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里皆是你》 第一章 那熟悉的温暖从未迟到 我叫北末,北方的北,末尾的末。昨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因为我终于再见到了林苍南,他还是那么好看,还是那么温暖。大学我来了,大学多指教。 这是班级组织每个人写新生语录的时候我写下的话,中途被蔡强夺过去嘲笑了一番,“尹北末你要不要这么痴情,是让你写梦想的,居然在这里写你男人,真不要脸!” 我没有写错啊,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和苍南一起读大学啊。我还记得当时的我有多么厚脸皮,希晨说那个时候的我像是被男人包养的小荡妇,特别讨厌。 希晨是我最好的也是从小玩到大一直到大学都追随我而来的好朋友,跟我性格相差在南北两极,却对我极好。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恋爱又是什么感觉?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个人,就是别人说起那个名字都是笑得合不拢嘴的。 就是隔几分钟又回忆一次那么开心的心跳加速的场景,就是像那个时候的我,想着苍南,一心一意。 开学第一天,我的心跳平均每分钟要比正常水平快上个两三倍,还没等我下车,苍南来电话他已经办好了入学手续,在火车站门口等我。 以前从来不照镜子的我一路上对着镜子不肯放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弄乱了头发,又或者是脸上粘上了脏东西。于是镜子上多了一层一层的雾气,那不是别的,是我手心里的汗。 “希晨希晨,我看上去漂亮吗?精神吗?动人吗?你要是苍南会喜欢我吗?”我不断地抓着希晨的衣角问,一边使劲把自己的头发理顺,偏偏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头发毛毛躁躁的,看上去会不会让人不舒服?万一苍南觉得我很凌乱怎么办? “好啦,我的大小姐,你够了啊,你已经很漂亮了,自然的样子就是最动人的,我们快要下车了。”希晨终于从睡梦中醒来,双手捏着我的脸微笑着说。 我喜欢希晨的笑容,很温柔很轻柔,如果我是个男生一定会喜欢这样的女孩,像是百合花一般的女孩。 “真的吗?你不是安慰我的吧?你觉得我自然最漂亮了吗?”我惊喜地看着希晨,拼命地扯着她的衣服不松手。 “嗯嗯,你愿意这样想也可以。”她从我手中抽出衣服,小鸡啄米般点头,为什么我总觉得像是在敷衍我呢? 记得以前看过一句话,因为爱过你,所以在日后所有爱上的人都有几分像你,所以看着谁都像你的眉眼却不是你的脸。 可是苍南啊,他就是这样特别,那样深刻的印在我的脑海中央,让后来遇到的所有认都不可能再与他相像,都不能让我将就,让我产生错觉。 相隔一年多,五百个日夜,他是否还是我记忆中的模样,是否还是那个温暖细心又单纯的少年,在下车之前我一直很忐忑,心里七上八下的,我害怕只是自己的记忆太过美好,又害怕他真的太过美好。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对你来说就是浑身散发光芒的,无论在人山人海,还是车水马龙,又或者是繁华都市,无论周围有多少人,走过多少时光,你依旧可以一眼找到他。 一眼知道他的位置,所以经过多久的时间,任岁月如何蹉跎,他依然是那个用心认定的人。 苍南于我而言,大概就是这样注定的人吧,否则我怎么会一点也不担心找不到他,否则我怎么会一出火车站口就看见远远的他伫立在门口,否则我怎么会忽略他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否则我怎么会看不见拥挤看见的全是他熟悉的身影。 我看过最美的背影,最亮的眼睛,最暖的笑容,那就是我最喜欢的你。 不知为何我突然不想再往前走,唯恐破坏了这定格的一幕,唯恐我的走进也是一种打扰,唯恐我不够美丽不足以有资格迈向他的身边。 “哎,苍南在那里,北末你看到了吗在那里!”希晨拉着我指向苍南的方向,向苍南拼命地招手,“宋苍南,我们在这里!”可惜希晨的声音一直就是那么温柔,人潮太拥挤我们只能一点一点的挪一步又一步。 苍南终于听见了我们的声音,转过头看向我们这边,他的脸庞全部展现在我眼眸的瞬间我突然就红了眼眶,突然就觉得自己有百般委屈想对他诉说。 突然好想跟他说说他脱离的这些日子,我的快乐我的难过我的鸡毛蒜皮我的轰轰烈烈的故事。 似乎长高了一些,难道有一米八五了吗?似乎变白了一些,是读书太辛苦都没有机会出去晒晒太阳,吹吹风吗?似乎比以前更瘦了一些,难道还是那样不喜欢吃北方的面食钟爱南方的白米饭吗? 曾经苍南一顿可以吃三碗米饭,他说在北方不经常吃米饭,可是他独独偏爱这一粒粒珍珠一样的白米。他还说在北方不经常看见温柔的南方姑娘,可是他独独喜欢上了一个不算温柔不算似水不算轻柔的南方姑娘。 他冲进人群中迎接我的身影像是一只猎豹,他的神情如我一样紧张,隔着层层人海,隔着喧闹的嘈杂声,我看不见他的眉眼了,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往这边走。”突然身边有个人拉住了我,正当我下意识要打人时,听见了熟悉的充满磁性的嗓音,惊讶的转过头刚好碰上以男孩子气的微笑,浅浅的酒窝里面没有烈酒,我却听见自己心头喝醉的碎酒瓶子响声。 他把我们带出来后,我们都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苍南递给我们矿泉水,宠溺地帮我拍着背,“你慢点喝,别噎着了。” 这个时候我才有机会好好看他,微卷着棕色的头发,不用刻意打理也好看,像是婴儿般的柔软,让人忍不住想去抚摸,这是遗传他法国母亲的特别。 深邃的双眼连女生都自愧不如的浓密睫毛,高挺的鼻梁天然让他平添了几分型男的气质。但是他的脸却不是那般的棱角分明,轮廓凸显,而是有些圆滑的小孩子气,浅浅的但明显的酒窝时而出现在他爱笑的脸庞更是让他多了几分俏皮,少了几分严肃。谁说精致的五官一定是个型男,苍南就是这样用精致的五官却演绎出了温暖孩子气的味道,让人感觉很舒服,很安心。 他单纯透明,也爱憎分明。他对所有人都微笑,却只对喜欢的人细心呵护。他好的让我不忍心告诉他凡尘俗事,只想好好守护这样清澈明朗的玻璃心,不受一丝污染。 “这么久不见难道不应该来一个深情的拥抱吗?非得我提醒你。”苍南张开双臂,坏笑着盯着我,瞬间感觉整个脸都滚烫了。 我一下子被他逗乐了,很给面子的扑进他的怀抱中,有淡淡的烟草味道,白色t恤也因为刚刚在人群中挣扎得微微湿润了,我能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扑通扑通,那么有力,那么响亮,振动了我的整个人生。 “你居然背着我吸烟了吗?”我踮起脚尖揉着他卷卷的头发,果然还是那么细细的软软的触感。 这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每次不开心或者心情好都是揉着他的头发大笑或大哭,为此苍南总怀疑他在我心里的位置是不是就是一只卷毛狗可以替代的地位。 “嗯,卷毛狗好像还比较舒服一点,还可以抱在怀里,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没事了还可以带出去遛遛。” “你也可以抱我啊,”他说完就要凑过来,我挣脱他的怀抱坏笑着问他,“那你也可以让我牵着脖子没事出去遛遛吗?” “好啊你,居然故意坑我。”他每次都故意扭过脸不看我,等我凑过去看他有没有生气时,又突然转过脸对我做鬼脸吓我一跳。 但是每次我总是害怕他是真的生气,所以总是忍不住凑近去看看他的脸有没有真的难过。 “嫂子,不要怀疑单纯的大哥啦,烟是我抽的,女人也是我藏起来的。”这时身后一个人笑着走过来,很自然地接过希晨手中的行李箱对着她绅士地一笑,“要当电灯泡还要拿行李,怎么能这样对一个柔柔弱弱的美女呢?” 这就是罗天翊的出场,出其不意,幽默风趣。那个时候的他青春阳光,有型的装扮不羁的个性,彷佛世上对他来说根本没有难事,如鱼得水仿佛是他每天的生活,可是谁能想到后来跌跌撞撞会有那么多不可思议,会有那么多惊世骇浪。 “你说你这家伙也真的太不够意思了,自己忙着接女朋友就把音蒂硬塞给我,可是人家是心猿意马,全然不在我身上啊。”他走过来打了苍南一拳,继而大方豪爽地转过来对我笑着说,“昨天就一直听苍南念叨个没完,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没让我失望,是个美人胚子。”顿了顿看了一眼希晨又更正了一下,“说错了,是两个美人胚子,还有我叫罗天翊,日后多指教。” 这时我们才注意到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女生,粉红色的高腰蓬蓬裙,白色高跟鞋,硕大的珍珠项链带在她白皙的脖颈,及腰的大波浪卷发,有一种从电视上走出来的美丽。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难道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奇怪地看了看苍南,但是他显然也看不太懂这上演的是哪一出戏。 “音蒂,这是北末,就是我跟你说的嫂子,还有她的朋友赵希晨。”苍南有些尴尬地笑着说,特意把“嫂子”两个字说得很重,看似开玩笑却又突出。还没等我来得及打招呼,她有些懊恼却还是开玩笑似的对苍南哂笑,“我又没有哥哥,哪来的什么嫂子啊宋苍南。” 回去的路上音蒂一直亲密地跟苍南说着话,说着去度假的趣事。 希晨悄悄地拉着我小声地说,“北末,你似乎有个强大的情敌,你要不要采取措施啊”我冲她笑了笑没有说话,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相比起那些隔着千山万水的日子,能这样看得见他的面容听得见他的呼吸触得及他的眉心,即使中间有三两人那又如何? 我不希望你为难,因为我希望成为那个你最喜欢的和最不舍得说再见的人。 傍晚散步的时候,我和苍南终于有了片刻单独说话的机会,他一个劲地道歉,叫我千万不要多想,他紧张的神情语无伦次的话语瞬间让我想要假装都变得难上加难。 我放弃故意拉长的脸,情不自禁的冲他哈哈大笑,“傻瓜,我怎么会生气呢?你为了维护我为了不让我多想故意支开她,故意把话说得那么重,我感动还来不及呢。” “真的吗?那你扯一下我的耳朵我就相信你已经惩罚过我了,心里已经没事了。”他乖乖蹲下身子凑近我的身旁,紧紧闭着眼睛像是待斩的羔羊。 “你还记得啊,我都快要忘记了。”他的一句话召唤回了那年的记忆,那是有一次我们约好要一起去爬山,结果我等了一个上午也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后来我一下子气不过就自己一个人上了山,结果被晒得中暑了不说,脚还不小心扭到了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 苍南低垂着头来找我道歉,我扯住他的耳朵就大骂了一顿,终于心里舒服了许多,但是他的耳朵通红,还有一道道手指印,害得我又自责起来,赶紧问他有没有事。 北末,以后你要是不开心就扯我耳朵尽管惩罚我,千万不要拿自己撒气伤害自己,惩罚完了就消气了就不要再记在心上了好吗?就是那个时候,苍南认真地对我说,止住了我所有的委屈。 “你怎么可以忘记啊,这可是你的特权哎。”他一脸不满地看着我,嘴巴撅得老高,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样,就像错过了婚礼那样严重。 北末,你知道吗?为什么我会记得那么清楚,因为在我们分别的这些日子里,在每次想你的时候,我就会把这些回忆温习一遍,我怕再见到你的时候会答不上来,会让你不开心,我也害怕你会忘记,我们总得有一个人记得。 那样也可以提醒对方不是吗?那样吵架的时候也有一个人先低头对吗?与你相处的每一段时光都会放在心上然后天长地久。 以后每次吵架的深夜,我都会一个人哭泣想起苍南说的这段话,然后很安心地睡去,因为我永远不用担心明天醒来没有他的消息,因为我知道明天我们总有一个人会低头,多半是他。 谁叫你长那么矮,我不低头怎么让你够得着我的肩膀?这是日后我听过最暖心的嘲讽的话语。 晚上,希晨的手机放在桌子上屏幕亮了又暗了,一次又一次,我下意识凑过去看看是谁,却见到了那句话,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半夜抱住希晨瘦弱的肩膀想要给她一些温暖和信心。 想起自己忘记给北路报个信也忘记给他回个电话,我打算打个电话给北路,但是看了看时间还是只给他发了消息,北路,我们是不是可以平平淡淡,就此度过以后的漫长时光? 一直到很久很久,北路也没有回复我,也许他也不能确定吧,又或许是他也跟我一样想起了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吧,那声经久不息的遗憾啊何时才能停息。 清风我敬你一杯酒,请把往事带走留下她。 第二章 我们的情谊高如山,深似海 你在南或北,遇见几个人,摔过几多酒壶,说过几次再也不见。 我在南方的城市,在一所不算好也不算差的凭借我的努力争取而来的大学里和我所爱的人一起用力生活。 遇见了天南地北的人,相逢了几多知己,喝醉了几壶酒,笑疯了几多岁月。过着我从来不敢奢望的日子,如果时光可以这样多好,做梦也会嘴角上扬的日子。 自从北初出事后,我就养成了每天给妈妈打电话的习惯,如今我和北路都离开她的身边,只剩下她还独自守在那个街角的小饭馆,挂着古老的牌子,做着家常小菜,等着谁人停靠,盼着一个人一个人回家,只是再也盼不回曾经房子里面的欢声笑语。 她总是说家里一切都好,她也不会无聊,每天来饭馆吃饭的人很多,忙都忙不过来,前脚刚着地后脚就来人了,甚至有时候开玩笑地说要请个服务员了,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享受一回当大老板的阔气感。 她哈哈大笑着,仿佛一切的故事都还是那个美好的开始,仿佛一切的意外一切的苦难都只是昨天晚上做的一个逼真的梦境,醒来就没事了。 醒来就该叫我们起床去上学了,彷佛那些年一起做过的汤圆总以为过年吃了汤圆来年就还是那样圆圆满满,殊不知汤圆的味道不会变世事却无常。 其实我何尝不了解她拼命说自己很忙很忙,无非就是想要告诉我她不孤单,她没有闲暇时间去胡思乱想,没有多余精力留给泪流满面,没有空洞思维想念那几年。 