大嫂的感情稳定后再回到公司。” “也好,你自己在外照顾好自己。” 挂掉电话后,陈伯文才匆匆拿起西装外套,离开办公室。 咖啡厅里,陆婉婷百无聊赖地看着街景,她需要把头多偏一些才能看见陈氏公司的办公楼,那栋位于c市繁华路段的建筑物里,有她最惦记的人。 这样想着,陆婉婷先前的怒气已经烟消云散,出身大城市的陈伯文不仅陪她前往偏僻的老家,而且出手如此大方,给足了她们家面子,让外婆难得高兴一回,自己受的这点委屈也不算什么了,不过以后再碰到那个钱满满,一定不轻易放过她。 这时,陈伯文瘦削的身影出现在街对面,一恍惚间,陆婉婷有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她感到陈伯文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和老练,头发似乎也比之前的短了一些,走路的姿势带有王者风范,这些都是自己以前未曾察觉到的。 “走,跟我回去见奶奶吧。”陈伯文站在陆婉婷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车钥匙。 陆婉婷兴奋地拉住他的手臂,借力站起身来。 “你的头发是不是比之前的短了啊?”两人刚出咖啡厅的大门,陆婉婷便伸手亲昵地抓了抓陈伯文的头发。 陈伯文敏感地偏过头去,这个细微的动作引起陆婉婷的不满,她有些生气地甩开他,大步先前走去,肯本没看到身旁一辆电动车失控般朝她驶去。 “小心!”陈伯文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陆婉婷拉进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替她挡住了外界的危险,还好电动车的车头一个急转,才没有伤及无辜。 “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伤到吧?”陈伯文看着陆婉婷的眼角问道。 “我没事,你没事吧?”陆婉婷脸蛋涨得通红,对于刚刚危险的一幕还心存余悸,也为自己的小孩子脾气感到内疚。 “没事就好,走吧,我的车停在车库里。” 坐上陈伯文的黑色轿车,陆婉婷并没有发觉这辆车与之前做过的又什么区别,她本来对汽车这类奢饰品就没有什么概念,只是想到等会就要见到陈奶奶,她充满了抑制不住的喜悦。 陈伯文习惯在车里收听经济广播,陆婉婷却把频率根据自己的喜好调到了音乐频道,一边听音乐一边向陈伯文讲述自己家乡的趣闻。 她从小在苗寨长大,虽然地处偏僻贫穷的山区,但村里的姑娘小伙都是开朗大方的性格,正是这份乐观和大条,让陆婉婷在勾心斗角的社会得以生存下去。 陈伯文与她相处的日子并不多,却已经能够深深地体会到,她的城府并不深,不然之前自己那种蹩脚的解释哪能站得住?现在要解决的,就是不能让奶奶怀疑陈仲武已经前往新西兰的事实。 四十分钟后,车子驶进郊区的一片高档小区。小区内整齐林立着一幢幢白色的高档别墅,干净平直的路两边是茂密的法桐,阳光穿透而过,枝叶的阴影落在车窗上。陆婉婷从来没有进过这种地方,瞪着大眼睛好奇地四下打量。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嗯。” “你说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等会你就能见到奶奶了,有什么疑问你问她老人家吧。” 陈伯文左拐右拐,在其中一幢别墅前停下,他摇下车窗,伸出手在大门旁的感应器上按了一下指纹,大门“啪”地一声打开。 “我们到了。”看到家门的那一刻,陈伯文总是会特别安心,而今天,他的心情却始终沉重。 “大少爷你回来啦。”门前的草坪上,钟点工老洪正拿着水管给草坪浇水,一见到陈伯文从车上下来便笑脸相迎。 “什么?大少爷?”陆婉婷更是疑惑,“你们家到底几个孩子?” 陈伯文刚开始还以为陆婉婷会对这个带有次序意味的称呼紧追不舍,正盘算着怎么解释时,陆婉婷又说道:“那他们是不是就得叫我少奶奶?” 陈伯文有些拿她没办法,没想到她关心的根本不是这个。 “到家之后你可得注意点,毕竟是第一次正式见奶奶。”刚迈进家门,陈伯文便对陆婉婷嘱咐道。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给你丢人的。”陆婉婷朝陈伯文调皮地眨了眨眼。 “奶奶。”陈伯文恭敬地朝着客厅里的一个苍老的背影喊道。 陆婉婷初看这个背影感觉十分眼熟,当老人转过身时,陆婉婷着实吓了一跳。这不就是之前被自己留下来吃饭的老奶奶吗?陆婉婷诧异*地说不出话来。 “孙媳妇,这两天可把你累坏了吧,快过来,来让奶奶看看。” 陆婉婷呆在原地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陈伯文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您真的是陈伯文的亲奶奶吗?”话音刚落,陆婉婷便后悔说错话,她又慌忙改口:“您不就是前些日子去我们那栋楼上找亲戚的老奶奶吗?” “是啊,你还记得呢。那你记不记得我当时让你做我的孙媳妇。” “记得记得,可是我以为您是开玩笑的。”陆婉婷微微红了脸。 “哈哈哈……”奶奶爽朗地笑了起来,“傻姑娘,这下你相信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了吧。” 陆婉婷回忆起当时奶奶对盛酱菜的玻璃缸十分感兴趣,而陈伯文又对那只玻璃缸极其重视,两人既然是祖孙关系,难不成那只玻璃缸是陈伯文要送给奶奶的?自己岂不是犯了大错,可是转念一想,要不是这个缸子,自己怎么也不可能迈进这个大门。 “奶奶,你们先聊着,我去洗个澡。” 陈伯文见奶奶和陆婉婷聊地很投机,便提前离开,他心里还在惦记着陈仲武的事情,之前接到的那通电话扰地他心神不宁。 站在淋浴喷头下,为了保持冷静,陈伯文将全身淋了个湿透,回想着上午在洗手间里与一个男人的对话,虽然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陈仲武的号码,但对方的声音却是另一个人,陈伯文的第一反应便是对方一定就是绑架陈仲武的绑匪。 绑匪可能是担心被追踪,两人的通话时间极短,他告诉陈伯文,三天之后的夜晚11点,在m桥的第三个桥洞下见面,要他准备好两千万的现金,不许报警不许误时,不然撕票。这三天内,手机都会关机,他是无法与陈仲武取得联系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工作与生活、家人与员工,有这么多隐形的的压力扑面而来。水滴沿着发梢滴在脚边,陈伯文第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紧迫与无助。 正文 第013章 老房子 白天,陆婉婷身处豪华精致的别墅里,当奶奶告诉她,这里就是她的新家时,她感觉发生的一切就像灰姑娘穿上水晶鞋一样不可思议。 她盯着自己的鞋尖,这双裸色高跟鞋是商场作促销的时候,小紫拉着她一块去买的,后来不小心在鞋尖的位置刮出一块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刮痕,还有她的包,有一根肩带松垮垮的,她自己用针线缝了一下。 即使这么节俭,生活在这座大城市里的压力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讲任何情面。她是个脚踏实地的姑娘,从不幻想那些可望不可即的东西,然后当他们真正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她感受最强烈的,却是自己与周围环境的格格不入。 她相信是老天眷顾,完全没想到如果不是自己那颗善良的心,就不会出现与奶奶一同吃鱼的场景,也不会出现与奶奶在装饰精致的客厅里聊天的场景。 奶奶的手掌温热,覆在她的手背上给她外婆曾给过的感觉。 中午,她给奶奶做了鱼,与那天一样的味道,奶奶不停地向陈伯文夸赞她的手艺好。 吃罢饭后,陈伯文提议说,他们家在城西有一套双层的老房子,大家可以暂时住在那里,奶奶近年来身体不好,而那里远离市区,空气质量稍好,陆婉婷嫁进门后,便可以经常陪伴奶奶,好好照顾她。 他心中清楚,这也一直是奶奶的心愿,所以奶奶一定不会反对。 就这样,他让奶奶简单收拾一下行李,然后自己开车带着陆婉婷回她的出租屋收拾东西。 那套老房子是奶奶他们上辈人刚刚创业时买下的,家业壮大之后,才搬家来到这片高档小区。陈家兄弟两除了小时候会被奶奶带去玩几天,之后对这栋老建筑再也不曾踏步,但是奶奶特意吩咐过,一定要雇人在房子里打扫、照看,说不定哪天她累了,就想回去住了。 前往出租屋的路上,陈伯文总隐隐感觉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两天进出小区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他一开始不以为然,直到得知陈仲武被绑架之后,这种感觉便越发强烈。 他希望是自己太过敏感,如果真是被绑匪跟踪,也是因为绑匪对他们不放心,暗中监视着他们,害怕他们报警。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在这件事上,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注意四周的动静,他的任何异于平常的感觉,都不会是空穴来风。 陆婉婷掰着手指头盘算着等会到出租屋之后要带些什么,给小紫留下些什么,以及再买些什么,她越说越激动,完全是一副布置新家的心情。 陈伯文给她浇了盆冷水,告诉她老房子是去世的爷爷留给他们的,奶奶因为不舍便一直让它原封不动地留在那里,所以只需要带着衣服就够了,里面的一切家具和日用品都应有尽有。 关于陈家的其他事情,他不能向她透露太多,甚至连她老公是陈氏公司的ceo这件事也要继续隐瞒下去,因为陈氏公司由陈家两兄操管是业内人尽皆知的事情,如果让她知道的话,事情只能越来越糟糕。 他提议全家搬去老房子其实还另有隐情,并不是仅仅为了让陆婉婷可以暂时与外界隔离,阻碍她的消息来源。 让奶奶安心也是原因之一,祖孙二人每天和睦相处、其乐融融,奶奶对陈仲武的事情也会渐渐淡忘,就算偶尔提起来,自己也会比较容易搪塞,毕竟那里距离公司很远,就算奶奶非要亲自去公司自己也有充分的准备时间。 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可以轻易找到一个不回家的理由,然后自己一个人留在郊区的别墅里,静下心来好好考虑陈仲武的事情,再悄无声息地展开营救行动。 就目前而言,他能够做到的只有这些了,下一个脚印应该踏在哪里,他心里根本没底,面对这种连一个选项都没有的难题,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在陆婉婷的指引下,他把车子缓慢开进一条小巷,找到一个停车位稳稳当当地停进去。 “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她跳下车,脚步轻快地拐进了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大门。 她在去年三月份和小紫一同租下这里的一套两室一厅的小公寓,她记得墙壁上的碎花墙纸还是她们熬夜贴上去的。在酒吧驻场的小紫早已经把白天黑夜颠倒过来生活,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吃过午饭睡午觉,为夜战充电。 陆婉婷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去,拖出她的行李箱,衣服、化妆品、书籍把箱子塞得满满的。箱子里有一条红色的裙子小紫很喜欢,她又把它拿了出来,放在了熟睡的小紫的枕边。 她终于要脱离住出租屋的苦日子了,而小紫还要继续为了生活奔波,她心一软,在便签上留下“我走了,等我安定下来再找你”的留言,压在裙子下面。 餐桌上,那只昂贵的鸡缸杯里依旧装着酱菜,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它,把酱菜倒在了小紫中午放在餐桌上的饭盒里。本想冲洗一下,但害怕陈伯文在楼下等太久,便拿绒布仔细把它包裹好装进包里。 出门前,她转身回望了一眼呆了一年多的房间,才依依不舍地关门离开。 他们三人来到城西的老房子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原本可以提前半个小时到达,,路上陆婉婷还和很担心陈伯文会上班迟到,被老板克扣工资,坚持要求跟奶奶坐出租车过去,他却以一句简单的“没关系”应付过去,奶奶只在一旁笑而不语。 “今天路上遇见施工队,就饶了远路。”车子在老房子前停稳后,他解释说,但真正的原因是为了摆脱暗中的监视。 “我说呢,以前就感觉没这么远。”奶奶被陆婉婷的搀扶着走下车。 她没有理会他的解释,虽然在车上她一直和奶奶拉家常,两人聊得不亦乐乎,但她还不至于傻到坐在车里不往外看,任凭自己被带着左拐右拐,这一路有没有任何施工队,分明是他故意绕远路。 她只把这件事当做自己想太多,并没有点破他。奶奶拉着她走进生着铁锈的古旧大门,而她则兴冲冲地拉着身后提着行李的陈伯文,似乎自己才是这座房子的女主人。 一切安顿好了之后,陈伯文又开车前往公司。还有二十分钟车程的时候,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再次出现,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随即给小李打了个电话,询问他在公安局工作的伯父叫什么名字,然后在下个路口转弯,把车开往与公司方向相反的警局。 他走进警局的大门,问了问站岗的警员李警长在不在,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才走了进去。 找到李警长后,他拿出一条烟递给他,李警长不明就里坚决不收,他告诉李警长自己是小李的同事,这条烟是顺道路过警局,就帮小李稍带过来。李警长半信半疑地结果烟,两个寒暄一会后他才离开警局。 刚出来没多久,他就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不要跟我耍花招,我知道的比你想象地更多,你弟弟的命可在我的手上。” 果然是被跟踪了,还好去老房子的路上绕了远路才能甩掉他们。他为这种冒险的行为捏了把汗,但总算应征了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他再打回去的时候,对方一直无法接通。他开始有些担心,自己是否真的已经让奶奶和陆婉婷安全脱离了绑匪的视线吗? 陈伯文忙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他没有开车,而是坐出租车回来。 第一个夜晚,这对只领了结婚证还没有正式结婚的小两口顾虑到家中的老人,决定分房而睡,但他一回来就钻进书房,两个小时后,书房里的台灯依旧亮着,电脑屏幕的荧光打在陈伯文憔悴而瘦削的脸庞上,金丝边眼镜的镜框游走着一圈寒光。 陆婉婷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她张开双臂躺在柔软的双人床上,身旁的位置毫无温度,凉冰冰的,她将脑袋埋在枕头里使劲嗅了嗅上面,是新鲜的、陌生的味道。 窗外传来清晰的虫鸣,没有月光,乳白色的厚重窗帘挡住了外面浓稠的黑暗。她不禁蜷缩住身子,有一股淡淡的孤单围绕在身边,虽然身体离开了自己的那间简朴低廉的小屋,但是心似乎还留在那里。 她起身去楼下喝水,路过书房时见到里面亮着灯,探头进去看见他神情凝重地盯着电脑屏幕。 “真辛苦啊,一定是下午上班迟到,上司罚你加班赶工作吧。”她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小声嘀咕着。 “你干嘛?”他吓了一跳,快速点击浏览器右上角的红色关闭按钮,她没来得及看清内容就只剩下一个颜色单调的桌面壁纸。 “不给看算了,我还不稀罕看呢。”她佯装生气地离开书房。可是刚离开没多久,陈伯文便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声。 正文 第014章 同学聚会 “你怎么了?”陈伯文冲出书房,看见陆婉婷跌坐在楼梯上,睡衣被牛奶淋湿,手中还举着半杯剩下的牛奶。 “还剩半杯,你喝不喝?我本来想给你端杯牛奶的,可是上楼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她看着湿透的睡衣下摆,满脸委屈的表情。 他看她像个孩子一样倚在楼梯扶手上,叹了口气,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放在一边,她仿佛早有预谋似得,伸开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他迟疑了一下,便把她公主抱抱进了房间。 她的睡衣上溅了一大片牛奶,他回卧室拿了一件宽大的运动t恤让她换上,把她安顿好了之后,他又去楼下取来抹布,把楼梯上的水渍擦干净之后,才回到书房,关掉电脑和台灯。 他坐在床边,揉了揉微微跳动的太阳穴。他在公司里声称陈仲武去新西兰学习考察,使得陈仲武在公司消失的这段日子里并没有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在网上也没有看到媒体相关的报道和猜测。 此外,今晚他还在的网上查了很多关于人口失踪的当地新闻,最新的一条新闻也是去年十一月份的,况且她当时也没有向他描述绑匪更多的面部或行为特征,这样找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 令他恼火的是他对对方一无所知,而对方却对他知根知底。这场博弈从最初开始之际,他就一直深陷被动的泥潭。 第二天,奶奶早早起床给全家做好了早饭,陆婉婷一瘸一拐地从从楼上下来时,嘴里还对端着餐盘的奶奶直嚷“我来我来”。 “你慢点,不用你来,我听伯文说你昨晚扭到脚,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奶奶露出担心的表情。 “没事的奶奶,擦点药就好了,只不过让您老人家做饭,让我这个做晚辈的很过意不去。”她一边说一边走下最后几节台阶。 奶奶和蔼地笑了笑,走过去把她扶到餐桌边坐好。 她左顾右盼,不见他的身影,奶奶善解人意地告诉她,他一大早就出门去公司上班了。 连奶奶也觉得奇怪,不论在家里还是在公司,自己打大孙子本来就话不多,而现在他更显得沉默寡言,心里总像装着心事一般。奶奶问起陈仲武什么时候回家,他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其实奶奶心里也很清楚,陈仲武为了避免尴尬主动提出去新西兰是他懂事的一面,而不在国外呆半个月就太对不起他贪玩的性格。 还好现在有孙媳妇陪在身边,自己早已经十多年没下过厨,这两天倒可以重温一下厨艺了。 她见奶奶对陈伯文早出晚归见怪不怪,可她心里却焦急万分,昨天收到大学同学寄来的邀请函,从毕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当年的那群年轻人各自奔向自己的未来,如今终于能够再次聚集到一起,是个十分难得的机会。 这次的同学聚会她一定要去,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老公在陈氏公司上班,家里还有两套房子,不知有多少人会对她羡慕嫉妒恨。 世事难料,她偏偏在昨晚扭伤了脚,现在连下楼梯都很吃力,更不要说独自出门了。她打算早上起床后告诉他,让他晚上陪自己去,但没想到他的工作这么忙,谁知道他今晚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可是今天明明是周六啊,就算他周六加班的话,也不会回来太晚吧。想到这里,她才终于看到了一些希望。 白天的等待是漫长的,她和奶奶聊着天倒也不寂寞,尤其是得知奶奶也是苗寨人之后,她们更是亲上加亲,不停回忆着关于自己家乡苗寨的记忆,常常是一拍即合。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当两人终于感到肚子饿了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 “咚咚咚”这时响起了敲门声,很少有人知道陈家在这里有房子,这里也几乎从来没人拜访过,奶奶疑惑地起身去开门,陆婉婷却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一定是小紫,昨天下午她刚到这里便用电脑发了一封邮件,告诉小紫她的新住址。 “奶奶你好,请问陆婉婷住在这里吗?我是她的朋友。”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奶奶把小紫请进来后,她坐在沙发上张开双臂迎接闺蜜的拥抱,突然又哎呦哎呦地叫起来,原来是不知情的小紫不小心碰到了她受伤的脚,反倒把把小紫吓得不知所措。 奶奶则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咋咋呼呼的姑娘,笑着摇了摇头。 “奶奶,这是小紫,我最好的朋友。”她笑吟吟地向奶奶介绍,又转过头对小紫说:“这个地方不好找吧,真不知道你这个路痴是怎么找来的。还没吃饭吧,留下来我们一块吃。扶我起来,咱们帮奶奶做饭去。” 之后,她不顾奶奶的劝阻,三个人都钻进厨房,热热闹闹地开始做饭。 小紫告诉她,在她离开之后,曾经有一个胖胖的男人去过出租房,敲门敲地很大声,可是一看见开门的小紫后,说了句“抱歉,找错人了”就转身离开了,小紫问她是不是她的朋友。 她回想不起来自己身边的男性朋友有长地胖胖的,而且她也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瞥向墙角的时钟,盼望着他能早点回来。 双休日的晚上,酒吧的客流量会是平日的两倍,吃过午饭又陪奶奶聊了一会,小紫便不得不与她告别前往酒吧,临走时,两个女孩拥抱了很久,小紫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祝你幸福”。 天将黑时,她听见窗外传来车轮碾压的声音,没过多久家门被打开,陈伯文换鞋的身影出现在玄关。 “你回来了。” “嗯。” “今天晚上我有同学聚会,你也知道我的脚不方便,所以你送我过去吧。”她带着恳求的语气,“拜托啦,这次的同学聚会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她说罢后,奶奶也帮她说了几句话。 不知是看在奶奶的面子上,还是心疼她,他答应地很爽快。 两个小时后,两人光鲜亮丽地出现在聚会地点,除了她脚上那双帆布鞋一切都很完美,她的脚已经肿地穿不了高跟鞋了。 当大家得知她已经和身边高大帅气的陈伯文领了结婚证之后,都吆喝着要去喝喜酒,并为了他们的迟到罚酒三杯。 他每天的应酬并不少,酒量自然不在话下,可是今天这种场合难免让他感到心烦意乱,他任凭她在人群中谈笑风生,自己点了一根烟坐在一旁。 还差一千五百万。 他默默地想着,难道就毫无余地了吗?只凭借自己卡上五百万万的存款根本无济于事,他今天在郊区的别墅了呆了几乎整整一天,他早早出门就是为了把绑匪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来,也算是对家人的保护吧。 他在郊区的那所别墅里呆了几乎整整一天,跟他的经济顾问视频聊天,商量筹钱的对策,他有很多的相互往来的生意伙伴,但在公司运营正常的情况下,他无法找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向他们借钱,他这种身份也让他开不了口。 家中只有奶奶掌握着财政大权,可是这件事必须瞒着奶奶,如果她老人家知道后,不知激动之下会不会像以前一样昏迷过去,即使最后把陈仲武赎回,他又该怎么交代。 在这种情况下,按照绑匪交代的,三天之内筹到两千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有所准备。 他觉得自己依旧被动,只有继续等待。 这时,邻座几个女人开始找他聊天,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大家把话题引向了一个敏感的方面。 他从聊天内容中得知,上个月某公司老总的情人遭到绑架,绑匪开口就要两千万,谁知他们打错了算盘,在人家老总心里那个女人根本不值那么多钱,再说,老总的老婆早就怀疑他在外面偷腥,他巴不得早点甩了那个女的呢,结果,那个女的就被撕票了。 但是这种说法又被另一个人穿紫裙子的女人否定,她说绑匪并没有撕票,而是放了那个老总的情人,情人知道自己的命连两千万都不值,跑到公司那里大吵大闹,后来老总不知道给了她多少钱,才把这件事情平息下去。 紫裙子怕众人不相信,又发毒誓说她妹妹就在那家公司上班,只是老总怕事情传出去对公司影响不好,就派人封锁了消息。 “那绑匪也太胆大包天了吧,两千万可不是小数目啊,抢银行还不知道能不能抢到这么多钱呢。不过他们也真够狠的,想出这么个损招,比撕票过瘾多了。”一个画着浓妆的女人冷笑了一声,“不过这件事都发生在有钱人身上,我们这些普通人可安全地很呢!” “对了,还听说他们是个犯罪团伙呢,他们的老大一年前才坐牢出来,叫什么来着,让我想想,好像是叫白玉。” “白玉”。他在心中默默念出这个名字,依稀记得在报纸上看过关于审判他的报道。这个人,是不是就是绑架陈仲武的绑匪? 正文 第015章 软肋 气氛有些尴尬,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了陈伯文身上。 正当他在脑海中极力搜索关于白玉的支离片段时,突然有人大声询问他,跟陆婉婷在苗寨认亲那晚发生的情景。 那个脸颊通红的男人一定是喝多了,才会对他的沉默不管不顾,肆无忌惮地继续嚷道:“你说啊,没啥不能说的吧?” 大家似乎也很感兴趣,有些期待地看着他,位置比较靠后的人也将椅子向前挪了挪。 “那晚喝酒喝太多,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他看了陆婉婷一眼,又迅速把目光移开。 众人对于这个回答明显不满,但是为了化解尴尬,又端起酒杯相互干杯。 他举起手中的玻璃杯,迎向向他伸来的杯子,“叮叮”碰杯的声音带来一瞬间的恍惚,他问自己这是在干嘛,陈仲武现在正处于生命安危的边缘,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救他出来。 闹腾片刻之后,他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再待下去了。 她因为脚伤不能喝太多酒,远远看着他一根一根抽着烟,满脸忧郁的表情在烟雾缭绕中时隐时现。 她抬起受伤的脚,单手支撑住众人的椅背,绕了大半个桌子过去挽住他。 “大家继续玩,我们先撤。” 没有把这对新人中的任何一个灌醉,让大家很不甘心,坚决不让他们走。 她像护孩子一样护着他,挡下别人递来的酒杯。再三道歉之后,拉着他离开了房间。 回到家后,她径直走向客厅,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本来酒量就不好,在同学聚会上多喝了几杯已经感到很无力,回家的路上他又把车开地很快,她差点没忍住吐在车上。 他见她很不舒服,拿了纸巾帮她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以后你不想去就别去了,谁又没拿枪逼着你。”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上楼回房间。他孤零零地站在客厅,看着她紧紧抚着楼梯扶手一蹦一跳地上台阶,手里还捏着那张纸巾,身体像被钉住了一般。 奶奶的房间在一楼,他看见房里还亮着灯,便走了进去。 陈老太太坐在床边,手中捧着一本旧相册,见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和蔼的招呼他过来坐她身边。 “你看,这是你爷爷年轻时候的样子,你跟他长地最像了。我还记得你们小时候最喜欢跟他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你和仲武总是抢着当警察。” 奶奶的这句话像一股电流一下子击中他,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离开奶奶的房间之后,他来到屋外给公司的小李打了一个电话,让小李向他在警局的伯父打听一个叫白玉的人,必须装作不经意的打听,不能引起李警长的警惕。 虽然这么晚忽然接到他的电话,还是这么一件奇怪的事情,但懂得察言观色的小李没有多问一句话,从他严肃的语气中,小李猜测这件事的重要性可能非同小可,便答应一定办到,明天上午之前就能给他回电话。 他抬头看了看浩瀚的夜空,没有高楼大厦的阻挡,夜空中的星星清晰可见。他又点燃了一支烟,吸完之后才回到家里。 然而他始终没有注意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她站在窗帘后面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前半夜,他几乎没有合眼,心里一直料想着种种的可能性,直到后半夜才睡着。好不容易挨到天亮,他一出房间门便看见她一边扎着蓬散的长发一边打着哈欠。 “真奇怪,这几晚都没听见过你的呼噜声,在苗寨的时候你倒打得挺欢。” 她似乎已经把昨晚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后,像没事人一样开起他的玩笑。 经过昨天一整天的休息,再加上陈老太太祖传的治疗扭伤的秘方,自我修复能力极强的陆婉婷今天几乎可以双脚走路了。 早饭的时候,她向奶奶打听这附近哪里有超市,自己中午要给奶奶烧做家乡菜,让奶奶重温过去的味道。 当陈老太太和她讨论着彼此熟悉的家乡菜时,陈伯文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小李。 他挂掉电话,给小李回短信说现在不方便接听,然后离开餐桌,拿上外套准备出门。 “奶奶,我今天要见一个大客户,中午应该不回家吃饭了。” “没事,你忙你的去吧。”奶奶摆了摆手。本来跟孙子一起吃饭的机会就很少,他们的工作又繁忙,陈仲武去了新西兰后,他陪伴自己的时间比以前多了一些,自己已经很满足了,何况身边还有活泼懂事的孙媳妇。 “奶奶,我现在去超市买食材,去早一点的话还能买到新鲜的鱼呢。” 陈伯文刚出门,她便准备也跟着出去。 奶奶担心她的脚伤,要求陪她一起去,她笑嘻嘻绕着奶奶走了几圈,让奶奶不用担心,她自己会多加小心,然后走出家门。 门前的轿车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她急匆匆地走到路边准备打车,突然看见前方拐角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她认出来那是他的车,于是退了回来,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车子里,陈伯文拨通了小李的电话。 小李从李警长那里得知,那个叫白玉的人去年因为打群架,被判了有期徒刑三个月,曾有谣言说他出狱后聚集了一伙人,绑架了一个有钱人,但因为证据不足,警方无法展开搜查追捕。 李警官被安排负责这个案子,曾去向遭遇绑架的人搜集信息,但对方一口咬定自己从来没有被绑架过,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听到这里,他心中希望的火焰似乎即将熄灭,这个世上的歹徒这么多,他如何能精准地判断这个白玉就是绑架陈仲武的绑匪呢?从昨晚的闲言碎语以及小李的描述中,他还无法将白玉和这次的绑架对号入座。 他的心情陷入一片黑暗中。今天就是第三天,不知陈仲武在绑匪手中会受到怎样的折磨,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出一个办法来。 接下来,他听到其中他认为的一个最重要的信息,这让他的眼中又露出希望的光芒。 李警官无意之间多透露了几句,以白玉为首的打架事件中,他的弟弟白龙被人误伤,至今还躺在医院,成了植物人。白玉服刑的那段日子,一直是他们的老母亲照顾着白龙,后来因为承担不起昂贵的医药费,老母亲便跳河自杀了。 白玉出狱之后没多久,不仅付清了拖欠医院的费用,还另付了接下来一年的住院费。没人知道他哪来的这笔钱,李警官见他不再惹是生非,便结束了对他的关注。 听完小李的描述,陈伯文顿时感到自己不再处于被动,他掌握了对方关键的软肋。 接着,他又问小李白龙在哪家医院住院。 去年年底小李去过那家医院,因为他急性肠炎又犯,是李警官陪他去看的医生,在医院里李警官顺便提了一句白龙也住在这家医院,他便记住了。 挂掉电话后,陈伯文深呼一口气。假如白玉就是绑架陈仲武的绑匪,那么自己就必须去一趟医院,找到那个叫白龙的病人,这是他现在唯一的办法。 既然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对方的监视中,那么在他找到白龙之后,白玉便会认为他会对自己的弟弟有所不利,这个时候正是他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之前只身前往警局已经足够冒险了,这次如果继续触动对方的软肋不知会有什么后果然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他并非不懂。 时间距离陈仲武被绑见已经过去了两天,今天就是最后期限,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集到两千万,也不可能向警方寻求帮助,这样的话无疑于拿陈仲武的生命开玩笑。 如今,事情的发展还没有太糟糕,对方就算伪装地再好,迟早都会露出马脚,他决定铤而走险。 可是,另一方面,如果自己的判断失误,白玉跟陈仲武没有半点关系呢?他考虑不了那么多,他扭动车钥匙,发动机轰鸣了几声之后,缓缓驶离出拐角。 躲在树后的陆婉婷一见车子发动,立刻跑到路边,正好一辆出租车经过,她挥手拦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动作连贯仿佛几秒之间的事情,司机也在她快速的行动和脸上严肃的表情渲染下变得小心谨慎起来,问道:“小姐,请问去哪里?” “跟着前面那辆黑色的车。”她指着前方,眼看他开着车距离他们越来越远,“快点快点,等会都看不见它了。” 司机似乎对这种紧张刺激的跟踪见怪不怪,他很快发动车子跟了上去,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心里猜想着这不就是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桥段,被跟踪的车主不是她老公就是她老公的小三。 今天早上的跟踪是他挂掉电话离开后,她在电光花火之间决定的。自从他们从苗寨回来之后,她便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这种感觉在昨晚更加强烈。 “陈伯文,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她焦躁不安地坐在后座。 正文 第016章 跟踪 医院里充满着消毒水的味道,陈伯文对这个味道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的他体弱多病,除了学校和家,医院便是他呆的最多的地方。 陈仲武与他感情甚好,他还记得不能去学校的日子里,陈仲武一放学便跑到病房来找他玩,向他汇报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裙子,严厉的语文老师又批评了哪个同学。 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他们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他们。 但他依旧像小时候一样处处保护着自己的弟弟,也许是过于宠溺,陈仲武从小便天不怕地不怕,犯了事情就把一堆麻烦留给他处理。如今已经是长成大人了,还这么让人操心,竟然无缘无故招惹来绑匪。 他向医院前台的护咨询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白龙的病人,护士甚至没有查看住院病历就点头说有。他接着询问了白龙的病房,旁边一个小护士热情地指给他看,原来就在对面。 他走进病房,这是一个单人间,阳光照在雪白的墙面上,仪器发出滴滴的声音,他看见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躺在病床上。 白龙紧闭双眼,一动不动,看上去并不像是正在熟睡,反倒像没有了灵魂,只剩下这副空虚的躯体。 他站在病人的床边静静等候着,时不时抬起手臂看着手表表盘里缓慢移动的秒针,这一刻的等待变得格外漫长。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的心惊动了一下,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一个小时后,s酒吧见”接着,便传来通话挂断的嘟嘟声。 看来这次,他又赌对了。绑架陈仲武的果然就是白玉一伙人,他们上次未能得手,这次一定不会把到手的鸭子轻易放开。 他最后看了白龙一眼,离开了病房。 走出医院后,他很纳闷绑匪为什么会选择在s酒吧这种位于繁华路段的见面地点,他无法猜透对方的心思,自己的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 一见陈伯文出来,陆婉婷便将探出去的脑袋伸回出租车里。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是去看病,虽然他时而会露出愁容,但在家也没见他身体哪里不舒服,根本不是生病的样子。那么他去医院的另一个原因,很有可能是去看望病人。 但是值得让他抽空去看望的会是谁呢?她对他的过去毫不了解,只有继续跟踪下去了。 于是,在它的车子发动之际,她又塞给了司机一张百元大钞,让司机继续紧跟,司机手脚麻利地接过钱,二话没说地发动汽车。 他把车子开地很快,有一次差点闯了红灯。她跟着后面不免有些担心,平时很少见他这么慌张过,成熟可靠是他给她的最深刻的感受,但这种感受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的破绽渐渐淡化。 被绑架玩失踪这种事情跟他的性格很不符,但是“考验她”的这一说法她还是可以接受。暂且不说这件事,他在家的时间虽不多,可是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昨天夜晚和今天早上背着他们打电话的行为也有些异样。 该不是他又在玩“考验人”的这类把戏?如果真是这样,她能忍第一次就决定不会再忍第二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次她倒要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陈氏公司的办公大楼尽在眼前。他估算了一下,从公司再去s酒吧大概需要半个小时,他的动作必须快点了。 在他办公室的保险柜里,锁着一把黑色的手枪,他把枪拿出来在手里掂了掂,上满子弹。 这把枪是一个朋友送他的,注册的也是他那个朋友的名字,现在朋友身在国外,他告诉自己,不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绝对不能开枪,不能再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十分钟后,他的身影出现在公司门口。那把冰凉的手枪放在西装口袋里,沉甸甸的,他不禁伸手捂住口袋。 这时,他警惕地察觉到对面似乎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他顺着感觉看过去,只见对面的树荫下除了一辆蓝色的出租车别的什么都没有。 陆婉婷见他的目光扫过来,以为自己被他发现,立即督促司机开车,车子不动还好,这一动便应征了他的感觉。 他假装不经意地收回目光,回到车里,将车子猛地开了出去。 她又拍着司机的椅背让司机快点跟上,如果不是收了钱,司机真的会因为不耐烦把她赶下车。 他的车子性能比出租车不知好多少倍,之前是因为没有发现自己被跟踪,出租车才没有跟丢他,这下他利用来往的车辆做掩护,车速时快时慢,经过隧道时,他踩下油门一个加速,便把出租车落下很远。不消一会,出租车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汇到了车流中。 陆婉婷让司机在路边停车,气急败坏地钻出车门,看着来往穿梭的车辆灰心懊恼,心里暗骂司机真是蠢到家,收了这么多钱连一辆车都跟不住。 一气之下,她把手伸到司机面前,说:“还我钱!” 此时,陈伯文见已经甩掉那辆神秘的出租车,车速依旧不敢放慢,为了甩掉它,他已经耽误了去s酒吧的时间,这下他必须抄近路了。左前方有一片居民区,从两栋单元房之前的小路穿过,再拐一个弯就是解放路,s酒吧就位于路中段,他应该可以按时到达。 可是,当他好不容易让车身通过狭窄的小路时,前方竟然在修管道,完全断掉了他前进的道路。 他使劲拍着方向盘,心中焦急万分,眉头锁得更紧了。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原路返回。 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小时,而他还排在一串汽车后面等红灯,他巴不得自己后背伸出翅膀来。 在距离s酒吧还有十多分钟车程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你现在离开酒吧,四十分钟后在四七工厂见。” 四七工厂是位于城郊的一座荒废的纺织工厂,因为建于一九四七年才被c市的人这么称呼。由于入不敷出的财政困难,工厂早在二十年前就倒闭了,老板携带着拖欠工人的工资逃往海外,工人们只能自认倒霉,甚至有经受不住打击的妇女跳楼自杀。 从此这里流传起闹鬼的流言碎语,房地产开放商都不愿在这里建房,市民也不愿在这里以及附近居住,政府即使推出优惠政策也无济于事。四七工厂变成了一片荒地。 他这下才恍然大悟,绑匪的目的地并非是酒吧,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根本不适合见面。绑匪是怕他早有预谋,安排其他人潜伏在酒吧,所以才故意跟自己绕圈子,给他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从s酒吧到四七工厂至少需要五十分钟的车程,这还是在车流量极少的情况下。还好现在距离中午的下班高峰期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又因为没有按时到酒吧又多出十多分钟的时间。 他擦了擦鬓角的汗水,让自己镇静下来,将车子掉头,开往城郊。 随着距离市区越来越远,坚硬的摩天大楼和熙熙攘攘的行人也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是简陋的洗车行和冷清的小卖部,零星分散在道路两边。 每天忙碌穿梭于城市之中,觉得自己变成了生活的奴隶,也曾渴望突破重围,需找一片远离世俗的世外桃源,但看着这片荒郊野岭,他突然觉得那些灯红酒绿是多么绚烂,那些冰凉的水泥建筑是多么安全。 这就是“只缘身在此山中”,真是讽刺啊。他在心中默默感叹。 他紧紧握住方向盘,在这片人烟罕至的路上飞快行驶着,心中有莫大的孤独感。 在他熟练的驾驶技术下,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六、七分钟的时候,他便远远看见了前方那片死气沉沉的灰色建筑。 他将车子停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步行走到工厂前的空地上。 工厂的铁大门早已被风雨腐蚀地不成样子,像两片残败的落叶垂在两边。肮脏的墙壁上用红色的油漆写了些什么,上面的字迹斑驳不堪,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地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除了他自己的脚印没有任何其他的痕迹,看来绑匪还没有到。 难道还要再继续转移阵地吗?他四下打量着,等待着手机再次响起。 突然,身后传来汽车车轮的声音,他立即闪身躲在一面断壁后面,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枪。 他再次看了看手表,距离接到上一通电话,刚好过去四十分钟。 黑色面包车在他刚刚站过的空地前缓缓停下,他发现车牌早已被人做了手脚,上面贴了一层黄色的胶带。 从第一次接到绑匪的电话到现在,他发现他们的准备细密谨慎、无懈可击,这帮绑匪可真狡猾,看来背后的指使者白玉并不是个简单角色。 两个黑衣人从面包车里骂骂咧咧地走下来,陈伯文眼尖,在他躲藏的这个位置正好看见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外套里面穿了一件黄色衬衫,衬衫左角似乎印着“刘记米线”四个字。 正文 第017章 梦境 “不就是一百块嘛,老娘还不稀罕呢,不给算了,跑什么跑!” 陆婉婷冲着扬长而去的出租车大骂了几句,要不是她的脚伤还没有完全康复,她真想追上去拿鞋子使劲儿砸在车窗上。 站在路边,她苦苦等待许久也不见出租车的身影,她又在心里犯嘀咕,这是什么鬼地方,连公交站牌都没有。 扭伤的脚因为站立时间过久而隐隐作痛,她实在忍不住,干脆坐在了凸起的人行道边缘。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如果自己的好奇心没有那么强烈,就不会跟踪他,也不会不小心把他跟丢,如果不是自己脾气大,就不会把司机气走,留自己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闷气。 