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国当剑仙》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一章 第一章:略小憩瀚文魂归去,晨拜母兄弟齐登堂 月光中,一阵寂静之中的慌乱打破了这个深邃的夜。 南阳郡宛县中一个偏僻的小巷子却灯火通明,院前的正门儿处堵着许多围观的路人——正门儿的另一边却空落落的,一个人也没有,好像人们都在躲避着某些什么东西。 昏黄的灯光照耀在门前的石板路上,那空地上却显现出诡异的暗红色,旁边摊子上躺着的羊头便预测了那石板路空地上的腌臜之物——那是羊血。 “何屠户家的生了没?”有好事者小声的议论纷纷。 “那咱们可不知道。。。” “听说了么?据说生下的是个小黑皮。”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大部分围观者的注意力。 “小黑皮是什么?”有不解者问道。 “据说是皮肤上有奇怪记号的,那是阎王爷派到人间来索命的。。。”那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别瞎说!让何屠户知道了,还不三拳两足将你打死!今何屠户的妹子便是被天子给看上了,我看啊,何屠户一朝富贵,竟全然来将了,恐怕不会在南阳多住。。。定是要迁至东京了!”那声音渐渐大起来。 “洛阳可远哩!” ※※※ 何瀚文突然感觉一通天旋地转,就像是自己被裹上被子,然后放入了滚筒洗衣机里面,卷的恶心。他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无能为力,只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好像通过了一条隧道,又好像是一条小河。 混混沌沌之间,忘却路途之远近。旋转的感觉褪去了,虽然眼睛还是未能张开,然而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样,空间好似变得明亮起来了。他感觉浑身湿漉漉的,只能摸索着前进。 “或许是河水吧!”他想。 水源渐渐地尽了,好似有一山近在眼前,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行了几步,豁然开朗。 “老爷!是个公子。。。只是。。。”那产婆欲言又止。 “说!”何进不耐烦的坐在外厅的席案上,双手交叉,拇指来回摩挲。他的正妻刘氏跪坐在何进身边,抚其背,安之,后又轻声言道:“便将实情速速与老爷禀来。” 那产婆不敢耽搁,只得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一细说了来:“老爷,王氏血崩而死,生下一男婴,脖子处有黑色星型胎记,男婴双目紧闭,至今未见哭闹,怕是也随着去了。”产婆说完弓着身子退到一边,也不敢抬眼。 何进听说自己的妾室王氏死了,庶子多半也保不住,不由得伸手攥了一把胡子,久未放下。刘氏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是好,只一言不发,低头装出伤心的样子。 “唉!也罢,此即为天命,蚍蜉虽可撼树,然天命不可为,叹之,叹之!罢!罢!罢!外面候着,吾自去看。”何进站起身来,拂袖而入内室。 王氏已死去了,汗水将她的额角打湿,几根发丝纠结的粘连在一起,落在唇边。何进伸手将王氏的遗容整理干净,又从产婆手中接过男婴,仔细的观察起来。 何瀚文:额,这是什么情况?这演古装剧呢?等等,你要干什么?嘿!我怎么变成个婴儿了?这,胳膊腿都不好用啊!难道穿越了?这是做梦吧,这一定是做梦!嗯,快醒来,何瀚文,你该继续工作了。这怎么趴桌子上睡了一会儿就穿越了?唉,你这是什么味道啊,别凑过来好不好,你口臭太严重了! 何进将脸凑近了,仔细端详着这个似乎夭折了的男婴。只见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紧紧的盯着何进的脸,然后手脚似乎有想要伸展的趋势,使劲努力了一下却没有成功,最终也便放弃了。 何进看着男婴的眼睛,那里面似乎有光芒流转,是狡黠的黑,出于兴致使然,他便再靠的近些。然只见那男婴忽然发出一声明亮的声音,但只似是呓语,断断续续意义呀呀的听不真切,竟终于哭了起来。 何瀚文:啊!我死了!你这身上是什么味儿啊,一股腥臊之气!不行,眼泪都流出来了!泥奏凯~~ 何进唤刘氏入内室,一应安排诸定。“亡妾王氏,贤良淑德,吾悲切怜之,念其为南阳何家延绵子嗣之功,葬于宛县外斜(霞)阳坡,牌入家祠,其子刘氏养之。七日内事毕,侨居东京洛阳。”言毕,遂出。 刘氏一应打发了诸下人,才想起一事,问道:“老爷,此子?” “瀚文,字叹之。” “喏。” ※※※ 何瀚文百无聊赖的躺在塌上,看着小房间里面的青纱帐子,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这是他穿越前小时候喜欢的游戏。 “今天又是无聊的一天呢!”他想。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年多了。何瀚文一早发现自己是个婴儿的时候,便紧紧的闭起了自己的嘴巴。在陌生的环境之下,他一点都不敢体现出自己是穿越过来的。 因此,他甚至直到两岁才开口说话,这一度让人觉得他是个哑巴。 虽然口不能言,憋得难受,但是何瀚文毕竟是一个现代人。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自己穿越到了三国的时代。不,这样说可能还不太准确,确切的说,他是穿越到了东汉末年。 发现这一切的何瀚文心里其实有些窃喜,三国时代他太熟悉了。自己既然带着记忆穿越到这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若不建立一番丰功伟绩,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还真能有位面之子一说不成?”他心中偷偷想着,随后狠狠地将这种不吉利的想法抛在脑后。 “我应该建立一番事业。”他想。那个男人没有想过成就霸业呢?更何况,对三国历史的了解,给了他太多的契机。 “或许是心态吧!”何瀚文将嘴里的狗尾巴草拿出来,放在床榻尾部的把手上面,然后将枕头垫起来,倚靠在上面,继续在心里想着他的计划。 不过,何瀚文穿越前就是一个小心谨慎的性格。所以,他在出生第三天,就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南阳何家的庶子。 他听到园中一老太太称自己的便宜父亲为遂高,自己又姓何,马上便知道了,自己成为了何进的儿子。 他还记得,这野史里面可是记载了何进有一夭折儿子,看来自己是穿越到了这个本来应该死去的婴儿身上。 何瀚文:地狱难度开局啊!好死不死的得了个便宜老爸还没成事儿!不行,我要是想统一天下,成就霸业,怎么也得给自己老爹帮帮场子啊!不过怎么帮呢?这两年虽说是韬光养晦,先观察好了东汉人说话办事儿的风格。不过着实难学啊,很多历史记载严重失实。这两年过去,若是说话,还需小心不要露出马脚,看来还是少说话比较好。 “既来之,则安之。对吧?”他自嘲的嘟囔了一声,然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那枕头对他来说有点高,脖子难受。 何瀚文:唉,不过我现在是个庶子啊!这个身份就讨厌的很了。原本从历史中,对于嫡庶有别是有概念的,谁能想得到,这庶子的滋味儿竟然是如此难受,依我看啊,地位也就比奴才高上那么一点儿。这要是想要实现霸业,可如何是好啊! “二少爷,夫人唤您去正院!”何瀚文正想着,突然听到小竹在门口唤道,她是何瀚文的侍女,比他要大5岁,但仍然是个9岁的小丫头。 “母亲唤吾何事?”何瀚文可不愿意去见这位养母,她讨厌他,他感觉得出来。“何必去受那糟心气!而且她是何咸的生母,平日可没少苛待。这果真是地狱难度开局啊,如何破局呢?”他想。 “奴婢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只是巧儿姐姐来传的信儿!您还是快着点吧,省的迟了又被夫人一顿数落。奴婢先去打一盆子热水来,您赶紧准备着吧!” 何瀚文:唉,又是推脱不了的事情,八成又是请安,要么就是见客。何咸一定也会去的吧?真不想看见他那张让人讨厌的脸啊!算了,既然不得不去,那么还是准备下吧。反正到时候少说话,免得漏了马脚出来。本就是庶子了,再是个怪胎,那我实现霸业的美梦可就没着没落啦! “知道了,吾自穿衣即可。”何瀚文烦得不行,只得先应下了。梳洗穿衣事毕,便由小竹领着,往正院去了。 正院是何进正妻刘氏的住处,何瀚文则平时住在西边偏院,要到正院去得穿过三道小门,还要走上一段石子路。 何瀚文作为庶子,是不能够走正门的,他只能从旁边的小门进去。行至正院小门处,他嫡出兄长的侍女巧儿便早已等在这里了。 何瀚文本来心里是没谱的,不过看到巧儿就稍微放心一点了——这个姑娘心眼儿不坏,自己总是受到别人白眼和欺负,巧儿能维护的时候还是维护一二的,至少也不会让那些奴才们欺负到头上来。她是嫡长子何咸的侍女,在这个院子里的下人们中倒是颇有些权利。 “巧儿姐,不知母亲唤吾所为何事?”何瀚文既然遇到了,便要打探消息,事先也有个准备,省的这位后妈又找借口训斥自己一番。 “二少爷,今儿个老爷的胞弟何苗携夫人赵氏来访,赵氏现便在夫人处,夫人故唤了少爷和二少爷来拜会。”巧儿一边在前面快步引路,一边压低声音小声给何瀚文传递消息。 “谢了,巧儿姐,前两日我编了两个草环镯子,便叫小竹拿一个给你去。”何瀚文得了消息,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拜会一下,应该不会当面训斥,时间也不长。就算是今日这母子心情不好,教训两句,欺辱一番,为了韬光养晦,也就忍了。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二章 第二章:行园中何咸弄权势,驻香案祸事巧成双 何瀚文还记得自己当时拿个树枝儿在土里划拉算式,当初只不过是无聊想要算算院子里有多少盏油灯。 不过他的一番举动被小竹给看到了。好在小竹是他的奴婢,主子在做什么,奴婢自然是不会多嘴的。不过何瀚文依然出了一身冷汗,赶紧将土上的算式清理干净。 这个时代还没有算式却已有数术,想必这些下人也不懂。不过何瀚文知道,自己的一番表现实在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三岁东汉孩子。若是被有心人看了去,以此做文章,他在何家园子里可就更要被看作是怪胎了! 何瀚文心里清楚地很,自己的生母在生下自己当天就死了,而自己的脖子上有个星型胎记。自己本来就是没娘的人,又有留言流出,叫自己什么“小黑皮”,听来就不是什么好话,一定是作践自己的。穿越前那些电视剧里可没少演,园子里那些腌臜的勾当,估计可比电视剧里面演的还肮脏好几倍呢! 自己若是想要安安稳稳的长成,恐怕十几年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二少爷惯会弄些小玩意儿哄着咱们这些奴婢开心,您可别整这些,让夫人知道了,又要训斥一番,连带着小竹也受罚。”快到内堂,巧儿出声提醒道。“此去小心着,少爷近日烦闷,怕是又要欺负二少爷了。” 何瀚文点了点头,稚嫩的面庞显现出些微些凝重的样子:“吾自有决断,汝且宽心。”言罢,除履,登堂入室,便见着两夫人跪坐于堂内席间,一少年立在一边,正是何咸。四侍女各自持香、茶、卷、扇,分侍于后。 何瀚文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上前恭恭敬敬的对着二位夫人作了个揖,他还记得右手抱拳在内,以左示人以显示尊敬与真诚。 “瀚文拜见母亲、赵夫人。”礼毕,他又立起身子,对着旁边站着的何咸又施了一礼,然后低头抱拳缓缓后退到下侧。 “嗯,叹之免礼。”刘氏挥了挥手,何瀚文便抬起头来。 “此乃老爷庶子,名瀚文,字叹之,妹妹以为如何?”刘氏便连瞧也没瞧何瀚文一眼,兀自对何苗的妻子赵氏说话。 赵氏端详着何瀚文,少倾便说:“倒是懂规矩,学礼了吗?” 何瀚文立刻再作一揖,恭敬的答道:“母亲和兄长时刻勉励,不敢不学礼。” 赵氏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挥手说道:“嫂嫂教的好,汝等自去玩耍去便是了。”何瀚文与何咸便退出内堂,小竹和巧儿跟着,进了院子。 众人出堂室,少倾,行至园中。 何瀚文满心不耐烦看见嫡母刘氏和长兄何咸,冲着小竹勾了勾手指,便要先行离去。谁知竟是被何咸喝住。 “弟弟且慢!”已然十四岁的何咸背着手,装模作样的做派让何瀚文心生厌恶,但受制于庶子身份,在这个时代,他若不想被教训的太难看,就不能正面顶撞自己的嫡长兄。 因此,虽然何瀚文早就料到自己绝对会被刁难一番,但终究是没跑掉。若是对何咸的问询不搭不理,恐又失了分寸,落人以口实,那便真真儿是失了礼。假若被告上一状,以庶子身份,少不了要受上一顿家法,那才是大大的不智。 “兄长。”何瀚文心里拿定主意,决定做足表面功夫,因此他慢慢转过身,低下头恭恭敬敬的行一礼,准备听训。 “叹之何故晚来?”何咸此时正准备露出真正面目,不过就像鬣狗不会马上露出獠牙一样——他喜欢看猎物在手中挣扎生存的样子,便也不再所谓兄友弟恭,反而拿起如兄如父的架子来,直接称叹之了。 何瀚文:唉,这一关又要过不去了。我可没招惹这对母子,怎么总是针对我?要忍耐啊!何瀚文。想想你的美梦,想想你的霸业。这个道理实际上就和玩游戏一样,有输出的前提是得先活着,那么想做事情,也得先活着才行啊!我看这何咸是不弄死我不罢休了,怎么对付他呢? 何瀚文假装惶恐的样子,小小的身体笨拙的向前一躬身,作了个揖,然后说道:“今早贪睡,小竹早先来唤,梳洗穿衣便是迟了,还望兄长见谅。”说完长弓不起。 其实,何瀚文本可以完全推脱掉这些事情,不过他最了解他的这个兄长的性情。何咸表面上装作一副勤奋好学,道貌岸然的样子,实则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何咸最喜欢的就是仗着自己嫡长子的身份,在家里吆五喝六,对家里的婆子,小厮和奴婢动辄便要打骂。 而且最可恨的是,他每次都喜欢找借口,至少从明面上绝对挑不出他的错处来。这也正是何瀚文看不起他的地方,在何瀚文的感官中,你若是满腹经纶,身怀国家大义,便是霸道些,也算你实乃栋梁之才。然而,学问不成,脾气不小,整日里只会鞭打奴婢。 这便是最让人不耻的地方——以欺凌弱小而显示自身的高贵和强大。这不是真的强大,而是外强中干的废物发出的可悲怒吼罢了。何瀚文作为一个穿越者,本就对这个时代的阶级非常不满。 何瀚文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风霜高洁。但是可也见不惯这样欺辱别人的。即使他知道在这个时代,士族垄断社会地位,下等人就是没有尊严可言,而自己也需要融入其中,才不会被视为怪胎。但是他依然想要在一定程度上,让这些下人们过的好一点。 他知道,在这个时代,温饱尚且是巨大的问题,就更别说什么尊严了。不过,何瀚文认为必要的善意可以收买人心,在将来一定能成为助力。 何瀚文哪里肯让何咸得手,若他为自己开脱,小竹必然被逮住错处,狠狠地毒打一顿。小竹今年才9岁,虽然比何瀚文大5岁,但是也是自己生母院子里的奴婢。他对小竹可亲着呢!怎么忍心让她挨打? 况且,这只是一说。另一说,小竹是自己身边儿的人,打了自己的奴婢,跟打自己的脸有什么区别?若是自己作为主人都不能保全一个奴婢,那么自己在这个士族垄断社会发言权的时代,也算是生存不下去了。 至少,他不希望小竹受到伤害。何瀚文并不是一个天真的人,或许,在穿越前,在他年轻的时候,他也天真过。不过,随着在社会上打拼多年的经历,再温暖的心也会逐渐变得冰冷;再真诚的人也会失去温情。更别说,他从来不是一个高尚的人,相反,他是个自私鬼。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何瀚文这样看不起何咸的原因,也暗中揭示了何咸对他如此厌恶的原因:何咸是伪君子,而何瀚文则是真小人。 “哦?叹之一项勤勉,今日怎得倦怠了?叔母远来是客,叹之如此便是失了礼数。”好一顶大帽子!何咸给何瀚文网罗这么个罪名,气得何瀚文竟都有些咬牙切齿。 偏的如今何瀚文还推脱不了了,这就让他十分尴尬,现在是进退维谷。 “看来,无论如何,这顿板子是避不过去了!”他想,因此,便下定决心,定要先护了小竹周全,再做打算。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瀚文可不是君子,他是小人。所以,他当下便开始思忖如何报这一箭之仇。在以往的经验之中,他太了解如何对付伪君子了。那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付伪君子,你要么忍耐,要么就反击,狠狠地反击。只有你打疼了他,他才会稍微消停几天。 自然,等到这群伪君子的脸皮养好了,他们便会再次跳出来,仿佛他们的脸皮还存在一样,殊不知,自己的脸早就已经如流沙逝于掌中,一点一滴的,没有了。 “弟自知失礼,此实乃弟之过。弟日后便谨记在心,不再犯此失礼之事。望请长兄及母亲勿怪!”说完,即刻把小竹护在身后。 “叹之以为此事便轻轻揭过了?”何咸冷笑着,他有点失去耐心了。 何瀚文此时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此刻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小心伺候着,只从牙缝里狠狠的问道:“兄欲意何为?” 何咸此刻很享受这种感觉,当然,何瀚文也绝对不相信望着自己的何咸会感受不到他眼中的怒火和恨意。若是目光能够杀人的话,此刻的何咸便早就被万箭穿心而死了。 何咸当然感受的到,但何瀚文越是用平静来掩饰他内心的愤怒,他就越兴奋。此刻,他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天地间的主宰一样,可以恣意妄为的宣泄自己手中的权利。 当然,这本就是何咸自己给自己炮制的一副包裹着甜美糖衣的毒药,但他乐意吃,也吃的开心,至于是否是饮鸩止渴,那又有什么可以被在乎的呢?反正现在宅子里除了父亲和母亲,他何咸就是最有权威的人——一个庶出的弟弟,丝毫不能被他放在眼里。 碍于父亲的面子和自己的伪君子形象,何咸不能像打骂奴婢一样恣意妄为,但若是用上兄长“训诫”弟弟这个理由,那么无非是非常漂亮的了——从大义上完全站得住脚。 于是,何咸就像是奉旨讨逆一般,高高在上的定下了何瀚文的诸多“罪行”,就像在宣读一片檄文。 “庶弟瀚文,嫡庶不分,长幼无序。今疏于勤而怠于懒,以致内堂失礼,故罚汝于兄侧侍奉墨宝一整日,汝可服气?”何咸似乎早就编织好了罪名,只等宣判一刻,否则哪里能如此雄姿勃发,酣畅流利? “孔雀。”何瀚文小声嘟囔道,这也欺人太甚,纵然是何瀚文已经决定忍气吞声,也不免嘟囔出来,这实在是难以忍耐。 “嗯?!”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三章 第三章:屠羊户密谋论朝政,伪君子跋扈心彷徨 “哦,弟谨遵兄长训诫,愿伺候墨宝。”何瀚文刚才不小心说漏了嘴,还好何咸应该听不懂何瀚文所说的孔雀是什么意思。实际上,东汉也并不是没有孔雀这种生物,相反,孔雀在东汉反而是有名的动物。 早在更久远的朝代,山海经中所称的孔鸟便指的是孔雀,而汉朝当代著作《异物志》中就记载了这种鸟的外形。 在东汉年代,人们普遍认为孔雀是一种吉祥的生物,其高大如燕并足高,毛皆有斑纹色彩。捕而蓄之,拍手既舞。 这个时代的士族们从孔雀这种鸟总结出九种端正的德行:一颜色端正,二声音清澈,三行步翔序,四知时而行,五饮食知节,六常念知足,七不分散,八少淫,九知反复,以此喻比丘之行仪也。 何瀚文本无夸赞意味,但何咸以为他借用孔雀来奉承他,想以此来逃脱惩罚,他那里能想到何瀚文的意思实际上是嘲讽他像孔雀开屏一样,只会些表面功夫,花花样子,实际上是个一无是处的渣滓。 显然已经得到胜利的何咸还要再在言语上羞辱何瀚文这个庶子一番,于是先是兀自在前面大步流星的奔向何进的书房去,便继续教训道:“庶弟便不要存非分之想了。正所谓是:嫡庶有别,长幼有序。妾室也便是个奴才,而庶子,自然也比奴才高贵不了哪里去。且不说王氏早死,就算王氏还在,又便如何?” 这话说的就有点扎心窝子了,就连小竹和巧儿都有点听不下去,更何况何瀚文了。王氏毕竟是何瀚文的亲生母亲,虽然是穿越后的,也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只在画像中日夜思念,但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母亲。何咸这样折辱何瀚文,便是决定要隐忍不发的何瀚文也有些眩晕,他觉得一股气从胸中仿佛要喷发出来。 此刻的何瀚文走路都有些不稳,他强压下怒气,但此时恨不得自己是一头有着尖牙与锐爪的野兽,可以冲上去将何咸撕碎,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何瀚文:我真是邪了门儿了?这还蹬鼻子上了脸了。不行,不行,忍住啊,何瀚文,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好像过去打他一顿。。。算了,现在估计还打不过他。 何咸突然顿住了,不再往前走。他转过身来,笑盈盈的看着脸色阴沉的何瀚文。何瀚文自然是不能辩白什么的,但他也没有到不要脸,或者说不在乎的赔笑的程度,因此当然是一副面若冰霜的样子。 两兄弟就这样互相观望着,不过何咸是从一种高高在上的角度,好像在看一只抗争的小丑;而何瀚文自然是扬起头的,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就这么和何咸对峙着,没有一分的恐惧。 何咸有些不敢再看了,何瀚文的眼神盯得他有点发毛。不过像何咸这样自大的人绝不会承认自己的色厉内荏,因此他只是先底气不足的轻轻“哼”了一声,声音甚至有点像是受惊的野兽幼崽对母亲的呼喊。不过何咸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刚才丢了人,所以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学着父亲何进的气派拂袖转身,继续前往何进的书房。 “叹之随往。”他说。这句话的情绪里面有了点忌惮,或许,还有一丝不甘和愤怒?何瀚文不知道。但是,随着何瀚文听到何咸对着巧儿一声暴呵,他就知道巧儿恐怕又要挨打了。 “贱婢!来!” “喏。。。”巧儿可怜巴巴的跟上去。 “还不速来!?” ※※※ “纸墨。”在何进的书房里面,何咸颐指气使的指使着巧儿、小竹和何瀚文,脸上尽是得意之色。门口守着两个小厮,脸上尽是赔笑——这两个可都是何咸屋子里的。 何咸一般不会殴打小厮,相反,他是很会玩弄表面功夫的人。他一向是对这些身边的小厮时刻给与一些小恩小惠,又不忘了言语上稍稍威胁。因此,这些何咸身边的小厮竟然也日渐跋扈起来,而且对何咸那是言听计从,对那些奴婢们和何瀚文,更别说有什么好脸色看了。 当然,他们倒也学了何咸的机灵去,表面上恭恭敬敬,实际上背地里皮笑肉不笑,有时候说起怪话来,也颇为寒碜人呢! “叹之,切不可怠懒啊!汝看,这篇文章为兄已经抄完了。”何咸得意的向何瀚文炫耀自己的写字速度。何咸确实写得挺快,这是何瀚文怎么也没有想到的。“看来,这蠢货倒有些花架子!”他想。 看着何瀚文在一旁挥汗如雨的研墨,何咸得意之色更胜,居然还加速起来。他倒是真不是故意还要折磨何瀚文了,而是他确实在写字速度上有些手段。当然,如果能够以此让何瀚文吃点苦头,他绝对不会在意。 虽然何瀚文一直认为这个嫡长兄是个草包,但是在何进眼里,他还是看重何咸的。不光是因为他是何进的长子,也因为他书确实读的还行。 此时,何进已然因为妹妹受到天子宠爱而官拜郎中,成为灵帝身边的近侍。 郎中又叫郎官,是皇帝的近身侍卫,也是当时汉朝的预备干部。汉朝的制度和习惯就是通过将有才能的人留在天子身边当侍卫,以此来培养人才做官。因此,原本屠户出身的他也不免的要附庸风雅一番。 实际上,何进并不是一个胸中无谋的匹夫,否则也绝对不会仅仅凭借着妹妹得宠而官拜郎中。但是,何进虽然有小聪明,也有大智慧。但是他终究是个较为暴躁的人,而官场上最看不起的便是这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嘴脸。所以,背后穿小鞋的,议论纷纷的,各种风言风语何进也看的不少了。 正是因为如此,何进才下决心往文官集团里面凑。他自己并没有功名在身,因此,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两个儿子身上。何咸身为嫡长子,更是被倾注了绝大多数的心血,而何瀚文因为年纪问题,却是还没有被安排一位老师。 何进本是用不着什么书房的,但是,作为官员,他必须按照官员的规则来出牌。那么,一座装点精美的书房就成了必不可少的办公室。由此,也可以看出,何进对何咸是倾注了多么大的希望。 这间书房有一个巧妙的结构,他原本是一间房间,不过有工匠将他改造为两间内通的书房。何进为了要培养儿子考取功名,走向仕途,也便将小的一间分出来,供何咸使用。 而他本人则正在另一间稍微大些的书房和弟弟何苗进行密谈。 ※※※ “兄可知近日事?”何苗坐在筵上,马上有奴婢过来斟酒。 所谓筵指的是招待客人的席子,汉代还未有桌、凳。接待宾客皆为席地而坐,筵便是招待客人所用之席,而席则是吃酒是时设置的。一般筵在下,席在上。 何进根本就没有回答,只是等奴婢过来斟酒,然后举樽饮下一口,后曰:“哦,济南国民反,已被镇压,平陵城早安定矣。” 何苗却言道:“非此事。” “那么叔达莫不是说前司空大人刘嚣之事?哎呀,叔达稍安勿躁,此事牵涉甚广。。。”何进身子向前凑了凑,眼神警惕的环顾四周,然后挥手示意那些伺候的奴婢出去。 两名奴婢得领便退,少倾,何进才在何苗耳边言道:“断不会查到你我二人头上。再者,大鸿胪桥玄桥大人便已继任,天子恐不会再追究此事。” 大鸿胪是个什么官职?简单来说就是汉朝的外交部发言人,主管番邦外交事务。 “乔大人刚正不阿,若是。。。”何苗显得有些担忧。 “无妨!”何进有点不耐烦了,他身为郎中,自然是体会得了天子的脾气。因此对于何苗的畏首畏尾,何进相当不耐烦。 何苗知道兄长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于是便不再说此事,而是一口将酒樽中的酒饮尽,酒尚温。 何进知道何苗还有话没说,他猜测接下来谈论的话题才是今天何苗来拜访的真正原因,于是曰:“叔达若还有心事,但说无妨。” 何苗没说话,而是紧紧的盯住自己长兄的眼睛,半晌,伏至何进耳边,轻声言道:“凉州刺史孟佗使从事张任引五百兵,出敦煌。。。共得三万余人,进讨疏勒。。。连攻四十余日,城不能下。” 何进有些惊讶,孟佗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想夺得此大功一件?于是他立刻问道:“结果如何?” 何苗答曰:“引去。” 何进又问:“既引去,此实为一件快事,当饮酒,叔达何故愁容满面?” 何苗坐回去,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说道:“唉!兄长有所不知啊!那孟佗此次出兵未克,竟反而受到嘉奖。早年闻其以资产饶赡,与奴朋结。。。投了那张让去!还拜为兄弟。。。兄未见宫中那些葡萄美酒,便是孟佗那厮孝敬来的。” ※※※ 何咸此刻便是有意刁难了。他坐在席间,笔下行云流水。然而何瀚文才四岁,研墨没一个时辰,便手臂酸疼,双脚肿胀。再加上他个头不高,要扶在案上实在是不易。 何咸见何瀚文力有未逮,更显得意之色,非但没叫休息,反而变本加厉,呵斥起来。那两个小厮也冷眼旁观,竟一味地作践起来了。 “庶弟何故懒惰?殊不知人之功业,发于欲而止乎怠。叹之还需历练才是,为兄也是为了你将来打算。若能举孝廉或茂才,也能为家族带来荣誉。当然,汝机会不大,然丈夫生而在世,总得有点理想。”何咸嘴里说着好话,其实尽是嘲讽之色。 何瀚文早就知道这种结果,要不是因为他现在才4岁,还要护着小竹,他恨不得将砚台摔在何咸的下巴上。但是,这也就只能想想罢了,毕竟他可打不过何咸。因此,何瀚文只能将另一只手托住自己的手腕,脱口称是,继续自己的研墨工作。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四章 第四章:何草包巧舌趋言日,真小人图穷匕首扬 何咸可不打算轻易饶了他,也不知是兴致使然还是如何,何咸说的话在何瀚文耳中听来更觉得刻薄了。 或许是何瀚文一直以来的忍让和安静给了何咸一种神秘的自信,他唠唠叨叨的越说便越让人生气了:“叹之还要守好自己的本分才好。若是以吾之意,贱妾之子又能如何?本为奴仆,一朝得到宠信。。。最后还不是撒手人寰?与娼妓有何区别?嗯。。。怎得停了?继续!” 何瀚文此刻是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火气,他打定主意,哪怕今日是挨一顿家法,也要和这自大的蠢货辩论一番!因此,他怒气冲冲的将墨块磕在砚台里面,然后双手攥拳,立在案前。 何咸见何瀚文此等做派,立刻火冒三丈。他拍案而起,指着何瀚文的鼻子骂道:“庶子!汝反乎?” 何瀚文将何咸的做派看在眼里,这实在是连脸都不要了!但他依然不失礼节却又掷地有声的说道:“弟不敢。” “汝不敢?吾看汝便是上下失序,无君无父!”何咸指着何瀚文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哦?若如此,弟便有几句话要问上兄长一问。”接着,何瀚文不等何咸反应,兀自继续讲到:“兄长言弟无君无父。那好,弟生母王氏,虽是父亲妾室,却也得父亲照拂,其名入宗谱,牌进祠堂。兄言弟生母与娼妓无二,岂不是将南阳何家,上上下下,祖祖辈辈,全都等同于与娼妓无二?弟母王氏也是兄长你的庶母,若庶母作娼妓状,兄岂不是路边野种?母亲岂不也成了娼妇姐妹?” 说完,何瀚文看到何咸那张逐渐扭曲的脸,感到身心说不出的畅快。 何瀚文:小丫挺的,老子不发威你以为怕了你不成。就你那两下子,还跟我玩儿这什么哩格儿楞。不理你不理你完了,还来劲了,自当老子没给你脸是怎么着?说两句得了呗,还来劲了。来,正面刚。 何咸此刻一只手捂住心口,另一只手像得了帕金森一样指着何瀚文的鼻子颤抖。片刻后,他满脸通红,怒不可遏,尖叫道:“庶子,庶子!安敢如此。。。安敢如此?!来人啊,便给我拖出房去,家法杖责!” 没有人敢动。 “吾白养汝们白吃干饭的!给吾掌嘴!打这个庶子!”何咸疯狂的咆哮,一边拽着小厮,一边驱使奴婢。 巧儿哪里舍得让何瀚文挨打,便劝道:“少爷,要打二少爷的家法,只可老爷和夫人打得。。。” 何咸哪里听劝,此刻他是一肚子火气,正好无处发泄,巧儿这话本是好意,未曾想到却更是火上浇油。何咸立刻一巴掌扇到巧儿脸上,一下子打的巧儿口鼻流血,眼冒金星,摔在地上。然后便一把抓住何瀚文的胳膊,抬起手来一掌扇在他左边脸上。 何瀚文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差点叫出声来,但他强忍着闷哼一声,恶狠狠的盯着打了自己一巴掌的何咸,也不做声,却是一副死硬的样子。 “不知悔改!”他使劲一推,将矮个子的何瀚文一把推出两三丈远,脑袋撞在墙边立着的青釉直口短颈溜肩平底陶罐上。 “嘭”的一声,陶罐应声而碎,何瀚文的额角被撞破了,鲜血流淌出来,顺着脸庞流下来,滴落在地面上。 ※※※ “何事如此骚乱!”何进粗犷的声音出现在一道暗门后面,何咸这才想起父亲和大伯何苗便在大书房内密谈。他看着地上半坐着的何瀚文,顿时紧张起来。 父亲平日最恨他在家中权威受损,若是让他知道自己代替父亲行了家法,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于是他立刻心意一动,一条毒计计上心来。 何进和何苗正在外侧书房密谈,听得房中异动,何苗立时从筵上惊起,快步走到声响处贴耳旁听,甚是慌张。 何进相对比较平静,但也有些微怒意。他先是宽慰何苗,曰:“叔达莫慌,旁边小阁乃吾犬子颖叔所用,小儿失礼,叔达莫怪,待我问询一番,再叫来赔礼。”然后起身凑近何苗处。 何苗细想想,后曰:“不妨事,既如此,不如同去,吾也好与侄儿见上一面!” 何进点点头,应允了,才启开一扇暗门,便同何苗来到何咸、何瀚文的房间,正撞见何瀚文倒在墙边,额角流血,何咸正欲上前。 何咸见父亲从暗门出转出,身边跟着一男子,看面容与何进有两三分相像,心道大事不好,此必是自己叔父何苗。但何咸在起初的慌张之后便很快就计上心来,他决定占据主动权。 他先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巧儿,然后便迅速上前去,用袖口轻轻拂去何瀚文额角上的血液。何瀚文被一巴掌抽的眼冒金星,正天旋地转不知此为何处,血液又迷了眼,根本搞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隐约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何咸边给何瀚文擦血,一边装出一副悲伤又着急的样子,口中言道:“叹之,叹之!无事否?弟弟也忒不小心了。唉!也怪为兄,为兄也是想着要让你多上进。。。本不该让你来书房的。”说完竟抽泣起来,然后便伏倒在地,等候何进问话。 何进和何苗见此,心中已对此事有初步判断,但仍需问询一番。不过何苗没有说话,毕竟他远来是客,这本是何进家事,主人没有发话,以他的身份,也不好反客为主。 “颖叔,先把叹之扶起来,然后细细讲来。”何进示意小竹再添置一席来,然后请何苗坐下,之后自己也坐在上方。 何咸见自己已经占据主动权,给父亲和叔父留下了先入为主的印象,便也不再那样慌张了。然而,他表面上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带着点哭腔,张口便是胡说八道:“父亲,叔父。今日晨间,母亲唤儿去拜会叔母,儿便去了。不知怎的,弟弟晚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有些头脑发胀的何瀚文,继续言道:“叔母不予以计较,便和母亲似有事情相商,随意打发了儿子们出去。儿子深感弟弟今晨失礼,随叔母无怪,然儿子身为兄长,深感弟弟有失礼数。父亲督促儿子读书,儿日夜用功。” 何进听了这话,点点头,示意何咸继续说。 “先生教导,立世之本,先在于礼。儿子希望弟弟也可以遵守以礼待人之道,便自作主张,带入书房,教习礼仪。儿子本想着书房气氛严肃之地,弟弟也能感受一二。若今日言传身教,以为榜样,日后出得门去,也叫人高看一眼,不枉赞一句:真乃南阳何家子弟也!”他边说边将手放在胸前不远处,攥成大拇指,表演倒是为妙为俏。 接着,何咸由舒缓语调变得急促起来:“谁知,弟弟竟顽劣不知错处。儿子便以书中所学教以弟弟而辩之。此乃儿子错处,儿子与弟弟辩至激烈时,有几句话言的重了些。弟弟大发脾气,便在房中乱闯,竟撞破釉彩,伤了自己。”说罢,拂袖啜泣起来。 何瀚文此时早已清醒了,也跪在地上,听从何进问询。他断然没有想到何咸竟然如此无耻,厚着脸皮,居然诬陷自己。顿时感觉肺都要气炸了,可是现在父亲没有问询,他又不能插话,真是又急又气。 何瀚文:特喵的咱还能不能要点脸了!我还没告你的状,你反而先攀污到我头上来了。不行,好气!今儿这口气忍不了了。你说我就想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偏偏你要找我的麻烦,老子招你惹你了?好,你想玩儿,咱就玩儿玩儿,比不要脸,我何瀚文还没怕过谁! 心中下定决心,待到何咸污蔑完了,何进来问话时,何瀚文便辩白起来。不过,何瀚文心里明白,刚才那何咸已经耍了个心眼儿,自己个儿现在来攻击何咸的错处已经没有说服力。更何况,自己本就是庶子,而何咸确实嫡子,还是长子。即便是何瀚文将全部事实和盘托出,且何进全然相信了,自己也不见得有什么好下场。 何咸毕竟是嫡长子,而何进又是南阳何家的主人。就算是何咸有什么错处,也要顾全何进自己的脸面。若是些小错,无非也就是训斥一番了事,若是大错,则虽私下里定然严惩,然明面上一定会将其摘的干干净净。这便是颜面。 何瀚文心里笃定,若是自己这个庶子来指摘嫡长子的不是,非但何咸不会得到惩罚,反而错处全部都会归咎于自己。即便是冤枉了,为了要保存何家的颜面,冤枉了自己一个庶子,也不算冤。 所以,何瀚文没有直接指责何咸的不是,而是首先打起了感情牌。 “父亲,兄长所言甚是,然瀚文有话要说,纵是瀚文有万般不是,也请让瀚文一吐胸中所想,求您了!”何瀚文说着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再加上他本来便受了伤,又一味的将脑袋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不由得让人心生怜惜之意。 何苗第一眼便不喜欢何咸,他总感觉兄长的这个嫡子给人一种虚伪的做作。或许,这本是因为他也是庶子,又是远亲,才有些可怜何瀚文的境遇吧! 何苗本姓朱,是何进的远房表亲。因生母辞世,家中落败,便过继给何进母亲。何老太太见朱苗聪慧,便给赐了何姓,与何进一齐养在身边。 何进与何苗岁数相近,又从幼年时便一齐长大。固,虽何进为嫡长子,却也待何苗极好。按理说何苗本不该有什么不满,当然,何苗也确实对何进言听计从,心里那是敬仰万分。然而,总有一些下人,或旁的什么人。明处他们恭恭敬敬,然而在那些犄角旮旯,不见天日的暗处,不妨有人闲言碎语,甚至于指指点点的。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五章 第五章:悲戚戚瀚文避家法,同相怜庶子诉衷肠 起初,何苗对这些留言碎语并无在意,他本想着他本将心向明月,却怎得明月照沟渠。渐渐地,流言竟然四起,直指向何苗身份来历不正! 何苗这才意识到真有三人成虎,但心生烦闷却也无可奈何。何苗随为过继之子,但其本就为南阳何家远亲,今又过继给何母。就算是庶子,那也是堂堂正正,有身份在这里的!岂容这等恶意中伤! 然流言已起,家族中有些闲散之人,不知受到何人指使,颇有些兴师问罪之意。好在何老太太出面强势弹压,家法处置了族中几个闲散子弟,又将那些乱嚼舌根的小厮、奴婢痛打一顿,远远地发卖了,这才平息了这件事。 从此以后,何苗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逐渐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格。因此,在见着何瀚文和何咸的时候,他与兄长何进感受是全然相反的。 何苗一眼就看出何瀚文绝对是受了天大的欺辱,否则以其庶子身份,不小心隐忍,怎会与嫡长子如此冲突,更遑论何咸所谓随意发脾气的事情了。 何进听完何咸的解释,本不想多问。何瀚文虽也是儿子,而且受伤,但只需照拂几句,打发了养伤便是。谁知道何瀚文此番问询,没有先辩驳什么,反而一个劲儿的磕头,直言有话要说。再加上弟弟何苗在此,总要显得自己这个一家之主一碗水端平,便转过头去,看着弟弟的眼睛,也不说话,却是要询问何苗的意思。 何苗哪能不知道何进的意思,但是即使他心中清楚的明白,却也免不了要为同为庶子的何瀚文说上几句好话,因此他伸出一只手,握住何进的手,真诚的言道:“兄长,叹之此番似有言与兄长说,不若便让此子说完。” 何进见何苗此番言语,也不好驳斥了面子去,只好叹了口气,言道:“唉,叔达,便只你亲好此子,也罢。叹之,抬起头来。为父并非刻意刻薄待汝,想来汝是知道的。若真是刻薄了,也便非有今日之用。” 何瀚文见何进略有不满却没有责怪,知道此计已成。何瀚文本就打算先用一番委屈的感情牌,将何苗拉到自己这一边。有些话,自己来说肯定是比不了何苗来说的,毕竟一个是庶子,而一个是弟弟,分量总有不同。 现在何瀚文已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那么接下来便要卖惨了,于是他赶紧止住磕头,用手背抹干净眼泪,故意将脑门子上的血蹭的满脸都是。 “兄长,看给孩子委屈的。”何苗先是给何瀚文打着马虎眼,随后便用手指示在一旁跪着的小竹赶紧给擦拭干净、包扎好了,才让他回话。 “父亲,叔父。此前,兄长责备,儿全认了,确是贪睡,失了礼数。此处儿谨遵兄长教诲,并未与兄长争吵。然与兄长之矛盾,却另有因由。”何瀚文语速很慢,他在仔细的想,一个字一个字的想。他一是在想自己所说的话是否有和这个时代不和谐之处;二则是在考量何进的态度。 “但说无妨,今日事已发,若不将此事分明了,岂不是平白给这个家中增添麻烦?今日我便公正着做一回判官,颖叔,汝也一同跪下。”何进说出这样一番话,实在是大出何咸的意料。他不明白一项不爱管这些闲事的父亲,今日为何有如此性质,竟是打算深究到底了? 何进今日也算是有苦难言。今日本就是和何苗的一次密谈,事涉当今政事。结果被这么两个小家伙撞破,说心里没有电怒气那是所言不实。何进见何瀚文那凄惨模样和高高肿胀的嘴唇,心知此必不是像何咸所说一样。不过他本想着何苗在,随意打发了也就是。但没想到何苗竟然如此配合何瀚文,这等于是将他架在火上面烤,上下不得求索了,只能做出公事公办的派头来。 不过何进心想着如此也好,实际上,何进早就听说何咸有喜欢打骂下人的习惯。何进对于这种做派虽然不会责怪,但是他对嫡子的这种做派后面隐藏的性格却深深地担忧。 此间为洛阳,是东京,实乃天子脚下。若是在南阳也罢了,何家势大,得罪了一般人家也不用顾忌什么,说不得人家还要来赔礼道歉,这全因其实乃是南阳一霸。而如今不同,洛阳此间,官宦众多,士族豪门更是数不胜数。 何进如此心思机巧,却也在这座城市中小心谨慎,过的如履薄冰。别说是寻常似南阳一番在家宅门口屠羊卖肉,就是举办筵席都十分慎重,生怕哪一个是豪门旺族子弟,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免不了吃不了兜着走。 何咸打骂下人事小,然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在此等地界,一传十十传百,说不定哪一句就传到了天子耳朵里。若如此,他这个郎官还要不要当了?何咸的孝廉还要不要举了?他人嘲笑何进教子不严尚且是小事,万一何咸出门在外,脾气发作,言打言骂,撞到“硬茬子”上面,到时候便参他一本,便说何进纵容子弟当街行凶。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还不去了整个南阳何家一层皮?所以,何进也想着如何借着瀚文这件事,敲打敲打何咸,让他也收敛着点,不要在家里跋扈惯了,养成习惯,带到家门外面去。至于何瀚文,此子若说委屈,定也有,不过应他一件小事便也算折过去,毕竟也是自己儿子,虽然嫡庶有别,却也是入了族谱的,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要么都不打,要么,也只能各打五十大板了。 何瀚文满以为是自己的计策得逞,却没有想到何进根本不是做如此想。不过对于何瀚文来说,只要能够达到他的目的,过程,不重要。 何瀚文心知,今日之事,何咸若受罚,也绝不会重,最好的结果便是父亲板子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所以他并不能陷害何咸什么,他甚至没办法将何咸的恶霸行径一一言说了。不过他本就想着借由此事,能够达成两个愿望:一是能够摆脱刘氏抚养,养在何老太太膝下,也算日子过得轻松点;二则是要争取到一个能够读书的机会,若凭借此契机能够将自己所知的诗词歌赋知识展现出来,未尝不是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当然,何瀚文知道这并不容易,因此才一直忍气吞声。实际上,何瀚文并没有完全准备好,至少不是今日。 何瀚文原本的想法是像养毒疮,等何咸犯了更大的错处,再一齐剜去。今日如此行径,确实是源于他没有忍住何咸的挑衅。 何瀚文:唉,白活了三十多岁,还是这样易怒。本以为两世为人,这个坏毛病怎得也得改过了才是,谁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今便将事情拖到如此境地,不妙、不智、不值!事已至此,是成事还是败事,事靠人为,成败在天了! “父亲,原本兄长因瀚文失礼一事,训斥一番。瀚文也知兄长训斥在理,因此痛定思痛,准备改此恶习,从此小心谨慎,绝不给家族带来祸事。兄长希望瀚文多听圣贤教诲,于是便吩咐瀚文伺候笔墨,立在一侧,观兄长文章。然瀚文观兄长研习孔先生文章,有稍不同处理解,便与兄长就此事辩论起来。”何瀚文记得,之前何咸抄写的文章中恰恰有孔子后人孔宙的文章,他立刻就想到这里面有利可图。 “有此事否?”何进问道。 何咸原本等着何瀚文将实情和盘托出,那样反而对于他有利,因为他早就准备好了一番应对之词。然而,让何咸没有想到的是,何瀚文并没有照实说。他不知道何瀚文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但此时也不好当着父亲的面说何瀚文生母的事情,毕竟那确实是他的庶母,哪有在父亲面前这样讲的。若是何咸真的讲了,反而必定要惹得父亲大发雷霆,这顿家法是绝对逃不过去了。 因此何咸深思后答曰:“实有此事。”说完,他低下脑袋,作出一副恭敬的态度,实则眼睛轱辘轱辘转,意图寻找何瀚文的可乘之机。 何瀚文心思已定,熟读历史的他自然知道孔宙对于春秋颇有研究。正好,不知道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何咸抄写的那一段文章中恰恰有关于议论妾室地位的内容,何瀚文只扫了一眼便记住了,于是他说道:“父亲,孔先生对春秋研究颇深,兄长给瀚文抄写的那一段,恰巧是孔先生在《春秋》中批注的一小段。它主要讲述了春秋时期至今,妾室制度的演变过程。” 说完,他抬起头看了何进一眼。何进没有任何反应,只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兄长认为春秋中妾室的制度非常不好,滕妾虽是正妻姐妹,却拥有晋升制度,这是严重挑战正妻地位的制度。还有。。。还有。。。”何瀚文说到这里,假装恐慌,不敢继续再说下去。 “都说了,但说无妨。”何进皱了下眉头,听何瀚文的这一番描述,她隐约知道后面的内容了,但现在由不得他不听,也由不得何瀚文不说。 “兄长还说,侧室按照古礼,不能入族谱。父亲让瀚文生母入族谱。。。是极大的。。。不智。”何瀚文笃定这下何进肯定要发怒了,这个帽子扣死了,何咸绝对会被认为是挑战父亲在家中的地位。 果然,何进大怒,拍案而起,原本案桌上放着的器具一应落在地上,小竹和巧儿都不敢上前收拾,那些门外的小厮也立刻跪下,瑟瑟发抖。 “放肆!”他大声喊道,也不知是痛骂何咸还是痛骂何瀚文。 不过何瀚文心里有数,因为何进一边抚着胸口顺气,一边对何瀚文说:“说下去!” “瀚文也觉得大为不妥,便与兄长争辩了几句。瀚文生母虽是侧室,也非滕妾。但母亲入族谱,瀚文便也算是何家嫡子。再言道,母亲入族谱一事,乃父亲所定。兄长就算是嫡长子,也不能质疑父亲的决定,这个家里,终究还是要父亲说了算了。至于吵至激烈处,兄长便大骂瀚文庶子。瀚文从来都是像侍奉亲兄弟一样侍奉兄长,今一时心中委屈,便头晕脑胀。瀚文那时辨不清方向,便撞碎旁边釉彩,未曾想到竟打扰了父亲和叔父,瀚文愿领家法。兄长此番也是为瀚文着想,还请父亲不要责怪,一应责罚,瀚文都受了!”说完,伏地不起,假装流泪。 何咸一听何瀚文这话,心想:“好个庶子,好不要脸。今日竟颠倒黑白,想置我于不义。”但他想归想,嘴上总不能认下的,于是辩驳道:“父亲,休听瀚文颠三倒四,胡言乱语。儿从未有如此心思,还请父亲明察啊!”说完,便也学着何瀚文的样子,将宽袖展开,扑于地上,做委屈状。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六章 第六章:郎中令做宰家务事,北风来侧园未见霜 何苗见此,便不便说些什么,转过头去看着何进,当由他做主。 何进见二子都伏于地上了,便示意巧儿上来收拾好地面上散落的器物,小竹也张了搌布来,擦拭干净地面上的水渍。 待到重新将席案上的物件、器具,一并全都收拾妥当了,何进才言道:“今日若如此,为父便也学得如今洛阳城中部尉,开得堂来,断一断这些家事!” 要说这部尉,乃是东汉时期与魏晋时期的公安局长,对于洛阳这种大城市来说,部尉有四个,分管四个片区。部尉不但负责治安巡逻,还负责开堂审案。曹操就曾任洛阳北部尉。 好一个何大郎中令,好大的威风!何进对自己的这番表演很满意。 何咸和何瀚文闻此,口中皆称“喏”。 然而,事情的发展似乎并没有这样顺利——从何瀚文的角度来说。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何咸的生母刘氏便引着何苗的夫人赵氏,缓慢的行来,后面却跟着一众脚步急促的奴婢和小厮,可见这位何夫人远不像是表面上流露出来的那样端庄,反而隐隐有些急躁。 也等不得门口的小厮推门,刘氏便兀自将门一把推开。当她看到自己的亲儿子和庶出儿子都跪在地上的时候,她顿时觉得自己的言行似乎有些冒失了。