可是她越是这样不自然的话语,越是让我难过,越是让我轻易就能想象她的日常生活,无非就是坐着发发呆,偶尔人来了见她坐在门口靠着门栏风吹红了眼眶。 或许每天早上看着日历,然后积攒一些爱,等到那个日子来临提着大包小包赶往监狱,进去之前还得把泪流干,预习灿烂的笑容。 在我声音哽咽说不下去的时候,苍南会轻轻拿过我的手机,跟我妈继续聊天,逗她开心,大多数时候是说我的糗事,听着他们的话我也轻松了许多,苍南一边说话一边朝我调皮地眨眼,然后毫不客气地继续揭露我的囧事。 怪不得陆尔丝总是说苍南就好像是帮我擦屁股的人,每天小心翼翼地拿着手纸,生怕我出一丁点差错。当时她说这话时被我狠狠地暴打了一顿,但是还是阻止不了希晨和蔡强附和的大笑。现在想想也许她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但是这语句也太粗俗了一点吧,真是一点也不像外表看上去超级学霸似的陆尔丝说出来的。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在我们宿舍这四大天王中尤为突出,特别是陆尔丝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陆尔丝给人的第一印象绝对是学霸中的学霸,她戴着八百度近视的眼镜,头发既浓密又乌黑,整整齐齐地一丝不苟地梳成马尾垂在身后。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黑色的帆布鞋还沾了少许泥巴,圆圆的脸虽然不大但是微微有些婴儿肥。 皮肤天生的特别润滑,像是刚刚做好的白豆腐,只是眼睛下点点雀斑在跳跃。她是最后一个抵达宿舍报到的姑娘,当时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我和希晨赶紧过去帮她拿行李,蔡强惊呼道,“哈哈,这次不用担心挂科了,我就喜欢有个学霸做靠山。” 然而事实出乎意料,她是不是学霸我们暂且不说,但是这确实是个毒舌之妇,她的至理名言就是,语不恶心人死不休。 她的三句话离不开让你无法反驳的致命弱点,而且可以将恶心扩散到你的听力里,你的神经里,甚至你的脑海里。她每次必骂的一句话就是,“你去吃屎吧!”然后又回过头补一句,“叫你吃屎是为你好,各种各样的屎才做成的良药你懂不懂?不要以为你吃得少。” 陆尔丝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有些敏感,她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农民家庭,从小生活的并不顺利,她的母亲很温和所以经常遭到村里人欺负,也就是这样,她从小就为了保护家里人而出头,而与别人对骂,也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所以才会这样骂人一针见血,才会像只内心温热的刺猬,她其实是个热心肠,说话也并没有恶意。 全宿舍也就只有她可以和蔡强对骂上半个小时以上,蔡强总是狡辩说自己并不是认输,只是被尔丝的话恶心到了,说不下去。 蔡强是个暴力的女强人,确切的说我们到现在也还没弄清楚她在择偶方面的性别取向,她时常说自己又看上了隔壁宿舍又或者是千里之外的某个姑娘,偏要拉着我们去帮她把关。 每天念叨个好几遍,但是过了几天就不听见她说这个人了,甚至有一次她跟我说起刚开学的第一天,她觉得希晨也很吸引人,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但是她接着又说希晨一看就是受过伤的女人,一看就是对男人死心塌地的女生,她平生最不敢惹的就是这样死心眼的女孩。 “那我呢,那我呢?看上去是不是也很专情?”我感叹蔡强看人的洞察力,迫不及待地询问起自己来,她白了我一眼无可奈何地说,“你,一看就是个傻女人,会降低我的智商的,不过我对你那个萌宠小男友倒是挺感兴趣的哟。”她拍拍我的头坏笑着说,“你呀长点心吧,那个千金小跟班可是比你聪明多了。” 所以说她一会对女生感兴趣,一会又对着男生犯花痴,根本弄不清她的真正想法,她说她自己也不清楚,也不知道这是无厘头的话,还是真的不了解。 但是她对朋友讲义气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她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曾经有一次她在街上刚好看见音蒂故意摔倒让苍南扶她,蔡强一个箭步冲上去拉起音蒂,对她进行了义愤填膺的口头教育,把在场的人都镇住了,呆呆地看着她谁都没有做声。 那次场景我并没有看到,只记得那天蔡强回来后气冲冲地摇晃着我的脑袋对我说,“尹北末,你个傻缺能不能争点气,能不能自己长点心眼不要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蔡强肯定遇到什么事,肯定是生气了。 因为她第一次听希晨叫我名字的时候不小心听成了“北鼻”,还笑话我取个这么宝气的名字,实在让人叫不出口,后来自己暗自纠结了一会扭捏的小声喊了我一声“北鼻”。 然后我们集体捧腹大笑,爱面子的她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听错了,还说你们不觉得这样叫既亲切又富有创意吗?然后喊着喊着就习惯了,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呼唤我的全名。 “怎么啦,谁这么胆大敢惹我家蔡爷,看我不好好教训她。”我赶紧端着水给她,挽起袖子一脸正气的要冲出去的模样,她立马扑哧一声被我逗笑了,一口水喷了陆尔丝一脸,看着尔丝惊慌失措急得要跳墙的样子更欢乐了,她断断续续给我们讲了整个事情的经过,然后朝我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特别感动的一把抱住她,“蔡爷,你对我太好了,小女子无以回报,就让我以身相许报答你吧。” “滚,不要让我后悔帮你出气。”她矫捷地躲开,白了我一眼换上运动服去跆拳道社了。 苍南说从那以后他对蔡强就有一种特殊的敬畏感,而音蒂更是从那以后看见蔡强就赶紧躲得远远的。 都说这个世界上大多是一物降一物,也就只有蔡强可以管的住音蒂,可以让她胆战心惊,一看见就像老鼠见了猫。 蔡强的个性就跟她的名字一样男性化,她打扮中性,时常穿着运动服或者是黑色的衣服,干净利落的短头发,左耳上一颗硕大的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也如她闪亮的青春。 蔡强说话也很霸气,从来不说废话,她想做的事情没人可以阻止,她想说的话永远不会憋着,在我的印象中她的人生就是这样毫无顾虑,充满悬念。 开学第一夜我们一起出去吃麻辣烫,我们喝了一点小酒,谈起各自的梦想,我说我想当一名记者,专门揭露那些腐败黑暗的黑幕,蔡强一把挽过我的肩膀说,“那你明天跟我去练跆拳道吧,不然我可不会留下来当你的保镖,别让我有一天听见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啊对啊,多半是被人在山洞里用乱刀砍死的,那样子的话全身会有一道一道的大口子,然后周围的虫子啊蛇啊还有蚯蚓和那些不知名的蛆都会通通爬进你的身体里,把血喝干把肉吃完。”尔丝平淡空灵的声音在这个黑夜显得格外恐怖,我们三个都停下了筷子想象那个场面就根本吃不下去。 蔡强无可奈何地摊摊双手,“陆尔丝你真是个神人,让我不得不在反胃之前想掐死你。” 看着我们三个都吃不下去了,陆尔丝满脸无辜地问我们,“怎么你们都不吃了啊,都吃饱了吗?”见我们都摇头,立马高兴地说,“哈哈,那这些就都是我的啦,我就喜欢你们这种胃浅的人。” 希晨故意笑着说,“别急别急,我们啊是留着胃口等一下去吃更好吃的呢。” 那一天,我们四个刚刚入学第一天的正儿八经女青年走遍了学校周围的夜市,吃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小吃,最后四个人都撑得特别难受,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我还记得那天的满天繁星,我还记得其中就有四颗特别亮的星星在我们的正上方,我指着天空感叹,“你们看那四颗星星像不像我们四个,真希望以后可以一直这样对酒当歌,认识你们真好。” 微微的晚风吹过来,我突然有些睡意,恍恍惚惚看见那一轮圆月,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夜晚,想起了那个少年的脸,想起了那片笑声,想起我们说的花好月圆。 而我们那天晚上吃得尽兴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军训的时候集体拉肚子。 可是偏偏恰好教官还不相信以为我们是故意装病逃避,于是乎我们四个刚上大学就被罚站军姿一个上午,中途我们又忍不住跑去厕所,于是连吃饭时间也被占用。 音蒂刚好从我们面前经过还不忘取笑我们,“哎呀,这里怎么立了四个雕像呢,真是把我吓一跳。” 蔡强趁着人多悄悄伸出脚,音蒂差点摔了个大跟头,她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慌忙走开了,那个时候的蔡强还没有教训她,因此那时的她气焰还是很嚣张,故意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故意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吃着苹果。 但是苍南一来她立马一脸同情地看着我们,温柔地帮我们擦汗。 到了中午,教官慷慨的给了我们十分钟吃饭的时间,也还好在苍南早就替我们叫了外卖,买好了止泻药。 不过他学的专业不跟我一样,所以他得回他的班上去,那时他走的时候眉头皱成了八字眉,一个劲的提醒我如果熬不下去了就好好跟教官说,不要死撑着。 “放心吧,我很开心啊,就算是受惩罚大家一起就没事。”我对他笑着说,这次不是为了让他安心,不是为了安慰他,而是真的是我的心里话。 身边有可以一起疯一起闹的小伙伴,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变得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啊,苍南你快走吧,还有我在呢。”希晨在旁边微笑着把他推开,“我们可是只有十分钟的吃饭时间,你再这样磨磨唧唧的北末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难道你想她下午再继续饿着肚子不成?” 一听这话,苍南一溜烟跑远了,跑到一半时还不忘记回过头来冲着我大喊,“你好好吃饭,不要饿着了。” 虽然军事训练第一天就不舒服折腾了一天还被教官盯上,但是身旁有一起并肩的朋友,苦事也可以变成趣事,心有灵犀的她们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好朋友就是心里踏实的堡垒,温暖的依靠,大笑的陪伴。 愿我十年以后提着老酒,愿你十年以后还是好友。 由于绷直身体站了一天,我们四个人走起路来都一瘸一拐的,苍南买来药水帮我揉着酸痛的脚踝,他小心翼翼的表情让我心动,像是对待一件珍宝。 我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如果时光可以就此停驻,能不能在我心里扎根,让我永远记住这样温情的时刻。 苍南愣了一下,抬起头对我开心的笑,恍如一个吃了蜜糖的小孩,坐在我的身边凑近我的脸庞,风吹入我的梦,你夜里乘着风,这目光熟悉又陌生,这一吻像是扰乱我灵魂一生。 你乘风而行,我一生落拓,不为山川驻足,只为吻你低头。 大概人都是自私的,幸福得时候忘记了身边的一切,就好像忘记了那些不够幸运的人,忘记了那些满心纠缠的人。我也是如此这般,心太小装下了幸福就忘记了替你悲伤。 晚上北路给我打电话问我一切是否都好,我笑着说都很好啊,只是没有时间去看他,军训得半个月,估计这一段时间都会很忙碌很辛苦。 北路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苍白无力,他说最近他也很忙,说最近车行里生意很好,说最近估计又谈成了几笔大生意,说他的业绩在整个公司里面是最高的。 尽管他都是在兴致勃勃的跟我讲着好消息,讲着让我开心也让他安慰自己的话题,他从来不说一个人在这诺大的城市中央有多孤独,他从来不说每天练习微笑练习说话有多么辛苦,他从来不说面对难缠的客户面对形形色色的人潮有多难熬。 他从来不说的,还有他的放不下他的难以接受,那些沉重的往事,我知道他还放在心里,藏在脑海里,融入骨髓里。 半年以前,北路放弃了高考,放弃了读书,带着几百块钱独自一人来到这座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城市打拼,他没有学历,没有靠山,只能从最小的销售员做起。 但是他一直就是那样坚强隐忍,好像什么事情都可以承担,好像什么事都不能让他痛哭流涕,只有那一次,记忆中我以为只有那一次。 每次在电话那头他都是笑着叮嘱我要好好读书,要照顾好自己,没有钱了不要硬撑着要跟他说,天气冷了要多穿衣服不要冻着自己。 从来不说天气冷了他又舍不得添几件衣服。如果说活了这些年有没有愧对的人,他算是第一个,要是说命运对谁最不公,他一定也在其中,这个让人心疼的少年,总让我不懂得如何安慰,如何替他减少一些负担。 “只是,还是没有北初的消息。”他说得很轻,我还是听得很清楚。 “哥,你不要着急,北初她一定会回来的,她一定在好好的生活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一个沉重到足以压垮我们的话题,除了相信,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第三章 想陪你从年少笑颜到白发苍苍 临挂电话时我突然想起前几天晚上在希晨手机上看到的字,顺口问了一句,“哥,你知道昊然去哪里了吗?” “好像是去投奔他叔叔了吧,在厦门还是福州我也忘了,回头我问问他,就这几天走的。”北路的话语有些迟疑,有些欲言又止,我想了想没有多问,决定亲自问问昊然。 “对了,哥,你还记得苍南吗?我们在一起了,我终于找到他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不好意思表现得很开心,语气不自觉变得平淡,自己也不知道再顾及什么。 “我知道你们肯定会再重逢的,既然在一起就要好好把握不要闹脾气知道吗?我还有事,先不说了等下次再说吧。”他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好像我说得是个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话语,一说完就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原本还想跟他说得很多话,分享的很多快乐一下子堵在了喉咙口,只得硬生生憋回去。 希晨已经睡着,她好看的侧脸靠在枕头上,眼睛紧闭着还在微微地颤动,也不知道是真睡着还是潜意识醒着。这些天她都看着我一步一步进入幸福的漩涡里,她没有跟我说她有多难过,可是她时而泛红的双眼,她时而撅起的嘴唇都深深地出卖了她。 她说她没有醉,却一直摇摇晃晃掉眼泪。你说你爱她,却没有想过要给她一个家。这是希晨想说却没有说出的话,是她的屏幕亮起,我看见的草稿箱。 因为担心希晨听见了会难受,我走到门外跟昊然通电话,昊然是希晨的前男友,也是从小跟我们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他喜欢了希晨很多年,从小时候的不懂事到后来的认真,两个人走过了十年的风风雨雨。我们都以为他们可以从青葱岁月走到白发苍苍,然而高考的来临让一切都变了味道。 希晨以为昊然会跟她一起读大学,可是昊然义无反顾选择了投奔亲戚,选择远方,于是一切的隔阂一切的争吵不断,直到出发前两个人还大闹了一场,在火车站时希晨几次回头凝望,我知道她在找寻昊然的身影,然而直到火车开动也没有昊然的消息。 曾经我看着他们一起走来,就好像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幕,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往事历历在目,实在不愿意往日最绚丽的花朵凋谢,随风飘散,不明不白。 “徐昊然,你是消失了吗还是脑袋被门踢了啊,这么久也不跟我们联系一下,难道你还不知道希晨的性格吗?她根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啊,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做不成?”我忍住怒火对着昊然一口气说完,想起希晨难过的样子就恨不得把他扯过来打一顿让我解气。 “北末,你不要再说我了,也许离开她不打扰她才是我应该做的吧。”他的口气一改往日的轻松欢快甚至是不正经,而是沙哑着轻声诉说,像个满腹委屈的孩子不知从何说起。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在那头接着说,“她那么好,那么温柔善良,她应该有广阔的明天有蔚蓝的天空有骑着白马的王子,可是我只是一个平常的甚至是没有才华没有志气的落榜少年,我给不了她最好的也舍不得她受苦。” “可是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啊,我们都还年轻,你们可以一起打拼,可以一起努力不是吗?”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这次争吵比我想象中要严重许多,昊然的话好像不是闹着玩的,他说的那么清晰,那么坚定绝望,好像没有一点挽回的可能,那希晨要怎么办?我要如何跟她说才能减少她的痛苦? “可是北末,你觉得我们还有未来吗?我们走了不一样的路,我们相隔那么遥远,我看不见未来啊。”是不是经历一次恋爱就会让人成长一次,为什么我一直以为没有长大的好朋友昊然此刻如此现实? 正当我还在想着怎么劝昊然时,听见一阵嘤嘤的哭声,我转过头一看,是希晨站在门口啜泣,她的双眼朦胧,手脚不知所措,柔顺的发丝毛毛躁躁的打了结耷拉在肩膀。 我一下子慌乱手脚,“希晨,你不要多想,你不要难过。” “尹北末,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你幸福了就有权利让全世界的人都幸福吗?”她走近我,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然后夺过我的手机,冲那头咬牙切齿地说,“徐昊然,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所有人都得追着你的屁股求你收留吗?你看不见未来,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怎么可能看得见未来呢?” 我听不见那边说了什么,就听见希晨歇斯底里地大喊,“怪我当初瞎了眼,才会相信你也有希望,你不用担心,我会如你所愿,跟一个有前途有力量关键是有心的人过没有忧愁的一生。” “徐昊然,其实你不用那么决绝,因为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纠缠。”希晨说完这句话无力地蹲在墙角,好像这一个字重如千金,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再也没有精力去讨好去等待昊然回头,那一天夜晚说的话断绝了所有后路,断绝了所有念想,甚至是最后一点联系。 花瓶一旦打碎就难以重合,话语一说出口就难以收回,伤口一经裂开就难以愈合,这就是爱情,经不起决绝,因为想起来的一字一字都是锥心的。 只是后来的昊然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责怪自己的没有担当没有勇气承担,如果他当时知道会把希晨送进那样一个人生中,他会不会也有一丝惭愧,会不会也痛恨自己轻易放手,会不会后悔没有牢牢抓住那个善良温柔不谙世事的女孩。 “对不起,希晨,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只是想要你开心起来,我只是想要你们和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蹲下来抱住希晨止不住颤抖的肩膀,急得眼泪也跟她一起落下,语无伦次地说着,没有效果的话。 我不知道昊然有没有后悔,但是当时的我就后悔了,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早知道事情会这样愈演愈烈,那我即便是剁了自己的手也不会去拨通那个电话。 我只要静静的陪着希晨就好了,她难过我就好好安慰她,她哭我就逗她笑就好了,为什么我一定要瞎折腾那么多呢,为什么我要那么多事让事情变成了这副样子呢?想到这里我气不过自己,扬起手甩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 “北末,你不要打自己,我不怪你啊,北末。”她握住我的手,一把拥住我,一滴滴眼泪落在我的肩头,浸透了我的衣服,淋湿了整个青春,她一直在念叨着,“北末,他说跟我看不见未来,你知道吗?我让他看不见未来。” 希晨一遍一遍地重复,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一遍一遍让自己泪流满面。 我除了跟她一起哭拥抱她为她静静擦干眼泪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一天深夜,希晨终于哭累了沉沉睡去,睫毛上还带着未干的泪滴,晶莹剔透。 我们总以为岁月还狠漫长还有大把的时间来挽回和原谅,殊不知一不小心就伤透了心说绝了话走到了尽头。 那天夜晚,我不敢熟睡,担心希晨一觉醒来没有人说话,害怕她一个人跑出去做傻事,苍南陪着我聊天,他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北末你放心,我就是再差劲也不会丢下你,我就是去要饭也让你吃饱。 如果到那个时候,你还是装作不认识我吧。我一点也不领情的回复他,其实心里很感动。 如果像我这样粗枝大叶的姑娘都可以得到幸福,为什么希晨这么温柔似水的女孩上天还忍心让她受伤呢?苦难离她远一点吧,她是这样死心塌地的女孩,就像一颗易碎的钻石。 但愿我们以后都有更好的际遇,不用在四下无人的深夜长叹人生。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女生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自己舔着伤口收拾好自己,穿上厚厚的皮囊,继续干净光彩的生活,希晨就是这样的姑娘,让人更加心疼和焦急的姑娘,每每想起来都是微微心疼的,却又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害怕一提起那些伤口会让她更痛苦,但是又害怕她的难过汇聚成大海将自己淹没却无处可流,无法奔腾。 昊然总说希晨就是他一辈子的女神,是他第一眼觉得像是天仙,第二眼觉得像是仙女,第一百眼看一辈子都不会厌倦的女孩。 可是我始终不相信他爱上的仅仅是希晨的容颜,可是我还是坚信他的心里一定有一个位置是属于的希晨的,从年少笑颜到白发苍苍。 人世间不合适的无奈大抵就是如此这般,我想要你拥有最好的,所以狠心放手,但是却不知道你只是想要有个人陪伴左右,哪怕没有琴棋书画,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 可是你不愿回头,我亦不愿伸手挽留,最终你远走,我转身往回走。 从此天涯海角,你在那头看海,我在这边望山。 希晨第二天早早就起床了,穿上军装,又恢复了娴静沉稳的模样,好像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只是略微红肿的双眼出卖了她。 我走后,你要照顾好你黑色的头发,挑剔的胃和爱笑的眼睛。这是昊然留给希晨最后的一句话,我一直都替她收藏着。 苍南悄悄把我拉到一边,指了指在不远处谈笑风生的希晨惊讶地说,“北末你昨晚是骗我的吧,希晨看上去一点事也没有啊,该不会是你想我对你说情话才故意设的圈套吧?”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就算想听你说也不至于跟你开这种玩笑啊,你是猪吗?”我佩服他的联想能力,无奈地踢了他一脚。 “唉,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苍南挠挠头一脸不解,“北末你以后还是不要这样子好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不该安慰。” “北末,好像秋天来了呢。”中午经过学校小路的时候,一片落叶掉在希晨的肩头,她仰起头幽幽地说,“天气转凉了,你要盖好被子,我哄不了你吃药,也给不了你拥抱。” “你在嘀咕什么呢?”我没有听清她在的话语,好奇地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她转过脸却红了眼眶,连忙掩饰笑着说没什么。 蔡强说女人就是麻烦,打不得骂不得还劝不得,她挽着希晨说你不要担心,像你这么漂亮懂事的女孩谁不要就是谁吃亏,以后还不知道会遇见多少更好的人。 可是我们的千言万语还是没能打开她心里的那个结,只能等时光,又或者是等爱人。 军训的夜晚,操场上总是格外热闹,就像是军营里那般,晚上还要各个营联谊,唱军歌,表演节目和玩游戏,都是必备的项目。 但是对于我来说除了看热闹比较感兴趣之外,别的都不是我的强项,五音不全外加游戏黑洞,注定了我只能是个观众。 但是苍南就不一样了,从小有个外国艺术家母亲将他熏陶,外加有个富商父亲将他送去培养,从小就是音乐达人。 而我们的相遇也是缘于音乐,我喜欢听他独特的嗓音,带着些许外国腔调,我喜欢看他抱着吉他低头吟唱的认真神情,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都为他停止喧闹,都静下来看他表演,听他歌唱,把这个世界点亮,把我的眼眸填满。 你说我眼睛灿若星辰,那是因为你是星辰,而我的眼里只有你啊。 对于我们这种学新闻的班级来说,想要表演节目实在是一种为难,于是每天晚上无非就是坐在操场上聊聊天唱唱军歌,玩玩游戏。 什么丢手绢,成语接龙,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军训第九天晚上,又是我蒙上眼睛玩捉迷藏,但是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见班上的人一阵骚动,我趁机对周围一阵乱摸。 终于抓住了一个衣领,但是那个人好像一开始就没有躲闪,他反手将我的手握住,我吓得条件反射的一个巴掌甩过去,周围一阵哄笑,我急忙摘下眼罩,却看见苍南正龇牙咧嘴地捂住左边脸。 “怎么是你啊,也不吱声,对不起啊苍南,很疼吗?”看着他龇牙咧嘴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我哭笑不得,赶紧凑上去检查他的脸有没有问题,灯光下看不清到底有没有事,但是灯光下的他却又更可爱了几分。 “你是女的吗?力气那么大,如果不是我抱着吉他的比较重,就被你一掌打到太平洋去了吧。”他没好气地看着我,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可是你也有错啊,谁让你乱摸女生的手的,不打你才怪。”我毫不客气地反驳他,被人摸了手还不反抗才是奇怪的事好吗? “我又不是别人,何况我又没有乱摸,就只是碰了一下就被你打得晕头转向了。”他故作委屈的表情可怜巴巴看着我,恨不得立马从眼睛里挤出两滴眼泪来辅助他的心声表达。 “难道你不知道我蒙着眼吗?谁知道你会突然过来也不说话。”我完全不理会他的故作姿态,故意把头扭向一边,因为他的表情太呆萌,我害怕自己会招架不住。 “嘿嘿,我给忘了,一时忘情一时忘情嘛。”他挠挠头,满脸尴尬,惹得又是一阵大笑。 所以到最后,苍南不仅没有捞到好处没有获得我的补偿,还得转过头来哄我,苍南说其实知道你并没有生气,也没有不高兴,但就是想让你再高兴一点,再快乐一点,再让你的笑容更加灿烂,就是我最幸福的事。 后来苍南一直说,即使有一天他被蒙上了双眼,依旧可以在第一时间感应到我的气息,那是记在心里的感觉。 他抱着吉他坐在草地中央,静静地弹起来,他微卷的头发在夜色中变得温柔,低垂的双眼睫毛微微翘起,修长的手指在细弦上翩翩起舞,跟白天的苍南完全不一样,静下来的他却有着独特的魅力。 