孤立无援的感觉侵袭全身,使得她把怒气从出租车司机转移到了陈伯文身上,她觉得自己再次被他耍了一回,他说是去见大客户,可是却瞒着他们去了一趟医院,进了公司之后又很快出来,谁知道他又在搞什么名堂。 她越想越生气,不停地拔着脚边几株可怜的枯草。 远处的天色变得昏暗,似乎正有一大片的乌云低空飘来。空气的流动速度变得迟缓,开始有些闷热,接着,风力渐渐加强,路边绿化带里的樟树被风吹动,枝叶晃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她感到脸上有一丝冰凉,伸出手背擦去,竟是几滴雨水。 c市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雨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她用手掌遮住头顶,跑进一棵树下躲雨,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带你一程?” 这时,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她身前,一个厚重的男声传来,她猛地抬起头来。 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撑在车窗边,亲切地注视着她。 “太谢谢啦!” 她从树下站起身来,似乎忘记了脚上的疼痛,毫不客气地拉开车门,“麻烦您送我去城西。” 中年男人露出为难的神色,她这才发觉自己真是太不懂礼貌了,别人明明是好心才要求载自己一程,首先得问清楚别人准备去哪里才对,城西距离这里这么远,而且如果遇到中午的下班高峰期,堵车都不知道会堵多久呢。 “真不好意思,请问去m酒吧您顺路吗?” 中年男人微笑地点点头,开始发动车子。 m酒吧是小紫驻唱的地方,那里位于c市的中心街道,道路四通八达,就算不顺路,她也可以在附近下车,再打车过去也很方便。 既然没办法直接回家,干脆先去那里安顿。她偏过头看车窗上细密的雨痕,还有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正好周末是一周中客人最多的一天,小紫全天都会呆在酒吧里,她也只能去找自己唯一的闺蜜倒苦水。 中年男人得知她的脚扭伤之后,本来自己要去的目的地比去m酒吧少走两个路口,他还是坚持把她送到了酒吧门口,她感激不尽,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此时,先前豆大的雨滴已经变成毛毛细雨。车子开出一段距离之后,她依旧站在原地冲着车子离开的方向微笑。 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老太婆,上来便抓住她的右手。 她一声惊呼,慌忙抽出右手,惊诧地看着这个衣衫褴褛、弯腰驼背的老人。 老太婆低着头,双手在胸前紧张地搓来搓去,神神叨叨地念叨着“大事不好,大事不好”,然后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更无法理解老太婆嘴里念叨的是什么意思,以前曾听说过附近住着一些奇怪的人,会在夜晚冲出来吓唬走夜路的行人,可是这光天化日之下就把她吓得不轻,她真不知道小紫平时怎么敢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班、下班。 脚部的伤痛似乎更严重了,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刚一转身就看见小紫就站在酒吧门外向她招手,她轻快得向小紫走去。 就在距离小紫几步之遥的时候,几个黑衣人突然从两边冲了上来,挡在她面前,其中一个人用硬物狠狠地击中她的后脑勺。 她依稀感觉到四周吵吵囔囔,似乎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耳边瞬间炸开,其中还掺杂着外婆的呼唤声,她想回应,可是怎么都开不了口。 她感到又冷又累,突然,她栽倒在地上,一只有力的大手粗鲁地将她整个提起,她又像一个包裹被背着往前跑。她感到周围渐渐陷入了黑暗,这到底是要因为天黑还是她的眼睛瞎了,她神情恍惚地一点都辨认不出来。 头顶似乎有人大喊了些什么,她觉得自己被丢在了坚硬的地面上,就这么躺着又进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再醒来。 可是痛苦的感觉再次袭来,很快得又有一双大手毫不留情得将她用力抓起,晃地她天旋地转,最后好不容易醒过来后,发现此时已经到了一片草地上,一声令下,她像一包垃圾似得,又被粗鲁地丢在了地上。 她在地上抽动了片刻,绝望地挣扎着,她觉得头昏脑胀,身体燥热。 一双温热的手拖着她的后背将她轻轻扶起,她坐了起来打量着四周。陈伯文距离她不远,他们坐在一条激流的河岸边,这条河像极了自己老家村前的那条河。 远方是隆起的山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正反射着夕阳西下的余晖。他们眼前的斜坡下方,是一片幽暗的森林,几只黑色的乌鸦盘旋在森林上空。 几个黑衣人围成一个包围圈,将他们围在中间,不远处有几个营帐和几点营火。 很快,月亮西沉落入进厚厚的云层后面,四下顿时一片黑暗,她渐渐连他的脸都看不见。 突然,高低东边传来呼喊声,似乎有人潜进了营地,一名黑衣人头目连忙冲到该处。借助营火微弱的光芒,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快速窜了过去。那不就是陈伯文吗?可是他明明跟自己绑在了一起啊,他是怎么悄无声息逃脱的? 突然间,一名黑衣人将她抱起,他的手臂和肩膀拥有惊人的力量。黑衣人夹着她,用力地把她钳住,在她准备张嘴呼喊的同时伸出手掌堵住了她的嘴。然后黑衣人弯着腰,迅速而无声地向前冲。 冲了几百米之后,黑衣人停下来四处张望,可是没有任何发现,于是弯着腰继续向前进。然后,黑衣人又停下来侧耳倾听,接着,他猛然站起身,好像正做好准备要冒险狂奔。就在那一瞬间,她看见一个黑影出现在她面前,一个男人的喊声随即传来。 黑衣人将她丢在地上,从大衣掏出一把银色的手枪,枪身在黑暗中微微反射出清亮的月光。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一枚子弹便呼啸而来,正中黑衣人的眉心。她终于能够看清面前的黑影是谁,只见陈伯文双手托住手枪,枪口正飘着几缕微弱的白烟。 她感到头昏脑涨,在即将昏过去的时候,依稀看见面前站了无数个陈伯文,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发出幽蓝光芒,流露出复杂的眼神,有犹豫,也有坚定。 最终,她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滑入无尽的深渊中,冰凉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醒醒,醒醒啊!”一双纤细的手摇醒了睡梦中的陆婉婷。 她这下才从沙发中惊醒,慌乱看向四周,没有黑衣人,也没有旷野和森林,周围光线暗淡,一丝慵懒的歌声飘忽在耳边,打扮时尚的年轻男女在自己身边来回走动。 她看见画着浓妆的小紫紧挨着自己坐下,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试探温度,满脸紧张的表情。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一切都是一个梦。可是大变天还嫩做出这么怪异的梦未来,未免也太不正常了。 她开始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自己下车后撞见一个奇怪的老太婆,然后来到了m酒吧,看见闺蜜正在前台忙碌就没有过去打搅,而是找了一个较为安静的角落休息,结果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这才被自己的噩梦惊醒。 而小紫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她,在台上唱罢几首歌后,是中场休息的时间,听见台下有人小声嘀咕说,有个姑娘在酒吧都能睡着,还伸手朝向一个角落指指点点。她顺着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才发现趴在桌子上的陆婉婷。 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分针只移动了区区二十几分钟,她却觉得像是过了一整天般漫长。 昨晚一夜没有睡好,他站在屋外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迟迟不肯消散。她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变得比以前更加敏感,自从遇到他之后,自己就没有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个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刚刚噩梦的余温还存留在她的心里面,她按住微微跳动的太阳穴,疲惫让她不愿再想下去。 她摆了摆手表示没事,起身站稳,停顿了几秒之后,径直地走向酒吧吧台。 正文 第018章 小紫 她气势汹汹地把脚瞪在吧台旁的高脚椅上,却只要了一杯苏打水。 吧台里的小伙子带着诧异的眼光看着她,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容,这年头还真没见过谁会进酒吧要苏打水喝的。 “我朋友。” 这时,小紫走过来拍了台面一下。 小伙子平时与小紫的关系不错,他立即换了副表情,转身给她倒了杯苏打水,又给小紫端来一杯龙舌兰。 她呆呆地看了苏打水一眼,又偏离目光,端起小紫面前的龙舌兰灌了几口。 “你都不能喝酒,你脚上的伤还没有好呢!”小紫惊叫着抢下她手中的杯子,责怪她。 “我难受!”她冲着小紫喊道,一阵乐队演奏前的电吉他独奏恰好响起,淹没了她的喊声。 坐在嘈杂的吧台边缘,陆婉婷开始不断地述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像洪水泄堤一般冲击着她的心。从机场的黑衣人,到陈氏公司的钱多多,从再次出现的陈伯文,到和蔼可亲的陈老太太。她的生命中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物。 小紫之前听说过她在电梯里的遭遇,为此还特意为她提供防狼棒,奉献自己微薄的力量。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因为酒吧的工作繁忙,竟然错过了这么多的后续。 当讲述到今天上午被黑心的出租车司机甩在大马路上时,她气愤地一拳头砸在了吧台上,立即疼得嗷嗷叫起来。 小紫看了看时间,距离中午下班还有大约一个多小时,她决定跟酒吧老板请假,让她提前回家。再待下去,真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个咬牙切齿的闺蜜会不会气得把酒吧一把火给烧了。 在酒吧后面有一个小隔间,里面放了两排储物柜,每个小柜子都编有相应的号码,酒吧服务员和驻唱歌手一般都会把外套等不贵重又不方便携带的东西放在那里面。 小紫从其中一个储物柜里掏出自己的牛仔外套,可是伸手在口袋里掏钥匙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她翻遍了口袋,又绕着储物柜前前后后找了好几遍也没有发现钥匙在哪里。直到隔间外响起陆婉婷不耐烦的喊声,她才一脸郁闷地走出来。 “我才想起来,早上出门的时候告诉奶奶要去超市买鱼,我们快点去,中午来我家吃饭。” “可是家里的钥匙不知道被我塞哪了。” “没事,我这里还有一把备用的呢。” 陆婉婷拉着她打车前往附近的超市,两人买了一些食材准备返回时,她还是因为丢了钥匙心里堵得慌,坚持要求回出租房找一找,她没有办法,只能陪着小紫走一趟。 再次回到自己曾经住过的单身公寓,陆婉婷对比她现在住的地方,才发觉这里的楼道里几步之隔便能看见居民随手丢弃的垃圾袋,紧闭的防盗门里传来电视机的声音和小孩子的哭闹声,偶尔有背着单肩包的女生匆忙下楼还不忘向她绽出一个灿烂的笑。 原先的自己却没有仔细观察过这种生活的小细节,当脱离了这里之后,一切又都显得那么亲切自然。 她们来到门前,陆婉婷掏出钥匙,当转动钥匙的那一刻,心里闪现出一丝异样。 小紫冲进卧室,翻遍了整张床,又把卫生间、小厨房统统找了一遍,都不见钥匙的踪影。她趴在地上,瞅了瞅床下和沙发下,除了看家几条丝袜之外,也没有任何发现。 自从她搬出去住之后,小紫托朋友打听还有没有愿意跟她合租房子的女孩,这几天朋友们没有带来有用的消息,小紫便经常一个人上班下班,每次出门前都会检查包里的防狼棒和钥匙有没有落在家里。 即使是这般小心,钥匙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丢失了。细心的小紫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听见过钥匙落地的声音,此外,小紫又有了一些别的发现。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她明明是把卧室门关上的,可是回家时卧室门却被打开了一条隙缝。清早起床后,她换好衣服后习惯拉开窗帘,而现在卧室的窗帘却是紧紧合住。 如果说是自己的记忆出现偏差,这些迹象并不能表明什么,那么门外的水渍该怎么解释?本来那片水渍已经快要干透,并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但是在仔细观察着房间内的蛛丝马迹时,她还是难以把这片水渍给忽略掉。 今早出门时,外面还是一片晴朗,所以这片水渍不可能是出门时留下的。几个小时前下过雨,根据水渍的干湿程度判断,很可能就是下雨的时候留下的,这么说,的确有人私自闯了进来。 “咦,今天你怎么比平常回来地早啊?婷婷也回来啦,好久都没见过你,你最近去哪了?” 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外,一手拉着一个扎马尾的小姑娘,一手拎着超市的购物袋,笑嘻嘻地看着她们,“早上我下楼倒垃圾的时候,在你家门前碰见一个陌生人,那个人说是你表哥,问你在不在家,我还说你夜晚才能回家呢。” 听到妇女这么说,她更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她问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还说了些什么吗?” “大概上午雨下得正大的时候吧,我看他手里的雨伞不停往下滴着水,至于还说了些什么,”妇女摇摇头,“他的话很少,没再问什么。哎呀,我该回家做饭啦。”说罢,妇女拉着小姑娘上了楼。 打开的房门,合住的窗帘,门外的水渍,这是小紫能够目之所及的地方,同时,无故消失的钥匙和神秘的“表哥”将这些无法解释的现象链接在了一起,形成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实际上,白玉在约定与陈伯文见面的同时,又派人准备绑架陆婉婷,给自己再增添出来一个筹码,有两个人质在自己手中,就算他找到白龙所在的病房,量他也不敢乱来。 可是由于人手不够,白龙无法对他展开二十四小时的全天候监视,也就在监视盲区中,他才有机会带着她和陈老太太躲进城西的旧房子。 根据白玉之前掌握的信息,曾在机场陪同陈仲武回家的那个女人跟陈氏兄弟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他在绑架陈仲武的同时,派人偷偷调查过那个女人的住处,虽然打听到具体地址,也让人在附近蹲点守候过,但是迟迟不见那个女人出现。 白玉担心是自己的信息出现错误,才不得不再次让人前去确认。那天那个胖胖的男人确实就是白玉的手下,他把开门的小紫错当成了她,回去向白玉汇报说他们的消息准确无误,并且还兴致勃勃地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发现。 胖子告诉白玉那个女的是酒吧的驻唱歌手,经常是早出晚归,所以要想像她下手,可谓是轻而易举。 但是那时的白玉并不想轻举妄动,尤其是在了解了陈伯文的性格之后。他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去警局,对自己造成挑衅和威胁,那么就很难看出对那个女人下手的话他还会做出什么举动。 此外,这种行为也会很冒险,一个大受欢迎的女歌手神奇失踪,不光是酒吧老板,就算是她的朋友们发现之后也一定会去报警,如果警察真的参与调查起这宗失踪案件,事情就远远超出白玉所能掌控的了。 他能做到的就是尽量不要打草惊蛇,毕竟自己的目标是两千万,而不是那个女的,也不是陈氏兄弟,绑架陈仲武只是为拿到那两千万的手段而已。 不过,他的手下心有不甘,觉得这个女的很碍事,他们不知道白玉顾虑的到底是什么,总觉得自从白玉在牢里被关了几个月后就没有了以前的魄力和锐气,干上一票的时候,竟然还放掉了那个公司老板的情人阿美。 只是他们不知道,白玉在放掉阿美的时候威胁她给自己的卡里打了五十万,他私吞了这笔钱,他的手下们一分钱也没有摸着。 本来没有赚到钱使得每个人士气低沉,要不是白玉向大家许诺这次的两千万可以平均分,估计没有一个人再愿意跟他趟这趟浑水。 白玉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今晚陈伯文乖乖送来的两千万上,陈氏企业做得这么大,对于他们来说三天之内筹到两千万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陈家二少爷在自己手中,这是他得以嚣张的最大资本。 他原本以为事情会如他计划的那样顺利进行,可他万万没想到陈伯文会出现在白龙的病房里。一气之下,他决定给他一个教训,他再次派胖子去小紫的住处,吩咐他把那个女的也带回来。 胖子再次回到小紫的住处,他连续敲门却没人应答。他来到她工作的m酒吧,走进去依旧不见她的身影,这时他看见小紫从角落里的一个小隔间走出,像忘记什么似得又返回,他趁人不备偷偷跟了进去,看见她在储物柜中取出外套,从口袋中掏出钥匙看了看,又塞了进去。 正文 第019章 潜入 当胖子看见小紫在酒吧里来回走动,不免急地抓耳挠腮,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怎么可能在不被别人发现的情况下带走她,他虽然是绑匪,但是像人贩子那样可能下点药就能把人拐走的把戏他还真的不会。 可事情很快出现转机,就在他发现她放进口袋里的钥匙之后,他嘿嘿地笑了几声,立即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把她绑回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来之前老二叮嘱他把枪带着,这未免也太小看自己了吧。 他又退回到酒吧正厅,坐在一个不会引人注意的位置,点上一根烟,看着小紫在台上调试话筒。趁着酒吧里开始忙碌起来,已经没人在小隔间里进进出出,他观察很久之后,站起身来,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隔间。 他在两排储物柜前徘徊了一会,之前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不敢靠太近,只用眼角的余光看见她从较为靠上的一排柜子里拿出外套。 他害怕在里面呆太久会被人发现,把几个可能行较大的柜子统统打开,慌乱中不小心碰倒了身后的椅子,他匆匆看了门口一眼,生怕这个大动静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外面传来乐队演奏的响声,他的这点声音早已经被完全覆盖。 他吓了一跳,加快了搜索的节奏,终于在其中一个柜子中找到了她的牛仔外套。 他一手拎着衣领,一手伸进口袋掏钥匙,当手指触碰到一个冰凉的硬物时,才全身放松下来。他掏出钥匙,把它揣进自己的口袋,接着把外套原封不动地塞进去,关好每一个被打开的小柜子,面无表情地推出隔间。 刚出门,就差点撞上一个端托盘的男服务员。服务员慌忙护住托盘中的高脚玻璃杯,但是杯子中的酒水还是溅在了胖子身上。他虽然嘴中说着抱歉,但是却用眼角愤愤地看了胖子一眼才走开。 胖子本想破口大骂,但想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不能耽误时间,便抓起身边餐桌上的餐巾纸,一边低头擦着胸前的污渍,一边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这个路段四通八达,搭车的人特别多,他招了几次手都被别人抢先一步拦下,来来回回徘徊了很久也没有搭到车,眼看雨越下越大,他不得不在路边的便利店买了一把雨伞。 下雨天的时候,搭车显得更加困难,他撑着伞站在路边,心中焦急万分,不免有股怨气。他责骂着白玉让老二老三开着车在市区跑来跑去,却让自己一个人来收拾这个小娘们,又要打车又要买雨伞,不仅至今为止没见到半毛钱,自己还要往里面贴。 还好这场雨只是一场及时雨,没过多久便停下来,前方正好来了一辆出租车,他收起雨伞向前方招手,正准备上车时,一个神经兮兮的老太婆突然冲过来撞在他身上,然后又头也不回地快步向前。 “神经病,没长眼啊!” 他瞪了老太婆的背影一眼,钻进了出租车。他根本不知道,他真正要找的陆婉婷,就站在与他相距不到白米的地方。 这间出租屋他不知来了多少遍,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他很不耐烦地掏出钥匙开门,心想这个破地方今后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换了几把钥匙都不对,他一边低着头开门,一边鬼鬼祟祟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盼望着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有居民出现。 “没事没事,不用带伞,雨都快停了。” 他最不希望遇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楼上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他赶紧把钥匙拔出放进口袋,做出敲门的动作,当楼上的脚步声清晰地传来时,他也开始礼貌地敲门。 中年妇女手里拎着一大袋垃圾经过他身边时,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中流露出怀疑的神色。 “你好,我是她表哥,可是她现在好像不在家,请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故意把语调放慢,让自己显得彬彬有礼,同时压制住胸口砰砰的心跳。 “我也说不准,可能夜晚才能回来了吧。你看你的伞上怎么还沾了这么多雨水,外面的雨难道还没停吗?” “停了停了,我来之前倒是下地挺大。”他不自觉地把雨伞在门外甩了甩,“我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了。” 她冲他亲切地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下楼。 他在门外呆立着,手掌伸进口袋握住那串钥匙,等她扔完垃圾上楼后再继续开门。 “你先去别地儿逛逛吧,估计她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她双手空空地上楼,经过他身边时又说了一句。 他嘿嘿笑着说没事,把头偏向一边,故意躲闪着她的眼光。 随即,她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楼上传来了关门声。他又等了一会,确定不会再有人出现之后,立刻掏出钥匙,找了一个之前没试过的一把,一插一转,门把手终于能够按下去,他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但他并没有把钥匙拔下来,而是让它留在钥匙孔里。 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他丝毫不敢松懈,身子轻巧地快速闪进门里,关门之前探出头来四下查看了一番,确认没人发现他之后才把门关上。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对面的防盗门内,有一双眼睛透过猫眼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根据胖子了解到的内容,她很可能会在中午回家一趟,就算像刚刚那个中年妇人所说的,她会夜晚回家,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很大,尤其是当她找不到钥匙之后。 通过几次的观察,她虽然打扮时髦,但他没有在她身边见到过某个经常陪伴她的男伴,就连女伴都很少见,她似乎总是一个人外出。 作为一个单身女性,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家中的钥匙,如果她发现钥匙丢了,很可能会趁着中午回来一趟找钥匙,酒吧不像餐厅,没事的话随时都可以离开,所以她回来找钥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毕竟有些女的把钥匙插进门里之后忘记拔出来的例子并不少见,他鄙夷地哼了一声,似乎全世界的女人都像他想地那么蠢。 当她看见钥匙果真被遗留在了钥匙孔里的时候,她也绝对不会抽出钥匙就离开,而是考虑到家中会不会有人进去,那么他至少会打开门在屋里巡视一圈后再离开,自己只需要躲在一个她察觉不到的地方,等着她进来就可以了。 只要她一脱离人群,抓她无异于瓮中捉鳖,以一个瘦弱的女人的力气怎么可能挣脱掉他的魔掌?他为自己这个绝妙的办法感到十分满意。 他手中的雨伞还在往下滴着雨水,他把伞扔进了洗衣机里,转身返回时发现鞋底沾着的湿泥巴弄脏了地面,于是他把鞋子脱下也扔进了洗衣机,握起旁边的一卷卫生纸,直接当做抹布擦起来,地面擦干净后,他随手把卫生纸扔出窗外。 他悠然自在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还打开冰箱在里面找啤酒喝,可是冰箱里除了几块吃剩的比萨和一瓶未开封的牛奶,别的什么都没有。 他又发现餐桌上放着一盘新鲜水果,便毫不客气地拿了一个苹果啃起来,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转动着他的胖脖子环顾四周。 “砰砰砰”门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胖子吓得一下子从沙发里坐起来,没拿住苹果,啃了几嘴的苹果咕噜咕噜滚进了餐桌下面。 敲门声戛然而止,他大气不敢出地坐在原地,突然想起房门上还挂着钥匙,立刻踮起脚尖跑进厨房,拎出一把菜刀举在面前,然后轻声轻脚走到门后躲起来。 有一点小聪明就容易洋洋自得的胖子疏漏了一点,他没有想到等待小紫回家的中途不会如他料想的那么顺利,出现其他不相干的人虽是计划之外,但也不是不会发生地事情。 他双手紧紧握住菜刀的手柄,双腿经不住微微发抖,别看他乍一看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是真正遇到麻烦的时候时常不知如何处理,就算对方直接开门进来的话,他也就只能拿菜刀威胁罢了,杀人放火的事情他最不敢沾。 “砰砰砰”敲门声再次响起,他瞪大双眼,后背流出一背的冷汗。他缓慢地移到门后,从猫眼中看见一个身材瘦削的男生,男生似乎很高的样子,从猫眼里只能看见他的下巴。或许是因为身高的原因,男生并没有注意到位于他腰部以下的门孔里插着钥匙。 “陈小姐,你的快递。”见始终没人应答,男生才转身离开。几十秒之后,门外才终于安静下来。 他吁了口气,把菜刀放回原处,手柄上面沾满了汗水。最后,他决定还是藏在卧室里,一般贵重东西都会选择放在卧室,她进屋之后第一个让她紧张的地方应该就是卧室。 可是现在屋子里有两间卧室,其中一间被关住,另一个很整洁,好像没人住过,他盯着那间被关住的卧室,走了过去。 正文 第020章 小海 小紫的卧室门被拧开,胖子走了进去,雨后的天空乌云消散,大片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他有些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光亮,立即合上了窗帘。他在卧室里转了一圈,本想藏在床下,可是床板距离地面的一小段距离连自己的大腿都伸不进去,他又钻进窗帘后面,低头一看,自己大大的啤酒肚不用说都能最先露出破绽。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浪费掉,不只是因为长得太胖容易出汗,还是心里紧张,他的额上不知不觉渗出细密的汗珠,如果再像刚才那样,自己非给吓出心脏病不可。 这时,他注意到了墙角的衣柜,他打开柜门,把衣杆上的衣服哗啦一声推向一边,缩着肩膀挤了进去,他深吸一口气,缩进腹部,把柜门关严实之后,才把啤酒肚放下来。 他透过柜面之间的细缝正好可以看见卧室门,可是脑袋旁一条红裙子总是挡住他的视线,他把裙子一把扯下,扔在脚边,把赘肉横生的胖脸贴着细缝,观察外面的动静,同时警觉地竖起耳朵,但是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就当他在卧室里折腾的时候,正对着小紫出租屋的那扇门缓缓打开,一直躲在门后的一个小男孩走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握起她的钥匙,轻轻转动锁上了门,然后把钥匙揣进自己的口袋。 这个小男孩的名字叫小海,他和爸爸妈妈一家三口人在这里住了八年,小海在很小的时候因为一场高烧烧坏了声带,导致从此不能说话,但他的听力没有任何毛病,可是父母为了不让他在正常学校受欺负,还是把他送去了聋哑学校。 他现在正在聋哑学校读四年级。他几乎没有朋友,自从小紫和陆婉婷一年前搬到这里之后就成了除了他的父母他接触最多的人。两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很同情小海的遭遇,没事的时候就会带他去公园和游乐场。 因为今天是周末,他不用上学,父母也不用上班,三个人都在家没有出门。由于他性格孤僻,不喜欢跟家人交流,父母也拿他没有办法。他常常在没事的时候搬着小板凳来到门后,踩在上面透过猫眼盯着门前的一小片空间。 其实他通过那只小小的猫眼看见了很多其他人不曾看见的东西。 陆婉婷第一次在电梯里遇见陈伯文的那天,心情格外差劲,她在楼道里遇见小海在门口一个人玩耍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笑着跟他打招呼,只是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 后来几天,她经常看见小海一个人在家门口蹲着,而且一般还是快到午饭或者是晚饭的时间。她敲了敲他的家门,屋内没有一点反应,他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摇摇头,表示家里没人。 他的脖子上挂着大门的钥匙,用蓝色的丝线穿起来,在胸前一晃一晃的。看来他并不是没有钥匙开门,而是害怕自已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屋子里。 后来,她听楼上的其他住户说,他的爷爷最近生病住院,而爸爸工作繁忙几乎无法抽身照顾爷爷,只有他妈妈下班赶回家之后给爷爷做些病号餐带去医院,这个时间刚好跟他放学回家的时间冲突,可是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在家等待妈妈从医院回来之后给他做饭。 此后,他便有几次被她领进屋跟她一起吃饭。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有时会用手势,手势比划不出来的时候就把要说的话写在本子上拿给他看,可是他毕竟只有小学四年级的汉字水平,很多字他无法看懂。而她也不生气,在孩子面前变得格外耐心,尽量每次多做几个好吃的菜逗他开心。 他的爷爷康复出院后,他便不再来她家里吃饭了,他的妈妈为了表示感谢,给她送了些老家人带来的酱菜,这些酱菜是用祖传的秘方发酵腌制,味道要比一般酱菜清甜可口,而家里多出来的那只带花纹的小茶杯,这好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从那之后,小海对她的好感便不仅仅停留在带他去儿童乐园上面,他从她的身上感到了那些大人不曾给过的东西,他们对自己的好心似乎来得快去得也快,而她却不同。 正是这个原因,他喜欢躲在猫眼后面等待她回家的那一刻,不过有时也能看见有趣的事情,比如楼上的房阿姨一边上楼梯一边责怪她的女儿巧巧考试又是数学不及格,一听见责备声,巧巧的马尾变得恹恹的,也没有平时那么翘了。 有一天,正值学校放假,早上起床后,他一边刷牙一边盯着猫眼,迟迟不见陆婉婷出门。他跑去房间把书包拎到门角,从里面抽出故事书,就那样坐在板凳上,背靠着门看起来。 中午吃饭前,他听见对面响起门锁转动的声音,她面如死灰地走出门,然后又很快抱了几袋泡面回到家,砰地关上门,声音比平常都大。后来,他听见她摔东西的声音,还有模糊不清的咒骂声,她喊着“什么破公司,只要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有本事你把公司开到美国去!” 他从来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火气,妈妈喊他去吃饭的时候,他也吃地闷闷不乐,他面前的餐桌上撒了很多饭粒和菜叶,妈妈有些不高兴,罚他吃完饭去楼下扔垃圾。 他双手拎着一只并不重的垃圾袋,刚出楼梯道,便碰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 “小朋友,你知道陆婉婷是不是住这栋楼?” 他把肩膀向后缩了缩,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她住几楼呢?”老奶奶继续问道。 他腾出一只手,伸出食指,老奶奶微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蛋,便走进楼道。 他没有去小区拐角的垃圾站扔垃圾,而是掉转头往回跑,赶在老奶奶之前一口气跑回家,还差点撞到楼梯前的老奶奶。然后趴在猫眼后面,看见老奶奶背对着他,身板挺直开始敲门。 让他奇怪的是,老奶奶找的明明就是对门的婷婷姐姐,可是在她开门之后,却说自己是来找亲戚的,可是这栋楼现在基本是外来人租住,无法找到原主人,然后又说自己累了,想讨杯水喝。 就这样,她把老奶奶热情地迎了进去。 他抓了抓后脑勺,很不理解为什么大人说话总是前后不一。 不一会,她便过来敲自己的家门,他打开门后,她笑吟吟地问他,他妈妈在不在家,跟之前他见到的满脸不开心的她判若两人,妈妈闻声从厨房出来之后,她们两人便站在屋外简单交流了几句,她向妈妈请教了一下做鱼的时候用哪种方法去腥最有效。反正他也听不太懂,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拎着垃圾袋,于是趁两人说话的空档,在被妈妈发现之前溜出去扔掉。 她回去后,他总能听见她和老奶奶在屋里的欢笑声,他们住的这栋老旧楼房已经建有好几十年了,隔音效果并不怎么理想,所以对面住户的声音稍大一些便可以听见。 之后,他还看见过一个帅气的大哥哥来找过她,他手中捏着一个小盒子,在门外徘徊了一会才敲门。后来他有好几天没有见过她,再次见到时,她从家里拎了一只大大的行李箱就离开了,除了小紫姐姐,对门再没有其他人来过。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一个胖胖的叔叔在敲门,而今天,这个胖叔叔再次来到这里,还偷了对门姐姐的钥匙,他怀疑胖叔叔是坏人,便一直不出声地观察着。 喜欢猫眼看外面的世界,他这种大人眼中毫无意义的消遣,却在今天发挥了巨大作用,他悄悄目睹了一场成人世界的阴谋,在他幼小的心灵深处,隐隐有一股力量推动着他去拔下那串钥匙。 当他悄无声息地完成这些之后,他回到家中,又关上门。爸爸正在客厅看电视,妈妈正在厨房做饭,没人注意到他刚刚出去过。他有些难过地想着,就算自己被坏人抓走了爸爸妈妈也不会知道吧。 对门的姐姐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找他玩了,他今天一定要等姐姐回来把钥匙还给她们。他的小手伸进口袋,把钥匙握地更紧了。 “小海,学校布置的作业都写完了吗?”爸爸关掉了电视,走过来问他。 他从板凳上跳下来,看也不看爸爸一眼,搬着板凳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唉,你这孩子,装听不见是不是,给我过来!”爸爸一把拽住他的细胳膊,他手中的钥匙没有握住,被甩了出来。 最近工作上的不顺让小海的爸爸心情烦躁,今天正好遇见一个发泄的机会,他横眉竖眼地冲小海喊道:“这是谁家的钥匙?你什么时候学着当小偷了?敢偷别人家的钥匙了!” 小海哇地张大嘴巴,一屁股坐在地上,四肢不停弹动着,喉咙里发出呜呜呜的异于常人的哭声。对门的两个姐姐就在这时走上楼梯,陆婉婷听见了小孩子的哭闹声,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小海的,她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打开了房门。 正文 第021章 兄弟 胖子躲在小紫的衣柜里,狭小闭塞的空间让他感到特别难受,他扭动他肥胖的身体,鼻子里发出呼哧呼哧的沉重呼吸。 他心想,白玉倒是舒服,什么危险的事情都派给他和老二老三来做,自己却不抛头露面,就知道吆喝人,要不是顾及兄弟情面,谁会这么帮他卖命?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两千万巨款才是他愿意与白玉合作的坚硬基石,在这个世界上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谓的兄弟情份也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哪会有人真正在乎?再者说,就算他们把白玉当朋友,白玉说不准只把他们当成挡箭牌。 大家都知道白玉的弟弟白龙在那次打群架中被误伤,现在还躺在医院成了一个植物人,白玉出狱不到一周的时间,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十万,全部付给医院作为他弟弟的医药费。他们这些兄弟一分钱也没得到。 当初在打架之前他们就已经商量好,把对方的人打倒一个给一千块钱,白玉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江湖正义都搬了出来。 可是正当他们火拼的时候,四辆警车响着刺耳的警笛声从不远处驶来。情势危急,以白玉为首这伙人本来就已经处于不利的下风,对方人数众多,而且个个都像不要命的样子。 眼看警车越来越近,警笛声也响让人双腿发抖,胖子他们举起半米长的长刀一顿乱砍,冲出重围,而白玉还深陷泥潭,被对方的几个彪形大汉围在中间无法脱身。 他们本可以再折返回去将白玉救出,但是这一行为的唯一后果就是,他们会错过逃跑的最佳时机,四个人一同被警方抓住。无奈之下,他们只有抛弃还在拼命厮杀怒喊的同伴,换回自己的苟存。 结果可想而知,白玉等几十人由于没来得及逃跑,一并被逮到了警局,由于这次群架事件的人数之多、情节之恶劣,但是好在没有特别严重的伤亡,便判处白玉有期徒刑一年,可是他通过托关系,将一年缩短至区区几个月,这其中所遭受的屈辱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监狱中拒绝见任何来探望的人,包括他六十多岁的老母亲。其他人跑到外地躲避风头,一个月之后事情平静下来才敢回来,这才得知白龙被送去医院的事情。 胖子和老二感到有愧与他,曾拎了不少东西去探望他,但是在房间里等了很久也没见他的人影,两人又灰鼻子灰脸地返回,老二脾气暴躁,一气之下把东西统统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那晚他们把老三叫了出来,三个人在空气污浊的路边吃大排档,喝光的啤酒瓶滚了一地。胖子的酒量很好,可是却在一杯接一杯的猛灌中喝醉。 他一边吐一边大笑,路人都以为他疯了,统统绕道远离他们,老二也喝地醉呼呼的,伸脚踢了他一脚,他一个踉跄摔在地上,也不爬起来,直接脑门抵在低矮的桌角闷声哭了起来。脾气较好的老三拍了拍他的肩膀,垂着头不停叹气。 他们都没有想到,当年自己在道上混得风生水起,为什么如今会落入这般田地。白玉在四个人之间起着纽带的连接作用,心狠手辣的他又扮演着顶梁柱的角色,随着他哐当入狱,四个人的关系随即破碎,不复当初。 那晚的一顿饭成了他们的散伙饭,三个人在老天命运的安排下关系渐渐生疏,胖子凭借年少时期在技校学到的手艺进了一个修车行,老二和老三则一事无成,在“刘氏米线”当起了服务员和洗碗工。 三个人终于认清了生命的本质,心里有再多不干都放下了那颗随波逐流的心,同时隐藏起自己的过去,安安分分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一个月后,在得知了白玉的母亲跳河自杀之后,胖子和老三去找过他一趟,可是他依旧不见,于是他家中的所有事情他都一无所知。 他出狱的那天没有一个人去接他,他在其他的朋友那里打听到胖子、老二和老三的消息,找到他们之后,他非但没有怪罪他们,反而请大家大吃大喝,当他得知白龙成了植物人、老母亲跳河自杀之后,他脸上浮现出悲痛的表情时他们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第二天,他付清了拖欠医院的医药费,还给白龙请了专职的看护人员,他们不知道他的这笔钱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多问,哪怕他是偷是抢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了。当年出生入死的兄弟情深成了脑海中泛黄的记忆,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没人再愿意回到当初,也回不去了。 只是他们对朋友的内疚感时不时地提醒着他们,侵蚀着他们的内心。虽然已经没有刚刚得知他入狱的时候那般强烈,但是已经足以维持这段若即若离的朋友关系,少了一呼百应的的热血澎湃,他们嘴中反倒多了些生活琐事的平凡谈资。 几天之后,他神情坚定地要求他们三人再同他大干一场。大家一开始极不情愿放弃如今安逸的生活,再回到过去提心吊胆的日子,尤其是老二,跟他怒目相对,一个劝不住差点冲了上去。他只是微微一笑,说:“老二你不是明年就要结婚了吗?看来女方的彩礼你都准备好了啊!” 老二身无积蓄,正在四处借钱筹集女方要求的五万元彩礼。他轻易地攻入了老二的硬伤,让对方无话可说。 在他的苦心劝说下,另外三人虽然有些动心,但是犹豫不决很难一锤定音,即使他抛出钱一到手就平分的条件,也没人再甘心冒这个险。最终他旧事重提,他们当初抛弃他逃跑的事情仿佛历历在目,这成为他最后的筹码,三人也因为不想再忍受内心的折磨才答应跟着他干。 但是老二和老三的要求是,不管绑架什么人,他们必须在不辞职的情况下进行,这是他们留给自己的后路,而胖子最重义气,立刻辞去了修车行的工作,打算追随到底。 他们首先绑架了一个公司老总的情人,但是事情并没有他们想象地顺利。大家忙前忙后,提心吊胆,最终却落得空手而归。老二为此与他大吵了一架,准备撒手不干。正在他转身离开之际,白玉在他身后喊道:“陈氏公司二公子,两千万。” 每个人都瞪目结舌,这么多的现金他们这辈子想都没想过,更别说能亲眼见到了。老二虽心有顾虑,但是经受不住金钱的诱惑,平复了心情之后,回心转意。 他也向大家保证,这次拿到的钱依旧是平均分,完事之后绝对不会再麻烦大家,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于是,众人决定干完这一票就金盆洗手。 他们在距离陈氏公司三个街道的距离外租下一件破旧的车库,在接下来的信息资料收集过程中,他和胖子忙到几晚都没有合眼,老二和老三白天上班,夜晚便回到车库与他们商量对策,有时老二会趁着中午去陈氏公司送外卖的机会,与公司里的员工小聊几句,打听陈氏两兄弟的事情。 哥哥陈伯文性格稳重,处事小心谨慎,不太好下手,而弟弟陈仲武活泼好动,心思远远没有陈伯文的缜密,要想绑架他会容易很多、只是他不是陪客户应酬就是跟朋友聚会,经常出没在人多的场合,也不好下手。 正当他们制定如何在陈仲武的下班途中d将其绑架的时候,陈仲武突然不见踪影。他们后来得知,陈仲武去了苗寨,几天后才能返回,于是他们便轮流在那里蹲点等待。 直到有一天,白玉带来可靠消息说,陈仲武乘坐的航班会在第二天夜晚到达,他身边还跟有一个女的,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只需要化身黑衣人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就可以了。 重要的是,他们必须威胁那个女的回去拿钱赎人,而且不能让她去报警,当她陈仲武被绑架的事情告诉陈伯文之后,就不信他个上市大公司拿不出两千万来。 说完,他从一个黑色的皮包中掏出不知从哪里弄来三把真枪,让他们人手一把,自己却只拿了一把小刀防身。