特别是刘氏看到何苗也坐在席上,她和自己的丈夫眼神稍微对视了一瞬间。在何进有些微微怒意的眼神中,刘氏将赵氏引了进来,随后挥手打发了一众奴婢和小厮,自己轻轻的将门掩上。 赵氏首先向何进行了礼,言道:“大伯”。 “啊!弟媳何故来此?”何进点点头算是回礼了,他话是问着赵氏,然而眼睛却是看着自己的夫人刘氏。 何咸此刻哪里还敢抬头,只听得是母亲带着叔母来了,定是听说了书房的事情,来求情了,于是心里便也踏实下来。而何瀚文则心里先是暗叫一声不好——这刘氏忒是护犊子,搞不好让刘氏这么一闹,自己的老爹一心软,岂不是他如今这些安排和算计全都做了无用功? 因此,何瀚文一时没忍住,微微抬起头来看,正好看见刘氏进屋那时,何进看她的一眼。何瀚文见何进眼中不似喜色,又见着他盯着刘氏却问自己叔母如何而来,便心有所宽,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一般,有着落了。 赵氏答道:“兄嫂听闻大伯这里出了乱子,放心不下,便来查看,以安人心。”随后便退至何苗身后。 刘氏也上前来,立在何进身边,但并不说话。 何进哪里不清楚刘氏打的什么主意,于是决心不理会她,今天这个教训是一定要给何咸立的。说来这本来也有他一部分的责任,刘氏偏爱嫡出子嗣,何进略有耳闻。这本没什么,何进也是偏心何咸的。 然而,偏爱也分怎样爱:刘氏之爱子实乃溺爱,何进虽偏爱,却是希望儿子成就一番事业,将南阳何家发扬光大。何进胞妹已为贵人,只待生下皇子,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届时,内有侄儿统御宫闱,辅之以十常侍之协;外有何咸助何进鹤立于朝臣,上下其手,何家想不荣华富贵,发扬光大,难矣。 故此,何瀚文和何咸若能兄弟齐心,互相竞争,互相成长,将来大事不成,也不至于无栖身立命之所。更何况,何进观何瀚文此子也是个有心思的,不妨用来磨一磨何咸的傲气。成大事者,必得能耐得住寂寞,像何咸这样张扬的性子,迟早要为家族带来隐患。 何进心思已定,何瀚文看在眼里,刘氏又怎能不知。她一见何进如此态度,便是腹中有千言万语,此刻也说不得了,只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只盼着丈夫不要对何咸太过严苛,最好能多保留一些颜面。 何进见书房内原本躁动的气氛安定下来,便叫小竹和巧儿将新席摆上,刘氏与赵氏分别坐了。何进放在案上的左手食指轻轻抬起,有节奏的发出一阵敲击声,好像在思考,又像是故作深沉。 何咸和何瀚文此刻倒是觉得有些磨人,二人竟然都有了些许忐忑的心情来。随着何进食指敲击案桌的沉闷声音,这段节奏好像一柄随之准备的刀,扎在二人心里。 不多时,敲击声止了。 “颖叔,为父且问你。是否可与叹之争执之处,有非礼之言?”何进对前面的事情提也不提,反而突然对此事发问。 何咸一听父亲揪着这件事来问,心里先是轻松,但却又紧张了起来。他虽然表面恭敬,但是内心里面却从来没有佩服过父亲。何咸从小读书,一只自诩是为读书人,对于屠户出身的父亲,那潜意识里面是瞧不起的。 “屠羊户能懂什么呢?也不过就是姑母入了宫,所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左不过是如此便罢了。”这正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不过今日何咸第一次正视了父亲的能耐。何进虽然没有读过书,但其政治智慧和领兵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正如何进从来没有管过家里面的事情,如今一朝做宰,一下子就切中问题的要害:他明知何瀚文之前所说的显然是给何咸留了面子,因此也算给何咸保全了部分面子,故不再计较。然后面的事情涉及到本源问题,事关家族荣耀和嫡子人生,面子不面子就不是那样重要了,重要的是公正,希望能给儿子一个教训。 何咸心里此刻是极度不安,慌张、无助,内心打鼓。可见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恐怕不是那样说得出口,何进作为父亲的威严犹在。也怪不然何瀚文认定何咸是一个十足的草包,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母子两个都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典型代表。 何咸一番计较,又偷偷的抬起头去看母亲的意思。都说知子莫如母,儿子什么德行,母亲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只见何咸的母亲刘氏坐在席间,眉头微微皱起来,又眼神飘忽,轻轻地摇了摇头。何咸便明白了母亲的意思:这是让他捡着不重要的承认,若有涉及父亲的言论,则咬死了也不能承认。 “父亲,儿子确实与叹之有所争执。。。确实有非礼之言,然则实在是儿子无心之失。儿子年轻冲动,心想着也是为弟弟好,一时口不择言,伤了弟弟的心,实在是儿子做兄长的不是!”何咸这一手辩白的漂亮,既然无可避免,那么就先自己承认,将这件事情从议论家事下降到与兄弟之间的争吵上面,一下子便使得问题的严重性下降了一个档次。 何进对这番应答尚且还算满意,但何瀚文受了不公正的待遇,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若是不赏罚有度,控有失父亲风范,于是便言道:“颖叔莫要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为父再问你,巧儿是你的侍女,你可打她了?” “这。。。”何咸一时语塞。 何瀚文见此,便抬头进言道:“父亲,巧儿确实挨了打。兄长也是一时气愤,不如。。。” “没有问汝就不要答话。”何进面无表情,何瀚文一时也拿捏不好,值得称是,不再多言。 何进接着问道:“到底是也不是?颖叔,汝且讲实话来听。”说完,他看了看何苗和赵氏,又继续说道:“都不是外人,有何不可说?若是自觉理亏,当时又为何做来?!”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带着点埋怨。 何咸哪里听不出父亲责备的意思,因此只好诚惶诚恐的答道:“却是瀚文所言,儿子,嗯。。。一时冲动。儿子一时糊涂啊!” 何进这才不再逼迫追问了,他觉得事情已然问到如此地步,自己心里明白,在座的都不是傻子,也自然是明白的。至于面上的事儿,就依瀚文的说法,也算是过得去。 是时候盖棺定论了。 “既如此,颖叔。汝乃兄长,所以错处多些,从情分上,叹之作为弟弟,是要维护的。叹之,汝非长子,从礼法上,颖叔作为兄长,也是要维护的。现做出如下断论:颖叔、叹之,汝兄弟同为何家子弟,需兄友弟恭,为家族效力,不可兄弟相煎。汝二人互相道歉,须得真诚。另外,颖叔,汝既不喜巧儿服侍,便让她跟了叹之。你园子里那些小厮和婢女尽去罢了,只留两个服侍的,自己挑选,或凭你母亲做主。” 何进只言说是何咸不喜巧儿,便将打人一事揭过了,不再提起。又对何瀚文言道:“瀚文,为父的难处汝体量否?” 何瀚文知道何进不打算更多地追究何咸的错处了,但他又能如何呢?这个家毕竟还是何进做主,何咸也毕竟是长子,自己现在这个身份,无能为力。 然而,事儿是这么个事儿,理儿不是这么个理儿。何瀚文上蹿下跳,忍辱负重,可为着不是这么个结果。因此他需讨得些许利益出来。 “父亲,瀚文自幼由母亲照看,母亲教儿子学礼,瀚文感激不尽。正因学礼,因此知进退。如今此番事毕,瀚文体量父亲难处,也谅解兄长错处。然瀚文有一愿望,不知父亲能应允否?”何瀚文开始讨价还价。 何进知道何瀚文的意思,他略微思考了一下,觉得此事未尝不可,就算补偿这个儿子了。若能说出一番道理,也未尝不可。因此言道:“叹之且说来听听。” 何瀚文一听此事有戏,便喜形于色,先是扣头,然后娓娓道来,条理清晰:“父亲,母亲,叔父,叔母。瀚文见兄长常勤于读书论道,瀚文实向往之。有今日无状之举,也实因与兄长论书而起。瀚文深知才疏学浅,故而也想温书,以入正道。” 何进没想到何瀚文是想要读书的。其实,他本想着再过几年,便请一位先生入府,为瀚文教习。如今瀚文提出,他反而宽慰了。“此子倒是懂事,不似颖叔骄纵。”何进心想。 “读书乃正道,如此算不得如何愿望,为父许你便是!还有其余所欲否?”何进心下喜悦,满口答应。 “瀚文谢过父亲!瀚文还有一欲,祖母耄耋,瀚文近日见得少了。如今瀚文已能自立,也思念祖母,不如搬入祖母园中,一来小心照看,而来与祖母作伴,以宽其心。祖母见瀚文日夜伴读,必觉何家家世日兴,必然欣喜,身体也会好些。” “就这么办吧,夫人,这里你打理干净。叹之、颖叔,各自回房。叔达且随我来,吾与汝兄弟继续刚才的话题。。。” 今夜冬天的冷风吹拂过来了。从何府府墙内伸出的树枝迎着风招了招手,撒下几片叶子。然而,今年的冬天似乎暖和了些,至少第二天的清晨,何瀚文所住的侧园房檐上没有挂着霜露。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七章 第七章:美景融微雨,猫妖自相随 “姹紫嫣红开遍,似然赋予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何瀚文坐在湖边小亭,望着亭外的蒙蒙细雨,兀自吟诗。 “少爷,您又作歪诗了!”小竹陪坐在旁边绣着个扇面,见何瀚文做此诗,捂脸做娇羞状。而年纪大些的巧儿则将食盒轻轻放在石阶上,撑开竹簦,给何瀚文罩住。 簦其实就是古代一种带柄的笠,功能类似雨伞。与罗伞不同,是平民挡风挡雨所用,且用色朴素。罗伞为仪仗用品,非达官显贵不能用。 何瀚文瞒不以为意,不雅的随意靠在亭柱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嘴里面叼着根狗尾巴草。“诗从我口出,飞入姑娘耳。吾不言,汝不语。谁人得知?唯老天也!” 巧儿这时凑得近些,柔声说道:“二少爷,可别拿小竹打趣儿了!谁知道哪天您自己个儿一高兴,又胡乱说出去要夫人和大少爷听见,免不了又是一番为难。” 何瀚文没办法,他自己也知道巧儿说的蛮没有什么错处,便也只好闭口不言——反正他吟给谁听呢?小竹和巧儿虽在身边会写得一两个字,但这些酸腐气息,这两个姑娘是断然不懂的。 因此,他只能看着外面春雨淅淅沥沥的打在湖泊上,望着春色出神,一种孤独的寂寥感涌上心头。 “我们走罢!”何瀚文突然觉得这湖光美景也不值得留恋了,倒是不如等雨停了,再去游园赏花。 ※※※ 李凊今日算是倒了大霉。 冬日已过,今日正是春暖花开的日子。本想着出来散散心,谁知又偏偏遇到淅沥春雨。没办法,她只好找了个凉亭,在梁柱上一窝,蜷缩在斗拱和崖角的缝隙中,等待风和日丽。 不过显然,一只两脚兽也是这样想的。这个垂髫小儿带着两个侍女,大摇大摆的霸占了凉亭,一会儿玩耍,一会儿嬉笑,搅扰的李凊好不安宁。此番她竟然是连打盹的性质也全然没了,只扒在梁柱上,打算狠狠地吓那个小孩儿一跳,直到听到那垂髫小儿吟诗咏春,才被迷了去。 李凊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因为垂髫乃特指4至8岁的小男孩儿,因古时小孩子不束发,因此他们头顶的短发自然垂下,故称垂髫,男孩儿至8岁,就称为总角。 “这样繁花似锦的迷人春色无人赏识,都付予了破败的断井颓垣。这样美好的春天,宝贵的时光又如何度过呢?使人欢心愉快的事究竟什么人家才有?雕梁画栋、飞阁流丹、碧瓦亭台,如云霞一般灿烂绚丽。和煦的春风,带着蒙蒙细雨,烟波浩渺的春水中浮动着画船。这人真是好文采啊!是谁家的小孩儿呢?”李凊想着,竟然没注意到何瀚文已经起身离去。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决定跟着去看看。 ※※※ “所以说,你就回来了?”何老太太侧卧在一张床榻上,手臂下面伸过枕头,支撑在头上,王老婆子在一边伺候着。 何瀚文看王老婆子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赶紧将鞋子在门口摆放好,然后再转过身来回话。 自从来了奶奶这里,何瀚文可算是过了几天安稳日子。不过奶奶虽然很柔和,也很智慧,但是在大是大非和礼仪上面对何瀚文一项不含糊。 这王老婆子便是奶奶的使唤婆子,据说也是奶奶从娘家带着嫁过来的。与慈眉善目的奶奶不同,这王老婆子生的尖嘴猴腮,眼角垂吊下来,一副别人永远欠了她八百吊钱一样。 王老婆子负责教导何瀚文礼仪。不过虽然两世为人,何瀚文还是拿着个臭着脸的老太太没有办法。如果他是个生在这个时代的小孩子,恐怕何瀚文会偷偷的给这个老婆子使坏,要不就是搞恶作剧。不过,正是因为何瀚文拥有一个成熟的思想,他才不会去企图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虽然这王老婆子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不过何瀚文却并不记恨他——仅仅是有点讨厌罢了。之所以何瀚文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是因为他明白,这王老婆子真真实实的像奶奶一样,对自己好。 要说这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奶奶和王老婆子也是一个样。只看那刘氏将何咸偏爱成什么样子,就知道是个没出息的。正所谓是偏疼的果子不上色儿,就是这个道理。 何瀚文上辈子其实也是如此,在所有的孩子里面,最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便是他了。在小的时候,何瀚文也有过怨恨和不解,最主要的是感觉老天不公平。不过,等岁数大了之后,他反而开始感谢起这些人来。正式因为从小没有人疼着,偏着。因此,对于自己想要的一切,何瀚文都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来得到。 当他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恣意挥霍长辈们给与的方便的时候,何瀚文早就知道了如何在这个险恶的社会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以及为自己谋算更大的利益。 他深深地知道,父母和长辈,包括家族的庇护都不是一辈子的,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够真正的掌控自己的命运。对于那些依靠于父母和家族,犹如跗骨之蛆一样吃肉喝血的家伙,何瀚文那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的。 如今何瀚文知道自己身处一个即将动·乱的年代,自己又没投胎到一个好人家,所以他更是一直在谋算自己的人生。他可不想在自己8,9岁那年跟着自己的便宜老爹一齐被人砍了脑袋。 所以,何瀚文这两年有两种打算:第一种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和父亲的帮助,利用自己对东汉历史的了解和自己先进的思维方式,建立一番事业。不说称王称霸,至少割据一方。第二种则是早早地依附于那些士族大家,得到其赏识而能做个门客,或者去投靠某些势力而做个军师祭酒。 说道军师祭酒,那是曹操在建安三年特别设立的私人高级顾问职位。后来为了避讳司马师的名字,也称为军祭酒。最著名的军师祭酒就是郭嘉,郭奉孝。 当然,第一种方案有些难度,首先自己的父亲得能赏识并听从自己的建议。毕竟何进死的那年,自己不过二十三岁的年纪,一个年轻人说的话,谁又能听得到呢? 若是何家注定要灭亡,自己至少得逃出去。不求闻达于诸侯,总得苟全性命于乱世才是!因此,第二种虽然寄人篱下,但起码好死不如赖活着,自己总比那些流离失所,人饥相食的老百姓要好上许多。 不过一切的一切说回来,现在总是要先把书读好,尽量讨得父亲的欢心。如今有了祖母做靠山,日子上总能过的轻松一点,虽然从来也不缺衣少食,但总是被人欺负一下还是很让人讨厌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那些洛阳城中的名门望族的孩子们,特别是将来有名的那些,也可以结交一下。将来安身立命,建立功业,都是可以依靠的。熟读史书的何瀚文唯独对于这些东西,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当然,以后是以后,如今,首先得应付了这个老婆子。何瀚文总是在一些细节上体现出他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就像前两年他被何咸抓住痛处,狠狠地欺负了一顿的那天早上一样。当然,无论是赖床还是没有规矩的随意摆放鞋子,都不是何瀚文故意为之,是在是因为现代人没有这些习惯,而他毕竟对于这个时代还有很强的疏离感。 “王妈妈!瀚文不小心,又办了错事,瀚文下次会小心行事的。”何瀚文郑重的给王老婆子道了个歉,王老婆子这才抿着干瘪的嘴唇,用眼神示意他上来回何老太太的话。 何瀚文便上的前来,板着的脸松散开来,然后握住何老太太的手,满脸堆着笑,说道:“是,奶奶!瀚文回来了。今儿个本想去瞧瞧湖光垂柳,谁想到偏偏阴雨连绵,孙儿只好作罢。不过湖水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徒增寂寥之感,不如待雨停了,再去游园。” 何老太太抚摸着何瀚文的脸,微笑着说:“好,汝便去采几朵花儿啊草儿的,也叫小竹和巧儿在罐子里插些,奶奶看着喜庆!” 何瀚文满口答应,不过王老婆子却一脸不高兴,她撅着嘴唇唠唠叨叨的说道:“哥儿成天便想着玩耍,可什么时候读书呢!当初可是哥儿自己个儿要来老夫人院子里读书的。。。” 何瀚文实在是拿着个老太太没有办法,又不愿意当面反驳她,于是只好装着听话的样子,跟王老婆子讨价还价:“王妈妈,您可别拿这话挤兑瀚文,瀚文还是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此番下雨,便是回来读书,待到体会了圣贤之道,雨也便停了,瀚文再去游园如何?” 王老婆子见何瀚文都这样说了,又哪里还能再说些什么,只得吩咐小竹与巧儿将灯点着了,又取来一应事务。何瀚文洗手焚香后,便在偏院抓起书卷来看。 ※※※ 何瀚文见着外面依然不停的小雨,顿时感觉有些疲乏了。于是他将手中的竹简放下,打算处理一下眼前的这个情况。 其实早在凉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只猫。原本这只猫趴在梁柱上呼呼大睡,不过自己似乎是打扰到了她的美梦,那只猫便在凉亭时便对他怒目而视。没有想到,这个小东西居然一路跟着他回到了何府。 而且,最令何瀚文感到惊奇的是,这只猫居然一点都没有被雨水淋湿。她优雅的坐在一直读书的何瀚文对面,尾巴将前爪卷起来,异色的瞳孔随着何瀚文摇头晃脑的背诵而来回移动目光,直到他停下。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八章 第八章:春来游园去,二郎夜不归 “好吧,你这个小东西,是我不对,不该打扰你休息。不过你一路跟来,也打扰我看书好久了,我们就算是扯平了,好不好?”何瀚文也是无聊的要紧。“我可能真的是疯了。”他想,他居然对着一只猫开始聊天了。 不过他突然抖了个机灵,看向门帘外面的巧儿和小竹,发现小竹已经靠在巧儿怀里睡着了。 “唉,难为这两个姑娘了。”他想。于是他轻轻起立,给两个比自己还大的姑娘盖上一条毛毯,这两个姑娘竟然睡得这样死,居然都没有醒来的意思。 “好了,现在我们继续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问题。就算我们扯平了好不好?”何瀚文又坐下,继续跟面前的猫谈心。 “喵~~”(别说这些没用的。) “哦,这太好了!你看,这其实很简单,对吧?这样吧,你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我们做个朋友怎么样?” “喵~~”(好个屁!老娘像是想跟你做朋友的样子吗?你这小豆丁。) “哦,这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你看,我真是太失礼了,一时间也没什么礼物送给你,不如我们分吃这盘小酥饼如何?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何瀚文自说自话,然后将面前的小碟子朝着李凊的方向推了推。 “说真的,你不来尝一尝吗?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其它吃食了。唉,反正那我先吃了啊?”说完,何瀚文抓起一块,塞进嘴里。 李凊其实对这盘小酥饼挺有兴趣的,不过她作为一只优雅的猫,必须要矜持。而且她现在对于眼前这个男孩儿,有太多的好奇在里面:这个人是个天才,亦或是个疯子? 若说他是个天才,虽然长相并不好看,但那小小年纪,文采斐然又性格洒脱,真乃才子也;若说他是个疯子,就看他说话的用词和语气,似乎与平时说话完全不同。有些词语就像是怪诞的乱语,而另外那些则是颠前倒后,上下失序。然而这些夹杂着疯人疯语的说话方式,似乎充斥着一种美感——简约中透露着繁杂,混乱中又有着极强的逻辑感。 李凊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小孩子,在她十几年丰富的“猫”生中,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一个矛盾感极强的人。 她觉得何瀚文身上似乎有一种气质,那是区别于这个时代的感觉。李凊冥冥中有一种预感,这个小男孩似乎在用一种浮于九天之上的态度,来玩味的体会着这个时代。 这种气质怎么说呢?似乎是一个洒脱的棋手。这个小男孩似乎以一种这样的心态,将天地视为棋子,在整个棋盘的外面冷眼旁观。 自从她在雾灵山修炼得道,她在尘世中见过的贩夫走卒、豪门世族甚至于帝王将相,都没有眼前这个小孩儿所具有的这种气质。甚至就连雾灵山上的道长们,还有那些隐世不出,拥有仙人之姿的大才们,也未能给人以这种脱离现实束缚的感觉。 李凊越来越想不通了,她的内心此刻有些急躁。因此,她缠绕在前爪上的尾巴有些焦躁的微微颤动,胸前好像狮子一般的红色毛发也随着呼吸起伏。 “嗨!别瞧着了,再不吃酥饼就凉了。哦,好吧,是不是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嗯。。。请食酥。。。算了,我自己也觉得怪难受的。嗯。。。吧唧吧唧。”何瀚文一边毫无礼仪的吧唧嘴,一边又抓起一块酥饼大快朵颐。 李凊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因此她决定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只见她伸出前爪,小心翼翼的将一只酥饼从盘子里面扒拉下来,然后叼在嘴里。之后头也不回,脚步轻盈的蹿上墙檐,不知道躲到哪里想用吃食去了。何瀚文甚至都没能看清她的身影,只见到细雨中一道红色的闪电,转瞬即逝。 ※※※ “二少爷,我们不是故意要睡着的。”小竹委屈巴巴的说道。“无妨,此处无需理会那些礼数。吾本不在乎,做予旁人观之耳。”何瀚文最讨厌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虽然在外人面前他也讲究这些东西,但是在私下里,要说他是不羁的浪荡子,真是可没说错。 “少爷,奴婢们自知少爷体恤,然少爷切不可因此而坏了名声,倒给祖宗丢了颜面。”巧儿也在一旁言道,何瀚文听了只好摆摆手,叹了口气,就此作罢,也不再提起此事。 若是小竹来说此事,何瀚文大抵不以为意,小竹是活泼的,有事何瀚文还能与她逗弄两句。然而巧儿确是个柔弱性子,虽然安静,但是内里却固执的要命。不过何瀚文深知,这个时代的奴婢大多都是像巧儿一样的,这受限于她们从小所受到的封建礼教的束缚。至于小竹之所以有这样的性格,是在是因为受到他的影响多些,毕竟有时何瀚文还讲些逗趣儿的话说与她听。 因此,要说到远近,恐怕小竹是这个时代最能够亲近和理解何瀚文的人了。然而,终究是这个时代造就了这样的社会,小竹虽然欢脱活泼了些,却也无法挣脱出这样的桎梏。 “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小竹,帮我拿上这几卷“春秋”,巧儿姐,之前的小酥饼甚好。”说完,何瀚文便向何老太太和王老婆子辞了行,带着两个姑娘麻麻赖赖的从何府的小后门儿溜达出去,往城外柳芳园去了。 何瀚文自打跟随何进来了洛阳,早就听说了柳芳园的美景格外惹人喜爱,但却一直没落下个合适的契机去亲近,不过今天终于能一睹芳泽了。 雨后的夕阳,远处的雾气被何瀚文蜻蜓点水般的看了个轮廓。不过这个时候,凉意已经初染。那些在冬日的北风中颤抖的花木似乎也知道冷暖,料峭在芦苇丛中的一部水车不言不语的陪伴着安详的湖水。 在经过了一整个冬天的酝酿,湖面的冰已经完全化开。何瀚文从巧儿手里接过一只大氅,披在身上。 大氅这种衣物,是一种汉族传统宽袖外套,与道士所穿的鹤氅有些相似。在汉代,盔甲还多以皮革制作,风吹雨淋和日晒对皮革盔甲的损伤很大,因此东汉时期的武官习惯在盔甲外面罩上大氅,也可以用来保暖。 何瀚文的身高虽高,体型却有些丰满。其实在前两年他甚至还有些瘦弱,不过这两年在何老太太园子里悉心照料着,竟是圆润起来了。 因此,那件大氅穿在何瀚文身上就显得特别不合适,特别是小腿部分露出来一截。何瀚文穿来的样子就好像一只扑扇着翅膀的胖鹌鹑,兜搂着双手的袖袍,走路活像一只鸭子。 李凊跟着何瀚文一路偷偷上了小山坡,看到那大路边到处都是可人的野花,花团锦簇,各有各的妖艳。 然而何瀚文可看不上这样的妖艳贱货,他的目标是山坡上生在两枚石头正中的蓝色花骨朵。何瀚文一早在山坡下就瞧见了它。它是那样的不显眼却又鹤立鸡群,就连李凊看了也不免疑惑:一个四季的轮回,亦或是只为了等待这一朵? 初看过去它还含苞待放,在黄昏的最后一抹光辉即将转瞬即逝的时候,猝然绽开于知它解它的春风中。阵阵花雨无声的潜入何瀚文的梦中,直到李凊凑到何瀚文脚边,那一朵鲜活的花儿终于肯含羞一见。 仰面看去,湛蓝色的底子,一团一团的花瓣越发显得夺目。你挨着我,我靠着你;你不让我,我不虚你,好不自在。 温柔的春风掠过脸颊,那小花翩翩起舞,就像婀娜的舞姿。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何瀚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芬芳似乎一下子就钻入到他的血液里、骨髓里,悟言一室之内,放浪形骸之外。 “萍蓬生白露,润久浸罗褥;除祛水晶帘,遥望天下路。”何瀚文也算是沾染了些这个时代的气息,也算是诗兴大发。 “好一个遥望天下路!”一个矮个子的青年一边豪放的击掌,一边走近来,后面跟着个清秀俊朗的少年。 只见青年拱手一礼,言道:“在下曹操,字孟德,这位是袁绍,袁本初。敢问君如何称呼?” 何瀚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小竹和巧儿见了礼,他才突然他一拍脑门子,想起这茬来:此时正是曹操和袁绍行侠的时候。 于是何瀚文赶紧一一拱手了,说道:“原来是汝南袁氏本初兄、沛国曹氏孟德兄,在下南阳何氏子弟,名瀚文,字叹之。二位长兄颇有侠骨,久仰久仰。” 这可真是算巧了,何瀚文没想到竟然游园也能邂逅这两位。对于曹操,何瀚文并不讨厌,其实他是隐隐约约有些佩服的;然而,对于袁绍,他却没有什么好感。 或许,这是先入为主的偏见,不过何瀚文也不是全无道理。 未等曹操说些什么,袁绍便使得一股大户人家的英气,言道:“哦,汝可是何家庶子否?在下只听闻过何咸,何颖叔的名号。” 这就让何瀚文感到很难受,他感觉这袁绍本也是庶子,竟一副如此做派,端的让人生厌。 不过何瀚文并不打算得罪这个傲慢无礼的家伙,毕竟袁氏一门四世三公,当真的满门权贵。若是将来能借势而用之,也算是不行难路。 袁绍好面子,不过何瀚文刚想要说些奉承的话,年纪大些的曹操便看不过去,为何瀚文说了些场面话,只见他一把攥住袁绍的手臂,另一只手连连摆动:“唉,本初此言差矣。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只看叹之能有此等文采,将来必成大器。” 袁绍听曹操所言,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只能回环一下,脸上堆起一副假笑:“吾自知叹之文采斐然,不然吾与汝也不能被引至于此。故吾故意以此言激叹之矣!”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九章 第九章:夜语寄楼上,四顾心茫然 何瀚文见袁绍打算回环一下,又有心要结交袁绍,便给他个台阶下,先是作了个揖,然后言道:“本初兄玩笑尔!孟德兄不必当真。吾知这柳芳园旁不过半里,有一观沧楼,可鸟瞰夜色春景。今日得见二位兄长,瀚文实欣喜,不若今日小弟做东,请移步观沧楼一话,有家仆把盏,不知二位意下何如?” 曹操听了何瀚文这话,见此子说话行事颇为老成,已有结交之念,便看向袁绍。袁绍也依稀觉得何瀚文不似寻常小子,不但文采斐然,还很会来事,又得人迎作上宾,大喜,遂允之。 至此,何瀚文、曹操、袁绍三人,并行出园,后面随着小竹、巧儿两婢女。至园口处,李凊红色的身影直接蹿上何瀚文的肩膀,将他吓了一跳。 何瀚文见也不好赶走,又恐这灵猫坏了大事,便在曹操和袁绍的询问中解释一番:“二位兄长莫怪,此猫吾养之,通人性。”然后轻轻地瘙了瘙李凊的后背。 李凊清明的听到何瀚文打算酒楼宴客,正打算蹭吃一番,哪里不明白何瀚文的担忧,于是她在何瀚文肩头立直了,冲袁绍和曹操点头致意。 曹操很是新奇,叹曰:“此真乃灵猫也!” 何瀚文:嘿!这小家伙倒是真有些灵性,二嫂子居然也是个妇女啊!嗯,老子今天也算是有猫了! ※※※ 要说这观沧楼,实际上也并不高耸,只两层矣。它建立在距离柳芳园半里左右的一座小山丘上,正好地势要比柳芳园高上那么一些,故有鸟瞰感。 楼是四四方方的样子,楼顶有飞檐。说是楼恐怕也颇为不妥当,顶多算是两层的酒舍。其一层的主体乃是正八经的酒舍样式,分为四个区域,筵席星布之;二层则乃一镂空亭台样式,周围以屏风遮挡。 酒舍老板姓赵,是个有些雍容的中年人。等何瀚文、曹操、袁绍三人行至酒舍门前的时候,糜老板早已在那处候着了。 “小人糜庄,在此恭候三位大驾!”那酒舍老板见三人行的近了,带头一礼,后面的那些小厮奴婢们便也纷纷见礼。 袁绍本就打头,又以其家世地位最为尊崇,便稍微拱了拱手,言道:“哦?吾三人尚未来此,先生如何得知啊?” 这袁绍本是随口一问,为的是彰显自己的身份。然而,曹操和何瀚文却有些谨慎,曹操已偷偷将左手按在佩剑的扣环上,而何瀚文则一边盯住这个糜老板,一边用余光四处寻看。“此事倒是蹊跷。”他想。 赵庄见袁绍有此问,又看曹操面露凶光,赶紧解释道:“哪敢担的起一声先生!袁公子、曹大侠、何少爷,庄在此经营酒舍已六年有余。非庄自夸,洛阳城中贵胄,庄大多熟识,少有不认得的。今袁公子、曹大侠、何少爷一入柳芳园,庄便得知。又见三位贵人往此处来,定是有宴饮之意。三位一出得园来,便有小厮来报。庄恐怠慢贵客,哪敢不箪食壶浆,以迎诸君?” 曹操与何瀚文听了,将信将疑。然而袁绍却不以为意,又听得糜庄奉承之语,给足了面子,便又得意起来,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言道:“汝有心了。”然后也不问何瀚文和曹操的意思,兀自便解下腰牌,丢给自己身边的小厮。又傲慢的伸手一指,示意糜庄带着往里走。 何瀚文见袁绍进去了,也不敢自己做主,只好看向曹操的意思。曹操本有疑心,后又想到:“这观沧楼与洛阳城如此之近,恐非有匪盗。”便将提住腰带的左手从佩剑的扣环上放下,又顺手解下自己的腰牌,递给酒舍的一名小厮,挽住何瀚文随着进去。 何瀚文见曹操此番举动,不免又对曹操高看两分,同时更加讨厌袁绍了。但他心里清楚,袁绍的利用价值非常大,此等小小的无礼,和即将得到的利益相比,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便也解下腰牌,交到小竹手里,让她送了,与曹操一同入席。 三人进得酒舍,内里空无一人。糜庄赶紧解释道:“客人本不多,三位贵客来此,恐怕坏了雅兴,便全遣散了。”说罢,引至二层去。 二层早已布置妥当,屏风已撤去三面,唯一还留存的,便是正席后的那一扇。至于余下的两席,则处于正席之下,相对而立。三人自然是知道如此安排是为如何,便在玄关除履,登殿而入。 袁绍祖上四世三公,乃豪门大家,可被称为公子,这正席自然为他所入。曹操祖父曹腾,父亲曹嵩,乃从恒、灵,虽不及汝南袁氏门第显赫,但也是贵胄。 再说这何瀚文,虽然何瀚文在南阳何家乃为一庶子,但凭借着如今何进的官声,何家也算是如日中天。故曹操及何瀚文乃对席。 众人入席坐定,婢女小厮候在一旁。糜庄击掌为号,酒菜沓来。何瀚文早就被王老婆子教习过宴会礼仪,便吩咐小竹和巧儿:“小竹,巧儿,还不为本初兄和孟德兄把盏?” 小竹和巧儿称:“喏。”便将酒热了,用酒勺小心的给两人的酒樽满上。 何瀚文端起酒樽,对着袁绍和曹操规规矩矩的一敬,言道:“今瀚文得幸,与二位兄长相识,此天命也!瀚文观二位兄长,皆为当世豪杰,佩服不已,先干为敬!” 言罢,将袖袍举起来,左手半遮掩住面部,右手将酒樽执的稳稳地,一口将热酒饮下。一股辛辣的口感直冲何瀚文的胃部,他觉得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流淌,仿佛驱逐了阴雨天气带来的微微寒意。 “好!叹之雅量!”袁绍和曹操也举杯,先回敬何瀚文,又互相对敬了,也是按照礼仪,一口饮下。 至此,席间觥筹交错。糜庄自退去,守在门口,盘算着这一宴能进多少五铢钱,又安排许多舞女进去伺候。一时间,筵席间环肥燕瘦,便有莺燕之语。 何瀚文可没有忘了李凊,他唤来一个小厮,便要他再准备一份吃食和器具。这带宠物参宴实在是头一遭见着,小厮自己哪里敢做主,便与糜庄问了。 糜庄略作思忖,便吩咐道:“哪来许多问话,何少爷吩咐什么,做便是了。” 那小厮却有些疑虑,先是冲着糜庄作了个揖,然后弓着身子说道:“老爷,恐有违礼制。” 糜庄心里盘算着银钱,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东西。他心思想着:便只要是伺候的好了,便是搭上一条线。银钱定然是少不了了,只需得去三位哪家府上取便是了。然而若是引得三位贵客高兴,下回再来,这里面利益可不小。 听到小厮这样说,顿时大怒:“糊涂东西!贵客便是礼。休要再言些许其它!”那小厮听了赶紧哆哆嗦嗦的讨饶。 糜庄刚发了一通火气,却也没忘记压低声音。他见这小厮做畏缩状,便好言安抚道:“无妨,汝且少安。只需按照吩咐去做便是了。记得,贵客一应诉求,全部满足,只需报于我便是。” “喏!”那小厮应了,才将好菜合着一枚低矮案桌在李凊面前摆放好,还上了一碗温酒。 李凊知道此时需得安安静静的吃饭。她本就通人言,懂礼仪,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让何瀚文知道罢了。但这并不能阻止她装作一只经过良好调教的宠物。 因此,她也没有做些惊人之举,只是安安静静的将面前的饭菜酒水细嚼慢咽,听着这几个人类的把酒言欢。 “叹之,刚才在园内,听你作得好诗,瀚文有匡扶天下之意否?”酒过三巡,曹操便问。 何瀚文:机会来了!就怕你不问。我这可是等的花儿都谢了,你要是再不问我可要主动说了。 “唉!孟德兄,本初兄!唉!”何瀚文打算学一手欲言又止,引着这二人往下发问。 曹操此时还在行侠,尚未有建立霸业之意。然而,或许是天命使然,曹操天然就有一种天下间舍我其谁的霸气。因此,曹操见何瀚文如此做派,心中已认定他将来绝对不会是个默默无闻的人。 不过曹操毕竟年纪大些,在江湖上为侠,总是心思细腻些,便不接话,只是埋头吃菜。 不过这袁绍就不同了。袁绍比起曹操来,更像是个世家子弟,也就是二世祖。他身上更多地是那种带有傲慢味道的政客气息。然而,袁绍比不了曹操的才思机敏,和深谙人情世故;也比不得何瀚文带着上辈子三十多年的人生经验,又熟悉历史。因此,虽然表面上这袁本初看似是领头的,实则是被曹操和何瀚文拿捏在手心里。 曹操不答话,何瀚文欲言又止。这袁绍毕竟今年也才十三岁,放在寻常人家,还是顽劣孩童的年纪。听到何瀚文这么一叹,便忍不住发问:“大丈夫当报效国家,叹之何故于席间唉声叹气?” 这话倒是说的漂亮,却全然被何瀚文算计在心里。于是何瀚文一点都不意外的装作悲伤的样子,缓缓的说:“本初兄,瀚文自然有报效国家的意愿。然而,兄有所不知,瀚文乃父亲庶子。。。家兄又多有不容,莫说能举孝廉,瀚文恐报国无门矣!”说完以袖子掩面,假装哭泣。 不过这可是难为何瀚文了,因为何瀚文虽然忧愁,但实在是没法像刘备一样,说哭就能哭得出来。不过此时正是烘托气氛的时候,他只能一狠心,偷偷咬破尾指。利用疼痛来掉下几滴眼泪。 何瀚文此举能瞒过曹操和袁绍,一是因为他的年龄和真诚的感情,给这两人造成了感官上的错觉;二则是分餐而食,人与人相互之间有很大的私人社交距离,所以,才能瞒天过海。 不过何瀚文的这些举动,可全部都逃不过李凊的眼睛,尤其是李凊还在光明正大的认真偷听。 李凊:这小家伙坏心眼忒多了!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十章 第十章:祸事萧墙起,一箭身难防 就在何瀚文装模作样而李凊暗自腹诽的时候,袁绍先被感动了。他家虽然是士族门阀,权势滔天,宾客遍天下。然而,抛去所有的家世光环之后,他也只是个庶子罢了。 或许,正因为是庶子,所以他们才比嫡子更出息些。不过,袁绍与何瀚文的不同之处在于,袁家嫡子袁术虽是嫡出,却并非长兄,乃是袁绍从弟。至于最长的从兄袁基,则是个不争的性子。如今更是已经举了孝廉,在朝中为官。至于庶兄袁遗,则与袁绍要好,只袁术多与袁绍矛盾。 袁术随时从第,却是嫡子,自然受到宠爱。袁术自视甚高,尝尝看不起袁绍,私下里骂他作“白面皮”。要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是称呼那些俊朗的小男人的,侮辱性很强。 袁绍虽然仪表堂堂,但是身材却高大,心气也高傲,他哪里受得了这个,自然要骂还回去。不过其生父袁逢早已去世,袁绍乃过继给同宗袁成为养子的,袁成自然偏袒袁术多些。若闹到一发不可收拾,也只是轻轻斥责袁术几句。 因此,袁绍听到何瀚文的际遇,就像是又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难免不动恻隐之心。况且袁绍能与曹操为侠,便可知也不是那些迂腐之人,又常常有惊人之举。所以,当何瀚文哭泣的时候,袁绍便一下子离开席位,来到何瀚文的身边坐下,抚其背,令其少歇,全然不顾什么礼仪了。 袁绍的这一番举动倒是让何瀚文没有想到,因此他吓了一跳,不小心咬了嘴唇,嘴唇内侧顿时就肿胀了起来,这下可是真的疼的何瀚文眼泪鼻涕横流。 何瀚文本以为袁绍定要表面上安抚几句,顾全自己的面子罢了,他没想到自己真能打动袁绍,这与他所了解的袁绍的历史形象完全不同。 其实,这也并不能怪何瀚文,自然,那些撰写和记录历史的人也不应该背锅。这么久的历史传承下来,有失真之处是必然的。再有,人都是复杂的,哪里有标签化的人呢? 何瀚文心里一想,倒也是如此。袁绍其实本就是重情重义的人,对于感情,他甚至看的比建功立业还重要。你可以说袁绍不是一个成大业者,因为成大业者哪个不是铁石心肠。但是,在此刻的何瀚文看来,袁绍倒是当真当得上是英雄了,岂不见有诗曰: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连绵无绝期? 何瀚文一想到袁绍今后的那些对朋友、对妻子、对子嗣的爱,他便也就将脑子里面那些刻板的形象完全丢掉了——即使袁绍最后因为“爱”这个字而不得好死,但真性情才显得英雄的形象更加丰满,它在何瀚文心中不再是一个历史形象,一个符号,而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何瀚文原本穿越过来之后,总是有一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感觉自己被排斥在了天地之外。不过此时,他倒是将这种隔阂感拉近了许多,他开始认真的投入到自己的新身份中去了。 何瀚文,而不是何瀚文。是南阳何氏的何瀚文,而不是前生那个设计师何瀚文。 在这一瞬间,李凊感觉何瀚文好像变化了。那种孤悬天外的气质减弱了:棋手亲自下场了。 见何瀚文情绪安定了,袁绍抓着何瀚文的手腕说道:“叹之!吾和孟德二人今日与叹之相识,真乃天命也!今后若有困难处,尽管来寻吾与孟德!绍定当全力相助!”曹操这时候也站起来,亲自倒了一杯酒,递与何瀚文,言道:“本初所言甚妙!” 何瀚文心中窃喜,于是赶紧用力点头,然后接过酒樽,郑重的一饮而尽。 袁绍见此,便击掌唤来一小厮,命重新上菜上酒,歌舞尽去,三人便聊起理想来。 “不知二位兄长今后有甚打算?”何瀚文问道。 袁绍便先对曹操与何瀚文拱手,后曰:“吾家四世三公,绍虽非嫡子,也想得入朝为官,当辅佐皇帝,治理天下,也成一世功业!孟德意欲何为?” 只见曹操放下酒樽,然后捋了捋褐色的胡须,言:“尚未举孝廉,操便在此间为侠,岂不快意?若能有幸入朝为官,愿做一能吏,使百姓安定一方,如此而已。叹之有何打算?” 何瀚文一时语塞,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稍微利用自己对历史的把握而透露一些情报。他有心利用这些历史知识,却又小心翼翼的裹挟着。如果这些东西真的从他口中公布于世,那么三国的历史是不是就要改变的太早了? 如果三国历史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路线,那么依靠自己的本事,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还能生存下去吗?这显然是一个没有答案的疑问。 但是,何瀚文本就是谨小慎微的性格,他不喜欢用任何东西去赌博,他喜欢以五年、十年为单位进行长远的谋划,他喜欢在所有的情况下都能谋利。 但是,这并不是说何瀚文是一个野心庞大的人。他自己对自己的评价其实真的就是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随着岁数见长,他已经不再想能够建立不世功勋,甚至统一天下,他只想做个王佐之才。 何瀚文此次出行,也抱有结交洛阳城内贵胄的心思,他要看一看,有什么人是值得自己选的老板。在他的想法中,统一天下难度太大,就算是争霸一方也过于困难。 何瀚文的穿越优势在哪里?在熟知历史大事啊!为什么不利用这些东西,为自己谋取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呢?这实际上在地位上已然非常崇高了,但又用不着去担负那些实际上的统治者所需要承担的责任,实在是一大快事啊! 所以,他思忖一阵,便决定先言志,再透露一些细枝末节的风声出去。他已经想好了在这几年如何利用好袁绍和曹操。袁绍和曹操在历史上都是支持党人的,他们对宦官专权十分不满。所以,何瀚文打算现在就促成党人联盟,今早让曹操与袁绍联盟党人甚至八厨,也说不定之后能够救了自己的便宜老爹一命,省的他横尸当场。 此时何进已经官至虎贲中郎将,秩比两千石,持符,统领虎贲骑兵。何瀚文知道这虎贲中郎将乃是汉朝的禁军统领,这已经算是较高的官职,地位可比太守。 于是言道:“二位兄长,瀚文虽为庶子,可也心系天子。瀚文无二位兄长之才,只愿将来能辅佐一雄主,使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然瀚文见当今朝堂,宦官专权,甚至有买卖官爵发生。朝中大夫,实在是鱼龙混杂,有些人道貌岸然,实则为国家蛀虫。宦官结党,蒙蔽天子,而士大夫却多遭受打压。瀚文认为这正是因为像二位兄长这样的大才没有进入朝廷。若有幸同朝为官,瀚文定效死力,排除贼宦贼臣!” 李凊此刻早就大快朵颐,蜷缩在何瀚文案下,凑着暖和气儿打盹。被何瀚文慷慨陈词的一打扰,便也醒了,不满的用尾巴拍打何瀚文的膝盖。 曹操见何瀚文如此壮志,称赞道:“叹之虽年轻,却有如此大志,与那些戚戚小人想必,真丈夫也!” 三人互相聊着,却没有想到危险悄悄地靠近了黑夜中的小楼。 ※※※ “确定了么?”一个身着暗服,遮着脸的的男人问道。 “确定了,三个目标全都在,倒是省去了我们一个一个寻找的功夫。”另一个公子哥儿打扮的人回答道。 两人一点头,然后便各自分开:那公子哥儿打扮的人带着几个杀手伪装过的小厮,径直冲着观沧楼而来,而那个黑衣人,则来到山坡下的一棵大树旁边,向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道士汇报。 “道长,已经安排好了。曹孟德、袁本初皆在,那个灭世之星也在。”那黑衣人汇报到。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如此甚好!曹孟德和袁本初若能杀死便杀死,若叫逃脱了,也休得追赶。但是灭世之星必须杀死!我再问一次,你确定了吗?天道有轮回,我们可不要错杀了好人!”那老道士再次询问道。 “我们在观沧楼安了个钉子,看的真儿真儿的,那小儿脖子上有黑星一道,正暗合天谕。” “功德无量天尊,此子于人世间走一遭,望其归于黄土,轮回于天际,转世为功德人。”那道长一甩拂尘,兀自祈祷后,从背后抽出一把符签,掷于地上。 “杀。” ※※※ 李凊突然闻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这种味道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是那些太平教的道士。 太平教是一个极端维护人类统治的教派,这个教派中对于任何妖、鬼、兽、仙,都十分抵触,经常组织暗杀和狩猎,不少同伴都死于其手。 李凊立刻机警起来,她可不希望那些来杀自己的太平教道士将何瀚文害了性命去。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老子又不是不付钱!为什么不让上二楼啊?”一公子哥儿打扮的人做醉酒状,抓住糜庄的衣领,作势要打。 “贵人!二楼已经被包下了!若不嫌弃,可于一楼宴饮。若贵人愿意,明日再来,二楼必然腾出,小人给贵人免单。”糜庄陪着笑,与那公子哥儿周旋到,却又不敢得罪死。 “贱民!知吾身份否?吾会赖你区区些许酒钱?速速开了二楼,迎本公子上去。。。” 楼下的骚乱声越来越大。袁绍和何瀚文却没怎么在意,继续喝酒聊天,曹操却打了个冷战,酒顿时醒了一半。 袁绍唤来一小厮,问道:“楼下何事?” 那小厮刚要回答,只见曹操严重寒光闪过,拔出佩剑,一剑刺入那小厮胸膛。那小厮左手握住曹操的佩剑,放在衣襟中的右手甩出来,匕首掉落到地面上。 “喵!”李凊突然暴起,往何瀚文身上一扑,将他扑的向后倒去。 就在这时,一只暗箭带着破空声,穿破了屏风,避过何瀚文原本头颅的位置,射中他的左膀,死死地钉在案桌上。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福祸同相倚,五更惊断魂 “啊!”何瀚文感觉一副钻心的疼,他忍不住哀嚎起来。 不过,他能够大难不死,还多亏了李凊将他扑倒,但是他还是感觉自己的左膀被这只劲矢穿透了。箭矢力道出奇的大,整根没入他的身体中,箭头从血肉中穿透出来,扎在案桌上。 “叹之!”袁绍一下子反应过来,酒劲也去了大半。立刻拔出剑来,跑到屏风后面向外面看去。若那弓手不除,只怕三人性命皆休矣! “啊!本初兄,瀚文无妨。。。嘶,箭矢打西南边来,万万小心!”何瀚文一边提醒道,一边尝试将箭头折断,把自己解放出来,但是稍微动一动,就感觉整条臂膀的血肉都撕裂了,他疼的全身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此时,楼下也传来打斗声,众人听了,似乎是糜庄正在带着几个小厮抵抗缠斗,而那些侍女们则惊呼着到处乱跑。一时间,喊杀声、打斗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整个观沧楼乱作一团。 这时,从观沧楼的四面八方,都有抓钩飞上来。一群杀手顺着抓钩,直接攀上不高的二层小楼。曹操武艺高强,反应也机敏,一下砍断一根,那人便从外墙上坠落下去,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然而,更多地人逐渐登上。 由于忌惮那从远处射箭的人,大家都将身子压得很低。袁绍反应稍慢,他想起去砍断抓钩的时候,面前那人已经几乎蹬上来了。因此他只好改砍为刺,剑尖穿过那杀手的半边身子,从后背冒出。待到袁绍收回佩剑的时候,那人才口中流血,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咳嗦,手一松,摔了下去,血沫飞了袁绍一脸。 这两人加上之前曹操刺死的那人,便是全部的战果的。