让我们都没有想到的是他唱的是一首首军歌,从《军中绿花》到《团结就是力量》,情不自禁的,我们也跟着吟唱起来,不由自主地拍手。 这个世界上,他是第一个让我知道军歌和吉他也可以是搭档的人,也是第一个把军歌唱进我心里面的人。 有些事情,除了你能做到,或许日后他人也可以。但是有些事情,除了你能让我开心,再也别无他人。 等到所有人都回去了,我们四个还留在草地上赏月,天翊和希晨在另一边聊得很开心,我看着希晨的侧脸,她的嘴巴张得很大,她的笑容很甜美,她的目光很清澈,有多久没有再见到这个样子的希晨,自从来到这所学校,从来没有见到她这么开怀大笑过,那个时候的我甚至不敢去打扰他们两个,害怕水晶一般的笑容被我凝固。 第四章 躲在时光缝隙里偷窥你 听说有一种爱叫做放手,那一定是自我安慰的借口。 我想把头发养长不吹晚风不喝烈酒不再想他,把自己收拾干净也学会微笑。 我们都没有想到,所有人的话对希晨都不起作用,今天晚上居然被罗天翊的不正经征服了,那个时候的我有一百个感谢天翊,感谢他将希晨逗开心,尽管那也许只是暂时性的。 “这下子你该放心了吧,爱哭的傻瓜。”苍南为我抹去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泪水,双手抱着我的头转向另一边,“现在你可以好好的享受幸福了吗?可以没有压力没有负担的表现你的开心了吧?” “嗯嗯,这段时间委屈你了,苍南你真好。”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满天繁星,昨天还下过一场大雨,今天星星又出来了,我知道明天肯定是一个好天气。 自从希晨和昊然出事以后,我就一直不敢和苍南走近,害怕她看着我们亲密无间会心里不舒服,心里受刺激。 希晨和我不一样,她的难过她的不开心很多时候不会表现出来,但是她的心思缜密,很是敏感,经常看见一些不相关的事物就会联想到她和昊然的感情,红了眼眶却还是掘强地笑着说没事。 所以更让我不敢离开她不敢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可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治标不治本是不行的,我们还是得想个办法让她开心起来啊。”苍南的话说中了最根本的问题,于是我们一群人想了很多办法,但还是不见效,直到今天晚上天翊跟随苍南一起过来我们班上,坐在希晨旁边听她说话,两个人聊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舍得走。 “那个,北末,我问你个事呗。”苍南突然转移话题,吞吞吐吐地说,眼睛也躲躲闪闪的,他很少会这样,除非是心里面有心事。 “怎么啦还扭捏上了,你以为你还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吗?”我捏着他的脸,嬉笑着问他。 “北路他,也在这里吗?我昨天好像看见他了,下大雨的时候。”他小声地问。 “对啊,他半年前就来这里了,就在南城那边的一个汽车城里工作,听说现在和别人合租了房子,我还没有去看过呢,改天我们一起去看他吧。”我一天是关于北路的事,立刻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昨天上午下了以一场磅礴大雨,我们所有人都被困在操场上,大家都急忙往主席台上躲雨,我看着四处奔跑的人,听着雨滴打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好久没有淋雨,这样痛痛快快的淋一场雨也不失为一件酣畅淋漓的事。 于是我驻足在雨中享受这大雨的洗礼,希晨她们在主席台上呼唤我也没有反应。 这时一件衣服笼罩在我的头顶,我以为是苍南,笑着把衣服拨开,“苍南,你不觉得淋雨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吗?” “是吗?你好像从小就喜欢淋雨,不过感冒可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哦。”清澈的声音穿过耳膜,那么响亮,我有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听过这个宠溺的腔调。 可是陪伴了我十几年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熟悉,让我那么安心,我的心里也随之一震。 “北路,你怎么过来了?怎么都没有跟我提前打声招呼啊?”我惊喜地转过头看着同样被全身淋湿的消瘦脸庞,他的头发被雨打湿贴在脸两侧,让我想起了唱戏的花旦。 他干干净净的面容又添了几分憔悴,脸上更加棱角分明了,挤不出一点多余的脂肪。身材板正穿着白色衬衣的他俨然已经是一副大人模样,看不出少年的冲动任性,彷佛是一个处事不惊的社会高手。 他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在提醒他这些日子有多劳累,多想像一块橡皮替他抹去那些辛苦,抹去一切苦难与沉重。 从小就眉清目秀的北路依旧那样温和,依旧那样波澜不惊,有的时候让人觉得他好像是从另一个星球来的,就像是对凡尘俗事都看透的掘强神仙,两袖清风从容不迫。 以前我只要是不开心都会第一时间找到北路,抱着他痛哭一场,并不是他会说很多话安慰我,而是他总能让我瞬间安心,心里一下子踏实,所有的不开心都会过去,他会轻轻拍着我的背,哪怕是一句话也不说也能让我安静下来。 小时候算命的总说这个小孩眉目清明,镇定自若,长大了一定是个成大事的人,不是老板就是大官,所以他一直被寄予厚望。 在我的印象中,他还是那样小小的瘦瘦的个子,头发要不然就是留到很长了还没有时间去剪,要不然就是剪的很短可以省钱,但是我一点也不害怕他,无论他是什么模样,我始终觉得他是那样超凡脱俗。 “不放心你就自己过来看看了,果然没有你说得那么好,还是喜欢淋雨,不会照顾自己。”北路浅笑着说,带着一点生气的脸色。 “北路,你还记得我们多久没有这样一起淋雨了吗?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了吧。”我呆呆地低语,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我自己,是什么时候长大的,是什么时候就不再那样无忧无虑的淋雨吹风晒太阳了? 二十一岁的北路和十九岁的我在雨中静候世界的安静,时间彷佛回到了小时候,我难过的时候,我受委屈的时候,总爱站在雨中洗刷所有的不开心,那个时候的北路也是这样,静静地站在我的旁边,不作声。 可是这场雨停后,我们竟然走了这么多年。 苍南似乎有些不开心我没有告诉他这件事,但还是微笑着说,“怎么没有听你说过啊?” “你也没有问过我啊,然后我就给忘了。”我不好意思地回答他,然后想起说看见苍南和音蒂在玩游戏时互吻额头,她说全世界都在开他们玩笑了,就你还蒙在鼓里。“苍南,你们班玩游戏尺度很大吗?”我轻声问他。 “还好吧,我能接受的范围。”他若有所思的点头。 然后我们都很自然的转移话题,好像这也是一种笑谈。 清风淡淡吹过浮躁的青春,久别重逢的时光是否仍别来无恙。 军训结束后,我们一群人出去狂欢了一个夜晚,然后像是大病初愈的重度患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哪怕早上仍然传来隔壁宿舍里的萝莉女孩尖叫声,“天呐,我又胖了一斤!怎么办怎么办?” 隔壁宿舍住着一个小萝莉,我无数次羡慕她的娇小身材,但是她好像还是不太满意,确切地说是非常不满意。 每天早上都有称体重的习惯,而且不知道是她的记忆力有误还是那个体重电子称有问题,几乎从来就没有哪一天是没有胖个一两斤的,要是一斤还好说一点,有一天早上胖了三斤,那震耳欲聋的喊声估计整栋楼没有人是听不见的,引来无数妹子叫骂声,那是最热闹的一个早晨。 陆尔丝说以她这种只增不减的趋势不出半年就从窈窕淑女长成肥膘大汉了,但是看着她每天都是老样子,估计是她每天早上醒来都把自己想象成一年以前的体重。 “你这话不对,女的再肥也还是个女的啊,怎么能长成汉子呢?”希晨不失单纯地认真指出她的语言错误,把我们大家都从烦躁的情绪中转为快乐。 后来我们四个人心血来潮决定把宿舍好好装扮一番,主要是蔡强昨天晚上睡觉前突然发现了墙壁上一只大蜘蛛。 我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蔡爷居然吓得尖叫起来,还用迅风的速度跳到了我的床上,这一系列的动作把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然后忍不住捧腹大笑。 结果蔡强对蜘蛛的心理面积超乎我们想象,简直不敢回去睡觉,于是跟着我挤了一夜,半夜差点没把我踢成残废。 第二天她断定蜘蛛一定是因为对墙壁有浓烈的依赖感,只要换个颜色换个场景,蜘蛛一定会不适应,也就不会再来了,她满脸嫌弃地指着光秃秃的墙壁说,“你们看你们看,这么丑这么脏的墙壁,要我是蜘蛛也一定以为回家了啊,所以我一定要让它明白这不是它的家,也没有食物。” 虽然陆尔丝用不太科学的生物学给她讲述了这是个荒缪绝伦的想法,但是蔡强完全没有听进去,依然坚持她的想法,还威胁如果我们不同意的话,她就继续跟我睡。一想到昨天晚上的悲惨遭遇,我立刻乖乖捂住陆尔丝还在滔滔不绝的嘴巴,拖起希晨就跑。 但是对于墙纸的颜色,大家的意见也各有不同,蔡强想要弄成黑色的,但是我们都觉得黑色太过沉重,不适合这么阳光的青春,别把别人给吓到了,说不定还以为这个宿舍住着一群忧郁症的人,而且到时候连蜘蛛都看不清了,被咬了还捉不到就惨了。 希晨喜欢粉色,可是蔡强说自己坚决接受不了粉色,每天睁开眼看见满头粉,一定会被鸡皮疙瘩淹没的。最后没有办法了,只能用彩虹的颜色,这样所有人都照顾到了,所有人都没有过多意见,但是我们的宿舍就变得非常奇怪,走进去就好像来到了《爱丽丝历险记》里面的画面,五彩缤纷,眼花缭乱。 装扮完宿舍后,我们去把以前拍的照片冲洗出来,贴在门上和墙壁上,陆尔丝惊呼了一声,“你们看这些像不像遗照?用来辟邪刚刚好。” 然后她成功获得了一顿暴打,蔡强说自己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睡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千万别告诉其他人,简直太丢面子了。 “也不知道是谁偏要弄成这样的。”我们三个很有默契地异口同声说道。 我拍下照片给苍南看,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打开一个果冻塞进我嘴里,“小女孩就是小女孩,总是喜欢这种梦幻的场景,不过你们这个颜色也太……” “怎么样啊?”我坏笑着看着他,看了一眼我的表情,他咽了一口气拍拍胸口笑着说,“太漂亮啦,真好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看我的排山倒海。”我张开双手要推他,却被他灵巧躲过,瞬间跑开了。 正当我们玩得开心时,他的手机响起,就听见他连着说了几声“好的”,然后挂断了电话,他有些歉意地说音蒂的母亲来看她,邀请他一起去吃饭,今天不能陪我了。 “嗯嗯,你去吧,没事。”我笑着和他挥手说再见,突然想起本来说好今天一起去看北路的,慌忙喊了一句,“苍南。” “怎么了?”他回过头疑惑着看着我,微笑着在阳光下回眸,那么温暖的少年,那么灿烂的他,我顿了顿向他招手,“记得早点回来。” “哈哈,我知道啦。”他挥挥手走远,背影一点点消失,我停留在原地,想象着很多年以后的早晨是不是也可以像现在这样,他吃完早餐去上班,我走到庭院门口送他,然后他挥挥手说,风很大,快进屋去吧。 我说,记得下班早点回家,我给你做你最爱的剁椒鱼头。 你听风在吹,我在等你归。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大家都不在,待了一会后,我起身决定自己去北路家,在公交车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莫名的居然有一些感慨,人世间这么多人,我们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不管是故事多么诱人,也将会成为历史随风飘散。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曲颜和她的弟弟曲祺,也就是北路的室友因为我去的时候北路还没有回来,我也没有提前告诉他,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曲颜说那是他们的自己的房子,是过世的外公留给他们的,但是父母都在外地工作,于是就将多余的房子出租,也正好多个伴。 曲颜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她和希晨有几分相像,也许是给人的感觉都是那样的温柔娴静吧,却又有几分不同,曲颜的人生阅历让她看上去较希晨成熟稳重,多了几分俗世风韵。 她的头发微卷,静静地扎在后面,穿着过膝的深红色裙子,简单的装扮看上去很朴素,但是眉眼间却透露出有故事的味道。 后来她才告诉我,十六岁就出来打拼的她最开始并不是这幅模样的,那个时候的女孩很张狂,很不屑一顾,也看不起这个世界,和这个世间的所有人。 她的故事没来得及给我讲完,我们就得去做饭等待北路和曲祺回家,她穿上围裙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母亲,也是每次做饭前都得穿上一件好看的碎花围裙,我习惯拉着围裙上的花边吵着我也要穿好看的花裙子。 这个时候无可奈何的她只得叫来北初把我带走,于是我总免不了一顿教训,直到有一天北路跑过来哄我。 你每天晚上都会给他们做饭,等他们回来吗?我有些惊讶她的习以为常。 “对啊,看着北路一个人吃也吃不好,身体怎么受得了?就想着大家还是一起凑合着吃了吧,也能让他吃上一口热乎的。”她一边熟练地炒菜,一边笑着回答我。就是那一瞬间我猛然喜欢上了这个饱含深情充满故事的女人,就像一个姐姐。 没过多久北路和曲祺就回来了,无疑两个人见到我都是吓一愣,北路惊喜地问我,“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早知道我就请假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啊,你上次不也是这样吗?”