他让老二和老三出去买啤酒,胖子借口上厕所,也起身跟了出去。 “咱们明明是四个人,他为什么只给我们弄了三把枪?他嘴里说把好东西都留给自己的兄弟,可是谁知道他妈的打的什么鬼算盘。老三,不瞒你说,我之前看到过他私自去见过那个阿美,鬼知道他还有多少事瞒着咱们。” “好了老二,你这个臭脾气真该改改了,既然大家决定一起干,你就别成天疑神疑鬼的。而且之前不是也说好了吗,干完这一票大家就散伙。可别因为你的不满意坏了大家的好事。” 他们没有注意到躲在黑暗中的另一双眼睛。看来从那时开始,事情虽然还没有办成,他们的内部关系就已经开始变得慢慢腐烂。 正文 第022章 找到钥匙 “你快点啊,回家太晚我怕奶奶会担心的。” 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胖子的回忆。他全身紧张起来,提了一口气,听见屋外传来门锁转动的动静。他心生纳闷,自己明明没有把们锁住,而且要是还挂在门上,怎么就只听见一把钥匙的声音呢?说不准是自己躲在这里的时候,有其他人拿走了钥匙。 一定是哪家的调皮孩子,他愤愤地想到。不过至少自己的判断与推测没有出现错误,那个女的果然会回来找钥匙。可是他听出来屋外并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多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他眯着小眼睛凑到衣柜的缝隙上,屏息向外艰难地观察着,他看见小紫急匆匆地走进卧室,穿着那件牛仔外套。她在卧室门旁站了一会,然后掀起被子可枕头焦急地找着什么。正当他准备扑出去将她按倒在床时,另一个女孩子突然出现在视线中。 他在心中大喊不妙,一个人的话他姑且还能应付地过来,可是眼前无缘无故得竟然出现了两个人,除非他有三头六臂才可以把她们两个都抓住,不然吃亏的肯定是他。 抓住一个的话,另一个肯定就会逃跑,如果报警的话,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说不定还会牵扯到另外三个人,那么他们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绝对不能出现冒险,现在要想把那个女的绑走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大不了无功而返,这种情况下,白玉也不会拿自己怎么办。 小紫翻遍了整张床也没有任何钥匙的踪迹,陆婉婷趴在床下往里面瞅了又瞅,然后起身在原地转了一圈,目光停留在卧室中的每一个摆设上面,脑海中搜索着钥匙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她来到衣柜前,盯住衣柜看了几秒,胖子躲在里面大气不敢出,他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衣柜,后背渗出一背的冷汗。他的脑子快速转动,如果她打开衣柜发现自己,他是逃跑还是趁机打晕她? 逃跑的话肯定就会让她看见自己的脸,现在的破案技术这么先进,只需要描述对方的主要特征,就能有专业的绘画人员根据简单的描述画出一张相似度极高的肖像画出来;打晕她的话就会错失绑架小紫的时机,她可以轻易逃脱去找人求助。 他看着自己身边,根本没有可以弄来遮脸的东西,他手中除了一部手机也没有任何硬物。他又低头看见自己的脚,那双泥泞的鞋子放在了洗衣机里,他开始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不管是哪种选择都像是死路一条。 汗水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领里,正在她准备伸手打开柜子的时候,客厅里响起一声呼唤,她应声走了出去。胖子因为高度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双手终于停止了抖动,他伸出手擦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水。 看来自己现在已经进退维谷,他不能再这样待下去,否则非要把他逼疯了不可,他必须想出一个不被人发现的机会。 他掏出手机,准备给老二和老三打电话求助,瞬间亮起的手机屏幕刺痛了他的眼睛。 此时,在屋外,当住在楼上的中年妇女离开之后,小紫神情凝重地把陆婉婷拉到一边,在她耳边说悄声道:“我怀疑家里进了贼。” 她嘟了嘟嘴,觉得小紫敏感过了头,正准备劝小紫放弃那把不翼而飞的钥匙,赶快跟她回家做午饭。话还没说出口,小紫更加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我明明记得卧室的房门是关着的,窗帘也被我拉开,你看门外的水渍,再结合房大姐的说法,家里的确是有人来过。” 小紫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后,她瞪大眼睛,不自觉地用手捂住微微张开的嘴巴,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 别说她,就连小紫也不敢相信,自己租住的这所住房虽然破旧,但是很少出现有偷盗现象,可能就是因为它的外表成为了安全的掩护,一般的小偷根本不会光顾这里。 而她们选择住在这里的原因除了房租便宜之外,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主观原因,那就是这里的住户和蔼可亲,彼此之间还存留着过去人们的那种相互照应的邻里关系,如果遇见哪家门前陌生人的话都会留个心,或者向陌生人多问几句。 刚刚搬到这里的时候,小紫因为工作原因时常会早出晚归,对门的大姐和楼上的大叔都会关切地嘱咐她路上小心。要不是有这么多的证据能够证明自己家里进了小偷,她绝对不会又这个想法。 可是最让她一筹莫展的是,如果真的有小偷潜了进来,他是如何在不撬门的情况下把门打开?家里为什么又没有东西被翻动的迹象? 这时,对面的房门突然打开,一脸哭丧的小海走了出来,他的爸爸跟在他身后,脸上怒气冲冲。 他把一只小小的拳头伸到陆婉婷面前,张开之后她看见上面躺着的竟然就是小紫的钥匙! 小紫走了过去,掂起钥匙看了又看,更加不解。难道是她慌慌张张地出门后把钥匙落在家门口,然后被小海捡了去?可是小海是个乖孩子,他不可能自己随便开门进去。虽然他因为不能说话而造成孤僻的性格,但是据她所知,他的家庭教育很严格。 她看了看身边的小紫,两人都相对无语。她蹲下身,把小海拉到身边,柔声问道:“小海,告诉姐姐,这串钥匙你在哪捡到的?” 他回头看看爸爸,爸爸一个瞪眼:“说实话!”,他吓得赶紧扭过头,接着慢吞吞地走到比他的头顶矮一些的门锁旁,伸出一只手指指了指上面,又胆战心惊地退了回去。 “那你再告诉姐姐,你有没有开门进去呢?” 他把头摇地像拨浪鼓,两只小手同时在面前摆动着,显得很激动。 她终于放下心来,她知道面前这个可爱的小男孩不是坏孩子,无法说话的他似乎比同龄人更懂事,每次来她家吃饭的时候都很乖,她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他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但是钥匙既然在他手中,那么他一定知道一些她们不知道的事情。她抬头看了小紫一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把他拉进怀里抱了抱他,笑吟吟地抬起脸看着他的爸爸,说:“谢谢小海啦,帮姐姐找到钥匙。” 他爸爸的脸色这下才恢复正常,向前几步,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好了,钥匙还给姐姐了,回家吧。” 就在他刚要离开她的那一刻,她迅速在他耳边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看见家里进了坏人?” 他一下子露出紧张的表情,挣脱开爸爸那只牵着他的大手,朝着她坚定地点了点头。这个反应让她出乎意料,她再次感到心跳加速,紧紧盯着他。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又指了指她的黑色球鞋,然后张开双手在肚子前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形。前两个动作她可以看懂,那是“黑色”的意思,但是最后一个动作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皱着眉头,朝他摇了摇头。 他左顾右盼,不停地做出怪动作,甚至模仿起某个人走路的姿态。可是在场的三个大人根本看不懂他在做什么。 “这孩子,怎么又不听话了,赶快回家写作业去。”爸爸有些不耐烦地走过来,把他往屋里拉。 他的一只手被拉住,另一只手去用力掰开爸爸的手指,可最后还是被拉进家里,他不停地回头看向她,眼神十分无助。 这个时候,他脑海中想着的全是胖子在她家门口徘徊的身影,但是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小脸憋得通红。情急之下,他只能用嘴型不停地重复着“胖”这个字。可是在她和小紫看来,他似乎一直喊着“爸爸”。 对面的门被关上,她站起身来,与小紫面面相觑。她想起购物袋里的那条胖头鱼,赶紧打开袋子看了看,心想千万别被闷死了,不然就不新鲜了。 胖头鱼?难道小海刚刚喊着的不是“爸”这个字,而是“胖”?她恍然大悟,突然抓起小紫的手,紧张地问道:“之前你是不是说过穿黑色衣服的胖胖的男人来找过我?” “是啊,怎么了?” “小海刚才要告诉我们的是,是那个黑衣服男人进了家里!” 这回轮到小紫震惊了,她刚要大声叫出来,陆婉婷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两人猫着腰再次走进屋子,垫着脚尖拿起挂在门后的两把雨伞,把金属伞把朝前,警惕地扫视着屋子里的一切。 可是除了两人的心跳声,屋子里安静地跟平时没有两样,她们又悄悄拐进厨房,路过餐桌时,她不小心踢到了桌角边的苹果,苹果滚了出去撞在墙壁上,小紫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让她不要出声,她像犯错的孩子撇了一下嘴角,不发声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厨房里空空荡荡,门后也没有人,她们又折返回去,就在她们转身的那一刻,看见对面的卫生间门口,一个胖胖的男人正掀开洗衣机的盖子,从里面拎出一双黑色皮鞋,男人突然察觉到什么,迅速抬头,看见举着雨伞的她们 三个人同时“啊”地尖叫起来。 正文 第023章 逃脱 “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陆婉婷举起手中的雨伞对着胖子大声呼喊着,仿佛她举起的是一把宝剑。 胖子丢下鞋子,凶神恶煞地冲过来,张开肥胖的手指想要捂住他的嘴。两人握紧雨伞在他的面前不停用力晃动着,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可是雨伞毕竟不是刀枪,他除了头上、脸上遭到轻微敲击之外,根本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 他一把抓起一个伞柄,用力一拔,两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她见他还光着脚,便一脚踩在了他的脚上,他疼得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住脚趾大叫了一声。她趁机拉起小紫飞快冲出门,他赶紧站起,一边套上皮鞋一边往外冲去。 她拎起放在门口的购物袋,抓住袋子的一角,把里面的胖头鱼连鱼带水地倒了出来,接着撒腿冲往楼下。他穿好鞋子追出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脚下,一脚踩到了滑溜溜的鱼上面,立即双脚腾空,狠狠得摔倒了地上。 口袋里的手机也被甩了出来,又贴着地面向前转了几圈之后,摔在了楼梯扶手上,被摔得七零八碎。 他破口大骂,也顾不得去捡手机,爬起来就冲下楼梯。 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她觉得头昏脑涨,她还搞不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是冲着自己还是冲着小紫。自己一毕业便开始忙着找工作,平日里安分守本,待人和善,人际圈也不十分广泛,并没有结下什么冤家,可是怎么就无缘无故摊上这种事情。 短短一个月内,先是被陈伯文欺负,接着遇见恐怖的黑衣人,最后又莫名其妙被一个陌生男人追着到处乱跑。难道又是陈伯文这个混蛋在搞鬼?她越想越头疼,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 她们在小区里一边跑一边大喊,可是此时的小区街道上人迹罕至,正是中午,很多任应该还在睡午觉,连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都在打呼噜。 她冲进保安室,推了推靠在椅子上打盹的保安大爷,可是对方毫无反应,他的两颊泛着潮红,中午一定又偷偷出去买酒喝了。透过窗户,小紫看见胖子已经尾随过来,一手捂住屁股,便慌忙拉住她冲出了保安室。 他看见她们惊慌失措地站在小区门口,便顾不得屁股疼,撒腿朝她们跑过去。 她们又是一声尖叫,向前跑去。因为位于郊区,所以要想拦到出租车很不容易,距离这里最近的公交站牌还有好几百米路,这之间无遮无挡的,况且她的脚伤已经不足以支撑她再继续快速跑下去,眼看胖子距离她们越来越近,她急得都快哭出来。 “这边!”小紫一把拉过她,把她藏进了一辆私家车后面。 在车身的遮掩下,她们大气都不敢出,虽然看不见胖子,但是胖子也看不见她们。 他呼哧呼哧地追过来,但是四下不见人影。他弯下腰,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距离他仅仅三、四米远的私家车后面,她们双手紧握,心里祈祷着他快点离开。 透过车底与地面之间几十厘米的空隙,她看见他的双脚渐渐走向这边,然后大踏步地走了过来。她的身体紧绷,像一只准备离弦的箭,蓄势待发,想要在他发现她们之前冲出去。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一辆单车从他们之间骑了过去,又返回来停在了他面前。 “叔叔,请问前面的小区是不是住着一个叫巧巧的?我是她同学。”她听见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不知道,走开走开。” 他不耐烦地一把推开面前的小女孩,单身失去平衡,还坐在车座上的小女孩摔道在地,车身压在腿上,疼地她哇哇大哭了起来。 正当他准备迈开腿的时候,自己的一只脚被小女孩使劲儿抱住,她们趁机从车身后面猫腰钻出。 “别跑!”他看见仓皇逃跑的两人,立即将脚从小女孩的手中拔出,伸直手臂指向她们的背影。 这片郊区在几年前曾是较为繁华的地方,可是政府为了扩展城市经济,把更多的优惠政策转移到了市区,这里就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所以除了她们租出的破旧小区之外,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居民区,小区旁边倒是有一些平房,但是平时很少看见有人从里面进出。 其实平房里的住户都是一些在工地打工的单身汉,他们每天早出晚归,这里对于他们来说只是用来睡觉的地方。 情急之下,她们只有跑去那片平房,希望能遇见一些人。 平房前遍布着方便面的包装袋和吸地只剩下烟屁股的烟蒂,每一扇门和窗户都紧闭着,当两人跑到这里,看到这番景象的时候,顿时意志消沉,觉得求助的希望渺茫。 她向后望去,胖子狰狞的表情清晰可见,有生之年,她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疼痛让她再也不想跑下去,她心里浩气凛然地想着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好了。 小紫托起她的手臂,催促她赶紧跑。她不愿连累朋友,再次咬紧牙关跑起来。两人绕到了平房后面,两棵高大的悬铃木出现在眼前,它们一前一后地树立在一条小街街口,两人从两棵树干中间跑过去之后,立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原先她们总觉得这片地方阴森森的,即使是大白天也不敢轻易靠近,所以对附近一无所知。刚开始还很纳闷这里竟然没有一家便利店,所以时常是去市区的超市买来一周的生活所需,然后大包小包地拎回来。每次都累地疲惫不堪。 可是谁知平房后面竟然别有洞天,当她们跑进那条一条短小的街道之后,像发现了传世的宝藏一般惊喜万分,觉得自己终于能够摆脱掉身后的危险。 街道上有很多店面的卷门都被拉下,正中间贴着一张脏兮兮的“此店转让”,这种人流量又少位置又偏僻的地方,估计只是附近的失业者开来养家糊口的吧,服务对象应该也是周围一片的居民。 发现其中还有几家门前堆放着东西,她们急忙走进来距离最近的一家理发店。 “欢迎光临!”满头黄色卷发的老板娘格外热情地对着她们说道。 胖子眼看着就要追上她们,可是她们又突然加速把他甩在后面,一身的肥肉让他玩不起这种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他骂骂咧咧地向前跑着,绕进平房后面,看见了那条隐藏的街道,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他心想不妙,这里怎么突然多了条街,得赶紧找到那两个小丫头。他啐了一口痰,抓起衣领的一角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调整好呼吸,冲进一家餐馆找人。 餐馆里整齐排放着六张方形桌子,椅子却摆地乱七八糟。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厨师蹲在厨房门前,嘴里叼着烟低头玩手机,在他对面则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妇女,面前摊开一本账本,嘴里念念有词。 厨师看见他走进来,只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接着看手机,中年妇女懒洋洋地站起身来,问他吃点什么。 “你看见两个女孩子没有?”他没好气地问。 妇女见他不是来吃饭而是来找人,便摇摇头又坐了下去,翻看着手中的账本。 他径直走向厨房,挤过厨师身边,在厨房里巡视了一圈之后,愤愤地走了出来。厨师站起身来,故意用肩膀使劲儿撞了他一下,挑衅地看着他,他回瞪一眼,在厨师脚边啐了口痰,走出餐馆。 他又冲进一家服装店,只见两个年轻姑娘正背对着他挑衣服,他一把掰过其中一个人的肩膀,对方疼地大叫起来,转身大骂了一句。 他一看认错了人,又冲向角落里的试衣间,另一个年轻女孩慌忙跑过去拦住他,大声问他是什么人,他推过女孩的手臂,拉开试衣间的门帘,里面空空如也。 “我们被一个男人追赶,他想要我们的命!大姐你有没有电话,我们要赶紧报警!”陆婉婷一把抓住理发店老板娘的手, “你慢点,什么男人,为什么要追你们?” “我也不知道,可是就是要追我们,他现在就在外面。” “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能有人敢追两个小姑娘?”老板娘不依不饶地问下去。 “电话,你只要给我们电话就好了,现在没时间解释了!”她几乎要哭出来。 这时,小紫拉了拉她的胳膊,她扭头向后看去,胖子堵在门口,盯着面色煞白的两人,嘴角挂着一丝邪恶的笑,一副胜利在握的表情。 天啊,不会就这么栽在他手里吧。经过高度的奔跑之后,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疲软,脚痛再次袭来。 他大步来到她们面前,正准备张口说话时,老板娘举起一只吹风机砸在他的后脑勺上,他捂住后脑勺,两人趁机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他随即追出,三个人穿过街道来到马路上,她们刚刚穿过马路,一辆汽车呼啸而来,撞向身后的胖子,只听见“砰”地一声,她尖叫着捂住了眼睛。 正文 第024章 恶战 在陆婉婷她们在极力摆脱胖子的同时,陈伯文与另外两名绑匪陷入一场恶战中。 细心的老三循着地面上的脚印和奇怪的声响发现了躲在墙后的他,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拽了出来,他厌恶地挣脱开老三的手,拍了拍被抓皱的西装。 “臭小子,躲在这里搞什么名堂!”老二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他怔了一下,怒气冲天地跟老二扭打了起来。 老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上前把两人拽开,对他拳打脚踢。 他摔倒在地,浑身沾满灰尘,整张脸扭曲在一起。爬起来后,他打出一个漂亮的上勾拳,把老三打地鼻血喷涌而出。 他在工作之余最大的放松方式就是拳击,每当工作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时候,他便拉着陈仲武去拳击馆,可是陈仲武热爱游泳,对这么重口味的运动避而远之,去过几次拳击馆之后便再也不愿意过去。 拳击馆里的各种重量的沙包,便是他用来发泄的最好对象。开馆的老板阿明是一位退役的拳击手,在一次比赛中被对手打伤了左眼,从此左眼的度数开始急剧下降,再也不能上台比赛。 老板同他一样沉默寡言,经常在一旁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大汗淋漓的他。有时会上前进行一些规范动作的纠错和示范,两人的关系不愠不火,正应了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古话。 他从来没向旁人透露过自己是陈氏公司ceo的身份,在他们眼中,他与这个城市中任何一个生活压力巨大的公司职工没有区别,只是他身上有一种别人没有的气质。 一次下班之后,他又来到拳击馆,老板突然拿起钥匙准备关门,并且邀请他陪自己出去喝几杯。 他的车停在拳击馆楼下的停车位上,他经过时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然后与阿明并肩同行穿过马路。两个男人在夜灯初上的街道里晃荡着,与嘴里都叼着烟,似乎袅袅的烟雾就是他们相互交换信息的触角。 他们随便找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餐馆,要了很多啤酒,两人相对无言地互相给对方倒酒,喝多了之后,阿明才透露出自己准备关闭拳击馆的想法,现在处于金融危机的大形势中,自己的拳击馆从上个月起就已经入不敷出了。 他这才想起来最近拳击馆夜晚关门的时间越来越早,以前经常见到的几张熟脸也很少出现。 他身上的酒气越来越重,话也变得越来越多。他抓住陈伯文的肩膀说:“兄弟,有什么困难你找哥,哥的拳击馆虽然干不下去了,但哥还是可以东山再起!” 那晚回家之后,经过一夜的思考,第二天他找来人事部经理钱满满,要求她以陈氏公司的名义聘用阿明作自己的司机。阿明刚开始以为人事部打错了电话,放下电话便打车赶去陈氏公司。钱满满直接把他带去了董事长办公室,看到坐在老板椅上的陈伯文时,他才恍然大悟。 三天后,他将拳击馆低价出售,开始成为了陈氏公司的正式员工。他并不知道,陈伯文开给他的工资比正常工资多出一倍。 上周,他住在老家的母亲因病去世,他赶回奔丧,陈伯文出于私人情分多给放了两天假。 在陈仲武被绑匪绑架的第一天,陈伯文本想打给阿明,让他尽快赶回公司,可是电话一直没打通,他只能单枪匹马地与白玉展开周旋。 在他躲在墙后时,手机的短信提示音不适时地响了一下,阿明今天上午从老家回到c市,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询问他在哪里。 他感觉到有人正渐渐靠近,于是快速给阿明发了一条简短的短信“速来四七工厂”。不出意外地话,他现在应该正火速赶来。 被打出鼻血的老三气急败坏,捂住鼻子朝着他的胸前便是一脚,他急速后退半步,躲过了这一脚,只见老二又从身后扑来,把他扳倒在地。两人在地上滚打着,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到那只冰凉的手枪,可是对方一把拽过他的胳膊,手枪没有握住被甩了出来。 三个人同时怔了一秒,老二首先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冲向前,老三也追了上去。他把脚往前一伸,绊倒老三,然后伸出双手,死死扯住老三的裤脚,老三回头狠狠踹开他的手,他又一跃而起扑在了老二身上。 老三从地上爬起,几个大跨步,正准备伸手捡起手枪的一霎那,他几乎踏过老二的身体,一脚踢开手枪,手枪被踢进了墙缝里。他用坚硬的手肘在老三的后背上狠狠捶了几肘,拔腿跑开。 两个狼狈不堪的绑匪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追在他身后。突然,老三的手机响起来,他顾不得那么多,任凭手机铃声响彻在整栋废弃的厂房里。 他一口气冲向工厂的二楼,这里原先作为囤货的仓库,墙边堆放着蒙上厚厚灰尘和蜘蛛网的棉絮。他抱起一堆棉絮,身后紧追不舍的两人刚好与他有一臂距离的时候,他将其洒在对方的面前。 瞬间蓬飞的灰尘和棉絮像一道屏障挡在他的面前,他抓起衣领捂住口鼻,而两个绑匪却毫无准备,紧闭双眼胡乱挥动着双臂,咳嗽个不停。他趁机又抱起一堆撒过去,可是手臂却不小心被老二一把抓住,他一脚瞪在老二的腿上,挣脱开去。 可是突然腰间一阵疼痛,老三的手中多了一根木棍,举起落下,又向他的腰间打去。 他反身抓住老三的手腕,在关节处用力,可是老三的力气巨大无比,反而一个巧妙的用力,抓住了他的一只手指,只听见“咔”地一声,他的小指被掰了过去,十所谓指连心,他立刻感到一阵钻心的疼。 他使出最后的力气,像打沙包一样,一拳打在对方的胸口上,老三疼地扔掉棍子,捂住胸口。他冲开面前的两个壮汉,沿着楼梯一直往上跑去。用另一只手握住弯曲小指,咬牙扳回原位,这种痛苦他一辈子都刻骨铭心。 “快去楼下找手枪!”老二把身旁的老三推开,自己一个人追了出去。 四七工厂总共有四层楼,他的每一步奔跑都不像是出于对大脑指令的回应,更像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因为他的大脑依旧一片空白。 跑到第四层的时候,面前的依旧是一间间空荡荡的厂房,他快速扫视了离他最近的几间,里面根本没有藏身之处。这是,他眼前一亮,发现了右侧的墙壁上伸出用钢筋搭建的简易楼梯,这个楼梯应该是通向工厂的楼顶。 他一个箭步冲上楼梯,房顶上出现一方洞口,被铁皮覆盖着,虽然被锁住,但是锁早已被铁锈腐蚀,他用力一拽便拽了下来,推开厚重的铁皮。在爬进洞口之前,他向身后看了看,老二站在楼梯口,看见他后大喊着“别跑”也冲将过来。 爬出洞口后,他立刻把铁皮重新盖在上面,趴在上面用身体的重量将其压住。老二被堵在下面,大骂着,拳头一下一下打在铁皮上面发出闷响。可是他任凭身下响起各种污秽的话,一动不动。两人就这么耗着,他心想耗就耗吧,看谁能耗得过谁。 “砰!”一声枪响,子弹穿过铁皮从他的面前穿过,他拥有的又不是刀枪不入的钢铁之躯,他吓得一下弹开,又有几声枪响,他的前方排放着一个个硕大的水箱,他爬起身就跑过去躲在其中一个水箱后。 老三握住手枪跟老二从洞口里爬出,目光警惕地环顾四周,有了手枪的他们底气十足,又朝着面前的几个水箱开了几枪,每一枪似乎都打在了他心里。 顿时,整个世界突然安静地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他觉得心脏都快冲破皮肤。他的汗流浃背的后背紧紧贴住箱壁,竖起耳朵听着四周的脚步声。 “跑啊,怎么不跑了!”一个拳头打在了他的肚子上,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老三觉着手枪站在他面前。 “让你去警局,让你去医院,让你不老实!老大让我们先来教训教训你,给你提个醒,别忘了你弟弟的命在我们手上,小心你俩的小命都不保!”他被推搡在地,脸颊被地上坚硬的石头划破,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就是现在!他使劲全身的力气,抱住老三的腰,把他往楼顶边缘推去。老二赶忙抓住他的外套,可是老三一个急刹车没有刹住,大叫一声摔下四楼。 老二见老三在地上摔得血肉模糊,吓得不轻,惊慌失措地冲下楼,他追上去,刚追到一楼,便被一棍子打晕在地,他看见老二扔下棍子,钻进面包车,随即发动车子离开。 几分钟后,当阿明赶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瘫倒在地,痛苦的蜷缩着身子。阿明轻轻抓住他的肩膀,在他身边大声喊着:“陈总,陈总你怎么了!”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向黑色面包车离开的方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快跟上,跟上那辆车。” 正文 第025章 绑架之后 “他妈的怎么去这么久还没回来!”白玉气得把手机摔在桌子上,从焉瘪的烟盒中倒出最后的一支烟点上。 他的脚边躺着奄奄一息的陈仲武,自从上顿的飞机餐,他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期间绑匪只给他提供水和硬邦邦的压缩饼干。 被绑匪绑架之后,他们把他塞进了一辆黑色面包车内,一胖一瘦两个黑衣人坐在两旁把他夹在中间,分别用手枪抵住他的肚子和后背。前方的副驾驶上坐着白玉,他一路上都在吸烟,不时转身鄙夷地看着他愤怒的表情,露出阴险的冷笑。 他的大脑迅速旋转,却在狭窄的空间中浑身倍压力,怎么都想不出逃脱的办法。自从自己碰到陆婉婷之后,就一路走霉运,虽然平日里行为高调,可是也没有接下什么仇人,这帮绑匪出于什么原因盯上了自己,又是怎么得知他今晚会在机场出现。 一个念头如晴天霹雳打在他身上,他心里不禁一震,难道她跟他们是一伙的?他故意在电梯与自己的大哥发生冲突,然后安排了这场好戏。 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女的不对劲,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原来也是一副蛇蝎心肠。可是他又想起在苗寨的时候,她对外婆那么孝顺,在自己喝醉酒之后又服侍了他一整晚,甚至在机场她脸上震惊的表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如果她真有这么好的演技,干脆转行做女演员,冲刺奥斯卡算了。可是转念一想,他们为什么不在苗寨的时候就开始下手呢?那时候他就是一个单枪匹马的外地人,而且那个地方位置偏僻,交通不便,那样的话岂不是更容易下手也不用等到回到c市,根本不用大费周折跟他再回来。 此时,村子里村民们暖心的话语和亲切地笑脸浮现在他眼前。生长在这么民风朴实的地方,她一定不会是他所想象的那种人。 他痛苦地闭上双眼,被这突如其来的厄运折磨地胡思乱想,根本分不清身边的人谁好谁坏。他用左手抓住右手,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必须要保持清醒,他甘肃自己。 “别乱动!小心一枪毙了你!”身边的胖子对他横眉竖眼,冰凉的手枪又向身体逼近了几寸。 “现在毙了我的话,你们还想拿到钱吗?你们到底问拿个女的要了多少钱?我们只是出来旅游的游客,身上根本没有带多少钱。”他语气坚定,想在气势上把绑匪压下去。 “少废话!我的底细我们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你就别在这儿浪费口水了,等着你大哥乖乖拿钱来赎你吧。”胖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坐在副驾驶上的绑匪一个咳嗽打断,他赶紧闭上嘴,不安地扭了扭脖子。 看来副驾驶上的绑匪才是这伙人的老大,陈仲武把脸凑上前,立即转换了一副表情,唯唯诺诺地说:“大哥,你们放了我吧,你们要多少钱尽管开口,我肯定会一分钱不差地奉上,你们现在绑了我,我大哥肯定会去报警,到时候伤了和气多不好。” 白玉用眼角瞟了他一眼,这种衣食无忧的公子哥他见得多了,油嘴滑舌不说,说出来的话就像放出来的屁,根本信不得,想让他们放了他,怎么可能!他们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这种话怎么可以说服得了他们。他已经决定与陈氏公司死磕到底。 陈仲武见对方毫无反应,又准备说些什么,白玉一个手势,他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瘦子从身后掏出一大卷黄色胶带,咬下一截,啪地贴在他嘴上,又把他的两只手握在一起,用胶带紧紧缠了十几圈。 他顿时变得心灰意冷,手跟嘴都被禁锢住,本来坐在车上就没有逃生的希望,这下又被自己的多嘴惹来了麻烦。 车辆在寂静的深夜中无声地行驶着,他从车窗的窗角看见挂在天边的残月散发着凄冷的月光,星星点点的星光闪烁在周围。 自从离开机场之后,他们估计已经行驶了半个小时,但是现在四下一片黑暗,他根本看不清自己现在身处何方,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不时有车辆飞速而过,可是车灯也转瞬即逝,他还没看清路面,就已经再次陷入漆黑。 这时,一辆大型运货车呼啸而过,刺眼的车灯照亮了他眼前的道路,他看见四周一片空旷,不远处是一片黑色的野林,十分陌生,应该还没有开进市区,或者开往了更偏远的未知地方。 他的脑袋上被罩上一只黑色的头套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与身边的世界隔绝开来。 突然,车子发出一声怪响停了下来,胖子一下子紧张地左顾右盼,驾驶座上的老二立即下车查看问题,白玉也把脑袋伸出车窗大问怎么回事。 原来是车子抛锚了,三个绑匪合力把车子推到了一边,老二和老三打开后备箱,合力把一个备用胎抬了出来,白玉站在一旁打着手电筒。胖子依旧坐在车子里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他心想,这正好是个逃跑的好机会,虽然夜黑风高,难以遇见可以求助的路人,但是躲进路边的野林里也比被一群绑匪绑架好了不知多少倍。于是他在座位上大喊着:“我要下车,我尿急!要快尿到车上啦!” 他的嘴被胶带贴住,只能发出类似呜呜的声音,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胖子瞪了他一眼,不搭理他,他继续扭动着,发出呜呜声。胖子明显不耐烦,扯下胶带,问他怎么回事。 “我尿急,我快憋不住了!”他几乎是喊了出来,胖子立即捂住他的嘴,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然后探出头去询问白玉的意见。 “让他去,你在后面盯紧点,千万别让这小子给跑了!” 胖子又把胶带重新贴在他嘴上,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拽出车。在距离面包车不远的地方,胖子指向一旁,然后把他堆了过去,他朝着自己被绑住的双手努努嘴,胖子骂了一句,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走过去割断了他手腕上缠绕的胶带。 双手一解放,他就装作若无其事地揉了揉酸疼的手腕,趁胖子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左半身一个使劲,将胖子撞倒在地,接着拔腿就跑。他一边跑一边撕掉贴在嘴上的胶带,疼得他呲牙咧嘴。 他冲进野林中,开始拼命地大喊救命,可是浓稠的黑暗似乎将他的声音全部吸了进去,让她的呼喊声显地如此微薄。他现在还不能直接冲向马路,另外三个绑匪还在路边,轻易就能挡住他的去路,他必须趁着夜色混淆他们的视听,然后绕回路上。 “哎呀!”脚下一块突出的大石头将他绊倒,他大喊着,身体直挺挺地摔在地上。身后绑匪的脚步声近在耳边,他赶忙爬起身,却又被两个沉重的身体扑倒在地,将他狠狠压住,使他动弹不得。 白玉站在一旁一脚踢来,正中他的膝盖,接着又狠狠踩在他的脚踝上,嘴里恶狠狠地骂个没完。等他出完了气才命令另外两个人把他拎起来。他被两人架住,一瘸一拐地上前走去,膝盖和脚踝疼地似乎快碎了一般。 自己第一次的逃跑计划就这么泡汤了吗?他忍着痛,无比失落。 再次被塞进拥挤的车里,绑匪们为了追撵他车轮都还没有换好,这次换白玉盯住他,胖子在车外举着手电,因为刚刚被老大大批了一顿而满脸死气沉沉,所有的怨气都集中在他身上。没过多久,绑匪们就换好车轮全部上了车,车子又开始在道路上平稳地行驶着。 可是开着开着,负责开车的老二又对身旁的白玉说:“老大,咱们的车快没油了。” “昨天不是让你去给车子加油了嘛,怎么这么多屁事!快去加油站!”白玉气得额头上青筋爆出,差点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他坐在后座,心里一阵窃笑。 可是四下一片沉寂,最近的加油站距离他们至少还有几十里,无奈之下,老二只好将车速减慢。 为了防止他乱喊乱叫,当前方加油站的通亮灯光未能照射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把他从后坐拖出来,塞进了肮脏的后备箱。 他感到车子向前发动,没过一会儿便停了下来,他很想大喊,可是嘴巴上又重新贴着胶带,这次甚至被贴了三层,手脚也动弹不得,一阵汽油的气味熏得他差点昏过去。 车子离开加油站之后又往前开了一段路,就在他被闷地失去知觉的时候,一阵清新的空气涌入,后备箱被打开,他迷迷糊糊地被带进面包车里,此时他已经被折磨地精疲力尽,再没有力气去挣扎逃跑。 他的头上被蒙上一只黑色的头套,他感觉自己一直被带着兜圈子,等他的头套被拿起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破旧的车库里。周围到处都是喝光的啤酒瓶,他张开嘴准备大喊救命,可是话未出口,一个重力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他眼冒金星,随即昏了过去。 正文 第026章 深入虎穴 陈伯文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看到阿明已经开车离开之后,他缓慢地爬起身,拖着无力地双脚向不远处的一个尸体走去。走到尸体近旁,他别开脸,即使心智成熟如他,也不忍直视地面上的那片血流成河。 只见绑匪的双眼爆出,脑浆迸出,身下是一摊红得发黑的血迹,他的脚边是一条细长的血流。他缓缓蹲下身,将手枪从绑匪的手中拿出,枪支被握地很近,他不得不用双手掰开那只冰凉苍白的手指。他屏住呼吸,感觉时间是如此漫长。 那双爆出的眼珠似乎紧紧盯着他,他的双手也被鲜血染得血红,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差点吐了出来,一拔出就跑到一边,手扶住墙边吐了起来。 几分钟过后,他调整好心态,将身上已经沾满灰尘的西装外套脱下,盖在了绑匪的脸上,他最后望了顶楼一眼,一阵寒冷刺骨的风从上至下吹在他的脸上,他的耳边再次响起绑匪失足摔下时那声凄厉的叫喊。他将双眼紧闭了几秒钟,然后转身离开。 此时,不明情况的阿明正在取车追赶前方那辆黑色的面包车,车辆已经行驶上了主干道,不少型号和颜色相差无几的车辆在他眼前出现,他的眼睛在一次拳击比赛中被打伤,虽然你已经做过手术,但是视力与正常人相比还是差了很多,他尽量眯起双眼,费力地盯住。 同时,阿明自从见到西装革履的老板瘫倒在地的之后,心里便一直忐忑不安。 自己仅仅离开公司一周而已,却发生这么离奇古怪的事情,在他的印象中,陈伯文工作兢兢业业、废寝忘食。甚至已经到了工作狂的状态,可是今早他去公司的时候,竟然只看见小李在与一些大客户打着电话,却不见老板的身影。 因为是周日,几乎没有人留在公司加班,可是以前的周日,陈伯文依旧会来办公室做好下一周的策划,但他从办公室的玻璃窗向内看去,里面空空如也。 小李坐在不远处的办公桌上,手里握着电话,表情十分尴尬,电话那头似乎有什么大人物对他很不满,他一直不停地道歉。挂掉电话之后,小李紧绷的表情过了好一会才缓下来。 他虽然只是一个区区的司机,接触最多的人只有陈伯文,在公司抛头露面的机会少之又少,但是平日陈伯文也会带着小李去见各种客户,赴各种应酬,一来二回,他便和小李渐渐称兄道弟起来,有几回他们一起去喝酒,他喝醉之后也是小李把他送回家。 所以,看见小李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便出于朋友间的关心,忍不住多问了几句。小李先是耸耸肩,露出一个无奈地笑,然后便说起陈伯文最近几天的反常,不仅会在公司召开员工会议的时候走神,而且经常不在办公室。 他又说起之前陈伯文突然找他过来,让他对公司的事情多上心,当时他没敢多问,以为是公司最近遇到什么困难,而他作为公司一把手也不便对下属透露,便比以前更加努力工作,在陈伯文的允许下,甚至得到了超越他职务之上的一些权力。 然而事实上,公司的运营状况一向很好,所以他很不解为什么当时自己面前的董事长会有这么严肃的表情。随着一天天过去,他感觉到出事的可能并不是公司,而是董事长本人,尤其是那一晚,他刚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接到了陈伯文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突然向他打听了一个名叫白玉的人,并且说这个人有过前科,而他在当地警局工作的伯父应该能查到一些资料,希望他能帮自己打听打听这个人。 他有些微微的惊讶,但是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也没有拒绝,他隐隐地感觉到这可能与董事长最近的阴郁有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一定是非常紧急的事情,一口承诺一定帮他打听到。 他知道伯父的工作虽然并不十分繁忙,但是却有深夜阅读的习惯,这个习惯的养成也与他年轻时候在警校上学时,每晚在阅览室翻看那些档案资料有关。 于是,在挂掉电话之后,他立即又给伯父打了过去,可是刚刚拨过去他便有些后悔,时间已经这么晚,他就算故意装作不经意地提起白玉,也难免不会引起伯父的猜疑,到时候他如果守口如瓶的话,自己的承若不就会难以履行。 接着他立即挂点电话,又发去短信说是自己不小心按错。 第二天,他在去公司之前又打给了伯父,几句寒暄之后,当他提起白玉时,身经百战的老警察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的另有所谋,但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悉数告诉了他。并且警告他,要远离是非。 听着长辈的警示,他却想起陈伯文,他是一个几乎不会犯错误的人,可是他竟不自觉地担心起来。最后,他将伯父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他在听完之后,难得用温和的语气说道:“最近公司的事情真是辛苦你了。” 他突然想起伯父的那句“要远离是非”,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朝夕相处的陈总在经历着什么,可是从他的语气中却能听出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嘿,想什么呢?” 阿明拍了他的胸脯一下,将他从遐想中叫醒,“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陈总出了什么事?”他的眉头紧皱。 “也可能是我多虑了吧!”小李一笑而过,这时,电话响起,他又赶紧接了起来。 正当阿明离开小李的工作间,准备往电梯的方向走去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声音,他看见小李一下子从办公桌上摔了下来,一手捂住胸口,嘴唇发白,不停地颤抖。 小李有先天性心脏病,曾经在初中运动会的一次长跑比赛中在跑道上晕倒,后来被及时抢救,医生说,在没有过度运动的情况下,触动发病的可能性很小,之后他在生活中小心翼翼,身体也并无大恙。 可是由于最近的过度工作,让他在这个关键时刻旧病复发,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 “刚刚不是好好的嘛!快打120!”阿明冲过去,扶起小李,冲着一旁惊慌失措的两个男职工喊道。 他才从老家回到c市没多久,自己还陷在丧母的悲痛中没有完全调整过来,现在又遇见朋友发病,陈总失踪,这一切原本应该正常的轨迹仿佛一瞬间变得杂乱无章。 他掏出手机本想打给正与帮得恶战的陈伯文,但是考虑到他现在可能会有事不便接电话,便给他发短信,问他在哪里。 短短几秒过后,便收到了对方的回复,让他速来四七工厂,他更感到大事不妙,很不放心地将小李交给了另外两个职工,十万火急地赶往郊区的四七工厂。 那个废弃的工厂如今早已从人们的眼中淡出,他用手机导航才会以起工厂的具体位置。可是当他赶了过去,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一个血肉模糊的身体,不远处就是蜷缩在地的陈伯文。 车子渐渐开进市区,他的脑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猜想,陈总与死去的那个陌生男人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让自己去根据这辆面包车?