从楼下登上来的还有六个人,曹操和袁绍一时间双拳难敌四手,纵然是曹操武艺高强,袁绍也自幼习武,人数差异也是填不平的,更何况他们还需要保护何瀚文和他的两个侍女。 何瀚文这时候手臂疼痛难忍,却又被箭矢钉在案桌上帮不上忙,心里是又慌张又着急。因此他急唤小竹和巧儿来帮忙。哪知巧儿吓得蜷缩在墙角吓得屎尿横流,动也不敢动弹。小竹虽是听了何瀚文的呼唤,却一时间也过不来——她在袁绍案桌处,中间相隔好几米。 但看何瀚文呼的急切,小竹便依靠娇小的身子,趴在地上,一边流眼泪,一边又不敢哭出声音来,匍匐着蹭到何瀚文身边。 何瀚文一边对小竹点头以示鼓励,一边将餐匕攥在手里,割破袖袍,捆成布条。 “小竹,帮我压住,我得把箭弄断!”何瀚文一咬牙,对小竹命令道,但此时他疼的汗都下来了,压低的声音明显的变形。 小竹一边掉眼泪,一边使劲摇头,她纵然是胆子大些,也毕竟是个女孩儿,此刻看到何瀚文臂膀处渗出的血液,自然是吓得半死,却又强撑着打起精神。 “听着,小竹。我们今天要想活命,我必须帮他们。孟德兄和本初兄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现在趁着没有人注意我们,我必须解脱出来,你明白吗?” 小竹看了一眼缩在墙角的巧儿,又看向何瀚文的眼睛,坚定的点了点头,二人却都全然没发现小楼中早已没有了李凊的身影。 何瀚文先是洗了一大口气,然后将酒勺咬在嘴里。他用力将臂膀一抬,发出一声闷哼,那箭头便完全穿透臂膀上的血肉,与案桌露出一截。何瀚文用右手抓住餐匕,用餐匕锋利的右侧用力将箭杆割断。 不过这好像耗尽了他全身的力量,在臂膀解脱出来之后,他指使小竹将那些布条给他捆扎好,然后在案桌下面趴着躲好。 曹操和袁绍已经又杀死两人,曹操正面对三人的围攻,而袁绍却有些力有未逮,和一人缠斗多时,左腿上鲜血直流,竟然已经是挨了一刀! 何瀚文看曹操尚能和那三个凶徒有来有回的打的火热,袁绍这边却已经受了伤,便决定先保住袁绍。使劲喘了三口气,然后提在胸腔中,握紧了餐匕,左手耷拉在身子外侧,握着餐匕的右手和腰部在地面上拖动,冲着袁绍的方向去。 袁绍倒是也心机颇深,他正对着何瀚文的方向,一看他手中握着餐匕,便知道他要来援他。但他仅仅只是余光瞟了一眼,并没有露出任何其他的表情——他的对手完全没有发现。 在何瀚文即将接近的时候,袁绍卖了个破绽,引诱那杀手主动出刀。那人求胜心切,果然中招。然而袁绍却看准时机,用长剑招架住杀手的刀,两人开始角力。 何瀚文觉得这是大好的时机,便用尽全身力气,一跃而起,依靠体重,狠狠地将餐匕扎向那凶手的后腰。那杀手吃疼,大叫一声,手上卸了力。袁绍本和那杀手角力,此时杀手后继乏力,袁绍就着势头,手上再加力道,大喝一声,一剑砍断那杀手半个脖子,血液从那杀手的脖子侧面直接喷上房梁。 围攻曹操的那三个凶徒被这一幕惊得愣了神。曹操哪里肯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他先是抽出腰间另一把短刀,刺入一人眼窝,然后龇着牙,一剑砍倒另一个人,又将最后一人踹倒在地。 形式一下逆转了。 不过,曹操正双手握剑将其举过头顶,作势欲砍,何瀚文却大叫:“孟德!留活口,断其手脚!”言罢,便昏死过去。 曹操一听有道理,收住杀心,一剑砍去那人左腿,又斩断那人右手手腕,一拳将他牙齿砸碎,便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 李凊踩在观沧楼外的一颗大树的枝头上,旁边的树干上躺着一个人,双手耷拉着,脸色发黑,脖颈上有一道细细的血线,却是已经死去了。 然而,李凊的全部心神都没放在那个人身上,死人有什么好在意的呢?她死死地盯住眼前这个老道士,竖瞳中充满了忌惮。 那老道士干瘦干瘦的,身形就像是枯枝,手臂就像鹰爪。他瘦弱的身形蜷缩在宽大的道袍中,盯着李凊的眼中却露出精光。 只见他右手拂尘一招,被李凊杀死的那人尸体和他掉落在泥土上的弓便漂浮起来,来到这老头子的身边。 “何必杀他。”一阵寒风吹过,将宽大的道袍向旁边吹起,也带来了他的话语,是不带感情的平静。 李凊在树枝上蹲坐下来,尾巴缺竖在身后:“小女子自保也。”那仪态好像娇羞的女孩子一样。 老道士没说话,只用条理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捋了捋胡须。 “妖就是妖。”他说。 “不能共存么?”李凊从树上一跃而下,变化为一位有着美丽红色头发的女子。然而,与中原女子打扮大不相同,她不但足不蹬履,上半身还穿着短衫,只披一层极为轻盈的纱。而下身也并没有着裙装,而是穿着好似胡人女子的七分裤。当她从树上一边变化一边跳下的时候,腰间的红色缎带迎着风在空中轻轻飘扬。 “或许吧!”那老道士眼中闪出一丝希冀的光彩,却又迅速黯淡下去。 “你自己也知道这是借口,否则只杀小女子便可,又何故将那楼里的英雄少年相害?”李凊左脚轻轻点地,然后将腿抬起至腰间,几枚蓝绿色的火焰飘浮在她的足尖,一看便知有毒。 “一乱臣,一贼子,一妖星,可杀。”老道士将道袍除去,拂尘也撇到一边,露出里面穿着的短打,从背后抽出一把单钩剑,抓在左手里,右手手掌向前成爪虚抓。 “杀人便是杀人!哪有那些借口好相与的?”李凊左脚踢出,那些火焰就像暗器一样呼啸着飞向那道士。随后手足着地,迅速的冲向老头,黑夜中只看到两道竖瞳发出的猩红色闪光。 “妖女伏诛!”那老道向旁边一翻身,躲过最先的一枚火焰,然后迅速侧身,又避过第二枚,之后迎着第三枚,剑身一挑,便将最后的一枚火焰用剑尖挑向身体左侧的地面。 那蓝绿色的火球一沾到地面,便剧烈的燃烧起来,然后迅速熄灭,地面上则只剩下一个人头大的土坑,发出难闻的焦臭味。 李凊没料到她出其不意的攻击竟然被先后躲过,还被化解,最终全部无效。但她已经迅速突进,势必打算一击必杀。只见她将右手前伸,做手刀状,锋利的指甲上覆盖了一层金属质感的骨骼,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取老道面门。 老道向后一个下腰,躲过这蓄势待发的致命一击,然后弃剑,双手撑地,右腿抬起,一脚踢在李凊右脸上。李凊的脸立刻肿胀起来,老道腿上的力道非常强劲,李凊挨了这一下,身子立刻下坠下去。 老道借着力道直接一个空翻,又抬起左腿,作势要踩。这一下要是踩实了,怕是直接能踩碎李凊的胸骨。李凊哪能分辨不出这一招有多么凶险,于是她立刻向旁边一个打滚,然后火红色的头发灵动的将老道的腿从侧面一卷,再一拉,将老道扯的一个趔趄,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顷刻间,两级反转,李凊为刀俎,老道为鱼肉。 老道此刻手中已无剑,但面对李凊的攻势,老道却张开双抓,有光晕覆盖其上,与李凊爪掌相攻,竟然擦出火花来! “你不是太平教的道士!这是十三吉祥的断魂爪!”李凊惊呼到。这种将道法和武功柔和在一起的招式非常不好对付,他们甚至可以和仙术甚至妖术堂堂正正过招! “看来妖女对老夫的身份很感兴趣啊!”嘴上说着,老道却一个踏步,双臂前伸,然后双手成爪,向两侧分开,仿佛要将李凊抓住,直接撕成两半! 李凊这下更不敢小觑了,但她身子柔软,一个劈叉,躲过致命一击,攻向老道右腿。 老道此刻敏捷的将腿一抬,正欲要作势一踢,只看李凊的右脚一勾,一道蓝绿色的火苗直奔胸腔而来。老道只好收住势头,双臂和右脚护住身形,这一下挨了个实在。虽然没有伤到要害,却被震的飞出几米远。 李凊这才从地上起身来,迅速的一串后空翻,顿时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 “小女子知道阁下是谁了!三十五年前,十三吉祥红白双煞“红伤喜”、“白残衣”率八名地杀和两名门口狗追杀叛徒剑邪,白残衣下落不明,其余人等尽皆被剑邪杀死!阁下便是白·残·衣!” 白残衣:“!”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一袭白衣残断魂 “看来小女子猜对了!白前辈,雾灵山,淼痕洞,李凊见礼了。”李凊行了个人类女子的礼仪,随后谨慎的又后退了半步。 白残衣站直身子,咳嗦了一声,然后言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休要再提起。汝修行几年了?”白残衣看到了李凊后退的举动,但他没有继续发动攻势。 先前李凊的招数已经令他受了伤,此刻他感觉浑身的气都在微微颤抖,好几个穴位都有隐隐的刺痛感。李凊说的不错,他确实是白残衣。当年剑邪叛出十三吉祥,他和红伤喜率领地杀和门口狗追杀,谁想到剑邪武功更进一步。不,已经不能说是武功了,是仙术。 他们本是江湖中人,功夫了得,却还称不上修道之人。谁能想到,剑邪已经靠着自己的天赋,领悟了气的精髓,已入仙人之姿。他们从十三吉祥出发,途径寿春,直到小沛,才在白星河追到剑邪。 红伤喜本想先劝降,只要剑邪归还十三吉祥至宝:宝剑“龙破”,十三吉祥门主愿意既往不咎,仍然让剑邪掌管第四吉祥门牌。谁想剑邪去意已定,双方一言不合,杀戮一触即发。红伤喜、白残衣分别掌管十三吉祥第六和第七吉祥门牌,八名地杀加两名门口狗实力亦不弱,可抵一吉祥实力,众人联手,剑邪只排名第四,胜利毫无悬念。 谁能想到,剑邪宝剑“龙破”在手,只一合,八名地杀尽皆被斩首。宝剑龙破在剑邪手中只是这么隔着河水一挥,地杀们的头颅便离体而去,切口平滑,甚至连血液都没有喷出。十三吉祥的地杀向来擅长使长柄镰刀取人首级,如今自己被斩首,着实乃最大的讽刺。 众人大惊,红伤喜、白残衣飞身越过白星河,断魂爪、灭行腿齐出,正面直攻剑邪;两名门口狗使十三吉祥秘传刀法:十三回旋刀法中的必杀绝技——十三夺命连环扣,从两侧夹击,四人围攻剑邪一人。一时间,刀光四见,拳脚掠影,中间有一邪魅剑气,上下翻飞,五人战成一团。 剑邪怕是刚刚悟出此道,刚刚那一击借着宝剑“破龙”之利,才有如此威力。此刻剑邪力有未逮,再也发不出如此有威力的招数,因此只能凭借着仍然属于凡人的武功剑术与四人周旋。 然而就算是没有仙术加持,剑邪能在十三吉祥排名第四,又有“剑邪”之称,在用剑上,江湖中怕是已经无人能出其右。恐怕能在刀剑功夫上与他有同样造诣的,只有浮生门的掌门——刀无敌了吧! 然而,剑邪不愧是以剑入邪的人物,天赋之高,恐怕世所含有。能以武功领悟修道之途的,天下只此一人。剑邪用自身的成就证明了,就算是江湖中人,也能一窥仙人之道。 只见五人刀光剑影愈演愈烈,有别于先前四起的烟尘,此时的战斗已经趋向于平静了。然而,平静却绝对不意味着安静,那只是因为所有人都拿出了真功夫,每个人只要出手,角度必然刁钻,招式必然精妙,每一招都是杀招,招招致命! 五人舍弃了多余的技巧,此刻已经没有招式可研。每一次出拳,每一次挥剑,都是为了取人性命,流水无痕。然而,剑邪好像在这种生死搏斗中又顿悟了。那些剑招慢慢的令人难以抵挡起来,那些消失的剑气再次微微浮现,有若有若无的水流缠绕在宝剑“龙破”上面。 突然,就好像热刀子切进黄油一样,“噗”,“噗”两声,两剑一左一右,削断左右门口狗拿刀手腕。接着一肘将左边门口狗击入白星河,直接被河水冲至下游去了;同时剑邪抬起一脚,踢断右侧门口狗脖颈,那门口狗口吐白沫,直接倒在地上,咽气了。 红伤喜、白残衣大惊,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本势均力敌甚至有着些微优势的情形为何转瞬之间便反客为主。然而就在二人惊愕的瞬间,剑邪趁着之前转身的力道,背身一剑向白残衣刺来。 这红伤喜和白残衣,不仅是宗族兄弟,更是同门师兄弟。红伤喜比白残衣大上六岁,功力也更深厚些。剑邪一剑刺来,剑尖的空气仿佛都有些沸腾的雾气了。红伤喜断定弟弟白残衣挨上这一剑,必死无疑,于是便侧过身子,避开要害,替白残衣挡下这一杀招,还能伺机反击。 谁能想到,红伤喜显然是低估了这一剑的威力。剑邪这一剑,穿过红伤喜的身体,又将白残衣一起洞穿了腰部。白残衣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随未死去,却已经没有再战之力。而再看红伤喜,他大半个腹部已经全部血肉模糊,半个身子的血肉被剑气搅碎,裸露出来的脏器纠结的缠绕在一起。 剑邪使出这一剑,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他见白残衣还未断气,便想要上前一步,给他了结。白残衣此刻才第一次感觉到了巨大的恐惧,恐惧令他无法动弹,无法眨眼,甚至无法呼吸,他只能张着口,艰难的无声喘息。 然而,才行了半步,剑邪便无法前进了。他转身一看,才见红伤喜的右手死死地抓住他的白玉腰带,而红伤喜却早已死去了。剑邪又运了运气,然而还是没有挣脱,原来红伤喜的左手已经像钳子一样,死死地扣住剑邪,甚至指甲已经掐入到肉里面去。 剑邪此刻也是精疲力尽,于是他只能斩断红伤喜手腕,然后将自己的白玉腰带解下来,掷于地上。那白玉腰带连带着红伤喜的手腕,就这样沉没在白星河河岸黑色的泥土中。鲜血染红了泥土,浸没了那些洁白美玉。 做完这一切,剑邪也站立不住,跌坐在泥地上。他那毫无感情的眼睛与白残衣睁大的恐惧双眼对视着,良久,恐有半个时辰,又似只有一瞬。 白残衣用变形的声音哆嗦着询问道:“剑。。。邪,汝入仙人之姿。。。否?” 然而,剑邪的目光变了,他似乎是觉得这一切都非常的无聊。白残衣永远也忘不了剑邪对他说的那句话,以及他说话的那个表情。 “凡胎,赏汝一命。非是怜悯,念在汝兄。”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那句话仍然回声萦绕在他的耳旁。那句“凡胎”,就像是钝刀子一样,每次想起都像是在白残衣的心脏上割了一刀,腰部的伤口也隐隐刺痛。 白星河一战之后,白残衣就这么躺在那里,看着剑邪的背影消失在北方。他勉强休息了几日,然后收拢了其余人的尸体。这用光了他所剩不多的力气,然后便倒在了白星河岸边。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白残衣已经被太平教教众救活了。 白残衣原本万念俱灰,然而那些太平教教众却向他展示了仙术。被剑邪刺激到的白残衣此刻对仙术是没有丝毫的抵抗力,这就是他迫切追求的,因此他义无反顾的加入了太平教,后来又了解到太平教的“大业”,便成为了太平教最坚定的支持者和道长。 不过,今日白残衣的任务并不是斩杀猫妖,他现在最头等的大事便是杀死“妖星”。他们已经通过何瀚文脖子上的胎记确认过,何瀚文就是太平教秘传“太平要术”中的“灭世妖星”。 白残衣已经知道,今晚的行动失败了,不但“妖星”何瀚文未死,袁绍,袁本初和曹操,曹孟德也未死。但他若能在此逼得猫妖李凊退去,便能完成斩杀任务,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此刻白残衣已经受伤,他虽然心思能够击败李凊,但是他不想再耗下去了,被剑邪刺伤的腰部在隐隐作痛,因此他要探一探李凊的底——若是李凊底子太硬,他就必须要考虑撤退,再做打算。 李凊哪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的故事,他更是低估了白残衣的狡诈。李凊只将白残衣看做是一个狂热的太平教教众,但她忘记了,白残衣在修道之前,是个武林高手!尤其他又是隶属于十三吉祥这种有士族在幕后操控的邪派,白残衣的奸诈哪里是李凊能够摸得透的。 李凊也不想再和白残衣这个老道士打下去了,因为她此刻妖力已然见底,单单凭借着自己妖兽的尖牙锐爪,她自忖绝不是白残衣的对手。于是她便言道:“小女子已修炼十五载。” “好年轻的妖啊!”白残衣想到。“十五年的道行,妖力堪比一些修炼几十载的大妖。老夫此刻杀心倒是已起,若放你再修炼十五载,后必祸乱人间!”白残衣说道。 李凊却呵呵一笑,答道:“就算是小女子非有此等妖力,白前辈杀心可去否?” 白残衣答道:“断然不可去。” 李凊无奈的挺了挺鼻子,言道:“这便是了。前辈似乎主要目标不在小女子呢?看来前辈很在意那个垂髫小儿啊!” “妖星当诛,老夫今日可不为难你。”白残衣谨慎的说道。 “哎,白前辈。小女子对南阳何氏的二哥儿可是有性质的很呢!若前辈将其诛杀,小女子岂不是丧失了很大的乐趣?前辈若还有什么招数,不如使将出来。方才前辈已展现了融合了仙术的武功——断魂爪,后来挡我那招似乎乃是仙术“化离之法”,小女子再向前辈讨教!” 然而,白残衣和李凊终究是没有继续打下去。白残衣正要动手时,却见洛阳城内的部尉已经率军披甲执锐,举起火把,往观沧楼方向开进,不消几分钟,便可至。 于是,白残衣从地上抓起拂尘,用力一扫,一片烟尘滚滚。待到尘土平复后,哪里还有人影。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两友归园紧相连 李凊将那张叼在嘴里弓轻轻放下,冲曹操叫了两声,然后钻到昏迷的何瀚文怀里,很快便睡去了。 糜庄也受了伤,那六名持刀的看管只存四人,剩下两人一死一伤。虽然他拿下了几个行凶的贼人,但那公子哥儿跑了。只待曹操下至一楼,见得一地狼藉,又看糜庄模样,便也知晓三分情况。然而,曹操刚想吩咐糜庄速速请来郎中,酒舍大门便径直进来一队兵士,在两边立正了,一年轻将军的身影浮现在门口。 来人是洛阳南部尉,姓郭,单名一个长字。今日洛阳南城区正是他负责巡夜,至角门处,才得一弓手来报,城外柳芳园方向似有异动。 郭长刚刚上任不久,年不过廿三。这个年纪可算的是年轻人,不过刚刚行了冠礼三年而已。年轻人总是存了报效国家,事业有成的想法的,有任何梦想大多会凭借着一腔热血去做。然而,虽然做了洛阳南部尉,但这偌大的洛阳城,天子脚下,又有什么人敢于在明面上为非作歹呢? 所以,郭长总是日日叹气,有时候感叹自己无功劳可立,有时候也抱怨天气不好。不过显然今日有了跟往常不一样的情况。当那负责巡逻的弓手来报时,郭长先是消沉的挥挥手,表示知道了。但随即他便迅速抬起头来,眼中散发出期望的光彩来,看样子像是大喜过望。然而,这种兴奋的冲动也没能持续多久,郭长便陷入了严肃的沉思。 “将军。”郭长的副手立在一边,他看到郭长的表情变换,但他不敢轻易揣测长官的想法,但又不知道如何去安排,所以只能怔住。 听到自己副手的两声呼唤,郭长才从这种沉思中反应过来。他立刻吩咐道:“此处乃东京,敢有贼人在此横行无忌,若不是愚蠢至极,就是那些大有来头之人。传我将令:虎啸营先至,沿路举火;流水营从东街出,从东北向西南搜索;烈火营顺着城外采石路从西北向正东搜索;吾自带死风骑弓队直奔柳芳园。有可疑人等休叫分辨,先行拿下,有反抗者,杀无赦!若遇贼首,烧烟为号!” “喏!”那副手领了将令,即刻便传于传令官。十几个传令官翻身上马,各自策马扬鞭,往各个营地去了。 郭长见酒舍中一片断壁残垣惨状,心知来对地方了。他进来时,正看到一矮小少年,立于楼梯旁。那少年人对面站着个胖子,身着上好绸缎衣服,腰间一条金镶墨玉腰带,足蹬流云履,这便定是酒舍老板了。 再看那矮小少年,胡须尚且褐黄柔顺,看着尚未及冠样子。然而,那少年手持佩剑立在身前,剑身尚有暗红血迹。郭长只与他对视一眼,便觉此子英雄气概,一身青丝外罩,发带飘扬,好不雄姿英发! 矮小少年正是曹操。曹操一眼便从来人穿着看出这是洛阳南部尉,又见其长自己几岁,便先拱手抱拳,言道:“将军,在下沛国谯县人,姓曹名操,当今司农曹嵩乃家父。” 郭长并非门阀豪族子弟,其叔父只是个亭长,主管洛阳西部十四街的一应消防事物。因此,他虽然未见过曹操,却听得其父曹嵩的名号,也一抱拳,算是回礼,便询问此间事宜。 曹操此时尚为白身,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情形详细说了:“郭大人,此为酒舍老板糜庄,吾与汝南袁家子弟袁绍、南阳何家子弟何瀚文今日于柳芳园相见,何瀚文引荐此处,便来宴饮。哪知饮酒未半,突然遇袭。先是一箭先至,直冲瀚文头颅而来,所幸瀚文避过,虽应声而倒,缺无性命之忧。后一小厮打扮者企图以匕首取袁绍性命,被吾一剑刺死。又听楼下传来打斗声,且有贼人以飞爪攻楼。其余贼人已被吾、袁绍、何瀚文进皆杀死,然瀚文留下一活口,已被吾废了,但尚能问询。大人可带走审问。然瀚文已昏迷多时,袁绍亦受伤,还请大人先行医治!” 曹操语速很快且急,但语调清晰,逻辑明细,简单扼要,迅速汇报了情况,又说明了伤员的身份地位以及情形。 郭长一听立刻头疼起来,且不说曹操家世显赫,就说那袁绍原本初,汝南袁家,四世三公,实乃门阀;何进乃当今虎贲中郎将,其妹又得天子宠爱,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三人全部都来头不小,郭长听了哪里敢怠慢,因此速速唤一传令官来,只两三分钟,便将三个医官请来,上楼去看何瀚文和袁绍的情况。 医官先看了袁绍的情况,但袁绍将医官推开,命其去照看何瀚文的状况。医官看过,立刻施针。 “叹之如何?”曹操和袁绍急切的问道。 “怪事,吾观何公子不过七八岁,左膀被箭头完全贯穿,然而何公子竟然能忍受剧痛,折断箭头,又小心的将箭杆留在体内,还仔细包扎过。何公子处理之妥当,就算是吾亲自为之,也不能做的更好了。更为奇怪的是,何公子失去了大量血液,本该命丧黄泉,但此时竟然只是脱力昏迷。老夫只能说,何公子恐有天助啊!”那老医官啧啧称奇道。 袁绍听了老医官的话,顿时喜上眉梢,就连身上的伤也好像不疼了。说实在的,他感激何瀚文,若不是何瀚文拼死一击,恐怕此刻躺在那里的便是他袁本初自己了。 老医官立刻唤另一专门处理外伤的医官相助,二人合力将箭杆除去,又撒上应急的伤药,包扎好了,才安心退去。李凊打了个哈欠,撤去了自己输送给何瀚文的妖力,这次才在他怀里昏昏沉沉的真正睡去了。 袁绍的伤其实也不轻,但他拉着曹操的手言道:“孟德兄,吾观今日此伙贼人定是冲着吾二人而来,甚至是冲着吾与汝的家族而来。吾家四世三公,虽然吾并非嫡子,却也乃世家子弟;汝家世也不低,且仗义行侠,得罪了不少人。恐怕叹之真是被你我二人所拖累了,吾深感惭愧啊!况且叹之舍命救我,真乃丈夫是也!吾观瀚文,日后必成大业!吾与瀚文同乃庶子,何咸做派又为人所不齿,孟德兄若能提点帮扶瀚文,绍感激不尽!” 曹操听了赶紧拉住袁绍的手,示意他不要激动,安心躺下,然后言道:“本初所言甚是,吾也是此番想法。” 袁绍听了,稍稍安心,却又想起一事,吩咐一家仆曰:“告之糜老板,速速伺候瀚文所带二侍女梳洗更衣,与瀚文一齐送至何府。汝亲随,待我修书一封,交于虎贲中郎将何大将军手上,就说汝南袁绍、沛国曹操,十日后正式拜会何大将军。汝且传吾之所言,切不可失了袁家风度礼仪,否则休叫我与你干休,知否?” 那家仆赶紧称是,叫糜庄派了几个婢女,给小竹和巧儿梳洗干净,打扮整齐。又将何瀚文和李凊抬上一辆马车,小心的给盖上毛毯,和着巧儿小竹,送至何府去了。 ※※※ “进深感汝家主子送小儿归来,袁公子及曹公子乃于何府有恩,定翘首以待二位公子来何府做客,十日后,定为上宾。犬子能结识袁、曹二家青年翘楚,实在是一大幸事!来人啊,看赏!”何进言道。 那袁绍家仆谢过了何进,乃去。 “将军,此事是否冲着何家而来。”刘氏担忧的对何进问道。 何进饮了一杯酒,然后将酒杯重重的摔在案桌上,些许酒水顺着何进的胡子留下来,而其余的则飞溅到案桌上。刘氏赶紧掏出手绢,服侍何进擦干酒水,整理仪容。 “可能性不大,但不排除对方一石三鸟。袁家、曹家、还有咱们何家。我觉得这里面有牵连,事情不是那样简单的。不过叹之此次也算是给家里带来了一些机会,我恐怕可以联合袁家和曹家在此事上做些文章。叹之如何了?” 刘氏立刻回答道:“在母亲院子里,母亲亲自看护,郎中也时刻侯在门外。刚小竹来报,已无大碍,但尚在昏睡,未醒,且有发热迹象。” 何进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便起身说道:“叹之给何家长了脸面,看来母亲教育得当,汝在颖叔身上也要多费功夫,有不明处还得向母亲请教。随我去看看叹之。” ※※※ 何瀚文过了四天才苏醒,吃了些易于消化的清淡流食,才恢复一些力气。他惊奇的发现,前些天那只猫仍然没有离开,而是安静的卧在他的床榻边缘,尾巴从扶手上耷拉下来,一甩一甩的,看着何瀚文。 “啊。。。小竹?”何瀚文唤道。 “少爷,唤奴婢何事?”小竹轻轻的回答道,生怕夺走何瀚文不多的力气。 “巧儿还好吧?” “巧儿姐被老夫人狠狠地责骂了一顿,王妈妈打了她十五下手板子,但没有更多了。” “是么?汝且出去吧,禀报奶奶,就说我醒了。让翠儿去禀告父亲,母亲那里。。。知会一声儿即可。” “喏。” “这只猫一直在这?” “少爷?什么猫?您是不是伤的眼花了?” “没什么,去吧。”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三语连珠思所云 何瀚文将所有人都指使出去,然后艰难的撑着半个身子,靠在另一边的扶手上,和李凊四目相对,然后言道:“好吧,现在。。。除了你我,没有别人了。我想,我们应该开诚布公。。。哦,现屋内无人,言出吾口,音入汝耳,不若吾等开诚布公,如何?” 何瀚文伤痛之下,又忘了要用符合这个时代的语言来说话,因此赶紧纠正了过来。 然而,李凊好像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样,既没有改变动作,也没有出声,尾巴依然安静的从扶手上面耷拉下来,扫来扫去。 “汝不言不语,又做何故?也罢,既然汝不打算多言,那么吾来言语又待如何?”何瀚文说完停顿了很久,他现在的体力显然不能支撑他说这样多的话,一想到东汉时期人们说话的方式是如此拗口以及难以让人接受,他就决定要对自己好一点,反正这里也没有人,为什么不放松放松呢? “还是这样说话舒服,让我想想,我不知道你是有意为之还是怎样,总之我能看到你。旁的人怕是看不到你的身影吧?嗯。。。这倒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你是仙还是妖?又或者是某些灵兽?寻常世人应该不知道你们的存在才对。不对,天子家宅应该知晓,还有那些存在许久的门阀大家。” 何瀚文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些东西,听的李凊是心惊肉跳。 李凊早在许多天以前就使用妖力将自己的身影隐去了。 然而,这并不是何瀚文以为的那种所谓的隐身,而是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这种技巧并不光是依靠那些妖力驱动,还要配合李凊作为猫妖的天性,那就是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在她还只是一只普通的狮子猫的时候,她经常会用这种技巧来悄悄接近猎物,然后一击必杀。 当何瀚文与她的目光相对的时候,她还抱有一些侥幸,那就是眼前这个垂髫小儿恐怕有着先天感应妖力的天赋,但他应该没法破解自己这个被称为“化雨”的妖术,因为这个妖术是她的老师“出尘道长”亲自教给她的。 李凊来自于雾灵山的天一门,这是一个修仙问道的隐世门派,而出尘道长就是天一门的掌门。与一般的修仙门派不同,天一门并不实行狭隘的种族主义,出尘道长广收门徒,不管是人还是妖,他都一视同仁,只要收了,就平等对待。 天一门是个成员驳杂的门派,出尘道长给天一门定下的规矩很简单,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入世为人,出世为仙;以身证道,归元本心。 意思就是凡是想要修行的人,不论种族,不论出身,不论天赋。只要你做事情用自己的言行规范自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可以了。 天一门的这种门风受到了不少修道者的追捧和拥护,但也有许多所谓名门正派无时无刻都在声讨天一门。他们以天一门门徒不约束自己,随心所欲,恣意妄为,是修道败类。 然而,实际上这都是他们在天一门身上泼的脏水罢了。天一门这种开放和公平的理念,绝对超脱于这个时代,而且由于它吸引了众多门徒,某种程度上来说严重侵犯了其他门派的利益,所以为天一门说话的门派很少。 出尘道长真的是一个出世的人,当有天一门门徒气呼呼的去厨房找到出尘道长言说这些难听话的时候,出尘道长一点都没有生气,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反而立刻拿出两个蒲团,与那门徒就在厨房的灶台前坐下。 出尘道长一边拉着火一边言道:“既已出世,又何必在乎呢?嘴长在别人的身上,但凭它说破了天去,那些鼠辈可敢来攻打山门或者与天一门动手?” 那门徒虽然知道是这个道理,只要除尘道长一天还在雾灵山,就没有人敢于造次。然而,那些话传到耳朵里面,总是让人生气的。 出尘道长便又继续讲到:“没什么可发怒或者难过的。你想要怎么做都可以,为师不会管。当然,为师也没办法管,为师在那个日子到来之前还不会离开雾灵山。天一门的门规你也知道,随着自己的本心去做吧。那些旁的门派总是树立一大堆规矩,咱们这里可不讲究这个。做你想要做的事,然后,做你能够做的事。” 所以李凊在惊讶之余,倒也没有别的心思,既然已经被识破,她索性就撤去了“化雨”,将身形显露出来。李凊对何瀚文越来越感兴趣了,她倒是要看看,何瀚文还能给她带来什么惊喜和未知。 由此可见,李凊真的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天一门门徒,她留在何瀚文身边,只是因为好奇而已。 其实她有点想念师父了,但是她此刻实在是对这个小男孩儿太好奇了,所以她只能在心里对师父道了声抱歉,她打算晚几年再回去看师父,而且她出门的时候答应师父要回去给他讲故事。 没错,出尘道长是个非常喜欢听故事的老头子,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听那些回到门派的徒弟,将世间发生的故事讲给他听,还会仔细的记录下来,编纂成册,当做消遣。 李凊既然解除了妖术,便从床榻的扶手上轻盈的一跃而下。她纤细的身体落在何瀚文身上,何瀚文甚至感觉不到有多少重量。只见李凊顺着何瀚文的那只好手臂,攀上他的肩膀,然后用脑袋抵在何瀚文的额头上。 何瀚文并没有躲闪,突然,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 “你真有趣!”那个声音说道。 何瀚文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床榻上摔下来。不过他随即便意识到,这恐怕是这只猫在跟他说话。 在整理好情绪之后,何瀚文立刻镇静下来,他试着张口说话,不过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脑海中便再次响起那个风情万种的声音:“你只需要想就可以。” 何瀚文:“哦好吧这真的是很方便的东西不过我可能还需要适应一下我想我就快要找到这个玩意的用法了呼不行了我快要憋死了这东西怎么连暂停键都没有。” 李凊:“蠢家伙,呼吸啊!” 何瀚文:“呼哧。。。呼哧。。。呼。。。天,差点把自己憋死,我想我掌握诀窍了,我叫何瀚文,不叫蠢家伙!你叫什么名字?你有名字嘛?” 李凊:“蠢家伙,喵当然有名字啦!喵叫李凊。” 何瀚文:“李凊,这名字真美。不过你的毛色很艳丽,声音又。。。嗯,很好听,这倒是跟你的名字完全相反啊。我觉得你不应该叫做李凊,你应该叫李火热才对!哈哈哈!” 李凊:“蠢家伙,你要看内在好喵?” 何瀚文:“好吧,看内在,顺便一提,我不叫蠢家伙,我叫何瀚文。你是妖么?又或者,你是仙?” 李凊:“喵当然是妖了。不过喵也算是仙,喵是天一门门徒。” 何瀚文:“天一门?天一门在什么地方?我只听说过五斗米教。” 李凊:“嗯。。。天一门在雾灵山,位于涿州地界。五斗米教好像是汉中那里的教派,据说拥有大量的贫民教众。” 何瀚文:“哦,对了,我还没有感谢你,你救了我的命,而且,是你干掉了那个在暗处射箭的贼人对吧?” 李凊:“没事的,喵不在意。其实,前几天想要杀你的是一个叫做“太平教”的组织。” 何瀚文:“太平教?我从来没有招惹过这些人,与他们也没有利益冲突,他们为什么想杀我?” 李凊:“蠢家伙,喵怎么会知道呢?不过“太平教”可不是个凡人教派,他们。。。也是修仙问道的。说来倒是让人好奇,我觉得命运真的是跟我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你、喵、曹操、袁绍,全部都是他们的目标。” 何瀚文:“唉,老天看来真的是在难为我啊,这可真的是一箭四雕。我猜猜看,曹孟德在此间为侠,有人想要他的命可以理解,毕竟他现在仅是白身;袁本初地位超然,杀了他能极大地扰乱朝政,也算是情理之中。我父亲何进只不过官至虎贲中郎将,杀我完全没有好处,想不通啊。至于你,这个所谓的“太平教”不会是个人类种族至上的教派吧。” 李凊:“喵该怎样称赞你呢?你说的完全正确,喵也这么想。不过,喵可以告诉你理由,“太平教”的家伙称你为“灭世妖星”这就是他们杀你的理由。” 何瀚文:“!” 连接断了。 何瀚文心脏突然好像停止跳动了一样。他突然想到,自己听到过那些下人们对他的议论,什么小黑皮的。他将这一连串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了。 何瀚文不由得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印记,李凊看到他的眼中充斥着迷惑,和一点点。。。恐惧。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四座惊忖慢长春 李凊见何瀚文心思反常,料想到他定是想到了什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李凊的额头再次靠近何瀚文,然后那种直达心灵的连接便再次重新上线。 有了之前一次的经验,何瀚文这次倒是没有显得很慌张。 李凊:“蠢家伙,你慌什么,快把你想到的东西告诉喵!” 何瀚文:“都说了我不叫蠢家伙啊!我叫何。。。哎,算了。蠢家伙就蠢家伙吧。” 李凊:“哼╭(╯^╰)╮。” 何瀚文:“喂喂喂,你这个法术还是妖术还是仙术犯规了你知道吗?这个颜艺是怎么回事?” 李凊:“当然是妖术了!说人话。” 何瀚文:“好吧,我们能相互感受到彼此的内心?” 李凊:“这是猫妖的“共魂术”,喵们都会的。这个妖术其实是一种心灵链接,链接的双方能够一定程度上了解彼此的内心。” 何瀚文:“算了,顾不得许多了,反正我也搞不懂这些东西。我们说正事,之前你说“太平教”这个组织称我为“灭世妖星”,虽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我想到一件事。” 李凊:“说来喵听听。” 何瀚文感觉李凊好像直接趴在他胸口上了,似乎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听故事,这准是她的好奇心又发作了。 何瀚文:“怎么说呢?不知道你是不是相信,我从生来就是特别的,从我出生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何瀚文打算将有限的真相稍微透露一点给李凊,一来是因为这只火红色的小猫救了他的命,二来则是他敏锐的发现或许从李凊这里能得到不少信息,何瀚文猜测自己穿越的原因一定能够在这个时代找到线索和印证。 李凊:“喵相信,喵第一次在凉亭见你时就觉得你很特别。” 何瀚文:“嗯,你相信就好。我在出生的时候,不瞒你说,是有思考能力的。。。” 李凊:“愚蠢的人类啊喵。。。╮(╯▽╰)╭” 何瀚文:“嘿!我的意思是说,我一出生就能说话、也认得字,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李凊:“蠢家伙,你以为喵和你一样蠢喵?” 何瀚文:“好吧好吧,你是只聪明的猫妖。我们接着说。实际上我一出生,我的生母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我一眼,就死去了。我想你也注意到了,我的脖子上有一个黑色的星型印记。在我听那些下人们谈论坊间传言的时候,也曾说过一些非常恶毒的言语,他们私下里叫我“小黑皮”。” 李凊:“我知道这种说法,无稽之谈罢了。” 何瀚文:“起初我也这么认为。我本人虽然不在乎,但是我知道,父亲不喜欢我的原因,不光是因为我是个庶子,一定程度上还因为这些闲言碎语。” 李凊:“也就是说你先不这样想了?你觉得这与你前两天被“太平教”的人袭击有关系?” 何瀚文:“是的,你说过,“太平教”的家伙们也是知道那些妖鬼仙神的。因此,我认为冥冥之中,恐怕有天意在里面。” 李凊:“有可能确实是,但也有可能是你想多了。你知道,“太平教”的那些家伙们都是狂热者,他们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你凭什么这样笃定呢?” 何瀚文:“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月亮是什么颜色的?” 李凊:“这是个好问题,但这个问题很复杂。月亮在不同的种族眼中是呈现不一样的颜色的。你知道,人类看到的月光应该是洁白或者淡黄色的;而鬼和魂看到的月光应该是蓝色或者是靛色的;妖看到的月光应该是红色的;修行到一定道行的人、鬼、仙、妖等,看到的月光应该是在其本身的颜色上面包裹一层金色光晕。既然你有这个问题,说明你看到了其他颜色的月光?” 何瀚文:“是的,这就是问题的根源。从小,我看到的月光在每个月一个特定的时间,大概是每个月的下旬的一个日子,月光。。。变红了。” 这次轮到李凊吃惊了,她万万没想到,何瀚文居然有这样的奇遇。 李凊:“不可能,是不是你的错觉?” 何瀚文:“我偷偷试探过别人,在那一天,月光其实在别人眼中是正常的洁白颜色,就和我平日里看到的那些一样。然而,在那个特定的日子里,月光发出妖艳的红色,是那种鲜血一样的暗红色。” 李凊:“这倒是让喵没想到。要么你这一生都伴随着血光之灾,要么,在那一天你“妖化”了。这种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接触过别的妖么?” 何瀚文:“从我生下来那天就是如此,我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父亲的脸,然后,就看到窗外传来的一片血色月光,和我父亲宰杀的那些羊流出的血液一样。他们妖艳的照耀,有规律的律动,还仿佛要将我吸引到天上去。。。” 李凊:“难怪我对你有非常亲切的感觉,先前我还没有发现,你这样一说,我倒是觉得这里面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你知道吗?本来在那个下雨的日子里,我是想要去旁边一户人家的墙檐下躲雨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我迷迷糊糊的就蹿到我们相见的那个凉亭去了。” 何瀚文:“等等,你是说“妖化”?这不可能,这个这正常么?我是个人啊!” 李凊:“蠢家伙,你当然是个人了。但是,我所谓的“妖化”并不是说你变成了妖,而是说在那一天,或许你拥有了某些妖的特质,让月光对你起了反应。” 何瀚文:“等会等会!你先解释下“妖化”,这倒地是个什么东西?” 李凊:“妖化并不应该是属于人类的能力。妖化是妖特有的生理现象。你要知道,妖和人在修仙的道路上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人修炼起初很慢,但假以时日,就能强大起来,而且过程也相对平缓。但是妖不同。妖的修炼起初很快,但每到一个层次就越来越慢,直到你突破了这个层次的瓶颈,才再次快速起来。而且,无论修炼了几载的妖,每年都有一次妖化的现象,那就是完全失去理智,全身被妖力支配。这种时候不但维持不了任何妖术、仙术、道术,就连化形都做不到。这有点像是你们人类所谓的现原形。” 何瀚文:“我胆子小,你可别吓我啊!这种东西危险么?” 李凊:“蠢家伙,瞧你那点胆子。一般来说,妖化的妖只会露出原本形态昏昏欲睡过去,一般两三天就回复了。不过也有些特别种类的妖,它们的妖化反应都不太一样,比如蛇妖会想要冬眠,鹿妖会想要在树干上磨角,猫妖会。。。喵!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何瀚文:“哦~~你害羞什么?” 李凊:“蠢家伙,不许问喵这个问题!”李凊激动的不小心将爪子从肉垫里面弹出来,死死地钩住了何瀚文的胸肌。 何瀚文:“好吧好吧!我不问了,你的指甲扎到我肉里了。。。喂!快松开,在流血了,真的在流血了啊!” 李凊:“哦,喵不是故意的。。。不过不许再问喵这个问题了奥!接着说你的事儿!快告诉喵!” 何瀚文:“好吧,其实我在凉亭也注意到你了。你蹿过来的时候,我脖子上的印记传来一阵。。。温暖的感觉,有点像是血缘至亲的那种温暖。所以,我更加确定了,我恐怕和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妖。” 李凊:“那你对妖怎么看呢?” 何瀚文:“这个问题太深邃了,我又没遇到过别的妖。但是我认为无论是妖还是人,或者甚至是兽和鬼,以种族来定论一个个体的好坏,是绝对愚蠢的行为。你难道不认为世间的生灵,都应该是平等的吗?” 李凊:“你知道吗?喵越来越觉得你很像喵的师父出尘道长了。” 何瀚文:“不知道,我反正就是这么想的,如果你师父想法和我一样,我倒是非常想要拜会他。” 李凊:“师父从不离开山门。你怕是见不到了。” 何瀚文:“那可真是遗憾。我觉得出尘道长一定是一位有魅力的人。” 李凊:“何以见得?” 何瀚文:“这位道长若不是魅力非常,你言语之中绝对不会流露出对他的崇敬。而且,你师父能有你这样的徒弟,就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李凊:“为什么这样说?” 何瀚文:“一般的师父也教不出像你这样美丽的姑娘啊!如果你能变成人的形态,我想你一定有一头美丽的红色头发,就像你闪耀的毛皮一样。” 李凊:“坏。。。坏家伙!我才不给你看呢!” 李凊断开了连接,然后三窜两跳的从窗子一跃而出,消失不见了。 何瀚文靠在床榻上,摇了摇头,傻了吧唧的笑了起来。 ※※※ 何瀚文已经伤好半月有余,他受到袭击那晚气温还显得稍凉,没想到一转眼四个月过去,夏天的热气都有些消退了,秋日的清风正要到来。 曹操和袁绍已经来家里正式拜会过,父亲何进这几个月明显对何咸冷落了些。 何咸这段日子也感受到父亲何进的些许疏远,因此感到大为不快。然而,何咸却轻易不敢去找何瀚文的麻烦,不但是因为父亲何进经常去探望何瀚文,或者是问一问他的功课,更是因为不知道如何,这何瀚文竟然和曹操与袁绍搭上了关系。 对于曹操和袁绍的名号何咸早就有所耳闻。曹家和袁家也算是门阀大家,曹氏后面有夏侯氏摇旗呐喊,而袁氏则四世三公,门客遍天下。往常里这两家是绝对看不起何家的,但最近父亲居然依靠这些关系,和曹、袁二家来往火热。 虽然这对南阳何家是一件大喜事,但是何咸反而更看何瀚文不顺眼了。但是他一早就知道何瀚文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这个人倒是长了好大的记性,所以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让他永绝后患的机会。 何咸有种预感,这个机会似乎离他不远了。关于何瀚文身世的流言本来已经被何老太太以绝对强硬的姿态弹压下去,但流言仿佛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何咸决定利用这些流言,在何瀚文最脆弱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他已经准备好一套说辞,能够将何瀚文从何家族谱上除名,现在只需要静待时机就可以了。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慢光阴都城风波起,平常日长子狼狈奸 又是一个平常日子,何瀚文照例在园子里读书。何老太太对何瀚文的学识感到很满意,她曾经私下里考量过何瀚文,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何瀚文年纪小,读书又比何咸晚一些,原本何老太太是不对何瀚文抱有太大希望的。但是她和何进都没有想到的是,何瀚文带着两世的记忆,又肯努力,在学识上竟然已经可比一些读书7,8年的世家子弟——甚至要比何咸还要强上一些。 因此,何进在两年前,特别命人将何老太太园子里何瀚文读书的屋子改造成一间小书房,自当是对何瀚文为南阳何家与曹家、袁家搭上关系的奖励,何进还特别嘱咐何瀚文,要他经常和曹操与袁绍相聚,与之交好并互通书信。 何瀚文就在这间书房里面读书。书房其实很简单,一席坐垫、一只香案矣。至于其他的,只有那些用剑麻绑扎在竹子做成的墙壁之上的小格,上面分门别类的堆放了不同种类的竹简。 突然,小书房的窗户“吱呀”一声,兀自打开了,却看不到什么人影,好似只是风声。 何瀚文放下手里的《春秋左氏传》第一百三十二册的竹简,起身将食盒的盖子打开,然后去将窗户关上——他知道是李凊又来觅食了。 自从和何瀚文认识了之后,李凊似乎也懒得去到处觅食,只一旦饿了肚子,就来何瀚文的书房大快朵颐。 何瀚文也不管,便决定到书房门口透透气。他在门口将鞋子穿好,便在门口守住。 李凊见何瀚文守好了大门口,便显出身形来,将两块马蹄糕叼到案桌上,一边吃一边查看起桌子上的信件: 吾友瀚文,今日可安好? 操始为此间行侠,年少,自以本非岩穴知名之士,恐为海内人之所见凡愚。 吾听汝所言,奋力耕读,少倾,举为孝廉。后又任郎官,于天子身侧蜷伏。 操自知本身,却挂念瀚文。 操本欲为一郡守,好作政教,以建立名誉,使世士明知之。 然竟从武道,现为洛阳北部尉。操本愿统领吏治,然洛阳城中果如瀚文所讲,势力盘根错节,彼此互为依靠。 操乃新任,实愿为国效力,不想朝中蝇营狗苟,稍有风吹草动,便如豚犬逐利。操自知此事需从长计议,然光阴乃去,波澜不惊。操不愿同流合污,愿闻瀚文良策。 李凊看完曹操给何瀚文的来信,正好吃完,便轻叫三声,唤何瀚文进来。 “吃完了?”何瀚文顺着李凊的脊背,轻轻一捋,捋的李凊舒服的直接伏在案桌上。 “嗯,再来一次~~”李凊觉得舒服,换了个姿势,又要讨抚。 何瀚文在席上重新坐下,将毛笔的笔杆叼在嘴里,然后从牙缝里哼哼道:“今儿带的什么?” “有知草喵,放在老地方。快,再给喵来一下!蠢家伙!”李凊不满的说道,她蠕动了一下身子,却撬起尾巴在何瀚文面前摆弄。 何瀚文听了李凊又给他带了新的草本植物,便满心欢喜的又顺着李凊的脊背一捋,李凊舒服的将眼睛微微合上,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嚎叫。 李凊:“曹操又来信了?” 何瀚文:“可不是,孟德兄怕是要遇到他人生中的一大难处了。”何瀚文翻了个白眼,然后用牙齿将毛笔的笔杆咬的上下翻动。 李凊:“就你坏主意多,想好怎么帮他了喵?” 何瀚文:“嗯。。。”何瀚文正在考虑是不是要按照原本历史中的走向给曹操建议。 李凊见何瀚文主意未定,便也不管他。她现在可舒服着呢,因此她三扑两扑,钻进何瀚文怀里,暖暖和和的又开始打盹了。 何瀚文轻轻搔着李凊的毛皮,一边思索。最终,他决定不给与曹操过多的提示,但他要在里面占得一些好处。 于是他将毛笔从嘴里拔出来,用左手拈住右手的袖袍,在一份竹简上缓缓写来: 孟德兄,瀚文无碍,身体渐佳。 瀚文每日劳形,皆为兄所事之事。 瀚文自忖孟德兄其实早有主意,但心内犹忧。故弟有几言,望兄见之。 洛阳权贵云结,官宦子弟动辄翻云覆雨。若孟德兄想威加于海内,则需修缮府邸,张贴告示,以正法度,此其一也; 乱世用重典,如今洛阳城中,乌烟瘴气,一片腌臜,虽不及乱世,却可称乱城。故孟德兄可严酷礼法,有违者,按律擒之、宣之、判之,此其二也。 孟德兄可从次级权贵,依次使得此法。若有大权者闻之,也可震慑,以为借鉴。 写罢,便唤巧儿将竹简装了,送与曹操。 ※※※ 与此同时,洛阳西街寻欢台。 白马金鞍从始皇,旌旗十万宿长杨。 楼头小妇鸣筝坐,遥见飞尘入上党。 驰道桃花满御沟,红妆缦绾上欢场。 金章紫绶千馀骑,寻欢台上做文章! “诸君,小可此首寻欢台,可如何?”何咸搂着一娇小妖艳女子,一边喝酒,一边作诗一首。 “哈哈哈!颖叔好文采!好一个寻欢台上做文章啊!只是不知这寻欢台头牌“红娘”又当如何?”一众公子哥儿自有大小,或称赞,或奉承。 “啪!啪!啪!”房门外的屏风后,转出一中年公子哥儿打扮的人,只见他足蹬金丝履,身着红玛瑙纹银宝石腰带,左手持一素面白扇,扇下坠着青色玉佩,右手带一红色钩丝手套。 中年人一边行入房中,一边击掌。房中有认识这中年人的纷纷起身行礼道:“哥舒先生!” 何咸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看往日里颇有些颐指气使的哥儿们都纷纷行礼,便心知此人定然来头不小!于是他也起身作揖,言道:“小辈姓何,单名一个咸字,字颖叔,乃虎贲中郎将何进长子,敢问先生姓名?” 那中年人行至席间,立刻有一正席公子将席位让出来,恭恭敬敬的请他坐下。 那中年人点头谢过,优雅而坐,然后收起素面白扇,言道:“何公子不必拘礼,在下姓哥舒,名行文,字子涵,正是这寻欢台主人!” 何咸顿时大惊,立刻便拜:“早听闻寻欢台主人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小辈见过哥舒先生!” 原来来者便是江湖中被称为四风骚之一的“青天楼”的掌门——哥舒行文! 这江湖上有四个较为强大的门派势力,被称为四风骚,而他们的掌门也被称为四风骚。 