我调皮地朝他吐吐舌头,转身对旁边一脸茫然地少年自我介绍,“我是他的妹妹,我叫北末,小屁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还好只是妹妹,”他小声地嘀咕,但是我没有在意,就听见他不满地狡辩,“我才不是小屁孩呢,我已经读高二啦,还有我叫曲祺。” 曲祺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小屁孩,以至于后来的很多年,甚至是到很久很久以后我依然觉得他还是那个喜欢跟我唱反调的小屁孩,那个穿着高中生校服,斜挎背包的叛逆却稚嫩的小男孩,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成长得比我成熟。 他洋洋洒洒的头发抖落在肩头,浓眉大眼,总觉得像某个九十年代的明星,却又说不出具体像谁。 曲颜很会做菜,在学校吃了半个月的我猛然吃到自己做的家常小菜顿时间觉得分外可口。 那天我们过得很开心,北路也笑得很开心,久违的酒窝浅浅淡淡,如一抹春风。他一直在夹菜给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总喜欢把最好的给我,很久没有见他,也很久没有看见他如此开怀大笑,这笑容里好像把所有的不快乐把所有的压力都吓跑了,只留下单纯的高兴。 离开的时候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有十多个未接电话,都是苍南打来的,我赶紧给他回了过去,他很焦急地问我在哪里,然后叫我快点回去。 我以为有什么急事,只得火急火燎的赶回去,结果没想到迎接我们的却是大吵一架。 而这一次争吵,把童话的帷幕悄悄关上,揭开那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第五章 像只躲在酒馆里的猫 第五章像只躲在酒馆里的猫,经历太多而疲倦 他好像很好又好像很坏,但我还想拥抱他。 在听说没有出事后,我滔滔不绝地跟苍南讲起在北路家的遭遇,讲起曲颜还有她的故事,突然苍南猛地拥抱我,紧紧地抱住,感觉整个身子都要被他掐得散架,他声音低沉地说,“北末,我好怕你走远。” “你怎么了,下次带你一起去就好啦,别难过了嘛。”我拼命挣脱,以为他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他就一个人去看北路,让他不高兴了。 “我不去,我去看你们有多亲密吗?”他的脸色忽然莫名地黑暗,说的话里也深深带着刺,好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刺猬,竖起浑身的刺。 “他是我哥哥啊,我们当然亲密啦,你要是有个妹妹也会对她很好的。”我安抚着他的情绪,像往常那样伸出手扯起他的嘴角划笑脸。 他狠狠打掉我的手,目光凛冽,“是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有血缘关系?他是你的亲哥哥吗?你们骨子里流的是一个妈的血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七岁才到你们家的,说不定他就是你妈妈从小为你姐姐养的准女婿,难道你连你姐姐的男人也不放过吗?你别忘了你姐姐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的一字一句像是一把刀深深刻进我的脑袋里,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泪水瞬间充斥了整个眼眶,我扬起因为生气和委屈不停发抖的手。 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忍无可忍地往他的脸上狠狠扇去,他的头扭向一边,缓缓才转回来,“尹北末,亏我还为了你拼命找借口回来,没想到你却背着我跑去和你家小白脸约会,我真是小看了你!” 他摇晃着我的身体,眼中全是沸腾的怒火,眼前的一切都变的没有色彩,变得如此模糊。 我脑中回响着他说的话,冷冷掉他的双手,一步一步往后退,“苍南,究竟是你小看了我还是我错看了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音蒂亲吻的事吗?你以为我不想刨根问底吗?你以为我没有多想吗?可是我那样相信你,却没有想到你居然怀疑我。” “终于暴露了吧,终于说出来了吧,还说自己不介意,尹北末,你可真会装大度。”他步步逼近,像是吃人的魔鬼,赶快让这个恐怖的梦醒来吧,我在心里呐喊。 “苍南,你还是你吗?走开啊,你这个魔鬼!”我用尽浑身力气将他推开,然后扭头拼命往回跑,但愿这只是一场梦境吧,醒来就好了,等醒过来就一切都明媚了,太阳会出来,星星会出来,那个温暖的苍南也会回到我身边。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是苍南,我以为即使不够好,他也不够成熟,但是我们可以慢慢成长,我以为有些事情我想着他的好不去计较别人跟我说的流言蜚语,他也会这般对我相信我。 而最让我难过的,不是他怀疑我喜欢吃醋,而是他明明知道那些往事是我不愿揭开的伤口,明明知道我已经快被往事的纠缠日夜魂牵梦绕,明明知道我最大的愿望和最深的遗憾,却在我面前将往事撕裂,言语犀利将我们陷入不堪的境地。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别别人轻易用糖果哄骗的傻子,露出自己的伤疤让别人趁虚而入,随时捅上几刀然后转身离去,留下我捂住伤口痛哭,鲜血却从指缝间散开。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是我将心都赠予给他的苍南啊,让如何能轻易释怀,重新洗刷那些夜夜回旋在耳旁的话语。 我把岁月写成一封动人的情书,你把它撕得粉碎丢下山谷。 十年前 就好像历经的所有苦难都是为了更好地迎接你 “老板,来一碗鱼粉,不要放葱花。” “白北初,你能不能不要玩了,快点过来帮我加汤!” “哎呀,今天吃什么啊尹大哥?还是老样子吧?” 这是小时候遗留在记忆中最频繁的三句话,直到现在仍然还能回忆,如此清晰。 彷佛昨天,我还站在那个小饭馆里,看着忙忙碌碌的人来人往,看着各种各样的上班的人走进来,又出去了,而我年复一年伫立在门口,偶尔鼻子上挂着一串亮晶晶的鼻涕,偶尔穿了一件新裙子,偶尔被北初打哭站在门口被我妈怒骂着拉进屋子里。 可是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小女孩胖了还是瘦了,长高了几公分,又感冒了几次,衣服几天没有换洗,甚至是裙子的腰间破了个洞。 我的家在一个边远的小镇上,镇上的不算多也不算少,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是过往的车却很少。长大后的我还是很喜欢那座小镇的,因为这里没有那么多汽车尾气,没有那么多陌生人面无表情。 从小我就知道我们家在桥头的那一家饭馆,有一块不大的招牌,还有热腾腾的面汤水冒着白色的雾气,中午的时候会飘出淡淡的油烟味和炒菜的香味。 但是香气飘得并不太远,从桥这头到桥那头刚刚好,再远一点就闻不到了。 所以妈妈总说大概是桥那头的人闻不到香味所以不过来吃饭,可是我总觉得是饭馆太小容不下那么多人,小小年记的我已经觉得家里面人很多,比别人家都多,但是妈妈总是说客人太少生意惨淡。 桥头有一棵很大的柳树,它的枝条都快要伸到河里面,我看见很多小孩子爬上树去摘柳条,然后做成花环戴在头上,再插上几朵小野花,感觉就像是公主一样,可是我总是爬也爬不上去,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发呆。 有一次北路爬到树上去替我摘柳条,一不小心就掉进了河里面,我吓得心跳都快停止了,以为他被摔死了,赶紧跑进屋去叫妈妈,可是我们再出来时,却看见北路兴高采烈地站在河里举着刚刚扯下来的柳条冲我大喊,“北末,你看我就说我可以摘到吧” 话未说完,一道鲜红的血液从他额头上滑落,滴在我七岁的童年里,那是北路来到我家的第一年,却不是北路为我做过的第一件事。 后来那个花环一直放在我的床边上,枝叶已经干枯,我也没有带过,因为每次戴着就会想起北路跌落河里的瞬间,全身冒出冷汗。 在北路还没有出现在我生活里的时候,经常会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阿姨来到我们家,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翻来覆去总是那几句话,“白萍啊,一个家没个男人怎么行呢?你看你这起早摸黑的苦了自己也苦了孩子啊!” 说着伸手顺势把在一旁安静玩耍的我一把抓起,把我转来转去一阵捣鼓,“你看看这孩子都成啥样了,本来长得挺机灵的小女孩结果你看现在,唉。” 于是她又把我推到一边,好像再多看我一眼都不忍心,我用力吸了吸快要流进嘴里的鼻涕,仰头看着头顶那高高的天花板,心里想什么时候我才能够到那高高的白色墙壁,才能不被那个讨厌的阿姨抓来抓去呢? 但是每一次,那些阿姨都是摇摇头叹着气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深深地盯着我一会,又重重地唉声叹气,“唉,怎么这么死脑筋呢?要回来早就回来了啊,还等个什么,有什么盼头哟。” 她们走远后,接下来就该是我遭难了,我妈总会哭哭啼啼把我拉到澡堂里,打开水龙头给我洗头,洗着洗着就变得很大力,狠狠地抓着我的头皮,感觉指甲都要镶进头皮深处的痛感。 但是我不敢叫喊,因为刚开始的时候我一痛就嚷嚷,“妈妈,好痛,好痛啊。”结果换来的就是一阵捶打。 她像是一只被激怒的狮子,披散着头发,举起手打我的屁股,一巴掌就自己也跟着骂一句,“你还敢叫啊你,我真是造孽啊把你生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妈,你干嘛啊?你会打死她的,你不要打死北末,你打死她了我就没有伴了。”北初放下作业匆匆跑过来,惊讶的表情在很多年以后我都还能记得,都还能感动。 她用力抓住我妈的衣角,声嘶力竭地大喊,“妈,你不要打死她啊!我以后都帮你搬凳子,我一定很乖巧的叫叔叔,你不要打死她好不好?” 我妈停下已经通红的手掌,泪眼婆娑地看着北初,缓缓蹲下身抱住我们两个,“是我害了你们两个啊,是我不该固执将你们生出来啊。” 虽然听不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孩子,甚至包括我的妈妈,而那个时候我只想她快一点放开快要冻成冰条的我,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我今天晚上又是一个不能翻身的夜晚。 所以每一天我都害怕太阳落山,我害怕天慢慢变黑,害怕饭馆里面人越来越少,害怕所有人都走开后,妈妈坐在大堂的板凳上哭泣,害怕夜幕降临这个世界那么空荡,她会一把将我抓起然后给我洗头洗澡,一桶凉水冲下来我一阵透心凉,蹬着小短腿跑进被窝里瑟瑟发抖。 第二天,又出现了那一条令人难堪的鼻涕挂在鼻头,那是我记忆深处最痛恨的东西,可是去也去不掉,我每天都跟自己说今天我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爬进被窝里,我一定不能多说话不能嚷嚷不能把衣服弄脏不能吃饭弄得满桌子都是不能摔跤惹别人发笑,那样我就能避免一顿挨打,就能少在浴室里待一会儿,明天就不用再努力吸鼻子,不用再担心被别人看到我的鼻涕快流到嘴巴里。 “鼻涕妞”,那是小时候的我最害怕听到的三个字,一听到都会急促不安的三个字,可是它伴随了我童年记忆的三年,那三年没有人愿意和我玩,没有人愿意搭理我这样看起来脏兮兮的女孩。 有时候北初会提起我的手往鼻子上一抹,然后痛斥我,“白北末,你这个笨蛋,你都不会自己擦鼻涕的吗?脏死了,” 然后我就抬起头对着她嘿嘿地笑,她敲着我的头转身走进房间里,“真是个笨蛋。” 有时候北初听见别人叫我“鼻涕妞”也会愤怒地追上去打他们,“你们才是鼻涕妞呢,你们全家都是鼻涕妞。” 她追着那群小孩子奔跑的样子是我见过最美的背影,她穿着红色的裙子在风中摇曳,高高的马尾辫梳得很整齐,在阳光下一动一动,暖暖的太阳照在她圆圆的脸上,她的眼睛一眨一眨,就像后来在小学课本上看到的美好画面。 那是记忆中北初最动人的画面,尽管后来的她亭亭玉立,尽管后来的她浓妆艳抹,尽管后来的她被所有人夸赞女大十八变,但是在我的心里,这个时候的北初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 在我小小的童年里,我以为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就是我的姐姐,全世界最好的人也是我的姐姐,虽然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拿我出气,虽然她会抢我的那一份零食,虽然她会让我替她背黑锅。 可是她却是唯一一个在我被打的时候会哭泣的人,是唯一一个在我被嘲笑的时候会生气的人,是唯一一个会骂我笨蛋教我擦鼻涕的人。 那个时候的我剪着笨重的蘑菇头,穿着北初剩下的小花裙子,袖子上还残留着刚刚擦鼻涕留下的污渍,已经干燥成一块贴在布料上,我拼命地刮也刮不干净,就像我脏兮兮的童年,无论后来的我多想抹干净,阴影却抹煞不了,就像以后的很多年,我都惧怕黑夜的来临。 还记得有一年和苍南去爬山,我们看着夕阳西下,我看着看着眼睛竟然慢慢模糊,身体微微颤抖,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也许是什么也没有想起,也许只是习惯性的,就是像是走进了一个深渊,仿佛再往前一步就是悬崖。 苍南紧张地问我怎么了,我擦擦眼泪笑着说,没事,大概是看着看着眼睛就有点酸了,太阳快要落山了,夜晚又要来临了吧。 为我们爱的人似乎总是想要保持着那一份美好,所以很多事情我没有告诉苍南,没有告诉他黑夜来临我有多么慌乱,没有告诉他当别人嘲笑我有多么不知所措,没有告诉他北路的出现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也忘记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我最感激的人即使不能成为恋人也不容他人亵渎,忘记告诉他我对于北路有多么深刻的感动还有多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位置,甚至是一度高于爱人。 