里面开车的是什么人? 一想到小李现在说不定还躺在医院的急诊室中,他便根本无法集中集中精神滤清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但是他明白的是,他已经与陈总一同参与到了这件事情中,不管事情的性质是好是坏,他都已经不能退出了。 阿明还记得当初被陈氏公司聘用时候的喜悦,是他给了他一次重新振起的机会,并且根据他自己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种贪图享乐,唯利是图的人,他的身上永远带着一中领导者的大气和 所以,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做一些伤风败俗的事情,他突然很希望为陈伯文解决掉眼前的困难,而现在也终于轮到自己发挥朋友情谊的时候了。 这时,黑色面包车被交警拦下,他随即也将车子减速,停在了距离面包车几米远的地方。 交警敲了敲窗户,过了好几秒,他才看见一个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交警指了指面包车的车牌,他这才注意到那张蓝色车牌上竟然被贴上了一层黄色胶带。 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但是他的脸色煞白,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他向交警点头哈腰地说了些什么,然后立即走到车尾,一下子撕开那层胶带。交警查看了之后,点点头让他离开。 他继续跟着面包车,却发现身边的景物格外眼熟,他想起几个街道之外就是陈氏陈氏公司的办公楼。开车的男人并没有发现自己,他追随着拐进了一个老旧的小区。 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你现在到哪了?”陈伯文语气虚弱地问道,像生病了一样。 “我在n小区。” “好的,你继续监视那辆车上的人,我一会就到。” 正文 第027章 恶有恶报 黑色面包车穿过一栋栋破旧的单元房,在小区中缓慢行驶,阿明不敢追随太紧,此时他已经没有了其他车辆的掩护,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在安静的道路上格外明显,对方完全有可能察觉到自己的跟踪,所以他一直是等到面包车拐过弯之后才开过去。 他的车速极为缓慢,这时,一个的年轻小伙子敲了敲他的车窗,他将车窗的升降开关按下,才发现小伙子开着三轮车与他平行。 “请问,十一号楼从哪边走?”小伙子的嗓门很大,像在菜市场买菜一样吆喝着。 他心里一紧张,随便指向一个方向,小伙子微笑着点点头,将三轮车加速开了过去。前方的面包车放慢了速度,他心想,不能再跟下去了,不然一定会引起对方的疑心。 他将车子停靠在路边,拿起后座上的棒球帽戴上,出车门的时候,他将帽檐压地很低。为了防止对方会从后视镜中看到自己,他故意绕进绿化带的另一侧。与开车不同,他必须加快脚步才能跟上对方,可是一个不注意,对方的车子拐进一个路口之后突然不见了踪影。 他抬起帽檐,站在原地向四周张望。n小区的建成时间比较久,绿化带里的草木疏于管理,已经长了半人高,里面散落着塑料袋和石头块,不少墙壁上都贴着各色的小广告,以及被胡乱划上的涂鸦。他被眼前杂乱无章的景色扰得心烦意乱。 在这个接近市区的地方,连他都不知道这里还能存在一个破旧偏僻的小区,然而再往前走,他的面前出现了几个大大的“拆”字,而之前的单元楼也在这里戛然而止。原来这里早就被纳入了新楼房的建设中,而他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是残留下来的钉子户。 附近不见任何车辆的身影,那辆被色面包车就像平白无故消失了一般。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那辆一直行驶在他前面的车不知不觉绕到了他的身后。 老二在车中冷眼看着站在前方东张西望的阿明,紧闭的嘴唇微微颤抖,握住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泛白,似乎要把方向盘握碎。他早在刚进小区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自己被跟踪,而离开四七工厂的时候,陈伯文已经头受重伤,倒地不起,所以跟踪自己的一定是另有其人。 莫非是附近的便衣发现了自己?但是很快他便否定了这种看法。 他们绑架陈仲武之后,平日都是白玉和胖子守在车库中,在五百万即将到手之前,他们本可以辞退掉米线店的工作,可是老三发现了一些潜在的危机在身边徘徊不散。 c市的治安一向严谨,一些便衣警察时常会在附近荡悠,表面上是维护治安,实际是暗中对那些有过前科的人进行监视,直到他们认为此人不存在再次危害社会的风险之后才就此罢手。 白玉曾作为地方黑社会势力的一个小分支,他的出狱自然会引起当地警察的关注。最初他们并没有发觉,一同与白玉下过好几次馆子,后来还是细心谨慎的老三注意到那些便衣。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和老三白天继续留在店里工作。 在留给陈伯文准备赎金三天时间里,他们其实并不得安宁,经常在店里人满为患的时候接到白玉的电话,派他们接替胖子监视陈伯文。他不得不以自己的某某亲戚在医院抢救之类的借口向老板请假,而得到的回应便是在允许离开的前提下克扣工资。 他们对此根本无所谓,不出多日他们便可以拿到五百万的现金,到时候买下十个餐馆都绰绰有余,更不要说区区几百块钱的工资了,于是,往往在老板责备的眼光中,开着白玉不知从哪里借来的面包车扬长而去。 米线店的老板也有不解,他们两人已经老大不小,而且看上去吊儿郎当,如果不是朋友介绍,他一定不会聘用这样的人来店里坐服务员。可是在店里工作了几个月后,两人的表现让已经让老板完全放心,可是后来却突然发生转变,对工作越来越不上心。 有一次,老板找两人谈话,语言中流露出想将两人辞退的意思,他越听越不耐烦,拎起餐桌上的醋瓶子正准备发货,是老三将他心平气和地劝下,之后,老板便很少提起辞的事情,对他们的临时请假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些便衣却不会理解老板的心情,在他们眼中,虽然白玉与他们见过几次面,但他们还是经常出现在店里工作,也没有露出可疑痕迹,所以一周之后,已经没有眼神奇怪的便衣在身边徘徊,所以老二才相信阿明不可能是便衣,而更像是陈伯文找来的帮手。 他又想起,他们跟踪陈伯文去的地方无非就是公司和那片高档小区,在车中闲来无聊的时候,他幻想赎金一到手就跟未婚妻进行一场浪漫的婚礼。他将自己的幻想讲给老三听,老三总是微笑点头。 女方家境并不好,未婚妻年幼丧父丧母,是一个远房亲戚将她拉扯成人,所以不管老二的条件怎样,能让她嫁出去远方亲戚一家便像终于甩开包袱一般轻松,可是他们张口便要五万礼金,才让无路可走的老二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他一直在忍耐,并且等待、渴望着安定的生活,然而一切幻想都在老三摔下楼后也随之碎成碎片,他没有料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虽然他的脾气暴躁,但是遇到大事之后十分容易六神无主、手忙脚乱,他不敢给白玉说,而胖子的电话也打不通。 从四七工厂逃出之后,老二的脑海中不停浮现出老三从四楼摔下之后那惨不忍睹的画面,当时他从楼定往下看时,一大片血迹就那样悄无声息蔓延开来,他的脑袋一阵晕眩,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白玉明明是派他们来恐吓一下陈伯文,给他教训一顿,可是她们没想到斯斯文文的陈氏公司ceo竟然这么难对付,两个人的力量都差点应付不过来。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小子手里竟然有枪,老三过于谨慎,即使白玉亲自把枪交到他们手中,他也不会允许老二轻易拿出,在年龄上他比老二小了几岁,但却多了几份成熟稳重。 在与陈伯文的打斗中,两人都精疲力尽,要不是他们合作对付,恐怕一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尤其是对方不时耍出的几招拳击招式,更是让他们觉得此人不简单,他在心里嘀咕,不该事事都听老二的。 也正是老三的谨慎将他推向死亡,谁都无法预料到事情的结果。经过老二的尸体前,他不敢多看一眼,更别说把他搬上车了,他只有失魂落魄地开车离开,让恐怖的梦魇一直追随着他。他无法想象白玉在得知老三死去这个消息时候的反应,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他需要立即找到一个清净的地方摆脱它,他必须看见陈仲武还平安无事,他是自己的摇钱树,如今兄弟已经没了,他不能失去金钱这个最后的精神支柱。 今晚是最后期限,陈仲武还在他们手上,陈伯文没有选择,他必须提现金来见,如今老三不在,胖子也不知去向,他只需要再熬几个小时就能见到大把大把的钞票,到时候就只剩他们三个人平分两千万,死掉一个算一个,他突然希望胖子也永远不要再出现。 老三才死去没多久,他在自己的悲痛中越陷越深,自以为出现这样的想法是在自救,其实完全是往相反的方向发展,他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并没有发觉的是,自己的心渐渐被黑暗蛊惑。 他在发现了阿明之后,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去车库,故意在小区里跟他绕圈子。现在,他的面包车距离阿明不到十米,他早已失去理智,认定阿明是自己发财路上的绊脚石,将怒气与怨气全部转移到阿明的身上。 他一脚踩下油门,面包车向前冲去,阿明猛地回头,惊恐万分地看着迎面而来的车头和挡风玻璃内老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浑身像被钉住一般无法动弹。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老二突然感到车身被一股力量撞向一边。 “阿明,快离开!”陈伯文在车中大喊,再次将车子狠狠撞向旁边的面包车。面包车被撞得失去方向控制,车头偏向一边,前轮剧烈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老二在惊慌失措中打乱了方向盘,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冲,也忘记松开油门,朝着那面写着“拆”字的墙面撞去。 有一瞬间,他似乎看到浑身血迹斑斑的老三站在前方向他招手,他嘴里一边念着不要,脚却不自觉地将油门踏得更狠了,仿佛身体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控制住。 只听一声巨响,面包车将坚硬的墙面撞出一个大洞,驾驶座上老二头破流血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正文 第028章 发现白玉 阿明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那声巨响似乎震破了他的耳膜,他还没从无法死里逃生的惊险中反应过来,又陷入了更大的恐惧中。 陈伯文从车里下来,走到他身边。 “陈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事后我再跟你解释,我们现在需要立即找到陈仲武。”在经历了一连串现象迭生之后,他的声音依旧冷静沉着,可是多了几分冷酷,连阿明都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寒而栗。 在小区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被受惊的居民看见的话,寻找陈仲武的事情只会更加棘手,他们一定拖不了干系,不仅会被带到警局审问,而且也会断了与白玉的联系。在其他人还没有赶来之前,他和阿明立即开车离开。 他并不知道绑匪的人数是多少,陆婉婷当时并没有向他描述清楚,他也不便多问,但是就目前来说,已经有两个绑匪在自己面前死去。他承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巨大压力,寻找陈仲武的急迫心情像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他吞噬。 两人将车停在小区门口的树荫下,他点上一根烟,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不管现在事情是朝向何处发展,他手中唯一掌握的线索就是这个小区了,可是他怎么知道绑匪不是故意迷惑阿明才将面包车开进这里呢? 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一方面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耽误时间,另一方面又为了这个唯一的线索苦苦等待,希望能出现转机。 但是无论如何他不想把朋友牵扯进这件事情中,当他看见两个绑匪从车上下来时,便感到事情不妙,让阿明来四七工厂也实属无奈之举。于是,他让阿明上了自己的车,想给他一个解释,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而对方也面如死灰地注视着前方。 “陈总,”对方最先打破沉默,“那个男人,是自己往墙上撞,与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是不是?” 他低头沉思,不知如何回答。 老三的尸体至今还留在四七工厂前的空地上,只会在那里渐渐腐烂无人知晓,而老二的死也是他自己所造成,他们手中握着一条人命,落到如今的也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他承认自己在其中起了间接作用,却不承认自己就是杀人凶手。 他觉得自己的命运就此逆转,完全不是自己所能把握的了。头疼再次袭来,他感到痛苦极了,但是对方似乎比自己更痛苦。 “是的。”他尽量去保持平静,“阿明,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陈总,我不走,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面对接下来的事情。”他望着他,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测。他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心里感到莫大的安慰。 但是他虽然曾经是个拳击手,但也并不知道绑匪的厉害,也不知道他之前经历的种种,如果他将老三死去的原因告诉他,他还会是这样的回答吗? 事实上,他多么希望此刻能够有人助他一臂之力,不知道带着阿明继续与绑匪们做斗争是否真的是正确的选择。他闭上眼,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心里那条正确的道路。突然,“刘氏米线”四个字样浮现出来,或许那才是最后的线索。 他感到心里一震,立即决定前往米线店,而在开车前,他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粗略地告诉了对方,对方听得一愣一愣地,同时也在心里默默惊叹陈伯文的魄力与智慧。 这时,一辆警车呼啸着从身边经过,直奔小区大门,后面还跟着一辆救护车。他们立即下车,混入了尾随的看热闹的人群中。 他们看见警察在事发现场拉起了一圈黄色的警示线,医护人员将绑匪从车上小心翼翼地抬出放在担架上,原来那个绑匪并没有死,他的内心终于安心了一些。 不停有人在他们身边议论纷纷,过惯了平淡生活,大家对眼前突如其来的事情感到十分好奇,做出各种猜测,有几个人大发言论,对着一半车头陷阱墙里的面包车指指点点,现场一片混乱。 几个警察正围着几个居民做笔录,可是从他们困惑的表情和摇头的频率看来,他们对当时所发生的一切知道的并不多,但是以防万一,他们还是不敢停留过长时间。正要离开时,他看见到一个黑色的物体从担架上掉了下来,是绑匪的手机。 没有人注意到那台手机,人们的脚步不停在四周走来走去,他走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机捡起,塞进口袋。手指碰触到口袋里的手枪,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救护车带着昏迷不信的老三迅速离开,两人返回到小区门口,穿着一身浅蓝色保安服的男人走在他们身前,阿明心想,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小区里的保安,想不到小区只剩几栋钉子户,竟然还会有保安在岗。 “哎,请问,”他拍了拍保安的肩膀,“我们是来这个小区找人的,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 “你没看见吗,一个男人开车撞墙上了啊!已经有好几个人问过我了,刚刚那个男人还要我把监控调出来,”他伸手指向身后,“真搞笑,这里都快拆了哪还会有保安啊,我是旁边小区的保安,也是来这儿看看而已。” 他们顺着他指向的地方看去,一个身材中等,头发蓬乱的男人正焦急地打着电话,恰恰在这个时候,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其实他的目光一直聚集在那个男人身上,阿明也盯着那个可疑的男人。然后他掏出手机,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是“白玉”。 他瞪大眼睛注视着毫不知情的绑匪,难以形容自己看见终于见到这个幕后黑手时的心情,他已经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却抑制住自己一心想扑上去的冲动。阿明此刻也注意到了手机震动的声响,当他看见陈伯文手中握着的手机时,露出吃惊的表情。 “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他就是绑匪头子,陈仲武说不定就在他手里。”他把手机屏幕拿给他看,重新装回口袋,任由它继续震动。 手机终于消停,可是他看见白玉还在打电话,可能是在联系其他的同伙吧。当白玉小区里走去的时候,他们也决定悄悄跟了上去。就算发生了不测,但是现在小区里的警察还没有离开,谅他也不敢做什么。 就在他们三人都离开了众人的视野后,白玉在一间车库的卷门前停下,他们赶紧躲进树后,看见绑匪将卷门拉起一米高左右,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猫腰钻进之后,卷门再次被拉了下去。 陈伯文再次被绑匪大胆的行为所震惊,如果这里就是藏匿陈仲武的秘密据点,这伙绑匪也太胆大包天了吧,竟然敢选在距离闹市这么近的地方,不过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况且他们选的这个小区也足够掩护他们。 两人依旧躲在树后,不敢轻举妄动。之前他日思夜想,寻找对付绑匪的方法,如今当他就在自己不足百米远的地方时,自己竟有了不急于一时的耐心,因为他知道,如论如何对方都逃不掉了。 可是,他们并不知那扇卷门背后的情况,或许里面躲藏了光凭他们两人根本对付不来的绑匪人数,或许陈仲武不在这里而是被藏在另一个地方,如果这是绑匪们狡兔三窟的把戏,他们就这样贸然闯入一定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然而原地等待也不是办法,他一度心想,不如闯进去拼个鱼死网破,可是又不能不顾身边朋友的安危。 白玉钻进车库,按下电灯开关,昏暗的灯光照在灰尘噗噗的车库里,他继续拨打着老二、老三和胖子的电话,可是依旧没有一个人接听。他一边骂着难听的话,一边打开一听罐装啤酒,啤酒花冲出来淋了他满脸,被五花大绑扔在墙角的陈仲武发出一声嘲笑。 这声嘲笑顿时激怒了他,他把易拉罐扔向陈仲武,可是没有砸中,一罐啤酒在陈仲武头顶的墙壁上炸开了花。 他气急败坏,开始对他拳打脚踢:“别以为陈伯文今晚来赎你你就自由了,在没见到他之前,你还是得挨我的拳头,什么东西!” 陈仲武无力回击,只能痛苦地呻吟着,忍受着绑匪发泄在他身上的怒气,将自己所知道的最难听的脏话统统抛向对方,可是除了多挨几拳之外没有任何好处。直到他渐渐昏迷不再动弹,对方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他与自己做着思想斗争,身边的阿明早已按耐不住。冷静的思考又一次带他脱离困境。他掏出手机,给白玉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被警察堵在小区门口进不来。就刚才的观察,绑匪现在应该正在气头,不会察觉到短信有什么不对劲。 没过多久,白玉再次从车库里钻出,经过他的身旁时,他突然从树后窜出,用手枪抵住面前的绑匪头子,心里充满着快感。 正文 第029章 解救人质 天空碧蓝,云卷云舒,空气中有尘土的味道,树叶上沾染的雨滴还未完全蒸发,被大雨清洗过的城市里漂浮着细小的微尘。 三个表情凝重的男人站在一处破旧的楼房前,没有声音,有的只是肆无忌惮的阳光,透过枝叶将阴影打在他们的肩头。 “陈仲武在哪里?”陈伯文最先开口。 “你们把老二老三怎么样了?”白玉答非所问。 双方都不肯第一个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似乎谁松了口谁最先妥协。一个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公司陈氏公司的ceo,一个是进过监狱的亡命之徒,阿明被这强大的气场所震撼,但他依旧以最凶狠的眼神瞪着面前的绑匪。 自从白玉单身一人从车库里出来之后,再没有绑匪出现,他们猜想不出车库里是否只有他一个人,眼前的他气定神闲,果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跟先前遇到的两个绑匪大有不同。既然这场绑架是他一手策划,说不定他有更狡诈的诡计等着他们。 “你快点把我弟弟交出来,警察就在附近,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陈伯文的声音急切起来。 “想找人,你们自己进去找啊!”绑匪往后一指,“怎么,不敢吗?怕有埋伏吗?哈哈哈。” “陈总,我进去看看!”阿明被绑匪的嚣张激怒,大踏步地走向车库,一把将卷门拉起,一股灰尘扑面而来,你在门前停留了片刻,向里张望,外面的光线并不能把车库内部景象照得完全,于是他干脆走了进去。 绑匪显得微微不安,此刻,他知道自己几个月来的计划一瞬间化为了泡影。当初因作为群架的发起者之一,他的同伴在关键时刻抛弃了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是豹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了他,将他的刑期缩短至三个月。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豹哥对他索要的回报便是然他出狱之后去警察局做卧底。豹哥安置在警察局的上一个在一次任务的执行中受伤,在昏迷中不小心透露了黑社会的内部信息,为了杜绝后患豹哥派人将他秘密杀害。 一开始他十分犹豫,这类事情就像会在电影里发生的桥段,可是却真实地摆在自己面前。反正横竖都是一条命,就算出狱之后自己也无法东山再起,所以还不如投奔豹哥,就这样,他做出了最后的选择,决定在监狱中忍受三个月,然后按照豹哥吩咐的来。 当他出狱的时候,他才得知白龙已经变成植物人躺在医院,老母亲跳河自杀至今尸体没有找到。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只剩下他的弟弟,于是,他向豹哥借了几十万,还清了拖欠医院的医药费。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豹哥自己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夜总会里被抓,被逮捕的罪名除了嫖娼以外还有私自贩卖毒品。 所以安排白玉潜伏的事情尚未开始着手便扼杀在了摇篮里,白玉也成为了便衣警察们关注的对象。在那段飘荡无依的日子里,每天充斥在他脑子中的只有如何与弟弟相依为命,让他继续他心中尚存希望,白龙终有一天会醒过来。 看着一栋栋高楼大厦还未建成就已经被预定完,看着马路上一辆辆私家车从身边飞驰而过,他嫉恨这个世界上的有钱人那么多,而他只能捡拾富人餐桌上掉下来的面包渣。别无他法,他找到当初背叛他的兄弟们,绑架几个有钱人,敲诈勒索是最快的赚钱方式。 白龙的医药费越来越贵,他必须想出一个一本万利的方法,陈氏公司是条大鱼,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后,他发现陈氏二公子最易他是陈老太太的嫡亲孙子,于是在上一个绑架失利之后,他便将矛头指向了陈氏公司。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他的计划中,两个应该调换过来,拿枪的应该是他,而被动的应该是这个送钱给他的人。可是他低估了陈伯文的实力,实际上,当陈伯文找到白龙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不安,所以才派老二和老三去教训他一顿。 事到如今,老二不知为何被送往医院抢救,不定是这两个人捣的鬼;老三明明跟老二在一起,但他的人不知去向,电话也一直打不通;让胖子去把那个女人带回来,可是到现在没有任何消息。 本来今晚就能顺利拿到钱,他一个人在车库里早已经急不可耐,却突然听见警车的声音,他立即关掉电灯,躲在卷门后向外聆听,警笛声并没有传到他这边,而是在较远的地方的,可是声音依旧很大,他这才放心警车不是冲自己而来。 当他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只看到老二躺在担架上,周围全是警察,那时,他已经预告到陈伯文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没想到,两人竟然会这么快见面,还是以这种方式。 想到躺在医院里的白龙,他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但是有不能让陈伯文的气势有机可乘,可是纸包不住火,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车库里的陈仲武,他也会被再次送进监狱。他坚硬的意志渐渐沉散,他被这些事情打击地体无完肤。 “陈总,陈总你快来看,二少爷在这里!”车库里传来阿明兴奋的声音。 陈伯文听到喊声,激动地差点没有握住枪,而绑匪心中最后的一根弦“砰”地崩断。趁着对方走神的一霎那,绑匪奋力向前跑去,左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立即将手枪塞进口袋追上去。 正当他拐过拐角,追上没几步,就看见前方几个握枪的警察朝自己这个方向跑来,绑匪被夹在中间无路可逃,第一次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白玉,你别做最后的挣扎了,你的同伙已经把你供出来了!”其中一个警察冲着绑匪大喊,“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警局吧!” 白玉感到一个晴天霹雳打下,他蹲在地上,痛苦地抱着脑袋。一日被蛇咬,终生怕井绳,这句俗语谁都懂,而他还是冒险再次地相信人心,他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又一次被同伴出卖。 他想起胖子,难怪他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平日里就他最够义气,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然而老三心眼最多,难不成他跟老三勾结到了一起?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家早已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背叛他有什么好处呢? 两个警察跑过来将他从地上拽起,还有两个年轻怕他逃跑,站在一边继续拿着枪指着他。他突然挣脱了准备给他戴上手铐的有力的手,将胸口对准其中一个枪口,握住那个年轻警察的手,扣下扳机,随着一声枪响,他倒向警察,被他握住手的警察瞠目结舌。 几个警察被枪响吓了一跳,怔了怔,随即一同快速涌上,没人相信绑匪竟然会在被捕的时候自杀,一时间所有人都惊慌四措起来。 他呆呆地站在不远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苦苦追寻的绑匪就这样倒下,难以相信。 白玉眼中最后的景象,是仰身倒下之后看到的一片蓝天,在他意识弥留之际,他想到这会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天空吧,他这种人,应该是要下地狱的。 此时,他一下子想起生死未卜的陈仲武,于是急匆匆转身跑回车库,看见阿明正架着身体瘫软的陈仲武从里面出来,他的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加在他的身上,他显得格外吃力。 “陈总,绑匪呢?我刚刚听见一声枪响,我还以为……”阿明一抬头,见到他安然无恙地出现,不免大吃一惊。 他冲过去扶着陈仲武的胳膊,看见多日不见的弟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我没事,白玉自杀了,警察会处理的。我们得赶快把他送医院去,你快点把车开进来,我在这里等着。” “哥,你来了。”这时,陈仲武艰难地抬起头,双眼眯开一条缝,虚弱地喊了他一声,接着又像使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一般,昏了过去。他搂住弟弟的胳膊, 阿明奔去小区门口,将车子开进来,他坐在路边,怀里躺着的是昏迷不醒的弟弟,他紧紧抓住他冰凉的肮脏的手。 昔日活蹦乱跳的弟弟,此时却是满脸乌青,嘴唇干裂,左眼角有一道细小的伤疤,可是在旧伤上又多出了一道新的伤痕,血迹还挂在上面,肩胛骨上也有被烟头烫过的痕迹,看着他脸上的道道伤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心与内疚。 他对这帮绑匪恨之入骨,关于老二的走火入魔和白玉的自杀,他在见到弟弟的那一刻,已经由震惊转变成了愤怒,就算他们不是以自我了结的方式消失,而是落入他手里,就算他把他们大卸八块也不解气。 陈仲武从小到大没有受到这般折磨,不知道在无法取得联系的这段日子中,他是如何在黑暗中度过,弟弟不是那种善罢甘休的人,他伤成这样,一定是与绑匪进行过争斗。 突然,口袋里原本属于老二的手机再次响起,来电显示是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正文 第030章 自首 陆婉婷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刺耳的刹车声响破云霄,胖子被撞得飞出去几米远,那个场景瞬间引发了她记忆深处的一段回忆,那段回忆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她的小学是在在村子里度过,那时候,身边的哥哥姐姐都把家中大人的自行车搬出来骑,骑车成了他们这些停留在过家家这种游戏阶段的孩子可望不可即的事情。 后来,她的外婆家也买了自行车,可是由于她的年龄小,外婆便将自行车藏了起来,鬼灵精怪的她最后还是发现了比她还高的自行车,于是招呼来同村的小伙伴,一同把它推出去,她在同伴的纵勇下跨上自行车,却应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骑而遭到其他人的嘲笑。 没有一点学车的基础,她只能模仿着其他人从斜坡冲下来,她死死捏住车闸,两只脚甚至都没有完全踏住踏板,可是借助斜坡的坡度,她还是顺利将车子向前骑行了一段。她见学骑车如此简单,便放松了车闸,完全不像刚开始般小心翼翼。 这时,一辆白色的汽车突然冲了出来,那时候的苗寨比现在更加贫穷,没人见过汽车,她顿时吓破了胆,是外婆及时冲出,用身体挡住下滑的汽车,把幼小的她紧紧抱在怀里,还好汽车及时刹车,并没有装上跟前的这一老一小。 实际上,外婆距离车轮不足十厘米,她用自己佝偻的身体再次保护了她千钧一发之际,她抬头看见的只有外婆紧闭的双眼和眼角的泪珠,她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从那之后,看到汽车时她心里就有种莫名的恐惧。 当胖子被撞飞之后,她想起当时的外婆,那张布满皱纹的害怕的脸。 “走啊,快走啊。”小紫在一旁拉住她,虽然他对胖子的遭遇也感到很震惊,但是她一心认为这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果不是他在她们身后紧追不舍,也就不会出车祸。前一秒还在为如何逃跑而担惊受怕,这一秒就为自己的好运欣慰,感到真是老天眷顾。 “再等等。”陆婉婷站在原地,不愿意离开,她脸上的表情令小紫无法理解,但是却在她眼中看到的不只只是震惊,还有同情。 那辆小轿车的车主惊魂未定地从车上下来,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一边擦着满头冷汗一边向胖子跑去,此刻,撞飞的他身边已经聚集了不少路人,牵孩子的中年妇女拉着小孩也凑热闹,环卫工也将垃圾车停在路边跑了过去。 只见胖子四肢张开躺在地面上,他的头部不停有血流涌出,车主首先将耳朵凑到他的胸前,一听还有心跳,便立即激动地将双手放在他的胸口不停按压。他哼哼了几声,没再做声。车主大声向周围围观的人群大喊:“快打120!谁认识这个人?有没有人认识他?” 这时,惊讶的人们才反应过来。开始有人掏出手机向附近的医院打电话,但更多的是对地上的胖子和车主指指点点。 现在离开是最好的机会了,但是陆婉婷不甘心就此罢休,她倔强的性格又一次挣脱了小紫拉住她的手,小紫与她争吵了几句毫无作用,只能摇摇头,无可奈何地随着一同她跑向人群。 “我是她的妹妹,他还没死吧?”她从马路对面跑过来,挤进人群,人们向她投来诧异的眼光,这个声称是他妹妹的女人,怎么可能问出这样的话来。 车主惊恐地抬头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口齿不清地说:“没死没死,还活着!他突然从路边跑出来,我,我一看见他就立即踩刹车啦,可是,可是他距离我的车太近了,不过你别担心,医药费我出!” 面前这个刚刚还生龙活虎要抓住他们的男人如今面色惨白,一动不动,她脱下外套裹住他正在流血的伤口,不自觉地流露出来担心,仿佛被撞的是她的一个朋友,她之前的恐惧烟消云散,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脚踝肿的老高。 “行了,别说了”她拍了拍车主的肩膀,“这附近有没有医院,赶快送医院去啊!” “已经打过电话了,救护车马上就来,附近有一个私立的小医院,可以送去那里。”一个热心肠的男人举起手中的手机晃了晃,来到她身边,“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期间小紫不只一次扯着她的衣袖想带她离开,可是她决心要弄清楚这件事,这个陌生男人为什么要偷小紫的钥匙,又为什么对他们紧追不舍,她会等着他醒来的那一刻给自己一个解释。 救他的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她的于心不忍,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了车祸而自己却无动于衷,不论他之前想怎么对待他们,他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她当然也会害怕会上演现实版的农夫与蛇,她们好心将他送往医院,万一他清醒过来之后依旧抓住她们不放怎么办,万一再次连累了其他朋友怎么办。 她在决定留下来之前也经历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但是她告诉自己现在不是逃跑躲避的时候,在瞬间做出的决定也最能代表自己的心。她想起远在苗寨的外婆,如果外婆知道了这件事,也会赞同她的这个做法吧。 她一直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心无城府令她在这个城市中的生存格外困难,她很羡慕那些在应聘工作的时候认识的女孩,她们会在事后向自己炫耀她们被用人单位看上的成功,令她总觉得是自己的努力不够,却不知是她们以美色为诱饵所走上的那条捷径。 身边的朋友都说,哪怕她被别人卖了,也会帮对方数钱,她往往只是一笑而过。 一个从山区里走出的孩子,她奢求的并不多,而这个世界回报她的却太少,至少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污浊社会,她还能保持一颗纯洁的心,这已经很难得了,也是那些每天精心打扮、浓妆艳抹的女孩所无法拥有的财富。 所以,她能做出这个选择也是情理之中。小紫看着面前的她紧张地不知所措,被她的善良打动不再劝她离开而是站在她的身边默默陪伴。 车主站起身来不停地打电话,焦急万分,在他向电话里的人解释车祸的时候,交警也赶了过来。不出几分钟,响着警示声的救护车从不远处开来。 “你一定被吓坏了吧,不用管我,你先回去,他现在伤成这样已经对我们没有任何威胁了。”当医护人员将胖子抬上担架的时候,她对小紫匆匆说下这些话,然后一同钻进了救护车中。实际上她自己也吓得不轻,可是却最先想到安慰别人,让别人安心。 救护车开动之前,出事车主把一个纸条塞进她手里,告诉她这是他的电话,让她千万不要找律师跟他打官司,医药费他会全额支付。接着就被交警带进了警车。 坐在呼啸的救护车上,胖子突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他戴着氧气罩的嘴里念念有词。她把耳朵凑到他没有血色的嘴唇,边听见他不停喊着不要不要,并且把她的手握地更紧了。 她和小紫面面相觑,她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拔出来。护士在一旁用酒精简单处理了一下他的伤口,告诉她现在不会出现生命危险。接着,护士询问起车祸的发展过程,她仔细描述了之后,连前面开车的司机都不免感叹他福大命大小,被撞出去这么远竟然还没有伤及要害。 小紫在一旁嘀咕:“还不知道他醒来之后怎么反咬我们一口呢。”护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她赶紧给她抛去一个眼神,让她不要说露了嘴。 她们在胖子身边寸步不离,直到把他送进手术室。坐在手术室外,她突然想起自己从早上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个多小时,奶奶在家里一定等得很着急吧。陈柏文知不知道自己的遭遇呢?他是不是已经在到处寻找自己了?此时无依无靠的她对陈伯文产生了莫大的依赖感。 去收费处交钱的小紫走了过来,发现她的脚已经肿地格外厉害。 “你自己都有伤,还有精力悲天悯人!”在小紫温柔的责备下,她跟她去了骨科,当她们从骨科回来之后,手术室的大门被推开,她快步走向前,当看见医生朝她点点头,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她拉着身旁闺蜜的手兴奋地差点跳了起来。 落日的余晖洒在了雪白的床单上,胖子缓缓睁开眼,他大吃一惊地发现自己追捕的那个女孩趴床边睡着。他只记得之前自己出了车祸,接着就是不断的噩梦。难道是她把自己送到了医院? 这时门外传来另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他赶紧闭眼装睡。 “他没事了,你去外面吃点东西吧,我替你守着。”那个女孩的话音刚落,一个护士来到病房告诉她们,一个三十多岁的陈先生在找她们。当她们都离开之后,胖子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艰难地做起来,拿起了床头上放着的外线电话,按下了110。 正文 第031章 猜疑 胖子身体上的伤口被医生治疗,而自己心里的伤口似乎还要严重,他选择以自首作为自我拯救的方式。在电话中,他一五一十地交代出绑架陈仲武的前前后后,当警察问道白玉的秘密据点的时候,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和盘托出。他只有用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心情,那就是悔不当初。 其实,他删改了其中重要的一点,并且没有让他的叙述存在自相矛盾的地方,警察丝毫没有察觉到,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在他的叙述中,这次参与绑架事件的一共是两个人,他没有把老二和老三供出来,他知道老二婚期将近,不久他将会拥有一个普通的家庭,而老三也有攒钱开店的打算,他不能因为个人原因而断送了他们两人的前途。 而他对这个解释已经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因此,他咬咬牙,什么黑锅都背在自己身上。但是警察不可能会相信整个绑架事件的所有策划都是出自他一人之手,在进一步的逼问之下,他迫不得已地说出了老大白玉的名字。 立即,他感到心里颤动了一下,看来要想让每个人都脱离关系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老大不像他,他的的弟弟白龙至今躺在医院,他如果再次入狱的话,会给老大造成的后果可想而知。 他开始十分后悔自己的仓促决定,十几分钟之前,是害怕自己反悔才这么着急地向警察局打去举报电话,而现在,他又为自己的欠思量而懊恼不已,不管怎样,也只有豁出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承认自己是绑架事件中的主谋,这样或许会减轻白玉的刑事责任。 在警察的步步紧逼下,他说得越来越多,白玉的名字也在反复出现,他懊悔的心情渐渐被记忆中的怨恨所取代,白玉对他办事效率的嘲笑和讽刺,对他的拳打脚踢使他无法释怀。 就在几天前,对陈伯文日常的监视是他与老二、老三交替完成,他一般会在早上八点左右就出现在陈氏公司附近,负责对陈伯文工作时间的监视。 但是一天下来,最令他费解的是,他竟然已经得知陈仲武被绑架的事情,但是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特殊的表情,他眼中的陈氏公司ceo一直有条不紊的样子,每天穿着笔挺的西装上班、下班,只是时间十分不稳定。 除此以外,他并没有发现其他不正常的地方,甚至开始抱怨白玉要求他们去监视他分明是多此一举,然而有一次却因为他的疏忽大意差点酿成大祸。 就在约定一手交钱一首交人的第二天,因为是周六,他在之前跟大厅的保安打听到董事长虽然周日也会来公司,但是时间很不确定,加之前一天一直风平浪静,他如果要报警的话早就报了,也不会等到现在。于是,他懒懒地睡到九点多才起床,然后赶去陈氏公司。 在大厅的休息室里,他一边假装喝茶一边环顾着周围的动静,陈伯文在不在公司他一点都不在乎,他一心盼望着明晚将会看见他平生所能见到的最多的现金,可是白玉的一个话让他吓出一身的的冷汗。 原本以为他会为了救出陈仲武而按照他们所要求的乖乖准备现金,但是他却去了警察局。白玉比老三更加谨慎,进过一次牢房的他更能明白天有不测风雨,于是在派遣其他三个注意陈伯文的日常举动之外,他便一直在警局附近观察着。 当被勒索的对象真的出现在警局的时候,作为勒索者的他感到既兴奋又紧张,兴奋是因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若然应验,紧张是因为不确定他是不是要去警局报警。他即使对胖子的松懈感到不满,但关键时刻还是需要把他叫来。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看见他走了出来,看样子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又等了一会,一切风平浪静,可是他的心情阴郁不散。他来到转角处的报亭,给他打了一个警示电话。那时胖子才匆匆赶来,他正处在气头上,伸脚踢在胖子身上,并且恶言向相,他们的关系就在那时埋下了隐患。 他又想起在绑架陈仲武的前一天夜晚,偷听到的老二与老三的对话,人心难料,虽然他对白玉一直表现地忠心耿耿,甚至为了帮他辞去了会给自己带来稳定生活的工作,让自己既没退路也没前路,可是谁知道白玉真正的想法呢? 他现在是四个人中最需要钱的一个人,他弟弟的住院费将是一个巨大的吸金黑洞,两千万对谁而言都是一块令人垂涎欲滴的大蛋糕,他会轻易舍得拱手让人吗? 即使白天没有出现意外,今晚他恐怕并不能安然无恙地拿到钱,老大当初交给他们每人一把手枪,偏偏没有给自己弄一把,这个谜团让他更为怀疑。 转念一想,他们在外为他卖命,或许他正想着怎么在今晚对付他们,然后拿着钱晚走高飞吧。 不过,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应该是自己第二次背叛他吧,还背叛了老二和老三。