这四个门派分别是掌管中原地区所有妓院的“青天楼”、控制所有纸行和书行的“同案会”、控制东北地区所有可流通粮食贩卖兼贩卖私盐的“极乐门”、专职暗杀与打探情报的“浮生堂”。 而四大门派的掌门,也就是真正号称“四风骚”的,就是“青天楼”掌门哥舒行文及其副手长孙无忧、“同案会”会长夏春秋、“极乐门”门主钱通才,“浮生堂”堂主纳兰广胜。 而青天楼之所以号称四风骚之首,除了掌门哥舒行文门路极广、武功最高之外,还得益于长孙无忧谋定而后动,审时度势,把握人心。 何咸早知江湖中这四大门派的势力,因此今日得见四风骚之首的哥舒行文,立刻就觉得除掉何瀚文的机会就在当下! 哥舒行文道:“何公子这一手寻欢台真是好文采,行文有心结交公子,又听说何公子写的一手漂亮字,可否请何公子将此诗写下来,本掌门欲将其永立于寻欢台!” 何咸听了大喜,立刻表示道:“哥舒先生能瞧得上小子文字,实乃小辈荣幸!小子这就写来,献于先生!”言罢,一把将身边陪着的侍女推开,四下慌乱处又寻纸张。 “快,速速将纸来!”何咸低吼道直指示一小厮。 “莫要寻了!纸张怎能长留于世?红娘!将绢来!”哥舒行文击掌三次,一头戴面纱的少女便托着一匹上好的绢来。少女面纱犹如丝织,隐隐约约的能看到少女面庞,却又看不太真切。少女腰身纤细,一举手一投足仿佛都体现出婀娜之美,又有阵阵香气环绕。 何咸都看呆了,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蠢蠢欲动,仿佛要呼之欲出。不光是何咸,房间中的其余男子也都直愣神。 “红娘,呈了绢来便退下吧。”哥舒行文下令道。 只见房间中弥漫着那从若隐若现的面纱后传来的甜腻声音:“喏~~”,便将绢布递到何咸手上,隐去了。 何咸简直都记不起来自己是如何接过那匹绢的,他现在脑子里只剩下那个甜腻的声音,绢上面还有女子的阵阵香气。 不过在红娘退去后,何咸立刻一个激灵,恢复了神志。他看向哥舒行文,不过哥舒行文一点都没有怪罪,反而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就知这红娘简直就是所有男人心中都追求的那一类妙人儿! 何咸赶紧将绢布展开,又有人递上纸墨笔砚,便开始认真的将自己的诗句写在绢上。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寻欢台诸事初谋定,曹孟德用典初立威 “诸君瞧瞧看,颖叔这一手字真是漂亮!”何咸写完了,然后呈给哥舒行文看,哥舒行文上手一瞧,立刻大为赞叹。 “公辅兄,你的字也很棒,你且看看!”哥舒行文看完便将那上好的绢布递给旁边一个穿着素衣,长相普通的男人。 男人并未束发,反而将长长的头发披散开来,露出他消瘦的脸庞,好似是陡峭的山崖,刀刻斧凿出来的,有一丝不羁感,此人正是青天楼副手长孙无忧。 长孙无忧轻轻接过,然后仔细的端详起来,然后放下,言道:“以何公子年纪来说,尚佳。” 何咸不认识长孙无忧,但看哥舒行文对此人信赖与敬佩的态度,就知此人必是哥舒行文心腹,且定乃大能,便言道:“小子才疏学浅,献丑了,若有机会,定向先生请教。” 没想到长孙无忧却淡淡的言道:“公子字路自有特色,何需在下指教。” 何咸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也不生气。虽然有些尴尬,但他还想要倚靠青天楼的势力达成自己的目的,因此只能好生应付。 待到有青天楼喽啰进得房来,将写好的绢布拿出去立刻挂了,众人便继续于此间宴饮,只是哥舒行文和长孙无忧在此,总不得那样放肆了。 饮不多时,何咸感觉时机已到,便接着酒劲,假装悲伤,于席间哭哭啼啼起来。 要说这何瀚文和何咸倒真是兄弟,就连这卖惨的小手段都如出一辙。何咸这番做派,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哥舒行文和长孙无忧老奸巨猾,怎能不知其中诡计,因此这二人并没有任何言语,反而那些浪荡公子哥儿们有许多人嘘寒问暖,询问个中缘由。 “颖叔何故伤心如此啊?”之前给哥舒行文让位的那位公子第一个发问。 何咸并不作答,只是一味哭泣。 哥舒行文和长孙无忧冷漠的看着席间的这一场闹剧,不由冷笑。二人快速而隐蔽的交换了一下眼神,一时间竟然是主意已定。 何咸对于这些何瀚文惯用的小手段只是学了七八分像,也不似何瀚文一样自然且拿捏有度。不过,对付不了哥舒行文和长孙无忧这两个老奸巨猾的家伙,糊弄糊弄这些公子哥儿们还是十拿九稳的。 由着何咸表演,那些公子哥儿们劝了好一会儿,沉默的长孙无忧击案三次,示意场中安静下来,然后言道:“何公子有何伤心事,不如明言?在座的皆为朋友,诸君定然愿意相助。” 何咸见长孙无忧发问,根本没想到这二人是早有预谋,想要从他身上谋求好处,他还以为是自己奸计得逞了呢!于是拂袖擦干眼泪,先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然后言道:“先生,咸乃家中长子,为嫡出。然父亲却宠爱幼弟,以致上下失序。咸本为兄长,自当照看弟弟,然幼弟顽劣,诸多教礼皆不为所听,又依仗与曹、袁二家权势,愈发刁难。先贤曾言,做儿子的应先孝顺父母。见母亲流泪,咸自然悲伤。。。” 何咸早就想好一套说辞,他先从以孝道治理天下,讲到何瀚文飞扬跋扈,不尊敬嫡母,又不听规劝,整日与纨绔子弟混在一起,败坏何瀚文的名声。 说了许多,他才停下来,喝了一口酒润润嗓子,继续他的慷慨陈词,若是不知道实情的,真以为他受了好大的委屈。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而何咸的杀招则是指出何瀚文身份来历不正,根本不为何家血脉! 哥舒行文其实早就有些听得乏了,这种事情实在是引不起他的关注,他想要从何咸身上某取的,也绝对不是这样的小恩小惠。 正当哥舒行文苦恼如何从中渔利的时候,何咸将这个天大的好机会,直接送到哥舒行文面前来了。 哥舒行文眼睛一转,立刻止住了场中公子哥儿们假仁假义的义愤填膺,然后言道:“颖叔,汝所言之事实在是惊世骇俗,汝指控汝幼弟身份来历不明,恐不为何大人血脉,有证据否?” 何咸一听这事儿有戏,立刻言道:“哥舒先生面前,小子实在不敢胡乱言语。家中有一老仆妇,乃是随母亲一同入府的。本来这件事小辈是不知道的,母亲也从来未曾言说。然而有一日那老仆妇吃醉了酒,正与家中奴婢闲言碎语,才说道幼弟身世。都说妇人一朝十月怀胎,然幼弟生母王氏乃父亲新纳,幼弟却六月便已然降生。如此可见,这王氏定是入府之前便有身孕。试想,父亲何等身份,怎会纳如此之妾?定是那王氏迷惑了父亲去,幼弟瀚文恐非父亲亲生!” 哥舒行文听了,陈思一阵,然后谨慎的求证到:“许是那婆子酒后胡言乱语也未可知啊!” 这番言论是何咸精心几年准备,定然不会如此不严谨,于是言道:“哥舒先生,咸也曾做此想。然小辈曾去祠堂查看,王氏原本一歌女,府内还存有其相关文书,可证此言!” 哥舒行文听了这番话,立刻是心花怒放,不过表面上他依然是那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言道:“颖叔,此乃何府家事,行文乃一江湖人士,若是贸然插手此事,实在是对何大人大大的不尊敬啊!” 何咸哪知道这哥舒行文乃是欲擒故纵,他还以为哥舒行文真的不想管这件事,一下子心中急切,便迫不及待的将另一个精心准备的说辞拿出来。他本是想将何瀚文逐出何府,然若用上这最后底牌,则何瀚文控有性命之忧。不过何咸已经对何瀚文恨之入骨,此刻哥舒行文又言语相激,何咸此时便是管不了许多了,便和盘托出。 “哥舒先生!若如此,咸断不敢叨扰哥舒先生,毕竟这确实是家事,实在不太光彩,但事到如今,小辈也不得不说了!实际上,府中早有留言,言说幼弟乃“小黑皮”,是恶鬼派上人间索命来的,若长成,则为国之祸害!咸本不在意这些留言碎语,但多次却见幼弟于书房中自言自语,呈疯癫状,口吐实在非人之所言。又一小厮见着幼弟脖颈处有黑星胎记,咸恐幼弟实乃一灭世妖童。幼弟已迷惑了父亲去,咸每日是又惊又怕,还望哥舒先生救我南阳何家!” “颖叔少安,何大人乃国之栋梁,此事我哥舒行文定然帮忙,然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说完一台下巴,进来几个青天楼的喽啰,直接将那些公子哥儿们请出房间去,另行款待,只留长孙无忧与何瀚文两人。 ※※※ “瀚文!你能来我真是高兴啊!且看我府邸修缮如何?”曹操拉着何瀚文的手,一同进入他办公的地方。 “孟德兄,如此甚好!修缮府邸,乃是立威,张贴告示,则是明法纪!孟德兄有人选否?”何瀚文打发了何府的车夫候着,然后跟着曹操直接进入内堂。 “叹之!汝真乃吾知己也!洛阳有一恶霸,经常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然他仗着背后有权贵撑腰,丝毫不知收敛,多次醉酒后于夜间带刀乱闯民宅,危害百姓,操正预擒之,何如?” “此人莫不是小黄门蹇硕的叔父,蹇图?”何瀚文装着惊讶的样子。 “正是此人!”曹操愤恨的说。 何瀚文一听有点慌,若此时曹操年仅二十岁,血气方刚,若是因此事被迁至别处,自己岂不是孤立无援?好不容易靠上这层关系,不都是白白打了水漂? 于是何瀚文便劝到:“哎呀!孟德兄啊!瀚文信中怎规劝兄长来着?此乃权贵啊!那蹇硕乃天子脚下,若以蹇图下手,则孟德兄官路尽矣!” 曹操听了何瀚文的这一番劝说,不但没有打消这个想法,反而更坚决了,还有些生气的言道:“瀚文此言差矣!那蹇硕乃天子脚下,莫非这洛阳城便不是天子脚下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吾计已定,休要再提!” 何瀚文见规劝不住,只好悻悻而回,曹操此刻还未动手,他打算回府后修书一封与袁绍,一同规劝曹操。 “既然孟德兄已有计策,瀚文便也不规劝了,然万事小心为上!” “瀚文且安心,看吾如何收拾这法外狂徒!”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湖边亭蹇图妄行凶,五色棒杖杀宦官亲 何瀚文悻悻而走,复过早前与李凊相遇凉亭,便止住车夫,登亭望湖。 “小竹,孟德兄不听吾计也。”望了一阵,便突兀的对旁边侍候的小竹问道。 “少爷休要伤心,曹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小竹宽慰道。 “来吾身边坐。”何瀚文拍了拍旁边的台阶,示意小竹过来坐下。 小竹不太敢,何瀚文便又说了一次,乃从。 “汝说,若这湖水清波便是天下,吾可为一石子乎?”何瀚文随意的靠在旁边的一根亭柱上,凝望着那湖面上的波光粼粼。 “奴婢哪里知道,少爷说的真深奥。”小竹不解的看着自己的主人。 何瀚文顿时又觉得自己仿佛脱离开这个时代了,他想要化身为一块投入湖中的石子,去搅动这天下,却又害怕这涟漪太过强烈,将湖水搅和的天翻地覆。 “吾非忧心孟德兄,吾乃自危矣!”何瀚文解释道。 小竹听了就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不过她知道自己的主人不在乎这些,所以自己但凡有不了解的,甚至可以随意发问。 “少爷风头正盛,如今老爷和老夫人都重视少爷,少爷又担心些什么呢?” 何瀚文回答道:“这风头,有点太盛了。。。这样不好,很不好。吾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命运,恐怕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小竹:“少爷担心出头的椽子先烂?” 何瀚文:“不仅如此啊。。。小竹,若是有一天,何家变故,汝跟我否?” 小竹:“除非少爷要赶奴婢走,不然奴婢愿意跟着少爷去任何地方。” ※※※ “是他吗?”蹇图指着小亭中的何瀚文问道。 “正是此子!”一尖嘴猴腮的青天楼喽啰指认道。 蹇图立刻发怒,一把将那青天楼喽啰扒拉到一边,带着三五个流氓,便往小亭直径而去。 何瀚文见到不远处来了一伙人马,面色不善,恐怕生事,便唤小竹即刻离开。何瀚文心想,近日如此心神不宁,还是少生事端,赶紧回到何府为好,他断然没想到这蹇图没有去找曹操的麻烦,反而找上自己来了;何瀚文更不会想到,这青天楼和何咸竟然联合起来谋害自己。 然而还未离开小亭几步,便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流氓堵住去路。 蹇图前呼后拥,狂傲不羁的将小亭的台阶一堵,不怀好意,毫无礼节的言道:“好一对不知廉耻的男女,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 何瀚文见来者怕是颇有权势,不敢造次,只得将小竹拉在身边,谨慎的看着蹇图,言道:“先生此言差矣,此乃在下家仆,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蹇图见状,丝毫没有打算通报姓名,只一巴掌便扇在何瀚文脸上,至打的何瀚文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然后骂道:“少废话!吾且问汝这黄口小儿,一曲莲台碧瑶生,两天黄门门外门是否乃汝所言?竟敢侮辱于吾,胆子不小!” 何瀚文还在眩晕,但他骤然听到这两句诗词,便知道来人定是与自己那长兄有关了!这首诗句乃是自己无聊来时,随意瞎吟唱的,定是被有心人听到了,告密至何咸处,何咸这是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伙流氓,竟然玩阴的了! 然而并不等何瀚文反抗,也不等他辩白几句,何瀚文便感觉自己被人一贯,摔在地上。 蹇图一声令下,那群流氓便拳脚相踢,打的何瀚文只能抱头蜷缩在地。 小竹一见何瀚文被如此无礼对待,立刻急了,义正言辞的呵斥道:“住手!还有没有王法了?汝可知少爷身份?”然后往何瀚文身上扑去,意图护住何瀚文。 谁想那蹇图反而下令更狠狠地打,边打还边口出狂言:“吾打的就是汝何家的脸,何进不过一屠户尔,吾便是打了他庶子,又当如何?”说完,色眯眯的看着小竹的胸脯,肆无忌惮。 小竹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委屈,便是在那段何瀚文不如意的日子里,小竹也是何府的奴婢,走在街上那心气儿可高着哩! 小竹今年已然十三岁,生的又娇小可爱,倒是显得娇媚又俏皮。但看何瀚文挨打,自己又被人调戏,哪肯善罢甘休。然而,主子受辱就是奴婢无能,小竹自然是护着何瀚文的。 哪知那蹇图竟然全然连脸都不要了,在他的授意下,那三五流氓竟然拉扯起小竹衣衫来。 小竹哪里是这些壮汉的对手,她双手被一大汉从后面死死地钳住,又被一人捂住口鼻,一时气短,手脚都软了。 何瀚文心里这叫一个着急,他哪能看着小竹被人如此轻薄。 何瀚文一边挨打,一边口中大骂无耻匹夫。然而他骂的越狠,那蹇图仿佛越是兴奋,便亲自上前去,将小竹半截衣袖直接扯下来。 何瀚文心里恨的咬牙切齿,他忽然想起自己腰带内衬中藏了一把匕首。如今情况危急,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便悄悄将手摸进腰带,死死地抓住匕首,然后抓住一个间隙,一跃而起,至刺向蹇图后心。 然而,何瀚文毕竟只是个小孩儿,这一刀刺是刺进去了,但是蹇图膀大腰圆,这一下仅仅让他受了点皮外伤。 那些流氓见蹇图受伤,立刻有两大汉将何瀚文腿脚抓住,箍在台阶上。 蹇图见何瀚文还敢用凶器刺自己,顿时勃然大怒,三拳两足打在小竹腹部,然后将已经昏过去的小竹扔在一边,又拔出匕首,竟然狠狠的扎在何瀚文左边大腿上。 别看何瀚文谨小慎微,但谁敢动他身边的人,他绝对不肯善罢甘休。这一刀扎在何瀚文腿上,顿时鲜血横流。然而,蹇图没想到面前这小孩儿竟然一声怒吼,双眼猩红,面部狰狞的看着他,好像一头疯狂的野兽,张着嘴,竟是要择人而噬! 蹇图有些胆怯了,但这随即便激起了蹇图的杀心。他心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干掉这个小子。自己是蹇硕的叔父,不过死了个庶子,何进还敢跟侄子翻脸? 他正抓着匕首,打算一刀刺入何瀚文咽喉,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箭矢飞来,直接射穿了蹇图手腕。 何瀚文此时也是强弩之末,他感觉他流了很多血,迷迷茫茫的,似乎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只看到一队士兵将小竹小心的抬起,安置在一辆马车上,而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停呼唤着他的名字。 ※※※ 何瀚文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了,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床榻的对面似乎挂着一柄弓,看样式与曹操的有些相似,但他迷迷糊糊的,眼睛无法完全睁开,只能看个轮廓。 “喵一会儿不在,你都能差点死掉,蠢家伙,你怎么那么能找惹麻烦呢?”李凊的声音传入何瀚文的脑海。 何瀚文认得这个声音但又不敢确认,便虚弱的问道:“是。。。李凊吗?” “除了喵还会是谁?”李凊说道。 何瀚文突然想到之前小竹晕倒在小亭,立刻着急的问道:“小竹!小竹如何?” 李凊生气的用尾巴在何瀚文的脸上一卷,言道:“真伤喵心,才刚醒就想着别的女人,那小女孩儿没事儿,只是遭到调戏,受了惊吓。” 何瀚文:“???什么乱七八糟的。。。算了,不管这些,但是。。。” “那匹夫狠狠地打了小竹三拳!”何瀚文一边恨恨的说道一边剧烈的咳嗦还呕出一些腌臜之物,腿上也有剧痛感传来。 李凊:“没伤到肺腑,修养几日便无碍。” 何瀚文:“老匹夫!不杀之难解吾心头之恨!吾恨不得生啖其肉!” 李凊:“汝还是关心关心汝自己吧!蠢家伙。前几年刚伤了臂膀,如今又伤了腿。汝早晚有一天得死在什么人手里。” 何瀚文:“我哪知道我是这种麻烦聚合体,我不去找麻烦,麻烦都会自己找上我。。。对了,后来如何了?” 何瀚文刚问完,李凊突然不说话,而是纵身一跃,跳上了床榻旁边的一个架子,原来竟然进来一人。 何瀚文刚想努力的睁开眼,看看来人是谁,哪想到那人立刻喜极而泣,半跪在何瀚文床榻边上,拉住何瀚文的手,激动地说:“叹之!汝无事!真乃天命啊!” 来人竟然是曹操。 何瀚文便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定然是曹操救了他!于是问道:“孟德兄,原来是汝救我。吾欠孟德兄一条命!” 哪知道曹操却说道:“叹之,休要烦恼,吾已制备五色大棒,那暴徒醉酒持锐,当街行凶,还调戏妇女,按照大汉律法,吾已将其杖杀!也算是为叹之伸张正义!只恨操去的晚了,让叹之受了这样严重的伤。” 何瀚文原本内心生气,但一听那暴徒已经伏法而诛,便当下安心。 然而他恐怕这人来头不小,而且他还得回家对付何咸,于是便细细查问起那暴徒的身份姓名来。 “那老匹夫到底乃何人?竟敢目无王法,当街行凶杀人?”何瀚文问道。 曹操立刻答道:“叹之,看来此乃天灭此贼!此贼正是蹇硕的叔父,法外狂徒蹇图!” 何瀚文:“!!!” 坏了。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青天楼逼宫将军府,假相士当庭言相诛 “不妙啊!孟德兄,大大的不妙!吾命休矣!”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何瀚文大叫一声,开始剧烈的咳嗦。 曹操见了赶紧摸出帕子,然后又取来一瓢清水,安抚一阵,问道:“瀚文何出此不吉之言啊!” 何瀚文失落的说:“唉,罢了。此恐乃吾命数。孟德兄,何咸估计在家里要对我动手了。此乃一“连环计”。孟德兄可知,那蹇图是径直冲着我来的,目的就是要置瀚文于死地。若瀚文死,则依仗蹇图权势,多半不会有性命之忧;若瀚文生,则何咸定联合蹇硕,分别从内外施压。若是父亲顶不住压力,瀚文成亡魂矣!” 曹操听何瀚文说起,才立刻反应过来。他千算万算,怎么能算到何瀚文的家里事呢! “若如此,操害瀚文耳!瀚文且稍宽心,此事乃操一人所为,定然不会害了瀚文性命,天下也没有这样的礼法。” 何瀚文:“唉,但愿如此吧。我估计不是明日便是后日,有一方肯定就要发难了。孟德兄以法办之,这些阴谋诡计定然是冲着瀚文来了。我父亲可有信传来?” 曹操:“此正乃吾不明之处,至今将军府没有任何动静。” 何瀚文:“静观其变吧,如今也只能以静制动了。” 曹操:“天下能无《六韬》、《管子》否?” 何瀚文:“先《庄子》,再《六韬》,此乃是道啊!” 曹操:“内圣外王?” 何瀚文:“然也。。。” 两人沉默良久,后半夜,一衙役来报:“大人!何府派人来接何少爷,也请大人走一趟!” 曹操:“吾与汝皆过为乐观了。” 何瀚文:“该来的总会来,本是命数,孟德兄,有劳了。” ※※※ 何瀚文是被曹操小心派人用担架抬着进入何府的,小竹一声不吭的跟在旁边,她没哭,脸上却能看到泪痕。 “小竹,没事儿的。”何瀚文反而安慰起这个姑娘来。 小竹只当是主子安慰她,但她仍然忐忑不安,于是两只手用力的握在一起。 其实何瀚文并不是特别担心自己的性命,因为他看到李凊一直跟着他,几乎寸步不离,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再次受到人身上的伤害,但其余的,他并不抱着乐观的态度,他只希望这个事件不要影响到南阳何家的权势。 还未入何府,何瀚文便瞧见许多没见过的人,看样子有宫里的,还有些江湖人士,甚至还有不少洛阳城中数得上名头的名门士族。 等曹操在何家正院里将何瀚文放下时,他才侧过身子,扫视着正院中席位上正襟危坐的那些人。 父亲何进坐在正中央的正席上,旁边坐着嫡母刘氏,何咸恭顺的站在旁边。 在两侧的侧席上,左边最上方坐着何老太太,还有族中其余颇有名望的老人和实权人物,何苗在左侧靠中间的位置;而右边的席位上,最上方明显坐着一位没有胡须的男人,想必是宫里的宦官。至于那些江湖人士和名门望族人士,则一同坐在右侧。 在何瀚文和曹操进门的那一刻,何老太太微微望了他一眼,父亲何进虽然碍于场合没有瞧他,但何进的眉头始终深深的锁在一起。 在放下何瀚文之后,立刻有家中小厮将曹操请至右边的席位中,和袁绍紧挨着,而何瀚文就这样被放在中央,小竹跪在他旁边,头都不敢抬。 何瀚文一见这阵仗,恐怕是兴师问罪来了。曹操依法行事,且家中权势滔天,应该无碍。不过他看到何咸和刘氏怨毒的眼神,还有一些江湖人士中不怀好意的窥探,何瀚文就知道如今必不能善了,何咸是网络了一批人,准备狠狠的给何瀚文来一手狠得了。 见诸宾客皆已就位,何进便命下人封了何府大门,然后站起来,先向在座所有宾客拱手致意,然后介绍起来:“这位是宫里来的李公公,天子已知此事,今还未知犬子与曹大人讲述。李公公受天子之命,可协助本将主此事宜。” 言罢,众人纷纷向那阉党致意。李公公也不起身,便在席上装出一副恶心的嘴脸,言道:“小人也只是代天子查此事矣,哪里敢多言,一切由何大人做主。” 何进再次行礼,便当做宰开府,问道:“叹之,此事因汝而起,汝且细细说来,不可妄言妄语!” 何瀚文腿伤还未痊愈,只得歪在担架上,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一细说了来。他虽然没有夸大其词,但也添油加醋,声情并茂的细说了一番——博取同情是他一贯喜欢使用的伎俩。 何进听完,没有理会什么,而是示意曹操又继续陈述。 曹操便离席,于中央站定,将蹇图当街行凶一事就着何瀚文的陈述,原原本本的说了一番。 “诸位以为如何?”何进问道。 袁绍第一个离席,站出来为自己的两个兄弟朋友说话:“将军,小辈乃袁绍,字本初。蹇图当街寻衅滋事,猥亵女眷,出言不逊,后又担心事发,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意图杀人灭口。上者,蔑视天子威严,下者置将军颜面于不顾,按律当诛!瀚文一身正气,理直气壮,无故被卷入此事,实在冤枉;孟德秉公执法,不但无罪,反而维护了天子权威,稳定了洛阳城中法令,大功!” 说罢,回到席间,端正坐好。 “本初言之有理!”何进言道。 事情当然没有这样简单,只见右侧席间便有一人言道:“此言差矣!蹇图性情中人,听闻何家次子作诗相讥,定然愤怒。此事何家次子应有责任。” 何苗听了冷笑三声,然后在席间言道:“先生此言有谬误。蹇图其罪有五:一者,蔑视天子权威,于洛阳城中伤人;二者,无视法度,于天理不容;三者,猥亵女眷,非常人所为;四者,拒不伏法,反而与曹大人所领者刀兵相见;五者,于部尉府大放厥词,目空一切。五罪并处,按律当诛!瀚文实乃受害者,当安,以宽其心;孟德秉公执法,当赏,以嘉其行!” “咳咳!”何苗言罢,那阉党便咳嗦起来,言道:“天子有言,曹操有功,当赏,故升其为顿丘令,小人在此先恭贺曹大人了!” 曹操对于自己的奖赏一点都不高兴,顿丘令是个什么鸟不拉屎的小地方的官职?虽然从官位上来说他确实是升迁了,权利也比洛阳北部尉大了不少,然而顿丘那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实在是距离洛阳这个政治中心非常偏远。这是典型的明升暗降!况且,比起他个人的前途,他更在乎的是何瀚文的处境。 曹操早就看出来了,尤其是何家那些元老,还有一些江湖人士,他们的不怀好意已经隐藏不住,显露出明明白白的恶意了,都是冲着何瀚文来的。曹操绝对不相信这是没有事先准备过的结果,这些人之所以这样针对何瀚文,其中的深意也绝对不是什么所谓的嫡庶之争。 这里面有一个天大的阴谋,各方人马现在都在借着这件事情角力,企图在里面谋求好处,所谋者恐怕甚大! 何进还是有家主风范的,再加上南阳何家现如今确实如日中天,何进说话的分量还是不轻的。 所有人都在等何进定夺。 “此事既然如此,何某也不多言。犬子顽劣,进自当约束管教。蹇图已死,天子又有言,吾看此事便这样罢了。何瀚文圈禁府中,三年不得出,何如?”何进言道。 然而此时有一老者反对:“既然是家事,何瀚文便应按照族规处置。此子从小顽劣,时常疯言疯语,此次又将家族拖入泥潭中,且何瀚文生母王氏只一妾室,本不能入族谱。按照家规,何瀚文应从族谱中除名,杖责三十,逐出家门!” “何老,罪不至此!”何苗看到何进的表情,当即反对。 然而,这时,一风度翩翩男子从右侧席间站起,言道:“再下青天楼哥舒行文,此本乃何府家事,江湖人士不便多言,然行文会些相面功夫,这是在座认识行文的人都知道的。行文观此子,面有异象,脑后反骨,污秽之气缠绕其身;其身附邪魔印记,此印记位于关元之位,大凶,于星象称为“天凶”,也称“妖星”,有此相者,将吸附周身气运,小则为害一方,大则霍乱朝纲。” 何咸并没有蠢到出面言说什么,此刻他已成竹在胸。 何进:“此命可解?”何进有些动摇,这涉及到家族的气运,他不得不为了整个家族着想。但何瀚文毕竟是他的儿子,还是被看好的儿子,若能转祸为福,又是一桩美事。 哥舒行文叹了口气,言道:“火刑祭天,可加一族气运。” 何咸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他最了解父亲,父亲何进将一族的荣辱和气运看的异常重要,这次何瀚文死定了。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正院中何进变脸,侧席间无忧变色 何进听闻哥舒行文如此言说,先是皱着眉头,然后拍案而起,怒喝道:“左右!将这口出狂言,妖言惑众之人打将出去!” 小厮家丁们闻言便执棍,要来叉哥舒行文。 谁想到哥舒行文不怒反笑,只见他双手背后,转身便走,同时言道:“哼!早听闻南阳何家礼贤下士,门客众多,隐隐可比袁、荀,又有称可平习、钟、曹、陆,谁想今日一观,竟然是三人成虎,如此不能容物!吾自去也!” 何进一见哥舒行文如此做派,控于宾客面前失了礼数和颜面,便赶紧从席间离开,和颜悦色的将哥舒行文请回来,变脸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何咸起初见父亲何进发怒,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仿佛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不过此时何进又迅速变脸,将哥舒行文请回来,何咸就知道父亲一定考虑了家族气运,他把握的不错。 都说知子莫若父,何咸确实将父亲何进的脾气和秉性琢磨的大差不差,在这一点上,何瀚文是远远比不了何咸的。 一来,何瀚文毕竟以一个穿越者的身份降临到南阳何家,从感情上实在是很难将何进当成是自己的亲人。再说,何瀚文早就看透了何进乃是一薄情寡性的利己主义者,若是烧死自己能给他本人和家族带来巨大的利益,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能让他感觉到一些亲切的,恐怕只有何老太太和小竹、巧儿两个丫鬟,当然,可能还要加上李凊。 二来,何瀚文虽然为了达到目的,不在乎使用一些下流手段,但是他是有底线的。相比于何咸的仗势欺人,何瀚文更多的是秉承着一份清静。要说他对于自己的评价,确实很难说的黑白分明。 在何瀚文的感官中,将人身上打上标签,或者是黑白分明,是很愚蠢的一种做法。这世间哪有什么黑白,人都是灰色的。而他本人更是一种剧烈冲突的矛盾体,他可以不吝啬手段,但他同时又坚守底线。人可以杀得,但羞辱就显得没有必要。他一项喜欢凭借着自己的脑子来解决问题,杀人和战争,只不过是最粗暴的体现罢了——何瀚文认为那缺乏美感。 自然,何瀚文更是讨厌恶意的去讨好什么人,就算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他也只不过表面上装装样子,显得恭敬。让他去揣测他人的好恶,或者阿谀奉承,虽然他不是做不到,但他打心眼里对这种行为感到不耻。 而且何瀚文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如此小心谨慎,何咸还是恨他入骨,欲除之而后快。何瀚文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个庶子,无论如何也无法,也没打算要撼动何咸的地位,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恨自己。 其实这仍然是何瀚文脱离于这个时代的思想造成的。何咸确实恨他,他再怎样也确实动摇不了何咸的嫡长子地位。然而,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金子就算是用双手捂得再严实,也没有办法阻挡那些光芒从手指缝隙中透露而出。 何瀚文的种种韬光养晦显然还不到家,有些时候,他过于恣意妄为,以至于他金子般的才华照耀而出,灼伤了何咸的自尊。 被一个庶弟的光芒照耀着,何咸作为嫡长子的骄傲被肆意蹂躏。对于何咸这样一个喜欢标榜自己的伪君子,他如何能够忍受何瀚文的才华超越自己之上? 何咸是一个特别敏感的人,要说是谁第一个注意到何瀚文的与众不同,那一定是何咸。在何瀚文一两岁的时候,何咸就发现自己这个弟弟不哭不闹,安静的可怕。而且孤僻的何瀚文经常自己鼓捣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起初他没有放在心上,就像何瀚文喜欢编的那种草环一样。 何咸曾经尝试着去爱这个弟弟,但是自从他发现他并不能照着何瀚文随手丢在院子里的草环重新复制一个的时候,一种名为“嫉妒”的心里迅速驱散了他人性中本就不多的那一点辉光。 在这之后,他特别关注何瀚文的一点一滴,渐渐地,这个小孩儿身上的那份从容让他感觉到恐惧。他开始有意无意的找何瀚文的麻烦。开始的时候,只是一种浅尝辄止的压迫,到了后面,则变为了变本加厉的欺辱。 不知道怎么的,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庶弟面目可憎,终于,他压抑不住,从心底想要去毁灭他。 恐怕,就连何咸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潜意识里面那种深深地无力感。 “既然无法超越他,那么就毁灭他。”这种思想迅速的统治了他。 “哥舒先生请慢!早听说先生大才,故刚才试探耳,先生莫怪,还请归席!”何进和哥舒行文又一番推让,最终哥舒行文还是回到了席间。 何瀚文心说事情要坏,何进能有这个举动说明他动了这个心思了。因此何瀚文也是紧张的攥紧了拳头,丝毫没注意到一滴汗从额头上析出,滴落在担架上。 小竹也发现了何瀚文的不自然。她从小和何瀚文一起长大,自然是知道自己主子恬淡和从容的心态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何瀚文如此紧张的状态,因此她悄悄地碰了碰何瀚文攥紧的拳头,温柔的摩挲着他的手背。 何瀚文感到了小竹的轻柔抚摸,手掌上的温暖让他稍微松了口气。然而,在这种场合他不敢去明面上回应,他只能目不斜视的看着父亲,然后背着手将拳头松开,用手指点了点小竹的手背,一主一仆相触,却又立刻分开。在场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何进和哥舒行文的身上,因此二人的僭越行为并没有被发现。 “哥舒先生,瀚文乃南阳何家入录族谱的孩子,岂能因一言而死?我南阳何家的气运,难道要靠烧死自己宗族的子嗣来延续吗?”何老太太此前一直没有说话,而是眯着眼任由这些人胡闹,但此时她睁开眼一说,顿时整个正院都安静了。 哥舒行文早听过何老太太的名头,知道这个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在南阳何家说话数一数二的存在,不但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家族打理的井井有条,还让南阳何家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族,在几十年额时间里,发展成为一个堪比名门世家的大家族。何老太太不但调教出已经成为天子侧室的何氏,还培养了何进何苗两兄弟。 不光是在教育上很有一手,老太太在维系家族之间的关系上也有着出色的手腕。何老太太在南阳何家做大后,为了避免树大招风,立刻拉拢了一批中小家族,形成联盟,又将家族中旁支的女子嫁入那些联盟的小族中。 这个做法称得上高明,虽然将利益驱动的联盟转变为家族血缘纽带驱动的联盟是世间名门望族的一贯做法,但是做到何老太太这个程度的,当属第一人。这世间的名门望族大多都只是将家族女子外嫁出去,少有入赘——除非家族子嗣难以为继。然而,何老太太却招了许多上门女婿,还积极调动关系和资源为他们的仕途做铺垫。 就算是那些在仕途上没有潜力的,何老太太也不会吝啬,她做主将家族中的产业分为上、中、下三等,分别交给那些入赘的上门女婿打理。这很快将这些上门女婿的心思死死地绑在了南阳何家的战车上面。这些受到重用的上门女婿无一不对何老太太感激涕零。要知道,这种上门女婿大多是原本家中的庶子或者偏远的旁支,想要得到本家的大力支持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其中不乏有被埋没的高明之人。 而何老太太通过这样的收买人心,将这些人迅速的转变为南阳何家的自己人,他们若有出色的子嗣,甚至可以入何家族谱,这就从根本上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老夫人说的没错!瀚文乃何家子嗣,岂有因一言而死之理?!”“正是如此!我何家乃名门,若因这种说辞、这种理由便戕害后嗣,传出去岂不被天下耻笑!”正院左边席位的末尾一段,七八个人从席间站起,纷纷支持何老太太的说辞,这些正是那些入赘女婿中的佼佼者,他们已然将自己看成是南阳何家人了。 一时间,整个正院中颇有些烟火味道。 “诸君稍安勿躁!”何进先是冲着何老太太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然后双手下压,示意大家不要着急,然后接着言道:“诸位!吾自然知晓此间利害!瀚文乃吾爱子,哥舒先生此言并不符合何家的利益。然瀚文生时确有异象,不知哥舒先生可有他法?若能转祸为福,南阳何家定当对先生感激不尽!” 哥舒行文见如此场面,自然也不再说些什么要烧死何瀚文的言语了。于是他轻轻捋了捋胡须,有些为难的对长孙无忧发问:“无忧,汝且如何想法?” 长孙无忧自从何瀚文进了正院,目光便没有从何瀚文身上离去,而且他敏锐的发现了何瀚文身上缠绕着的一丝妖气,长孙无忧的从容面色就变的紧张起来。 第一卷 大江东去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当庭众蛇妖卜卦,撒执念次子定言 何瀚文身上缠绕的妖气数量很稀少,而且仅仅是这一丝妖气也显得若隐若现。这股气息自然是属于李凊的。 纵然李凊的妖力不俗,又在出尘道长的指导下修炼多年,但她终究是个年轻的妖,还做不到完全抹除身为妖的特性和不自觉溢散出来的妖气。 然而,李凊自打进了何府的院子,就小心谨慎的控制着自己的身形,她不但控制着自己的妖力,甚至还施展了一种仙术弱化了自身的存在感,就连气味都淡化了。此时此刻,她正装作自己是一只普通的小野猫,趴在院子门口的一株银杏树上。 长孙无忧起初也认为何瀚文身上的妖气是因为他有可能接触过隐藏于世间的妖而沾染上的,就跟他和妹妹红娘隐藏在这人间一样。然而,在谨慎的环顾了正院之后,长孙无忧发现缠绕在何瀚文身上的那一丝妖气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散去,反而隐隐的内敛,将何瀚文笼罩住。 因此,长孙无忧断定何瀚文可能与自己和红娘相同,也是一只隐藏在世间的同类。在长孙无忧的猜测中,恐怕那个名为何瀚文的孩子,自打出生,便已经死去了,某个同类占有了他的身体,并一直以何瀚文的身份活着。 这真的是冤枉了何瀚文,也并不是李凊的手段。其实,李凊早就发现了何瀚文会不自觉得吸收自己平时不小心逸散出来的妖气。她之所以在何瀚文身边呆了这样长久的时间,也是想要搞明白何瀚文身上的这种奇怪的特性倒地是怎么回事。 否则,作为一只猫妖,李凊的好奇心绝对无法保持这样长久的时间——除非这个好奇能够不断地引发更多、更大的好奇。 长孙无忧不知道这个同类有什么打算,但他身为妖,并不想贸然的与同类进行接触,也不想坏了别的妖的事情。所以,他一直一言不发,直到哥舒行文发问。 哥舒行文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副手和自己产业下的头牌都是妖,他顶多也就只算是一个懂得一些相面之术的江湖人士。 不过这并不妨碍哥舒行文对长孙无忧的信任,以及对红娘的信赖。此刻他被何进这么一问,顿时感觉有些难以回答。何老太太的态度显而易见,何进的态度则暧昧不清,他需要他最聪明的副手帮他拿个主意。 长孙无忧本不想掺和这种事情,但是哥舒行文向他发问,他不能不回答,但他同时也不想与一个同类敌对,因此他先从席间站起来,示意哥舒行文且慢行事。 长孙无忧此刻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但一些致命的细节他必须搞清楚,因此他决定向何瀚文问问话,他必须试探一番。 长孙无忧先是对何老太太及席间的诸位权贵者恭敬的行礼,然后向何进发问:“将军,在下青天楼长孙无忧,略同星象及数术,也知周易,能否请小人向何公子问上几句话,才好发表意见?” 何进点了点头,言道:“叹之!长孙先生有言问汝,汝照实回答便是,不可妄言,汝知之否?” 何瀚文心下里觉得这个长孙无忧与在座的任何人都不太一样,他身上有一种熟悉的味道,但又说不清道不明,因此他此刻有些为难,左眼轻轻的咪了起来,没有迅速应承,而是先在心里思忖了一番。 此刻他那种强烈的不安又涌上心头,所以何瀚文的眼神不自觉的往李凊的方向望去。 李凊一早便发现了长孙无忧的身份,虽然他身上并没有任何的妖力逸散而出,但是他身上有一种湿滑的细微味道,是一种淡淡的苔藓味。所以,李凊认定这是一个修行多年的同类,若是与他发生冲突,李凊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之前长孙无忧只是观看,并没有多余的动作,所以李凊并没有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此刻长孙无忧有所行动,李凊立刻四脚着地,从趴着的状态起身,直立起来,尾巴高高的翘起。 何瀚文对于李凊的一些微小动作很敏感,这几年的相处,何瀚文已经将李凊的性格脾气摸得大差不差。他一看到李凊凝重的样子,便知道自己需要小心应付。 突然,他脑海中仿佛抓到了一束闪光,他知道那股熟悉的违和感是怎么来的了!那和李凊施展妖术的时候是同样的感觉,这个长孙无忧,也是个妖! 想到这里,何瀚文突然又不紧张了。自己这个麻烦吸引者的体质反正是跑不了了,该来的总会来,在这一瞬间,何瀚文放下了点什么。 “父亲,瀚文定然如实作答,请长孙先生尽管发问。”何瀚文睁开左眼答道。 长孙无忧得到首肯,便上前走到何瀚文近处,问道:“何公子,汝可知天命?” 何瀚文:“天命自为天命,天可知,天子亦可知,吾等怎可知天命呢?” 长孙无忧:“若有欲逆天改命者,该当如何?” 何瀚文:“吾实不知。然存在便合理,便是顺应了道,便是天命,茫茫天下,各有定数,命数加身,岂能以一身以抗之?” 长孙无忧:“便是至公子身上又该当如何?” 何瀚文:“吾当属苍生,天有道,吾自然是没什么差别的。” 长孙无忧:“公子仿佛颇有仙人风采。” 何瀚文:“先生谬赞了,实不敢当。愿天下苍生皆为平等,瀚文励志报效国家,愿安天下。至于小子个人命数,自有天道命数。” 长孙无忧:“公子小小年纪,能有如此秉性,难得。” 长孙无忧问完,又关何瀚文面色,只见何瀚文面色淡如水,丝毫没有显露出其它情绪,反而回答的很真诚。 长孙无忧又问了些莫名其妙,看似不相关却彼此之间仿佛有隐秘联系的问题,然后对何进言道:“将军,公子实在是我大汉难得一见的少年,若悉心教导,今后必为栋梁!无忧略通占卜之术,可否于院中占得一卦,示于众人?” 何进见长孙无忧对何瀚文评价颇高,心喜,允之。 只见长孙无忧于袖袍中取出一龟甲、一凤羽,又讨要一副香檀功德,置于地上。只见他掏出一匹白娟,展开,在香檀前布置好了,然后于四角撒上香灰、雄黄粉末、牛骨、羊血,言道:“可取将军一滴血否?若有何家宗室血液,辅之,可知一族气运流转。” 何进面露难色,正要拒绝,谁想何瀚文却主动言道:“父亲乃一家之主,恐不妥,不知吾与兄长血液可否?” 长孙无忧言道:“也可。”言罢,掏出一枚骨针,便要取血。 长孙无忧于何咸和何瀚文手臂上轻轻一点,两滴血珠便浸润而出,被长孙无忧滴入白娟上,各自化开,却并不相容。 长孙无忧又持龟甲、凤羽,于白娟上旋转,白娟便波澜起来,带动龟甲、尾羽颤动位移,最后定格,看的场中人群啧啧称奇,原本有对此不屑一顾之人,也面露凝重颜色。 一卦卜完,长孙无忧便长叹一声,直接席地而坐。 何进见了迫切的问道:“先生何故长叹?可有不妥?” 长孙无忧解答道:“福祸相依啊!南阳何家命数中有一大劫啊!” 何咸及其母刘氏听了也十分紧张,尤其是何咸,他忍不住直言问道:“可与庶弟相关?” 长孙无忧答道:“相关,但大劫并非因何公子而起。何家命数属乙木,而天下大势属丙火。何公子位于艮字位,不好,不好。” “此为何解?”何进担忧的问道。 “何家劫难已定,然仍有回旋余地。大难大劫也是机遇,若将军能把握的住,则飞黄腾达,若把握不住,则亡族灭种。”长孙无忧解释道。 “如何劫难?如何把握?与叹之有何关系?”何进又问。 长孙无忧答曰:“何家属乙木,若劫难度过,则木化为磐石,若度不过去,火烧之,成齑粉耳,何公子乃琉璃,危难之时可保何家后嗣延续,却无法庇护整个何家。然而,这也是有条件的。琉璃与乙木互相浸润,何公子若仍然呆在何家,则同化为乙木耳。若要保何家基业,需何公子从族谱中除名,离开何家。此为重大牺牲,但可保何家基本。” 何进听了却犯了难,机遇与挑战并存,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长孙无忧显示的卦象,实在是太过于缥缈,这让何进难以下决断。日后如何且不必说,但说当下,若除去何瀚文族谱位置,则恐人耻笑,于官声不利。这未来和当下,实在是没法仔细拿捏啊! 正在何进犯愁的时候,何瀚文早已心思算定。既然何家依靠不上,自己只能另寻出路。在见识到李凊所描述的仙人修道生活之后,他在心生向往之余,也认为这是一个强大的庇护。 这些年的遭遇让他见识到,比起雄图霸业,倒不如先增强自身的实力。一旦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若不能自保,那么说什么成就事业,也不过都是空谈罢了。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这个何家子嗣的身份反而一点都不重要了。 既然何进动了这个心思,何咸也看不惯他,他不如早点离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如此,做得个人情,若何家能逃过一劫,日后还有用处。 于是,何瀚文不等父亲何进决断,便瘫在担架上,言道:“父亲,瀚文乃父亲儿子,自当为家族考虑。父亲莫要犹豫,速速将瀚文从族谱中除名,瀚文明日便离开何家。若何家即将面临大劫,瀚文若有余力,定当庇护南阳何家。瀚文早听闻北海有名士,心如神往,不如就此机会,于北海求学,如何?” 何进没想到何瀚文能说出这样一番话,顿时老泪纵横,颇有不舍意味。纵然何瀚文并非嫡子,可近几年他在何进心里的位置也日渐增重。此番又听瀚文如此之言,感动、不舍、愧疚等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拜别归处,浪迹江湖 “瀚文,汝可想好了?”何老太太音色如常,但是扶在案桌上的左手有些颤抖。 何瀚文知道奶奶舍不得,其实他也不想和这个睿智、严厉但是温柔的老太太分开。然而,他依然坚定的言道:“奶奶,瀚文主意已定,莫要再言了。瀚文身为何家子嗣,必先以家族存续为重。若舍瀚文一人能救家族于危难,则当舍之。” 何老太太听了,点了点头,却看向何进的方向,没有再说什么了。 何老太太是了解何瀚文的。他看似恣意妄为,但实际上固执的要命,这一点倒是与何进十分相像。老太太不喜欢何咸,但是他却偏偏喜欢这个次子——她觉得何瀚文的聪明劲儿讨人喜欢。 从单纯的利益考虑,何瀚文离开何家,不但符合何家的长远利益,为种族延续上了一道保险;对于今日的状况来说,恐怕也是最佳的选择。 何老太太和何进一准知道,这群人结为朋党,共同来到何府逼宫意欲何为。他们无非是看到何家日渐强大,有的人心生不满,想要来杀一杀南阳何家的威风;而有的人则是借着这件事情,想要从中取得一些好处;还有一些人,那些何家的敌人,他们不会眼瞧着何家做大,正企图利用这个事件,将何家打压下去。 何进和何老太太的意思其实比较一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维护好何瀚文,这关乎何家的面子。不过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何瀚文主动应下了这个事,这让以哥舒行文为首的青天楼,以及那些别有用心的,还有何家元老中持反对声音的,都措手不及。 原本他们为了一致的利益,暂时的联合起来。然而,何瀚文的所作所为让他们精心策划的伎俩全部都失去了作用。 谁都知道,哥舒行文之前提出要烧死何瀚文的建议,何家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这会子长孙无忧提出了一个退一步的方案,何瀚文主动应下,那些企图渔利的人便没有了借口。如今何瀚文已经从答应从族谱中除名并离开何家宅邸,这些人还能怎么样呢? 因此,席间便忽然安静下来,那些嘈嘈切切的反对声,也渐渐止住了。 何进见何瀚文去意已决,便只好言道:“也罢,瀚文,从明天开始,你便从何家族谱中除名。李公公,何某说话一言九鼎,此事便如此揭过,也请李公公做个见证,何某明日自当禀明天子,何如?” 李公公立刻从席间站起行礼,言道:“单凭将军做主,小人只传个话,诚然,做个见证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何进见宫里的意思确定下来了,便又面向席间问道:“诸位可有异议?” 席间无言。 “那便当如此,诸位愿在何某处小住者,定为上宾待;不愿者,也可用膳,自行离去。” 众人纷纷起身,表示既然事毕,便不再多叨扰了,纷纷散去,只余哥舒行文及长孙无忧。 “二位先生有意留宿?”何老太太不悦的问道。 “何老夫人。”长孙无忧知道老太太不高兴的原因,因此他先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言道:“晚辈知老夫人心思。然而晚辈并无与南阳何家敌对心思。晚辈席间所做占卜,句句如实。晚辈小驻于此,乃有几句话,想要与何公子言说。” 何老太太并不卖长孙无忧这个面子,但他以礼相待,何老太太总不能刻薄了,因此,她便答曰:“哼,汝自去问便是,只看我那孩儿肯不肯与你言说。”言罢,便在王老婆子的搀扶下兀自离去了,他并不舍得去看何瀚文的眼神。 长孙无忧走到何瀚文面前,深深的行了一礼。 何瀚文大惊,言道:“无忧先生这是何故?小子可担当不起!” 长孙无忧起身言道:“公子,无忧先前席间所言并非有意针对公子,实在是何家必然有此劫难。