我的生活中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跟着妈妈去看外婆的那一天,因为那一天我可以穿上最漂亮的裙子,可以打扮的干干净净,可以看见温柔如水的妈妈。 这个时候我才会觉得妈妈其实要比那些在大街上走来走去或者是来家里的那些阿姨要美丽很多,她的眼光如一汪秋水,她的白皙一点也看不出辛苦操劳,她的身材高挑完全看不出生过孩子后的臃肿。 外婆看见我总是对我格外好,她说我长得极像妈妈小时候,每次看见我就好像回到了妈妈小时候的时光,愣了几秒后抬起头叹气,“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我的外孙女都这么大生得这么机灵可爱了。” 外婆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人,她是仅有一个会宠爱地捏着我的脸夸赞我漂亮懂事的人,她会拿出很多好吃的零食,五颜六色的糖果,还有我公主一样的布娃娃送给我们。 跟所有人都不同的是,外婆总是夸奖我,反倒没有那么喜欢北初,她一看见北初总免不了唠叨,北初对我说她最烦的人就是外婆,每次都要对她说个半天,无非就是好好学习,乖乖听话。 但是外婆也跟那些来家里面的阿姨一样,总是对妈妈说没有男人不行,有一次我听着她们的话突口而出,“等爸爸回来就好啦,我们可以等爸爸回来。” 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她们都没有再说话,陷入一片寂静,过了好久,我都快要忘记自己说过这句话,外婆把我拉到一边问我,“末末,我的乖孙女,你想有个爸爸吗?” “嗯,我的爸爸是什么样子,长得好看吗?比虎子的爸爸好看吗?”我想起总是说我没有爸爸的虎子,他的爸爸是我们那里的警察,每天穿着警服开着摩托,每次虎子一看见都高兴地跳起来,“快看,快看,那是我的爸爸!” “那你就多跟你妈说说,让她给你找一个爸爸好不好?”外婆拿起一个橡皮糖放进我嘴里。 “可是,我不敢。”我的脑海中想起妈妈痛哭流涕的场面,小声地说。心里面奇怪的是我的爸爸在外面走丢了吗?为什么要出去找呢? 我只要想起妈妈泪眼婆娑的脸庞,就坚信我不会再有爸爸了,因为每次提及这个字眼,这个话题,所带来的无非就是母亲的沉默,无非就是无休止的争吵和无休止的尴尬无话可说,还有无休止的唉声叹气。 妈妈告诉我,那个时候她也是铁定了心不再嫁人,无论有多少人劝她,无论用怎样的方法试图让她改变心意,也仍旧不能动摇她的想法。 你相信命运吗?这个问题有人询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曾经不止一次问过别人,有人说相信,有人说绝对不信,也有人说半信半疑,还有人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却答不上来。 第六章 岁月里你很干净,比水淡 第六章岁月里你很干净,比水淡,比酒清。 世间万物好像都有自己的安排,好像所有人的相遇,所有的缘分都是注定的,好像你做的所有准备都是为了某一个人的到来,某一件事的到来。 就好像妈妈这么多年一个人支撑着苦苦煎熬着,就是不愿意将就不愿再将自己轻易托付给别人,直到尹涛泽的到来。 就好像我的童年见不到彷佛看不见一点阳光,看不见一点希望,看不见明天和今天以及昨天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迎接北路的到来所做的铺垫,都是为了向我证明北路的到来有多么重要有多么深刻。 如果我经历的所有苦难都是为了迎接你的降临,那是不是也值得? 时光总是公平的,它会在某个不经意间将最好的盖世英雄送到你的面前,让你满心欢喜,让你忘却所受的伤,铭记这一世的美好。 我总觉得北路是骑士,拯救了我的胆小懦弱和所有的自卑迎面的嘲笑,将我从漫无边际的黑洞中抱起给我温暖带我去照镜子看见自己的美丽。 而苍南是王子,美好单纯的降临满足了我作为一个灰姑娘的所有幻想带给我惊世骇俗的光芒让我的人生充满光彩,甚至是我自己都不敢睁开眼的美好。 因为后来的阳光很炙热,所以让我快要忘记那些阴冷潮湿的天气。 北路来得那个午后,我站在门口看着柳树发呆,这是一个像平常一样无聊的日子,连路边的小草都低垂着双眼,不愿意搭理我,连平日里嘲笑我的小伙伴也没了声响。 没有注意到有人从我身边走过,没有看见那个小孩好奇的目光。他的脚步很轻,轻飘飘的似乎只是一缕光,大概是因为北路和他爸爸一样,都是那样削瘦吧,削瘦得不成样子。 如果是在人海中,我一定会转过头多看北路两眼,尽管他看上去那样不出众,穿着破旧的衣服,而且上衣还短半截,似乎在告诉大家追不上这小子的生长速度了,头上带着顶小军帽,耷拉着脑袋,好像被这个世界狠狠打了一拳还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我又觉得他跟我不一样,他的脸很干净,跟他的衣服格格不入,他的面庞那样清秀,眼睛是好看的单凤眼,虽然不大,眼眸确实清澈的,眼底下有一颗小小的泪痣,不仔细看发现不了,高挺的鼻梁聚焦了别人的眼光,嘴唇薄薄的微微上翘,天生带着倔强。 他跟这个镇上所有的男孩子都不一样,他看上去那样安静沉稳,从小他就不爱说话,只有在给我东西的时候或者带我去看某个美丽的地方时才会表现出兴高采烈的那一面。 而这个镇上大多是聒噪的小孩,每天不是跑就是闹,嘴巴似乎从来没有闭合的时候,所以北路跟我一样,在最开始的时候总是显得孤单异常,我是因为别人嫌弃我,而北路是为什么呢?大抵是因为他是一个外乡人吧,小时候的我们总是不喜欢后来到来的人,就像不喜欢周围跟着一个小跟班。 那一天午后,一个中年男子提着一个破旧的牛皮袋子,里面看上去还是瘪瘪的,但是那里面装的却是北路他们所有的行李。 当时我很吃惊,直到后来看见北路翻来覆去穿来穿去只有那两件衣服,而且是打了好几处补丁的时候才真正相信他的话,也终于找到了一个衣服比我还少比我还旧的人,但是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是北路啊,因为我只想要他穿得特别帅气特别阳光,就像电视里面那样,即使他的衣服一整间屋子都装不下我也不会嫉妒,因为他是那样好心的北路,因为他那样干净到一尘不染的脸就应该穿上那样好看的像王子一样的衣服。 当时他们过来的时候,尹涛泽在前面步履维艰地走着,他的面容憔悴,沧桑之中泛着病态的黄黑色,头发也不知道是被风吹得凌乱不堪还是原本就是那个状态,将近冬天的时节他却依旧只穿着一件短袖,外面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皮外套,皮衣上很多地方都已经脱皮,透出里面的一丝丝布料。 尹涛泽个子不算高大却很挺直,面容虽然充满倦容却生得耐看,即便是给人颓废之感,也不会让人讨厌,只是让人不忍心,他的嘴唇干裂的露出血丝,在进门之前他伫立了一会儿,摸了摸干瘪的口袋,舔着嘴唇咽了咽口水。 北路没有说话,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一拖一拖地走两步又跑两下才能跟得上,他的鞋子比他的脚要大一号,走一步就会露出后脚跟在冷风下颤动,仔细一看会发现已经微微有些红肿。 他的嘴唇冻的发紫,没有一点污渍的脸上也冻的通红,在走到我们家面汤锅旁边的时候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那些热气取暖。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怔怔地盯着那一锅滚烫的热汤,也没有跟尹涛泽说话,只是停在那里,无论尹涛泽怎么拉他都不肯移动半步。 我看着这两个奇怪的人,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呢?也许是因为看见北路的衣服和我的一样破破烂烂的而且还脏兮兮的吧,也许是注定了看见他就有一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熟悉感和亲和感,我大胆地走上前凑到他耳边笑着说,“你进去吧,叫我妈妈给你下面条吃,很香的哦,在桥那边都可以闻得到呢。” 他眼睛一亮,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可怜兮兮地盯着尹涛泽。 我一下子急了以为他们不相信我的话,拉起他的手就往里走,“不信你先进来尝尝就知道啦。” “哎,不是。”尹涛泽在后面想喊住我们,但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他只得跟在我们后面进来。没等他们点菜,我小声地问北路,“你要吃什么,你吃面好不好,我觉得我妈妈做的面最好吃了。” 然后我叫我妈下了两碗面,我捧着面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也不说话。我以为他不喜欢吃面又不好意思拒绝我,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北路三天以来吃得唯一一顿热乎的饭菜。 后来他说从那个时候他就想着一定要记住这个女孩子的脸,一定不能忘了她。 我不知所措地问他,“你不喜欢吃面吗?那你喜欢吃什么?” 北路立刻拼命地摇头,然后低下头猛地扒拉了几口面,他吃面的声音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喜欢吃也许是真的饿到一定境界,总之那天北路狼吞虎咽吃面的情景把我们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也引起了一阵议论。 我完全愣住了,直到北初过来打我,“白北末,你是不是欺负人家啦?你看他哭得那个样子,”然后敲着我的头数落我,“欺负人这种事情居然也不叫上我,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啊。” 那个时候我以为北路是个哑巴,因为从始自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点头摇头或者是瞪大眼睛看着我们,直到他们走出门的时候,已经走了一段路,他又回过头走到我面前小声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诧异地看着他,直到现在也不敢告诉北路当初的我一度以为他是个哑巴。 “她叫北末,外号‘鼻涕妞’,哈哈”,北初走过来双手搭着我的肩膀,坏笑着说。 “姐,你能不能不说那三个字啊?”我一跺脚生气地看着北初,这是唯一一个主动询问我名字的小孩,也是这个小镇上唯一一个还不知道我外号的小孩,我多么不希望他知道我难听的外号,虽然他迟早会知晓,但是至少现在,我还不希望他知道。 那一年,小镇上正在修铁路,过了那座桥再经过一条小巷子就是铁路了,尹涛泽也是经别人介绍来这里当铁路工人的,北路说他们走了很多地方,哪里需要人他们就往哪里去,有时候也会被扣工钱,他并不懂是什么意思,只知道是没有钱。那一天北路他们就是刚从一个大城市的建筑工地上几经辗转才找到这里的。 北路他们在铁路工人居住的民工房里安顿了下来。 晚上北初正准备关大门,忽然在门口尖叫起来,我们赶紧冲出去,她指着墙角声音颤抖地税,“刚刚有两个人蹲在这里,一看见我就赶紧跑了。” 妈妈往两边看了一下正打算关门,忽然冲出来两个人急急忙忙地说,“等一下,我是今天来吃面的尹涛泽。” 我妈赶紧把他们请进屋里,然后没好气地询问他们为何大晚上的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也不进来。尹涛泽说他们正在犹豫要不要进来,这么晚了不好意思打扰。 由于那天来得仓促,安排好一切已经是夜晚,他们还没来得及买足够的被子,于是想着先来我们家借一床,我妈立刻笑了,“你早说啊,直接大大方方进来,我这就给你拿去啊。” 我很高兴北路在这里住下了,他也看起来比下午的时候精神许多,神采奕奕地叫我妈妈“阿姨”,他们离开的时候,北路凑近我耳边说,“你放心,我不会那样叫你鼻涕妞的。”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我没有外号,所有人都叫我的名字,梦里面我没有流鼻涕,穿着跟北初一样的红色裙子,所有人都夸赞这个小姑娘真漂亮。然后北路穿着白色的衣服,起着白马走到我面前对我说,“来,我带你飞。” 他的身上长出白色的翅膀,越飞越远我怎么也追不上,然后我就在后面拼命地喊啊喊。 从那以后尹涛泽每天早上都会来我们饭馆里吃早餐,然后再去干活,我妈也总是免费给他煎荷包蛋,他几乎每次都是吃一碗鱼粉不放葱花,然后拿一个小碗分一点给北路。 那是我上学的第一年,北初比我高两个年级,北路比我高一个年级,以前每天我就是跟在北初他们的屁股后面走到镇里的小学,然后放学乖乖等下门口,在继续跟在他们身后回家。 有时候我怕走得慢会跟不上他们的脚步,有时候又担心放学太早要在门口等太久,因为北初从小就不喜欢学习,经常放学后被老师留下来补交作业。 北路来了以后我终于有了伴,有了跟我步调一致的伙伴,每天早上我不再死死盯着北初他们的脚步,每天下午不用再一个人傻傻等在学校门口,因为北路总会一放学就跑到我们班教室门口等我,然后拿过我的书包,小小的肩上背着自己的书包,手上还得提着两个书包。一个是我的,一个是北初的。 我还记得北路第一天上学的时候,很多人在路上喊我“鼻涕妞,这是谁啊,” 然后又对北路笑着打招呼,“嘿,你是哪里来的,小心被她给传染咯。”嬉笑着跑远了,我低垂着头没有再说话,我以为北路从此就不会搭理我了,心里很失落。 可是北路无所谓地笑着认真对我说,“北末,你不要听他们的话,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真的。” “那我排第几啊?”北初凑过来敲打北路的头,一脸不满地瞪着他。 “那你排第二好了,”北路诚恳地回答。 换来的自然是北初的一阵追赶,“你胡说,我才是第一漂亮的女孩,你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病啊尹路!” 但是每一次北路都不肯改口,他就是这样从小就是个死心眼不知变通,我小心翼翼拉着他的衣角劝他,“我当第二漂亮好了,没关系的” “不,你在我心里就是第一的,我要你记住。”