他不知,他们四人的命运早在绑架陈仲武的时候已经注定,他们的行为不会得到上天的帮助,只会有更多的荆棘丛生在他们通往贪婪的路上。 同时,警察通过联系交警大队,确定了他出车祸的事实,处于人道主义考虑,决定暂时不将他带往警局。 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终于放了心,至少自己还有一段自由的日子。可是,电话里的人继续说道,会在他康复出院之后再做对策,但是必须在这几天之内给他办转院手续,因为他住院的这所私人医院距离警察局较远,不方便派专员监视。 虽然他保证自己现在还带着伤,绝对不出乱跑,但是办事严谨的警察还是无法相信他的片面之词。他又有在心里暗自感叹他现在就是废人一个,去哪里都会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吧,怎么还会逃跑,倒不如在监狱远离世人的眼光。 他没有颜面面对其他人,虽然对每个人都抱有猜疑,而他最担心的是他们对自己的误解,见到他们之后再解释吧,如果那时候他们还能听他的解释的话。 胖子挂掉电话,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他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但是他的心累了,几个小时前的那场车祸似乎撞出了他人性深处的良知, 如果不是那两个女孩把自己送往医院,不知他现在能否相安无事地趟在这里,想到这里,他不寒而栗,所谓的兄弟说不定还不如两个陌生人。 在估计警察还没有赶到据点之前,他本想打给曾经的老大,提前通知他一声,听听他愤怒的声音,但是这除了图一时快感没有多大意义。他突然想再跟老二聊一聊,虽然老二的脾气是四个人中最暴躁的,但是他也最能体会别人心里的苦衷。 在这个关键时刻,没人知道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摔坏了手机也无法与其他人取得联系,如果老二跟白玉呆在一起的话就糟糕了,自己之前的苦苦隐瞒便做了无用功。 接着,他拨通了老二的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接听,他想着,老二不会是故意不接他的电话吧,自己关顾着防着老大,独独忘记了他做为老二的心狠手辣。 想起他总跟老三在一起鬼鬼祟祟地说话,暗地里对老大的做为也很不满,本来刚开始如果不是老大的威胁,他就没有要加入他们的意思,他们可能才是要在最后算计自己的人。 随即他便对自己的神经过敏而无可奈何起来,向警察自首的余悸还未完全散去,手术过后的疼痛也滞留在身体上。他的头越来越疼,已经无法承担这种高负荷的思想负担了。 如果是自己想太多,那接电话的人难不成会是警察?警察的行动不会这么快吧,难道已经找到老二了?正当他准备挂掉的时候,对方传来一声“喂?”。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大吃一惊,心想难不成真是警察? “你是谁?” “我是陈伯文。”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惊讶地差点从床上弹起来。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棱角清晰的脸以及慑人的眼神。 “老二的手机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他开车撞上墙把自己撞上,他的手机就被我捡来了。看来你是他们的同伙了?你们已经被自己人举报了,你也投降吧,刚刚白玉已经被警察抓走了。”对方冷若冰霜的声音让他不禁像喝了一大口冰水。从头冷到脚。 “是我,向警察自首的是我,举报白玉的也是我。”他毫无表情地说下这些话,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等待着对方会是什么反应,“还有就是,上午白玉派我去抓当时跟陈仲武在一起的那个女的,我想,你会想见到她,她现在就在她家附近的那家私立医院。” 正文 第032章 失落 说完之后,他只能听见电话里对方发出沉重的呼吸声,接着,就响起了电话挂断的声音。他终于完成了所有的事情,他的父母去世早,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他无牵无挂。 距离病房不远的走廊里,陆婉婷和小紫正与出事车主的下属陈先生交谈,当他得知自己的老板出了车祸并被带去交警大队之后,便急速赶往医院,找到她们商量医药费和住院费的事情。 他首先询问了胖子的病情,当得知他的手术十分顺利之后,重重得舒了口气,脸上露出微笑,当察觉到她盯着自己的厌恶的眼神的时候,又立即将这种表情收起,转而换上一副假惺惺的悲怆神情。 他将一只牛皮信封放进陆婉婷手中,告诉她里面装了十万元现金,并且给了她一个号码,让他钱不够就给他打电话,千万不要因为这个事儿麻烦他的老板。 小紫很不喜欢他说话的口气,这笔钱肯定是老板让用自己的钱先垫上,可是他那副财大气粗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把她们放在眼里,好像是她们故意碰瓷,勒索他一样,事实上,从始至终她俩都没提医药费的事情,一直是他在按照自我臆想猜测她们的为人。 即使这样想着,小紫还是强忍着不爽,跟陆婉婷呆久了,就会变得越来越接近她的性格。 那个男人走了之后,她掂了掂信封的重量,还不轻,接着从里面抽出手术费塞给小紫,很矫情地对她说了声“辛苦”。 在医院里又因为这个男人耽误了好几个小时,她觉得现在必须该回去了,可是她很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医院,她甚至没有任何办法联系到他的家人或者朋友。但是她满脑子都想着家中的奶奶,便决定明天再来看他。 小紫在经历了这些后,已经全身软弱无力,最希望的就是能够够回到家中在柔软的床上好好睡一觉。她想到如果把自己的经历讲给酒吧的同事,也是一番不错的谈资。 “有谁是o型血?这里有没有o型血的人?”一个护士突然从手术室中冲出来,站在走廊里大喊着。 “我是,我是o型。”陆婉婷立即回应道。护士的眼光越过几个头顶落在她举起的手上,伸手向她招呼:“快过来,有个病人大量失血,血库里o型血都用完了,让我先给你验血。” 她跑过去,松开了小紫拉住她的手,这已经不知是她第几次将自己的手从闺蜜的手中抽离,她把助人当做了自己仅有的财富。 “你有完没完啊,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那么多,你真以为自己是观世音再世啊!”小紫忍不住朝她喊着,引来周围一片目光。 “别担心。”她没有过多回答,跟着护士进了手术室。独留为她担心的闺蜜呆立在走廊上。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护士将她从手术室里送出来,匆匆说过好几声谢谢之后又转身进去,关紧手术室的大门。 她朝着闺蜜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拉着她进了胖子的病房。 经过刚刚高密度的脑部思考,胖子早已陷入昏睡中,她却以为胖子一直没有醒来,不免同情心泛滥,要不是闺蜜把她拉出来,在病房过夜的行为她都能做得出来。临走前,她最后看了看他,走出病房。 她的心中充满着劫后余生和助人为乐的喜悦,挽着闺蜜的手刚刚走出医院,一阵晕眩感袭来,她承受不住倒在地上,模模糊糊看见小紫惊恐的脸,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她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抬起,当她睁开眼时,看见了陈伯文俊朗的面孔,她冲着他虚弱地笑了笑,说:“今天,我救了两个人呢,你说,我厉不厉害。”可是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她也看着对方,从来没觉到自己像现在这么想将他拥抱。 她缓缓睁开眼睛,终于清醒过来,看见窗外的世界已被夜色笼罩,斑驳的灯光忽闪忽现,她发现自己躺在了病床上,陪了自己整整一天的闺蜜焦急地注视着她,一见她醒来,激动地快要哭出来。 “陈伯文呢?他去哪了?” “他根本没有来啊,你昏倒之后,是路过的一个好心人把你抱去了急诊室。”闺蜜摸了摸她的头,以为她被烧糊涂了。 “可是我明明看见他了,我看见是他抱着我的。我还跟他说话了,可是他没理我。他怎么没有来呢,我一整天没回家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该来找我的……”说着说着,她的泪水毫无预兆地从眼眶中涌出,止都止不住。 小紫握着她的手安慰她,显得格外难过。她突然感觉到眼前的陆婉婷比任何时候看到的都要瘦小,白色的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就像直接盖在床单上一样。同时,她也将陈伯文归为一个彻底的坏男人,竟然惹得自己的闺蜜这么伤心。 她觉得陆婉婷真是傻,傻到不会心疼自己。所以当这个傻姑娘让她回去休息的时候,她坚决不同意,硬要留在这里陪着她,如果要见到陈伯文的话,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夜色渐深,她依旧不肯睡觉,睁着眼睛盯着门外,她希望能看见他的身影突然出现。她心想,自己这个样子一定难看极了吧,她甚至让闺蜜从包里掏出化妆品给她的脸上补补色,话刚说了一半便被闺蜜的白眼堵了回去。 当两人都昏昏欲睡的时候,值班的小护士将一个看上去饱经风霜的男人带了进来,她一个激灵坐起身,发现并不是他,马上颓了下来,脸上的伤心失望显而易见。 “你就是陆婉婷吧,我是陈伯文的朋友,他现在有事走不开,让我过来看看你。你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快死了!”她没好气地说,“他怎么不自己过来,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当陈伯文从绑匪的口中得知陆婉婷的踪迹之后,虽然很担心她,但是眼前的陈仲武奄奄一息,衡量之下他还是决定先把陈仲武送去医院,等一切安顿好了之后可以让阿明先留下来照顾弟弟,自己再去找她。 可是他刚把弟弟送进急救室,就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让他去做笔录。他作为当事人之一必须针对这次的绑架事件有所解释,起初他很纳闷警察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找到他,后来想起接到的那个绑匪的电话,绑匪应该是一件和盘托出了。 现在,无论是陈仲武还是他自己都已经安全,他也不必担惊受怕,于是不得不将陆婉婷的事情暂时搁置在一边,去了警局。 在他走了后,阿明一直守候着陈仲武,他已经被安置在重患病房,不过三个小时内不允许任何人进去打搅。他在病房外静等陈伯文的消息,接着便接到他的电话。 电话里,他听出来董事长的声音十分疲惫,他让他赶去郊区的某所私立医院找一个叫陆婉婷的女孩,把她送回家,然后告诉了他城西那家老房子的详细地址,并在电话里嘱咐他不要透露出他与陈氏公司和陈仲武的关系。 见人高马大的阿明突然吞吞吐吐,她也不想再细问下去。她突然晕倒的原因只是疲劳过度,输了一些葡萄糖之后,体力意见渐渐恢复,她也表示很想回家,阿明在询问了护士的意见之后,与小紫一起将她扶下床,带出了医院。 虚弱与疲倦让她暂时忘记了胖子,她对他失望极了,只想赶快回家,奶奶一定担心坏了,她还地想出一个合理让奶奶相信,毕竟自己白天的经历那么惊险。 她让阿明先把闺蜜送回家,十几分钟后,汽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她似乎以局外人的视角看见了上午她们在小区门口前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暗自感叹这一天的漫长,闺蜜紧紧抱了抱她,让她不要想太多,好好睡一觉。 小紫刚向前走了几步,又被她喊住,她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塞进她的手里,两人都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接下来,阿明按照他给的地址将她送了回去,她将头靠在后座上,心里一片空白,她明明觉得他已经住进了自己的心里,可是现在他又像在心里突然消失了一般,空荡荡的。 回到家里,看见奶奶在客厅留了一只台灯,而这个不知情的老人已经坐在藤椅上睡着。陆婉婷关门的声音惊动了她,她一见一天没有消息的她出现在门口,脸上绽开惊喜的表情,走过来抱住她,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在路上她还操心该怎么跟奶奶解释,但是话未出口,奶奶便揉了揉她的肩膀,让她快去楼上休息。她再次被善解人意的奶奶感动,答应了一声便上了楼。 她路过他的房间时,里面漆黑一片,她打开灯,里面空无一人,床上的被子整齐铺开没有褶皱,这么晚了,他还没有回来。 她又关了灯,走到他空荡的床边,坐在床边。她将他的枕头拿起抱在胸前,心里不免担心起来。之前的失落更深地将她包裹,她感到身上越来越没力气,于是和衣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正文 第033章 选择 把陈仲武从绑匪的手中救出之后,陈伯文通过老二的手机与胖子进行了几句简短的对话。当他得知打电话给他的男人就是自首的绑匪后,他沉默了,他不知道对方在自首之后给老二打电话的原因,他应该还不知道不知道他的其他同伙的遭遇。 后来,绑匪告诉她,陆婉婷在郊区的私立医院。他这才想起,自己在上午甩掉的那辆出租车,难道坐在里面的是她?可是绑匪怎么会知道她的情况?她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与陈仲武的关系?一大推的疑问瞬间涌入,他才发现这件事并没有全部结束。 既然她与绑匪有过接触,那么她现在的安危十分令人担心,可是他不能放着自己的弟弟不管而去找她。在两者之间,他还是选择了陈仲武。 他与阿明合力将弟弟抱紧车里,被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的弟弟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觉得自己的心都绞成了麻花。在车辆疾驰的路上,弟弟一直枕着他的大腿,蜷在后座。 他的手机响起来,是奶奶,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尽量使声音保持冷静:“奶奶,有事吗?” “老大,婉婷跟你在一起吗?她早上出去买菜,到现在几个小时了还没回来,我还等着她回来吃饭呢。” 他已经格外心烦意乱,如果不是胖子给他打来电话,他一定会觉得她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大麻烦,不好好在家呆着出来乱跑什么。他不知她怎么会出现在医院,所以在电话里不好解释,只能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奶奶,我一直在公司,没见到她。她可能出去找朋友了吧,又不是小孩子,您就别操心了,也不用等她。”这样说着,他放在弟弟身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肩膀。 “嗯,你也早点回家,我在家里等你们。”奶奶的声音里透着谁都替代不了的温暖。 他和弟弟是奶奶自小便与陈老太太相依为命,庞大的陈氏公司在她的掌管下一直正常运转,几年前,良好的经济坏境更使得公司出现蒸蒸日上的势头,即使近两年受其他国家的竟然危机影响,中国的大多数企业出现运营困境,但是陈氏公司却一直以扎实的企业基础而屹立不倒。 要维持如此公司的平衡和承担繁重的公司决议,陈老太太不得不变得格外强势,年轻的她就像一个无所不能的女超人,当初,不管风吹日晒还是刮风下雨,自己在外奔波跑业务的她绝对也没有料到,终有一日会将家族企业发展到如今的规模。 而现在,她年事已高,于是将分别在美国和澳大利亚留学的两个孙子召唤回国。他俩学的都是经管专业,一年多的交接工作结束之后,她也放心将公司交给他们管理,渐渐授予他们越来越大的权利。但是作为公司董事会的最大股东,她依旧对公司掌有最高权利。 她通过职场奋斗虽积累的强势并没有带给她的孙子过多的体会,在他们面前,她一直是善解人意的奶奶。年轻时他们没少犯错,尤其是生来好动陈仲武,更是家人呵护的对象。 他想起一件往事,本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却在这个时候引发他的无限感叹。 还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学校一放暑假他便及时买了回国的机票,而远在墨尔本的弟弟不愿过早回国,与同学约好去澳大利亚西部旅行。然而就在他到家后没几天,家里突然降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一 个满嘴广东话的男生说他是陈仲武的同学,他与陈仲武一伙人在旅行中遭到抢劫,身上的钱都被抢光了,陈仲武也别绑去做了人质,让他想办法给他打钱过来。 事实上,这些话都是安然无恙的弟弟在一旁教着那个男生说,他们并没有去旅游,而是每天聚集在酒吧花天酒地,由于是学期末,很快便花光的身上的积蓄。弟弟知道他不会告诉奶奶,他也一定会给自己打来足够他们多喝几天的酒钱。 电话里的那个男生装得很像,但他还是很怀疑,虽然对方让他把钱打到弟弟的卡上,并没有给他提供其他银行账号,仔细一想的话,漏洞还是很多。于是,他将事情汇报给了奶奶,奶奶听后当晚就飞去墨尔本,后果可想而知,弟弟是被陈老太太拎着耳边回来。 那次的事情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他被弟弟取笑时,他用来回击的有力武器,那也是他所看到的奶奶最紧张、最生气的一次。令他没想到的是,当初的一个恶作剧竟然在现在一语成谶。 不管弟弟再怎么胡闹,身为哥哥,他因为没有保护后弟弟而自责,也为了公司和家庭的稳定,他承担了所有的压力,奶奶的一个电话击破了他的防垒,尤其是最后一句“我在家里等你们”。 几天前,他假装成弟弟骗奶奶自己去新西兰出差,实际上,真正的弟弟躺在自己的怀里奄奄一息。他无法想象奶奶得知之后的痛苦,她已经这么苍老,还要在他们的羽翼未完全丰满之前操控着整个公司,再让奶奶受惊令他于心不忍。 他决定继续隐瞒下去,不能让奶奶知道,也不能让陆婉婷知道。何况已经将弟弟救出,接下来的事情就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更易处理。 他握住了弟弟冰凉的手,在心里默默地说,陈仲武,他别给我装怂,你一定要撑下去。 将弟弟送进了急诊室,他终于如释重负地停歇下来,如果弟弟没有大碍的话就去找陆婉婷,把她送回家后自己再来医院看望弟弟。他没有注意到,他自己的脸上在与绑匪的打斗中被刮出好几道伤疤,后脑被棍子重击后也出现明显的淤血。 为了见面后不被她怀疑,他请来护士将自己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让它们看上去不会那么显眼。 弟弟再急诊室还没有出来,他看了看表,时间刻不容缓,他决定立即出发去找她,以免让奶奶担心。至于弟弟,还好自己之前已经让奶奶他们搬去老房子那里住,等他需要出院疗养的时候,可以先让他住在别墅,等他的伤全部好了就可以带他去见奶奶。 他让阿明留在医院,有什么事情给他打电话,阿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又停下来,掏出手机接了一个电话。那是警局打来的电话,他们在车库里收集到大量绑匪调查到的陈氏公司的资料。 这件事情如果让警察介入其中,不仅会对公司造成影响,而且他苦心隐藏的事实也会公之于众,别说奶奶和陆婉婷,所有人都会开始热议陈氏公司二公子别绑匪绑架,无疑会将他们推至舆论的风口浪尖,争先恐后的媒体报道会成为他们最大的困扰。 在弟弟住院的这段日子,身为病人的他最需要的就是安静地休息,他不能让任何人对他造成打搅,这些消息必须压制下去,他感到有很多事情要做,并且每件事都刻不容缓。 于是,他匆匆赶往警局,向警察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同时,他也从警察口中得知这次绑架陈仲武的一共是四个人,其中白玉自杀,老二还在医院抢救,老三不知去向,年龄最小的胖子也就是自首者在之前出了车祸躺在医院。 你心中大惊,难怪胖子在电话中的声音如此虚脱,他既然与她在同一个医院,那么车祸以及他的自首是否都与她有关系?他越想越不安,这个陆婉婷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于是,让给阿明打电话,告诉他那家私立医院的地址和城西老房子的位置,让他在弟弟手术后的病情稳定之后立即去把她接回家。 接下来,他与绑架案件的负责人商量阻止媒体将事情公之于众,对方的警局也很理解他的苦衷,答应子啊开庭审判之前不会向媒体透露半点消息。但是事情十分复杂,他需要做的远远不止这些。 他已经得知老二在n小区将自己撞成重伤的时候有媒体记者在现场目击了这一切,甚至白玉的自杀也引起了他们的关注,只是暂时无法从警方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所以不敢轻易将其在报纸中纰漏,但是那些小报记者无非会以不负责任的猜测赚取公众的眼球。 他通过联系报社,匿名声称自己是陈氏公司的负责人,并且将一笔钱打给报社作为封口费,于是,几个小时前发生在小区里的离奇事件才仅仅在附近一带流传,并未引起社会舆论震动。 当将着一切安排妥当了之后,他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又一棵不能停地赶往弟弟所在的医院。他开车时路过了那家“刘氏米线”,黄色的招牌格外醒目,老板不停招呼员工忙里忙外。 他们同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一样,这一天对他们而言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一天没见老二和老三,或许米线店的老板已经决定明天就把他们开除。 正文 第034章 兄弟重逢 阿明将陆婉婷送回家之后,来到医院,从陈仲武被推出急救室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小时,在医护人员的示意下,他走进病房,看见陈仲武的双眼深深地陷阱眼眶里,眼角贴着白色的纱布,脸上突出的骨头显得他瘦了一大圈。 仔细想来,他虽然多日不在公司,但是他上午在公司停留片刻时,大家若无其事地低头工作让他知道公司上下应该还不知道这次的绑架事件,不然小李也不会不告诉他。 他回想起小李的话,也难怪董事长这几天的行为比较奇怪,对公司的监管放松了那么多,原来他一直在凭借一己之力与绑匪们周旋,这么危险的事情,放在其他人身上肯定没人承受的来,而他在紧要关头仍旧泰然处之。 当时,董事长在见到身受重伤的弟弟的时,表情愧疚,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悲痛,与公司里的他判若两人。 他在批评员工时的毫无情面,在做出最终决定时的果断,在取得成功、遭遇失败时的荣辱不惊,以及他对手足兄弟的无限爱护,陈伯文的形象在他的心中更加清晰、立体起来。他惊险董事长在事业上取得的成就,但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有很多隐形的压力所不为人知。 如果说以前他对董事长的认识只停留在领导者与决策者的表面,现在他更加钦佩起董事长的魄力,虽然他最大的骄傲是站在拳击场上被裁判举起手宣布获胜的那一刻,但是与董事长比起来他自愧不如。 至今他没有听到外界的一点风吹草动,不能引起外界的关注必定包括在董事长的考虑范围之内,要想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将这件事压下去必须要具备运筹帷幄的能力,但他对董事长的能力不容置疑。现在,他担心的是或许与董事长一样,那就是陈仲武的病情。 突然,他想起上午意外晕倒的小李,继续几个小时处于神经紧张的边缘,他不禁把同事的安危抛到脑后,自己真是马虎粗心,于是立即给当时在场的其他同事打了电话,当得知小李并无大碍之后,又询问他住的哪家医院,正好与陈仲武在同一家医院。 接着,他拨通了小李的手机号,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是小李的妻子,她告诉了他小李的病床号,他出去买了一些水果,送到小李的病房,三个人寒暄了几句后没有了下文,他坐着略显尴尬,于是起身离开,让他好好养病,关于董事长的事情没有透露半分。 陈仲武的病房在三楼的重监护病房,而小李的在二楼的普通病房,两人相遇的几率很小,但他还是感觉必须把小李住院的事情告诉董事长。 他走到陈仲武的病房门口,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是董事长。他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西装外套和领带都放在床边,弯曲的后背似乎承载着莫大的压力。 陈伯文听见门外传来两声咳嗽,他抬头看见是阿明,又再次将脸埋进手里,用双手搓了一把风尘扑扑的脸,站起身来,走到阿明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病房,倚在走廊里默默地点上一根烟。 阿明随后也走了出来,站在他身边,嘴里也叼着一根烟,他打开打火机伸到他面前,阿明立即凑上去将烟点着。 “找到陆婉婷了吗?” “嗯,她因为疲劳过度,在医院输过一些葡萄糖之后我就送她回去了,不用担心。” 他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亏自己当时还那么担心她,她虽看上去傻里傻气,但总给人一种不管她遇到什么都会逢凶化吉的感觉。 接着,两个人就这样抽着烟,没有任何对话,但是又仿佛早已明白对方心里想说的说,千言万语都比不上现在的沉默,像极了阿明第一次找他去喝酒的那晚。 他让阿明先回去休息,自己会留在病房再守一会,阿明临走前将小李突然发病的事情告诉了他,他脸上出现几秒钟的震惊后走后又恢复了平静。 阿明走后,他又掏出烟盒,掏烟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时,他才发觉自己已经累到不行,这现象迭生的一天终于接近尾声,而他却感觉这是自己人生中最为漫长的一天,突然的松懈让他顿时失去重振的力气。 一根烟抽罢,他回到病房,拎起外套和领带,最后看了弟弟一眼。他依旧安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样,每天忙于工作的他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这个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弟弟。 他发觉弟弟的下巴上长出一圈青青的坚硬的胡渣,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成熟,但是他的左耳上依旧戴着一颗很潮的耳钉。经历过这次的绑架之后,他一定会有所不同吧,至少不会再像个孩子一样,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已和奶奶的庇护。 当他离开医院时,不小心撞到一个年轻女人,他连说一声“抱歉”之后,突然感到她有些眼熟,接着又风度翩翩地消失在女人疑惑的注视中。 其实他的眼熟并不是无理可依,那个女人就是小李的妻子,自己的丈夫曾带她出席过陈氏公司去年的年会,她依稀记得他曾作为公司ceo在年会上发致酒词,当时她被几个年轻女孩围在人群的后面,对台上发言的人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回到病房后,她对丈夫说:“我刚刚去楼上找医生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他公司的陈总,他知道你住院的事情吗?该不会是来看你的吧。 “这么晚了,陈总怎么可能现在来医院,是你眼花了吧。对了,我明天还要给陈总打电话请假。” 此时,陈伯文已经开车驶离了医院。在回家的路上,他打开收音机,频道还停留在上次陆婉婷调过的地方,里面正在放着一首过时的老歌,接着便是电台dj与听众道晚安,但是歌声依旧,像一阵微风吹拂在他的心头。 深夜的道路上人迹罕至,除了一些打出“空车”的出租之外,车辆也少之又少,他一路畅通无阻,眼前很快便出现了老房子的红瓦屋顶。 他将车子停在大门口却不进去,整栋房子都熄了灯,漆黑一片,只有门外一盏小小的路灯依然亮着微弱的光芒,他感到格外温馨,小时候与奶奶在住在老房子的短暂时光里,他对这盏灯并无深刻的印象,倒是满墙碧绿的爬山虎烙在了心底。 然而不管是路灯还是爬山虎,或是记忆中其他的事物,其实都是因为有自己的家人参与其中才会对那些老旧事物抱有一种温情。 坐在驾驶座上,他迟迟没有前进,接着,他掉转头离开。他的脸上带着伤,西装和衬衫上满是褶皱,他希望自己是衣鲜亮丽地踏进家门。而不是现在这幅狼狈的样子。他开着车,驶过通亮的隧道,驶过寂寥的高架桥,驶过喧哗的商业街,在城市中漫无目的。 他想起幸存的那几个绑匪,对他们的恨意已经不想向前那样浓烈,自己本与他们毫无交接,可是却不禁想起他们未来的命运,他始终相信,人的命运都掌握自己的手中,他并没有改变什么,他们的恶果是他们自己酿成。 最后,他回到之前住的那幢高档别墅,空荡的大房子里他只听见自己沉重的脚步声,他不觉感到寒冷,虽然外面的气温并不低,但是屋子里更甚。他去浴室打开浴缸里的水龙头,接了满满一缸的水。躺着浴缸里,他觉得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阿明很早开着公司的车就在小区外等着他。坐在车里,他转头看向窗外,曙光破云而出,这个城市又开始了它崭新的一天。两人来到医院之后,欣喜地看见陈仲武已经醒来,医院的护士正在给他喂粥,他贼眉鼠眼盯着护士看的样子让他相信弟弟终于转危为安。 陈仲武一见大哥走了进来,立即露出孩童般的笑容,他的脸色有了血色,看上去比昨天好了许多,窗外的晨光打在他的脸上,更让他显得活力充沛,即使眼角带着伤,也依旧难掩他的帅气。 阿明将早上买的一束百合放在床头柜上,他撇了撇嘴:“阿明,我对花粉过敏你不知道啊?” 阿明的手还握着花束的下方,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放下也不是,拿走也不是。他立即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又因为笑得太剧烈触动了伤口,不免疼地龇牙咧嘴。 一旁的护士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你现在伤还没好,要想早点出院,就别老乱动。” “护士姐姐,出院之后还能再看见你吗,不能的话我就一辈子呆在医院里了。”陈伯文无奈地摇摇头,受了重伤还能油嘴滑舌,这还真是他的作风啊! 护士离开之后,多日不见的兄弟紧紧握了握手,陈仲武也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说:“大哥,我以为我永远都见不到你和奶奶了。” 他心里一阵暖流经过,仿佛一夜之间弟弟长大了许多。 正文 第035章 小贺 清晨,她从陈伯文的床上醒来,她听见楼下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说话声,她起身来到楼梯旁,看见楼下客厅里坐了一个陌生女人。昨晚似乎受了汗,她不禁咳嗽了几声。 陌生女人听见响声后抬头看了看她,她立即惊呆了。像,太像了,她的脑海中即刻浮现出小姨的面容,可是怎么可能是小姨呢?她明明好多年前就去世了。她退回到房间,呆呆坐在床边,任凭自己陷入回忆中。 几年前,当她还在大学读书的时候某一天,那天的c市妖风四起,一片昏天与暗地。她从水房逆风跋涉到公寓楼,拎着两瓶开水,一个风尘扑扑的女人就站在一楼的大厅,两年不见她依然一眼认出来者。 她惊讶地叫道:“小贺小姨!”她倒是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勾她的肩,说道:“变大姑娘啦,差点没认出你来。等你半天了,害得你们宿管阿姨把她当成不法分子盯好久!”她刚要开口的疑问被小贺一逗立即转化成了大笑。 小姨把包挎上瘦弱的肩膀,接过她左手边的水瓶。她跟一旁的宿管阿姨打过招呼后,便兴冲冲领着她上了楼。 小姨把水瓶挨着墙边放下,环顾四周不见其他人,她赶紧解释说:“他们去ktv了,那里人太多啦,她不喜欢。她不是说不喜欢跟他们一块玩,就是太吵了,乱七八糟的。”窗帘被风顶成一面旗,她关住玻璃门。 “那好吧,她带你玩。她看学校附近有路边麻辣烫。走吧,快七点了” 她笑着答应,赶紧去卫生间照着大镜子,把乱糟糟的刘海用发箍一股脑掀到头顶。 锁门时,她问她:“小姨,你怎么来学校了?你不是在上班吗?” “来看你嘛!还好给你寄书的地址她还留着。锁好了吗?走吧走吧。” 她们要了水陆空各类动植物摆了一大盘,“小姨,她妈现在还好吗?之前跟她大吵过,她说她想跨专业考中文系研究生,她说,她是疯了。” “放心,你妈还好。她还让她转告你,虽然中文系比金融系冷门很多,但是她会支持你做自己喜欢的事。她那么爱你,可别再惹她生气了。” 她对文字的热爱一直被她跟数字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妈定义为不务正业,而且是定棺之论。当她妈妈脸上的表情不能用恨铁不成钢而是把她当铁打来形容时,是小姨替她解围:“她年轻时候的愿望,就是当作家呢,而且是颠倒众生的那种。” “作家是这么好当的吗?小贺,你看看她写的什么作文题目,《操幸福》,这是一个高中生说的话吗?难怪你们老师要求试卷家长签字,你怎么不敢找你爸,跑办公室找她来了。” 后来她告诉小姨,她恶心死了那些浮庸的作文通用题目,“操”不是一个动作,而是一种态度。小姨笑地抖掉了手里的甜筒,她怔了一秒,随即笑地直不起腰,全然不顾她妈的犀利眼神。 其实她跟小贺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她跟妈妈同事又同姓,而且新婚没多久,她说叫小姨显得亲。 寒暑假里她们常常见面,她给她带香芋甜筒,她用办公室的电脑给她看一个个名不见经传的网页,她为那些惊艳的作者与惊艳的文字深深吸引,那是她为她敞开的新世界。她当时并不知道当她的脸被电脑屏幕照亮时,她的脸已被她的脸照亮,就像看风景的人成了别人的风景。 但她知道,她如今行走在与愿望背道而驰的路上也是迫不得已吧,她向着他们英勇宣告经济专业是对文科的背叛时,也是畏惧着自己最终会背负起这种顺理成章的背叛,比如,小姨。 临走前结账,她们又要了两瓶雪花,小姨跟老板娘讨价还价,好脾气的老板娘说小成本生意也不容易,说话时不紧不慢,笑眯眯的,她很快就败下阵来。 夜空挂着寂寥的几颗星,无风。她故意带她绕远路回学校,即使路上的对话跟今晚的星一样少。她一口一口喝完啤酒,一肚子的苦水抽刀断水水更流。 她站在学校大门口向小姨挥手:“她还记得你说过的颠倒众生呢。” “那你记不记得她说过的末路英雄啊?这么晚了快回去吧”然后无意提了一下肩上的皮包带,向旅馆的方向走去。 回到宿舍,室友们激动地讨论着谁是麦霸谁唱歌要命,熄灯后,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摸出手机给她发短信,双眼被一小片闯入的亮光含无防备地刺痛。 “你真的是来看她的吗?”发完后她怕不礼貌,又赶紧发了一句:“她是说,太突然了。” “傻孩子,赶紧睡。”她回复地很快,她猜她一定也没睡着,毕竟已经1点多。 那晚她终究是听着滋滋啦啦的电台艰难地睡过去,她梦见一路颠簸的绿皮火车,载着她和陈桦前往未知地,路上遭遇地震,他们与满车的乘客尖叫着坠进深崖。从梦中惊醒,天已微亮。 对面床铺的姑娘发出轻微的鼾声,她把手掌放在胸口,感受着有节奏的一起一伏。她心想,陈桦,即使身体休息了,心也在想你。陈桦是她的前任男友,她始终无法放下他。 第二天,她们在花园瞎转一上午,大片怒放的花朵与大片赏花的游客,下午有高数课她不得不回学校,她告诉她直达学校的公交路线,她说:“昨天是你请客,今天她请,她们5点半放学。” “好啦好啦。”小姨把她推上公交车,在车门关闭后转身离开。 痛苦的高数课一下课,她便骑着自行车飞奔到校门口,张望半天才看到小姨戴着缀有大朵塑料牡丹花的草帽向她走来。 她把车推过去,笑她:“这帽子公园里到处都是,俗死了”,她皱起眉头,砸了一下嘴巴,说:“小孩怎么跟大人说话呢?饿死她了,咱们觅食去。”“遵命!”她跨上车座,示意小姨上车。 她载着小姨,渐渐感到吃力,埋怨自己忘记给车胎打气。可她卯足劲儿蹬着,不敢让呼吸显得沉重,小姨安静地坐在后座,像拥有多年默契的朋友一样把肩膀靠在她后背。 路过第一中学,她在三两成群的学生间歪歪扭扭地穿过,车铃叮叮响着。那个手托篮球皮肤黝黑的男生一个侧身,便潇洒地避开她们,引得小姨又惊又喜。 “小姨问你,都大二了,在大学有遇见喜欢的人吗?” “没有,很无聊好不好啊。”“啊”这个语气词点缀地真糟糕,又无力又无奈。 接着,小姨讲述了一件她学生时代的事情。她上小学的时候暗恋她班的一个男生,后来她们在高二竟然又成了同学,她经常在数学课写纸条给他,因为她最讨厌上数学课嘛,无聊死了,传了几次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告诉他,她小学就很喜欢你,她们真的很有缘分。 她因为不好意思,就用like代替了汉语的‘喜欢’,那节课她心神不宁,直到下课,纸条也没有再传到她这里来。放学后轮到她们这一纵列大扫除,那时候她班人不多,一列就6个人。她也不知道她当时怎么想的,就下意识看了她后排那个男生的抽屉。 果然,她找到了她的纸条,皱巴巴的,只有她的那句表白在上面丢人地躺着。你知道吗,她当时气疯了,跑到他面前把扫帚扔地老响,把纸条砸在他吓懵了的脸上。其实她们坐前后很久了,上完体育课他顺手就把一瓶冰水放她桌上,还经常从课桌下递笑话书给她看。 可因为他偷看了她的秘密,还轻易打破了她的少女情愫,她直到高二的最后一天也没有理他。现在想起来,幼稚,真幼稚。不过,如果她脸皮厚一点,或许她很坐在她后面的男生就成了。她语重心长地说,到她这个年龄,就会真正懂得,幸福就是你之所有。 听到这里,她不笑了。她默念陈桦的名字,还是忘不了你的气息,它强大、饱满,撞进她的小腹,冲到她的喉咙。 都说c市春如四季,昨天的妖风乌云换做今天的晴空闲云,她的心事在温度适宜的晚风中像细菌繁殖蔓延,然后,在黄昏余晖的纵容下,吞噬她。 “小姨,”她稍微转过脸,问:“你老公知道吗?他有什么反应?”说话间,鬓角的头发滑落下来,趁机在脸上挠痒。 “我的傻事干嘛要告诉他,老是觉得她什么都差劲。他呀……”小姨拖长语气,拖成了一声叹息。“你到底要把她卖到哪里去,怎么还没见吃的!”叹息戛然而止处声调一下子上升八度。 “到了到了,前面的红色招牌看到没?小街锅贴,超好吃。”她伸长手臂指过去,差点没握紧车头。 虽然那是的她心里还是很困顿,但她想,总有一天她也会体会到小姨的体会。 吃饱喝足后,她们去市政府对面看音乐喷泉,中间的水柱冲地真高,引起人们一片欢呼,水滴溅到她的脸上,顺着眼泪的纹路缓慢流下,滑到嘴角时,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像泪。她松开小姨的手臂,把剩下的水滴擦干净。小姨侧过脸冲她笑,虽然笑容模糊,她也能嗅出里面的疲惫。 正文 第036章 小姨 那晚她没回学校宿舍,h打来电话:“你在哪?是不是又忘了咱们是几号公寓楼?”她常常见缝插针地嘲笑她这种健忘症患者。她骂:“死妮子!她不回去睡了,不用等,别想她,记得锁好门。”说完她便挂掉电话。 她翻过身,看着和她一同趟在小旅馆单人床上的小姨,她的左肩裸露着,上面的玫瑰刺青高傲又妖艳,还孤独。 其实她昨天下午也准备跟他们一块去ktv,可临走前陈桦发来一条短信,他说,不要再给她留言了,她女朋友有点不高兴。电波从1723千米外的丹东一路传来,就是要告诉她这些。她觉得她每次直面记忆之后,都要再重新活一次。难过时,她会嗜水,狂饮的那种,她把水瓶剩余的水都喝光了,她以为这样身体就不会因为难过而变得空荡荡。 她真的好恨他,好嫉妒他,好羡慕他。 她想把这些话说给小姨听,心里肠里如同被小指甲钳剪着一般,小姨似乎察觉到她脸上的伤心,紧搂着她,说:“你爸妈很爱你,你的朋友们很爱你,她很爱你,你也要爱自己。跟有些人相比,你已经比他们幸福很多。” 咬着嘴唇她不再说话,委屈由内而外,蒸汽一样蔓延。隔壁房间的电视声断断续续传来,小姨低声骂了一句,把她这边的棉被往上扯一扯,说:“睡吧婷婷,睡一觉就好了。” 她闭上眼,陷入浓稠的黑夜,这夜似乎可以呼吸,生命旺盛,把她卷入万劫不复。 过了不知多久,朦胧中她听见小姨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响了一声,那片狡黠的荧光让她清醒很多,她像禁不住好奇的潘多拉,坐起身推了一下熟睡的小姨,见她毫无反应便快速握起手机钻进卫生间。 “贺紫甄,陈敏她一直不同意离婚的事,你别等我了,我怕,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我也舍不得她女儿,她还那么小。原谅我。” 好吧,盒子已经打开了,何不一探究竟呢。她继续翻看之前的短信,越看越难以置信。 小姨回复道,她怀孕了,但是她可以去医院把孩子做掉。她叫那个那人洪。她跟自己的老公离婚了,她要去找洪,让他把事情处理好来找她。 卫生间的地板真凉啊,她不禁想,小姨,我真的认识你吗?她打开水龙头想洗把脸,却愣愣的看着水流不知所措。从卫生间出来时,她用湿漉漉的手捏着手机,恍惚极了,甚至没看见坐在床边的小姨。 房间的电视突然啪地打开,像她一大跳,没有影像,只有哔哔哗哗的声音格外刺耳。她举起手机脱口而出:“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告诉我幸福就是你之所有吗?你怎么这么不知足?他让你原谅他,你自己看吧!你怎么能忍心打掉你的小孩,你好残忍!” “婷婷,小姨没办法,小姨好疼,真的好疼啊!”小贺从背后拿出一个肉球一样的血淋淋的东西扔过来,无比狰狞地大哭、大笑。 “啊—啊—”她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原来一切都是一场虚幻而已,可她怎么会梦见小姨呢?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七点半,室友们去ktv还没回。她翻出陈桦下午的那条短信,按下删除键。 她闭上眼想着,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几周后,在某家青少年杂志社当编辑的姑姑去西安出差,她开车经过c市,顺便来学校看她。 公寓楼下新开了奶茶店,天气闷热,她们去店里点了两杯西凉红茶,不时有熟人进店里买东西,她笑眯眯地跟他们打招呼。 自从高考后她妈采用高压政策强迫她填报了会计,她赌气般不再写东西。可这次想要倾述的感觉如此强烈,关于小贺的那个梦像一个解脱,也像一次归途。 “是梦里不知身是客。”姑姑文绉绉地说着,吹着面前奶茶茶杯上的热气。 “如果写地不好你可别嫌弃,那个梦她到现在都举得奇怪,我想,再不写她会错过更多。”她已经决定写下那个梦。 七月烦躁的考试结束后,她背上简单的行李加入学院组织的下乡支教。两辆面包车把一群朝气的大学生送人闭塞的山区。车窗外鲜活的绿色触手可及,一个学姐将头靠在她男朋友的肩膀上,两颗年轻的脑袋相互依偎。 她记得某夜,她也曾如此依恋恋人肩头的一小片安宁,像地球找到值得围绕旋转的太阳,像战火在鸣金之声后的偃息。 随之而来的七八分钟车程,她好比一只待宰的羔羊被盘山公路折磨得死去活来,车一停,她便冲到路边哇哇大吐,眼泪伺机流下,糊了一脸。 在山区小学支教使她最有感触的一次经历,是她去班上一个小女孩家里家访。下个月就是她的16岁生日,父母在外打工,陪伴照顾她的奶奶更像是被她照顾。到了中午,她吞吞吐吐地说:“婷婷老师,我中午就不留你吃饭了,我家连多余的碗也没有。” 虽然早就听说山里的孩子可怜,但当她此刻真切触摸到贫穷本身的冰凉时,竟一时哽咽无语。她呆立半天,把手表摘下送给她。她说:“珍珍,这是老师送你的生日礼物,没关系快接着。时间宝贵,你要努力学习,走出去。” 为期两周的暑期实践结束之际,很多同学改变了日出而息日落而出的生物钟,最后一晚大家都早早上床。半夜热醒,她看见负责人袁老师还在打着手电筒扒在书桌上写东西,她知道她像去年一样在为每个孩子写告别信,用她爱抚过婴儿娇嫩皮肤的新妈妈的手指握笔、酝酿、落笔,一字一句。 她又闭上眼,窗外梧桐叶沙沙絮语,高中时背诵屈原的“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婷婷叶下”,千年前的萧凉之景如今越过千山万水,在她心里投下一层凉荫。 她回想着先前有陈桦陪伴的点滴,如尴尬翻阅着情节粗劣的小说,原先膨胀着的伤春悲秋被挤压成扁扁的书签。 还记得他晚上提出分手,第二天早上,她却能睡眼惺忪地摸手机给他发短信:“起床了,记得吃早饭。”她的本能与习惯将她出卖,让她哭笑不得。床头是妈妈前几天摘来的栀子花,她在淡雅香气中沉默流泪,她想,丘脑终于停止分泌多巴胺,可是还没到四年。 翌日清晨,她起床最早,抓过毛毯盖在趴在桌上睡着的袁老师身上。一推开门就看见珍珍,她羞涩地把一张画递到她面前,做为临别的礼物向她道谢。 她高兴地自拍了她和珍珍的合影,她把那张风格略像梵高《星空》的画举在胸前,笑容盛着第一缕阳光,与满心的芬芳一同搅拌。 趁着气温尚未升高,她们的面包车再次发动,孩子们一直追在车后,她把头伸向窗外喊着:“再见再见,回去吧。”当她做好在座位上,已是泣不成声,同学紧紧拽着她的手说:“婷婷,我们是有多幸运。” 