在下对何公子风度和觉悟深感倾佩,愿结交公子,公子若有需要,只需至各处青天楼产业知会一声,青天楼定当鼎力相助!” 何瀚文却谨慎的没有露出狂喜的表情,只是淡淡的表示知道了,若有所需,定然求助。这哥舒行文和长孙无忧便又高看何瀚文一眼,随后便离去了。 ※※※ 哥舒行文:“无忧,汝看此子如何?” 长孙无忧:“得道则造福天下,入邪便危害苍生。” 哥舒行文:“哦?有趣。吾听闻汝南许劭曾评价曹孟德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英雄。无忧汝对何家次子评价颇高啊!听闻他与曹孟德,袁本初交好?” 长孙无忧:“然也。” 哥舒行文:“吾观此子比之何咸强得多,我们不如两边渔利?” 长孙无忧:“无忧不认为此乃妙计,何咸,豺狼也,若腹中饥渴,便要吃人了。” 哥舒行文:“无忧过虑了,豺狼,只要方法得当,便如豚犬尔!” 长孙无忧:“但愿如此吧,何叹之那条线吾自去安排得当。” 哥舒行文:“如此便好。” ※※※ 第二日。 何瀚文其实一夜没睡。 在宾客散去之后,何老太太将何进和何瀚文唤入内府中,只留王老婆子一人伺候着。 何老太太有气无力的侧卧在床榻上,王老婆子噘着嘴站在一边。何瀚文跪坐在何老太太近处,何进则坐在何老太太对面。 大概有那么半个时辰吧,何老太太一言不发。何瀚文自然是知道奶奶心情不好的,他想要再安慰几句,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而且,何瀚文讨厌分别,这更让他感到如鲠在喉。 至于何进,他大抵是知道母亲的秉性的。何老太太现在很生气,何进虽然是一家之主,但是他万万不敢对何老太太无礼,因此也只能低着头,微微抬着眼皮,偷看何老太太的表情变化。 “遂高。”何老太太严肃的说道,但是语气有些力不从心的无奈。 何进立刻回答道:“母亲,瀚文。。。” 不过何老太太打断了何进的话,言道:“遂高,吾知之,此事不能怪你。” 何进心里听了也挺不是滋味儿,他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何家的权威遭到了严重的挑衅。但是,这种挥之不去的无力感他并不能排解。谁都看得出来,这群人是精心策划过的,甚至天子也许都受到了某些方面的压力,不得不默许了。何进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妹子在天子身侧什么努力都没有做,然而,结果显而易见,这场博弈他们没有完败,但是确实输了。 “瀚文,今后如何打算?”何进不想面对何老太太落寞的表情,所以他转而向何瀚文发问。 何瀚文答曰:“父亲,不要觉得忧伤,这就算是瀚文为家族做出的牺牲好了。为了家族的长远发展,一定要有人做出牺牲,瀚文乃庶子,理应优先做出牺牲。父亲还有兄长可侍奉在侧,无妨。然而瀚文有几句话想要和父亲言说,父亲,瀚文认为何家一定能够到达一个巨大的高度,但是,何家现在树大招风,瀚文走后,父亲便只有兄长一个儿子了。父亲定要多出子嗣,兄长也需尽快成婚。奶奶为何家操劳了一辈子,招婿实乃一时之计。何家若想长存于世,必须开枝散叶。” 何进这时候颇能听得进何瀚文的话,于是他频频念头,而且他确实子嗣不多,开枝散叶是一定的。 何瀚文见父亲何进颇为慈祥,便继续说下去:“父亲,瀚文读《春秋》,也知天下事。我大汉历经东西两都,瀚文看来,洛阳实在乃是非之地。河北地大物博物资丰足,巴蜀天府之国,荆襄之地则文人气息浓郁。父亲可着手置办分家,可选邺、成都、寿春、许县,置办生意,积蓄力量。若天下有变,可互为依靠。” 何进听了何瀚文这般言辞,十分惊讶。他没有想到,短短几年时间,何瀚文竟然已经能够拥有这样的大局观。此时他更是懊恼,懊恼为何何瀚文不是自己的嫡子。但是,一切的一切,到了现在这种情形,再说那些旁的也没用处了。 “父亲,瀚文确实想要去北海求学,听闻卢植,卢子干先生乃有著作《汉记》,又是有名望的经学家。瀚文只需父亲修书一封,用以引荐,再需些许盘缠及车马一应事务即可,瀚文自去便是。”何瀚文言道。 何进一一全都应允,当场修书一封,用火漆封了,交给何瀚文,又命小厮准备好盘缠和马车,便起身掩面离去,将不多的时间留给祖孙二人说说话,准备进宫面圣。 天已经快要亮了。 “奶奶,瀚文去了。”何瀚文从王老婆子手里接过梳子,他准备最后一次给奶奶梳梳头。 “好孩子,一路小心。”何老太太对着铜镜座好了,任由何瀚文给她梳头。 事毕,瀚文离去,老太太对镜神伤。 “老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瀚文这孩子是个机灵的。”王老婆子站在何老太太身后说道。 “何家的孩子自然是机灵的。”何老太太说道。 ※※※ 何瀚文并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仅仅带些换洗衣物,马车上大部分是他的书简。 何进进宫面圣去了,何老太太也没有出现。只刘氏假仁假义出来操持。 “母亲,瀚文去也。”何瀚文依然行了一礼。 “汝去便是,不带些奴婢小厮同去?”刘氏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正有此意。”何瀚文答道,李凊已经在马车上等着他了。 “可有愿随我同去者否?”何瀚文看着家里的小厮奴婢们问道。 无人应答。 “少爷,奴婢随您!”小竹从后面挤过来,她带着个小包袱。 “其余人等有否?”何瀚文看向巧儿的方向,但是巧儿畏缩的往后侧了侧身,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罢了,我们走吧,小竹。”何瀚文立于何府门外,三拜归处,转身离去,登上马车。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故人离别,奴婢贴抚 “你叫什么名字?”何瀚文向那车夫问道。 那车夫刚要挥鞭打马,听到何瀚文的问话便轻轻“吁”了一声,止住驽马的步子,侧过半个脑袋回道:“公子,小的弄潮儿,是老夫人身边儿的。老夫人在涿州给您安排了一处住处,小的一直伺候您。” “我原先一直没有见过你,你真的是奶奶的人吗?”何瀚文反问道。 “哎呦!您这可真真儿的冤枉了小的了。咱们一直是在涿州打理着的,三个月前才回来,这不是,正好儿又被老夫人给派过去了!说实话,咱们本是不愿意跑这一趟的,不过小的也听说公子的事儿了。您放心,老夫人既给小的指了新的主子,咱们以后就是您的人儿啦。。。”这马车夫是个罗里吧嗦又喜欢自说自话的家伙,这不,他一边回答着何瀚文的问话,一边催动马车。 弄潮儿的唠叨伴随着马车轴承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律动着,倒是不显得烦人。 何瀚文被弄潮儿的啰嗦弄得尴尬不已,他好几次想要打断弄潮儿的自说自话,不过竟然都没插进嘴去。 然而,何瀚文渐渐地发现,弄潮儿虽然唠叨,但是他明显去过很多地方,他嘴里仿佛有着永远讲不完的各地特色:文化、名胜、食物、风俗。这一路上倒是不显得寂寞,而小竹倒是拖着腮帮子,好像都听得入了迷。 慢慢的,在弄潮儿的絮絮叨叨的讲解中,何瀚文渐渐地睡去了。 行至洛阳东门,马车停下了。 “何故驻马?”何瀚文惊醒。 “少爷,是曹大人的马车。瞧,旗子上面写着个“曹”字。”小竹立刻掀开马车窗户边的帘子,快速的望了一眼,然后告诉何瀚文。 “什么!是孟德兄?速速随我下车拜见!”何瀚文一把将腿上盖着的毯子掀开——他虽然可以走路了,但是腿伤还没大好,有时觉得膝盖处有些凉。 曹操也是准备行至顿丘上任,他听说何瀚文今早出发,又知其欲往涿州去,定走东门,因此曹操便在此等候,已有约一个时辰了。 “瀚文!”何瀚文刚刚下车,便听曹操唤他。 “孟德兄!”何瀚文也不顾腿伤,仄歪着身子,朝着曹操便去,二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瀚文,此去一别,从此便是相隔两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曹操也是激动不已,一面流泪,一面言说。 何瀚文眼角也有泪珠撒下,但是他强打着精神,对曹操言道:“孟德兄!茫茫天下,你我聚散,皆为命数,瀚文相信,定能再会!” 二兄弟又相谈许久,直至日头正当午,路程已经不能够再拖下去了,才依依惜别。何瀚文向着东方去,转而向北;而曹操则冲着东北方向斜插过去,二人的路径逐渐分明了。 “少爷,仔细瞧坏了眼睛,太阳这样毒。”小竹见何瀚文一直从马车的窗户中凝望着曹操车队的去处,想到二人分别时的不舍,只能从另一个角度规劝自己的主子。 “无妨,瞧,还能依稀看到身影。”何瀚文没在意小竹说的话。 小竹顺着何瀚文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瞧见了一片烟尘,太阳的光辉照耀下来,刺的人眼睛疼,哪里还能看到什么身影呢? “少爷,您是不舍,曹大人的车队早就寻不见影子啦!”小竹又劝道。 何瀚文也心知,东汉末年,若分隔两地且无车马代步,便是几年时间,也不见得能见上一面。顿丘其实在河南地界,距离涿州并不远。然而,在这个时代,便是沟壑一般的距离了,让人望而项背。他和曹操,终究是很难在短时间之内见上一面了。 “弄潮儿,涿州那边汝熟悉否?”何瀚文忽然问道,他虽然是个北京人,但是并没有在涿州附近活动过。况且,他认为现在的涿州,和东汉那个时代,想必也是很不同的,这时候就需要一个激灵的地头蛇来做向导。 “少爷,这您可是真真儿的问着了小的了。小的就是涿州人,后来涿州闹饥荒,小的老爹饿死了,便带着个妹妹在北海讨饭,正巧儿被老夫人收留,让小的做个车夫,又给小的妹子寻了个当地的富户做妾,小的对于那一片儿那真是熟悉的透儿透儿的了!”弄潮儿真是个自来熟,他这话匣子一打开,似乎能讨好任何人而不让人觉得讨厌。 何瀚文猛地发现,他如此欣赏并迅速信任了这个马车夫,恐怕有一半是因为他的真诚与热情,而另一半,则是出自于他的口音——何瀚文穿越前也是个老北啊! 不过,在这一世,他生在何家。所以,他不得不小心注意的揣度并学习了南阳与洛阳口音,这让他很难受——北京人虽然对口音的包容性很强,但让他们丢掉自己的口音转而去使用其他地方的,那是相当让人嘬瘪子的。 何瀚文:“顿丘与涿郡相去多远?” 弄潮儿:“准有900多里哩!” 何瀚文:“若驾车前往,日夜兼程,需几日?” 弄潮儿:“需两月有余。” 何瀚文:“如此之慢?” 弄潮儿:“少爷,这还是快的哩!若是寻常速度,便若是咱们此间速度,准要小半年!若是单骑,日夜兼程,则十二日可达。然则此乃精锐轻装骑兵速度,寻常骑兵可没有这样的体力呢!” 何瀚文:“看来某若是想去寻孟德兄,恐无望矣!” 弄潮儿:“正是如此,小的听闻少爷欲往卢大人处问经,恐正如少爷所言。来回恐需大半年有余。” 何瀚文:“若如此,吾等岂不需约一年方可至涿州?” 弄潮儿:“然也。” 何瀚文沉默了。旅程才刚刚开始,但是他却已然对这趟行程产生了一种疲惫感,于是不自觉的瘙了瘙李凊的皮毛,李凊不满的显出身形来,用尾巴扫了扫何瀚文的手指头,倒是把小竹吓了一大跳。 “少爷!这猫!。。。”小竹不解的问道,她当然记得李凊,李凊时常出现在何府,但却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小竹和巧儿包括何老太太是经常能见到的。 “吾怎么会落下她呢!你觉得李凊这个名字如何?”何瀚文笑吟吟的对小竹言道。 “少爷说好便好吧。”小竹不准备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给一只猫取名字,在小竹看来,又是自己少爷的一种异于常人的举动了。 “这趟旅途长的很呢!”何瀚文喃喃的嘟囔道。 小竹听了便将包袱放在一边,然后挽住何瀚文的手臂,言道:“少爷,不管多久多远,妾都会陪着少爷的。” 小竹已到了待嫁的年纪,有些心思也是很正常的。 “哼。。。”何瀚文哪敢随意许诺,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哼,糊弄过去。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太平不平,邯郸初见 “此往前处乃何地界?”何瀚文在马车上颠簸了大半年,早就没有了到处娱乐的心情,此刻他只盼着速速到达涿州,就连一项喜欢唠叨的弄潮儿在滔滔不绝的讲了四五个月之后,也竟然没话可说了。 听到何瀚文发问,沉默了一天的弄潮儿可算逮着什么能说的,赶紧回复道:“少爷,您可算是问话了,要不小的得憋死。。。” “少爷问什么汝回就是,哪里说些什么有的没的!”小竹一想到弄潮儿的罗里吧嗦,便心生厌烦。弄潮儿的故事初听去还很有些有趣,但是听得多了,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套路,渐渐的边索然无味了。 “哎呀,姑娘可别这么说,这些都是顶必要的。。。”弄潮儿见谈话有了个开头,高兴的紧。 “小竹,便闻其言,无妨,权当消遣。汝若是不让弄潮儿说话,他怕是要难受的要死。”何瀚文斜靠在车厢内壁上,眯瞪着眼睛说道,李凊此刻已经霸占了他的头顶,悄咪咪的打起了呼噜。 小竹见何瀚文发了话,便也没辙,任由弄潮儿说去。 “少爷,再往前便是邯郸了,路程已然过了大半了!咱们需得进邯郸城采买些干粮,中原这一代今年闹饥荒,过了邯郸地界,粮食可就是个大问题了。”弄潮儿解释道。 何瀚文:“饥荒?大旱还是洪水?” 弄潮儿:“唉,可不是大旱嘛!不仅如此,但看邯郸更东方,更有妖风作祟,直吹断树木,又将作物连根拔起,多地颗粒无收,更有甚者,人饥,相食。” 何瀚文:“郡守、刺史等为何不禀明天子,开仓赈民?” 弄潮儿:“少爷!那些大老爷们可顾不得这许多,便是如此,还在征粮呢!” 何瀚文:“人便都饿死了,若是饿殍满地,何处征得粮食?吾观某处谷仓,满的皆要溢出了,更有霉变者,此大不智也!且江山社稷,民为基本。民饥便生事端,生事端,则社稷不稳。” 弄潮儿:“若那些个大老爷们有少爷您这样的仁心,或者是您这样的智慧,” 何瀚文:“无非是利字当先罢了,那些个家伙可不是蠢货,非豚犬可类尔。” 弄潮儿:“咱们可不知道这些,咱们这些个人只关心能不能吃饱罢了,少爷,前面便是邯郸城了。” 弄潮儿一勒缰绳,将马匹止住,放慢速度,加入到进城的队伍之中。只见一队士兵在城门口不停的盘差和问询,那些流民畏畏缩缩的排好队,一个个低着头,就像是一队待宰的羔羊,麻木的被屠杀殆尽。 何瀚文掀开车帘,见到长长的队伍恐怕有好几百米,便指使弄潮儿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他认为这些流民实在没有什么可盘问的,若是县丞担心暴动,只需将他们一齐隔离在城外即可。 弄潮儿立刻从车架上翻身下来,往前寻去,寻得一商人,乃问之。商人畏缩,不敢答。弄潮儿便取出两枚五铢,与之,又与其干粮少许,乃答曰:“近日大旱,民饥,有“太平教”者起,分发粮食,又聚集教众,袭扰城池,号众分粮。官府有意接济,又恐贼人作乱,因故查之。” 弄潮儿得信,乃还,报之。 何瀚文听闻便自忖:“原来如此。”又问之曰:“冀州刺史。。。让吾想想,现在应该是公孙度,公孙升济吧。” 弄潮儿言道:“咱们哪知道这些大老爷们的事儿,少爷说这个小的便不知了。” 何瀚文言道:“无妨,等着进城吧。” 大约一个时辰,才轮到何瀚文的马车。 何瀚文的马车为双乘,较为豪华,乃寻常商贾人家所不能用,守城士兵见此,不敢怠慢,只是交换了文牒并查验了腰牌,便放行,何瀚文和小竹甚至都没有下车,全由弄潮儿一人便应付了。 何瀚文有心拜会一下县丞,便向把守的士兵询问治所所在。士兵们已知何瀚文身份,便速速禀明队长。那队长正于城墙上巡视,见有士兵来报,有人相见,大为不悦,便要推脱不见。那通报士兵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何瀚文身份一一说来,那巡视队长才愿意了,下得城墙来,约其在侧门相见。 何瀚文见队长下来亲见,下得车来,便先行一礼。那队长立刻大惊状,直言:“公子折煞小人了,但问,小人知无不答。” 何瀚文言道:“将军把守城池要紧处,维持治安,当得晚辈一礼。晚辈姓何,名瀚文,乃南阳何家,当今虎贲中郎将何进次子,欲往涿郡去,行至此间,想要拜会县丞大人,还请引荐。” 那队长见此,便唤来一士兵,言道:“何公子,幸会。在下职责所在,不能轻易离开。最近“太平教”者起,聚众作乱,邯郸虽然毗邻邺城,然依然乃紧要之地,不若应此人以为向导,亲至治所,何如?” 何瀚文见有带路者,自然是高兴地,还省去了诸多麻烦,想来一路粮食采买问题也能顺利解决,便言道:“如此甚妙!有劳将军了!若面见县丞,必直言将军恪尽职守之处!” 那将军谢过,又少言几句,便呵道:“还不速速放行?送何公子进城?”,后便继续执勤。 那士兵牵来一匹老马,在前面引着何瀚文车盖,缓缓而行。 行至城间,见流民到于两侧,官府立锅于街边侧,内置半热米汤,和着麸皮与菜叶,正施给饥民。男子得两碗,妇人及孩童得一碗。场面繁杂,却乱中有序,竟无一喊叫者。何瀚文不由得对此间县丞啧啧称奇——这种情形实在是算得上很好了,听闻更北方以有起义者,劫掠城池,纵火焚街。 他不由得对这里的县丞手段大为称赞,拜会之心更盛。 不多时,行至治所,待到那向导士兵携带腰牌前去通报,便见一长须男子快步迎出。 何瀚文早已下车,打发弄潮儿将马车安顿好了,小竹伺候在何瀚文身边,李凊则被站在何瀚文肩膀上。 只见那长须男子击掌三声,张开双臂,言道:“何公子!久仰大名!在下欲神交久矣!今日一见,实乃某之大幸尔!” 何瀚文很惊讶,他并不认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又是怎样知道自己的?他一下子谨慎起来。不过李凊将脑袋微微靠在何瀚文的头上,脑海中响起她的声音:“这是我同门师兄,放心,自己人。” 何瀚文:“!!!”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猫妖现身,治所把盏 何瀚文、李凊和小竹跟着那县丞进得治所,便于府后一侧屋安排好住处,弄潮儿住在马厩旁的刀背屋,小竹和何瀚文住一间,但小竹歇在屋后小房中。 等何瀚文一行少歇后,便有衙役来领何瀚文赴宴:“何公子,我家大人有请。” 何瀚文听了,便将手中的热毛巾搭在木桶边沿,令小竹收拾妥当,一齐赴宴。然而那衙役本该让开门口,领着何瀚文一众去,但他却没有动。 何瀚文见了不悦,言道:“不是赴宴么?难道宴无好宴?” 那衙役答曰:“何公子息怒,宴定乃好宴,只是大人吩咐了,只何公子一人过去,有要事相商,旁人在的话,恐怕不方便。” 何瀚文听闻言道:“小竹乃吾内侍,可信之。” 见那衙役不为所动,何瀚文深感头疼,有什么事情还需要瞒着小竹呢?小竹见此,便言道:“公子自去便是,妾于屋内等公子回来。” 何瀚文见小竹都这样说了,也不好太拧着这个李凊的同门师兄的意思,便要只身前往。 “等等。。。同门师兄?”何瀚文突然想到一点,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便猜测有可能跟李凊的门派或者说是妖有关,于是也理解了那县丞的吩咐,便问道:“好吧,吾带猫赴宴如何?” 那衙役看来也是知情者,只见他微微一笑,并不答话,算是默许了。 何瀚文见衙役此番做派,便笃定其中缘由,小竹突然接触,确实不妥,还需静待时机,慢慢告诉她这些事才好。于是整理衣装,向李凊招了招手。 李凊从屋子外墙上平挂着的竹架子上伸起脖子,打了个哈欠,然后轻盈的一跃而下,三蹿两跳攀上了何瀚文的脑袋,直接占领了制高点,二人欣然而往。 那衙役在前面引路,何瀚文头顶着李凊就这样跟着衙役堂而皇之的走入后府一间竹屋内,只见那县丞已经在席间候定了。 见何瀚文及李凊进得屋来,那县丞立刻站起,请二人入席,而那衙役,则将屋门关闭,守在外面。 何瀚文见此间乃设三席,正狐疑之际,又见衙役闭门,乃问之:“此间尚有一席,大人便还宴请他人乎?” 那县丞听了便哈哈大笑起来,言道:“何公子想必是让我那师妹戏耍的不轻啊!师妹,莫不是何公子还未见汝化形否?” 声音落下,李凊便抬起前爪,轻轻拍打何瀚文的脑瓜顶,然后后脚发力,向空中纵身一跃,一红发清丽女子便浮现而出,纱衣婆娑,腰间红色缎带飘然,轻轻地,了无声息的,入座席间。 何瀚文第一次看到李凊的样子,他眯起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凊火红的头发和轻纱下白皙的臂膀,不由得想入非非,神游天外了。 李凊看到何瀚文的样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洋洋得意起来,嗔道:“蠢家伙,比你那小侍女如何?” 何瀚文使劲吞了一下口水,他刚想夸赞一下李凊的独特美貌,但他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所以只好嘴巴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立刻闭上,一张一合的活像一只肥硕的蛤蟆。 李凊见何瀚文居然还在犹豫,非常不高兴,于是她扬起下巴,也不看何瀚文,呆在一边,不想理人。 何瀚文尴尬的要命,他实际上是很像夸赞李凊几句的,但是这毕竟不是一个私密的空间,有些话,他突然觉得很难说得出口。 那县丞看样子很了解李凊的性子,于是赶紧打圆场道:“师妹!莫要再逗弄何公子了。”然后他迅速话锋一转,对何瀚文说道:“何公子,在下王文才,字伯约,与师妹同为雾灵山出尘道长门下,现于此处做个县丞。” 何瀚文十分感谢王文才的救场,于是赶紧行了个礼,言道:“王大人客气了,瀚文能得见大人实乃人生一大快事,不知王大人何处得吾消息?” 王文才捋了捋胡须,便答曰:“何公子还不知,雾灵山养有一种灵鸟,谓之“拂风”。此鸟乃是雾灵山大师兄“金鹏道人”赵光路所养。大师兄擅长驯养各种飞禽,有的日行千里,擅长传信;有的则能吐人言;还有的擅长捕鱼,以为盘中加彩。大师兄所养,各有奇妙处。何公子的消息便是李凊的拂风所传耳。” 何瀚文听此言,惊曰:“如此大能,实在乃仙人才能所为啊!金鹏道人原乃妖乎?” 王文才:“非也,金鹏道人乃师傅首徒,河北正定赵家嫡长子。师傅早年层受过赵家恩惠,固赵家老爷子便送长子入山,拜入师傅门下。” 何瀚文:“原来如此!这雾灵山处处神奇!若有机缘,瀚文也想一会出尘道长风采!” 王文才:“何公子心安,师傅虽不能下山,然已听说公子事迹。若何公子上山拜访,师傅定然欣喜。” 何瀚文:“如此真乃瀚文之大幸也!此一杯热酒,敬出尘道长!” 何瀚文心生喜悦,举起酒樽,一饮而尽,后又满上,再次举杯言道:“此杯敬王大人!”言罢,又豪饮而尽。 王文才也举起酒杯,言道:“何公子豪迈,在下也满饮此杯。” 何瀚文第三次举起酒樽,却是对着李凊说道:“此杯敬姑娘美貌。” 李凊:“哼~~” 李凊这才别过脑袋,半掩面容,也尽了。三人便于宴席之间,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王文才突然冲着何瀚文行了一礼,言道:“何公子,在下其实有一事相求。” 何瀚文赶紧回礼,然后说道:“王大人何至于此,瀚文当不起这一礼,您有事但请吩咐,瀚文定然效力。” 王文才见何瀚文允之,便言道:“想必何公子也知“太平教”事。” 何瀚文点点头答曰:“知之。” 王文才便继续言道:“太平教明面上赈济灾民,然背地里鼓动起义。何公子也看到了,那些流民若保守秩序,安然入城,王某自然赈济灾民。然那些太平教教众沉浮于饥民之间,妖言惑众,甚至有劫掠纵火者。王某心知此些饥民乃被人鼓动,劫掠作乱实非其所愿。王某已调查清楚,邯郸城内有两名太平教道长为头领。只邯郸城与邺城紧密相连,若要出动官府全城缉拿,则恐引起恐慌。若瀚文与师妹能协助追捕此二人,则乃黎民之幸事!”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二女相见不相识 何瀚文(李凊):“这完全没有问题。(喵才懒得管。)” 王文才原本以为,何瀚文倒是有可能不想节外生枝的,而李凊作为师妹一准会答应帮自己。没想到,事实是他的设想完全反了过来,何瀚文倒是满口答应,而李凊兴趣缺缺。 王文才:“师妹,吾原以为汝会答应,何故推辞?” 何瀚文也有此问。 李凊一边将桌子上的酒菜扒拉到口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蠢家伙,你可别上师兄的当。师兄,你就直说你有什么阴谋吧!” 王文才立刻辩解道:“师妹!怎得在何公子面前诬赖吾清白!汝良心也忒黑了!” 何瀚文现在已经被李凊和王文才这对师兄妹完全相反的说辞搞糊涂了。他不相信王文才会对他耍什么阴谋,或者说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好处——王文才的真诚绝非装出来的。然而,如果要是相信王文才的话,那么就意味着李凊确实是在污蔑他,那么李凊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因此,何瀚文一时间难以判断,便言道:“王大人,李凊,瀚文实在判断不清其中是非,还得请二位明言其中原委!” 只见李凊从席间站起,然后一步一步接近王文才,同时言道:“蠢家伙,你可真是愚蠢啊!就让喵来告诉你其中原委吧!师兄,八年前汝求我帮汝送信,可有此事?” 王文才一听这件事,立刻展现出一副好像被李凊逮住了把柄一样的表情,只见他眼神游移不定,然后断断续续的言道:“嗯。。。此事。。。此事。。。” 李凊见王文才此番畏缩模样,便嗔怒道:“到底有也没有?” 何瀚文一见李凊和王文才对峙,而王文才态度飘忽不定,又表情尴尬,于是习惯性的眯起眼睛,进入一种看戏转态——他其实也算是喜欢八卦的人,尤其喜欢看这种撕逼大戏。 王文才一看何瀚文奇怪的表情和玩味的态度,心说要遭,便也没法遮掩什么了。为了避免何瀚文对他产生更大的误会,他只好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 “何公子,此事吾与汝明说了吧。曾经吾拜托师妹帮吾送一封信,这本是一件好事,谁想到中间出了一点小问题,师妹受了委屈。。。” 不等王文才说完,李凊便生气的言道:“什么叫委屈?喵与那蝶妖平白无故打了一架,却成全你两个美事!蠢家伙,汝且细细听好了。我这师兄写了一封情诗向一蝶妖求爱,却是羞于亲自送去,便要喵替他转交。谁想那蝶妖竟以为吾与这厮暗通款曲,没来由的打上一架。喵跑了四百多里地送信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谁想还要遇到这种诬人清白的事情,都怪师兄考虑不周!” 说完,李凊便揪住何瀚文的袖子,颇有让其评理的架势。 涉及到王文才内事,他也不好说些什么,而且这确实是让李凊受了些委屈,所以王文才才躲躲闪闪。 何瀚文听了此事,觉得颇有些滑稽,便哈哈大笑起来。 李凊以为何瀚文在嘲笑她,于是不满的捶打了一下何瀚文的肩膀,骂道:“汝还笑!哼!” 何瀚文赶紧言道:“非笑汝,非笑汝!且宽心吧。”然后又问:“王大人好事成否?” 王文才不好意思的笑笑,答曰:“已为内人。” 何瀚文:“既如此,真乃佳话一段啊!李凊,汝也不要责怪王大人了。大人内人准是瞧你容姿貌美,俏丽非凡,所以心生误会。现误会已经解开,李凊汝为修道之人,又有何看不开的呢?想必王大人也并不是故意的吧?” 王文才一瞧这何瀚文才思机敏,能言会道,三言两句便消了李凊怒火,赶紧点头称是,相当配合。 不过李凊还是不大想应承下这件事的,于是便问道:“师兄,若是稽查这些贼人,何必吾二人去?只需一名衙役,便将此事了了,若那些贼人抗法不尊,直接缉拿便可,死生无论。” 王文才听到李凊的话,顿时面露难色,答曰:“唉。。。吾也只师妹所言甚是,然师妹汝有所不知。那些妖道,开坦设论,蛊惑人心,饥民多为其所迷惑。若官府强硬拿人,恐生暴乱,故本官欲暗处拿之,神不知鬼不觉,此便将影响降低至最小。然那二妖道,平日不知所踪,却又每日于城南外三里小庙中出现。吾早已暗中将那小庙团团围住,却依然无法阻止他们的出现与消失,故想拜托师妹一试。然师妹与何公子便在一处,此事也需看何公子意思,方不失礼节。” “还不是汝学艺不精!那蝶妖为何不帮汝?汝二人不是结为夫妻了喵?”李凊言道。 王文才答曰:“师妹!极乐门门主钱通才有约,内人早于半年前便已赴约去了。”说完,便给何瀚文疯狂的打眼色。 何瀚文心领神会,便言道:“李凊,不若我们便应了王大人之事。一来,我们正好可以查一查当年太平教要吾等之事,二来,也算是解了王大人燃眉之急。不过,吾等一路北上,至此,粮食盘缠几乎尽去了,还望王大人支持些干粮衣物。” 王文才一听,立刻表示这都是些小事,无论事情成与不成,他都会仔细安排细软。 何瀚文便言道:“那便叨扰王大人几日了!明日,瀚文便去城南三里小庙,会一会这帮聚众作乱的妖人!”言罢,三人便继续筵席,瀚文醉,乃散。 “咚咚!”何瀚文住的那间屋子的房门被人敲响,小竹立刻便去开门,然而却大老远便闻到了一身的酒气。只见一个漂亮的红发女子将何瀚文搀扶进来。 小竹一见这美丽女子,立刻便警觉的问道:“汝何人?主子怎么了?” 李凊特别不喜欢小竹,于是默不作声,不理她,便要往屋里面进。 小竹立刻结果何瀚文,然后阻止道:“慢着,汝到底何人?” 何瀚文此刻尚有意识,便嘟嘟囔囔的言道:“小竹,让她进来吧,你去弄点水,吾且少歇,再与汝言说。”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针锋相对起涟漪 何瀚文被小竹好好地安置在塌上之后,便醉醺醺的睡去了。小竹本来端来了一些水,见自家公子已经做起周公之梦,便只好将盆子放在一边,取一方巾来,沾湿了,给何瀚文清理。 一切安顿妥当之后,便与李凊四目相对,问道:“汝何人也?” 李凊虽说不讨厌小竹,但也说不上喜欢。她知道何瀚文对这个丫鬟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在里面,所以也不想那样针锋相对。 然而,小竹虽然对何瀚文心生爱意,但是,她明确的知道,何瀚文大抵是不会娶她做妻子的。终究还是会给她指个不错的人家,更奢望的,也只是做个妾而已——她的身份在这里摆着。 但是,她并没有见过幻化为人形的李凊。她对眼前这个如此美丽的女子又嫉妒,又羡慕,她以为人形的李凊是那位县城大人派遣过来供何瀚文使唤的,这便严重的挑战了她的地位和存在的意义,所以字里行间夹枪带棒,态度并不十分友善。 不过,要说到嫉妒和羡慕,李凊又何尝不是羡慕小竹呢?李凊虽然是个妖,但她修行多年,又游历人间,自然沾染了些许人类才有的特性和灵气。如此,她便也有了那些女人的心思。像何瀚文这样有潜力的孩子,假以时日,定然能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那么,若说这世间还有谁能配得上他的,李凊也希望那个人一定,也只能是自己。 李凊向来高傲,她尤其对自己的美貌——那种骨子里面带有的异域风情,是很有信心的。然而,何瀚文虽然欣赏李凊的姣好面容,却并没有为之沉迷,相反,他反而很在乎这个普通的人类小丫头。这让李凊感到十分恼火,自己在何瀚文心中的地位,难道还比不上这个小女孩儿? “只能我不喜欢那个蠢家伙,然而那个蠢家伙居然不喜欢我?简直不可理喻!”李凊常常如此腹诽道。作为一只猫妖,她不但时时刻刻都充满了好奇心,她的骄傲还让她十分的喜欢争强好胜,尤其是对手也是女人的时候,这种原本妖不具有的特点便表现得淋漓尽致。再加上小竹语气不善,李凊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话给小竹。 “你家主子都说了稍后与你言说,此时便休要来问我!”李凊一扭头,撇了撇眼角,没好气的回答道。 这番回答的语气可气坏小竹了,此刻她要证明自己才是何瀚文最亲近的女子,便是为妾也要做一半的主,于是气鼓鼓的说:“我乃少爷贴身使女,如何问不得汝身份?少爷先前是言欲说,然眼下少爷已睡,莫非要我叫醒少爷讲与我听?” 李凊见小竹真拿自己当半个女主人了,劲儿劲儿的样子,本不想与她多言,此时也是上来了脾气:“你若愿意便叫醒他,让他亲自与你说,否则休要再与我讲话。” 李凊一番回答让小竹感觉到无从下手,只好憋在那里生闷气。之前何瀚文已经叫这女子进得屋子里来,此刻小竹也不能将她赶出去,然而,她又不忍心叫醒何瀚文——那显得有些无理取闹的矫情,有违她大户人家出来的风范。 因此,小竹吃了个哑巴亏,只好“哼!”了一声,也别过头去,与李凊赌闷气。 何瀚文和李凊回到住处的时候时间将近半夜,又吃了许多酒,因此他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在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确实小竹和李凊二人瞪着眼睛,气呼呼的对视的样子,气氛非常不友好。 何瀚文一见这种情形,心中立刻大叫“糟糕!”,他昨天竟然忘记了给小竹解释李凊的身份。其实他哪里能看不出小竹对他的情谊,也能感觉到李凊的高傲和一些别扭的小脾气。只不过,有些事情,在何瀚文看来,无非就是女人的事儿,不提也罢。 没想到,何瀚文还是小看了这两个姑娘的执拗,因此,才导致了这样的一个局面。 “这下可不好收拾了!唉,喵了个咪的,这种情节也能让老子赶上。这回好,小爷我之前的一番说辞可都是白瞎了,这真是汤圆儿不是汤圆儿——整个一白丸儿啊!”他不由得在心里面大倒苦水。 “咳咳!”何瀚文准备主张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因为他发现两个姑娘早就注意到自己醒了——但她们假装没注意到,这在何瀚文看来是个危险的信号。 两个姑娘还在僵持,丝毫都没有想要搭理自己的意思。何瀚文没办法,只好先指使小竹说道:“小竹,去厨房瞧瞧,把我们的早饭端来,关于这个事情,我们边吃边说。另外,昨天晚上真是抱歉,你把被褥准备的相当舒服,我立刻就睡着了。” 小竹听了,这才稍稍高兴一点,然后起身去厨房安排早饭。 等小竹离开后,何瀚文坐到李凊对面,拉起她的手说:“唉,李凊,你说你和她闹什么别扭呢?” 李凊:“蠢家伙,把你的手拿开,喵不想理你。” 何瀚文才不会将手拿开呢!相反,他反而抓的更紧了,还放肆的摩挲了一下她的纤纤玉指。 李凊:“蠢家伙!我让你把手拿开!”李凊有点恼羞成怒,她做出一个要将手抽出去的动作,却只是装装样子。若李凊铁了心要将何瀚文的手甩掉,那真的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然而她并没有,何瀚文的手让她觉得很温暖。虽然他的样貌并不英俊,但是他身上仿佛有一种特别的魅力,让人总是想要去信任他。 何瀚文:“别这样使小性子,小竹不过是个侍女。但你也得理解,她毕竟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你总不能让我将我的亲人赶走吧?再说了,我这一辈子也只有两个亲人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没错,另一个就是你,所以,作为我最爱的两个人,我实在是不愿意看到你们这样针锋相对。” 何瀚文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李凊,你和她终究不是一类人。而我,现在总也只是个凡人。如你所见,我虽然打猎不错,也会一些浅薄的武艺,但是,我还没有在你的世界中。作为一个凡人,我仍然是需要娶妻生子的。想必你也知道,我这样的身份,等再过几年,若是不想把小竹指出去受苦,那么也只好纳了为妾。或者说,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这话说的很露骨,也很狂妄,但是李凊却真的小小的思考了一下这里面的可能性。 李凊:“蠢家伙,谁要嫁给你!你若愿意便去娶那个小丫头为妻便是。”她嗔怒道。 何瀚文:“那怎么可能呢?她的身份就在那里,正妻的位置没办法给她——她自己也知道的,但你和这世间的女子皆不相同,你是最特别的,在我心里是最特别的那一个!”何瀚文郑重的说道。 李凊这才高兴了。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红颜相伴永相随 小竹没多久便带着两个小厮回来了,她指使那两个小厮将早饭在案桌上码放整齐,便颐指气使将他们打发出去。 “少爷,朝食已经安排妥当了。”小竹走到何瀚文跟前屈了屈礼,然后言道。 此时李凊仍在前屋,何瀚文正自己在内屋梳洗,见小竹回来了,便接过小竹递上来的一条白帕,随便胡噜了一下脸,然后问之曰:“朝食何物?” 小竹一边仔细伺候着,一边答曰:“麦粥、米糕、盐渍大头菜,只是那姑娘所食不同。” “如何不同?”何瀚文好奇的问道,他也是第一次见李凊使用化身的形态吃早饭,因此对这种新鲜事儿特别感兴趣,而且他等不及入席再看了。 “那姑娘所食无五谷,乃为甜醋凉拌野山菌及蒸鱼。”小竹答曰。 “啧啧,这倒真是不错啊!小竹,吾等今后也便不要吃大头菜了,吾厌之。”何瀚文说完,也不等小竹说一句:“少爷喜欢什么都行”,便继续言道:“便如此,今日不用梳洗整齐,散发即可,吾自有安排,入席吃饭,事毕,往城外三里小庙处,领教领教那伙贼人的手段!” 言罢,何瀚文做出抛投状,将那帕子投掷进盆子里,飞溅出些许水渍。“漂亮的三分!”他得意的嘟囔道。 小竹赶紧将那帕子从盆中取出来,然后拧干挂好,一边跟着何瀚文走出内屋,一边嘟囔道:“少爷的脾气愈发怪了!” ※※※ 至席间,何瀚文已想好,如何对小竹解释李凊身份。因此,他打算先由浅入深,瞧瞧小竹的反应再说。 何瀚文:“小竹,汝知“道”否?” 小竹:“少爷不是要先告诉妾这位姑娘身份么?” 何瀚文:“汝且听我言,莫要着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小竹:“好罢!妾不甚了解,但知“道”乃修身养性之修行。” 何瀚文:“如此便好,汝既然知到“道”乃修行,那么,汝也应听闻大能者修身、修命、修道,往往有异于常人之外表、行为与手段。” 小竹:“妾知之。” 何瀚文:“修道者,若功力深厚者,或能知天命,或能发火焰、雷电,还有修道者,或目力远长常人,或力气甚大。总之,修道者能力各异,此便要看他修的是什么道,以及修道至如何程度了。” 小竹听得频频点头,但实际上她并没有特别清楚这里面是怎么回事,只听了个稀里糊涂。而何瀚文除了李凊和王文才,也并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个时代的修道者,或者说修仙者——他只不过根据自己前世的那些小说,胡乱扯些有的没的。 这一主一仆二人一个是真敢讲,而另一个也真敢信。 李凊一边听着何瀚文胡扯,一边看小竹被忽悠的晕头转向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乐,然后言道:“蠢家伙,汝真敢讲,不过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儿,我与师兄并不曾与你言说,汝如何知晓?” 小竹一听李凊叫何瀚文“蠢家伙”,大怒,拍案而起,呵斥道:“姑娘真无礼数。” 何瀚文便言道:“无妨,小竹,汝且坐下。” 小竹:“少爷!” 何瀚文:“汝且坐下!稍安勿躁,这么多年了,汝这个脾气怎么就不能改一改呢?” 小竹只好委屈巴巴的坐下。 何瀚文反正是个不要面皮的,因此听到他的鬼话被质疑,便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故作神秘的言道:“此中自有天命!” 偏偏李凊还就吃这一套,越是别人不告诉她的,她便越想知道,因此连案桌上的野山菌都不吃了,眼巴巴的瞧着何瀚文言道:“快告诉我嘛!” 何瀚文揉了揉眼角,他现在还没办法告诉李凊自己的真实来历,但又不忍心骗她,于是言道:“此乃一奇事,吾若说吾自出生便知道这些,汝信否?至于其中缘由,吾也不知!” 他在结尾不痛不痒的地方撒了个小谎,不过李凊倒是没有怀疑。 小竹这时候恐怕已经有些明白了,于是她试探性的问道:“这位姑娘莫不是一位修道者?” 何瀚文见自己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连麦粥都吃下去两碗了,小竹这是终于开了窍,便欣慰的一锤定音:“正是,而且,她你是认识的,我们三个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就一点没发觉么?李凊,我知道你吃好了,不过我们接下来要行动了,你还是变回去如何?小竹就这个脾气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就不要逗弄她了吧!” 何瀚文说完,李凊便点点头,迅速变回了猫的样子,三跳两蹿,扑进何瀚文怀里,然后又占领了何瀚文的脑袋顶,以至于何瀚文本就没有仔细梳理的头发显得更加散乱了。 小竹一时间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抬着手,指着李凊,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你,你,猫。。。”之类的,半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后终于像珠子一样掉下来,坐在地上,边哭便拽着何瀚文上衣的下摆,哭天抢地的喊道:“少爷!瞒的妾好苦啊!” 何瀚文一时间傻了眼,他想到小竹可能会生气,或者是害怕,但他没想到小竹是这么个反应。 他最看不得女孩子哭了,尤其是小竹哭的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于是从内衬里抓出一块帕子,给小竹清理干净,然后把小竹半搂在怀里,轻轻的说道:“好了好了,你知道我不是故意要瞒你什么,只是怕你接受不了,毕竟你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事情。” 小竹一边接过帕子自己清理,一边对何瀚文言道:“少爷,妾只希望以后再有什么事情少爷能把妾当做最能推心置腹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告诉妾,我们一起来承担,如何?” 何瀚文赶紧答应她,言道:“好好好,都依你如何?以后任何事我们三个都一起分享,一起承担,如何?” 小竹破涕为笑,而李凊却傲娇的言道:“谁要和你一起承担了,蠢家伙,不要擅自替别人做决定喵!” 何瀚文:“你能答应真是太好了,毕竟你们两个是我的亲人嘛不是?” 李凊:“喵喵喵???”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命有轻如鸿毛,也有重于泰山 “来来来,小竹,你穿上这一身,扮做我姐姐,然后,我捯饬成这样就可以了。记住咱们伪装的身份——咱们本也是富裕人家,家里糟了灾了,打平原来。”何瀚文从王文才处讨得一些平民服饰,自己先换上,又嘱咐小竹摆弄一下。 谁知道小竹反而轻车熟路的样子,速度比他还快,捯饬的还像个平民便问道:“如何比我还像?” 小竹“噗嗤”一乐,然后说道:“少爷难道忘了?咱家门口那卖豆子的农家妹子便是此番打扮!” 何瀚文一听,便想起洛阳何府转过街角去确实有一卖绿豆的兄妹,常能遇见,便感叹道:“唉,似乎有此人,我倒是忘却了。如此,我还需要再改变一下,我记得那汉子穿着草鞋。”说完,将靴子一蹬,又讨了一副草鞋换上,这倒是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这草鞋没有安全感啊!”他嘟囔道。 “少爷又说奇怪的话了!”小竹提醒道。 何瀚文挥挥手,表示毫不在意,之后说道:“都说了,别叫少爷。现在你是我姐姐!李凊,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蠢家伙!你臭死啦!离喵远一点!”李凊嫌里嫌弃的四脚着地,跳着躲开了。何瀚文撸起袖子闻了闻,感觉并没有很严重的味道,他也只好对李凊的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行为表示无奈。 王文才为了配合何瀚文的行动,也特别准备了三十几名士兵,乔装打扮,混入出城前往小庙的人流之中。一方面是为了要保护何瀚文的安全,而另一方面,则是看有没有机会对那两个妖道进行抓捕。 出城参与那些太平教教徒们“讲道”的难民不多,不过随着往小庙的距离靠近,四面八方都有流民、饥民汇聚过来。 何瀚文一瘸一拐的随着人流往前,才走了不过两里的距离,他的草鞋就已经烂了。何瀚文觉得他的脚肯定已经起了泡,所以他索性将烂掉的鞋子甩在一边,赤着脚跟在队伍里面,这倒是显得他浑身脏兮兮的,真的是像个流民一样了。 “嘿!老哥,你们打哪里来?也是去听道长们“讲道”的吗?”何瀚文揪住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搭讪道。 那男子回答他说:“讲个什么道嘛,咱们和咱们老爹刚刚从邺城来,听说这里施粥哩!” “哦?邺城距离这里也不远,老哥你没能进得城去?”何瀚文一边仔细的思索如何能从这人口中套取更多情报,一边拉了一把小竹,然后跟上那男人的步伐——何瀚文腿短。 “唉,说甚么进城哩!咱们到了邺城,根本就进不得城去。”那男人叹了口气说道。 “不能吧老哥!官家如何不让进得城去?”何瀚文做出夸张的表情问道。 那男人答道:“明面上当然可进得喽!只是那守城的官爷不免要刁难一番。。。咱们这些吃食都没得,哪有钱财与他!” 何瀚文听了深以为然,便说道:“老哥不如去邯郸城瞧瞧,那里的官老爷开仓施粥呢!城里还有些卖力气的活计能做一做,每天管一顿饱饭呢!你爹呢?” 那男人听了默然沉默,随后吞吞吐吐的小声嘟囔着:“咱们老爹。。。半路上就饿死了呗,我本想去寻些野果,草根以便充饥,谁想到。。。唉,命如此。” 何瀚文沉默,不知如何作答。他想到这批难民中肯定不乏饿死的,但他也并没有任何办法。这个时代就是如此,这些依靠土地活着的百姓,一旦遭了灾,若遇到爱民的官,则生;若遇到那些肝脑肥肠的,只死便罢! 他一时间仿佛明白了,为何太平教能够笼络如此多的难民为他们卖命:其实如何所谓什么人命呢?那并不值钱,在官府的眼中,那不过是数字,是拖累。那些没办法收上税来的,都仿佛如草芥尔。这些难民恐怕也说不上什么忠诚,无非是谁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就为谁卖命罢了。 何瀚文来自于一个较为富裕的年代,至少在他的国家,人民还不至于随随便便就饿死。当这个混乱的年代逐渐将他残酷的一面展现在何瀚文面前的时候,何瀚文突然对是否要去抓这些太平教的道士动摇了,因此他假装劳累,与那男人分别,靠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旁边休息。 那男人只看了何瀚文一眼,甚至都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什么都没说,没有再见,继续赶他的路。 何瀚文苦笑一声,然后又释然了——没有什么比让一个饥饿的人吃饱饭更重要的事儿了。在那个男人心中,恐怕这几句话的缘分都不值得在心中存留。 “少。。。弟弟,你累了?”小竹见何瀚文停下来,以为他疲惫了,需要休息一下,便要掏出水桶给他——何瀚文拒绝了,他不想漏了马脚。 “嗯,有些累了。不过,心更累。”何瀚文眯着左眼,右眼轻轻上挑,这是他思考的时候特有的小习惯,他喜欢眯眼。 “你的心乱了——你并不经常心乱。”李凊蹿到何瀚文面前,优雅的蹲坐下来,小声的说道。 “李凊,你说,如果给人命定一个价值,那么,人命价值几何?”何瀚文望着那些绝尘而去的人流,问道。 李凊:“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这个问题。” 何瀚文:“我知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也知道,其实这些饿死的人们我们并没有能力去救他们脱离苦海。但是,我认为人命不应该如此轻贱。” 李凊:“你动摇了。” 何瀚文:“是的。我原先并没有真正从这些饥民的身上考虑这些事情。诚然,那些太平教的家伙们确实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恰恰是这些人,他们正在努力的给这些饥民一个活着的借口和机会。我应该剥夺这群人想要活下去的希望吗?” 李凊:“喵不知道。喵都说了不知道了,你这个蠢家伙怎么还在问喵这些深邃的问题?能够决定的只有你自己。喵并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喵,喵的师傅教导喵们,遇事随心。这个时代有太多的应该和不应该:那些应该的恰恰不该,而那些不该的反而应该,谁能把握的住呢?或许只有天道才可以吧!与其去揣度天意,不如一切随心。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何瀚文:“我是在思考一个问题:我要保住自己的命,那么我就要削弱这个想要杀我的所谓太平教的势力。然而,这可能会导致更多的人因我而死。其实我也知道,这群人只不过是被利用了,这群太平教的道士们不也有自己的目的在里面吗?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不会真的在乎这群难民是不是会死,以及会死多少——只不过这里面有利可图罢了。