他的眼神坚定,头上还有刚刚被北初打过的痕迹,红红的一团,我哒哒哒跑进屋里拿出一个冰袋递给他,“用这个敷敷吧,我以前被我妈妈打了就是用这个。” 他抬起头,眼睛里有些闪光,竟然冲我莞尔一笑,这一笑我才发现原来北路是有酒窝的,而且好精致,不禁激动地大叫起来,“你笑了!你有酒窝耶,好好看!”我不自觉伸出双手去拉他的嘴角,希望永远定格在这个微笑。 虽然因为偷偷拿冰袋肯定免不了又会被我妈暴打一顿,但是我还是很开心,即使是晚上不能翻身睡觉,只要想着北路的话想着明天北路又会来叫我上学,好像所有的疼痛都是值得的。 那个时候的北路还不叫北路,他的名字是“尹路”,我和北初也跟随我妈妈的姓氏“白”,我们还不是一家人,但是北路对我却是像个最好的哥哥,我做梦都希望拥有的那种哥哥,班上的妮妮就有一个哥哥,所以我们都不敢欺负她,因为她的哥哥已经在读初中,所以我最羡慕的人就是妮妮了,认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有个哥哥。 北路会在放学后和我坐在桥上写作业,给我细心的讲解题目,教我念字。做完作业后,他会给我讲以前跟他爸爸去过的地方,他说他坐过火车,火车很长就像一栋栋连在一起的房子。 他说里面的人很多,每一栋房子里都住了几十个人,它可以带着里面的人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不管是多远都没有关系,但是到了以后就一定要下来,留给别人住。 我听着听着想象那个画面,心里想着那是多大的房子啊,所以那个时候的我以为火车就像是一个镇那么大那么长。 那样的时光,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可以和北路坐上火车去往远方,可是没想到有一天真的来到远方,却发现最美的远方莫过于回不去的时光。 我已经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那样不爱说话,不再那样不敢抬头,不再是每天鼻子上挂着一根难看的鼻涕,别人都说是我长大了免疫力变好了,北初说是因为我长大了妈妈没有再好意思打我了。 但是我总觉得一定是因为有北路的陪伴,他那么爱干净,所以连鼻涕见到他都不敢出来了,又或许是老天爷不愿意看我一个那样脏兮兮的女孩子和干净腼腆的北路站在一起。 总之,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比原来要顺利许多,北路就像是一个幸运星,降落在我的生活里。 日子就好像是一个转盘,每天一点点转动,转眼就过去了一个月,转眼就进入寒冬,转眼叶子就彷佛在一夜之间掉落,但是南方的树叶好像并不惧怕冬天的降临,它们仍然那样倔强地挂在高高的枝头,还有门前的柳树,一年四季垂着头却从不愿意白头,永远那么嫩绿一般,只是自从那次北路帮我摘过柳条掉进河里去以后,我就再也不敢轻易触碰它。 每个周末北路的爸爸要去上班,于是北路就会被放置在我们家。 但是每次我们俩都不能先去玩,必须得按照北初的指示把她的作业写完,才肯放我们去外面玩耍,当然因为我的年级太小,所以每次都是交给北路去完成的,他也不抱怨,默默拿起本子的样子,乖巧得有些过分。 小小年纪的北路已经可以写得一手好字,至少在那个年纪能够写得工工整整方方正正。北路总是笑着帮她写完,从来没有埋怨过北初,所以那时候的北路在我眼中就好像是无所不能,除了骂人和打架,他好像能帮你做任何事情。 第七章 从前你是我眼里的一束光 第七章从前你是我眼里的一束光,倾世温暖 冬天的脚步匆匆来临,北路的爸爸忙着工作,根本就没有时间准备过冬,他们身上依旧穿着当初到来的时候那件旧衣服,早上来吃面的时候冻的直哆嗦,好像整块肌肉都在跳舞,通红的面颊上已经有一丝丝的开裂。 北路原本就清秀的脸上被冻的红一块紫一块的,每次走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快步跑到煤火旁边取暖,看得我妈妈都不忍心,所有人都劝尹涛泽去给自己和孩子买一件棉袄,但是尹涛泽摆摆手无可奈何地说,“还是再过段时间吧,这段时间忙得很,先挣点钱再说吧。” “你再怎么忙着挣钱也不能不管自己的死活啊,”妈妈把面放到桌子上,一脸愠色地说,转身看着正在大口吃面的北路深深叹了一口气。 北路过了一会抬起头,小声地说:“没事,我不冷”,刚说完一个喷嚏就接踵而至。 “哈哈哈哈,你撒谎可有点水平好吗?真是个傻大冒儿!”北初朝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她的笑声感染了很多人,许多客人都偷偷笑了起来。 这一来,北路显得有些窘迫,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大家也都习惯了这个不争辩不闹腾的小孩,我盯着北路,在想怎么让他更舒服一些,突然发现他也在悄悄看我,被我发现后赶紧低下头狂吸溜了一口面。 学校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大水桶,里面装满了开水,每到冬天就有很多学生拿着水瓶子去装开水用来暖手,一到下课那里就挤满了人,我根本挤不进去也没想过要去装来暖手。 北路一听到下课铃就会冲过去,他有两个瓶子,每次重新装了水他就跑到我们教室里跟我换走那个已经快要冷掉的瓶子。有好几次由于人太多推来推去,他的手被烫出好几个水泡。 但是他从来不对我说,总是把手揣在口袋里说自己手冷。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直到有一次无意间看到他帮我拿过书包的手心里鼓起的一块红通通的水泡,他慌忙躲过,对我干笑了两声。 “北路,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呢?”那时候的我总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冒着这么大风险去装热水,结果自己却不用,如果北初知道了一定会狠狠地笑话他吧,这个傻子,被烫伤了也是活该。 北路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嘿嘿” 他憨憨的样子有点可爱,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个倔强的小男孩,但是我总感觉这个时候的北路才应该是最真是的自己,每次他在别人面前都不轻易笑,也不怎么说话,紧闭的嘴唇久而久之就给人一种傲娇的神色了。 “哇!你又笑了耶,我也想有你这样的酒窝,可是我妈妈说这都是遗传的,她没有,所以我也没有,那你妈妈一定也有这么漂亮的酒窝吧?”我的脱口而出却不小心看到了北路的难过,他低垂这头,“我也不知道,也许她也有吧。” “你妈妈一定很漂亮,也一定很善良,因为你就是这样啊!”我有些着急,毕竟从来就没有哄过别人,当然也没有人哄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嗯嗯,你要是喜欢,我就把酒窝送给你,”北路抬起头笑了起来,两只手在脸颊上捏了一下,然后放到我的腮帮子旁边,好像移花接木。 我咯咯笑起来,一边追问他,“你看看,我是不是也有酒窝了?好看吗?好看吗?” “嗯,你是全村最好看的,没有酒窝也好看。”北路认真的神情反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小时候的我每年冬天手都会得很严重的冻疮,肿的跟葡萄一样红一块紫一块,经常半夜的时候痒的不行。 遇见北路以后,从那一年开始后来的每一年冬天,北路都会给我送来温暖,没有热水袋就给我装热水,有了热水袋就给我按时充好电,我的手也再没有生过冻疮。 所以他离开后的那一年冬天我才会感觉那么难熬,才会分外想念他吧,也许是他对我太好,所以我才会在没有他的日子里经历的每一件难熬的事情时想,如果北路在就好了。 没有过几天的一个下雪的日子里,北路很高兴地跑到我跟前,递给我一副手套,上面还有一只粉红色的小兔子,我还记得不久之前我拼命央求妈妈给我买,但是由于价钱太贵,而且妈妈总说我会把它弄脏,坚决不肯给我买,那天回家以后我还生了很久的闷气。 我惊讶地看着由于奔跑头发都竖起来的北路,他的脸被冻得通红,眼角的泪痣在冰雪中似乎更加明显,肩头还有些许白色的雪花没来的融化,头上有刚刚融化的水珠,晶莹剔透。 “北末,给你手套,以后上学你就不会冷啦。”他笑得很开心,自从他来到这里,从来没有哪一天有这么欢快过,好看的丹凤眼眯成了一条线,只留下小小的缝隙。 他嘴里呼出的温热的气息一直留在我的整个冬天,温暖我的心田。我看着他手中的手套,没有伸手去接,因为我看见他肿的像是胡萝卜一样的手指,瞬间红了眼眶。 他见我不拿,自己把手套塞进我的手中,然后快速把手藏到后面不让我看见,有些不好意思地催促我,“你快带上啊,你不是说一直喜欢这个吗?你别哭啊。” “我不要,我一点都不冷,”我把他的手从口袋里扯出来,重新放回他的手中,如果让我一个人不挨冻而看着北路的手,那我一定不会开心的,我一定会难过得死掉的。 北路着急地说,“你别还给我啊,这是女孩子的颜色,我带着会被别人笑话的。”说着说着哭腔就来了,还一边跺脚,让我想起了自己跟妈妈耍赖时候的样子,没想到北路也会这样。 正当我们两个僵持不下的时候,妈妈出来了,她哭笑不得地替我收下了手套,然后答应给北路重新买一副男孩子戴的,北路连说不用了,说着就要跑,他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我妈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后面喊住北路,“那个,你爸爸在家吗?这下雪天他还在干活吗?” “没有,今天他带我去买新衣服了。”北路兴高采烈地说,彷佛买的不是衣服,而是一栋房子。 我妈从屋子里拿出一个保温盒,里面装了外婆来的时候给我们送的鸡汤,她笑着说,“那正好,把这个鸡汤给拿去喝了吧,也好好补补身子,这么冷的天怎么受得了。” 那是我第一次去北路家里,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我以为他还在为刚刚不收手套的事情生气,也大气不敢出。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询问他。 北路心不在焉地回答,“没有。” 很少听到他对我这样冷淡的语气,我更加笃定他就是生气了,唉,现在的男生可真小心眼,如果连北路也不理我了怎么办?我是不是又要像以前那样被人嘲笑了? 想到这里我居然忍不住哭了起来,凉凉的泪水在这个寒冷的夜里在脸上黏黏糊糊的,抽抽嗒嗒的声音吸引了北路,他转过头着急地问:“你怎么哭了呀?” “你是不是……是不是……都不想理我了?”不知道是因为哭泣还是害怕,我吞吞吐吐起来。 北路哭笑不得地揉着我的头发宠溺地说:“怎么会?除非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不然我都不会不理你的。” 后来他告诉我他们家很破,他害怕我们会嫌弃他,所以一直不敢说话,也没有心情说话,北初不屑一顾地说,“早就知道你们家肯定会像你的衣服一样破啦,又不是认识一两天了你怕什么。” 北初说话像个小大人,小时候我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姑娘,她不害怕和男孩子打架,她敢和大人顶嘴,这些我都不敢做,所以我一直觉得北初和所有的女孩子都是不一样的,她懂得很多东西,她很喜欢漂亮她天不怕地不怕。 所以那天即使被我妈妈瞪了一路,她依然无所谓地对着我妈吐吐舌头自己跑远。 当我们真正来到北路家里的时候才知道他的担心并非多余,这无疑是我见过的最简单的家,一走进去只看见一张床,上面放了仅有的被子,还是上次在我家里借的被子,床的上面凌乱的放了很多衣服,估计是他们两个全部的衣服,大概是夜里太寒冷了拿来御寒的。 床边上有一张桌子和一首摇摇晃晃的椅子,我妈一坐上去立马滋滋作响,吓得她赶紧站起来。桌子上放了北路的书包还有两个饭碗,旁边的地上又一个红色的开水瓶和一箱方便面。 那天恰巧尹涛泽出去了,我妈不敢置信地看着这眼前的一切,忍不住惊呼,“天呐,你们这爷俩是怎么过日子的啊,这样下去不生病才怪。” 然后招呼我们把床上的衣服、被子都叠整齐,把家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总算是看上去比较温馨,一眼看上去都不再是刚刚进来的时候那么昏暗,却还是那么空荡,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家,倒像是一个收容所,留一个过路人。 收拾完家里以后,我妈带着我们三个小孩去附近的店里面买被子,给北路买手套还有袜子,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北路居然还穿着薄薄的一层棉袜,鞋子也是简单的布鞋,里面还没有绒。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熬过来的,也真是苦了你了。”我妈到家以后给北路换上新的袜子,又给他垫了一双毛鞋垫,禁不住感叹道。 我看见北路的眼睛又湿润了,他好像特别容易哭,在别人对他一点点好的时候,他可以感动得不像话,好像被别人救了一命,好像整个生命都是对方赋予的。 物以稀为贵,也许感情也是这个样子吧,因为从来没有过,所以才会倍加珍惜。 但是尹涛泽就很奇怪了,在我们兴高采烈回到北路家里的时候,原本是想着给尹涛泽一个惊喜,但是一走进去却见他满脸忧愁,看见了我们也不说话,一个劲地叫我们走,尤其是对我妈妈特别凶,让她以后不要再来了,也叫北路以后不要再找我玩。 那个时候我觉得尹涛泽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也是最不懂得感恩的人,我妈妈对他那么好,而他却那么狠心,不感激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我们走。 我妈拉着我和北初就红着眼眶快步离开了,北初看着这副场景一路沉默,小小年纪的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而我只是一个劲地在想北路怎么这么可怜,摊上一个喜怒无常的爸爸。 北初跟我每天都是一块睡的,以前她总是一沾枕头就睡,我妈总说她是猪,敲锣打鼓都叫不醒她,但是那一天她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用手肘碰碰我,小声地问我,“北末,如果北路的爸爸变成了我们的爸爸怎么办?