这次的返程绕开盘山公路,漫长又无聊,只有路边欢快的鸟鸣宣告着她们一行人又要挤往乌烟瘴气的城市。 即将迈入大三的暑假里,她更情愿宅在家,有一次跟她妈看着无聊的肥皂剧,她咬着残留有甜味的冰棒棍问:“妈,你还记得小姨吗?就是贺紫甄。” “记得啊,她以前老在我面前说你写东西真好,让我转交给你的课外书她都藏在鞋柜里,是个外国人的精选集来着,我想等你高考完再拿给你,后来忙着搬家就忘记了。她都辞职两年了,你怎么突然问起她?” “哦,没什么。” “不过听说她是因为个人感情出问题,婷婷啊,你去哪里?” 她飞奔到阳台,哗啦一声拉开纱窗。 “婷婷,婷婷”小姨在楼下朝她招手:“还记得我说的吗?幸福就是你之所有。一个旧爱倒下了,千万个新欢站起来哦。” 她探出半个身子,用力点头,视线渐渐模糊,她把眼泪擦干净,小姨瘦弱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妈妈却扳过她的肩膀,关切地询问怎么回事。她抱紧妈妈,在她怀里撒娇般摇着脑袋:“没事,没事。我只是想起来,小姨曾说过不能再惹你生气。” 大学毕业之后,她离开父母身边独自在外闯荡,关于小贺小姨的那个梦境早已被抛到脑后。如果不是今天看见那个陌生女人,她早就忘记自己曾经还有的这段记忆。那时她还是多愁善感的小女孩,如今她自觉练就了一颗金刚心。 自己的精疲力尽与陈伯文的漠不关心是她心烦意乱的原因,感觉家中没有一点新婚的气息。但是除此之外她还拥有奶奶、小紫以及一大堆朋友的关心。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走出房门,好心情便恢复了一大半。可是当她路过他的书房时,一阵风垂落掉了放在他书桌上的一张白纸,她捡起来,仔细看了看,立即气得满脸通红,那是一张她的肖像画,但是下面却写着“丑女”二字。 正文 第037章 讲述 在病房里,陈仲武向陈伯文讲起自己那度日如年的三天。 被绑架的当晚,并非他的第一次逃跑,后来他被带到车库,双手双脚都被绳子捆得结实,让他动弹不得,绑匪只喂给他少量的水,并且不给他提供食物,想用饥饿来消耗他的意志。 他饥肠碌碌,而那些绑匪偏偏在他面前大块朵硕,他忍无可忍骂了几句,绑匪气势汹汹地踢他几脚。 那段日子他觉得自己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在豪门长大他养成了挑食的坏毛病,可是那时他看见什么都将其幻想成吃的。如果说什么都不给他吃也就罢了,那样的话胃里长时间没有可以用来消化的东西,也会变得慢慢习惯,也就是所谓的饿过了头。 可是绑匪会仍给他一些压缩饼干,整块饼干丢在地上碎成几块,他无法伸手也无法站立,只能像毛毛虫一样一点一点挪到饼干旁边。他 磨着地面的脸生疼,但是救命稻草就要眼前,他已经失去了绑架当晚逃跑时的那种勇气,不是说他胆小怕事,而是他必须想法设法说服自己去适应呆在这里的日子。 他无时无刻不在心中默默盼望着大哥来救他,他也相信自己一定会逃出魔掌,他不知道绑匪要了多少的赎金,但是大哥神通广大,不管多少钱,为了救他他都能筹集到。 他根据每个绑匪的面部形体特征,给他们分别起了外号。 带头的白玉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叫他铜铃,老二的身材短小精干,他叫他猴子,老三平常最多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显得最为冷酷,加之身高也比其他人都高,他叫他冰棍,胖子前额较宽,后颈堆了好几层肉皮,经常挺着一个啤酒肚,走起路来大腹便便,像极了那种暴发户,他给他起的外号也最为讽刺,叫有钱人。 在他只能以此自娱自乐,他像一个被人遗忘的包裹被仍在发着霉味儿、结着蜘蛛网的车库角落,与他之前的风光日子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的性格开朗阳光,待人又很友善,很受大家欢迎,出身陈氏的家庭背*景,自然会吸引无数女孩子在他身边搔首弄姿。公司上下甚至还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每年来公司应聘的女性里为他而来的人数占了总数的一半。 更有奇葩在面试的时候,被面试官问起选择陈氏公司的原因,从对方那里得到的回答竟然是为了做陈家的少奶奶。 主管人事流动的人事部经理钱满满也在场,她虽然靠关系进了公司,但是为了得到陈氏兄弟的重视,平日工作比一般员工更加勤勤恳恳,几乎每天夜晚都会加班加到很晚。 并不是说工作有多繁忙,她的另一个目的是为了能多陪陈伯文呆一会,跟他一起下班。看着他的办公室里的灯光透出来,她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迈进陈家的大门,这次是一直支撑她奋斗下去的动力。 而现在,这些小姑娘刚刚大学毕业乳臭未干,又不是生着一幅倾国倾城的好娇面容,还能在她面前趾高气扬地声陈称要做陈家的少奶奶。 她端起玻璃杯喝了口水悠悠地说道:“想嫁给陈总进陈家,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 女孩的气焰更胜:“我听说陈总不是还有个弟弟嘛!” 钱满满气地当场跟那个傲娇地不行的女孩吵起来,并且甩门而出。这段事情成为同事们接下来维持了整整一周的谈资,也是陈氏兄弟在女性中格外吃香的典型例子。 事实上这类例子发生在他身上的几率并不低,过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他对比他如今的处境,简直就是与世隔绝。 他想去泡吧,想去台球室和游泳池,想感受敲打电脑键盘和手机屏幕的触感,而不是像现在半死不活地躺在这个地方无人问津,他苦闷的简直连自杀的想法都有过。 有一次,他看见瘦精的老二买了整箱的罐装啤酒搬进来,他顿时感到口干舌燥,嗓子里更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于是,他壮起胆子要酒喝,绑匪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知道对当又要耍什么心思来折磨自己。他立即后悔自己嘴馋,忍不了一时,只能像只待宰的羔羊任凭这些人渣折磨。 只见绑匪拿起放在桌面上的一把小刀,缓缓将纸箱刮开,拿出一听啤酒拉,开拉环听到拉环拉起和掉在的上的声音如一个狡猾的陷阱引诱他掉下去。绑匪也故意放慢动作,幸灾乐祸地挑战他的忍耐度。 绑匪仰头呼噜咕噜喝着啤酒,一小流水流顺着嘴角流下,与下巴上的汗水混在一起,突出的喉结上下起伏滚动。他眼睁睁地看着绑匪在他面前喝地如此痛快,眼睛都快流出口水来。 喝罢,将易拉罐单手握住轻轻一捏,捏成麻花状扔进垃圾桶。接着,绑匪又掏出一罐啤酒打开,他将脸偏向一边,心想眼不见为静。 可是绑匪这次却走到他面前,将啤酒举到他面前晃了晃,说:“想喝吗?想喝过来拿啊!” 他恨地咬牙切齿,觉得自己何止是一头羔羊,简直比实验室里的小白鼠还要惨。他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哪里受得了这种调戏与嘲弄。 他向着绑匪的脚边吐了一口口水,这像一根引火线引爆了对方的脾气。绑匪大骂一声冲了过去,将啤酒罐倒过来举在他的头顶,啤酒立即泼了他整整一脸。 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从小到大还没来没人敢这么对带他。他气地满脸通红,随即化悲痛为力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立即跳了起来,大喊着扑到绑匪的身上。 绑匪没想到饿了这么久,他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慌地不知所措,被他整个压在了地上。绑匪力气也极大,翻身将他压了过来。 他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完全失去了行为上的主动权,刚刚那股蛮力消耗掉了他的最后仅存的力气。他鼻子里喘着粗气,嘴里开始骂娘。 他虽然长着一副细皮嫩肉的公子哥身板,但是多亏他经常去游泳馆锻炼,所以绑匪费了很大的力气,他依旧能够挣脱着从对方身上爬下来,并且往对方的脸上吐了一口口水。 这一下子对方被他彻底激怒了,绑匪一手按着地上不老实的陈仲武,另一只手伸到桌面上胡乱一通乱摸,摸到了刚才用来开箱子的小刀.绑匪挥着刀子就朝他划过来,他赶忙将脑袋一偏,躲过了这惊险的一幕。 绑匪张开五指压住他的脖子,防止他乱动,对准他的左脸又一刀刮过来。他心想这下完了,他那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脸这下要毁在这个人渣的手里。 “吧物品的脸划破了,你就不怕你们拿不到钱?我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关键时刻,他还是决定拼死大叫,以此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你还当你自己是三岁小孩呢,等着哥哥来就救你,我实话告诉你吧,别说你连你大哥都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他敢跟我们讲什么条件?不打死你已经算好的了。” 说罢,绑匪再次举起小刀划过去。他紧闭双眼,心脏像鼓点般跳动。 “住手,你干什么呢!”这时,胖子出现在车库门口,他原本就肥胖的脸看上去更胖了。 “你管我干什么,我干什么还要跟你说?”老二正在气头上,对胖子说话的口气一点都不客气。 胖子由于监视陈仲武失误,被白玉训了一顿,自己也完全不在状态,听了老二恶狠狠地对自己说话,那股不敢对白玉发泄的怨气倾泻问出。 他直冲向老二,抓住他的领子把他从陈仲武的身上扯了起来。他的力气比老二的更大,两人扭打起来,他一拳打中对方的左眼,对方没站稳差点摔倒在陈仲武身上。 气急败坏的老二稳住身子后,举起小刀便冲向胖子,胖子抓住他握有小刀的手腕,对方疼地把小刀扔在了地上。 掉落的小刀刚刚好落在了陈仲武的嘴边,他心中大喜,两个绑匪窝里斗,受益的竟然是他。他背过身体,小刀便位于他的后颈部位。他将身子一点点挪动着,被绑在身后的双手不停摸索着地面,同时还要防止被面前捏打着的两人踩到。 正当他回过头,用眼角的余光困难地看见小刀时,不知是谁后退一步,一下子把小刀踢出去,划到了距离他脚边不远的地方。他重叹一口气,不得不再次把身子往下挪。 他不时抬头警惕着车库门口,害怕又有其他人突然出现,现在那两个丧心病狂的绑匪越打越烈,根本没心思再来注意他,他也巴不得他们的内斗持续地更久一点。 挪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经精疲力尽,可是为了抓紧这个大好机会,他不敢停息,憋足了一口气继续为他的自由而努力。 过了足足有一根烟的功夫,他才终于能用指尖触碰到锋利的刀尖。 正文 第038章 都是如此 碰到小刀的那一刻,陈仲武欣喜若狂。他赶紧又把身子往里面挪了挪,直到双手已经完全可以触摸到整个小刀。 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数,没数一次,他就试图将小刀拿起,可是轻薄的刀片像贴在了地上,直到第三次的时候,他终于将小刀握在了自己手中。 他反手拿住小刀,一下,两下,开始一遍又一遍切割着手腕上的绳索。车库里一片东西掉落摔碎的响声,他告诉自己不要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渐渐能清晰感觉到绳索的松动。 终于,他割断了手腕上的束缚,他慌张爬起,看见胖子正把老二的脸压在桌子上,老二伸出手来,摸到桌子上的一只台灯,狠狠砸在胖子的身上。两人都背对着他,肯本没看见他已经一蹦一跳地退到角落里,开始割他脚上的绳索。 脚上绳子绕的圈数的明显要比手腕上的多,他握住小刀的手剧烈抖动着,他的身体也因为紧张而在微微发抖,额头上早已经沁出汗珠。 终于,绳子全部被他切断了,他拔腿就往门外跑去,老式的卷门在抬起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也顾不得回头看绑匪是否听到这个声音,一心想着赶快逃出去,迈出这道门他就自由了。 可是就在他将门抬起,以为自己即将就能看见胜利的曙光的时候,却看见白玉和老三站在了门外,两人都露出吃惊的表情,显然没有料想会看见他。 可是他脑子里发出的逃跑信号让他连吃惊的反应都省略掉,他擦着白玉的肩膀就要往外跑,却被对方一个拳头打倒在地。他用一只手支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扶住被打晕的脑袋,勉勉强器地站起身,可是还没站稳便又被抓着领口打了一拳。 这一拳来地又狠又准,他再也之城不住,身体向后仰去。接着就听见一声“住手!”,便再也没了知觉。 他晕倒之后,老三立即上前拉开胖子和老二,白玉不分青红皂白,快步走上前来在两人的脸上各扇了一巴掌,还不解气,他又从桌子下面抽出凳子,举起就往两人身上扔,是老三及时拦下他,劝他先解决陈仲武的事情。 白玉点上一支烟,命令他们把他再次绑起来。这次的逃跑计划失败后,他已经完全丧失了动力,一心盼望着大哥快带他回去。 绑匪对待他比之前更坏了,水和饼干都不再给他吃,甚至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他的手腕和脚踝被绳子勒地生疼,疼痛又渐渐变为麻木。 陈仲武讲到这里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格外低沉,他看了看伤口,似乎当时的痛苦再次席卷而来。 陈伯文看着面前的弟弟,无法想象他所经历的痛苦,只能默默注视着他,感觉到此刻的弟弟与以前相比有些区别,如果说出现区别的原因在于他所承受过的这段苦难,让他更为心疼。 忙于事业的他将于家人相处的时间压缩地越来越少,每天与弟弟朝夕相处,他对弟弟的关心仅存在于他没再外面乱惹事上面,而他始终是把亲情放在第一位的。如今看见弟弟的伤心表情,他拍了拍他插着针管的手,让他不要再说下去。 陈仲武的嘴巴却停不下来,似乎要把与世隔绝的三天里欠下来的话统统说完。 何况难得有这么一个与大哥面对面的说话机会,而说话的内容不涉及公司,不涉及股票,不涉及任何与工作有关的内容,他格外珍惜,仔细回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大哥好好地说会话。他觉得人真的很奇怪,总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做着自己最想做的事。 他继续说道,自己在被绑匪狠狠教训了几次之后,身体的痛苦使得他神志不清。他在车库里分不清白天黑夜,因为身边时时刻刻都会有一个绑匪守着,而被紧紧关闭的卷门,早已将外面的世界隔离开。 他用来判断黑夜的方法就是有人睡觉的时候,一般到了夜晚都是胖子和老三交换着留在车库睡觉,那时候他们也不会关灯,而他也已经习惯了每天二十四小时的光亮。 其实,只有当绑匪的鼾声向起来的时候,才是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候,其他时间,他们要么聚在一起打着牌,大声吆喝着,要么与谁打电话,也用着同样的分贝。 所以,当他们终于开始消停的时候,他才能安静地睡会觉,然而即使是这几个小时难得的安静也是在噩梦中度过的。 有一次,他梦见自己出现在大哥曾经在美国就读的那所州立大学,大哥手中捧着奖杯站在前台发言,他站在台下越过人群拼命向前张望,嘴里大喊着大哥的名字,但是他的声音似乎被什么淹没住,大哥发言的声音同样消失不见。 那感觉就像是一张丰富生动的电视画面突然被别人按下静音,他只能看见大哥手中金光闪闪的奖杯和那张一张一合嘴。 惊醒后,耳边响着依旧是绑匪的呼噜声,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环顾四周,心里万念俱灭,那一刻,他真的害怕自己已经撑不到再次见到大哥的那一天。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恋家的人,大学四年也是自愿被送去外国留学。当时,大哥已经在美国上大二,每年都会因为参加各种比赛而在校园里名声噪起,也深得教授们的赏识,可是为了不成为大哥光环下的那片阴影,他选择去了澳大利亚,因为距离美国够远,距离家也够远。 他在没人管没人监督的青葱岁月里与当初奶奶给他预设的道路越走越远,甚至无法无法无天到了欺骗家人的地步。那是一年暑假,他以遭遇绑匪绑架为由,就是为了拿到钱之后在国外多挥霍几天,谁知事情被奶奶飞到澳大利亚后当场拆穿。 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成为陈家的叛逆少年。当初大哥因为学业成绩优秀,学校极其希望他能留在美国,可是继承家业的家族使命让他毅然回绝,一年后,陈仲武也相继毕业,虽然他极不情愿回国,而是拥有更多自己的想法,但是大哥的一句话便让他改变了想法。 大哥当时告诉他:“别忘了你所拥有的一切是谁给你的,而你即将要失去的一切又会是谁来决定。” 他无力反驳,在很多问题的认识上,大哥比他的见解更深,看得也更透彻。回国后,两兄弟开始在奶奶的指导下熟悉公司的一切运转,因为大哥比自己提前一年进公司,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大哥在帮助他。 几年中,对公司投资项目错误的情况下,每次次千钧一发的挽救都是两兄弟的相互配合,而在重大决策的提出与制定上也配合的越来越默契。他们的感情开始好转,直到不分你我。 这其中,奶奶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她苍老的面孔下虽然依旧可以看出当年女强人的那种魄力,但是她更像两个齿轮之间的润滑剂,使得两兄弟能够契合着向前进。 有时,他也会梦见奶奶,也是在那时候他才有大段空白的时间可以将奶奶的身影烙在脑海中,对奶奶的想念也格外强烈。 小时候,因为公司的原因,他和陈伯文的童年记忆中,奶奶所占的比例少之又少,倒是家中请的那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保姆,代替奶奶成为陪伴他们最多的人。大人们有时会问他同一个问题,你是爱爷爷多一些还是奶奶多一些。 实际上,那些不知情的人并不知道爷爷在他们没出身之前就已经去世了,而他与奶奶相处的时间也很短暂,他无法回答,只是木然地看着面前的大人,于是便从小被认为是性格古怪的小孩。 到了第三天上午,他感觉自己全身发热,像被捂进了一层棉被般透不过来气。这种难受的感觉一直持续着,他不禁痛苦地呻吟,可是车库里只有白玉一个人,其他三人迟迟不见身影。 他似乎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一直不停在车库里踱步,甚至出去了十多分钟,将他一个人留在了车库。在关了灯后的一片黑暗中,他似乎能够看见角落里的一块反射着光的玻璃碎片,可是那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逃跑,他的脑袋早已昏昏沉沉。 直到一个男人突然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那一刻他以为伸来的是陈伯文的手,但是他的双眼睁都睁不开,无法看清对方的脸。他听见细微的声响,接着便是绳子被烧焦的味道。 他低头看着那个男人拿着的打火机上闪烁着火苗,他告诉他,如果疼的话就忍着点,其实他那时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当大哥的声音终于在耳边响起时,他依旧觉得一切恍若隔梦,只是弱弱地喊了一声“哥”便没了力气。 陈仲武说到这里,戛然停止。他察觉到似乎聊天的基调越来越沉闷,这本来就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他们都沉默不语,只有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下来。 正文 第039章 处理尸体 听完了陈仲武的对他被绑架日子里的描,述陈伯文心里五味陈杂,但是他依旧表现出他平日中的淡定样子。他联想起自己的遭遇,这帮绑匪实在是惨无人道,把他们都折磨地不成人形。 弟弟问起他这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他并不急着述说。其实在独自一人承担起这么多的压力之时,他极度渴望身边能够有一个并肩作战的人,阿明的出现让他稍感安慰。但是有些话说出来,别人无法感同身受。 阿明的性格与他颇像,对方不说他也不会问。不论是让他跟踪那俩黑色面包车,还是从车库中救出身受重伤的陈仲武,他的困惑可以说淹没了他。 但他通过自己在只言片语中捕捉到的信息,可以推断出这次事件的大概就是,陈仲武不知为何被绑匪绑架,而董事长身为他的大哥一直在拼尽全力来救他。当阿明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他便能够理解董事长不肯向外人透露的原因。 而他却让自己参与了这次的事情中,他只是公司里一个身份低微的小人物,连办公室都没怎么进去几次,但是董事长却对自己如此信任。其实对于陈伯文来说,他当初招阿明进公司就是看中他的一点品质,那就是不在自己职业范围内的事情不闻不问。 有时候会有其他公司的负责人与自己在车里洽谈生意,他们看见阿明坐在车中的时候都会有所顾及,而他便示意他们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对阿明已经十分信任,所以才能无所顾忌让他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真相。 如果当时不是他及时赶到四七工厂,那俩面包车一定已经不知去向,自己也不可能在第三天的找到弟弟。可以说能够从滴水不漏的绑匪手中救出弟弟,阿明可谓功不可没。 如今弟弟问起他的经历,他一时不知从何讲起。但是有一幕画面一直如噩梦般浮现在脑海中,即使现在已经把弟弟救出,两人坐在条件良好、光线充足的病房中,他的心里仍然不得安宁。 他给弟弟削了一个苹果,递到对方手中。弟弟接过苹果,疑惑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他站起身踱步到窗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叹了口气。 他背对着弟弟,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失手杀了一个绑匪。” “咚”地一声,苹果掉落在地上。弟弟吃惊地盯着他的背影,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杀了人!” “他从楼上摔了下去,不过是他把他推倒的。”他转过身,看着弟弟一字一顿地又说了一遍,“不过他已经派人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说罢他又转了过去,楼下不知是谁家的孩子一直在哇哇大哭,他的父母蹲在他的身边不停安慰着。 “哥……”陈仲武只喊了一声,但是声音中透露出无以复加的痛苦。他深深地知道,为了救出自己,大哥为了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的肩膀抖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曾经,他也极为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用力过猛将绑匪从房顶上推下,他们当时谁都没有料到他距离房顶边缘的距离会这么短。但是事实就摆在面前,归根结底来探究原因也会得不偿失,他想,或许他承认了这一点的话,也是对自己的另一种救赎。 陈仲武十分想知道事情的发生原因,但是看到沉默不语的大哥就只能把到嘴的话又生生地咽了回去,但是他又不是那种可以憋得住话的人。阿明早上*将大哥从家里送到医院之后便很早离开,他观察两人的眼神,感觉到阿明过多过少都会知道些什么。 于是,他掏出手机给阿明发短信,问他大哥杀了一个绑匪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焦急等待着对方的回复,但是短信提示音迟迟没有响起,这么久的间断时间更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阿明一定参与其中。 这时,大哥转身来到他的床边,看了看悬在他头顶上的塑料瓶,里面的液体已经所剩无几,他按了床头的按钮招呼来护士,然后走出病房,去向医生询问弟弟的病情。 大哥走了之后,他的手机终于响了起来,他赶紧拿起手机,护士却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让他不要乱动,然后拔掉了他手背上的针管,他又立即换另一手拿手机,护士便忍不住责怪他:“急什么啊,让你别动没听见啊。” 她的脾气比早上的那个差多了,他本想亮出自己的身份来吓唬吓唬她,又觉得这么做太幼稚,也不明智,便懒得搭理她,自顾自地拿起手机。 阿明的回复很简短,只有一句话:你要相信你大哥。 如今,陈氏公司现在成为了c市的企业大亨,影响力已经今非昔比,连掌管公司的大哥也没几个人敢动他,但是杀人这种事情无疑是破坏了大哥的原则。 上学的时候,他便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从来不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更不会主动招惹是非,可是杀人不是小事,杀人偿命,大哥就算是权力再大,又怎么可能让一个死人在世上无缘无故地蒸发呢?他又怎么可以不担心? 他仰起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深深叹了口气。他必须选择相信,他别无选择。 其实,在来到医院之前,阿明接到了强仔的电话:“已经处理好了,没人发现。不过要多加一万,他妈的尸体都发臭了。” 他开着外音,使得董事长也能听的一清二楚。他转过头静静等待着董事长的意见,对方没有说话,坐在后座闭目养神,只挥动了一下手指。 “嗯,除了之前给你的一万定金,剩下的二万块稍后就打到你的账号。不过事情要是败露了,你小心你的脑袋。”他放起狠话来霸气侧漏,以前在赛场上的魄力还没有完全消失。 “他办事你放心,以后有事要是还有赚钱的活可要想着哥们他。”强仔一边说一边嘿嘿地笑。 阿明挂掉电话,嘿嘿的笑声戛然而止。阿明转过头冲他点了点头,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他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不方便与那些黑势力接触,便让阿明帮他联系到一个叫强仔的小混混。 他们事先调查了他的底细,知道他一直独来独往,并没有与谁特别亲近,也没有投靠过哪个黑老大,但是,只要是能赚钱的事情他大概都做过,并且没有在警察那里留过底。所以他吩咐阿明,今天太阳升起之前一定要完成这件事。 就在昨晚阿明从医院出来,他一时还不知该找谁,突然想起自己当年在外省比赛的时候认识了当地的一个拳击手,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两人的实力不相上下,比赛的结果打成了平局。 所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参赛多年,平局的判定结果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而对方也是英雄惜英雄的性格,这两个赛场上的对手便成了赛场下的朋友。 两人聊得很投机,他从对方口中得知他还有一个亲生弟弟在他所居住的c市谋生活,只是弟弟与家中的关系一向不好,所以在外多年几乎没有回来过。前几天弟弟破天荒地给他打来电话,问他借了几千块钱。 他的弟弟初中辍学之后便经常在外地打工,但是每个地方都呆不久,他的行踪从来不给家里人说,有时他们甚至会忘记他,直到过年吃团圆饭的时候才会想起他的叛逆,使得一家人忍不住唏嘘。 应该是实在生存不下去了,弟弟才会给他打电话,他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格外陌生,原先经常叫弟弟的乳名,但是却在那通电话里称呼起他的全名来。他们像两个因多年不见而逐渐生分的朋友一样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他也是在那次才知道弟弟几年前已经在c世定居下来,那里的居民消费高的出奇他也是知道的,于是立即清除多年没再联系的弟弟突然电话来访的原因。果然,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对方才吞吞吐吐问他借钱。 当他在那天与阿明相遇之后,得知弟弟与他在一个城市,便将他弟弟的手机号给了阿明,想让他能照顾着点。 阿明回来之后便向几个朋友打听了这个人,大家听后纷纷摇头,告诉他这个人在道上混了很多年,人称强仔,算不上一股势力,但是也能形成自己的小旋风。他们劝他不要招惹这些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他听后便不再多想。 如今强仔的名字一下子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也是又调查了对方的背*景之后才敢将事情交给他办。 昨晚,整整一万块刚打到强仔的银行账户,他便打了一个出租前往四七工厂,他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找到地上的尸体后,便用事前准备好的塑料袋将尸体装上。他知道一般的纺织厂楼顶都会有水箱,于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尸体拖了进去。 陈伯文不管强仔用的什么方法,他在乎的只是结果。他眼中的寒光,或者只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正文 第040章 强蔚 陈伯文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又跟弟弟陈仲武转述了一遍医生刚刚的嘱咐,让他好好休息,然后打电话给阿明,让他带他回公司。 大哥走后,他百无聊赖,心中的疙瘩根本找不到人帮他解开。他玩了一会手机,突然想起陆婉婷。 这个女人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日子太过短暂,他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后,记忆便似乎将她疏漏了。刚刚被绑匪绑架的时候,他还在心中责怪过她,如果不是她非要让自己去什么苗寨也不会在机场遇见绑匪。 退一步讲,如果不是她在电梯里与大哥发生摩擦,自己也不会认识她,更不会跟她领什么结婚证。 总之,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去责怪她也无济于事,只是忘记问她的近况,像她这种弱女子,恐怕当时被那几个黑衣人吓得不轻把,不过既然大哥没有提到她,那她应该就没什么事,自己也不必担心那么多。 他甚至连他自己都顾不过来呢,他已经弄得一身伤,什么时候能出院都是个未知数,更不要说去找她拌嘴了。 这时,他想起早上的那个漂亮护士。于是,他又按下了床头的按钮。没过多久,那个帮他换输液瓶的护士又走了进来。 “早上的那个护士呢?他要见她。”一见到站在他面前的女人的那张又大又扁的脸,他说话的语气便客气不起来。 “你说晓晓啊,他给你叫她去。”意料之外的,对方比先前客气了很多。她出去之后,没过多久晓晓便走了进来,笑笑地站在床边看着他。 “快坐快坐。他太闷了,你陪他说说话吧。”他冲着对方露出他招牌式的微笑。一般他会这样笑的原因,一是问陈老太太要钱的时候,二是见到心仪的女孩的时候。 晓晓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说吧,你说他听着。” 他没想到她会答应地这么爽快,一时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她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格外像他高中时候认识的一个女同学anne。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特别好,一度成为班里最主要的绯闻男女主角。那个女生他已经好久没见过,以前仅有的几次同学聚会上也不见她的踪影。于是,他便开始滔滔不绝地像她讲起了那个女孩。 真正的快乐,不是狂喜,已不是苦痛,在他很主观的来说,它是细水流长,碧海无波,在芸芸众生里做一个普通人,享受生命一霎间的喜欢,那么他们即使不死,也在天堂里了。 这句话不是他说的,是三毛说的。文艺小青年anne曾把它写在小纸条上,趁着课间十分钟匆匆塞给他。 其实anne不叫anne,她的大名叫强蔚,可她就莫名其妙给自己起了这么个英文名字,她煞有介事地说好多皇室贵族都叫这个。他到现在都觉得俗,所以他一直都喊她蔚。 蔚蓝天空的蔚。 蔚曾经说,在你十八岁时他会送你一个大礼。后来她又说,陈仲武你的大礼送不成了,对不起我食言了。 他回答说,没关系的蔚,你看这离十八岁还有一年零七个月呢,不算食言。他们在饭堂,周围喧闹地他得把声音提高好几倍。 她说,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其实他不想知道,耗子乌龟洗衣粉她什么都能拿出手。可他还是说他想知道,比起让胃受罪他更情愿让耳朵受罪,如果不让她说,她定会吵地他吃不成。 她有些犹豫,或者说是不好意思,咽下几口饭,她终于开口了,你还记得你暑假发给他的那篇文章吗?他把它们投出去了也,投给读者、意林、新蕾、南风,他想到时候就把书拿给你看,然后用稿费给你买耐克的新款板鞋..... “停停停停,”他抬眼看她,“你是不是欣赏问题有水平?哦不,我其实要说的是欣赏水平有问题的。这样的破文章你都往外投,你有没有投去最小说啊你?” 她说:“有啊有啊,可他们没一个理他的。所以说呢,大礼送不成了。我太失败了。” 可是他却认为失败的是他,就好像她拿着他的磁带往别人mp4里塞,都不是一个档次的嘛。他决定对她无语,继续低头对付他的糖醋排骨。 但她显然兴奋得不得了,把手里的勺子耍地花样百出:“陈仲武啊,唉他说你怎么不激动,要不他自己给你那文章打印出来,贴一封面,就贴最小说的怎么样?陈仲武专版啊……” 他说:“你爱贴什么就贴什么吧,贴咱那英语练习册都行。” 不得不承认,他心里还是有触动的,难怪她之前常常一声不吭地从书店抱回好几本杂志。只是他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粗心男生,他只是觉得那天的排骨腻了点,却没有察觉强蔚后来失落的表情。 高一暑假,他的强蔚同学失恋了。烈日当头,她打电话喊他去上网,他含着冰棍说不去,她便主动要求掏钱请他,外加一瓶雪碧。他说那好吧。挂了电话,冰棍上的水已经又湿又黏地滴了他一身。 网吧里,仅有的两台空调被几十台机子牵制地苟延残喘,他目不转晴地盯着前方玩地大汗淋淋,拽的要命,早把强蔚给忘了。天快黑时,他们才脚步踢踏往回走,蔚看上去很不高兴。 他问她是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他是在明知顾问,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情问题上,他的智商是三级残废。 她径直走向路边,那里有个水果店,门口摆着鲜艳欲滴的樱桃,他正渴着呢。谁知到她大小姐直接坐在马路牙子上哭起来。 他急了,说起话来结结巴巴:“干嘛呢你?你你呢......别哭啊,这这这......人家都看着呢!” 她哭得更厉害了。推着车的老爷爷跑过来问他,这姑娘是不是饿的,要不买几个新鲜包子。他心想,老天爷,你收了他吧...... 后来她是怎么好的,他也忘记了。他们没回家,去步行街吃了两碗麻辣烫。 她很愤懑地说:“陈仲武,我他妈真是瞎了眼了,男生都不是好东西!” 他一边往碗里倒辣椒油一边附和着:“对对对,男生都他妈不是好东西。说完他又觉得不对劲,急忙劝她,你看也不能用“都“这个字,太极端了。也有好的,谁叫你没遇上。不过你总会遇到的,是时机未成熟。” 她没理他,昏黄迷离的灯光下,他们眼中都噙着泪,他是被辣的,她是真哭了。于是他用手捧住她小巧的脸蛋,腾出手指擦她的眼角。 他始终记得自己当时告诉他的话,他说,人本来就是孤单的。只是有时候幸福感包围了你,让你产生错觉而已。他正是看破了这一点才一直能够自由自在。 她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仿佛要看到他心里,看得他心虚。然后,她拂开他的大手:“全世界都孤立你了他也不会不理你,你是他唯一的哥们。见他没变态,她又掷地有声地加了句,“真的,骗你不是人!” 他立即答应着,说她说什么他都是相信的。其实,只是他没想到她会把他们的友谊看地这么重。她帮他抄作业,她把手机借他用结果被他们班主任没收她也不生气,在他被其他女生缠着的时候时找到她便绝对可以摆脱掉那些麻烦......那一刻,他差点被胸口喉咙鼻腔里的酸气呛出眼泪。 听到这里晓晓忍不住笑出声来,问他上学的时候到底跟多少个女生纠缠过。 他却一本正经回答他是一个专一的人,从小到大都没追过几个女生。晓晓不相信,他又孩子气地加了一句:“真的,骗你不是人。” 接着,他继续一边回忆一边讲述。高中毕业后,他独自出去玩,坐在开往s市的火车上,窗外夜色正浓,往日的点滴如同汁液在他心脏边缘蔓延。他要去的那个地方与他的家乡隔了一个省,也就是说,从高中一来这是他与强蔚分别最远的一次。 在去s市前一天,他们一大群人在ktv嚎歌,光影陆离中你搭着他的肩膀说:“陈仲武你知道他为什么和你做了三年朋友吗?就因为不管他什么时候喊你出来你都没有怨言地陪着我,就因为你说过我们是好哥们,别以为你毕了业我就烦不到你了……”她满嘴酒气,渐渐就口齿不清起来。 他抓过她的手劝她不要再喝。他感觉到她已经喝醉了,却终于说出了她憋了很久的话。 事实上,他最怕她这样,因为她总能不合时宜的让他感动,在这种即将分别的时刻,酸胀难忍的感觉汹涌的从骨子里折磨他,不让他屈服就死不罢休,绝对牛逼。 那天上火车时,他屁股刚挨座做就收到蔚的短信,她说,她昨天梦见他以前给他的那篇文章光明正大地码在最小说上,梦中他激动地痛哭流涕,她哈哈大笑起来,接着说,原来只有做梦才能见着他哭。 他想着,她没有看到昨天在ktv,那个18岁的高大男生缩在沙发角落泪流满面的样子。当然,他也不会让她看到。 青春就是一场盛大的演出,帷幕落下,一切沉寂,他也已经回不去。 正文 第041章 勾起回忆 晓晓托着腮,认真听着陈仲武的讲述,他的声音越来越深沉,尤其是说到已经好几年没见到强蔚的时候,他心中有难以抑制的酸楚。学生时代的单纯小时地无影无踪,只留下虚空的回忆让人与现在的字迹对比,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当初自己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她给自己产生的影响并不大,却难得的占据了他的少量的年少记忆中的大部分位置,面前的小护士让他对她的想念泛起了一点。他本来就是把什么都看得很开的人,所以当回忆结束之后,他也从忧伤的气氛中脱离出来。 “作为交换,他也应该给她讲一个他的故事不是么?”他嬉皮笑脸地说。 晓晓放下托着腮的双手:“之前咱们可没说过要互相交换的,是他自己愿意讲的,又不是她逼着他。”她把脑袋转向一边,“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可跟他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她现在什么样子啊?”见她不搭理他,他继续穷追不舍地问,“他倒是说啊,她现在什么样子。” 她看着窗外和煦的阳光,若有所思:“今天天气真好,她推他出去走走吧。” 他一听这话心里离立刻乐开了花,这个病床还不足他的床的一半大。虽然是昨天才进的医院,但是他早就呆不住了,身体状况好一点之后就已经开始身在曹营心在汉,再不出去走走,没病都能憋出病来。 事实上,他小时候就是这样。上小学的时候,他因为成绩不好而经常别奶奶关禁闭,只要考试不及格就会至少在家被关上三天,低于及格线再加一天。这对于生性好动的他无疑是比不吃饭还要严重的惩罚。 那时候,小小的他总会趴在窗台向外张望,他们住的高档小区里绿树茵茵,但是依旧显得很没生气,他想起同学们在课间讨论着从自己的窗外都没看见些什么,有的能看见大马路上的汽车,有的能看见一条缓缓流动的河,有的是看见疾驰的火车。 他上小学的时候,陈氏公司已经拥有巨大的资产,陈老太太已经身价过亿,但是出于“男孩穷养女孩富养”的老式心理,她让陈家兄弟两人就读在同一所普通小学,与那些父母多是普通工薪阶层的孩子交朋友。 所以,他并非像那些从小便就读在贵族学校的有钱人家的小孩,并未沾染上自命不凡的傲气,与他接触过的人大多认为他更像一个平民王子。 每次他都积极参与到大家的讨论中去,那一次,当他说起自己看见的是一栋栋别墅,当他说到别墅的时候,甚至没人知道那是什么,即使能有一栋别墅是大部分成年人的梦想,但是年幼的他却因为自己无法与同学们聊到一起而倍感失落。 当被奶奶关禁闭的时候,他常常会趴在窗台上向外张望,十分渴望自己能够生出一对翅膀,然后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他要去看灰尘扑扑的大马路,去看河流往哪个方向流,去看火车里是不是载满了人。他想一直飞一直飞,最好再也不要回来。 可是如今当他已经羽翼丰满,足够让自己起飞的时候,却格外怀念小时候那段被关在笼子里的日子,这当然是那时候的他无法预料到的事情。 即使奶奶对他要求严格,但是一般情况下最后关四天便放他出门,并不是说奶奶心软,而是他没没到第四天的时候就会开始毫无征兆地发烧或者拉肚子,趁着这个机会他便可以吵着闹着提出任何要求,而当自己再次重新获得自由的时候,身上的毛病便立即好了。 因为陈老太太那时的大部分时间都花费在了公司上,所以他一吵闹起来便会弄得家中的保姆手忙脚乱,也不能因为这件小事给她打电话,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了他去,等她回来之后再汇报白天的情况,她也只能无奈作罢。 这样闹了几次之后,她便不再相信她这个最爱调皮捣蛋的孙子,吩咐下去不管他怎么吵都不许继续放任他,之前额几次虽然是他半真半假糊弄了过去,然而有一次,他是真的肚子疼地不得了,最后甚至送去医院。 从那之后,陈老太太便不敢再关他禁闭。事实上,他事先就早已准备好一瓶过期很久的牛奶,一直藏在床下,当自己的小把戏无法骗过奶奶之后,他便一口气将牛奶喝完,才用一段苦情戏为自己获得自由。 “想什么呢?”晓晓凑到他面前来,挥了挥手,疑惑地看着他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来。 “没什么没什么,走吧走吧,再不出去走走我都憋出病了,我要真是无聊死了,他们医院可就出名了。” 在住院部前的小公园里。,晓晓推着轮椅里的他缓慢前行,阳光照在他的头顶上,将他的头发染上一层金黄色。他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扭过头来跟她聊天,有时与身边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们一同欢笑,她突然觉得自己变得老气横秋。 她从医学院毕业之后便来到这家医院,一呆就是四年,她与陈仲武同岁,但是看上去却比他大个两、三岁,生活的压力无法让她像他那样无忧无虑。 他之前将过的高中回忆并非没有引起她的沉思,青涩的年纪谁都经历过,她并不是没有可以用来述说的故事,而是那个故事的结局不太好,她在里面扮演的角色也令她日后想起时倍感心酸。每个人在一生中都会遇见无数的人,但是只有那么几个人才能决定自己的悲喜。 楚戈,就是其中一个。 也是在她的高中年代,她因为中考失误而进了一所普通高中,成绩优异的她没想到自己会一时失意,原本以为自己会在这所平庸的中学度过三年,但是却意外遇到了那个令她至今难忘的人。 高中开学后,第二次撞见他是在学校医务室。她躺在病床上揉肚子,夏日热烈的阳光照地连空气都懒阳阳的。一个身材高大瘦长的男生走进来,见到她后微微一怔,她的心跳突然没出息地乱了分寸。 她一直盯着他皱巴巴的校服,他冲她微笑,嘴角那个俏皮的弧度像是挂着一道明亮的彩虹。她心想怎么他认识她么,还是她的嘴角没擦干净。她想伸手找可以反光的物体,可肚子一阵胀痛把她刚伸出的手又扯回到上面。 他问她:“他是生病了吗?”她想着,废话啊,没病谁来这里。看在他长得帅,她还是尽量维持淑女形象。她说,吃太多凉东西,忘了她今天来例假。好吧尽管这个淑女形象不是太成功。 见他面露尴尬她,赶忙转移话题:“他受伤了,他胳膊上涂的碘酒够淹一老鼠洞。” “是骑自行车摔的。”他耸肩坐到床边。她才不信,难不成把眼角也摔出一片淤青?见她没说话,他又开口:“她叫楚戈,她认识他。”她顿时心花怒放,能面朝帅哥已经很春暖了,被帅哥记住简直春到暴了。 “在冰淇淋店,他走过她身边时手里的冰淇淋蹭到她的袖子上。那件衣服可是生日礼物啊,她回家后搓到两手发软。”真糟糕,她清晰地听到心里那朵小红花呲地一声焉下去,如同扎破的气球。她眼里写着难道他是来要钱的无限无辜看着他。 “不过那件衣服洗干净后就再没穿过。”他语气中流淌着不自觉的失落,那感觉就像她面前这面粉刷雪白的墙,不知被哪个学生踹一个黑黑的脚印让人不自在。 他低垂的长睫覆着她小心翼翼的猜测,她不知道平日伶牙俐齿的她怎么突然变得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看见温情就避而远之的她怎么心里顿生无限柔软。 “他要好好休息,祝他早日康复。”他起身向门口走去,留她一人在他身后兀自空落。她怅然若失地看着楚戈坐过的微陷的床单,手心有粘湿的汗渍。