然而,我是不是应该选择做一个自私的人呢?” 李凊无言,她这次真的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了,但是她现在很好奇何瀚文会做什么选择。 小竹:“少。。。唉,弟弟。人命既然都是天注定的,那么有轻于鸿毛,自然有重于泰山。弟弟想要成大事,何故优柔寡断,内外不决?姐姐从很多年以前,就觉得弟弟定然是要成就一番事业的,不是吗?” 何瀚文重重的喘了一口气,然后一直呆坐着,而小竹和李凊都没有打断他的思考。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何瀚文呼出一口浊气,起身,言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小竹,你错了。但是你又没错,宁我负人,勿人负我。我们走。”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一探虚实 二人一猫逐渐加快了脚步,迅速赶上饥肠辘辘的人流,看着他们佝偻的身躯迈着僵硬的脚步,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挪动。 不多时,便能窥见小庙的全貌。 这是一座破败的庙宇,它位于一个略微凹陷的小土坡中段。 庙宇的顶部已经破败了,那些立柱也干裂开来,就像龟裂的土地,外面的红漆也剥落了,随意的掉落在立柱四周,无人打扫。 庙宇的门院中,两个太平教的道士正在忙活。他们一个在维持秩序,而另一个则在一口脏兮兮的大锅旁熬煮。 其实,满不用那另一个道士维持秩序——现场本就没有什么秩序可言。只不过那些难民已经腹中无物,现场寂静无声,只能听到那勺子触碰大锅的“叮当”作响。 “诸位!莫要着急,每人都有!先请老人、女人和孩童们来领粥!请大家放心,我们的粥管够!大家看!那庙宇门里堆放着许多粮食,所有人都能分到一碗!不过希望大家吃完之后能够听吾与师弟二人布道,明日再来,也是如此!”那年长一些的道士捋着胡须说道,明明没有说的很大声,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仿佛都听见了。 “仙术。”李凊凑上来趴在何瀚文耳边小声提醒道。 何瀚文没作答,只是凝重的点了点头。 “小竹,我们往前去些!女人和孩子可以先领,吾倒是要领教领教。”何瀚文瞧瞧碰了碰小竹的手臂,便拉着她往前凑。 等了大概有十多分钟,终于轮到何瀚文了。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破碗,碗口缺了一沿,碗底都快磨平了,然后交给小竹,让那道士盛了一碗给她。轮到何瀚文的时候,他便伸出双手,捧住了,让那年轻的,没胡子的道士直接舀在他手心里。 那道士却说:“福寿无量天尊,孩子,汝可稍等些,这粥烫!” 何瀚文怕漏了马脚,赶紧对那道士说道:“道长,腹饥渴,难耐,便先施与我一捧吧!” 那年轻道士望了一眼自己的师兄,那长胡子的道士头一偏,示意他盛给他,但双眼却死死地盯住了何瀚文。 何瀚文只眼角余光瞟到那长胡子道士的目光,却不敢转过头去看,只能使劲往那锅里瞧去,装出一副贪婪的目光。 年轻道士显然并没有他的师兄那么多的心眼,只见他拿起勺子,舀起一碗较为浓稠的,在空中掂了掂,等那些粥稍微凉了些,再撒在何瀚文手心里。 粥还是很烫,何瀚文有些受不住,眼泪鼻涕横流。但他顾不了许多,为了不露出破绽,他直接就将手心的粥咽到肚子里。 粥很难吃,尽管里面有些米和麦子,还有一些豆子和桑葚,但是依然掩盖不住里面的麸子皮的难以下咽和一些细碎的沙粒。 何瀚文感觉到那年长的老道正在看着他,他绝对不容迟疑,因此用力的将他们咽下肚去,装出一副满足的样子,便又讨要勺子中剩下的部分。 年轻道士刚要给他,只见那年长的道士却制止了他的行动,变戏法一样从自己的袖袍里拿出一个盂来,递给何瀚文,然后说道:“孩子,慢点吃,且容,再给他盛一些吧。” 那道号且容的年轻人将勺子里剩下的一些盛给何瀚文,便又将勺子伸入锅子里,准备给何瀚文再来上半勺。 何瀚文可一点都不想再吃这粥了,因此他便说道:“二位道长,瀚文谢好意,然事先已约好,没人分得一碗。我若吃了,则于其他人不公平。我本后来,因年纪而先得之,已然是讨了便宜,便不能再占有更多了。若是在场的诸位都吃过了,还有剩下,瀚文再厚着脸皮来讨要一碗粥吃。” 说完,何瀚文捧着那盂,恭恭敬敬的对着二人行了个大礼,便追上小竹,假装十分开心的喊道:“姐姐!姐姐!我的碗大,还能再分你些!” 且容只好将这一勺分给下一个来领粥的孩子,那些孩子们也学着何瀚文的样子,吃过粥后行个大礼,迅速地让位置给下一个。 “孺子可教啊!”那年长的道士对且容说道。 “是啊,真是个好孩子!师兄有想法?”且容也喜欢何瀚文。 “看看再说。这孩子,可没有这么简单。不似一般的饥民。”那年长的道士言道。 且容加入太平教时间也不过五六年,他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哪里能想到那么多呢?因此他对师兄的话并没有听得很明白,所以说到:“我倒是没看出来,师兄,我喜欢这孩子。” “慢慢参悟吧,我第一眼看他便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自然。” ※※※ 粥已经吃完了,何瀚文将小竹和李凊拉到外围的一个小角落,休息之余,便开始讨论起来。 何瀚文:“小竹,你怎么看?” 小竹:“妾可不懂这些,少爷不如给妾讲讲。” 何瀚文:“那有胡子的恐怕一直在怀疑我,他恐怕有些本事。那年轻的似乎叫且容,看样子加入太平教时间不长,还嫩着呢。” 小竹:“咱们似乎没露出什么马脚,那道士为何疑你?” 何瀚文:“说不上来,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虽然我今天蒙混过去了,但是恐怕并不能消除那道士的疑虑。咱们的重点应该要放在那年长的道士身上。恐怕他才是实际上的负责人。” 李凊:“那道士不简单,有两分手段。我看得他仙人法术。” 何瀚文:“李凊,有把握能对付他么?” 李凊:“不好说,他显露的手段太少。若是只有这等水平,要击败他并不是难事,但是若要做到无声无息,恐怕不行。” 何瀚文:“无妨,那便徐图之。且少歇,但看他二人如何宣讲布道,又是如何蛊惑人心,再寻办法,吾等需谋定而后动。小竹,你悄悄地去告诉咱们伪装成难民的人马,莫要露出马脚来,且听吾调遣,便宜行事。”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冠冕堂皇 “诸位,分粥已经结束,有愿意离去者请便,若有愿意少歇者,不如听贫道讲上几句话。”那年长的太平教道士一甩拂尘,那些大锅便自己飞起来,移动到那破败的小庙里。“咣当”一声,码放整齐。 那些原本打算离去的流民看到这一手,立刻不准备离去了。他们和那些其他的流民们立刻拜服下去,口中直呼“仙人、道长”等。 那年长的道长满意的捋了捋胡子,然后赶紧请所有人都起来。何瀚文本是随意坐在地上的,但已经见过修道之人手段的他并不是这些不开化的流民,因此并没有跪拜,这便显得很突兀。 其实何瀚文这样做是有他的道理在里面的,但凡是一些稍微有点见识的,都不会有跪拜的行动,他分明看到这群流民中也有部分没有跪拜的,因此并不显得特别特殊,但这些没有跪拜下去的,仍然是惹眼的。 何瀚文旁边一个老阿婆见了十分生气,然后便去拽何瀚文的衣角,言道:“孩子,快快跪拜,此乃天上的仙人下凡了,来拯救我们的!” 此番言语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何瀚文一时间有点局促,他心里大倒苦水,他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举动会将自己特殊化了。心里不免咒骂起那个老太太来。 “蠢婆子,那么多人都没跪拜,揪着我做什么!唉,这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儿呢?这老太太怕不是个托儿吧!”何瀚文暗自腹诽道。 小竹看到何瀚文别扭的表情,偷偷的笑了一下,气得何瀚文回过头去气鼓鼓的瞪了她一眼,她便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别过脸去。 何瀚文只好冠冕堂皇的先对在场的诸位行了个礼,然后说道:“诸位,还有二位道长。小子听说,修道者心怀天下,着重于沟通天、地、人三者之间的关系。道家讲究无为与不争,我相信,二位道长不会介意的这些表面上流于形式的礼节。道长们帮助我们并不是求什么跪拜,而是想要向我们阐明大道,不知道小子理解的是否正确?” 且容点点头,言道:“正是如此。这位小兄弟所言甚是,吾与师兄二人乃修道之士,并不在意这些凡俗礼仪。如果诸位能有经由我二人布道讲解,得进同道,则为美事矣!诸位且宽心随意便好!” 说完,且容向何瀚文点点头。 这时,那长胡子的道士却问道:“这位小兄弟颇有慧根,不知姓甚名谁,从何而来,又为何流落至此啊?吾观小兄弟并非寻常人等。” 何瀚文:“死牛鼻子,花花心肠倒是不少,且看我如何戳破你面目!”何瀚文表面虚与委蛇,心里可早就开骂了。 于是,何瀚文便答道:“小子姓何,名放,平原人士。本乃是平原富裕人家,谁想天灾至,爹娘带着小子与姐姐上长安投奔亲戚。奈何半路遇到劫匪,与爹娘尽数走散了,又身无分文,与姐姐靠乞讨至此。” “原来如此,想必是读过书的。”那长胡子道士说道。 何瀚文:“正是如此,读过些许庄、老。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青云:“贫道别号青云居士。” 何瀚文:“青云居士,不知今日布道乃何内容?道长乃何派?” 青云:“吾正要说。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无成埶,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情。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为万物主。” 何瀚文:“此真乃道家精要尔,然此间精髓,放竟不能全然理会。” 青云:“这是自然,此乃道家学说之纲要,乃是万千求道者所共同追求与总结的。。。” 青云:“全生避害、为我贵己、重视个人生命的保存,反对他人对自己的侵夺,也反对自己对他人的侵夺。因此,所谓修道者,其实无非也是人罢了。作为人,我们的生命,其实就是最重要的。我们不掠夺别人的生命,也反对别人掠夺我们的生命。。。” 青云:“各州牧、太守、县丞,荒淫无度,坐看天下子民受灾挨饿,实乃痛心疾首的事情。贫道但愿天下祥和,百姓安居乐业。太平教致力于保护天下子民,我们的愿望是天下无所饿死之人。凡是期望受到保护的,认同吾等理想的,可入教,同心协力,还天下一个太平!” 青云居士的布道就像是演讲,由深入浅,从大道无为讲到难民们最切实关心的吃饭问题。这实在是具有极强的煽动性。青云居士很好地利用道家思想作掩护,将这群受苦受难的人聚拢起来,又成功地调动起他们对那些官老爷的不满。 正如现在那些激愤的流民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现在他们吃饱喝足,又受到了蛊惑,多日以来那些食不果腹、被为难、刁难、妻离子散等负面情绪全部都爆发出来,而最终的目标则直接指向上层统治者们。 何瀚文在布道中途便看穿了这一切,他表面点头认同,而心中则冷笑连连。 何瀚文心想:好一个具有煽动性的演讲啊!这嘴皮子,不去和“不靠谱”总统一决高下都浪费了。 何瀚文在吃粥的时候便已经想清楚,太平教这种行为除了能造成暴动之外,并不能有效的推翻现任统治者。在国家机器面前,这种程度的力量甚至都不能称得上武装力量。而这种带着所谓“解放”帽子的组织,从出发点便错了。何瀚文见识过真正的革命先辈,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绝对不是为了达成自己自私的目的。像这种鱼龙混杂,没有指导思想的行动和组织,定然是要被消灭的,也是定然不能成功的。 于是,他轻轻的对小竹说道:“冢中枯骨,这群人成不了事的,吾已有一计。这群家伙只不过是给自己的叛乱和自私粉饰了一个美丽的皮囊而已。”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针锋相对 “且容道长,小子在下面听法,颇有感悟。刚才青云道长所讲似乎乃是杨朱学派?”何瀚文见且容、青云两人在下面的难民之中随意走动,讲解,便拉着这二人讲话,似乎是讨论道法,实际上是意图运用自己所知道的道家经典,来反驳二人的理论。 何瀚文深深地知道,对于这种以信仰为根基的信徒,想要给他们致命一击,必须要首先击溃他们的理论。当他们被辩驳的无话可说或者无法自圆其说的时候,那种巨大的挫败感就会随着他们内心所受到的信仰冲击迅速冲破他们的内心防线。有严重者,甚至吐血而亡也是有的。 当然,何瀚文并不认为青云这样修为高深的修道者会直接一命呜呼——虽然这对于何瀚文来说倒真是一件省力气的事情,不过何瀚文也就胡乱的想想。 如果能够领他体内气息紊乱或者心神不宁,何瀚文就敢肯定,李凊有把握一击而擒之。 且容是对何瀚文有亲切感的。实际上,何瀚文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因此大部分人其实都对他是抱有着善意的——那些陌生人也便如是。 因此,且容也成为了那个迅速被何瀚文气质吸引的陌生人中的一员。他随意的坐在地上,然后和何瀚文说着那些道法的事情。 且容:“是的,我们所参悟的,正是杨朱学派的道法。” 何瀚文:“正所谓人法天,天法地,地法道,道法自然。大道万千,阴阳和合。人们依据于大地而生活劳作,繁衍生息;大地依据于上天而寒暑交替,化育万物;上天依据于大“道”而运行变化,排列时序;大“道”则依据自然之性,顺其自然而成其所以然。” 且容:“正是如此。小兄弟的见解在这个年纪算是对道法理解的非常透彻的了。” 何瀚文:“吾也曾读过《春秋吕氏传》,故知道此说。其实吾也并不认为墨子的学说非常正确。” 且容:“没错,墨子固然有大智慧,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那确实太难以做到。因此,在道德的枷锁之下,人们反而活得并不幸福。因此,杨子站出来反对他。杨朱取为我,提出全性保真。如同老子对宗教提出质疑,杨朱正式的开始对道德起源的反思质疑。” 何瀚文:“扬子认为人性的道德只是外物,人性本是如水,至清至纯,土扣之则浊,道德是习惯风俗强加于人身上的习惯。” 且容:“因此吾也认为扬子乃先贤大能者也,这种挑战权威的勇气正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所缺乏但却向往的。” 何瀚文:“然而,吾觉得扬子有些过于悲观了。” 且容:“怎么说?” 何瀚文:“扬子指出,既然道德是虚无的,那么应该如何选择方向呢?他的弟子子华仅仅是从个人身体出发,一切有利于生存的都采纳,但是那些违背生存的都抛弃。庄周断绝仁义,回归自然。那么当我们真正的回归本源,抛弃所有道德的时候,与动物又有什么分别呢?岂不是不配做人了?” 且容:“这。。。这。。。”且容突然语塞,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反驳何瀚文才好。 而何瀚文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他一边装出不解的迷惑表情,一边加快对且容心理防线的攻击。 且容被何瀚文这个孺子小儿问的哑口无言,甚至能看到汗水从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滴落在干裂的土地上,化为一缕青烟。 “修行不足,且容,你且退下。”青云的声音传来。 “是!”青云的声音仿佛像是一道赦免的檄文,将且容从中释放出来。 “另外,且容,吾有信函一封,你得跑一趟了。”青云面色古怪的嘱咐道。 “师兄,且容若离去,这里。。。?”且容看了一眼信函,欲言又止的说道。何瀚文撇着眼角的余光去窥探,但是并没有看出什么花样来。 “汝且去吧!立刻出发!”青云严肃的说道,但是双眼一直看着何瀚文,并没有转向且容。 且容只好接过信函,迅速转入后殿,再也没有出来过。 何瀚文有心通知那些王文才派来的手下盯住且容,休叫放跑了。但是,青云一只死死地盯住他,这让他感觉如鲠在喉,芒刺在背。 “决不能轻举妄动,那个且容不重要,跑了也就跑了吧,这个青云必须抓住。”他想。 思虑再三,何瀚文决定不再关注且容的事情,眼前这个青云道长需要他使出浑身解数来应对。因此,他便暗暗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何瀚文:“不知青云道长可能答疑解惑?” 青云:“哼!汝有备而来。” 何瀚文:“道长在说些什么,小子听不太明白。。。” 青云:“何放,这怕是假名吧?不过我无意拆穿你,我听说南阳何家出了个聪明绝顶的孩子。他小小年纪,工于心计,心思深沉。汝乃何进次子,何瀚文是也!” 何瀚文这才知道他已经漏了馅儿,青云已经不再是试探了,而是用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小声说给他听。他不知道这个青云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他依然不打算承认——至少明面上他并不想暴露身份。反正任凭你随便猜测,我就是不承认,想来这青云道长也不敢如何! 何瀚文:“道长说笑了,真是越说越离谱。何大人乃是当朝虎贲中郎将,岂是小子区区百姓所能高攀的。道长千万不要到处去言说此番论调,否则小子若是性命不保,这可要怪在道长诛心之行上面。” 青云:“呵,不承认也没关系。好,不管你是谁,我就让你知道你怎么被拆穿的。说实话,你的表演确实精彩,贫道起初也被骗了去。然而,你的坐姿和你的手出卖了你。” 何瀚文:“哦?小子的坐姿和手有何不妥?”何瀚文此时倒是来了兴致,他早就想试试这个道士的斤两。此刻撕破脸皮,双方心里都各怀鬼胎,那么针锋相对的交锋也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口蜜腹剑 青云:“呵呵,好,贫道便与你说个明白。”青云捋了一下胡须,冷笑一声,然后说道:“寻常人家可不会像你一样的坐姿。而且你的手上非常光滑,不但没有茧子,皮肤也很顺滑。” 何瀚文:“道长此言差矣!吾本也是大户人家,奈何遭灾。自然有大家风范。” 青云:“一般的大户人家可不会在跪坐的时候可以将足弓内敛——这是那些门阀世家才有的习惯,也是他们标榜人上之人的特征。虽然你很刻意的伪装了你的坐姿,但是你的气质出卖你了。你显得高傲,那是一种俯视苍生的高傲,不,是自傲。而且你恐怕没注意你的足弓在起身的时候会不自然的向内弯曲吧?” 何瀚文听了青云的话,惊讶不已。他实在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但是却被青云细致入微的观察到了。“呵呵呵,青云道长若是去做个相士,怕是能闻名天下呢!”他讥讽道。 青云并不在意何瀚文的冷嘲热讽,只是淡淡的言道:“休要讽刺,何公子可知,无论是相士还是道士,对于贫道来讲,这都是身外之物,贫道乃求仙问道之人,清心寡欲,那些世俗的名利,又算些什么呢?” 何瀚文听了青云的话,暗自腹诽:“好一个大言不惭的道士,看吾戳穿汝本来面目!” 何瀚文:“青云道长此言差矣。吾且问汝,何为身外之物?” 青云:“那些与真我,本命无关的,都乃身外之物。” 何瀚文听了大笑三声,然后言道:“那么请道长脱去衣物可否?衣物并非真我,也不为本命。既然道长意图回归自然,那么就请道长除去这些非自然的外物吧!如何?” 青云:“哦,何公子以为这便是羞辱么?公子以为贫道真的在乎么?便是除去衣物又如何?”言罢,青云便站起身,一件一件的将衣物除去。首先是外面的大氅,然后是里面的短打,最后竟然真的一丝不挂,席地而坐,与何瀚文四目相对。 何瀚文见此人寡廉鲜耻,不怒反笑:“好!好!好!道长真乃信道论道,以身证道啊。可是那又如何呢?道长乃修道之人,自然有如此境界,然吾等乃普通人,又当如何?道长若是以圣人的道德来约束百姓的言行,便是不智之举了。道长以为可以做得到么?” 青云:“贫道自知很难,但是何公子未免悲观情绪太重了。贫道希望以自己的言行来引导众人,让这天下能够和谐。” 何瀚文立刻反驳道:“哦?道长用了“引导”这个词,可是,在小子看来,这种行为恐怕应该称之为“煽动”。道长先是假仁假义给这些可怜的人们几顿饱饭,然后便宣扬自己的理论,在小子看来,这又何尝不是利用这些难民的饥饿本能,裹挟他人的思想和立场呢?” 青云:“贫道难不成还不能布道?贫道之前所言的,可有胁迫之处?” 何瀚文:“道长是没有言说任何胁迫之语,然而,道长的言行无处不在散发着胁迫的气味。若要布道,仅布道即可,何苦给这些难民们希望呢?” 青云:“何公子的说法贫道无法认同,众生皆苦,贫道致力于维系天下和谐,给与那些苦难的人们一点希望,又有何不可?难道依照公子的意思,任凭这些难民饿死在路旁,便是行善积德了?”青云此番言语已经有些怒气了。 何瀚文敏锐的把握住了这一点小小的情绪变化,因此他心里不由得得意起来:“就怕你不上钩,看吾气的汝七窍生烟!” 何瀚文:“道长此番做法叫行善?别笑掉大牙了。道长这是在作恶!” 青云听了立刻一吹胡子,怒道:“庶子!胡言乱语!” 何瀚文:“哼!道长休要假仁假义了!道长能管得了一时,难道能管得了一世?这些天下苍生,天灾来袭,路有饿殍。然道长仅仅是给了几碗粥,便要这些人卖命了吗?!”他做出一副不屑的神情。 青云:“贫道力有尽头,但与贫道相比,公子似乎连几碗粥也没有送与给任何人,又有和面目来言说贫道的不是?” 何瀚文:“哼!古语有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道长能解决的了这些人一时的安危,能解决的了一世的安危么?”说完,何瀚文站起身来,不等青云答话,便兀自言说下去:“是的,道长认为可以解决。那就是煽动这些难民,让他们联合起来,企图颠覆我大汉政权。然而道长想过没有,此乃大逆不道!” 青云:“何公子此言差矣!秦灭六国,始皇帝意图大一统绵延千世万世。然而,始皇帝残暴不仁,秦二世而亡灭。高皇帝斩白蛇而起,传至当朝天子。风水轮番,星云流转。如今天灾四起,天子高坐于朝中,但看民声哉道,此秦二世无二矣!故因此,我太平教心系天下,但愿这中原百姓有一片更好的苍天!何谓之曰“大逆不道”?” 何瀚文:“哼!吾且问汝。若改朝换代,太平教当如何?” 青云答之曰:“乃为国教,一心将人向善,引导天下苍生。” 何瀚文:“吾知晓了,汝非道士,乃一狂人也!好一个引导天下苍生!天下苍生各有命数,汝何德何能,竟然将这锦绣河山中的广大生灵,全都代表了?美其名曰“引导”,实际上是为桎梏!万物有灵,众生因其思想不一,形态各异,所以有众生者,乃为人。” 青云:“众生平等,太平教乃劝人向善者,这对于国家与人民都是有益处的。” 何瀚文:“有益处?靠着统一思想么?” 青云:“正是如此,若自上而下,统一思想,则众生平等也!” 何瀚文:“道长啊道长!小子该说您幼稚呢?还是该说您过于理想了呢?人处于这世界当中,这个世界因为有社会,所以有阶级。有了阶级便有不公平所在,那么道长你所谓的众生平等,又在何方呢?况且,若这些流民真的联合起来,你们有多大的胜算能够推翻朝政呢?你们没有土地,没有军队,没有后勤补给,甚至没有城池可以据守。谈什么推翻政权?依靠人命去堆?就为了你们什么狗屁的天下大同?” 青云:“咕。。。”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杀人诛心 “如何?道长还有什么可说的?道长还认为汝等这样无谋的计划能够成功么?”何瀚文得意的说道,似乎是感觉胜利手到擒来。 青云道长一时语塞,他突然觉得还是小瞧了眼前这个小子。与且容不同,青云算是太平教中较为资深的成员,因此,他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太平教的高层也知道单单凭借着这些一辈子在土地上讨生活的人们并不能奠定他们伟大理想的基础,因此,他们早就已经计划好,以这群流民为人数优势,发给粮食和武器,由教派中资深的道长率领;中下层军官则由江湖人士填充。在天灾最为严重东北地区,掀起一场推翻当朝天子残暴统治的战争。 然而,何瀚文所说的,确实是非常大的问题。在他们计划的初期,想要养活这么多的人,单单依靠太平教自己的势力是远远不足够的。毕竟,太平教就算是对中原大地的影响力再深,也没有办法和一整个帝国相抗衡。为此,他们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隐秘计划——那就是联合江湖中那些大型势力,以及一些对当朝统治者不满的门阀大族,作为后勤和兵源的支持。 实际上,太平教早就暗中和“四风骚”之中的“浮生堂”、“极乐门”勾结在一起。“极乐门”控制东北地区大部分的非法粮食贩卖和私盐买卖,是太平教伟大理想中最为重要的后勤保障;而“浮生堂”则是一个单纯的杀手和情报打探组织,他们所提供的情报以及针对“硬骨头”的斩首行动也必不可少。而且,实际上“浮生堂”堂主“纳兰广胜”与江东门阀世家“陆家”、“顾家”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太平教决定利用这一点,分别在东北、江东、巴蜀地区同时揭开反抗的浪潮。 然而,这些东西虽然是青云道长的一记强心针,但是他却不能以此为借口来反驳何瀚文。毕竟这也是教派内部的头等机密,若是因小失大,从他这里泄漏了出去,那么他就要背负上有妨大事的千古骂名。 所以,青云道长竟然一时间无话可说,只得遮遮掩掩的言道:“吾太平教自有办法。况且,为了实现理想,一些牺牲是必要的。。。” 然而,这话说的就很没有底气了,就连青云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在喉咙里面打转,最后几个字甚至何瀚文都没有听清楚。 何瀚文:“道长好一个牺牲啊。这话您自己说出来恐怕都不会相信,莫非真当天下人为豚犬尔?道长所布之道,乃保存人之本性,如何又说起大义来?岂不前后矛盾,自相攻伐?还是说,难道道长认为,为了一个崇高的理想,这些冤死的人们死了也便不算是冤了?” 青云:“这。。。这。。。非也,非也。”青云道长嘟囔着,然后突然提高了声音:“汝这是强词夺理!” 何瀚文:“哦?既然小子乃是在强词夺理,那么道长何故动怒?无非是被小子说中了内心的腌臜事情,下一步莫不是要杀人灭口?” 何瀚文轻蔑的语气让青云又生气,又有些羞愧,还有些不自然的慌张。何瀚文那里会给他这个机会,趁他病,要他命,何瀚文一项深知这个道理,因此他的话语就像连珠一样深深地刻印在青云道长的心中。 何瀚文:“道长此种行为,岂不是杀一人是为恶,屠万人是为雄?为什么应该死去的是这些人,而不是旁的人呢?太平教的其余道长们为何不死呢?那些和你们勾结在一起的蝇营狗苟之人为何不死呢?那些或投靠,或利用,或被你们迷惑的高贵人为何不死呢?而恰恰死的是这些人。哼,吾看汝无话可说,那么小子来替你讲:无非是这些人的命贱,值不了这许多吧!亏汝还是修道之人,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内心肮脏。小子若是道长,此刻便应该羞愧而死!” 何瀚文义愤填膺,凛然正气,指着青云道长的鼻子骂开了。青云只觉得胸中一口闷气积攒,如何都压制不下去。他用力张开嘴,想要通顺自己的呼吸,然而却并没有什么改善,反而令他有些恶心。 青云道长颤颤悠悠的站立起来,表情狰狞,双手肆意的摆动,仿佛想要扶住什么东西。然而,他只能是摔在地面上,一口暗红色的血液喷出,飞溅到他自己捂住胸口的另一只手上。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何瀚文一声大喝,迅速向后退去,然后撒丫子便跑。 那些王文才派来的士兵,立刻面露凶相,纷纷从破烂的衣袖中抽出短匕,蜂拥而上。 青云怒火攻心,头晕目眩,此时只有招架之力。他堪堪打退几名士兵的进攻,心料不敌,一身本领此刻竟然是只能施展两分,便有心遁去。 因此他伸手一招,那拂尘便自己飞来,又虚晃一招,逼退几名近身的兵士,化为一道流光,向着远处逃命去了。 何瀚文见此立刻急了,若是让青云道长这牛鼻子跑了,岂不是他此行的一番苦心全然都白费了,所以立刻大喊道:“别让他跑了!用匕首把它掷下来。” 那些士兵听了,立刻纷纷将手中的匕首或者短剑投掷出去。但是,那些匕首要么是高度不足,要么是力度不够。总之,青云道长化为的那一道流光,似乎是毫发无损,它反而加快了速度向着远处飞去。 就在何瀚文以为青云要逃脱的时候,一道红色的影子暴起,直接冲上天空,与青云所化之流光相撞。何瀚文知道,事情成了。 那影子正是李凊,除了她,还有谁能够有这么一头漂亮的红色头发呢? 李凊并没有变化为人形,而是依然保持着猫的形态。然而,与李凊一般的形态不同,她的身形膨胀了好几倍,大小如同猛虎。片刻之后,只听“砰”的一声,青云道长的身躯狠狠地砸在地上,而李凊的身姿在半空中快速缩小,然后优雅的四脚着地。 “蠢家伙,我没力了,抱我起来。” 何瀚文的脑海中响起那个让人酥麻的声音,他立刻跑向李凊,然后将她缆在怀里,又开始检查起青云道长的情况。 “别看了,死透了。这可是喵的全力一击。”李凊伸出肉垫里面的利爪,勾住何瀚文的胳膊说道。 “要是能留活口就好了。”何瀚文有些惋惜的说,他看到青云道长的心脏位置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撕裂伤。 “哪有这么容易,蠢家伙。要不是被你骂的怒火攻心,喵要这样轻而易举的杀掉他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其实这道士本事强着呢!只不过你没机会见到了。喵好困,善后的事儿你来吧。”说完,李凊便懒洋洋的摊在何瀚文怀里,见周公去了。 “公子,妖道已死,接下来如何行事?”一个头领气质的汉子走上前来询问。 何瀚文故作高深的摸了摸胡子(虽然他并没有胡子),然后言道:“把脑袋割下来,尸首给县丞大人带回去。至于这里的这些受到惊吓的难民们嘛,给吃饱喝足了,一并带回,吾自有安排。小竹,我们走吧,这里没我们的事儿了。” “好的少爷~~”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跳梁小丑 王文才其实对何瀚文并没有报以太大的希望,他只是看好这个小伙子的聪明机智,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万一事情成了,那么对百姓那是天大的好事——虽然他们依然可能活的很苦难,但至少不会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王大人,吾在这里住了几日,王大人所说的妖道可抓捕归案了?”一个让人听了就十分讨厌的声音从堂上一个胖子的嘴里吐出来。那声音又尖又细,和那胖子肥硕的身躯呈现出强烈的反差,王文才看着那作威作福的督邮,一边被侍女伺候着,一边流汗,仿佛全身都会有肥油融化下来一样,端的让人厌恶。 “督邮还请少歇。”王文才并不敢发作,纵然是他分明知道这个肝脑肥肠的家伙是一个只知道收取贿赂的蠢货,他也不打算翻脸——毕竟他还得依靠着如今的官职。 王文才是想要为百姓们做一点好事情的,说他是一个好官恐怕也没有任何可以争议的。因此,王文才深深地知道,江湖有他的规矩,官场自然也有。想要一个能施展拳脚的舞台,那么就只能去一定程度的同流合污。 为此,王文才很是纠结了好几年——直到一次他回到雾灵山,跟师父出尘道长促膝长谈了一整夜,他才想开了。 出尘道长:“文才啊,你似乎有心事。” 王文才:“师父多虑了。” 出尘道长:“吁!为师还不知汝否?汝喜怒哀乐皆形于色。有心事不妨说来一听。” 王文才:“哎。。。师父。吾自命不凡,乃清高之人。然文才现当得一官半职,却眼见许多腌臜事情。文才内心不愿与这些蝇营狗苟同流合污,狼狈为奸。然而,命数有时候真的不能被凡人掌握在手中。文才想要施展抱负,勤政为民,不得不想尽办法保住官职。文才愈发觉得,恐怕早有一日,文才便如白娟浸入墨汁,一般的全然都染黑了。” 出尘道长:“原来如此,文才,为师且问汝:汝可谋害无辜?” 王文才:“断然没有。” 出尘道长:“好,那么为师再问汝,汝可贪赃枉法?” 王文才:“不曾。” 出尘道长:“好好,那么,汝自认为那些同流合污之事,可是为了你个人的荣华富贵或者私人利益?” 王文才:“绝不可能,文才乃修道之人,心怀天下,怎会有此想法?” 出尘道长:“这就是了。文才,汝在一众师兄弟中并不算天资卓越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愚钝。然而,汝却有些为人处世的圆滑在里面,这在为师看来,是极好的。为师认为,只要汝不违背初心,汝的行为就能得到控制。吾虽然乃修道之人,却并不在乎世间的是非善恶。记住,存汝本心,大道慧通。” 王文才又想起那一夜和师父的长谈。“存吾本心,大道慧通;存吾本心,大道慧通。。。”他在心里默念着,然后将一块石头攥在手里,手指轻轻滑动,便将其变为一块美玉,然后上得前去,塞在督邮手里。 “督邮大人还请少歇,吾已经去办此事,还望大人多多体谅啊。。。”王文才皮笑肉不笑的言道。 那督邮见了手中美玉,立刻将旁边侍女一把推开,将其举在眼前,仔细查看,爱不释手。“王大人说的哪里话,既然已经在办了,那么本督邮便再等上半天也未尝不可,若是事成。。。”那督邮欲言又止,看向王文才的目光中充满了贪婪。 “督邮大人且宽心,昨日当朝虎贲中郎将何进何大人家的公子在此。何公子聪慧异常且本领过人,他已经去缉拿那妖道了。督邮大人不会不相信何公子的为人吧?”王文才并没有再承诺什么,而是将何瀚文的身份搬出来,他打算双管齐下。因为他深深地知道,对付这种人,一味地贿赂和讨好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贪婪的内心得到永恒的满足的,因此,这时候丢出一个身份高贵的人镇一镇场子,恐怕才能控制住这个胖子的贪财。 “王大人说笑了,何公子的大名本督邮早有耳闻,岂有不信任之理?王大人有何公子相助,此事定然是成了的。。。” 话还没说完,一衙役夺门而报:“报————!大人,何公子归来,二妖道一逃一死,难民已被何公子妥善处置,正往此处来!” “哎呀!快!速速准备宴席,为何公子接风!”王文才拍手称快,马上吩咐下去。 那督邮听了也立刻起身,将那美玉仔细的收在自己的腰带间,然后假惺惺的朱贺道:“恭喜王大人,贺喜王大人!有何公子相助,此乃幸事啊!” 王文才拱手还礼道:“哪里的话,文才还望督邮大人提携。”说着,又故技重施,将一块形制相同但颜色却略微不同的美玉塞给督邮,言道:“督邮大人,此美玉和先前那块乃是一对。何公子秘密出行,望督邮大人不要透露行踪,否则恐怕有杀身之祸。另外,本官还望督邮大人美言几句。。。” 那胖督邮听了立刻后背一激灵,一滴汗水顺着耳朵滴落在地面上,言道:“王大人多虑了,多虑了!本督邮还能不会做事情么,全依王大人意思。” 王文才见督邮应允了,便点点头,前去准备好迎接何瀚文的归来。 那督邮留在堂内休息,见王文才出去,便狠狠地啐了一口,骂之曰:“庶子,敢如此威胁与我。看吾回去如何替你“美言”几句,定叫汝抽筋扒皮!嗯。。。那何瀚文居然在此,看来这是一笔大生意。。。” 那督邮一边嘟囔着,一边将两块美玉拿出来,仔细摩挲了一阵,然后攥在手里,作势要摔。然而,终究没有摔下去,那只手停在了空中,但听得他口中念念叨叨:“泼皮贼!且叫汝多活几日,就几日。。。玉真乃好玉啊!” 王文才哪里能不知道这督邮的脾气秉性,他思前想后,恐怕何瀚文的名头并不能震慑住那个贪婪的家伙。这时候他突然觉得将何瀚文的行踪透露出来是一个非常冲动和不保险的办法,王文才敢保证,那督邮一定会出卖何瀚文的行踪,也一定不会给自己说什么好话。因此,他偷偷地唤来几个身手不错的衙役,准备好短刀、匕首、弓弩、火种之物,吩咐道:“那狗督邮恐怕对何公子不利,何公子救众民于水火之中,与我与民皆是大恩德。汝等但看那督邮离开邯郸地界,便除掉他。” “属下明白!大人放心!”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海纳百川 “哎呀!瀚文!果然英雄出少年!本官没有看错人!”王文才客客气气的将何瀚文迎进府邸去,赞美溢于言表。 何瀚文有些累了,但也不好意思扫了王文才的兴致——他知道,将那青云道长击杀便能阻止邺城派兵清缴难民,王文才也是为国为民。 不过,何瀚文是个低调且骚包的人,正所谓是“哥不在江湖,江湖上却流传着哥的威名”。正所谓是遵循着做了好事不要张扬,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便是他如此想法。 因此,何瀚文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暗自得意的笑了一下,然后言道:“略施小计,不值一提,能诛灭妖道,还要靠李凊。瀚文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让瀚文去诛杀妖道,是万万不能够做到的。” 王文才亲切的拉起何瀚文的手,一边轻轻拍着何瀚文的手背,一边笑盈盈的说:“瀚文哪里的话!本官都听说了,若没有瀚文辩法诛心,师妹也不能一击而得手。这正是文靠瀚文,武归师妹啊!对了,师妹看样子很没有精神,莫不是受了暗伤?”王文才敏锐的注意到了何瀚文怀里的李凊,此刻后者酣睡意正浓。 何瀚文将食指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示意王文才俯首帖耳过来,小声的说道:“李凊那一击用了全力,恐怕是力竭了,让她好好休息吧。”说完,他小心翼翼的将李凊安置在旁边的鹅毛垫子上,又讨来一团蒲扇,轻轻地给她扇风,李凊舒服的翻了个身子,露出半个肚皮。 王文才见了也不打扰,只是捋着胡须呵呵的笑。 “瀚文少歇,即刻开饭,至于师妹嘛,过会儿我让庖厨单独做些吃食,送入房间。”王文才言罢,便招来一杂役,吩咐上菜。 觥筹交错之间,王文才便和何瀚文随便闲聊起来。 王文才:“瀚文日后有何打算?” 何瀚文:“少歇一日,即刻启程。” 王文才:“何故如此急切?” 何瀚文:“非瀚文框师兄,此去涿郡,一路便有意图不轨者,形迹可疑者暗暗跟随。瀚文恐多留事情有变,不如早到涿郡,安定下来,也好上下打点,听经修武,留有用之身,待天下有变,以观后效。” 王文才听了这话,便来了兴致,问道:“哦?何公子以为天下如今不太平否?” 何瀚文详装不悦道:“师兄何必明知故问。”言罢,便将一大头菜用筷子叼入嘴中,砸么了两下,做了个难吃的表情,却又不好吐掉,只得下咽。 王文才:“瀚文不喜大头菜?” 何瀚文:“确实不喜欢,但是如今天下凋敝,此时若不食,恐日后连大头菜都吃不得了。” 王文才:“瀚文忧思过度了,大头菜并非什么山珍海味,也便还吃得起。” 何瀚文:“师兄此言差矣!我大汉传承至此,难道其中关节师兄还不清楚么?别的不说,但说大人这县丞是如何得来,此中关键,瀚文便不说了也罢!当然,像师兄这样的好官,瀚文巴不得多些才好。但是,那些家伙们大多都是肝脑肥肠之徒,这天下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王文才:“如此才需要像瀚文这样的少年英雄挺身而出,以正官场风气!” 何瀚文:“瀚文恐怕这大汉王朝,就如千疮百孔的朽木,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不可救也!” 王文才:“瀚文食汉禄,何出此言?”王文才有些生气了。 何瀚文见王文才有此表情,立刻安抚之,细细说来:“师兄莫怪!此非瀚文有不臣之心,瀚文且问师兄,当朝天子在师兄看来,可是一雄主?” 王文才听了并不正面作答,而是支支吾吾的说道:“岂可议论当朝天子。。。” 何瀚文笑道:“师兄,瀚文常常听李凊说起,出尘道长告诫吾等遵从本心,若是师兄认为当朝天子乃雄主,恐怕赞美之词早就溢于言表,勿用瀚文多言,又何必支支吾吾呢?此处只你我二人,言从瀚文口中出,入得师兄县丞耳。此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师兄愿意交心,又何必遮遮掩掩?” 王文才:“好吧,瀚文,当朝天子恐非明主,然东宫正主也风华正茂,未来可期啊!” 何瀚文:“师兄莫要自欺欺人了,你且问问天下苍生,那些黎民百姓,那些挣扎着生存的人们,可有这种期待吗?至于东宫嘛。。。” 何瀚文欲言又止,随手夹起一块鸡肋,然后又放下,装模作样的感叹道:“鸡肋!鸡肋!” 王文才:“鸡肋又当如何?” 何瀚文:“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唉。。。” 王文才:“烹饪有方法不同,虽受制于食材,但也并非无珍馐。” 何瀚文:“当朝的大问题看似乃宦官专权,实际上乃是士族阶级把握。平民中有才学的人没有晋升通道,这样国家是会出问题的。” 王文才:“以瀚文看来,该当如何?” 何瀚文:“士族权利必须受到制约,先以强权拔除宦官,然后以法治,自上而下,令行禁止。同时给与平民中有才学的人晋升之可能,就如秦时芈太后一般故事!” 王文才:“此事干系太大!士族怎肯善罢甘休?” 何瀚文:“正是如此,因此应徐图之,先立法,再缓缓削去士族权利。任人唯贤,才可保我大汉基业。。。” ※※※ 翌日,何瀚文嘱咐弄潮儿备好车马,便向王文才辞行。 王文才:“这些难民瀚文想要带走?” 何瀚文:“并不是全部,瀚文也有私心在里面。与其放任他们受苦,能救一些便救一些吧。至少这里面有人能派上用场的。师兄稍安勿躁,看吾如何行事!” 何瀚文言罢,便叫小竹将那些难民聚拢起来,然后他站在一高台上,对下面喊道:“诸位!吾乃何府公子,今一路远上涿郡,便需写人手、家丁、使女。吾不忍众人挨饿受苦,却也不是什么德行圣明之人。因此,吾只挑选吾认为有用之人充实府中。天下没有白食的俸禄,因此,吾便要挑选一番。若有意者,可上前来,报出信息。若是本公子感兴趣,便收入府中,现在排好队,一个一个上前来!小竹,登记,让他们一个一个过来!”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路远山遥兮,不可传 “大人,买下俺吧!俺会有用的!”排在头一个的壮汉喊道,听到这个壮汉的喊叫,队伍顿时骚动起来,“买下我!买我吧!”之类的声音此起彼伏。 何瀚文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吵闹,因此他迅速将自己的短刀抽出来,砍下台子的一个角,严厉的说道:“安静!再有喧闹者,同此案!”他声音不大,但是效果却出奇的好——整个队伍仿佛在同一时间被禁声了,只传来粗重的呼吸声。 “汝何人?”何瀚文见队伍的骚动止住,便问那打头的壮汉。 “俺没名字,村里人都叫俺大牛。俺力气大,打猎为生。”那壮汉一边拍着胸脯一边喊道。 “哦?打猎为生,何以至此?”何瀚文轻描淡写的问过。 “大人!俺家遭了灾,人且没得吃,更何况猎物,早被吃光啦!剩下的都躲到大山深处,寻不到啦!”大牛说道。 “原来如此,汝本为猎户,掀开衣袖,吾观之!”何瀚文命令道。 大牛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将上衣除掉,露出里面贴身的破烂短打。何瀚文仔细的查看起来,只见此人大腿粗壮,膀大腰圆,虽然面露疲惫颜色,可能看出手臂线条分明。 “小竹,向王大人借一把硬弓,但看此人能开否?”何瀚文命令道。 小竹听闻,便吩咐两衙役,然后二人合报一把硬弓,放在大牛面前。“大牛,汝若有真把式,便开此弓来看,才知汝此言是否非虚!” 大牛点点头,在手上啐了两口唾沫,然后扎稳步伐,将弓提起,使劲力气,却无法拉开,周围观看人群顿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何瀚文见大牛拉不开弓弦,只是摇了摇头。大牛还想再努力一把,只见他使出力气,脸色发红,却也只开了半张,便坐在地上喘气。 “真遗憾,下一个。”何瀚文向旁边挥了挥手。 “大人!大人!容大牛再讲几句!”大牛气喘吁吁又急切的言道。 小竹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有些不耐烦了,便言道:“汝这厮,拉不开便是拉不开,又有何言语?速速站到一边去,后面人还多着哩!” “小竹,且容他说,时间再紧张也不在这一日。大牛,汝还有和言语?” 大牛立刻对着何瀚文一叩首,然后言道:“一日未进食,腹中饥饿,若得一顿饱饭,定能开此弓!” “允!”何瀚文吩咐弄潮儿,取出两张米饼与他。 “少爷!妾看此人只是诳语,诓骗一顿饱饭罢了!”小竹娇嗔的说道。 何瀚文不喜欢小竹这种语气,但又不忍心过度苛责,便语重心长的言道:“妇道人家,休要再言。小竹,你得记着,若此人真有本事,吾得一能者也;若此人乃诓骗之徒,吾也只不过损失一两张米饼而已。岂可因小失大?” 小竹知何瀚文生气,低头不答,却有点不服气。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竹,你从小跟我,也要学的淡定些。这些许粮食,换来的可不是汝眼前所见这么一点点啊。”何瀚文又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小竹顿时害羞的更不好意思抬头了——何瀚文在自己能做主的时候一项不怎么守规矩,这倒是和曹操臭味相投。 “少爷。。。妾知道了。”她答道。 “大牛,汝且吃,吃饱为止,若能开此弓,便跟吾身边做个近侍,不但管汝饱食,每年还发给五串饷资!若不能开此弓,吾也给汝一日饭食,但今后全凭汝自己立命,可好?”何瀚文言道。 大牛听了激动不已,立刻叩首,然后指天发誓,定能开此弓:“大人信俺,俺定不辜负了大人!且看大牛开此弓!” 大牛吃饱喝足,使劲喘了一口气,然后单手抓起这口弓,右手抓住弓弦,用力往后拉。只听爆喝一声,弓弩立时折断为两半! 何瀚文大惊,击掌赞之曰:“好!好!好!大牛真乃力士也!小竹,登记,赐我何府腰牌,写契,给大牛画押!” 小竹称喏,手续完毕,递给大牛。大牛一边点头,一边用拇指沾着朱砂,按下手印,然后站在何瀚文身边,得意洋洋。 筛选还在继续,何瀚文准备了四五辆马车,此刻还远远没有坐满。 “下一个!”连续十几个都不能让何瀚文满意——他们都没有擅长的技能,他不免有点失望。“就算是能把田地种好也是出色的啊!”他想。 下一个是个矮小瘦弱的大男孩,看样子也就比何瀚文大五六岁的样子。 “姓甚名谁?” “鄙人姓张,单名一个博字。”那矮小的男孩拱了拱手,却不太标准,看样子不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但却应该懂些礼仪。 何瀚文:“哦,有名有姓,有何来历?有何本事?” 张博:“回大人,鄙人上党人士,原为上党钱富户家仆,后钱富户家道中落,便沿路乞讨,流落至此。鄙人父亲乃一木匠,博自小学得手艺,也学得一手篾匠活,不知大人愿收留否?” 何瀚文:“嗯,倒是看着懂些礼仪,吾且考你一考。汝看此车盖车辕乃何木所制?” 张博上前,细细查验,然后言道:“大人,此乃柏木,西安车马多用此木。柏木纹理细腻,颜色较为深沉。吾一观其纹理便知。” 何瀚文听了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随手取出一草环,交给张博。“可拷否?” 张博接过,仔细观察,抓起两珠蓬蒿,复原了大半,最后和起始相连处却怎么也连接不上。 何瀚文兴致勃勃,将那两株蓬蒿抓过来,摆弄了十几下便完成了。张博脸色有些难看,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通过了。 何瀚文:“站着干什么?小竹,契约给他,画押了!” 张博本以为自己没通过考验——他甚至没看明白何瀚文最后那两下子是怎么弄得,不过听到这里立刻露出笑容,开开心心的签字画押去了。 张博:“大人,吾有一堂姐,也在此间,不知大人可否安置?” 何瀚文:“哦?带来瞧瞧!” 只见张博兴冲冲的将自己的堂姐带上前来,何瀚文观之,模样一般,但安安静静,见礼之后便不再多话,心喜,言道:“小竹,一并画押,女眷全交给你来管理,好生调教,你知否?” 小竹哪里能不知道何瀚文的意思,这是让她主事呢!于是开开心心的回答曰:“妾知少爷意思,定当好生管教。” 何瀚文:“嗯,如此,深得本公子欢心。”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涿州拜帖 东汉熹平五年,既公元176年的7月,何瀚文终于在弄潮儿驾驶的马车上看到了涿州城的影子。 何瀚文从邯郸带来的难民有四十多人,一路上,何瀚文每行至一处,便故技重施。等这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从灰蒙蒙的黎明中像利剑一样刺入守城士兵的眼帘的时候,车队的规模已经增加至三百人左右了。 马车并不充足,何瀚文只得让那些难民们就地制作了许多独轮推车和板车,随着食物的采买和淡水的储备,一行人才略带疲惫的走完了这许多里的路。 何瀚文必须要肯定的是,在这大半年的路途中,大牛和张博的贡献绝对不能够被抹杀。