窗外响起刺耳的汽车汽笛声。 她默默想道,楚戈不会知道她为什么在来例假时不珍惜自己身体吃那么多凉东西,他更不会知道她是多想让他遇见她在她最美的时候。 不久之后,他们便以正式的男女朋友身份在学校内外成双入对。学校对面的拉面馆里,楚戈坐她对面熟埝地把她碗里的葱花夹到他碗里,这已经第二次了。她疑惑地看着他,他停下来尴尬地说对不起,解释说凌珠很讨厌吃葱,每次都得让他帮她清理干净。 “我知道了,没关系啊。”说完她只顾埋头吃面。她知道她是口是心非,心里泛着酸胀的难过。“他已经成为自己的男朋友了,但是他却一直没有忘记凌珠。对不对?”她忍不住问道,接着是一阵沉默。头顶的风扇振振有声地转着,要知道她是鼓起多大的勇气,她怕她会得到失望的回答。 “晓晓我现在和他在一起,我们不要说她了,好吗?”语气像是祈求,然后把牛肉片全部夹进她碗里。 正文 第042章 那些过往 店里的喧闹声小了一些,晓晓却希望可以再多些声音来填满他们之间突然出现的沉默。 但是,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干嘛自寻烦恼呢?只是他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突然要自己做她的女朋友,这一切不可思议地让她不安,因激动刺激而让人微微颤抖,生怕捧落一点点。 她知道这不是梦境,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她触摸到他突出的眉骨和他冰凉的耳垂,他在单元楼下的路灯旁轻吻她,耳边感觉到昆虫翅膀的振动,他骂她笨地跟猪一样她也不生气,他在大会散场后蹲下给她系鞋带。 她告诉自己,晓晓他是上辈子烧高香了吧,能遇到待他这么好的男生,他该满足了。 他们吃罢回到学校,路上依然撞见几双意味深长的眼神。快到教学楼时,凌珠咚咚咚跑下楼,长发披肩的漂亮女生立在晴空下,身上散发的青春无敌撞上夏季独有的天真冲动的气息,连浮云都以完美的姿态静止下来。 然而当女生与她擦身而过时,她却分明听见对方从牙缝里挤出的“贱人”二字。作为楚戈的前任,是被他紧握的她的手刺痛了吧?她低下头,耳旁又响起其他人的风言碎语。 她甘愿被人指指点点,她甘愿把她的自尊奉献出来任他们践踏解气凑热闹,好强的晓晓没有懦弱,她只是为了一个人不惹事生非,享受内心巨大的安心与平凡而乐不思蜀。 事实上,她的个人感情并不像她当初认为的那么简单。在遇见楚戈之前,她已经为了一个男生而伤心。 某一天,上着令人昏昏欲睡的历史课,座位上甩来从作业本上撕下的小纸条,她打开后看见了熟悉的字体:晓晓,他觉得他可靠么?刚刚还为了她和别人打架,转眼又去追他。 她面无表情地在下面写着:郭恬子小姐,他觉得他可靠么?刚刚还说与她生死不离,转眼又拥他入怀。 她懒地动,让同桌帮她传到前排。其实她没一点报复的快感,真的没有。耳畔是日复一日声势浩大的蝉鸣,它们或许是在盲目宣泄对世界的不满,又或许是热烈捍卫铺天该地的阳光。 左手食指上被刀片划破的伤口已经不疼,结着突出的干裂的伤疤,特别难看。 她闭上眼,在这之前,她只是个与好学生无缘离坏学生不远的中不溜秋的角色,她以为谈一场恋爱就可以让她在家庭之外占着温暖的一席之地,她以为付梓东真能带给她想要的未来。 可老天作怪,故意让她无意看见郭恬子的手机短信,她该怎么忍受她的好朋友与她的男朋友对她的背叛呢?她是不是真该牵着郭恬子的手听她哭诉在认识她之前就已暗恋梓东,然后苦口婆心顺水推舟好人一生平安地成全他俩?为了那醉翁之意不再酒的友情而去放弃爱情? 她可没这么伟大,于是不伟大的晓晓把吃剩的冰淇淋砸在对方新买的匡威上,不掉一滴泪转身就走。那天她坐在台阶上冰淇淋一个接一个地吃,然后就捂着肚子去了医务室。 那是她失败的初恋。她只想抓住无望生命中一点点苍白的光而已,仅此而已。当她后来遇见楚戈之后,她的生命中便又出现光芒。 有一天中午,她从沉闷的家中离开去找楚戈。楼道中清晰回荡着沉重的脚步声,她低头看着短裤上那块不大不小的油渍,他们又是这样。 只因为母亲嫌父亲菜咸地吃不下饭,没吃完就吵起来,接着是持续的冷战。父亲拿出钱打发她出去吃,半旧的五十块钱被她捏地快要散架。上次为了夺下母亲手中的刀而被意外划伤的手指隐隐作痛,她买了一大堆零食,然后打车去楚戈家。 他在电话里告诉她周末他父母不在家,他可以陪她。心情不好时吃甜食是她从小便养成的习惯,唯有依靠不可抗拒的甜腻味道来中和身体中无处不在的酸楚和苦涩。 楚戈穿着普通的短袖短裤,光脚来给她开门,眼前是多了份懒散的英俊少年。她扑上去脸贴着他温热的胸口,扑鼻而来的洗衣粉的味道令她心安回想童年时代,枕着父亲的宽大胸膛在浮躁闷热的黑夜入梦。 她的眼睛瞬间被泪水胀痛:“楚。”她小声呢喃。 “他怎么了?好了好了,真像个小孩子。”他用欣长的手指摩挲她的头发,安慰着。 楚戈的母亲在阳台种了几大盆栀子,洁白丰硕的花朵旁边挂着紫色的水晶风铃。他们躺在客厅的地板上,楚戈摘了一多栀子花别在她漆黑的发间,简直浪漫地不像话。 她贪婪地吸了一鼻子的芬芳,那一刻她真的忘记那么多不快乐;像从春暖花开中刚打捞上来。曾经的三毛从忧伤的水仙花,戏剧性地变成快乐的小妇人,那么她认为自己是不是也可以从失望中解脱,再次以飞蛾扑火的姿态奔向她喜欢的人。 她承认她花痴,但是当他在那节天杀的体育课把中暑昏倒的她背起时,她就知道她败给他了。她根本不会困惑他的出现,她心干情愿相信是命中注定,是老天有眼大发慈悲。 当时极度的晕旋也容不得她再浪费脑细胞思考这么复杂的问题,陷入感情的晓晓就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女孩,唯有他坚实的背是她唯一的清醒。 楚戈抓起她的手指,把那道丑陋的伤疤放在唇间,说:“晓晓,我心疼。” 她疲惫地微笑,伸出另一只手抚摸他垂下的眼睑。他睡觉的样子像只温顺的小兽,鬓角的发丝在耳边轻柔地抚动,呼出的气息和若有若无的花香将她团团围绕。她更爱他此刻的忧郁,这个容易满足的她幸福地快要死掉。 她起身打开他的迷他音响,是好听而陌生的女声:“以前的以前谁在歌唱,多久的以后凋谢忧伤。那片春天开过,他她都难忘,很难忘……”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小王子》,书中的小狐狸对小王子说:“对我来说他还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他,他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他来说,我也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他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 她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在驯服之后就被他抛在森林里找不着北。这时,阳台的风铃叮当脆响响声,如眼泪撒满一地。 后来,事情的发展并未一帆风顺,而是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从来都不知道厕所墙壁的瓷砖会这么冰,冰到刺骨,伴随的是痛还是恨,她不知道。两个女生用力按住她的肩膀,把她逼到墙角,旁边一个女生露出的十个脚趾,大红色的指甲油斑驳斑驳地贴在上面。 凌珠站在她面前飞扬跋扈:“难道他不知道吗?他喜欢的是我,没他的份!”她冷冷直视着她,其实她是在笑自己怎么没出息到这种地步,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她盼望着会出现英雄救美的桥段,念着老天爷再次赐予她好运。 “昨天他也看到了,是他主动来找我的。我们的误会已经解除了,他是在利用他故意气我,他个傻子还不知道吗?他根本不喜欢他。”凌珠的声音因激动变地异常刺耳。 她失望极了,原来真是这样。但是她不怨楚戈,只是觉得他是有多傻,把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爱拱手相让,让凌珠受这么大的伤害。不过她觉的自己更傻。 “滚,他们都他妈给我滚蛋!”她低吼,牙齿紧咬,双手撑墙,支撑着她快被愤怒和耻辱压垮的身体。她心想,自己一定会被他们嘲笑死的吧,她真该狠狠扇她自己。 “这里有五百,他不要再对他死缠懒打了。还有,今天的事不许告诉他。”她抓过她手中的钞票,撞过她的肩膀离开,像之前与郭恬子决裂时义无反顾的离开一样。只是这次她终于泪流满面。 她用那五百块钱买了一条名牌裙,从商场出来之后,她郁闷了一会,早知道这么贵她还不如买mp3听。然后又开始骂自己,晓晓啊他真是无药可救了,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回家后,她关了房间门从购物袋里掏出裙子。镜子前的她从来没这么美过,优质的蓝色布料下裹着的纤细身体。两行清泪莫无声息地淌过,楚楚动人。虽然她无法在她最美的时候遇见他,就让她在最美的时候离开他吧,至少会让他记住她。 她一直都在想,哪天他会不会为她吃醋和别的男孩子打架擦破手臂;他会不会怕她生气,把她送他的t恤耐心洗净;他会不会替她解决掉她不爱吃的东西,并形成习惯;他会不会在风铃上刻上她的名字,在每次浇花时都久久凝望。 在凌珠找到她之前,她曾看见他与凌珠拥抱,那天他骗了她,他没有去机场接他母亲,而疑心重的她跟踪了他,于是便提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可她不恨他,真的一点都不恨。她也不恨郭恬子和付梓东,爱情本就是自讨苦吃,是她太不幸了。她得不到的幸福干嘛还不让别人得到呢?她只是看不起他们。 正文 第043章 抢救 阳光照射下来,陈仲武感觉全身被温暖包围着,自己好像已经大病初愈了一样。晓晓将她推到公园里的长座椅旁边,她的脚已经走地有些酸痛,可是在林荫小道上转了很多圈,依旧没有看见空出来的座位。他跟那些小孩子玩得乐不思蜀,几次提醒他都没有用。 晓晓只能无奈地一边走一边捶腿,他扭过头来,笑嘻嘻地问她:“累了吧,不然我把我的椅子让出来给你坐,”他拍了拍大腿,“或者坐我腿上。”她轻轻地敲了敲他的头,这个温柔的动作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被老师批评一样。 做护士这一行最需要的就是耐心,她已经做了四年,所以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不然面对像陈仲武这种整天嬉皮笑脸、爱开玩笑的人早就要被他气地无话可说。 “对了,其实你自己也可以走的,根本不需要我推你,我就先走了。”说罢之后她面带微笑地观察他的反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可不信办法镇住他。 学生时代的她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汉子,走起路来都风风火火,参加工作之后,即使收敛了一点,但是她也绝不像她表面看起来的这般柔弱。只是身为护士,她必须对待病人温柔体贴。有时遇见故意给人刁难的病人她也能应对自如,早已练就了风动心不动的本领。 “别啊别啊,我开玩笑呢,我是病人,我可没力气自己扶着轮子往前走,要不然我们去草坪那里歇一会。” 她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还真的被他给缠上了。她把他的轮椅放稳之后,找了一块比较干净的草地坐下。温热的微风轻轻抚着脸庞,她侧过头便看见他下巴上一层短小的胡渣,她突然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不得不承认,他是她自毕业以后遇到的最令她怦然心动的人。 但是她已经不是原先那个横冲直撞的女孩,在对待感情上多了几分理智。高中毕业后,她放弃了自己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考古专业,而是随了父亲的愿选择了医学院,他明白一份平静的生活得之不易,她的梦想也应该是建立在先是的基础上。 她生在南方,继承了江南姑娘的白皙皮肤和水灵的大眼睛,追过她的人自然不在少数,可是她却迟迟不敢再深陷感情的深渊,年少时候的记忆她至今无法释怀,与楚戈分手当天的种种细节还历历在目。 那是凌珠找过她后的一某个午休时间,若大的操场空无一人,他们曾在这里第一次牵手。 她记得自己当时刚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虚弱,可看见他了之后,恍然间生命里便被他塞进大把光束,现在他要来把他们残忍地抽离掉,但是她一直坚信,不是她的她终究得不到。 凌珠和楚戈并肩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凌珠那天穿了一身普通的牛仔裤和白色t恤,而她打扮地更像一个脱俗的公主,可是再怎么吸引眼球她都无法挽救残局了,她成为了一个局外人,这才发现他们才是最般配的情侣,被打回原形的她算地上什么呢? 她深呼吸,一步一步走上前去,甘肃自己忍住不要哭。楚戈看见一袭蓝裙的她后眼睛一亮,刚想说什么却被她抢先一步:“你不需要说对不起,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话一出口她的脑海中便出现了另一个声音:“你是善良还是愚顿,这个站在你前的骗你感情、给你耻辱、该死的混蛋你怎么还能坦然面对呢?” 她低头顿了顿,然后再次抬起头看着他,凌珠走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膊,挑衅地直视着她。 她的语气无比冷静,而他却在两个女生双面夹击的情况下有些局促。他看了看紧贴在他身旁的凌珠后点点头,说:“你问吧。” “你有没有真正喜欢过我,在那么一刻?”当这句话终于出口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加速,而等待对方回答的几秒钟里心跳又仿佛静止了一般。 他点头,炯炯的眼神逼进她的瞳孔。她突然发现几天没见,他竟然瘦了。她忍住去伸手抚摸他的瘦削脸庞的冲动,动人一笑:“我说过的我很容易满足,一刻就够了。” 凌珠使劲儿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气急败坏,他低头不语,看着自己的脚尖。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今晚她就要走了。她转身离开,喧闹的蝉鸣没玩没了,而她的心里终于平静如湖。她默默说着,再见,再见了我亲爱的楚戈,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听不清。 半个月之后,她的父亲给她办了转学手续。坐上北上的火车,她在枯燥的旅途中醒来,扭头看见父亲疲惫的面容。 “晓晓,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爸爸知道你会厌烦,爸爸太急于让你做正常家庭的孩子,以后爸爸一定好好照顾你,就我们俩相依为命。” “爸……”她只喊了一声,便哽咽地说不出话,把头靠在父亲的胸口。 父亲与母亲离婚未尝不是件好事,在母亲出轨的事情败露之后,父亲依旧念着旧情,好心把房子留给母亲,带着积蓄和她投奔北京的大伯,至少不合的一家人终于不再彼此折磨,伤人又伤己。 窗外是被雨困住的世界,雨滴匆忙急迫地打着玻璃窗。她开始想念第一次见楚戈时,她是不修边幅的普通女生,再次相见后,他们窥见彼此彼的狼狈,怀着各自的心事,像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一样站在夏天的尾巴上,翘首天边余温尚存的一丝残阳,隐忍而又有所希翼。 如今,分别之后他们手握彼此的温暖,将它镶入血肉镶入骨髓,从而成为阻挡风雨的抗体和面对爱情的免疫,轻松而又莫名心酸。心中的伤口可以呼吸,生命旺盛,悠扬地足够让他们去吟唱。 她知道他不是她的出口,但不可否认他曾带给她恍若救赎的光芒,可是它太过明亮,让她以为闭上眼也能被它牵引,也多亏它的明亮,让她连遗憾都如此短暂。 正当她继续神游的时候,忽然听见身边的他大呼了一声向前栽去,她吓得立即伸手扯住轮椅的扶手,可是他正好停在了一个缓坡上,轮椅的速度比在平地上快了很多,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光滑的扶手从她沁有汗水的手心滑落。 他冲出去几米远之后,轮椅的轮子被草坪与人行道之间突出的路埂碍住,轮椅颠簸了一下失去平衡,他随即被甩出座位,在完全倒在地上之前,他的前额一下子撞在了面前树立的一根粗壮的树干上,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连三秒都不到。 晓晓赶到他身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不禁惊恐地捂住嘴巴尖叫一声,他晕倒在地,她立即招呼闻声而来的医生护士将他的身体在地上摊平。她将双手叠起按压他的胸口,又不停地按他的人中,可是他依旧双眼紧闭,没有一丝反应。 两个身强体健的男护工赶忙将他抱起,重新放回轮椅。她推着他在众人的拥护下赶往急救室,看着他的脑袋沉重地垂在胸前,她着急地都快哭出来,不停自责。如果不是自己的疏忽,他便不会出意外。 他昨天才进的医院,大病还未痊愈,今天又受了伤,万一出了差池,撞坏脑袋,自己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还不知道他的家人会怎么怪罪自己。 她想起看他住院的时候一直有一个表情冷酷的男人来看他,那个男人与他的相貌一模一样,几乎无法分辨,只是比他显得老成很多,两人一定是一对孪生兄弟。 不过那个男人一看就是公司高管,那种人最目中无人了,自以为自己是社会精英而不顾他人的感受,自己只是一个小护士,每个月的工资都不够自己花,更不要说补偿他这次的受伤的医药费了。 上午她在去给其他病房的病人换药的时候,亲眼看见比自己年长的陈护士从他的病房出来之后,那个男人突然站到她面前,神情冷峻地说,对他弟弟客气点。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但是却字字如针,连站在一旁的自己都不寒而栗。 他的哥哥有一种让人不忍直视的寒气,与他这个阳光大男孩的形象格格不入,多么奇怪的兄弟俩啊! 这是她在医院呆了这么久第一次出差错,偏偏还摊上这样的一对。等在急救室门外,她一边踱步一边思考着该怎么跟他的哥哥解释,想到他盯着人看的那种眼神,她就已经足够不知所措了。 正当她焦急等待的时候,走廊里传来噔噔噔的的声响,糟了,一定是护士长,她的身材有她的两倍大,走起路来,踏地的力道都能让人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她胆战心惊地抬起头,果然看见护士长正怒气冲冲地向她走来。 护士长还没来到她面前,与她有三米多的距离,便没好气地说:“李晓晓,过来跟我解释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044章 日记 陈伯文赶到医院的时候。陈仲武已经陷入了沉睡。他看了看弟弟前额上的淤青后推出病房,找到主治医生了解事情发生的原因。 事实上,当时晓晓并没注意到陈仲武身边的几个正在玩耍的小孩子,其中一个小男孩将一个小女孩推倒在地,而女孩在倒地时双手下意识地在身边乱抓,寻找支撑物,谁知正好按下了陈仲武轮椅上的控制杆,轮子这才失去阻力向下冲去。 但是晓晓对当时的情况一无所知,她在护士长面前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好,对方等地不耐烦,一句扣奖金便将她打发走了。 主治医生便更不清楚发生了些什么,他说把晓晓叫过来问个清楚,陈伯文却摆摆手作罢,还好弟弟没有被撞成脑震荡,躲过了一劫,也令每个人虚惊一场,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再怎么为难那个小护士也是无济于事。 于是,他便提出换护士的要求,头发快到脱光的主治医生连连答应。 天黑之后,他开车回到家中,他自前天离开家后第一次将车子驶进家门。奶奶坐在客厅里戴着老花镜织毛衣,桌子上放着微微冒着热气的饭菜,他倒了一杯茶水放在奶奶面前,然后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摘掉她的老花镜。 奶奶放下手中的毛线,将长满皱纹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温柔地说:“你回来了,吃饭了吗?桌上的饭菜还没凉。” 他低下头,突然觉得自己欠了奶奶太多。这时,他注意到家中竟然如此安静,他环顾了一圈,问道:“陆婉婷呢?她昨晚没回来吗?” “回来了,不过今天又跟着刘女士来去了强蔚生前开的那家咖啡店。”说到“生前”两个字的时候,奶奶不自觉得停顿了一下。 “强蔚?她是谁?” “是小武高中时候的好朋友,我以前从他口中听到过一两次这个名字,因为姓氏比较少见,就印象比较深刻。刘女士今天上午老家中找小武,我告诉她小武去国外还没回来,她便给了我一张名片,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他从奶奶手中接到一张精心设计的名片,上面写着“an咖啡”“刘心经理”等字样。他心生疑惑,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而陆婉婷又怎么想到跟她一同去那家咖啡店,难道她之前认识强蔚?那样的话,她岂不是知道自己与陈仲武的身份了。 “不过你放心,婷婷并不知道你和小武是兄弟俩,”奶奶继续说,“她看见刘女士带来的一张合照,上面是高中时代的强蔚和小武,她把小武认错是你,便以他的妻子的身份要求去拜访一下强蔚生前居住的地方。哎,这孩子也真是闲不住,跟小武小时候一个模样,脚上的旧伤还没好,不知怎么的还添了新伤,可是却非要去。” 对于奶奶来说,强蔚只是与自己没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当她得知她去世的消息时,也因为是身为她的好朋友的奶奶而表示哀悼,陆婉婷就不一样,她想抓住一切可以了解陈伯文的机会,但是她并不知道照片上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 奶奶无法向她说出真相,不过既然强蔚已经去世,便不怕她会知道这件事情,加之坳不过她的倔脾气,便由着她去了。 身着一身职业套装的刘心开车载着陆婉婷,她本想从对方口中的得知更多关于强蔚的事情,但是碍于担心会对死者不敬,便迟迟没有开口。她不时偏过头看着对方的侧脸,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与她的小贺小姨格外相像。 她不禁感叹这个世界的奇妙,于是便以此聊起来,她没想到刘心并非她表面看到的冷若冰霜,说起话来十分谦虚和蔼,两人聊着聊着便来到了一家装修精致的咖啡店门前。 她下车后走进咖啡店,刘心向店内的服务员招呼了几句便离开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今天早上按照强蔚生前给她的地址去找陈仲武的家一家耽误了很多时间。 刘心离开后,陆婉婷显得更自在了一些,她开始仔细打量这个面积并不十分宽敞的小店。店内的墙壁别粉刷成灰白色,但是一幅幅色彩艳丽的壁画使得整个空间的色调又明亮起来,天花板上的乳白色吊灯低低地垂在每个餐桌上方,桌面上铺着镶有蕾丝花边的桌布。 在车上的时候,刘心告诉她,这家咖啡店正式开业之前,大到装修小到餐单都是强蔚自己设计,她从来没有学过美术,却对色彩的掌控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她去世之后,按照遗嘱这家店的归属权划到了母亲的名下。 刘心去陈家的原因,强蔚在遗书中写得清清楚楚,她没有提到陈仲武的名字,只是说那是她高中时候最好的朋友,让她把那张照片带给他,那是他们的毕业照,毕业之前他们闹矛盾,陈仲武一气之下当面撕毁了照片,在他离开后,是她将照片的碎片拾起,又拼接完整,保存到现在。 陆婉婷听了这些之后,对陈仲武的过去越来越好奇,但是她更好奇的是那个能成为他最好的朋友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于是才决定来到这里,来了之后,她默默想着真是不虚此行。 咖啡店的一角挂着一张小巧的原木书桌,上面只摆放着两个厚厚的笔记本,她一一打开,其中一本是供店内客人留言的留言本,而另一本却是一本日记,竟然是强蔚的日记。 “小姐,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吗?”服务员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看来您也是对我们前任老板的日记感兴趣啊。她的事情您应该听说过吧,把自己的日记放在这里让客人们翻看也是她的遗愿,是想以这种方式继续存在在这个世上。” “那她一定是对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留恋。”她不免伤感起来,服务员微笑着给她端上一杯拿铁,接着去招待其他客人,留她一个人坐在书桌旁继续翻看。 看着看着,她的心中泛起酸酸的感觉,就像是吃进一颗酸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日记上写着的大都是强蔚的内心世界,记录的内容最早是她的学生时代,幼稚的文字里流露出满满的内心独白,即使有很多话看是去让人不知所云。 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生活很诗意,也很孤单。这种性格的人真的能跟陈伯文成为朋友吗?还是说自己对他的了解远远不够。 其中有一段令她印象深刻: 降温后r留言说梦到我们讨论函数题,梦真不能当真,我的函数毫无生机,那就自我原谅。手机被胡乱抓起时显示的三点,前一秒的梦境已经遗失。最近的梦中每晚延续着同一件事,每晚他们都一个一个在我面前消失,莫名其妙吧。 r看上去冷冰冰,其实她是彩色的。那天下午的34c把天空烫蓝,操场烫绿,还把她的眼烫地格外黑,她陪我逃课去操场,而她认真时候何尝不让我感动,尤其在晚读拿到她传来的小纸条,上面写着我出错的试题解析。毕业前,她站在五月的告别会上送我一个背吉他来找我的浪漫,她是朋友更是战友。 才听了travis的三张专辑,真心喜欢吉他果酱搅浓空气。厚颜啊厚颜,残了手也不知d和弦按在哪里,不能让吉他班的蔡老师知道,不然该骂我没用心学,即使我知道他已经知道只是懒得说我罢了。 前天去考试得到98分的成绩,还看到很多不及格的美女,喜地不得了,临睡前与r稍喷牛逼,她说从西安回来她又是一条好汉。曾经陪她在商场买可爱的小裙子,店员微笑的眼里照不出她的大脸。 祈祷r能送我回家,那晚被石块砸到的伤残脚趾头别好地太快,谁让他不跟我一块学吉他,正好可以拿这个理由要挟她。昨晚意外看到r长长的记忆里消不掉的朱砂痣,那是她曾经喜欢的一个男生。 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不是要开心,而是不得不开心,有一首歌中唱着吃饱的人很快乐坚不可摧。这是真的吗?而我总活在过去,我的钟情停留于小时候去过的苏州河,而现在已经过去多年,最喜欢的歌手在两年前唱着自己最喜欢的歌,我在十九年前还是一个小女孩。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那么久不再理我,我不怕受伤我只怕你不开心。那晚站在天台上,我转向一点钟方向,那是你曾经转身离开的方向,好想再次拥抱你。相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你不会嫌我身体冰凉吧。 …… 陆婉婷一页一页地翻下去,这本散发着旧时光气息的厚厚日记本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将她深深地吸引,她有些着急,竟然半天都没看到关于陈伯文的内容,但是又舍不得囫囵吞枣地看下去。 她手边的拿铁已经凉透,贴心的服务员在征得她的同意之后又给她换了一杯。时间在悄无声息地流失,她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天色已暗。就在这时,她的眼前一亮,一段令她震惊的文字出现在她的面前。 正文 第045章 缺页 陆婉婷缓缓地拿起夹在日记中的一张纸片,像是是从杂志上撕下来的一页,又皱又旧,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篇文章自己以前绝对在哪里看到过。她将上面的黑色铅字小声读出来: 记忆中的黄昏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天边被染得橘红的云朵用轻轻的画笔点缀周围的宁静。一株株清秀的蒲公英安静的倚着余晖,夕阳把它们每一根细小的茸毛镀成金黄,在天空下泛着耀眼的梦幻般的光。 起风了,蒲公英的种子终于脱离枯燥的枝干飞向未知的远方,想象未来的某寸泥土会是怎样的芳香四溢。 七月的沉闷包裹在树枝间,倾泻而下形成黑色的阴影。它们路过了歌唱荒芜的原野,掠过了无数硕大的绿叶,听过了鸟儿欢快的鸣唱。身边匆匆划过那些携带者甜蜜,痛苦与伤感的电磁波,像一串串长短不一的音符完全穿透世界的每个角落。 这里的一切都在变替,只有头顶那片巨大的安详的天空。包容着它们的无知与轻狂,就像迷宫里巨大的蓝色路标,指示它们去找寻崭新的希望。 蒸腾着热气的风中,那些柔弱的种子不知疲倦地流浪,没有方向,也不在乎方向。当从耳边经过时,那呼啦呼啦的声音是不是它们勇敢的扇动着羽翼,坚韧而又自由,就像他有节奏的呼吸。 高一的夏天,他第一次握着我的手腕挤过一堆吵闹的学生,在墙上贴的分班名单中寻我们的位置。那天夜晚,我便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上面那一段话。 他说,只有相信飞翔才能拥有翅膀。 他说,我们跟蒲公英一样,都要用飞翔来回报整片天空。 风特别大,他的声音被渐渐带远,眼前顿时卷起成片成片白茫茫的蒲公英,我就好像在阳光中目睹了一场飘飘洒洒的雪,那挥之不去的耀眼的白,是记忆里最冷的曾经。突然,一声火车的汽笛声划破天际,我猛地睁开眼,周围都是漫无边际的黑,秒针滑动的声音穿透浑浊的夜划过脑海中的空白。 他走了,仿佛也带走了关于他的一切。而在他上火车的那一刻,我却呆呆地坐在空荡的房间里浑然不知他的去向。只记得昨晚的梦中,他在我面前小声哭泣。 后来,我去了火车站,站在或许他曾站过的月台上。高中三年的时光似乎比火车疾驰的速度还要快,我渐渐看不见他的身影,前一天的夜晚我们还在举杯欢呼,今天便成我一个人被失落感包围。 他要去国外了,我知道,我都知道。这个他一直瞒着我的消息卷进了火车车轮,然后被深深压进轨道,渗入土壤,渗入地心。 现在的他对我来说从来没这么陌生过,几个星期前还熟悉到闭上眼就能立刻浮现的面孔,在现在就像劣质图片,模糊了五官,抓在手中被风胡乱地撕扯着,我们的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 我一直记得你在某天下午放学故意托到很晚,然后带我爬上学校教学楼的楼顶。那时已是蒲公英飘满校园的时节,我们笔直地站立在刺眼的阳光下,美丽的蒲公英用轻薄的身躯点缀起整片天空,仿佛即将与空气交融,我们看地出了神。 只有相信飞翔才能拥有翅膀,我们就像蒲公英,都需要用飞翔来回报整片天空。他说。在他头顶上方,是一片染得血红的天空。如果我们手里握的是发着寒光的宝剑,而不是快要化掉的草莓冰欺凌,那场面简直太有电影里英雄们独有的悲怆感。 更难得的是,在他说完那些话后,我手里的冰欺凌叭地一声扣在地上,我们肆无忌惮地大笑,快笑出泪来。我大喊了一声去你的爱情老子才不信,谁知却招来保安。 直到我被楼下大喊大叫的学校保安吓地不知所措的时候,他才拉着我向楼下冲。你说,不要怕,有我替你挡着呢。 其实,但是我已经不怕了,听着你有节奏的呼吸,和高中开学的第一天你拉着我的手穿梭在人群中时一样。而且,我当时真的好想就这样一直牵着你的手,永远不要放开。我坚信,你会把我带到这个世上最美好的地方。 从学校出来之后,他带我去吃麻辣烫,他知道我失恋了,他笑着说,如果你哭出来的话也不会被人发现,别人还以为是被辣出眼泪呢。后来,我真的忍不住哭了,他却收起之前的嬉笑,认真告诉我,人本来就是孤单的,只是有时候幸福感包围了你,让你产生错觉而已。 这样一个教会我成长和坚强,给我安全和温暖的男孩,已经突然之间消失在生命中,悄无声息。 但是,我从未怀疑过他的选择,毕竟成长是一个人的事。正是他的离开让我懂得这些。有他的日子我不会孤单,没有他,我也会慢慢习惯。 我把我的梦装进蒲公英,让它们漂洋过海到他的窗前,告诉他我们曾经的时光,告诉他我不再是一个爱哭鬼,告诉他我会像他一样努力飞翔。他看到了吗? 蒲公英虽然在天地间投下孤寂的影子,但它们既然选择了飞翔,那应该就不会悲伤。在它们身后,是一片彩色的天空。 读完后,她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这片文章的细碎记忆,她想起来在高三暑假的某一天,她去小区门口的一家报刊亭买杂志,那是她高中时期最喜欢的半月刊杂志,主要刊载一些符合青少年口味的小说和诗歌,而她就是在其中以“分别”为主题的一期中对这篇文章印象深刻。 没想到这篇文章竟然是出自强蔚之手,原来几年前的她们就已经以文字为契机相识,而现在,依旧好好生活的她与早已从这个世界逝去的她又因同一个男人而相遇。 她在感叹的同时又对文章记叙的内容而好奇,看上去强蔚与某个男生是高中三年的同学,关系也特别好,而高中毕业之后那个男生就去了国外留学。她大惊,强蔚笔下的“他”该不会就是陈伯文吧,她记得在家与奶奶聊天的时候,曾听奶奶说过他去美国留过学。 她的心情兴奋起来,终于在这本日记中捕捉到了一些关于他的影子。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拿铁,继续翻看着,可是后面再没明确出现过他的记录,随着剩下的页数越来越少,她渐渐失望起来。 直到她将手中的日记翻完,也没有获得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只是其中有缺了好几页,她用手指滑过被撕下的边页,心想这些缺失的部分该不会是她想要的重要信息吧。但是如今强蔚已经不在,这些都成为了未解之谜。 实际上,日记中缺少的部分的确正如她猜想的那样。强蔚的这本日记本从高中便开始用,她每天都把它装进书包,随时随地都会拿出来写几句,所以陆婉婷看不懂其中一些毫无逻辑的话也是情理之中。 课下,强蔚经常与陈仲武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或者去食堂吃饭,他自然会时常看见她将本子拿出来涂涂写写,刚开始他感到特别好奇,即使得知那是她的私人日记的时候还是厚着脸皮伸手来抢,非要看看不可。 但是他的好奇心每次都她拦下,为了以防万一,她便很少在他面前掏出日记本,时间一长,他自然而然就忘记了这件事。 可是就在照毕业照的那天,刚刚照完他便开始肚子疼,她硬是把他拉住,用自己的拍立得相机照了一张两人的合照,然后让他把相机放在她抽屉里,便跟着几个女生去了图书馆。 他回到教室后,里面空无一人,不久又零星进来了几个同学。他走到她的座位旁蹲下,将相机塞进她的抽屉里,可是他的眼睛一下子就被抽屉中的一本蓝色封面笔记本吸引住,他想起很早以前她一直紧紧护着那个本子不让他看,今天正好可以趁她不在偷偷看几眼。 即使这样想着,他还是有些犹豫,偷看别人的日记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好奇害死猫,他还是想看看她在日记中把他写成了什么样子。 正当他翻看地津津有味时候,他的身后突然伸出来一手手将日记抢走,他惊恐地转过身看见她正生气地看着自己,她一把把没蹲稳的他推倒在地,声音尖锐地问:“你都看见什么了!” “我没看什么啊,我刚打开就被你抢走了,我又不知道那是你的日记。”他装作一脸无辜,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再说了,就算我看见了又怎样,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你骗人,你一定看见了,说,你到底看见什么了。”她的声音中有抑制不住的愤怒,他这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吞吞吐吐地说:“我就看了写有我的那些,别的我可什么都没看到啊!” 当着他的面,她一边迅速翻着日记本一边迅速撕掉那些写有陈仲武这个名字的纸张。 正文 第046章 偶遇 如果不是强蔚当时一气之下将那些张纸撕成碎片,恐怕现在陆婉婷就会立即明白陈伯文与陈仲武的关系;如果不是陈仲武也当着强蔚的面撕掉有着他们合影的拍立得照片,刘心便不会拿着照片找去陈仲武的家。 冥冥中,这一切仿佛都是注定了一般,只是当事人们总会在命运的操纵下后知后觉。 从咖啡店出来之后,强蔚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没走多久,天空突然下起雨来,她急匆匆地钻进距离她最近的一家便利店,买了一把雨伞,刚要撑开,又合住了伞面。她想淋淋雨,或许可以清醒一点。 雨量并不大,冰凉的雨水夹杂着泥土的气息一滴一滴打在脸上,又缓缓流下,给人一种眼泪流过的温度。 她默默想着,自己已经一天多没见到过陈伯文,这个时候,他是独自一人呆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还是在会议室里与人低声交谈?曾经朋友聚会的时候,有人问她还不害怕结婚之后自己被上班的老公孤零零地扔在家里。 那时候她对这种问题不屑一顾,然而现在她是真的感到有些害怕。 她记得与陈伯文去领结婚证的那晚,她躺在床上对未来的一切抱有美好的幻想,她告诉自己要每天早起给他做早饭,就算他有不爱吃早饭的坏习惯也会被改正过来。他们还要住在有树的贷方,她一边热牛奶,一边听着窗外的鸟叫。 他不上班的时候,他们就啃着大苹果蜷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看肥皂剧,她倚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他轻轻地抚着自己额头上的发丝。他们还要养一条沙皮狗或者小乌龟,她要指着它们叫他的名字。 而这些幻想与现实的差距太明显了。 她若有所思地沿着路边慢慢走,突然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去路,她抬头一看,竟然是李海。一年多没见,他比以前胖了整整一圈,她从他身边绕了过去,他却一下子扯住她的胳膊。 “躲我干嘛,是忘记我这个老朋友了吗?还是说没脸见我?” “谁跟你是老朋友,”她斜着眼看他,“放开,我还有事!”她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这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李海斜着嘴角笑了笑,松开手:“行,随你怎么说,我个大男人又不会跟你记仇,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不过,小可最近还好吗?” “你跟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好不好你也管不着。”她甩下这句话之后便快速向前走去,留李海一个人怔怔地站在那里。 在外人看来,她与小可。李海的关系是典型的三角恋,但是事实远远比这个复杂,作为小可在大学里最好的朋友,她怎么可能跟她抢李海呢?她不禁想起她和小可刚刚毕业的时候,她还住在自己家,却经常去小可的出租房蹭吃蹭睡。 她记得小可告诉她自己的男朋友叫李海时的幸福表情,记得她与李海分手后一个人喝闷酒,吐得七荤八素,记得开奶茶店的晴禾,转眼已经过去这么久,自从小可去了n地之后,她们便好久都没有联系。 刚刚离开学校踏入社会的时候,她便开始忙着找工作,而与她相同专业的小可在大四的时候便已经找到了一份网络编辑的工作,与她的焦头烂额相比,小可的生活悠闲很多,自己租了一套单身公寓,又与在建筑公司上班的李海开始交往。 小可的生活却并未一帆风顺,她与李海分手之后便常常萎靡不振,经常一个人去晴禾的奶茶店。 店里的落地窗前是她最喜欢坐的位置,对面就可以看见一整面的照片墙,晴禾端了一杯香芋味的紫色奶茶放在她的手边,她注意到晴禾穿了一天藏蓝色的吊带裙,长到脚踝,特别美。她们如老朋友般相视而笑。 “你换了新桌布。” “是啊,我男朋友说蓝颜色会跟我的裙子很搭,真奇怪,穿衣服干嘛要跟桌布搭配啊。”她看着晴禾郁闷的表情忍不住消笑出来。 “恐怕我没机会见到你男朋友了,”她喝了一口奶茶,“我下个星期就要走了。” “是哦。”晴禾看似随意地转动着腕间纹有古老花纹的银镯,镯子和她的裙子搭配地天衣无缝。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素面朝天的女人,在得知她要离开之后只是莞尔一笑便不再多问一句话。她在上大学的时候便经常与陆婉婷一同来光顾这家店,与晴禾也渐渐熟络起来。 她只知道晴禾独自经营着这家位于繁华路段的奶茶店,晴禾的手腕上时常带着一只漂亮的镯子,总能与白色的瓷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甚至猜不出对方的年龄,既有二十岁的天真又有三十岁的成熟。 就是这样一个独具魅力的女人,在她困顿的日子里,脚尖轻轻一踮,便摘了大把崭新的未来塞进她手里。 “生活比你想象的精彩。”这是晴禾经常告诉她的话,当她准备辞去编辑的工作前往另一个城市的时候,这句话依旧在她的耳边回响,仿佛昨日重现。 喝完最后一口奶茶,她离开座位走到门前,在出门前转身又看了看晴禾,她正忙着招呼其他的客人,脸上至始至终挂着微笑。 她来到奶茶店对面的公交车站牌下,一个身背画板的女孩站在她身边,一根黑色的耳机线顺着女孩的侧脸蜿蜒下来,消失在牛仔裤口袋里,女孩的眉宇间有着同过去的小可相似的乖张与安静。她暗笑,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爱感慨了。 雨过天晴的天气中有一股清新的味道,她远远看着街对面的落地窗内,晴禾的蓝裙子穿梭在一排排桌子间看着巨大的广告牌和各色车辆,看着广场前嬉笑打闹的小孩子…… 刚与李海认识的时候,他们趁着节假日曾一起去外地旅游,回来之后,他拎着她的行李箱走在路边的树荫中,他的下巴上长出一层又短又薄的胡渣,她微微抬头才能看到他的鬓角细细的汗水。枝叶间露出热烈的阳光,落在他们的肩头。 路过广场前的音乐喷泉时,她伸张手臂淋着冰凉的小水柱,他笑着来来拉她走,她笑容无邪地像一个孩子。 有一份固定的收入,有一处栖身之地,有一个疼自己的男人,这是她生活的重心,她可以无忧无虑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让陆婉婷格外羡慕,而她总会笑着对陆婉婷说总有一天你也会熬出来的。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每个人一生就那么点好运气,而她已经太早地用掉了好多。 不久之后,李海约她在音乐喷泉见面,然后跟她提出分手,而分手的原因却闭口不谈。那天的他格外冷酷,与平日里判若两人,却一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那晚她恍恍惚惚地回到出租房,觉得自己的世界如同停了电一般黑暗。 几天后,她来到车站给阿地送行,阿地也是她的大学同学,毕业之后在c市找工作未果,父母便给他托关系在老家找了一份工作。她与李海分手之后,也是他时常照顾她。 火车站人来人往,她的肩膀被一个拎包的大叔狠狠装了一下,她向前一个趔趄,阿地立即反应敏捷地扶住她,将她拉到一边。 “小可,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好不好?” 她盯着他的脸,只是轻轻摇头,他眼中的光顿时黯淡下去。 她位于这个包裹着离别与重逢的巨大喧哗的中心,甚至能感觉到它仿佛金属外壳一般的冰凉,她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心里微微悸动。它不忍心看到阿地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她真想伸手接住他眼中留下的哀求与悲伤。 失恋那天,她在回来的路上淋了雨,回到出租房的时候已经冻得嘴唇发紫,阿地恰巧打来电话约她出来吃饭,而她已经蜷缩在被子里发着抖,当阿地赶来她身边的时候她的面色苍白,开始发烧。 但是她还没有烧糊涂,她清楚记得是他跑前跑后给她端水喂药熬汤,自己的额头上还留有他宽厚手掌的触感,他对她那么好,早已超出朋友范围,那时她才发觉阿地对她的喜欢。 “五分钟之后就要发车了,”他看了看手边,“我走了小可,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再做傻事。” 她上前几步,抱了抱他,将头抵在他的胸前,然后闭上眼,拦住将要涌出的泪水。 陆婉婷之前开玩笑似得劝过她,让她跟着阿地回去见婆婆和公公,但是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感情让她疲惫不堪,她不能让这样的自己站在他面前,这对他不公平。如果以后还能相见,两人是否可以走到一起就要看缘分了。 她看着阿地转身离开的背影,默默地说了一声谢谢。她开始羡慕起陆婉婷来,后者的面试不利,时常在她面前抱怨,可是不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能保持乐观,而自己就不行,陷在里面不知道调整自己的情绪。 当火车开动,人流变少之后,她开始快步向出站口走去,隐约看见前面的有两个背影,竟然那么像李海和陆婉婷。 正文 第047章 约会 小可眯着眼睛向前更加仔细地看了看,今天早上本来约了陆婉婷出来一起去火车站送阿地。但是她明明在电话里告诉自己早上有一场十分重要的面试,所以只有她一个人来到火车站。 