何瀚文所携带的难民们中有数量庞大的女眷,还有一些孩童,他们是绝对没办法依靠脚力来完成这一段旅途的。因此,由何瀚文设计,张博负责制作了大量的独轮车和板车,板车让壮劳力来载着女眷和孩童走,而独轮车用来装载食物和水。 天天啃干粮的生活何瀚文定然是受不了的,因此,有大牛这个猎户兼保镖在,何瀚文就不必亲自动手,每个月整个车队的所有人还能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虽然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小碗,但这并不能阻止所有人都意犹未尽的将碗底舔的干干净净。 “少爷!前面便是涿州城了!您瞧啊!”弄潮儿一扫往日的臊眉耷眼,兴致勃勃的又打开了话匣子。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我们早就看见了!”小竹按照惯例白了弄潮儿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昨日她又读错了青天楼送来的情报,这让何瀚文很不高兴,因此她把受到的委屈全部发泄在弄潮儿的身上。 昨日何瀚文训斥小竹的时候弄潮儿正好也是听见的——您瞧瞧!这要是换了旁的那些难民,是听都不敢多听一个字的,而弄潮儿还敢于揶揄小竹两句。何瀚文也并不管,随他们自己斗嘴去,他还得费着心思讨好正在换毛的李凊,不过效果似乎不佳,他胳膊上的一道血印子就证明了李凊这段时间脾气绝对不好相处,而何瀚文又何尝不是一定程度上的将自己的委屈施加在小竹身上了呢? “小竹,今日有何新情报,读来一听。”何瀚文忙着撸猫,他懒得亲自去看那些青天楼送来的竹简。 小竹昨天刚刚挨了骂,今儿个可不敢怠慢了,于是她快速的将脚边早就准备好的一堆竹简最顶端的一份取出来,展开念到:“益州郡诸夷反汉。熹平五年四月,益州郡诸夷反汉,扣押益州太守雍陟。汉廷遣御史中丞朱龟进讨,被诸夷打败,于是以太尉掾属李颙为益州郡太守,与益州刺史宠芝发板楯蛮进击诸夷,大破之,益州郡定。” 何瀚文:“哼,蛮夷还妄图起事,此乃以棉击璞玉也!然蛮夷虽不成气候,却岁岁袭扰反汉,实乃心腹大患。平叛乃权宜之计,日久,定生二心,需从根本下手,才能永绝后患。” 小竹此刻将这份竹简卷起收好,又抽出另一枚,言道:“然也,公子所言甚是。熹平五年闰五月,永昌太守曹鸾上疏为党人诉冤,言激烈,灵帝大怒,立即将曹鸾处死,并重申党人之禁,诏令州郡,凡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以及五服之内的亲戚在位者,皆免官禁锢。” 何瀚文:“党锢之祸,党锢之祸也!也罢,不听这些糟心事儿,有趣事否?” 小竹将这份竹简也捆扎收好,然后又将其余的一一翻看了来,并无趣事,直至翻到最下面倒数第二个竹简,才继续念到:“蔡邕受诏作《圣皇篇》成,诣鸿都门奏上,时鸿都门正在修缮装饰,匠人用扫帚醮石灰浆成字,邕大为欣赏,受到启发,归而创飞白书,其字笔画露白,似枯笔所写。” 何瀚文:“哦,这倒是有趣的很,有趣的很。。。”说完,他陷入了沉思,小竹见何瀚文在想事情,虽然心中疑惑这件事如何有趣,却也没有兀自发问——她不想在何瀚文面前显得自己很愚蠢。 何瀚文是知道蔡邕创造了飞白书的,在何瀚文那个年代,飞白书又被称为草篆,因为笔画中有的似鸟头燕尾,又似鸟头凤尾,横竖笔画丝丝露白,飞笔断白,燥润相宜,似枯笔做成,故称飞白书。 然而,这并不是何瀚文第一次遇到这种与他所知的历史不相符合的事情了。在何瀚文的认知中,蔡邕创造飞白书应该在熹平六年,也就是公元177年才对,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比历史的时刻提前了整整一年。何瀚文心中担忧这是他所穿越到这个年代来给历史带来的不确定因素的影响。然而,在想到这个世界居然有妖怪,有仙人之后,何瀚文又不担心了,他将这些与历史的不同归结为“这个世界并不是他的世界”这一思想。 何瀚文:“北方草原部落有何动向?”他突然问道,因为他记得这一年鲜卑和羌人对大汉进行了一波规模极为庞大的劫掠,而正是这次劫掠,吕布才投靠到丁原账下。 小竹听了言道:“草原部落异常安静,年初还派了使节来上供。” 何瀚文疑惑道:“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小竹,待进了城,与青天楼打听并州刺史丁原丁建阳之消息,特别是在并州的人事任命上面,告诉青天楼,我何瀚文记着这个情儿了。” 小竹点头称是。 涿州城看着不远,但实际上何瀚文一行人真正抵达涿州城的南城门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弄潮儿,拿吾腰牌去,若有士兵阻你,亮之。”何瀚文命令道。 “诺!少爷放心,今日当班儿的咱们熟悉,定然将入城一事办的妥妥帖帖的!”弄潮儿接过何瀚文的腰牌,止住车队,翻身下马便冲着守城的士兵去了。不一会儿,便得到了放行的通知。 “弄潮儿!汝且带着家眷们去住处修整安置,日至晌午了,先开火造饭。小竹,汝与弄潮儿同去,打理好住处,吾自与李凊去卢博士处递交拜帖!”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后土作被,苍穹为家 卢植此刻刚刚辞去九江太守一职,回到涿州卢府邸,可以说,何瀚文来的正好。他若是日夜兼程赶来涿州,恐怕还要在这个地方等上几个月,才能见到卢植。 当然,这其中的原委何瀚文并不知道,他只是只身一人来到卢植的府邸,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后扣响了卢府的大门。 不一会儿,一老仆便隔着大门,用略带疲惫的声音问道:“门外何人,有何贵干?” 何瀚文不知其中深浅,只好谨慎的回答道:“晚辈虎贲中郎将何进次子何瀚文,携家中长辈家书一封,拜会博士!”说完他规规矩矩的作了个揖,拘在门前。 那老仆一听何瀚文自报名号,乃是门阀后人,不敢怠慢,立刻开了铜门,见一年轻后生恭恭敬敬立在门前行礼,虽然面露疲惫但气质非凡,正是何瀚文是也。 “哎呀,老奴可担待不起。老爷正在家中,待老奴通报一声,还请公子稍等片刻,勿要见怪!”言罢,便吩咐一年轻小厮来,好生伺候着,自己去通报卢植。 那小厮拿来一碗热茶,又并手帕若干,送与何瀚文使用。何瀚文先客客气气谢过,双手接过茶碗,小心抿了几口,还给那年轻小厮,然后将过手帕,仔细擦拭面部和双手,便再次拘礼站定在门外。那年轻小厮见何瀚文如此,也不敢说话,只站在门内侧陪衬着。 不一会儿,老仆归来,言道:“何公子,老爷已知公子到来,但老爷此刻正在书房修经,恐有怠慢,不如公子先入府休息,老奴好生招待。” 何瀚文见卢植此刻有正经事要做,便允之,随老仆一同入府,穿过前庭,来到正厅。 老仆在前面引路,何瀚文便仔细观察起卢府内饰来。与寻常府邸不同,府内十分干净,甚至看上去有些简谱。其中非但没有金玩玉器,更没有书诗字画,只那些墙壁上刻着经典作品。仔细看去,刻痕苍劲有力,镌刻之人定有极高的书法造诣。 直到正厅,见早有席位准备好,何瀚文欣然入座,然后言道:“老先生,瀚文在此谢过,然可否将此书信先行呈递给博士过目?”言罢,取出竹简一卷,那竹简整个装在竹筒中,竹筒的封口上还好好地包着火漆,在竹筒的底部刻印着何老太太的印章。 那老仆欣然应允,仔细接过,小碎步倒退着退出正厅大门,往后院书房去了。 过了约半个时辰,何瀚文也就感觉一盏茶的功夫,那老仆便转还而至,客客气气的请何瀚文移步书房,言道:“工资,老爷想要在书房见您。” 何瀚文内心喜悦,便起身言道:“如此,烦请老先生引路。” 行至书房前,那老仆扣门说明情况:“老爷,何公子已至。” “请何公子进来,汝自行退去。”一个中年威严的声音传来,想必是卢植所发。 老仆闻此,让到一边,做出个请的手势。何瀚文点头谢过,然后整理衣物,双手轻轻推门而入,然后仔细将门掩上。 但见一威严高大长须中年人座于席间,何瀚文那封竹简在他面前的案桌上摊开,想必此人定是卢植。 “瀚文吧,真是不错的年轻人,请入席,详谈之。”卢植做了个请的手势。何瀚文赶紧行礼,然后恭恭敬敬的坐在卢植对面。 卢植:“书信吾已经看过,关于拜师一事,吾想听听瀚文汝的理想与抱负,然后再做打算。” 何瀚文:“瀚文先谢过博士,不知博士想要考较学生何事?” 卢植:“也说不上考较,便与老朽随意聊聊即可。” 何瀚文:“如此,瀚文便将瀚文故事说与博士听,不知可否?” 卢植:“请讲。” 何瀚文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他从被赶出何府,流落到涿州的经历一一说了,中间是非曲直,世人不可评说,听得卢植直啧啧称奇。 卢植:“吾不问汝对受灾一事之看法,吾只问汝,汝如何看当今天下?” 何瀚文:“看似太平,实则乃乱世之前奏矣!” 卢植:“如何有此言论?” 何瀚文:“博士,对于朝廷中的种种隐患,您应该比学生更清楚才是。就好比暴风雨前的宁静,当巨大的灾难来临之前,世间总是显示出一副平静的征兆。我大汉王朝,说到底,是根植于门阀世家的。那些因为利益聚拢在一起的人,会形成各自的小集团,士族和士族勾结在一起,难免便有那些蝇营狗苟之徒。正所谓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在这些争权夺利的行为中,若不能把握好一种动态的平衡和制约,那么大厦将颓啊!” 卢植:“未免太悲观了。” 何瀚文:“非学生悲观,实在是天灾人祸多了些。比如。。。党锢之祸。” 卢植:“这不是你应该考虑的问题,天子心事,岂能揣度?!” 何瀚文:“学生失言!” 卢植:“哼,无妨,老朽就当做没有听见。瀚文,若汝做言官,该当如何上表天子,以为劝诫?” 何瀚文:“学生有六言,博士可有兴趣一听?” 卢植:“但说无妨,哪六言?” 何瀚文:“一言用良:让各州郡查举贤良,随才任用;二言备寇:优待王侯之家,以防叛乱;三言修体:特别征召江湖上有才德和名望的人,让他们在御前献言献策;四言尊尧:按照一定的期限,对州郡太守、刺史进行绩效考核;五言御下:杜绝设宴和请托之类的恶习,责成有关部门办好推荐贤能的事情,还可以防止利益勾结,欺上瞒下;六言散利:除了必要的资金,皇室宗亲不再积蓄钱财,改为收入国库,由天子任命有才能的人管理。此为学生何瀚文之六言!” 卢植听罢,立刻起身,拍手称赞曰:“瀚文真乃少年奇才也!汝之六言真乃暗合老朽心事!老朽若有机会面见天子,定将瀚文六言上表!” 何瀚文行礼谢过,然后言道:“如此乃瀚文幸事!不知学生可否跟随博士侍奉学经?” 卢植:“老朽便收你为学生,汝远道而来,先行打理家事,三日后来听讲。” 何瀚文:“学生谢过老师!然英雄后土作被,苍穹为家,打理家事两日便可!”言罢辞行。卢植也不多挽留,只笑盈盈的捋了捋胡须。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何瀚文回到自己的宅子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了,他略显疲惫的将两枚五铢钱丢给车夫,然后敲开了这栋属于他但他却从未踏足过的宅邸的大门。 开门的是张博的堂姐,何瀚文一时间有点面生,但立刻便反应过来,于是取出腰牌,交给她,进到屋子里。 “少爷,您回来了!”小竹从侧面厢房快步走出来,手上端着个帕子,给何瀚文仔细的擦了擦汗,然后问道:“卢博士收您为徒了吗?” 何瀚文摆摆手,然后说道:“什么话,难道你觉得卢博士会不收我?”说完便往正厅走去。 小竹赶紧拦住他,又问道:“少爷给妾讲讲经过吧!” 何瀚文有点累了,便叫搬出一把矮榻来,除去鞋子,跪坐于园中,讲起他在卢植处的见闻和与卢植的对话来。 说了大约有半个时辰,讲的他口干舌燥,他又不习惯跪坐,因此便想要赶紧进入屋子,踞。然而小竹又缠着他讲卢植的样貌与涿州城内的见闻,何瀚文不免起了疑心,问道:“小竹,何故阻我?”然后便跨过小竹,径直走向正厅,“砰”的一声踹开前门,便见张博、大牛正领着那些从难民中甄选出来的家仆打扫卫生。 正厅已经基本收拾完了,除了几处挂在墙头的蛛网。然而,厅内居然没有多少家什,只两张案桌摆在正面处,还缺角掉漆。 看着何瀚文怒气冲冲的踹门而入,张博被吓了一大跳,又看何瀚文后面小竹无可奈何的神色,便知何瀚文并没有被小竹拖住,于是赶紧行礼,然后解释道:“少爷。。。这。。。”他尴尬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何瀚文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变故,于是急着踹门进来。谁知道他竟然会错了意,他以为只是屋子没有打扫完,家仆们怕他生气责罚罢了,便言道:“不用行礼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继续打扫,无妨。不过。。。弄潮儿!” 他看到了角落里躲着的一个影子,正是他的车夫,他正假装自己是一个忙忙碌碌的普通家仆,但他醒目的高个子出卖了他——就算他故意狗搂着腰也一样。 “嘿嘿,公子不是说继续打扫么?”弄潮儿赶紧搓着手小跑过来,这让何瀚文感觉有点想要揍他。 “少装蒜,吾且问你,这宅子是怎么回事?好似废弃许久了!”何瀚文问道。 弄潮儿赶紧解释起来:“回公子的话,确实是废弃了一段时间。不过家具本是齐全的,却不知如何好似遭了贼,吾已经报了官府,但恐怕一时间难以查清。那些贼人时常光顾,恐怕也是这宅邸不经常有人住的原因。” 何瀚文:“好吧,现在责怪你们也于事无补。今日打扫完毕,张博,明日汝上街采买些寻常家具,够用即可,其余的,慢慢再定制;大牛,明日一早招募家丁,20人,挑身强力壮的,每季度给两贯,每日三顿饭食。家中有妇女者也可入府为仆,每季度给半贯,每日两顿饭食。小竹,带我在府邸内巡查一番,其余人等继续打扫。目前都准备好那些地方了?” 小竹:“少爷,正厅马上就能打扫完毕。目前已经收拾好的有厨房,您的卧室和偏房,马厩也已经收拾妥当了。” 何瀚文听了点点头,然后由小竹领着,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顺着府邸巡查了一圈。府邸并不大,正常转完一圈顶多也就用十分钟,但是何瀚文实际上是想要重新规划一番,如今它已经基本确定了改造方案。府邸大概占地4亩,约2000多平方米。整个府邸呈规规矩矩的正方形。其中前三分之一部分是正院,两侧布置了厢房。中庭为一个小型的花园,四周环绕着侧院和偏房。至于厨房、茅厕还有一些刀背房,则排布在府邸的后偏门。 何瀚文不打算动正院,但是它打算将中庭花园改造为书房,因为他觉得这能够体现文雅气息,而在这个时代,符合这种气质是能够得到追捧的。他并不是附庸风雅,而是真正的附庸风雅,他要用这种表象去埋藏他的真正意图,在甄别出真正儒雅之士的同时,还能够网罗一批鹰犬与狐朋狗友。 是的,他从来不认为狐朋狗友是没有价值的。所谓是墙倒众人推,只要自己能够保证一定的实力,那么那些所谓的风雅名士便会将其抬高。鹰犬自有鹰犬的用途,那些小人们你指望他们能成事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但是,对于那些何瀚文的敌人,指使他们去坏别人的事儿那可就说得上是绝佳之策。 何瀚文是了解这群人的。这些人实际上依靠利益聚拢在一起,他们一个人的时候势单力薄,但是一旦聚拢在一起,就像是闻到了肉沫的鬣狗,他们会蜂拥而上,将何瀚文的敌人撕扯干净。不过何瀚文会小心的使用这些人,他可不想被反咬一口,鬣狗可是养不熟的。 何瀚文:“小竹,就按照我的意思去置办吧,慢慢来,我们的日子还长。首先最急切的是将书房收拾出来,然后把我的东西搬进书房右边那个大房里面去。” 小竹:“好的少爷,可是您想用那间房做正房?” 何瀚文:“怎么,有何不妥之处?” 小竹:“少爷,那间大房房型不好,它是三个房间堆叠挤在一起的。” 何瀚文:“无妨,我看过了,明日先让张博在中房的房梁下支两根方柱,一丈一尺处搭两根横担,用扣锁住,然后敲掉次梁下的那面墙。” 小竹:“敲掉墙?少爷,那样房子可会塌了!” 何瀚文:“无妨,吾看过了,你只管与张博和王远说即可,王远做过石匠,也进行过房屋的设计,他会认同我的方案的。” 小竹:“好吧,少爷这么说便这样做吧,妾怎么懂得呢。不过少爷准备将侧面那间房做什么用?” 何瀚文:“那是你的房间,就算将来吾娶了正妻,那也是你的房间,而且我何府无论何时,内事都是你要负责的,这是你的功课,也是你的责任。”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群英荟萃 何瀚文:“先生,学生拜见。”两天后的早晨,何瀚文打理好家里的事情,然后不等天大亮,便早早在卢植的府邸门外等着了。 还是那老仆来开的门,不过他将门栓打开,动作很轻,然后小声的对何瀚文言道:“公子且小点声,老爷还未醒。” “哦哦原来如此,倒是瀚文的不是。”何瀚文赶紧放低声音,有点不好意思。实际上,他本想是早些来,显得自己尊师重道,但是却没有想到,虽然今日对自己来说是一个大日子,值得欣喜,但是对于卢植来说,却可能只是一个寻常日子罢了。 况且现在也确实太早了些,他连早饭还未吃呢! “公子先于园中少歇,时候颇早,公子可未食早饭?”老仆将何瀚文请进来,然后轻轻地将门栓插好,同时问道。 “然也。”何瀚文答道,他倒是愿意吃点东西。 “那老奴便去准备些稀饭,公子请自便。”那老仆姗姗离去。 何瀚文耸了耸肩膀,自行于园中寻得一墙角坐下,看些许仆妇与孩童或行走或玩耍。他突然在思考,自己这个年纪是不是也应该加入进去,才不会显得那样不合群? “嘿!看你面生的很!你是谁?”一青年人冲他招呼道,语气有些不礼貌,这让何瀚文很不高兴,因此他不想要搭理他。 “嘿!跟你说话呢!怎么不答话?”那青年人走近了,旁边还跟着一年岁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何瀚文看去,先前那人四肢孔武有力,高头大马,因此显得年岁大些;而后面那人也个子高挑,且手臂修长,恐能过膝。 何瀚文个子本来就矮,看到这人身材高挑,四肢又孔武有力,但面容却清朗俊美,又现身于卢植处,恐也为贵胄子弟,不好招惹。他本有心巴结,被这样无礼对待却也是有些文人傲气的,便言道:“看公子样貌也似然那名门之后,怎言行却不如一,做无礼行径?若问人姓甚名谁,怎不先自报家门?!” 那青年便怒道:“吾乃候太守女婿是也!汝何人,也凭得吾自报家门!” 何瀚文一听便知,此人原来是公孙瓒,那么后面那人定是刘备! 何瀚文愿意结交刘备,但他打算对公孙瓒采取强硬姿态。公孙瓒如此狂傲无礼,若是不在这一日压服了他,后面的日子几人共师事卢植,岂不多生事端? 于是何瀚文便言道:“原来是公孙伯圭,失敬了。在下虎贲中郎将何进次子何瀚文,字叹之。然不知公孙公子可知道,以无礼言行对待陌生人,怕是无谋之行吧!” 公孙瓒:“小子!汝说我不识人耶?” 何瀚文:“正是如此。公孙公子不分青红皂白便无礼相待,是以为失礼;无非以为瀚文身材矮小,便仗势欺人,是以为失节;瀚文自报家门,公子仍咄咄逼人,是以为失智;公子此刻面红耳赤,做势要打,是以为失德。公子有此四失,岂能说识人?!” 公孙瓒头一回被人这样明白的将自己易怒和狂傲的缺点指出来,还是被个小孩子,顿时脸上青紫变色,攥紧的拳头悬在空中,却迟迟不能打下。他早早将何瀚文的衣领攥起,何瀚文也不反抗,就这么平淡的说着,眼睛看着公孙瓒,目不斜视。 公孙瓒与何瀚文对视,却见此子目光淡如秋水,内心波澜不惊,渐渐地,竟然将自己内心的愤怒压制下来了,又过了几分钟,才心生悔意。 如此,便将何瀚文的衣领放下,然后退后三步,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歉曰:“何公子,在下为刚才的无礼郑重向您道歉。何公子刚才所言,岳父及老师也对在下说过。然而,在下始终没有往心里去,或者说,在下下意识的不想去纠正自己的问题。刚才何公子一席话,让在下又想起长辈的教导,公孙瓒这里赔罪了!” 何瀚文见效果已经达到,公孙瓒又赔礼道歉,也就大度的做一个顺水人情。他见刘备一直只是看着,也不说话,有心以此为契机,让公孙瓒介绍刘备给他认识,所以也便不计较公孙瓒之前那些失礼之处了。于是他立刻上前,双手将公孙瓒托起,言道:“公孙公子哪里的话,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性格的缺陷。然而,我们评判一个人,更多地是要挖掘他们身上的优点。以我之长,击人之短,方为上佳之策。依我看,公孙公子直言快语,是做实事的人,比起那些只知道尸位素餐的蠢货不知道强上百倍,后日定能成就一番事业,青史留名!” 公孙瓒见何瀚文这样说,等于是不计较他之前的冲动行为,便开心了,言道:“承何公子吉言!瓒师事于博士,也是心存远志,上可报效天子,下可安黎民百姓。” 何瀚文夸赞曰:“如此,公孙公子真乃英雄事也!哦!不知这位如何称呼?”何瀚文不打算继续在这里吹公孙瓒的彩虹屁,他还等着公孙瓒介绍刘备给他认识呢! 公孙瓒立刻介绍道:“啊!何公子,此乃刘德然,涿郡涿县人,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之后!与瓒共同在老师这里学习经文。” 刘德然立刻拱手见礼道:“德然见过何公子!” 何瀚文内心不快,原来此人非刘备,乃刘备同宗刘德然。对于认错了人这一事,何瀚文大为懊恼,但是也不好发作。他本以为刘德然是刘备,刚才见公孙瓒有此行为却不阻止,其中恐怕有深意,但是没想到却搞了个大乌龙,这刘德然可没有什么英雄魄力,实在乃一酸腐书生。修修文案尚可,却难堪大用,但结交一下还是好的,毕竟他与刘备是同宗,到时候也方便引荐。 因此,何瀚文便言道:“原来是皇室贵胄!失敬失敬!敢问阁下父亲可是刘元起?” 刘德然答之曰:“正是家父姓名!何公子也听说过家父名讳?” 何瀚文但说到:“正是如此,有幸瞻仰过天子家谱,中山靖王之后,因此格外留心。但看靖王还有一后裔,乃流落他乡,旋转四方,德布天下之名,德然可听族内有此人否?” 公孙瓒抢着问道:“瀚文所说可是刘备,刘玄德是也不是?” 何瀚文言道:“正是此人!可在涿郡?瀚文意前往拜会结交!” 不等公孙瓒回答,便听得远处一青涩声音传来:“哎呀!何公子知天下有备耶?!”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风起云涌 何瀚文顺着声音瞧去,只见一青年,比自己稍大几岁,十五六岁的样子,比公孙瓒更年轻些。他耳垂很长,上身也很长,行着礼,快步走来——此人正是刘备! 何瀚文一见正主来了,立刻见礼,自我介绍道:“在下何瀚文,拜见刘公子!” 刘备迅速赶上一步,双手将何瀚文扶起,然后抱拳行礼道:“岂敢当得何公子一拜。备乃一山村之人,何公子怎知备姓名?” 何瀚文便将与公孙瓒、刘德然所说看过家谱一事,与刘备说了。刘备也未见疑,只是啧啧称奇。 刘备:“原来如此,备与得然确是中山靖王之后。然传至如今,备这一脉甚至家道中落,未有爵位又身无寸功,实乃白身也!若非叔父资助,备恐为流民矣!” 何瀚文:“玄德且莫要如此言说,大丈夫应留有用之身,以忠君报国,建功立业。民也好,士也罢。依靠爵位和外表来判断一个人价值的人,瀚文是大抵不能瞧得上的。瀚文看人与结交朋友,只看个人品行及能力,故此愿意结交。那些虚名的东西,即便是有或者没有,也不能够掩盖有才能有品行的人。就像是珍珠就算埋藏于砂砾之中也必将闪耀,瀚文观三位皆乃英雄尔!” 公孙瓒:“哎,承蒙瀚文夸奖!瓒更无地自容也!” 何瀚文:“休要再提此事,公孙公子意欲成大业者,便要向前看。过去的事情,便如风吹鸡蛋壳,久了,齑粉也!” 刘德然:“瀚文真丈夫也!” 何瀚文:“得然切莫谬赞,同为博士学生,瀚文体弱,还望诸位兄长帮衬提携呢!” 刘备:“瀚文这是过谦了。不过如此观之,公孙兄先前定是又发脾气了!” 公孙瓒:“玄德休要取笑,休要取笑。。。” 众人如此便聊开了,从天下时政,到骑马射箭,再至涿郡美景,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何瀚文甚至都忘记了将那老仆送来的稀饭吞到肚子里,直到凉了,才回过味儿来,三下五除二送进胃里。 “老夫本要介绍,谁知汝们已然活络了!”一阵闷雷似的声音传来,这声音明明不大,穿透力却强,只见卢植从屋子里出来,蹬着皮靴,却着素衣,头冠也没有打理的很整齐,而是歪在脑袋上。 四人立刻安静,按照年岁大小排好队,一齐行礼,看也不敢看卢植一眼,只何瀚文瞧瞧的瞟了一眼卢植的头冠,看到卢植瞪着眼睛,也赶紧将视线收回来。 卢植:“瀚文,都认识了?” 何瀚文:“回老师的话,已熟识了。” 卢植:“你倒是精明,好了,起身吧。瀚文且说说看,如何谓之曰“熟识”?” 何瀚文:“公孙瓒,字伯珪,年二十,辽西令支人。外形俊朗,有胆气,好打抱不平,善骑射。候太守女婿是也;刘德然,字工守,年十二,中山靖王之后,景皇帝孙。父刘元起,乐善好施,颇有善名;刘备,字玄德,年十五,中山靖王之后,景皇帝孙。身长七尺,福相。好行侠,狗马,侠义之士。此便乃谓之曰“熟识”。” 何瀚文将他了解到的情况——无论是刚刚知道的,还是早就了解的,一齐一股脑儿的说给卢植听。 卢植:“嗯,不错。不过汝竟捡些好听的来说,且说说汝这些同学的缺点来听,看汝说的对也不对?” 何瀚文:“这。。。学生不知。”何瀚文假意推脱。 卢植:“但说无妨。” 公孙瓒:“老师让你说,你说便是。吾三个,不会怪罪。”公孙瓒看出何瀚文面露难色,因此出面解围。 刘备和刘德然见最年长的公孙瓒已经发话,也纷纷表示无妨。不过,何瀚文可不是个老实的,他当然不能直来直去的将众人的缺点实话实说——但却又不能不说,毕竟卢植也不是傻子,若不说出个一二四五六来,卢植那里也是过不去的,这当真是给何瀚文出了个大难题啊! 不过何瀚文可不是吃屎的孩子了,这个问题虽然尖锐,但也并不是不能回答,他只需要秉持着一个原则即可,那就是——避重就轻。 这样做,既显示出了自己的水平,又顾全了同学们的面子,同时还能够给老师一个他满意的答案。 何瀚文丝毫不认为卢植是一个耿直的蠢货,实际上,就和他想的一样,卢植这样文武全才的人物怎么会这样耿直呢?这只不过是在考验何瀚文,他想看看何瀚文会如何处理这样的情景,同时也准备就此开始今天的课程——在官场上,学会说话是非常有必要的,无论是和稀泥还是针砭时弊,都有他们各自的用途和使用的时机。 何瀚文略微想了想,便答道:“伯珪性格比较冲动,这是他的缺点,但是也是他的优点。他待人真诚,虽然脾气臭了些,但是勇于承认错误,是有勇气的人。我认为比起那些一事无成的人,这个缺点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任何人都有优点,也有缺点,伯珪想要彻底的改变行事风格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是,他可以将这种劣势转化为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会有许多被他直爽和真诚吸引的人才聚拢在他身边辅佐他。” 何瀚文说完公孙瓒喜出望外的直点头,他本以为何瀚文不会给他留面子,会直接说他暴躁易怒,喜欢仗势欺人,又有些自卑。但是,何瀚文并没有诋毁他,而且说得很中肯,还给出了解决方案——和老师卢植教给他的几种办法之一一模一样,不由得高看何瀚文一眼,隐隐的有些佩服起来了。 卢植:“不错,不错!伯珪,叹之比汝更年轻,但是看事情却比你准,他说的你可服气?” 公孙瓒:“学生服气,在看人和观政这两项上面,吾不如瀚文也!” 卢植:“继续。” 何瀚文:“工守有文人气质,但行事过于严谨。有时候,人不得不进行一定的赌博,但是,工守是厌恶赌博的。比起激进,工守更愿意保持严谨和保守。虽然不会犯什么大的错误,但是很多时候会让机会从身边溜走。依我看,工守适合做文书管理以及后勤调配之类的工作,同样的,这是将缺点转化为优点的办法。至于玄德,虽有侠义之姿,然而,为侠者格局便小了,不如多读一些著作经典。一来扩充格局,着眼于大事,而来学会忍耐。玄德初见吾可是真情流露啊!” 刘备:“老师,瀚文所言甚是!学生犯了个严重的错误。” 卢植:“说来一听。” 刘备:“学生说:“公子知天下有备耶”。” 卢植:“下不为例。”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波云诡谲 “少爷,昨日有一人鬼鬼祟祟在府邸周边打探,俺本要拿他,但王总管叫俺先不要轻举妄动,还得您拿个主意。”何瀚文从卢植处归来,还没进自家院子,大牛便风风火火的跑来报告。 “王总管?”何瀚文疑惑的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哦,你是说弄潮儿吧,很好,盯着本人家伙就像是茅厕里的苍蝇,数不尽,杀不完。这里面局势错综复杂,弄潮儿也算是激灵,不轻举妄动是对的,你派人盯着了吗?确定是一个人?”他总算想起,“弄潮儿”只不过是外号,大家都这么叫,但他记得在来涿州的路上,弄潮儿跟小竹说过他好像是姓王来的,而且他虽然没有正式的任命,但弄潮儿在做的事情确实是类似管家的——恐怕这个名号是小竹安排的。 “你先等等汇报,小竹,拿碗茶来,去把弄潮儿叫来。”何瀚文热得很,他可不想在大门口讨论这些事儿,他得进到屋子里恣意妄为一番。 于是,何瀚文将大牛支会去找弄潮儿,然后一路小跑着冲进屋子里。家仆见到自家主子回来了,纷纷行礼,他只随意挥挥手,并没有过多停留。 一进了屋子,他便立刻甩掉鞋子,将绑扎头发的头带取下来,往榻上一倒,毫无礼节的伸起懒腰来。 “蠢家伙,你又不顾礼节了。”李凊从房梁上窜下来,然后靠到何瀚文身边,也四仰八叉的翻着肚子。 “哼,我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了,不过俗人的礼节,还能约束的了我么?”何瀚文伸手作势欲挠李凊的肚子,却被李凊一爪子拍走。“你臭死了,别碰喵。” 何瀚文:“好吧,好吧。大牛说昨儿个有人在咱们家鬼鬼祟祟的。。。哦,小竹,你来得正好,先给我来一杯茶。”何瀚文正说着,小竹推门进来,于是何瀚文立刻招呼小竹赶紧将茶拿来。 小竹:“少爷,您又恣意妄为了。”小竹嘴上埋怨着,却将茶端到何瀚文嘴边,伺候着喝茶,何瀚文倒是享受的很。 小竹:“少爷,您可省着点喝吧,府上的茶可不多,您喝完了可就没了。一般人家哪里舍得,都是招待贵客才拿出来呢!” 何瀚文:“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在家里我喜欢这样放肆,而且,我也不会在你面前顾忌,因为我已经当你是一家人了。当然,你看我哪怕是出了这个屋子的门,我都是做足了礼仪的。” 小竹:“少爷说的也是,但。。。怎么说呢?妾总觉得少爷似乎和寻常人是不一样的。” 何瀚文:“这是自然。不过,唉。。。茶真是个好东西,舒服。要是有可乐就好了。。。” 小竹:“少爷又说一些奇怪的话了,妾根本就听不明白。” 何瀚文:“嗯,我是说,茶真是个好东西啊,这种饮品能涤荡心灵,品之,可乐也!” 小竹:“原来如此。但是您很快就没有这种饮品可以享用了。” 何瀚文:“无妨,我觉得我能够从别的途径弄到一些。好了,闲话到此为止,小竹,你让弄潮儿帮你管理家事?” 小竹:“然也,妾想着府中男丁较多,管理不便,弄潮儿虽然喜欢自说自话,但是办事激灵,可用。” 何瀚文:“嗯,你做的很好。大牛报告说府邸周围有贼人窥探,有此事否?” 小竹:“确有此事,但细节妾并未听说,弄潮儿定然清楚。” 何瀚文:“唤他来。” 等弄潮儿进门来汇报的时候,何瀚文已经规规矩矩的穿好鞋子,整理好仪容仪表。 弄潮儿:“少爷,昨日夜间有一贼人,于府邸后门处鬼鬼祟祟,向内窥探。大牛首先汇报了这一情报,小的一路跟着少爷,遇到不少这样的情况,因此吩咐大牛盯住他,但切莫要打草惊蛇。” 何瀚文:“确认是冲着咱们来的?” 弄潮儿:“确认,那人后半夜才至,假装醉酒迷路,但大牛看他身材矮小,身上并无酒气,恐怕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宵小之辈。” 何瀚文:“吾已知之,汝做的不错,这件事情容我三思,汝且退下。” 弄潮儿:“喏。” 弄潮儿行了个礼,然后退出了屋子,只留下小竹和李凊在屋子里,当然,他并不知道李凊的真实身份,只当是何瀚文要和小竹商量商量,他不由得想着,自家主子真看重小竹,在做决策的时候也会将妇人留在身边。 然而,弄潮儿并不知道的是,何瀚文将小竹留在屋子里,只不过是因为她知道李凊实际上是一位仙人——他是这样跟小竹解释李凊猫妖的身份的。 何瀚文:“李凊,汝怎么看。” 李凊:“不是修道之人,不过是不知道哪里的宵小罢了,随你处置即可。” 何瀚文:“这就好办了,只要不是修道之人,吾自有办法。小竹,这个人背后是谁指使的我们还未可知,过几日吾要与卢博士一同去郊外猎鹿,汝等且盯紧了这人,顺藤摸瓜,查出是何人指使。但是要注意,宁丢勿醒,千万不要让他发觉。让弄潮儿安排人手去办,李磊那孩子激灵,让弄潮儿带上他。不过要小心,如果对方打算鱼死网破,加害于我府仆役,可杀之。” 小竹:“喏。” ※※※ “瀚文,如何迟了?”公孙瓒已经准备好了猎刀和弓箭,他特别穿了一双耐磨的圆底牛皮靴子,看样子还经过了抛光。何瀚文从来没有见过汉朝有靴子,更别说皮革制作的了。不过,他也并不奇怪,后代所书写的那些历史,恐怕总有不足和缺漏之处,没有记载皮革靴子的制作工艺也属于正常。不过,何瀚文倒是知道汉代的墓葬中出土过皮质的履,这倒是让他看到公孙瓒穿的靴子,也不至于太过惊讶。 面对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公孙瓒,何瀚文只是答之曰:“不善骑马,且府中无良马,恐瓒兄耻笑,故向驿站借得一匹母马。” 公孙瓒笑答曰:“瀚文多虑了,吾喜骑射,故将家传宝弓备来,且瀚文不善骑马,吾等皆知之。” 何瀚文:“倒是瀚文多心了,玄德兄有猛犬,瓒兄又擅骑射,看来今日吾等可满载而归!不如我们来比一比箭术,瀚文不善骑,但射艺尚可!” 公孙瓒:“好!吾等且看瀚文箭术!”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猎者,诡道也 何瀚文一点都不喜欢骑马,真的,尤其是东汉时期还没有高桥马鞍和马镫,骑兵只不过是使用秦朝传下来的一种低矮软垫鞍和皮质的绑腿来帮助骑乘者固定身姿。 何瀚文穿越前并非不会骑马,但是那是现代马具齐全的状态下——况且他也不过是报了个俱乐部随便玩两下。让他溜溜马倒是还能走两步,但若是说真的让他展现什么马术,那一定是天方夜谭了。 况且,那种低矮的软垫马鞍坐上去摇摇晃晃,也不舒服。它们分为两部分组成,内里是坚硬皮革制成的内衬,外面包裹着棉麻。在这种·马鞍上面,可以看到细密的针孔——那里面是用于填充和减震的鹿毛。为了不让鹿毛与内衬分离,只好用针线将其细密的缝住——有点扎屁股。 至于那种皮质的绑腿就更不舒服了,何瀚文本来就身材矮小,特别是腿短。那种绑腿直接从马腹下面连接过来,绑住大腿的位置。但是何瀚文腿短,那绑腿按照正常的绑扎方式,只能捆到何瀚文的脚踝,这就不得不让何瀚文整个身子前倾,压在马背上,骑不了一小会儿,就后背酸疼。 “喵了个咪的,怎么我就没想着先把马镫和马鞍搞出来呢!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他暗自腹诽道。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今日只能先凑合着,改进马鞍和发明马镫的事情只好回去再说。“到时候先拿公孙瓒当小白鼠,哼。。。”何瀚文看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公孙瓒,说不羡慕那绝对是假的——他心脏着呢! 没有合适的骑具,何瀚文只好想了个凑合的办法,那正是他向驿站租借了一匹温顺的小母马的原因。这匹马还很年轻,只有四岁半,还没有生育过。与公孙瓒大马的欢脱不同,何瀚文的小母马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女孩子。公孙瓒的马恐怕也很久没有出来撒欢了——恐怕公孙瓒本人也是如此。他一扬马鞭,胯下坐骑便一跃向前,蹿了出去,跑的比卢植还靠前。 “瓒兄,且慢些!你的马要是累了,可比不过瀚文了!”刘备骑在马上言道,他的猎犬散在四周。 公孙瓒并没有听,只是言道:“马欢快,何必束之?”更努了努臀部,催促马脚力加速。 何瀚文观刘备,只见其马四肢并不粗壮,却匀称。那马见公孙瓒坐骑欢脱,意欲赶之,刘备却挽着缰绳,一张一弛,控制着马小跑的节奏。想来,无论是马还是骑马的人,都是好的。 与其他人相反,何瀚文的小母马却好像对争先不怎么感兴趣,它安安静静的小步伐颠着,还不时东张西望,尾巴一甩一甩的,就像是在赏花。 不一会儿,公孙瓒的身影便看不见了。何瀚文恐怕公孙瓒出什么危险,于是打马上前与卢植并列,言道:“老师,瓒兄疾驰,不见其影也,恐有失。” 卢植答之曰:“随他去,无妨,我等且徐行。” 何瀚文:“是,也罢。子之还兮,遭我乎山之间兮。并驱从两肩兮,揖我谓我儇兮;子之茂兮,遭我乎山之道兮。并驱从两牡兮,揖我谓我好兮;子之昌兮,遭我乎山之阳兮。并驱从两狼兮,揖我谓我臧兮!” 刘备:“此诗甚妙!甚妙!不用比、兴,三章皆赋;句句用韵,每章一韵;参差句法,一唱三叹!瀚文定要写下,备愿藏之。” 刘德然:“不如叫乐师谱来,我愿唱之。” 何瀚文立刻在马上作揖,言道:“如此大妙!瀚文不才,也识得音律,不如只待猎毕,瀚文唱此诗,诸君同乐,何如?” 二刘并喜,卢抚其须。 少倾,行至山中,仍未见公孙瓒其人,只寻觅其马蹄印痕。 何瀚文:“有欲与我同行者乎?” 刘德然:“我同你去。” 刘备:“我随博士,侍之。” 何瀚文:“如此便只能在此分别了,老师,瀚文与德然去寻公孙瓒,日落时分山脚下驿站相聚!” 卢植:“汝等自去,且看收获如何。” 如此,四人分开。何瀚文与刘德然寻着马蹄印朝西去,而卢植与刘备则往东边另一条小路去。 刘德然:“瀚文,我等不会空手而回吧?”他显得很没有信心。 何瀚文安慰道:“德然宽心,猎者,诡道也。打猎就像用兵,《孙子》中有云,上攻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刘德然不解,疑惑道:“狩猎如何如用兵?” 何瀚文嘿嘿干笑两声,言道:“像公孙瓒那样依靠强壮的身体去狩猎的,便是下策。人力、马力,皆有穷时,因此即便公孙瓒技术高超,武艺高强,也只能取得一定的成果;像玄德那样,驱使猎狗为其所用,就能够取得更大的成果,猎狗成群结队,擅长将猎物追赶至筋疲力尽,这就免去了玄德兄费尽力气;至于我们,你我皆不善骑射因此,我们必须使用谋略。” 刘德然还是没明白到底要如何具体操作,但何瀚文故作高深的没给他发问的机会:“首先,我们没有公孙瓒那样高超的武艺,其次,我们没有玄德兄那些好猎狗。但是!”他故意加重了这个词,然后接着说道:“但是,我们有我们的谋略和智慧。德然,你知道捕猎最关键的是什么么?” 刘德然摇摇头。 何瀚文接着说:“最重要的是细心和耐心。我来解惑吧!首先,我先来说对付兔子,狼獾一类的小型猎物。对付这种跳脱的小东西,我们需要的细心观察其活动范围,找出他们的痕迹。比如兔子,我们都知道,狡兔三窟,且兔子不吃窝边草。因此,我们首先需要发现它的巢穴。介于它们的巢穴通常都有许多出口,因此我们需要盖住它们。但是,注意,我们得网开一面。” 刘德然:“何故?” 何瀚文:“我们在一个入口烧烟,当兔子夺路而逃的时候,它只能从我们留下的那个洞口逃出来,这么说你懂了吧?” 刘德然:“哎呀,瀚文!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这样我们就可以提前给它下个套!” 何瀚文:“没错,这就叫做请君入瓮!” 刘德然:“好一个请君入瓮!果然诡道也!”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毛里拖毡 何瀚文与刘德然交头接耳的合计了一程,已经是计上心头。不多时,何瀚文已然与刘德然分工完毕:何瀚文负责将随身携带的麻制网兜和粗线制成陷阱套,而刘德然收集一些草叶和干粪等燃物。 说起编织这种精细的小玩意儿,何瀚文那叫一个得心应手。虽然是男人,但是就好比古有巾帼不爱红妆爱武装,今有儿郎善心思机巧座弄堂。何瀚文这打绳结、织绢线、刺花团的本事比他的刀枪功夫强得多,甚至跟他扮猪吃虎的戏精本领一样好。 等刘德然收集引火之物回来的时候,何瀚文已经做好了两只网兜。 刘德然:“瀚文,烧烟之物均已齐备,不过我找了一路也没有发现猎物的踪迹啊!” 何瀚文:“德然莫慌,此非一时所能寻得,你我且徐徐图之。” 刘德然担忧的言道:“哎呀,瀚文,德然本不做希望,然瀚文一言如醍醐灌顶,但吾心甚切,瀚文怎么还徐图之?不如我等分头寻找,若寻得,烧烟为号,再来聚集,何如?” 何瀚文并不是很认同刘德然的主意,同时也在暗暗叫苦,自己怎么就脑子一抽和刘德然这个草包一齐了呢?要是讨论诗文,和刘德然一队倒是不错的选择,但是这打猎,刘德然可就是妥妥的猪队友了——不但没什么作用,还竟出馊主意。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何瀚文现在也没有办法反悔,只能暗自在心里骂自己蠢。何瀚文当时问谁同他来,早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刘备一组,没想到这李逵没来,来了李鬼,刘德然已然应了话,何瀚文也不好嫌弃。因此,何瀚文此时也是后悔万分,他就不应该问谁同我来,而是应该说:“玄德与我一齐可好?” 若是何瀚文如此直接邀请刘备,想来刘备也不会生硬的拒绝,事可成矣! 何瀚文:“德然莫急!你我分道扬镳,浪费时间不说,烧烟为号,则会惊动猎物。德然且看!此处往上,虽然不至禽鸟飞绝,但人踪已灭。德然且看那处兽径!”言罢,何瀚文拉着刘德然,攀上一处坡度较大的土坡,指着一条歪歪扭扭的兽径给刘德然看。 刘德然向何瀚文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有小路斜插而上,隐于嶙峋之后。 刘德然惊喜道:“妙哉!不过吾观此迹,非壮硕类,恐为小兽。” 何瀚文小心的将一小株落叶剥开,然后言道:“德然所言正是,此乃小兽,不外乎兔、貂尔!” 刘德然此刻只盼着先来一个开门红,因此也不顾是什么小兽了,就四下寻找洞口来。何瀚文倒是也不阻拦,只是提醒刘德然不要太过大声,以免打草惊蛇。 刘德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迅速压低了身子,蹑手蹑脚,小心翼翼起来,倒是显得样子有些滑稽。 刘德然:“瀚文!”他压低声音喊道。“这里有一个洞口,你来看看!” 刘德然竟然是先发现了什么,何瀚文快步蹿上山坡,凑到跟前一瞧,果然是个洞口。之所以这样笃定的判断,则是因为何瀚文发现这块石头下面并不是湿冷的,而是比较干燥,洞口的泥土有些向外翻出。 刘德然见何瀚文点头,正要伸手去掏,立刻便被何瀚文伸手打下。“吁!别伸手!”何瀚文赶紧将刘德然的手赶出去,然后抓起一只小树枝,在洞口插了一下,带起一小撮泥土。 刘德然恐怕有失,也知道自己冒失了,便不做声,仔细的看着何瀚文一通操作。 刘德然:“如何?” 何瀚文将小树枝上的泥土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有些腥臊味儿,然后说道:“不像是兔子,德然,你闻闻?”言罢,便将小木棍举到刘德然跟前。 刘德然没等小木棍凑近,便闻到一股子腥臊之气,他被这味道熏的有点恶心,赶紧挥挥手,将树枝拨开,言道:“此味深大,不知是何物也!” 何瀚文也判断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小动物,但他猜测可能是某种貂鼠或者黄鼠狼,但他不敢确定。“要是李凊也在就好了。”他想。 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李凊这个时节已经到了犯困的时候,她此时此刻,正麻麻赖赖的蜷缩在何瀚文的胡床上睡大头觉呢!说起来,其实李凊只不过是嫌弃何瀚文要出去打猎的话定然身上出一身臭汗罢了,要说犯困的时节,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哪有不犯困的季节?无非是李凊懒癌发作了,她宁可披着何瀚文的鹿皮毯子,假装自己是一滩液体。 何瀚文和刘德然已经将这一整片山坡都巡查过了,总共发现了3个洞口,而在这些洞口的泥土处,何瀚文和刘德然都发现了那种腥臊之气。最终,何瀚文和刘德然堵住了山后的一个洞口,然后将正面那个洞口用网兜罩住,然后在侧后方的洞口处堆满了枯叶和一些干牛粪,正准备引火,忽然见一山鸡从枝头飞过,落在不远处的一株老木上。 “瀚文!快瞧!山雉。”言罢,举弓便射。何瀚文早就料到刘德然的射术恐怕水的一批,果不其然,刘德然仓促一击,非但没能射中目标,反而让那春羽雉弃了嘴中树种,快速奔跑起来,借着树杈的掩护,快速交替扑棱翅膀,竟然低空飞翔起来。 何瀚文早在刘德然搭弓的时候也准备好了弓箭,但是却没有贸然射出。刘德然见自己一击不中,甚是懊恼,想要催促何瀚文,却又怕打扰了,一副急不可耐却欲言又止的样子。 何瀚文前世虽然玩过射箭,但那种复合弓和汉朝的弓箭是十分不同的。何瀚文来到东汉末年,他料定在这个动荡的年代,没有好武艺傍身一定是寸步难行,便也苦练武艺。 不过何瀚文这样鸡贼的家伙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去练上一身膀大腰圆呢?他还是觉得打黑枪舒服又安全,因此,练习射箭,不仅能够增长臂力,还能够做个神射手,在后方放放冷箭,岂不快哉? 因此,何瀚文从小便练习射艺,最终练得一手好箭术,就连何进也曾夸奖过何瀚文箭术——这是何进为数不多的在公共场合对他大加赞赏而对何咸大为恼火的一件事,何咸射箭简直就是糟透了,何进甚至形容何咸的箭术简直是一场灾难。 何咸对此虽然不忿,但终究没什么好说的,他确实是不行,而且是毫无希望的不行。就是来了个寻常百姓,若要评判一番,也断然不会认为何咸的箭术是什么亢奋表演。但何咸也暗自腹诽,他将何瀚文的高明箭术全然当做了是其手臂长,腿脚短的难堪身材带来的所谓一点点便利,并将何瀚文为之付出的几年如一日的苦练和手指上磨掉的皮和老茧忽略干净。 只见何瀚文气定神闲,眼看着那山鸡便要飞走。突然,随着一口浊气吐出,何瀚文松开弓弦。那用胶漆粘好翎毛的箭矢就像是一道白光飞驰而出,命中了! 刘德然一边拍手叫好,一边赶紧跑到那山鸡栽倒的地方,将它捡回来。只见何瀚文那一箭直接洞穿山鸡的脖子,将其狠狠地钉在树干上,山鸡最漂亮的头冠和尾羽丝毫没有受损。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分炙击节 刘德然:“瀚文!你可真厉害!”虽然不是自己射中,但是何瀚文此刻与刘德然同为一队,所猎之物自然在明面上算是共同所得。 刘德然小心的拎着那山雉的脖子,然后小心的交到何瀚文手里——能猎此物全是何瀚文功劳,他自然有权利全权处理猎物。 何瀚文却不会这样小气,因此他没有接,而是将刘德然的手按下来,言道:“得然,汝且收下吧!” 刘德然再羡慕,也不会这样不懂得做人的道理因此他也推搡一番,言道:“不可,瀚文,能猎此物,全凭瀚文神射,得然岂可贪一物而全去瀚文之神勇?快快收下!且此射非瀚文不能出,得然冒领,非但不能长得然威风,反遭人耻笑矣!” 何瀚文见刘德然推辞,也不再推让,欣然收下,然后言道:“如此也罢,若后面捉了小兽,得然可不要推辞。” 刘德然欣然称是。 何瀚文:“话不多说,得然,汝来烧烟,吾且立与石上,但看那兽如何,若钻入套中,得之;若挣脱了,吾便射之!” 刘德然:“好。” 言罢,便取出火折,点燃草叶,辅以袖摆扇之。少倾,便听洞中摩挲,有兽盘还。声行渐远,只见一肥硕的长尾黄鼬窜行而出。 刘德然大喊道:“来了!”一边喊,一边冲着这边就跑过来。只见何瀚文早就将弓箭准备好,但是却迟迟没有放出。 刘德然看的那个着急啊,他一面加快了脚步,一面有点失去平衡的急切说道:“瀚文!休叫跑了!射之!” 何瀚文听了反而摇摇头,将弓箭放下了。 刘德然看着那长尾黄鼬猛然快要冲出网兜陷阱了,何瀚文却将弓箭放下了,顿时脚下一仄歪,摔在地上,擦破了手臂,却又挣扎着做起来,手脚并用的去扶旁边的石头。 何瀚文见了,赶紧安慰刘德然喊道:“跑不了!” 正说着,那黄色闪电一般的身影猛地向前一窜,也不知是慌不择路还是被烟熏得四下迷途,那长尾黄鼬一个猛子扎进网兜套子里面去。 “太好了!”刘德然兴奋的用手掌拍了一下旁边的巨石,似乎全然感受不到猛击巨石带来的疼痛。 不过那长尾黄鼬却也没有坐以待毙,只见它的爪子胡乱的在网兜细密的缝隙中挣扎,想要夺路而逃。然而,这只不过是它一厢情愿罢了,何瀚文设计的这种套子有一个特别的绳结,它是一个活扣。不过这个活扣并不会成为猎物脱逃的砝码,反而是它们陷入泥沼的关键。 随着长尾黄鼬的挣扎,那网兜一下一下的下坠。而这网兜设计的也不深,长尾黄鼬的半个屁股和右后脚全部都露在外面。 网兜的入口正好系在长尾黄鼬腰间,而它越是挣扎,网兜下坠的便越厉害,网兜越是下坠,兜口就收的越紧。最终,竟然是将那长尾黄鼬死死地困住,任凭它挣扎,前进,后腿,都没有办法挣脱丝毫。 刘德然看的是瞠目结舌,他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机巧的设计,一时间竟然是看的有点呆住了。 何瀚文见结局已定,便将弓箭在身后背好,扶着巨石从高处滑下来。它先是小心的打开一只竹篓,然后掏出早就已经准备好,浸过水的麻绳,三下五除二,将那长尾黄鼬后腿捆了个结实,将套子打开,又捆好前腿,一股脑的扔进竹篓里面去。 