当阿地远远看见她一个人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心里不免有些失望,他们三个人是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如今一别也不知道他们何时可以再聚。但是从她口中得知了陆婉婷失约的原因时,他也不禁感叹是现实将生活扰乱。 可是当小可随着他一起前往站台的时候,他却看见陆婉婷跟李海也夹杂在人群中,一个走路冒冒失失的大叔差点将小可撞倒在地,于是他顺势将她拉到了一边买菜没有让她发现那两个人,不然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沉浸在离别悲伤中的小可浑然不知,直到火车开动,站台上的乘客变少之后她才注意到前方两个熟悉的身影,就在她一晃神之间,两人拐进拐角消失不见。她微微叹了口气,又迅速抬头挺胸,阿地离开了,陆婉婷也在忙于求职,大家都散落各地,她也不该再停止不前。 回到出租房后,她感觉脑袋昏昏沉沉,感冒了一周,今早起床后她感到难得的神清气爽,本以为感冒已经好转,出门前便没有继续吃药,没想到出去吹了吹冷风,浑身无力的感觉又卷土重来。 屋外的温度还很高,她却盖着被子蒙头大睡,同时床边的电扇还吱吱呀呀转动着,像个不知疲倦的木偶。她全身开始大量出汗,她顾不上闷热,只想停止大脑的一切运转。 梦中是铺天盖地刺眼的阳光,篮球一声一声有节奏地拍打着地面,李海穿着一身运动装,手搭凉棚,双眼眯成一条缝,嘴巴一张一合对她说着什么,可是她什么都听不到。 她沉默而细致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的脸部线条如光线般明朗利索,发梢挂着摇摇欲坠的汗珠,那股亲切感扑面而来。 “小可,小可!” 周围突然之间地动山摇,脚下的路面裂出细纹,她惊叫着被惊醒,一睁眼便看见陆婉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闺蜜叹了口气,轻车熟路地走到卫生间,很快又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天湿毛巾。她从对方手中接过毛巾,将脸上的汗擦净,然后直接吧毛巾盖在脸上。 “阿地已经上车了吗,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们也不记得关,手机也不接,吓死我了。”闺蜜一把揭下她脸上的毛巾甩在床头柜上,“喏,给你带了布丁,夜晚记得自己弄点东西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去见你的新男友啊,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她经常看见陆婉婷独自看着手机短信傻笑,不用猜就知道一定是男朋友发来的,小可逼问她的时候,她也点头承认。她坐起身来倚在床头,佯装生气地说:“连新衣服都穿上了。”她伸手扯了扯闺蜜裙角,她们一起去买的这天裙子,花了闺蜜半个月的生活费。 “生活都是不断前进的,这么简单的道理就你不懂。小可,你是聪明人,该忘记的就要忘记。”她原本以为对方会笑嘻嘻地回骂回去,却没有想到得到这么严肃的回答。 闺蜜打掉了她的手,刚走到门前又转身看了看她,故意嗲声嗲气地说:“不错嘛,今天你难得收拾了一回房间。”门在她身后被轻轻关上,闺蜜踩着高跟鞋下楼的声音渐渐远去,房间又恢复了一片死气沉沉。她循着香气看见餐桌上诱人的布丁,可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陆婉婷从小可家里出来之后,天色已经黯淡下来,燥热的晚风扑面而来,她踩着细高的高跟鞋小跑到路边打车。没过多久,她拦下了一辆蓝色的出租车。刚上车,她便收到一条短信:“到了吗?”她没有回,而是按下删除键,将包括之前在内的所有短信一并删去。 车租车在一家门前挂有复古路灯的奶茶店前停下,她一转头便看见窗边出现一张男人的瘦削侧脸,她的心里不禁感到一阵厌恶。下车之后,她情不自禁吁了一口气,理了理裙子的肩带,走进店内。 店里放着一首慢悠悠的老歌,她从来没有听过,女歌手的嗓音成熟而又甜美。训练有素的服务员似乎早就在等候她的光临一般,微笑着将她领到窗边的一处座位前,李海看见她终于出现,身子不自然地动了动,手中的咖啡杯端起又放下。 这时,晴禾端着一盘果盘路过她身边,冲着她浅浅地笑了笑,然后径直走向一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女人面前。那个女人看她的眼神流露出一股特殊的怜惜,她们的关系一定不一般。但是陆婉婷今晚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便没有多做猜想,不过将约会地点选在这里,也是她的计划之一。 “怎么,舍不得?”她在他的面前优雅地坐下。 “没想到她原来一直把那张照片留在身边,”他的目光再次越过她的头顶落在对面的照片墙上,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李海,”她把身子直了直,“你说过你会重新开始的。” “我知道,婷婷。我已经跟家里人商量过了,他们都同意我的决定。我今天就是为了你才回来的,之后就不会再离开你了,以后我们会在这个城市定居下来,一起生活,慢慢变老。” 她心想,为了她才怪,她明明听说是他的业绩不好,公司才没有将他调回总部,而是继续呆在这个分公司。她听着这些陈词滥调,即使心里特别排斥,但是依旧表现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可是,”他停顿了几秒,“你们是好姐妹,你们一定会因为我而反目成仇的吧。” 她强忍住想要唾弃他的冲动,满脸委屈地说:“是她重要还是我重要?”她将身子向前倾,用手支撑住下巴,她懂的此刻该用哪种妩媚的眼神来等待这个背叛爱情的男人的回答。 “婷婷,”他将厚大的手掌覆在她的手上,之前摇摆不定的眼光突然柔和下来,注视着她,“为什么我最先遇到的不是你?” 他们没待太久便从店里出来,她打发掉执意送她回家的李海,独自一人步行到附近的一片人工湖。 从湖面上吹来的夜风有着晚秋时期的冰凉触感,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阿地的电话。 “今天你走的时候我也没有送成你,不会怪我吧。” “这不要紧。但是我怎么在火车站看见你和小可的前男友在一起?最惊险的是差点就被她看见你俩。你之前告诉我你这个计划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做了。你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 “在她学会忘记的时候。”她打了一个寒战,双手扶住凉冰冰的铁栏杆,再次叹了口气。 “陆婉婷,如果我是你,我绝对想不到要这么做。你是不是没脑子啊,你想过后果吗?” 湖岸边是通明的万家灯火,她站在清冷的湖边,裙边若有如无地擦过她的小腿,她将双臂在胸前环紧,不知该怎么回答阿地,心里有莫大悲戚。 小可是个固执的人,为了她在乎的人不惜伤害自己,她喝醉酒在自家门前吐地一塌糊涂的狼狈样子使她至今难忘,她太心疼这个容易在感情上犯傻的闺蜜。她和阿地把她抬回去的时候,她还口齿不清地喊着李海的名字。 “几个月的感情瞬间化为几秒,分手两个字怎么这么轻易就可以从他嘴里吐出来呢?他把我放在哪里了?你想过我会受到的打击吗?分手的第二天,我一睁开眼就发短信问他有没有去吃早餐,刚准备按发送键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我已经不是他的女朋友了,我怎么这么傻啊?” 那天,小可激动地用几个连续的问句问得她瞠目结舌,之前意气风发的闺蜜如今把自己的生活弄得凌乱不堪。此刻的她与大一那个穿蓝色宽大校服的天真姑娘相隔成曾经与现在的距离,像两条渐行渐远的直线。 她与他感情最好的时候,他们去外地旅游,让街头卖艺的小男孩帮他们拍了一张合影,回来之后,她将照片贴在了晴禾的奶茶店。那张色彩艳丽的照片中,男人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停留在她幸福的脸上,她挽着他的手臂,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松开。 她很担心分手后的闺蜜,感情问题这么伤脑筋,她何不潇洒给自己看,而不是为任何人而活。她故意将今晚的就餐位置选在可以轻易看见照片墙的地方,原本以为看到照片之后他会回心转意的。有些人,真的是不知道去爱。 逝去的大学时光仿佛近在眼前,她记得她们在放学路上滔滔不绝地谈论着热播剧里的男女主公,记得她们拿着粉笔在放学后的黑板上写着互骂对方的话,记得在学期末的时候逃掉考试去看自己喜爱的作家的签售会…… 正文 第048章 真相 太阳即将坠入地平线,小千的声音细若游丝,环绕在陆婉婷的耳边:“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哭啊,我承认了大不了是挨骂,可你就不同了,你爸妈把你管地这么严,我帮你担下来他们就不会把你带走了。” 小千是她的初中同桌,也是她小时候最好的玩伴。学士时代的早恋在大人们严厉的眼神中往往被轻易折断,如同折断一根脆弱的苇草,可傻傻的小千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为她担下这个无辜的罪名,却依然微笑着拭去她脸上的泪。 那天放学后,小千站在转弯处回头张望身后的她,与满天热烈的红色一同融为她今生难忘的晚霞。 初中结束后,她还是被父母带回了c城,他们的工作已经稳定下来,不再需要携儿带女地在外地辗转。她没有告诉小千,无论如何她都会回去老家上高中、上大学。 而几年之后,小可也向她说过同样的话,在她与陈桦闹僵之后,小可像是自己受到委屈一样将他大骂一通。她不解她为什么这么生气,她说:“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哭啊。”听完这句话她心头一震,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从小到大身边都会出现这么好的闺蜜陪自己走过一段难忘的旅程。 所以,她要保护小可,不再让她受到伤害。可是它该怎么跟她说那个叫李海的男人呢?她意外撞见他跟其他的女人打情骂俏,卿卿我我。“你男朋友人品不行,他劈腿了。”这句话她还没有说出口,他俩就分手了。 男人就是喜新厌旧的家伙,这个社会是个大染缸,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即使再纯真的人被身边的事物诱惑之后也会走上邪路。李海就是个例子,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疲惫。 她无法忍受他这样伤害自己的闺蜜,让对方伤透了心。于是,她骗了他的感情,还揪出了那个令他劈腿的女人,她与他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在财务科,不仅姿色平平,而且事业碌碌无为,因为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而放弃了小可,她真为他感到可惜。 她对他暗送秋波,而他竟然能够轻易上钩,她已经事先计划好,要肆无忌惮地把他的信用卡刷到爆,还要让他一个人躲角落心疼钱,然后不出几天便跟他分手,狠狠地宰他一顿,替小可报仇。 这是他应得的,她不能说是给他的惩罚,她不时上帝,决定不了谁受罚谁得利,她只愿为闺蜜倾尽全力,即使连阿地都觉得她在冒险,骂她傻。 当她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去出租房找小可的时候,却是房东开门告诉她小可已经搬出这里。她手中的购物袋里是她在商场看了几次都不舍得买的衣服,上楼梯的时候她想起李海气急败坏的表情时还忍不住偷笑,而此刻她呆立在门前,若有所失。 后来,她去找到晴禾,晴禾告诉她,小可之所以没告诉她离开的原因,是害怕她又哭得稀里哗啦。 她不禁想倒,是谁会哭得稀里哗啦,是谁会吐得一塌糊涂,又是谁会红着双眼说该忘记的就要忘记。 “晴禾,你经历过爱情的得失吗?认识你这么久,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男朋友?” “来,婷婷,让我给你介绍我男朋友。”晴禾将她拉到照片墙前面,手指指尖点在最角落的一张黑白照片上,“他叫卫河,他去世的时候是27岁。” 看着陆婉婷瞪大的双眼,她微微一笑,开始将她与卫河的故事娓娓道来。 每周五她都会拎着空篮子从山上的公墓下来,身上沾着冰凉的露水,然后步行五百米左右去距离最近的一个公交车站,坐四十分钟的公交回到市区。 那个时候天色尚早,他可以看见太阳从云层中升起,迎来这个城市崭新的一天。 三年了,她持续着这个习惯风雨无阻,从来不曾间断过,带他最爱的海芋与奶茶店里推出的新产品,在他的墓前一坐就是半个小时。她再也不会在受欺负后就向他寻求安慰,也不会再在无聊的时候拉着他的手满大街转悠。 她说过她会好好活下去,为了他,也为了她的外婆。 店里人满为患的时候,她总会盯着那张黑白照片,在心里默默地告诉她,卫河你看,我坚强地守住我们的梦想,一守就是三年。 卫河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如同河一般沉默安静的男人,在他去世之后,她仍然把他残留的味道嵌入了自己的灵魂,去安抚那道久久无法愈合的伤口,然后继续自己的生活,成为了一个隐忍而美好的女子,日日看风轻云淡,岁岁荣枯。 她从记事开始便生活在孤儿院,长到7岁时被素不相识的一个老太太领养,老太太让她喊自己外婆,从此一个孤独的老人和一个孤独的小孩相依为命几十年,直到外婆去世。 他们相识那年她还是一个23岁的淘宝店小老板,每天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亦可乎。外婆离开之后,他带她去过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们钻进一间面积很大的温室,里面从头到尾种满了海芋,那片白色的海洋席卷着温热瞬间压在胸口。 “此情永不渝,这是海芋的花语。”他说,“我会陪你一起将外婆的骨灰按照她的遗愿送回她的老家,我们回来之后你就别开淘宝店了,加上我的一些积蓄,我们一起开一家奶茶店,过简单的日子,白头偕老。” 可是就在他们准备出发的前一天,几个买家打来投诉电话,她由于外婆的去世而精神恍惚,不小心发错货,她不得不在第二天联系厂家重新发货,而按照外婆老家的规定,骨灰只能在中午之前下葬,如果等她的话便会耽误行程,无奈之下,她便让卫河下去,自己处理完事情随后就到。 天有不测风云,他们谁都没有料到他乘坐的大巴车会在半路遇上山体滑坡,一夜的暴雨使得没有树木支撑的土壤变得格外稀松,大巴被撞下山,等到救护车赶到现场的时候,只有几个孩子和一个中年妇女幸存了下来,其他人难得厄运。 她得知这件事情之后立即昏过去整整几个小时,醒后便是无休止的哭泣。她一直在内疚,为什么在车祸中死去的不是自己而是无辜的他,哪怕自己跟他死在一起她也是愿意的,可是命运弄人,外婆走了,爱人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这个世上挣扎。 每次尖利的刀锋即将落在她的手腕的时候,这句温暖而真挚的承诺立即回响在耳边,令她泪流满面,双手颤抖地拿不住刀子。她不时惧怕死亡,她是害怕一刀下去之后就再也无法回忆起他的点点滴滴,再也完成不了他们没有完成的梦想。 在那段暗无天光的日子里,卫河的母亲来找过她一次,把他们家祖传的银镯子戴在了她的手上。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女人说,镯子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孩子,人命在天,他如果能在天上看到你的话一定会很难过的。 她再次从颓废中走了出来,她想着,她要好好活下去,活出两个人的精彩让他看见,活出满心与日同辉的希望让他看见,活出不贪图不享受珍惜当下的人生让他看见。 三个月后,她的奶茶店顺利开张,她用外婆留给她的遗产预付了一年的房租。开业那天不是很热闹,只有一个朋友聚一聚,可是她还是兴高采烈地忙前忙后,将他的照片贴在不显眼的位置,努力让他看见一个不悲伤的自己。 春去秋来,她的眼角渐渐出现皱纹,她昔日圆润的脸庞也变得菱角分明,她终于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活,也习惯了独自摸着卫河冰凉的墓碑与他隔着生死的距离说话。 陆婉婷自小生活在c城,因为她的奶茶店与她的高中只有一街之隔,所以她多年前便开始光顾她的店,她们很早就已经熟络。她第一次见到小可时,是陆婉婷挽着她进来,她注意到那个女孩有着和陆婉婷相同的眉宇,脸上的笑容似乎随时都能开出花来。 再次相见,她便一个人坐在一个照片墙对面的位置发呆,托着下巴打量着上面花花绿绿的照片。两个女孩大学毕业之后,来店里的次数明显减少。直到有一天,小可独自前来,带着一张看上去崭新的照片交给她。 “那时候我第一次看见这面照片墙的时候便开始幻想,自己会把什么照片贴在上面呢?今天我终于把它给带来了,你看,”她兴奋的表情就像一个初恋的小女孩,两片薄薄的嘴唇像花瓣一样,让晴禾至今难忘。 然而一段时间过后,她便从陆婉婷口中得知小可失恋的事情,她没想到她的幸福来去都如此迅速。但是小可若不说,她也闭口不谈,而是以别的事情暗示她,爱情不是全部,她已经失去了他,那就不要再失去自己。卫河生前对她说过,生活远比你想象的精彩。 正文 第049章 晴禾 她坐在吧台后面,取出cd,重新放上一盘,按下播放键。旁边一个长着娃娃脸的服务员好奇地问她:“晴姐姐,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这张专辑呢。” 她微笑不语,这时,几个花季少女手挽着手走了进来,被玻璃门碰到的风铃发出一阵脆响,服务员立刻笑容满面地说着“欢迎光临”,然后将女孩们领向不远处的一处空位置。她继续安静地听歌。 这张从未在店里放过的专辑是她今早收到的快递,寄快递的人是一年前的一个常客,一个有着披肩的长发和明亮的眼睛的女孩,她的名字叫小可。她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在小可离开这个城市之后,她们还能以这种方式保持联系。 她将目光转向一边的照片墙,上面还贴着一张明信片,那是去年圣诞节前夕小可从西藏寄来的,画面上是虔诚朝拜的藏民背影,远处的靛蓝天空下屹立着千年的布达拉宫。将明信片翻过来,背面写着几行秀丽的小字“晴禾,旅行开始让我信仰远方,你说的对,没有时间解决不了的问题。” 那时正临近傍晚,天边一片黑云压地,预示着即将来临的暴雪。她忙忙碌碌了一天,拿着来自远方的问候,笑得很释然。 “晴禾,小可嘱咐我赶快给我们找个姐夫呢!”戴着灰色针织帽的陆婉婷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脚还没站稳就肆无忌惮地冲着她大喊。 门外已经开始飘起点点雪花,雪花纯白如同卫河最爱的海芋颜色。 转眼冬去春来,门前的悬铃木冒出嫩绿的枝叶,在每天的忙碌间,树叶也渐渐茂盛,她这才发觉夏天即将到来,而往事却依旧历历在目。 小可的心病治好了,而她的呢。在多少个日日夜夜,她还是忍不住会怀念卫河,伤心无以复加,失眠也随之而来。昨晚她睁着眼睛等天明,在第一束曙光照射进窗之前就开始起床洗漱。 她沿着清晨冷清的街道一直跑,跑到了城郊的一处小山。此时此刻唯有奔跑才能让她的大海停止思考,血液源源不断涌入四肢,还未经过阳光照射的清风似乎要穿透身体,将她撞得灵魂出窍,她感觉自己的自己的灵魂高高在上俯视着自己的身体。 她发疯般地跑上山顶,手背被低矮的灌木划出一道伤口,沁出几滴鲜血。她像一个令人怜惜的落魄公主,被铺天盖地的伤心追杀着。 “你好吗?”她站在山顶,将双手合起放在嘴边,冲着远方大喊。太阳缓缓从一片摩天大楼中升起,悬挂在城市上空,按时唤醒了沉睡的人们。 “你好吗!”他又喊了一声,被山顶的风呛出眼泪,头发乱糟糟地胡满脸。她的声音沙哑,渐渐抱住肩膀蹲下身子,把脑袋抵住膝盖,深深埋在手臂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回到家时,已经比平时的上班时间晚了一个多小时。不过店里的服务员有一把备用钥匙,所以她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每天起早贪黑,最早到店最晚离开。 她回到小区之后,小区门口的保安拦下她,一边比划着一边跑回保安室,递给了她一个快递包裹,她冲着保安感激地笑了笑,不论天气燥热与否,保安都会将浅蓝色的制服扣子扣到最上的一个,遇见小区居民的时候也会友好地跟每一个人打招呼,所以她对他特别有好感。 她的奶茶店在经营了四年之后,她手中有了一些积蓄,便在这里买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反正是一个人住,空间太大反而寂寞。 第一天搬来这里的时候并不知道保安其实是个聋哑人,不过他并没有完全失去听力,而是耳朵有一些背。那天,她托着大大小小的行李从出租车上下来,没走几步,被绒布裹着的卫河的遗照从她怀里掉了下来,保安见状立即热心地跑过去帮他捡起来,她说着不用,可是保安却像没听见一样。 她几次想从他手中夺过来,嘴上说着“我自己拿”,但是保安一边发出奇怪的声音一边拦下她的手,她以为对方是故意的,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喜欢戏弄人也不是不可能。突然,她的高跟鞋卡在了下水道的缝隙上,她没站稳一下子摔在地上。 于是,她气急败坏地坐在地上跟保安吵起来,对方却一脸痴呆的表情,不停用手挠着后脑勺,也不知道将她扶起。一个大妈经过他们的时候,无奈地劝她说,保安是个聋哑人,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她这才恍然大悟,立即转变了对待他的态度。 他看上去二十五岁上下,她听说与小区的开发商是亲戚关系,所以才能得到保安这份清闲的工作,一做就是好几年。作为一个残疾人能找到一份工作就已经十分不易,所以他刚上岗的时候有不少居民对他不满,后来是他的老父亲求着闹事的居民才没有把事情闹大。 有几次她在小区散步的时候,会听见喜欢谈论家长里短的妇女们围在一起讨论保安的年薪,他没有女朋友,家中还有一个参加工作的哥哥,对父亲的赡养自认而然就落在了哥哥身上,他自己看上去也很省,除了一年两套制服之外很少看见他穿别的衣服。 她们喊他小哑巴,言中净是居高临下的语气。有人说,他干了这么多年,买一套便宜的小公寓是不成问题的,众人一听便立即眼红一片。 有一句耳熟能详的古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人们总是对比自己好和比自己差的人充满敌意,这个道理她不时不懂,她已经走过了那段愤青的岁月,所以遇见这种事情就避而远之,反而对保安更加友善,店里出了新饮品也会带回来送给他。 回到家后,她冲了一个热水澡才开始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一张专辑和一封信,信很简短,写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但是落款者让她大吃一惊,她没想到竟然会是小可。 她想起了以前经常陪伴她一起来的陆婉婷,她看着她从高中升到大学,又从大学迈入社会,如今她应该正忙着进入职场了吧。晴禾站在窗边不禁感慨白驹过隙,自己正快速地迈向四十岁。 但是由于她的心性淡薄,又是一个素食主义者,平日注重锻炼,所以虽然年近四十却依然像三十岁出头的样子,独具风韵。 她将自己的心情收拾整齐,在出门前擦了擦床头柜上放着的卫河的遗照,刚下楼梯又折返回来,拿上了那张专辑。 今天上午的生意有些惨淡,几个女生在不远处的座位上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像一群快乐的小麻雀。她将脑袋倚在支起的手臂上看着她们,羡慕着她们的年轻。 “两杯香芋奶茶,加红豆。” 她猛地转过头,看见陆婉婷笑吟吟地看着她:“我一杯你一杯,我请你。” “婷婷,你怎么来了?”她赶忙从吧台后面绕出来,拉着她的手亲切地问。 “突然想起你来了,就打车过来看看。”她站在原地环视了一圈,“你把壁纸换了呢。” 她招呼服务员准备奶茶,又要了一些坚果:“你难得来一回,姐姐请你。”接着两人找下一个空位置坐下来,她们再次见到彼此都格外激动,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积压在胸口,又不知怎么开口。 陆婉婷最先问起她最近的生意,晴禾只是摇头不语,她看了看她们周围空出这么多座位,立即明白过来。于是她立即转移话题,可是她的思绪突然被店里的音乐声吸引,她仔细聆听了一会,终于意识到这是当年小可最喜欢听的一首歌。 晴禾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呷了一口香气浓郁的奶茶,说:“现在放的这cd是今早收到的小可寄来的包裹。” 她露出更加不可思议的表情,小可离开了这么久都没再与她联系,她一个大活人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次听到关于她的消息,真是恍若隔世。 她与李海的事情不知道阿地会不会告诉小可,她一度以为她不再与她联系的原因是已经知道她曾和李海在一起过,她想解释,但是对方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过她,她早已做好会失去这个闺蜜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去年圣诞会受到她从西藏寄来的明信片。 那年的农历新年与藏历新年在同一天,小可在一个热情的藏民家中度过了她人生中海拔最高的一个新年。 大家欢庆到第二天的凌晨,她在悠扬的歌声与激昂的马头琴声中给陆婉婷写明信片,告诉她自己的心现在被这个世界的美好塞地满满的,并且让她给晴禾找个好男人,是她的一番话让自己从阴霾中走了出来。 风铃声再次响起,两人同时看向门口,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进来,陆婉婷感觉有些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来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卫河的妈妈。”晴禾说道。 正文 第050章 老二 从晴禾的奶茶店出来之时,天边露出月亮银白色的论过,她立在清冷的寒风中拦下一辆出租车,从这里到城西至少需要一个小时,她缩在后座上不知不觉睡着,来往车辆的车灯打在她的脸上,照出她疲惫的面容。 走到半路,车子猛地停下,她一下子撞在驾驶座的靠背上面,鼻子撞得生疼。她刚想破口大骂,却听见车外一片吵闹声,他问司机前面发生了什么,司机将脑袋从车窗外伸进来,告诉她前面发生了车祸。 在他们前面还有好几辆车被堵着一动不动,正值下班的时间,道路上的车辆一辆接着一辆,他们根本开不过去,只能呆在车里干着急。 在距离他们几十米之外的地方,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倒在血泊中,旁边有人不停摇头说着:“一定救不回来了”一辆警车呼啸着赶过来,几个骑着摩托车的交警紧随其后。 几个警察从车上下来,从拥挤的人群中走了过去,领头的一个交警走上前将男人的脸翻了过来,其他人立即震惊地后退了几步,天色渐渐变暗,看不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是遗憾还是惋惜。 这个已经停止呼吸的男人就是老二,几天前绑架陈仲武的绑匪之一。当他在撞上墙将自己撞伤之后便被及时送往医院,这才保住一条性命,后来胖子自首之后,警方还是将他的同伙老二揪了出来。只是他刚被医生抢救过来,处于人道主义,警方打算等到他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将他带去警局审问。 胖子在郊区的私人医院没待多久便被警方办了转院手术,把两人转到了同一家医院。当老二清醒一点之后,他们还带着胖子去病房质证他,胖子十分不情愿,死不承认老二也是同伙之一,但是警方的铁证如山,他也百口莫辩。 走下病床时,警察在他手上带了一双手铐,他盯着手铐看了看,沉默地来到老二的病房。此刻,他的嘴巴上依旧盖着吸氧器,只露出一双眼睛咕噜咕噜乱转。他看见胖子之后明显激动起来,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病号服的袖子里藏着一对手铐。 可是当他看到胖子的身后又跟进来几个身穿警服的人时,他的最终发出呜呜的声音,整个身体剧烈晃动起来,一旁的医生将他紧紧按在床上。胖子走到他面前,不敢看他的眼睛,别过头举起双手指了指他,警察点了点头又将胖子带走。 他看见了那双刺眼的手铐,惊恐地瞪大眼睛,冲着胖子离去的背影呼喊着,可是他根本无法发出大声的喊叫,在旁人看来他的声音里充满悲怆。他没想到自己的兄弟竟然会背板自己,对方与自己同样的病号服并没有引起他的关注,他只觉得,自己的后半生就这么完了。 既然警方已经找到了胖子和他,那么他们绑架陈仲武的事情一定败露了,可是他想不通的是,他们之前的计划无懈可击,就算老三意外摔死,他出来严重的车祸,但是不是还有白玉和胖子在吗?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之后,他的余悸还未消,如今又收到如此大的打击。 他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未婚妻,那个命运多舛的女人。既然钱拿不到,自己又将入狱,她跟自己一定不会有任何可能了。之前的早出晚归他一直瞒着她,她以为自己只是一个在米线店安分工作的员工,并不知道自己为了他们的未来铤而走险。 事实上,与他失去联系的她早已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每天夜晚守着空床的时候都会泪流满面,她曾去米线店找过他,但是老板被恶狠狠地将她赶出来,说:“我还想问你他去哪了呢,告诉他违约金再不付的话我就打官司了。你是他什么人,他再不出现你就替他付了!” 一听这话,不用老板赶她便自己跑了出来。她如今身上还有他走时留下的一千多块钱,根本无法支付他的违约金。她不认识任何他的朋友,打听不出来他的行踪,无奈之下便又去了警局,将他作为失踪人口报给警察,可是一直没有收到回音。 更加火上浇油的是,没过多久房东便来让她交这个月的房租,交完房租后,她身上仅剩两百多,她自己没有工作,又失去了经济支撑,于是无法待下去。她退了房子,只拎了一包衣服又搬回到她的远房亲戚家。 在他音信全无的日子里,她的远房亲戚一直不停在她耳边唠叨他一定是带着别的女人远走高飞了,并且让她死了这条心,他们在打击她的同时,又托人四处打听有没有可以拿出几万块的定金的未婚男人。她终日足不出户,以泪洗面,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任人买卖的商品。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寸步难行,格外想再见自己的未婚妻一面,但是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警察轮流值班,密切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连他上厕所的时候都不放过。他知道,恐怕从这家医院出来之后,便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 随着他的病情好转,他开始拒绝吃药,也拒绝接受医生的治疗。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继续在医院待下去,才能有更充足的时间来想出逃跑的办法来。 他从送药的护士的口中得知,胖子已经出院,他早已将这个叛徒咒骂了千万遍,如果不是他,或许计划还能顺利进行,不知道白玉现在身处何方,或许他们三人不久就要重逢了。 他打翻了护士的托盘,大大小小的药片散落一地,一旁的警察不耐烦了,举起他的拳头就要揍他,另一个警察及时将他拉住,可是两人在拉扯间,前者不小心弄掉了口袋里的钥匙,他看见上面挂着一把小刀。不知是谁的过来一脚,将钥匙踢到了他的床下。 半夜的时候,他假装睡着,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逃离医院的办法。第二天傍晚,趁着警察来换班的时候,他请求一旁正在给他换药的护士帮她把床下的钥匙捡了起来。拿到钥匙后,他迅速掰开小刀,刀尖随即指向护士的脖子。 护士尖叫了一声:“别杀我!”两个警察立即拔出腰间的手枪对准他。 他已经从床上跳下,后背动过手术的伤口似乎被震裂,他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一只手臂紧紧勾住护士的脖子,另一只手抵在她的脖子上。 “你们别乱来,小心我一刀割下去!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可不怕!”他忍着背部的疼痛,大声喊道。 走廊已经聚集起不少看热闹的人,一个警察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请求援助,他立即逼近几步,将小刀刺了下去,护士吓得大哭起来,一道鲜血从她的脖子上顺着刀锋留下。 “不许打电话,电话给我放下!全都蹲到墙角去!”他像发号命令一般,警察虽然没有任他摆布但是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都觉得面前这个双眼布满血丝的男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一定什么事情都敢做的出来。 “你先把刀子放下,绑架罪最多判你几年,可是出了人命的话你一辈子就毁了。”警察缓缓向前移动着步子,想用说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但是手中依旧举着枪,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废话少说!枪放下,给我蹲过去,不然她就没命了!”他一意孤行,切断了自己的后路。护士也哭喊着:“求求你们,就听他的吧,我还不想死啊!” 两个警察不甘心地放下枪,退到了一边,给他让出一条路,他又命令他们把枪踢出去几米远。 有一条人命在他手中,没有一个人敢拦住他的去路,大家都屏住呼吸,自觉让出一条路来,他把护士挡在身前,拿刀的手不停在面前挥舞,随时准备与拦路的人拼死相搏。 两个警察见他离开病房,立即从地上捡起枪追出去,他看见身后的警察后,带着护士立即跑进了电梯,在警察即将赶到的前一秒,电梯门已经紧紧关闭。狭小的空间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护士一直在哭哭啼啼,他将小刀从她脖子上移下来,但是擒住她的手一直没放松过。 看见数字跳到一楼的时候,他一拳将护士打晕,然后握着小刀冲了出去。楼下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注意到一个病号神经兮兮地往外跑,直到看见电梯里躺着一个人时才恍然大悟。 没有听见刺耳的警车声音,警车应该是还没有赶到,他也顾不上转头看看那两个警察有没有追上来。他感到全身上下是难忍的疼痛,但是他丝毫不敢放慢脚步,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时是在警察抓到他之前,让他再看自己的未婚妻一眼。 他跑过几条街之后,突然看见对面的街道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他激动地快要哭出来,不顾来往的下班车辆冲了过去。可是刚跑到一半,便看见一个男人走了过去,挽住了她的手。他在半路停住,一辆车立刻撞向了他。 正文 第051章 心中的石头 大脑在此刻停止了思考,再没有了思想,不用担心未来生活的艰难困苦,也不会再有幸福的期待。他执着地把眼神看向那个方向,虽然人早已经走远,早已被别人的身影替代,还是想看她一眼,哪怕只是转过身来冲他微笑,也就知足了。可以带着那尘世间最后的记忆升入天国,那也是他看到的人世间的最后一眼。 或许像他这样作恶多端的人是没有资格进入天堂的,也是没有资格享受幸福的。当他明白自己再也不用留在这残酷的世界时,脸上竟然多了一丝笑容。只是因为脸部已经被撞得严重变形,路人和之后的警察并不知道他此刻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未婚妻跟着一个陌生男子往前走了,没有看到这惊心动魄一幕。与她来说这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她在以后平淡的日子里,只会偶尔想起有一个负心的男人曾经出现在生命里过,抱怨也罢庆幸也罢,衣食无忧的生活总会逐渐磨平她的怨恨,心境平淡地度过一生。最多也是面对一两个年轻人,在一个不知名的日子里,和她们说男人的不可靠,一定要擦亮眼睛看清楚男人们的真面目。仅此而已。 于警方来说,不过是一个罪犯落了网,虽然留下的也只是尸体而已。案情已经明朗,只需要把这些事情纸质化,表明某年某月发生过这个事情就可以了。碍于陈氏企业的实力,他们也在最大程度上不让这件事情公开。所以老百姓们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悲剧性的事情发生过,就在他们吃饭上厕所打麻将的时候。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这场车祸最多引起一点过马路要注意安全的感叹而已。 陆婉婷在车上焦急地等待,听说前方出了车祸,被撞者已经当场死亡了。看了司机一眼,似是要警告他开车小心一点,虽然肇事者并不是他。司机早已双手合十,作阿弥陀佛状,她也就不便再说什么了。 车祸现场想必并不好看,她也没有心思向旁人一样下车去看了。早有警车开了过来,在前方清理现场。剩下的观众一面等待道路早点畅通,一面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从肇事卡车司机谈起,再到死者的身份猜测,不一而足。 她想起尚在附近医院的胖子,内心纠结要不要下车去看望一下。自从上次被阿明接回家里,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心里的一腔疑问也得不到解答。她并不知道对方已经被警察控制,就是这次绑架案的凶手之一,只是单纯以为碰到入室抢劫的非法分子,吓得小紫已经不敢再住在那里了,早已搬到老乡那里去了。 就在内心犹豫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她满心期待,这个点打过来的只有陈伯文了。摁了接听键,不是他还是谁。 “喂?我还在出租车上呢。”她的声音有点柔软,有几分久别亲人的感觉。虽然他们现在的关系还不是那么亲密。 “还有多久?奶奶要我们一起回去吃晚饭。我大概六点钟到。”对面的人声音依然沉稳,听不出喜乐来。 “哦!好的。”她有点猝不及防,没想到打电话来是说这个事情的。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只剩下半个小时了。自然来不及做其他的事情,急忙回答:“我还有十多分钟就到家了。” 两人约好在家前面的十字路口见面,白天他去了公司,她则因为收到小可的明信片所以去了晴禾那里。虽然没在一块,但是晚上还是要一起回去的。要不然怎么对得起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挂了电话,她的心里涌上一层温暖,有多久没有享受到家庭的温暖了,家里有人做好热腾腾的饭菜等着你回去吃,还有个相敬如宾的丈夫等着你一起回去。虽然现实还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但陆婉婷突然觉得,为了这样的温暖再牺牲一点也是应该的。老天爷是公平的,总不能让你事事满意。 许是今天有了小可的消息,终于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因为心里高兴的缘故,她一下子觉得心里豁亮起来,觉得就算是前方有再大的困难也不在乎了,一面催促这司机大叔快点开车,一面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和仪容。有几分归心似箭的感觉。 司机大叔像是也感受到她的心情,车子开得十分顺利,一路再没碰到红灯堵车的。不到十分钟,就远远看到前方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十字路口处,她虽然对车子没有什么概念,不能一下子看出车的性价比和牌子来,但是心底却莫名地确定这就是老公的车子。于是赶紧付了钱下车,上了另一辆配置完全不一样的豪车。 大概是因为工作了一天的缘故,他的脸上显现出几分疲劳,眼底下的黑眼圈也浅浅地挂在那里,她偏过头看着他,自己身边最陌生的熟悉人,她名义上的丈夫,可是她却一点都不了解他,甚至连他为什么这么累都不知道。鼻子突然一酸,感觉特别不好受。只得假装转头看着窗外一片绿色,生机勃勃地,反衬得心里愈加悲伤。 遇到过很多事情,工作上的接连失利,感情上的一再伤害,甚至还有坏人的恶意追捕,她心里都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每次遇到不如意,总是要在心底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笑一笑就好了。这种阿q精神从小到大一直陪伴着她,所以活得虽然艰难,但心里安心。但是现在,生命中突然多了一个人,他很强大,足以保护你,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经济上,而且现在已经是合法的夫妻了,突然就想卸下所有的伪装,好好地在他的怀把这些年受过的委屈哭回来,毕竟以后,就不再是她自己一个人了。 陈伯文像是感受到她的心情一样,车子慢慢停了下来。看着她的肩膀不停抽动着,直觉告诉他她正在哭泣。她很瘦,锁骨清晰可见,胳膊也十分秀气,像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似的。而且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虽然胖子的事情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想来也是受了不少委屈的。他默默叹了一口气,抱住她的肩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不想看到她这么悲伤。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了,靠在他的怀里十分有安全感,虽然这样的姿势两人并没有做的很习惯,但奇怪的是,两人都喜欢这样的感觉,温暖又踏实。 车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陆婉婷才想起奶奶还在家里等着吃饭哪,当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出来,嗔道:“都要迟到了,你怎么不说呢。” 他看着她难得的小女儿姿态,一时觉得有趣,这女人怎么像是一本书,老在他以为已经要读完的时候,又翻出了新的一页有趣的来。平时看她好强泼辣地厉害,现在竟然也会害羞么。他难得地笑了笑,心情也突然好了起来。 “我们走吧,等下奶奶等急了。”想了半天,好像有许多安慰人的话要出口,但是天生不善于哄女人的他,最终还是来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她点点头,跟着他下了车。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看她红肿的眼睛,皱了皱眉,这么明显哭过的痕迹,奶奶难道会瞧不出来么。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发丝如线,十分柔软。 她有点不自然地偏过头,这么亲昵的动作来得太突然,完全没有心里准备呢。正要说话的时候,老人家的笑声从身后传过来,十分爽朗。 “瞧这两个孩子,都到了家门口了,还不舍得进来!难不成是嫌弃我这个老婆子做电灯泡!”话语虽然有几分不满,可是语气却十分慈祥,充满爱意。她的心里巴不得见到这样的场面呢,之前的婚事虽然是她一手的安排,但还是难免担心两人会有疙瘩,现在看到这么恩爱的场面,爱得爱不过来了呢! 婉婷有点尴尬,虽然知道老人家并不是真的介意,但还是出于女儿家的羞涩,有几分不好意思。走过去搀着奶奶往家里走去,再没看陈伯文一眼,一心想把眼前的事情敷衍过去。陈公子倒是没有什么,他知道奶奶的性子,这个时候是万万不会生气的。 三人一起往家里走去,奶奶早把饭菜准备好了。陆婉婷帮忙摆好碗筷,端上饭菜,一家人终于好好坐下能够吃了饭了,她的心情十分愉悦。 在家里总不比外面,不必伪装不用敷衍,做最真实的自己就好。他也渐渐习惯了陆婉婷的性格,习惯了家里有她的存在,不得不承认,自从她来到家里,奶奶的心情一直都很好。看来这个决定真是没有错的。 只是,陈仲武还在医院里,尤其是前几天头部一摔,现在病情更加严重了。 医生说可能至少要在院修养半年,住院时刻观察着。他该怎么样瞒过这个事情呢? 回想起弟弟谈起婉婷时候的眼神,就像一个沉重的石头,压在自己的心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