何瀚文:“此时不来,更待何时?得然,这畜生你可得收下!” 刘德然这才反应过来,先是称赞,然后又道谢,最后欣喜的将竹篓背起来。 刘德然:“瀚文,此物甚妙!一时间竟看的吾恍惚了。” 何瀚文笑而不语,不过此时他的内心立刻戏精上身,却又一脸平淡,高深莫测的享受着刘德然的彩虹屁。 ※※※ “纵马飞驰何人能挡?千古乐之章; 血染银盔烟雨苍茫,骁勇战无双! 今朝烈火花同葬, 尘土飞扬梦一场, 看我力拔山兮,射虎在当阳!” 何瀚文和刘德然此刻早已经与公孙瓒汇合并到达了约定的地点,只等着刘备和卢植归来,分享今日的收获。 公孙瓒不愧英武过人,他打到的猎物全部都是体型巨大的野兽,其中不乏一只白额大虫,更有两只强壮的山豚。不过若说是比较猎物的数量,何瀚文和刘德然也丝毫不落下风,除了那长尾黄鼬和射杀的山雉之外,更有竹鼠一窝,大雁两头更兼一筐山雉蛋。 何瀚文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开一开荤,于是指使刘德然拾柴,又请公孙瓒将山豚剥皮抽筋,自己则摆弄起锅灶来。 战国时期,《孟子》有云:君子远庖厨。 然而,何瀚文却不以为然。从孟子的角度,他自然是希望齐宣王可以舍弃掉“霸道”,而施行所谓的“仁政”。然而,何瀚文打心眼里瞧不上这种思想。在他看来,无论采用什么样的手段,目的无非都是愚弄百姓罢了。 凭借着武力和军队去强硬的一统霸业也好,在妥协中达成共存也罢,无非都是帝王之术。何瀚文认为评价一个人的功绩,单单从一方面去定性是非常狭隘的。真正高明的领导者,向来是在合适的时机采用合适的手段。如果因为一种思想而禁锢住了自己本身的性格,那么才能便得不到发挥。 况且,人都是灰色的。人有三观不合,有友好与争吵,无非只是立场不同罢了,而究其根本,则是利益的冲突。何瀚文从来不会拥有那些所谓的道德洁癖,在他看来,只要这件事情能去做,那么便去做好了。他的豁达则全部都表现在“谁愿意说什么,说便是了。” 只要自己有力量在身,那么任何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如果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问题,那么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自己的力量还不够。 当然,何瀚文所认为的力量,从来不是狭隘的力量。金钱,地位,容貌,势力,等等。所以一切的资源,都是一种潜在的力量,而他本身需要去驾驭的,无非只是怎样去使用它罢了。 就像现在,他只想好好地饱餐一顿,顺便秀一秀自己的现代烹饪技巧——他对于这个时代的粗茶淡饭,可是早就受够了。 “什么君子远庖厨,放屁。老子今天非要吃这一口。”他如此念叨着。 因此,他一边将锅灶烧的热气直冒,一边又即兴唱起歌来。 公孙瓒和刘德然虽然听不懂他唱的歌词,但是也觉得词句之间仿佛有韵律,便也只当做是这个少年天才的疯癫之举。 天才往往都有点小毛病,无伤大雅。不过在天才眼中,可不这么认为,他们往往自得其乐,还肆意的嘲笑着蠢货们的郁郁寡欢呢! 公孙瓒的剥皮抽筋还没结束,就见刘备和卢植远远的来了。 何瀚文此刻只惦记着肉,他虽然看见二人打马而来,却也突然打算放肆一把,不予理会了。 “接着奏乐,接着舞。”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小声对他说,他也是这样做的,一边煮沸汤汁,一边将勺子敲击在锅灶边缘,便要分炙而击节。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饕餮飨宴 锅子里散发的浓郁香气好像袅袅炊烟,渐渐地飘远了,而刘备所牵的那些猎狗也因为公孙瓒屠宰的那些野猪的血腥味儿躁动不安的狂吠起来。 刘备:“真香啊!瀚文如何烹之?”刘备和卢植早已入席,此刻正随意的聊着今天的收获。 何瀚文:“玄德兄,老师,瀚文有独特的烹饪方法,与寻常之物皆不相同。瀚文自小修习药经,认识诸多奇花异草。这些草木,有些仅仅只能亵玩尔,然也有可入药者,或能食之。”何瀚文一边将一些保存在竹筒中的粉末撒入锅子中,一边一下一下的顺时针搅拌。 卢植:“此间有否?锅中异香乃何物所致?”卢植也颇有兴趣。 何瀚文见卢植也有所疑问,公孙瓒又没有完全处理好野猪肉,便娓娓道来:“然也。此桶内粉末乃一味草药研磨而成。药经上并没有记载这种草药,瀚文也是偶然所得,经历四个月,才培育成功。瀚文谓之曰“流云”。流云喜阴却性热,外形似麦穗,穗子却是奶白色。流云直接入口有苦涩感,但若剥去外壳,只取内核研磨成粉,再辅大火烹煮,则有奇异香味。” 说完,何瀚文便指了指旁边的那个竹筒,刘德然立刻上前捧起,然后挨个的送给卢植、刘备和公孙瓒看了。 刘备兴趣不大——他只是关心味道,但是卢植看起来兴趣颇高,不但取出一些,用手指沾了一点,仔细研究,又问了许多这种植物的特征,然后问道:“瀚文有意修药经否?” 何瀚文回答道:“非有此意,此乃瀚文消遣也。” 卢植听了若有所思,然后问道:“此药如何施症?” 何瀚文答之曰:“取流云少许,与金银花,黄连并用,可去湿症;烘烤祛除水分后磨碎,再用驴皮熬煮成胶,干敷于疮口处,可加速伤口愈合且不必担心生浓;与热汤一齐服下,可去风寒,更能缓解头风。” 卢植听了何瀚文一一道来,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言道:“瀚文有空,可作一书,谓之曰“珍草奇异录”,何如?” 何瀚文听了立刻将勺子丢在锅里,规规矩矩的行礼,然后言道:“瀚文定作此书!” 卢植:“可送来我处一观。” 何瀚文:“带书成,定送与老师雅正。” 又聊了些许时间,公孙瓒终于将野猪剥皮抽筋,内脏和各个部分的肉全部都分割完毕。何瀚文挑选了排骨,洗刷干净,拎出血水,然后倒出黄酒,涂抹均匀,最后丢入锅子里。 当排骨入水没多久,锅中立刻气泡翻腾。何瀚文将不要的内脏丢给猎狗,然后精心挑选了品相完整的,从中间剖开,又抹上盐巴腌制。锅子已经沸腾,一些腌臜之物立刻浮出水面,顺着何瀚文搅动的旋涡旋转。何瀚文从相反的方向顺着边沿将它们小心的撇出去,然后盖上锅盖,只等烹透。 在搞定了煮制的食物之后,又立刻点起一队火,又搬来一块洗刷干净的山石,架在火上面烤。 众人没见过这样的烹饪方式,于是纷纷发问。何瀚文也不解释,只说静观其变即可。 只见他将里脊肉和五花肉切成薄片,然后用水蒿捆成一片,撒上盐巴,往石头上一贴。 柴火烧得石头噼啪作响,石头上面的烤肉也滋滋的冒油。由于五花肉在下面,那些油脂则顺着石头流下来,不时地滴落到火焰中,火丛立刻射出一道道火苗,舔·舐·着表面的里脊肉。 不一会儿,何瀚文便熄了火。它用小刀仔细的将粘在石头上面的肉挂下来,被烤焦的部分则正好留在了石头表面,而其余的部分,已经和上面的里脊肉完全融合在一起。 不知道是被烤肉的香味吸引还是经过了一整天的饥肠辘辘,或许两者兼有之。所有的人在得到自己的部分后,都全然顾不得许多了,大快朵颐起来。 公孙瓒一边吃肉一边赞美道:“妙不可言!瀚文总是让人充满惊喜。爽快!” 刘德然也在一旁帮腔:“让人食指大动啊!” 刘备:“备附议。” 至于卢植,则自恃身份,没有说话,但看样子,也是颇为满意。 酒还没尽,肉却吃光了。不过此时大锅里面的食物也已经烹饪完毕,何瀚文给所有人都盛了一大碗肉汤,又将排骨装盘,送至各人处。 何瀚文:“此汤暖胃去腻,诸君可先饮。” 肉汤有些烫嘴,公孙瓒只先吸溜了一小口,但入口品位过之后,便大口大口的喝起来,一点也顾不得烫了。刘备看了哈哈大笑,起身又给他盛了一碗。 何瀚文自从出了洛阳,一路奔波,基本都是在啃干粮。当时正值饥荒,各地受灾,有粮食吃就不错了,哪有热饭可果腹?至于来到涿州落脚,又没有几日,因此今日一番大快朵颐,那是好不带劲,于是又唱起一些乐府诗篇来,刘备和刘德然帮着打拍子,众人皆醉。 ※※※ 何瀚文辞别卢植、公孙瓒、刘德然、刘备等人后,回到何府已经是第二日的几乎正午了。 不过还没进门,何瀚文就看到李凊那卓越的身影从门垭上下坠,三窜两跳攀上何瀚文的头顶。何瀚文已经在卢植处更换过猎装,此刻身上倒是没有酒气。他轻轻地将李凊从头顶摘下来,放到怀里,才见大牛来开门。 小竹:“少爷回来了!” 何瀚文:“嗯,已归,大牛,此次出猎,收获颇丰,汝懂鞣制皮革否?” 大牛称是,何瀚文便吩咐他去处理,又吩咐他小心处理那些美丽的尾羽,然后给同学老师送去,才入府内。 小竹:“少爷,有青天楼使者正在正堂,已经等候多时了。” 何瀚文:“哦?有趣,与我同去查看。” 小竹在前面引路,不多时来到正堂,但看一干瘦男人座于宾客席位上。 何瀚文也入席,然后跟使者客套攀谈起来,才知道使者来意。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四面楚歌 何瀚文与那使者相谈甚欢,却只是表面样子,暗地里面带着8分提防,1分警惕,剩下1分皮笑肉不笑。 何瀚文:“小竹,酒来。”他吩咐道。 小竹虽然身份已经与以往不同,但是出身大门的教养却让她懂得规矩,因此很小心的立在堂外伺候着,不许任何人向堂内窥探。此时听闻何瀚文吩咐,立刻将酒水和点心端进来,好好地放在两人之间的案桌上,然后轻轻地退出去。 何瀚文抓起酒杯,也不管那青天楼使者,自己饮起来,然后将酒樽放下,言道:“先生此来何意,不妨直说如何?” 对于青天楼的人,何瀚文大抵是不太看得起的,却也不好直接将人赶出去,便冷脸相对。 那青天楼使者也不在意,学着何瀚文的样子举起酒樽一饮而尽,也不答话,何瀚文更不高兴了,却依然忍耐着没有发作——穿越前的社会经验告诉他:在搞清楚事情之前,最好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否则八成要后悔。 因此,何瀚文便停下来,盯着那使者看——他甚至还不清楚对面的青天楼使者姓甚名谁。 只见那使者一边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鼓鼓囊囊的,毫无礼节,然后言道:“公子欲成大事,何以不能容物?” 何瀚文不怒反笑,却是气到了极点:“先生说笑了,瀚文如何不能容物?” 那青天楼使者便将嘴里的点心一口吞下,然后仿佛抽丝剥茧一般将何瀚文的心理活动准确的指出:“公子门庭今日有宵小反复,故此公子心烦意乱却又有一半忌惮。公子多才,却也多疑。公子本对我青天楼并无太多好感,毕竟我们当家喜欢两面下注——而公子只喜欢做确定的事。公孙先生曾对公子有一番评价:何瀚文,虎狼也。与之谋皮,乃火中取栗,非有非常人之所不能者不能成之。然何瀚文此人极度厌恶风险,并不喜欢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此人虽有大才,可成一治世能臣,然则在此乱世,却难成霸业。以何瀚文之才,偏安一隅易之,开疆扩土却难如蜀道,好似登天。” 青天楼使者稍感偶感舌燥,便端起酒樽准备再饮,却见杯中无酒。 何瀚文听了使者的话,面露凝重,见使者口渴,便又呼唤小竹:“小竹,斟酒来!” 小竹听了主子呼唤,立刻端来一桶热酒,立在使者身边,小心把盏。 何瀚文:“先生请继续说。”他言道。 那使者也不在意,欣然笑纳,然后继续言道:“公子自视甚高,瞧不起青天楼的买卖也属人之常情。再加上在下突兀来访,又激起公子戒备心态,恐怕才有此番行为。” 何瀚文听了立刻击掌而立,言道:“先生字字珠玑,瀚文听之如醍醐灌醒,敢问先生姓名?” 何瀚文刚作揖要拜,便见堂中一阵风起,一物如闪电一般向那青天楼使者袭来。 那使者大惊失色,顿时化为一阵红色烟雾,身影却从大堂的墙边浮现出来。 何瀚文也吃惊不小,往屏风处看去,只见一大洞,内里却不知是何物,但他冥冥之中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李凊!是你吗?”何瀚文尝试着呼叫。 只见屏风后转出一庞大的身形,正是李凊妖身。只见她背部的毛发直立着,四足下燃烧着火焰,尾巴高高的立起,对着那青天楼使者龇牙咧嘴,怒目而视。 李凊:“蠢家伙,快跑!”她说道。 何瀚文正疑惑李凊举动,却立刻又回过味来,立刻飞速后退,然后言道:“此妖乎?” 李凊叫到:“然也!喵老远就闻到她身上的味儿了。哼!贱人!意欲何为?如实招来!汝欲害瀚文性命否?谁指使汝的!瀚文乃我雾灵山天一门人,岂敢加害!” 那使者见李凊妖身,也立刻显出自己本来面目,却是一同样全身红色的妖狐。何瀚文仔细看去,见其有两只尾巴,再看其面容,却险些心神失守。 李凊发觉何瀚文不对劲的地方,立刻一尾巴抽到何瀚文脸上,直抽的何瀚文嘴唇发肿。 李凊:“蠢家伙,贱人乃狐妖,莫要看其面孔!” 何瀚文抱怨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也太狠了!不过你先别急,吾看此狐并无加害之意。” 那狐妖听何瀚文此言,便立刻解释道:“姑娘且收了神通吧!正如公子所言,妾并无恶意。” 李凊:“贱人还敢胡言?若是无恶意,何必伪装?” 那妖狐赶紧解释道:“姑娘且听妾一言!妾并不知公子对妖是何态度,因此伪装也乃谨慎常情!况且妾身若有意加害公子,早已动手了,何必等到姑娘赶来?妾岂不是作茧自缚?” 何瀚文听了言道:“李凊,且先收了妖身吧!你看小竹都吓坏了,没事儿的。这位姑娘,不如先收了神通如何?” 何瀚文说完,过去将跌坐在地上的小竹扶起来,好生一番安慰,李凊见了却有些生气,却也信了何瀚文的判断。因此收了妖身,变为人形。 见李凊收了神通,那妖狐周身也灵光闪过,一绝美温柔女子立于堂中,然后见礼,言道:“公子可称妾“红娘”,红娘见过公子!” 何瀚文却不敢再看她的脸,低着头说道:“姑娘不必多礼,请入席一言。” 小竹此刻将何瀚文扶到座位上,取出一块手帕,小心的清理何瀚文被李凊的尾巴抽肿的嘴巴——她心疼的要命。 李凊见何瀚文和小竹卿卿我我,立刻心里好像是打翻了醋坛子,于是风风火火的跑过去,一把从小竹手里夺过手绢,给何瀚文清理起来,引得小竹对李凊怒目而视,红娘见了直用手中扇面掩面而笑。 李凊:“蠢家伙!不许笑!你干嘛低着头?” 何瀚文:“不是你让我别看她的脸么?” 李凊:“她早就收了神通了,你现在可以看她的脸。。。算了,你还是低着头吧,你这个蠢家伙,又矮又丑,怎么身边这么多女人呢?” 何瀚文:“我哪知道啊!你问我,我问谁去?好了,小竹,你先休息一会儿。红娘姑娘,既如此,不如开门见山?” 红娘:“如此也好,公子,红娘只是受兄长之托,来提醒公子一件事。” 何瀚文:“何事?” 红娘:“最近不少人都盯上了公子,公子邯郸所为,似乎有些高调了。这里是一份对于公子有恶意的势力的名单,其中有些也只是猜测,未经证实。能瞒过青天楼的眼线,想来也是不亚于青天楼的势力。” 何瀚文面色深沉的接过那一卷竹简,展开来看着上面的字迹,眉毛渐渐地拧在一起。 何瀚文:“四面楚歌啊!” 红娘:“正是如此。”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李凊对于这一份名单并不感兴趣,或者说,实际上她对于这些世俗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当然,她所感兴趣的是同为妖的红娘,因此当何瀚文和红娘在对着这份竹简讨论的时候,李凊的眼光更多的是聚焦在红娘的身上。 李凊仔细打量着这个狐妖,她发现红娘的妖力非常收敛,她妖力的层次很高。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妖力却非常稀少,这将极大的减弱她的生存能力。 红娘不是没感觉到李凊的注视,但何瀚文、李凊为屋中人,而她红娘为座上宾,总不好无礼——虽然李凊这等举动也并不合规矩。 红娘突然觉得李凊的目光扎在身上,十分难受,于是她抬头看去,只见李凊的双眼已经变为竖瞳,于是她不小心大幅度的向后一闪,何瀚文这才注意到红娘的不自在。 何瀚文问道:“何事?” 红娘整理了一下仪态,然后言道:“妾被姑娘看的有些不自在,失礼了。” 何瀚文这么一听,便往李凊处看去,见李凊果然目不转睛的盯着看,便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言道:“这样不礼貌。” 李凊却不理他,只言道:“汝受过伤。”虽是问句式,却非常肯定。 红娘惊讶道:“姑娘如何得知?” 李凊:“你的妖力不正常,力量层次很高,但妖力的量太微小了,刚才你将妖力释放出来之后,有那么一瞬间,你身上的妖力反应完全消失了,你就像个普通人一样——除了你身上的味道,虽然你用了香料来遮盖,但还是味道很重。” 红娘:“姑娘如何不认为是我神莹内敛,收放自如呢?” 李凊:“要不是怕伤了瀚文,我刚刚那一击你早死了,岂能被你躲开?” 红娘:“姑娘修行颇高,又从暗处偷袭,如何让人发现。” 李凊:“哼,这便是本姑娘断定你没有达到神莹内敛的层次的原因。” 红娘:“请姑娘指教。” 李凊:“到达了那个层次的妖或者仙,偷袭对它们是无效的。我听师父说过,一旦到达了那个层次,妖力或者仙力便会自主运转,它会自由的充斥着周身四周,并代替感官去感知世界。因此,你觉得这样的大能,会发现不了那种恶意的注视或者杀气么?” 红娘:“原来如此,正如姑娘所说,妾身确实因故受伤不轻,已经很多年了,不知道此生是否还有恢复之可能。” 何瀚文听了,感觉这之中似乎能够促成一项合作,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因此提议道:“好了,李凊,这是红娘的事情,我们不便过多的介入,姑娘在青天楼地位不低吧?” 红娘回答道:“正如公子所想。” 何瀚文心里主意已定,然后言道:“姑娘,瀚文有一计,不知姑娘有兴趣否?” 红娘:“公子但说无妨。” 何瀚文:“那么瀚文便直说了,请问青天楼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红娘听了狡黠的一笑,回答道:“兄长所言不虚,公子是聪明人,这里妾身斗胆问一句,公子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何瀚文赶忙摆摆手,回答道:“瀚文小小心思,不值一提,长孙无忧先生才是大智慧的人。要说想要什么的话,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吧。” 红娘掩面一笑,然后一杯酒饮下,言道:“公子这个要求可不低啊,不过青天楼的想法和公子倒是不谋而合。也跟公子实话实说,青天楼的妖不少,但大多都是像妾身这样有伤在身或者本身便不愿争斗的,我们只不过想活着罢了。” 何瀚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我一样,门阀世家一样,同案会和浮生堂更是如此,不过我想不通,十三吉祥为什么这么关注我呢?” 说到这里,李凊突然出声说道:“十三吉祥目标不是你,看来他们嗅到味儿了。” 红娘和何瀚文看向李凊的方向,同时疑惑道:“怎么?” 李凊不语。 何瀚文突然明白了,但他并不是特别确定,只是试探的问道:“难道,冲着天一门。。。不,他们是冲着“龙破”来的!” 李凊点了点头,红娘心下疑惑,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事,只好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剑邪带走的那把宝剑“龙破”否?那宝剑在公子这里?” 何瀚文摇摇头,解释道:“非也,但“龙破”在雾灵山。” 红娘惊道:“莫非。。。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看来传言不虚,出尘道长,真是剑邪?” 李凊:“姑娘就不要掺和这里面的事情了,天一门自己会解决这个问题的。蠢家伙,喵乏了,你自己和她谈吧。”说完,李凊变成小猫的样子,四脚着地,后脚一发力,三两下蹿上房梁,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何瀚文:“随她去吧,姑娘给长孙先生和哥舒掌门带个话,瀚文愿意结成联盟,若有所需,只要不违背大义,尽管开口,不过相应的,青天楼可得帮着处理一下同案会和浮生堂的鼠辈。毕竟瀚文可不想现在就得罪了这两个。这对青天楼也是有好处的,青天楼在明,瀚文在暗,才好行事,从中取利。再者,今后的情报还要拜托青天楼了。” 红娘满口答应,言道:“公子的话妾身一定带给兄长和掌门,同案会和浮生堂的人青天楼自当之,公子大可放心。” 何瀚文:“如此便好,不过有言在先,瀚文在明面上不会和同案会翻脸,他们在天子身侧势力太大,不过这个浮生堂嘛,其实并不难对付。” 红娘:“正是如此,浮生堂精于暗杀,但想必何公子还没必要被他们针对,他们顶多打探消息。因为暗杀公子您不能给他们带来任何好处,他们毕竟是职业的杀手集团,没有利益的暗杀是不值得的。” 何瀚文:“没错,因此我们只需要提防十三吉祥的疯子就可以了,不过这个“青衣帮”是个什么势力,有情报么?”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次子令色巧成书,纵横捭阖从此始 红娘见何瀚文有次一问,立刻便明白何瀚文所想——这是准备拔除隐患了,于是便将这个“青衣帮”的情况和盘托出,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说与何瀚文听。 原来这“青衣帮”乃是本地势力,其首领唤做左岑,上党人士,早年也做过小官,后因醉酒,与人大打出手,竟杀死7人,被官府通缉,夺路而逃,流亡至此,落草为寇。 左岑落草,聚拢数十人于百花山,打家劫舍为生,本不足为惧,奈何后得幽州望族丁家所支持,给与粮草与人手,其势力竟然逐渐庞大,不消6年,便有人手800余人,其眼线遍布涿郡,专与幽州刘家作对。 何瀚文问其曰:“莫非王凯王安阳、刘虞刘伯安家否?” 红娘答曰:“正是如此。” 何瀚文不解:“吾本姓何,他王、刘两家之事,与我何干?何故使小人行径,鬼鬼祟祟,与我不便?” 红娘又说:“恐公子新到,或为拉拢,或为。。。灭杀?” 何瀚文大怒而立,抽出腰间匕首,狠狠地往案桌上一插,只见匕首锋锐入案三分,其根尽没,喊道:“竖子!欺我太甚!我不去找他的麻烦,本想和气生财,谁想竟先到我府上打探来了,吾誓杀此贼!” 红娘:“公子息怒,此事还需谨慎商议。” 何瀚文听了点点头,便言道:“不如修书一封,与刘家结好。刘虞在明,我何瀚文在暗。左岑此人,断留不得,除去此人,既去我心腹大患,自此,周身可安枕无忧了。” 红娘答曰:“如此对公子而言甚妙,也不需我青天楼出面。” 何瀚文刚要兴冲冲的唤来仆役准备白娟,却又摇头叹气道:“可惜瀚文并未向刘家呈递拜帖,如此突兀去书,恐不能取信。” 红娘却笑道:“这有何难?涿县外有一名士,称致远先生。其广结善缘,又擅做檄文,得不少望族人士结交。青天楼正与那致远先生有旧,公子不妨去其居所拜见,此事成矣。” 何瀚文大喜,便说:“若姑娘肯引荐,此事成矣!择日不如撞日,我即刻前往,何如?” 红娘却说:“今日非吉日,后日大吉,可一同前往。” 何瀚文欣然允之,请红娘在府上小住,便提前修书。 书曰: 瀚文顿首,敬拜刘公。瀚文定居于涿郡,早闻刘公仁德,心驰神往。然课业繁重,卢博士悉心教导,瀚文不敢放松,竟不能抽身拜见刘公,实感惭愧。 瀚文父何进乃当朝将军,一心忠于汉室。早闻刘公亦忠义人士,有心匡扶汉室,瀚文敬之。 未至幽州,便闻王安阳似有反心,瀚文不曾相信。然瀚文人至涿郡,见“青衣帮”劫掠百姓,所到之处,无不哀嚎遍野。左岑纵容手下烧杀抢掠,岂不将天子放在眼中,瀚文欲图之,又恐王凯那厮从中作梗。 王凯弄权,藐视天子,左岑为其鹰犬。若放任自流,便如如鲠在喉。王凯势大,但不足为惧。若除左岑,则王凯便如猛虎拔牙,青龙去尾,早为瓮中之鳖,冢中枯骨。 此为匡扶汉室,效忠朝廷之大事。瀚文愿与刘公互为犄角,刘公在明,牵扯贼子势力,瀚文暗中行事,待到左岑坐蜡,届时王凯如齑粉耳。刘公广布仁德,那时振臂一呼,幽州安定矣!望君思量! 书毕,收入竹筒中,吩咐张博小心收好,又唤来张博堂姐,只见此女早不是当初破衣蔽体之模样,此刻打扮起来,也颇有些望族家伎气质环绕,便点头称小竹调教的不错。然后问道:“如何称呼啊?” 只见张博堂姐礼仪到位,头部微偏,举袖掩其脖颈,答道:“妾身孙氏,拜见公子。” 何瀚文点点头,夸赞道:“谦逊守礼,起来吧。吾有一事,便要汝去,可不要推辞啊。” 孙氏连忙行礼:“但凭公子吩咐。” 何瀚文眯起眼睛,说道:“吾欲使汝为使,去刘备刘玄德与公孙瓒公孙伯圭居所处,请二人并刘德然刘工守今晚来府一叙,何如?” 孙氏闻之,略有惊讶,但张博却扶倒在地上,求道:“公子三思啊!小人堂姐未嫁,恐怕有损名节,此怕是不妥,请公子三思啊!博若有服侍不周之处,任凭公子处置!” 何瀚文早料到如此,但却没想到这孙氏竟然如此镇定,便刮目相看三分,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 他立刻上前扶起张博,又将孙氏请上席座,解释道:“张博啊,汝误会吾了!且听我一言。我欲图大事,便不能引人注意。生此乱世,当小心谨慎。吾自然知道派女眷为使大为不妥,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吾有意组织一只全部由女眷组成的部队,专门打探消息,传递文书,便称为“夜枭”。女眷往往软弱示人,使女眷出面,便遭常人轻看,方便暗中行事,收集情报。” 张博恍然大悟,却忧心忡忡的说:“博也知此为好事,却依然忧心,堂姐未嫁而出使,恐遭人非议。” 何瀚文看向孙氏,问道:“姑娘如何决定?” 孙氏却言道:“妾身与胞弟颠沛流离,苟延残喘于邯郸城外,若非公子搭救,此番性命便没了。公子大恩,没齿难忘,别说名节,就算要妾身即刻死去,若能报答公子万一,妾身也欣然赴死。” 何瀚文击掌而喝:“好!好!好!姑娘胆气非凡,与男子也不遑多让,果然巾帼不让须眉,我何瀚文没看错人!张博、孙氏听令!” 张博与孙氏即刻拜服听宣。 “孙氏忠贞,于何府有功,收为义妹,赐名孙莺,后日待“夜枭”成建,领之!张博为副管领,协助弄潮儿。。。我是说王方王管领,主府中事!” 张博&孙莺:“谢过公子!” 何瀚文便挥挥手,说道:“嗯,下去吧!以后好好做事。吾乏了,叫人送些吃食来。” 二人下去,何瀚文此刻只盼着公孙瓒、刘备、刘德然三人前来,心里琢磨着如何说服三人一同对付王家、左岑和他们的“青衣帮”。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五英杰何府聚一堂 孙莺被小竹带下去,好生梳洗打扮一番,又赐予珠宝头饰,嘱咐一番,便携何瀚文所做手书,往刘备、公孙瓒处去了。 何瀚文唯恐此事不稳,便叫弄潮儿驾车同去,先往公孙瓒府上,再去刘备住处。 至公孙瓒府门前,但看其府邸一派庄严,哼哈二将绘于左右,门口有侍者佩剑而立,孙莺略有胆怯。弄潮儿安置好马车,转圜而来,见其面有惧色,便好言慰之,稍宽其心,乃上前。 但见左右侍者上前一步,手扶佩剑剑柄,做欲出窍之势,喝到:“来者何人?”孙莺更惧,稍退一步。弄潮儿见了,向前一步,以手扶其肩,乃止。 孙莺便对二人一番行礼,递上何瀚文手书。左边侍者接过,见其上印鉴,便叫稍后,令一人把守府门,自己前往报信。 不多时便归,拱手言道:“原来是何府来者,多有怠慢,小姐莫怪,请入!”随后归还手书,与弄潮儿一齐,迎入府内。 公孙瓒府上大小与何瀚文府上差不多规模,孙莺边行边观之,见越过府门,正院全改为演武场,家仆皆精壮,或持刀、枪者,或操戈、戟,更有力士开硬弓射靶,舞大锤演习,不禁赞叹其府上武风之盛。 绕过正院,见公孙瓒早已坐堂中,便行礼拜见,送上手书。 公孙瓒见来者为一女眷,心有不悦,便指示一侍女接过,也不招待,自顾看起来。 孙莺见公孙瓒如此怠慢,也知其中原委,却仍然心内作梗。此番她应何瀚文所遣,不想因自己受辱而坏何瀚文大事,却又不能平白受此怠慢,只得心下思忖。 公孙瓒观看手书,已经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便随手打发孙莺回去。 孙莺心下计策已定,便没有动作。 公孙瓒便怒言道:“何不速去?” 孙莺见这厮无礼,却不能给自己主子丢脸,便回礼言道:“公子遣妾送上手书,将军却不还书,此当失礼也,妾如何能去?” 公孙瓒本见何瀚文遣女眷为使节,心有轻看,如今又被妇人点破其失礼,更兼恼羞成怒,便拍案而起,喝道:“贱妾也知礼节?瀚文何故遣汝来送手书?此番是他失礼在先!” 这就有些吹毛求疵了。虽然遣女眷为使是为不妥,但女眷为使是一回事,公孙瓒不做回书是另一回事。孙莺便言道:“将军休要动怒,此言差矣!不知可否容妾一言?” 公孙瓒也知道何瀚文恐怕并不是故意羞辱自己,其中必有原因,更兼想起卢植教导,便觉得自己此番所作所为似乎鲁莽了不由得后悔万分。 不过公孙瓒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来,他想:不如就让此女说来,也顺坡下驴,挽回颜面。于是便允:“来人,赐座,汝且说来!” 孙莺见公孙瓒已有悔意,也知其心,便入座言道:“将军,妾乃公子义妹,公子有要事相商,遣旁人来恐不放心,为求稳妥,故遣妾来。且此事事关重大,公子为凸显对将军之诚意,才遣妾来往。” 孙莺只拿出自己身份来,却并未言说公孙瓒无礼之处,算是保全公孙瓒颜面。 公孙瓒听孙莺一言,才恍然大悟,心说瀚文诚不欺我,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故起身行礼,言道:“怠慢小姐,乃瓒之罪,望小姐不要见怪,更请问小姐芳名?” 孙莺便说:“将军切勿如此,妾如何敢当之。妾年二九,名孙莺,公子赐之。” 公孙瓒便说:“瀚文乃吾兄弟,故方才望礼,瓒这就做回书一封,望小姐妥善带回。” 孙莺乃应。见公孙瓒立刻着人送来竹简笔墨,仔细写来,交与孙莺,更兼应此邀约,今晚必往,孙莺乃出。 从公孙瓒府上出来,弄潮儿又驾车送孙莺往刘备处。 刘备和刘德然住的很近,但刘德然家中尚有宅邸,刘备却家徒四壁,只草庐两间,孙莺入时正见刘备于草庐前舞剑,备母于庐间织席。 刘备见孙莺入,立刻弃剑相迎。孙莺照样送上手书,刘备还礼收之,却面露难色,言道:“怠慢小姐了,备家贫,实无好物招待,请小姐不要责怪。” 孙莺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只觉得刘备待人亲切且有礼,丝毫没有因其女眷身份而鄙夷之,故言道:“先生不必如此,妾与先生相谈甚欢,丝毫未觉怠慢。” 刘备大喜,便言道:“小姐且少歇,吾自写手书,还于瀚文。”写毕,交与孙莺,又亲送其往刘德然宅邸,一齐言说,共赴何瀚文家宴。 ※※※ 公孙瓒:“瀚文,来来来!”公孙瓒舀起一勺热酒,给何瀚文满上。何瀚文接过,饮了一口,然后言道:“兄有何疑问,不如名言?” 公孙瓒见何瀚文点破,便问道:“瀚文做的好大事,何时收了个义妹?吾观之比瀚文你还大上许多,还遣为侍者,有何深意?” 何瀚文听了哈哈大笑,说道:“我还以为何事,原来兄为此来!满饮此杯,且听瀚文细说来!”说完,递给公孙瓒一杯酒,公孙瓒接过,却只小啜一口,便把酒杯放下。 何瀚文也不在意,于是娓娓道来:“几位兄长,瀚文生此乱世,只不过自保也。然无论是用兵还是用计,信息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岂不闻兵马未动而粮草先行?情报于瀚文,正如粮草于行军一样重要。瀚文之所以用女眷便是想要以此来打探消息。女子总被轻看,故不像男子那样被人防范,所以才能打探出一些隐秘情报,而这,恰恰是我所需要的。瀚文有意组织一只特殊的部队,专司打探消息,而孙莺便收为义妹,也好便宜行事。” 众人听了若有所思,却不好言说什么,刘德然和公孙瓒并不太看好,只刘备佩服不已。 何瀚文看到场中气氛有些尴尬,便只好转移话题,只是转移话题的有些生硬和突兀:“不知诸位兄长可知道“青衣帮”么?” 刘德然说道:“瀚文所言莫非是左岑那个“青衣帮”?” 何瀚文嘴角勾起,反问道:“工守还知道别的“青衣帮”否?”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访名士涿州递盟书 何瀚文这一问倒是问的刘德然有些尴尬,因此他只好埋头吃菜。 刘备见席间气氛有些尴尬,便将这个话题轻轻揭过,问道:“瀚文唤我等前来,想必有想法了?” 何瀚文就坡下驴,顺着刘备的话说道:“然也。青衣帮为祸一方,瀚文欲除之。但青衣帮势大,又有幽州望族王家在其背后暗中蛰伏。其众百余人为鹰犬,瀚文势单力孤,若无完备策略,则反被其所害耳!” 公孙瓒听了倒是不以为然,他骄傲的说道:“瀚文莫非怕了?” 何瀚文心想:你公孙瓒身高八尺,孔武有力,上有势力,府有甲兵,自然不怕。我这势单力孤的,哪里能鲁莽行事? 公孙瓒见何瀚文沉默不答,便继续说:“瓒有甲兵,瀚文只需打探消息,得知其据点,瓒领府内勇士冲杀,取左岑反贼人头如探囊取物!” 何瀚文不好说什么,只好给刘备使个眼色——公孙瓒唯独对于刘备和卢植的话还能听得进去几分。 刘备看到何瀚文挤眉弄眼,立刻知道他的意思,便好言相劝道:“伯圭兄,此事需从长计议。兄固然神勇,然人力有时穷,贼众势大,兄能杀十人,却能杀百人否?兄若冲入贼巢穴去,弟固然相信兄能万军之中取左岑人头。然待到兄力竭,岂不失陷于阵中?” 公孙瓒听了也点点头。何瀚文又接着说:“伯圭兄,玄德兄言之有理。且我等若做,便要斩草除根。王安阳其心背离汉室,我等当联合忠臣,上表天子。瀚文听闻刘虞刘公乃汉室宗亲,虽年轻,却一身正气,为官清廉。此诚可联合,共讨王凯。王凯鱼肉百姓,为非作歹,但其身为望族,仅仅依靠我们几个的势力是断然不能与之抗衡的。可让刘公利用家族关系,正面抗衡,我等先剿灭左岑。待到人赃俱获,一齐发难,可除此国贼,是为匡扶汉室,以卫正道!” 众人听了,都言说此计大妙。刘德然却问曰:“我等与刘公皆不相熟识,固然有心除贼,但如何取信?恐不相容也。” 何瀚文早已想到,便将红娘与他所说事情说与大家听,以宽其心:“涿郡县外有一隐士,号致远先生,与各望族交厚,其中便包括刘公家老太爷。今瀚文得一奇女子引荐,可见致远先生。瀚文愿意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致远先生作书于刘老太爷,若能得见,此事可定也!” 公孙瓒:“那我们还等什么?不如就去请致远先生来瀚文府上一叙,何如?” 刘备:“伯圭兄且慢。备也曾听闻致远先生名号,此乃德高望重之人,非亲自上门拜访不可。今天色已晚,兄切莫要着急,礼仪绝不可失。” 何瀚文:“玄德兄所言甚是,今日非吉日。明日大吉,公等不若便于府中小住一晚,等明日一早,梳洗妥当,带上礼品,咱们兄弟四个一齐前去拜访可好?” 公孙瓒这次倒是没什么反对意见,点头答应是了:“便依瀚文所言,权且住下,明日一早拜访致远先生!” 刘备和何瀚文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 翌日,何瀚文,刘备,公孙瓒,刘德然骑马从涿郡何府出发,小竹、红娘于后带着礼品乘车跟随,大牛、张博护卫,只不到半天,便寻得小路,向致远先生隐居之处前进。 小路难行,车不能通,乃止,小竹红娘等女眷下车步行,大牛张博携带礼品,翻过小山,但见一片竹林,曲径通幽,深处仿佛有袅袅炊烟升起,不时也能听到虫鸟鸣叫。 何瀚文指着前方竹林,感叹道:“真隐士也!瀚文若有幸,也想寻得一片地方隐居,便如此而已。” 公孙瓒听了不悦,说道:“瀚文不思建功立业,报效国家,反而想要隐居了?” 何瀚文听出公孙瓒情绪不快,便解释道:“伯圭兄此言差异,非瀚文自夸。若瀚文年至耄耋,还不能匡扶明主平定天下,岂不与碌碌无能之辈相同?” 公孙瓒听闻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瀚文好跋扈啊!建功立业我等岂能落后?不如我们来比一比,十年之后,看我等名望几何?” 何瀚文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并不说话,只边前行边欣赏起这里的景色来。 刘德然见何瀚文沉醉,问道:“瀚文爱竹否?” 何瀚文答道:“然也。工守可知“四君子”一说?” 刘德然不解:“不知,愿闻其详。” 何瀚文当然知道刘德然不知道,这梅兰竹菊四君子一说乃是明代才有的说法,但在三国时期,那些名门望族也是喜欢用竹子来比拟自己风霜高洁的品质,这说白了,就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因此他说道:“有梅、兰、竹、菊者,为四君子。伯圭兄探波傲雪,高洁志士,是为梅也;玄德兄深谷幽香,世上贤达,是为兰也;工守清雅澹泊,谦谦君子,是为竹也;而瀚文,则为菊也!是者梅兰竹菊,实为吾等四人耳!瀚文故以“四君子”言之。” 公孙瓒得意大笑:“瀚文谬赞了!哈哈哈哈。” 至于刘德然和刘备,虽然也乐在其中,却不似公孙瓒这样放浪,而是比较含蓄。 刘备:“瀚文还没说菊为何呢!” 何瀚文言道:“呵呵呵,玄德兄勿怪,瀚文欲为凌霜飘逸,世外隐士也!” 刘备听了暗暗佩服,公孙瓒却未解其意——他并不在乎。 何瀚文也不在乎公孙瓒是不是真的能理解他的心态,目前,他只需要专注于排除青衣帮的势力。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一间茅庐便犹如拨开迷雾,展现在众人面前。只见一白须老者,正在草庐前一具石桌上绘画,边画边歌曰:“ 余家有茅屋,南面种毛竹。 夏日新篁初,绿阳照人裳。 置一小榻中,甚凉!甚凉! 秋冬交换际,取围使屏竹。 竖断其两头,横安以为窗。 白纸以糊之,风和日渐暖。 冻蝇触纸上,冬冬作鼓声。 一片竹影乱,岂非天然图! 凡吾所画竹,得于日光中!”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群雄辩天下兮,浊酒杯 何瀚文听闻前面老者所歌,立刻对刘备说道:“玄德兄,此歌非比寻常,必高人也!定是致远先生,我等速速上前拜访!” 刘备深以为然,又叮嘱公孙瓒万万不可焦躁失礼。公孙瓒也知此人乃高士,严肃面容,整理衣服,跟随而至。 何瀚文唤来红娘,自己打头,至院门处,拱手做礼,报上名号:“先生!晚辈乃何将军次子瀚文,携兄公孙瓒、刘玄德、刘工守拜访致远先生,以求一见!” 说完便躬身立住,只待那老者回话。 然而,那老者不为所动,甚至瞧都没有瞧何瀚文一行人一眼,只是自顾自的在那里作画。 何瀚文见老者不为所动,便又报了一通名号,老者依然充耳不闻。刘备、何瀚文、刘德然扭头眼神交换,也不敢交谈,不知如何是好,公孙瓒却不悦。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何瀚文赶紧小声说:“诸兄勿怪,凡有大才者皆傲骨,我等寻访高人,诚意为先,且稍安勿躁。” 刘备也赞同何瀚文的说法,提醒道:“吾观高人作画,专心致志,我等贸然上前,恐扰雅兴,不如且退。” 何瀚文立刻反应过来,恐怕自己唐突了,便弓着身子向后退去二十步立定。 何瀚文这一距离把控的很好,既不会过于靠近,也没有将众人身影移出老者视线之外。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直到老者将手中画笔放下,何瀚文才又上前。 这草庐小院围墙并不密实,乃竹子做成,院门稍高,以麻绳系之,却并未关闭,半掩示人。何瀚文上前扣门,第三次报上名号,满怀期待的等着老者答话,但却有一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心里也不免有些气愤,却没有发作。 只见那老者起身,何瀚文正要惊喜,却见其往屋中草席去了。老者伸了个懒腰,然后高声吟道:“ 吾家草舍连苑起,有朋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奈何誓拟同生死。 劝君明珠方早归,晚来不是相逢时。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吟诗完毕,居然酣睡起来。 公孙瓒不解其意,刘备则若有所思。 何瀚文倒是听出了这里面的意思,便解释道:“先生诗句所言是说我家虽然破旧且居住在山林之间,但是却紧邻着皇宫,我的朋友们都在天子身边值守。我知道你们诚意十足,但是我也有我的无奈之处。我劝你们带着礼物赶快回去,在这里等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如今幽州的格局已经大致确定了,早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模样。我就像是大鹏鸟一样,只能在天空俯视着这片大地却无力改变什么。这是在下逐客令啊!” 公孙瓒听了大怒,言道:“这老匹夫,我等辛苦前来,却要赶我们走,如此无礼,我等不如回去,剿灭反贼一事,回去再行商议!” 何瀚文听了赶紧安抚道:“伯珪兄千万不要发怒,先生乃有名望之人,就算是不帮我们,也千万不要失口乱言得罪了。” 公孙瓒也只是逞口舌之快,也知道这老先生得罪不起,却也怒气冲冲,兀自生闷气,胸膛不时起伏。刘德然也打了退堂鼓,言道:“不如今日且回去,再做打算?” 何瀚文一时间不能决断,看向刘备。刘备则言道:“瀚文,不如就依照工守所言,我等先行回去,改日再来拜访,备相信只要让致远先生看到我们的诚意,一定可以上前拜见的。” 何瀚文不置可否,言道:“老先生心意已决,恐我等再拜访几次,也不为所动。”他心中也萌生退意。 这时红娘却说道:“公子诚心而来,致远先生不肯相见,妾与先生熟识,公子如今进不得门去,何不问我?” 何瀚文一拍脑门,他倒是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赶紧说道:“哎呀!吾全然忘记了!还请姑娘教我!” 红娘便说道:“致远先生平日最厌恶世俗名号,公子再报门时可略去名号,只说晚辈求见。再者致远先生喜欢与有真才实学的年轻人结交。如今与致远先生交好的人,无一不是在非常年轻的时候就展现出某一方面的才华,日后果然飞黄腾达。公子若能展示自己才学,致远先生定然相见。届时妾再引荐,则事可成矣!” 何瀚文听了恍然大悟,略微沉思便已有主意。只见他拉着公孙瓒、刘备、刘德然三人小声嘱咐一番,便跨入院子,来到致远先生所作之画面前。 众人观之,只见所画正是致远先生的草庐,不过与现实不同的是,画中草庐间四下无人,只草庐房顶站着一只仙鹤,仰首挺胸,作腾云驾雾欲要飞翔形态,其嘴中叼着一只竹节。竹节被斜着切去头尾,切口处光滑强劲,尖端冲着天空而指。再往上方看去,云雾缭绕,影影绰绰看不太真切,但变换角度,则呈现出九州大地的形态,而分割开来,正是天下各州郡。 何瀚文敏锐的抓住了一丝机会,他指着云彩故意大声问道:“兄长们且看,此云似乎天下各州郡样子,若诸君为仙鹤,欲图哪片云彩?” 说完,何瀚文看向刘备。 刘备不言,只轻轻推了一把刘德然,刘德然错愕之间,随便说道:“吾家世居于幽州,我若为仙鹤,便向幽州去是也!” 公孙瓒冷笑一声,讥讽道:“工守所选非英雄也!” 刘德然也不全番惧怕公孙瓒,反问道:“伯圭兄言弟所选非英雄也,弟倒是要看兄长所选!” 公孙瓒指着青、徐、幽、冀四洲言道:“大丈夫如何只图偏安一隅,青州有民,招募为兵,徐州沃土;以为后勤;幽州望族把握,援以为助力;冀州名士何其多,以为谋士。有此四洲,天下归心也!” 何瀚文一听,心想这公孙瓒也不是蠢货,分析的挺到位的。 公孙瓒说完,何瀚文便看刘备方向去,刘备连忙摆摆手,言道:“备怎敢议论天下?” 何瀚文劝道:“只假想尔!” 刘备见不好推脱,便言道:“备若为仙鹤,不图云彩,只在此茅庐中便可。” 刘德然不解的问道:“玄德不欲成功名否?” 刘备言道:“非也!诸位请看,此仙鹤体型较小,其喙短小柔软,乃幼年仙鹤也!我只在此地中,能图房顶,却图不得天。何不逐步青云?非有乘风之力而欲飞天,岂不是连脚下也失去了?不如日夜习练,待到熟练之时,一发而冲天,破云追霄,那时又岂在九州之间?” 何瀚文还未言说,便听草庐间致远先生言道:“真少年英雄也!” 第二卷 阴阳和合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虎视眈眈 何瀚文、公孙瓒、刘德然、刘备一行人从致远先生茅舍回来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 致远先生起初并不愿意招待几人,不过在少年们逐渐展现出各自的高谈阔论之后,这种观念便迅速的改变了。他不但令小童准备饭菜招待众人,还一再挽留几人彻夜长谈。 何瀚文本是个有傲气在身上的,在最初他只不过是想要利用致远先生的身份和名望来达成他的目的,在他的感官中,致远先生不过是个古人,受制于当下社会的结构,再高明又能有什么高见呢? 不过何瀚文终于还是浅薄了,致远先生不但展现出对三国局势准确的判断,还有许多关于社会制度的考虑。他特别提出了一种官僚制度,公孙瓒和刘德然对致远先生的这种理论不是很赞同,但刘备若有所思。至于何瀚文,他真正见识到自己的渺小,并深感这种制度的先进性,那正是九品官人法的一种粗浅的模型。 九品官人法何瀚文是知道的,它最初是由曹操创造雏形,曹操·死后,曹丕采纳陈群的意见设立的。 曹操掌权期间,为了压制门阀士族的浮华风气,便提出了还付乡党,品其名位的政策,其根本是为了要进行中央集权,既要打破名门望族把持朝政的权利,又要依靠他们的势力为国家利益服务。 而致远先生提出的官僚制度正是一种压制清议名士的政策,只不过它还缺少了最根本的核心,而这个核心正是九品中正制之中的中正官。 当致远先生兴致勃勃的向何瀚文介绍这种新官僚制度的时候,何瀚文便明白了致远先生提出这种制度的初衷,并向致远先生提出了一个问题:“如果负责选拔官员的官员本身就失去了公正,那么天子便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判断去选拔选拔官员的官员。且不说每一任统治者是否具有这样的才能,就算是有,难道天子就不会被那些小人和为了利益而来的人所干扰判断么?” 致远先生一时语塞,久不能言。 何瀚文便提出:“需设置“两院”,一院考察门第、血统、品德,二院考察才能,使两院交替互为正负,每年考察功绩。合格者继任,不合格者调任或罢免。继任期最多为五年,五年后正副交替。如此既能依靠门阀士族的声望和势力,又能给真正有才能的人实现抱负的机会。同时,考察官员的部门由统治者或者丞相亲自考察,以保证选拔标准的统一。依照察举制度,各州郡只拥有推荐权,这些被推荐上来的人还必须经过学识或武艺的考试,合格者方能录用。” 致远先生听了拍手称好,并对何瀚文大为看重。临别时,又对众人言道:“瀚文真乃当世宏才,望瀚文匡扶汉室而兴天下!” 何瀚文听了郑重谢过,却小声问道:“依先生之见,若汉室不可兴,又当如何?” 致远先生不语。 ※※※ 有了致远先生的推荐信,何瀚文便像是有了投名状一般可以去刘虞府上拜见而不会吃个闭门羹了。虽然刘虞礼贤下士,但何瀚文身为望族的一份子,这里面的规矩实在是清楚的很。这种氛围并不是一种做派,而是一股风气。 不过何瀚文并不打算与士族对抗,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贸然对抗士族可不是什么聪明做法,一如何瀚文如此惜命而又喜欢搞事情的人,皮笑肉不笑和笑里藏刀用起来那是拿手好戏——只要能够从中得到好处,他可不会在意什么脸皮。 何瀚文如意算盘打的可精明,对付士族,那一项是拉一派打一派,这叫什么,这叫士族与士族争权夺利,就算是失败了,那也不会触犯众怒;他若是真振臂一呼,搞什么寒门崛起,那他可就成了众矢之的。 因此,何瀚文心心念念的推荐信一到手,他立刻就派人打探好了“青衣帮”的情报来。 是的,他没有迫不及待的去刘虞府上拜见,而是首先通过打探情报来制定计划,增加手中的筹码。刘睿人品到底如何,何瀚文不敢去赌,因此,他更希望这是一场交易。而交易,自然手中要有价值才能对等。如今他手里的筹码还太少,因此这绝不是一个适合前去谈判的好时机。 何瀚文正想着应该如何打探情报才能够不打草惊蛇,突然大牛敲响了房门,面见何瀚文,行了个礼然后悄悄地说道:“公子,那宵小又出现了。” 何瀚文正心烦意乱,心思根本没有认真地在听大牛说些什么,便言道:“汝自去,不必问我。” 大牛心思单纯,哪里看得出何瀚文是心烦意乱,转身便要离去,谁想到何瀚文咂过味儿来,赶紧喊道:“等等!大牛,汝刚才说什么?” 大牛不解其意,只得转过身子来拱手言道:“公子,俺是说前几日那“青衣帮”的小贼又来窥探了!” ““青衣帮”的鼠辈又来了?你怎么确定?细细说来!”何瀚文眼前一亮,他觉得这可能是个机会。 大牛回答道:“之前那些人窥探之时,您吩咐莫要打草惊蛇,俺便派人悄悄跟着,不过那人出了城,七拐八绕,便追丢于荒野之中。然而,俺记得那人的身形,今日见对面阁楼上有一人影恍惚,虽然看不太真切,俺却断定就是那人!” 何瀚文郑重的点点头,便喊道:“小竹!准备两套轻便衣物来,大牛,那人还在否?” 大牛回答道:“还在那阁楼之上!” 何瀚文:“好!大牛,盯死那小贼!我稍后便来,今日吾要亲自追踪,若能探明其巢穴或者据点,则吾计成矣!” 大牛领了指示,便安排去了。 何瀚文向房梁上招招手,李凊的身影果然浮现出来。只见她打了个哈欠,然后纵身一跃,跳入何瀚文怀中。 何瀚文感觉好似一重物蹿入怀中,知是李凊,便捋一捋她的后背,然后说道:“好姑娘,咱们今天有乐子了。” 李凊懒洋洋的说道:“叫喵做甚么!喵还要睡觉呢!” 何瀚文劝道:“哎呀,好姑娘,没有你我可抓不住他。” 李凊:“哼,蠢家伙,知道就好,回来以后喵要吃你发明的那种冰皮团子。” 何瀚文:“这有何难!真抓了这厮,我给你做上一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