你会开心吗?” “啊,你在说什么啊,北路的爸爸怎么可能变成我们爸爸呢?”我眼睛都快要睁不开,迷迷糊糊地回答她,第二天再想起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许是做了个梦,直到后来北初的表现才让我肯定原来那并不是梦境。 发生了那件事以后,我第二天早上很早就起床站在北路家门口等待他,因为害怕他们真的不来我们家了,害怕从此会失去北路,害怕以后会见不到北路,害怕又要回到以前那种一个人默默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还要担心被别人叫“鼻涕妞”的日子。 我哆嗦着身子一直等待他们出来,在我和北路的集体央求下,尹涛泽终于答应继续像往常一样来我家,我很高兴自己挽回了北路,可是尹涛泽到我家我才知道其实就算没有我和北路,他也一定会来的,而且还是有备而来,他给我妈买了一条围巾,米色的格子显得她的皮肤又白嫩了几分,也成功让她的脸上开出了花。 “女人就是容易哄,”北初白了他们一眼,摊了摊双手一脸无奈地说。她故作成熟的表情好像是个无所不知看透世俗的老大人,把我们集体都逗笑了。 周末的时候北路在我们家玩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衣服划破了,在桌子角上划了个小口子,虽然破的面积不大,可是却是在很显眼的胸前,北路看着自己的衣服郁郁寡欢,我只好叫来我妈妈。她看了一眼决定无论如何先帮北路补好再说,不然北路这样腼腆害羞的小男孩一定会很尴尬的,而且天又这么冷。 “北末,你去拿件衣服给北路穿上吧。”我妈一边指挥北路先把衣服脱下来一边命令我去找衣服。 可是我们家从来就没有男性,别说是小男孩了,就算是大人的也没有,这大概就是没有爸爸的坏处吧,我思考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坏心眼涌上心头,我打开北初的衣柜,从里面找出了北初最新的一直没舍得穿的花色大棉袄,兴冲冲地跑出来递给北路。 “没关系,我不太冷。”北路看了一眼红色的大棉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手缩回去了,他声音都在发抖却还是嘴硬说自己不冷,他就是这样一个爱要面子的小男孩。 我妈笑着帮他穿上衣服,还不忘顺便笑话他,“这个时候还说不冷,穿女孩子的棉袄没有关系啊,你看比北初穿着还好看呢。” 这个时候在外面玩的北初刚好从外面回来,见到满脸通红的北路,再见他一身红色立刻笑得直不起腰来,趴在凳子上笑得发抖,“天呐,尹路你去当女孩子吧,真漂亮的小女孩啊哈哈。” 等她慢慢走近才发现北路身上的衣服好像很熟悉,我一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赶紧偷偷转过身子准备开溜。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没走两步就被北初给揪了回来一顿数落,“白北末啊白北末,你最近是长胆子了啊,居然敢拿我的衣服出来给男孩子穿,而且是我最喜欢平时都舍不得穿的棉袄,气死我啦。” 北路在一旁惊愕地看着我们,正准备过来说点什么,我无所谓地朝他眨眼,示意他不用过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北初不会真的生气,因为我知道在她的心里面北路并不是外人,说不上她对北路哪里好,但就是觉得她对北路的感情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虽然她不会像我那样整天和北路在一起玩,也像对别人那样整天骂北路,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也许是北初会在北路只给我手套的时候不开心,会在北路受冻的时候给他揉着已经冻僵的耳朵,会在北路来我家的时候才拿出零食,就像现在,尽管是拿了她最喜欢的衣服,她也不会一定逼着北路脱下来,也不会去拿出我的衣服给北路穿上以此发泄我对她的衣服不尊重。 日后的很多年啊,我总记得那个场景。北路穿着花棉袄害羞的满脸通红不知所措,妈妈坐在凳子上低着头认真地缝补衣服,一针一线都那么仔细。北初揪住我的衣领嘴里不停地说话,累了就喝口水继续说。 一切都好像那样自然生动,一切都好像那么鲜活。 穿红棉袄的北路像极了可爱的小女孩,我这些年一直都记得。 第八章 桀骜不驯却为你车仰马翻 第八章桀骜不驯却为你车仰马翻 记忆中北路从来不会打架,也从来不说别人不骂脏话,在镇上的小孩中,他就是一个独特的存在,融不进这充斥着小孩的追赶声和吵闹声的集体中,在大家都认为小孩子就该聒噪的时期,无论是什么原因的沉默都显得那么不正常。 刚开始的时候也有小孩会主动跟北路说话,“嘿,你从哪里来的?” “嗯……不知道”北路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回答了三个字,最没有力量的三个字。 “嘿,要不要一起玩?”偶尔也会有小伙伴在玩弹珠时招呼他,可是在被北路赢走了所有弹珠后就通通都放弃,当然不只是这个优秀,还有下象棋,斗鸡…… 后来看到“无敌是多么寂寞”这句话,甚至听到这首歌都会想到当时班上小男孩脸瞬间拉下来的神情,忍不住笑出声。 往往是不愿意说话的人不愿意招惹别人的人,在小时候独树一帜的人越容易被其他小孩盯上,不仅仅是北路,就连我和北初也突然被引起了关注。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北初走在路上总会惹来镇上人们的笑谈,他们有时候会开玩笑的对我们笑着说,“你们的新爸爸呢?听说你妈妈终于要给你们找新爸爸了啊,哈哈。” 有的小孩也会突然推我一把,然后另外一个孩子走过来故作担心地说:“你可能要完了,现在鼻涕虫可是有爸爸撑腰的人,还不赶紧跑?” 然后哈哈大笑地跑远了,一点争辩的机会都不给我,实在是过分。 那样的笑容我一直都记得,是没有恶意的,但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确实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样的感受叫难堪。 每当这个时候北初就会很生气地瞪着对方,然后鼓着腮帮子回家和我妈妈顶嘴。 有时候他们不会对我们说,但是在旁边闲聊,总是“爸爸”“那个每天去她家吃早餐的男人”“跟着北末的小男孩”这些字眼,我不太懂,但是每次妈妈听到了也只是笑笑,然后继续给北路他们送吃的,帮他们收拾屋子,回来的时候遇到熟人总免不了相传到其他人耳朵里,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好像这件事就是真的一样。 北路也因为这样而受到小伙伴们更强烈的抨击,他们在路上叫北路“小白脸”,说什么跟他爸爸一样,然后哈哈大笑地跑走。 那个时候虽然我并不知道“小白脸”是什么意思,一度一位是在夸奖北路的脸很白净,看了一眼北路,傻呵呵地笑,“还真的是很白呢。” 后来北初看不下去告诉我“小白脸”指的是只吃饭不干活把脸都吃白了的人,瞬间就觉得很为北路不平,他们家的活都是他去做的,每次的衣服都是他洗干净,做饭也都是他自己。我想要追上去却被北路拉住,他像往常一样浅笑着安慰我,“北末,我没有关系。” 现在想起来,北路最喜欢说的三个字就是“没关系”,四个字就是“我没关系”,五个字就是“我没有关系”。 他好像总是在强调自己没事,眼里的忧伤却那么明显,遮盖不了的阴暗。 昊然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们生活当中的,他就是第一个笑北路是“小白脸”的人,也许在那个年纪的昊然并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好玩罢了,他跟北路是一个班级的,但是性格却跟北路截然不同,如果说北路静得与众不同,那么昊然就是闹得你脑瓜疼。 从小昊然就生活在这座小镇上,他是同年龄小孩中的大哥大,从小就调皮捣蛋无所不能,经常被老师请家长,整个学期有一半时间都承包着罚扫厕所的业务。 他的妈妈实在被请家长次数太多,气得带他去检查这个孩子是不是有好动症,想以此来避免每次都跑一趟,结果检查结果显示昊然很正常,这下子他妈妈更绝望了。 这更是让他的妈妈自责不已,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每天不犯点错就不甘心。 昊然小时候黑黑瘦瘦的,谁也没想到后来会长得那样强壮,那时候他就像一个猴子一样在镇里窜来窜去,每天都能听见他妈妈气急败坏追着他穿过大街小巷的声音,伴随着他妈妈高分贝的叫喊声“臭小子,你给我站住!”,无疑成为小镇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而昊然还很厚脸皮地解释这是为了锻炼他妈妈的身体素质,每天跑三遍,身体轻盈又轻便,那个时候在我的印象中昊然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要脸的人,也是鬼主意最多的人。 不过还真别说,他妈妈真的算是小镇上身材比较匀称的家庭妇女。 从小我就不敢招惹昊然,偶尔他经过我们家门口的时候也会笑我两声鼻涕妞,但是由于我年龄比他小两岁,而且也不会搭理他,所以我们一直没有什么交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仇和怨,直到那一次北初和他打起来。 那次我们放学回家途中,北初出乎意料的没有被老师留下来做作业,于是那是我们难得的一起回家。 昊然像往常一样经过我和北路身边的时候坏笑着大喊,“嘿,小白脸和鼻涕妞。”然后大笑着跑远,我和北路已经习惯这种无聊的小把戏,但是北初听到以后火冒三丈,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昊然的衣领,“臭小子,有种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讲一遍啊,我看你是皮痒了吧?” 比昊然要大一岁多的北初长得很快,比起瘦瘦的看得见排骨的昊然高一个脑袋那么多,她拎着昊然就像老鹰抓小鸡那么轻而易举,不过昊然这个家伙也是被别人迁让惯了的,自然不会那么轻易认输,他一副不怕死的状态不服气地说,“难道他不是小白脸吗?谁不知道你妈妈养着他们爷俩啊,镇里人都知道。” 这一番话成功激怒了原本就心情不好的北初,她挥起拳头对准昊然的脸打下去,昊然小小的脸上一阵通红,鼻子里流出两条红色的鼻血,一直顺延到脖颈上,然后到衣服上瞬间扩散成一朵鲜红的花。 我们都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拉住北初,“姐,你别冲动啊!” 谁知道昊然也被打蒙了,依旧不肯认输,一边忍住眼泪一边嘀咕,“我又没有说错,谁不知道你妈和他爸偷偷约会啊。” “你这个笨蛋,我说叫你不要说你就不要说,别人说你是小狗你也是吗?”北初在我们一放松下后挣脱我和北路冲上去打昊然,两个人谁都不愿意认输,打得鼻青脸肿的也不放手。 昊然一把揪住北初的头发,北初紧紧捏着昊然的脸,两个人就这样扭打在一起,谁也不愿意松手,嘴里还在一直拌嘴,“叫你多嘴”“又不是我一个人,凭什么只打我” 后来我和北路没有办法,从他们中间撞过去,跌了一个大跟头才把他们俩分开,北初圆圆的脸上被抓了几道痕迹,原本白皙的脸上被拧得通红。而一旁的昊然就更惨了,鼻血被他擦得满脸都是,两边脸都被打肿得跟包子似的,眼睛也被一拳打下去黑了一大圈。 晚上昊然的妈妈拉着昊然气势汹汹来我家讨要说法,昊然拼命抵住门不愿意进来,被他妈妈拖着胳膊瘪着个嘴,大概是觉得很丢脸吧,他的妈妈一直再叫嚷着,“哎哟,这真是不要命了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姑娘,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啊,活不下去了啊活不下去了!” 嚷着嚷着她还不罢休,一屁股坐在我家门前,两手一直捶地,一幅要死不活的模样。 我妈妈只好一直赔礼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见怪,咱们有话好好说。” “是他要先多嘴的!不信你问北路”我一个没忍住冲上前指着昊然大声说,换来的结果就是被关进来房间陪北初作伴。 最后赔了几百块钱对方终于离开,当然北初也挨了狠狠一顿训斥。 北初就像是一个英雄让我佩服,只比我大两三岁的北初比我要勇敢很多,她敢作敢当,从小就不怕得罪人也不怕跟人打架,可是大概就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才会让她走上那条路,才会引发那些事端吧。 没过几天昊然伤势好了以后仍然咽不下这口气,义愤填膺的来找北初宣战,那天北初正好和她班上的同学一起去玩了,只有我和北路在家。 我们听见声音走出去一看,只见昊然双手撑腰张开双脚站在门口,看见我们出来后大声询问,“白北初呢?我要找她报仇,快点叫她出来。” 虽然昊然的声音很大,可是却有轻微的颤音,听说北初不在家以后他立刻放松了许多,拉着北路到一旁一脚踢下去,“哈哈,这次你总没有靠山了吧,都是你这个小白脸害我被打,今天我可要好好教训你,哈哈。” 我一下子慌了,急忙冲上去挡在北路前面,好像应该说点狠话,但是从来没有跟别人打过架的我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自认为恶狠狠地盯着昊然喊,“你不许打北路!不然我会让你好看的。” 最后一句话是我上次听北初说过的,她一说完这句话以后对方立马吓得慌忙跑开了,所以我想这大概是一句很受用的话吧,然而昊然愣了两秒后看了看比他矮几十厘米的小小个头,瞬间笑岔了气,“鼻涕妞你打算要怎么给我好看啊?” “北末,你到一边去,我没有关系。”北路把我推开,然后转过头对昊然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我让你打十拳你就不要再来找她们的麻烦了可以吧?” “不行,要二十拳。”昊然得寸进尺地坏笑着讲条件,北路轻轻点头,算是达成协议,他身体站得笔直,镇定地看着对面正在做热身运动的昊然,眼睛一眨不眨,坚定的眼神看不出一丝畏惧。北路从来没有打过架,他那么瘦小,一定会受伤的,但是我在一旁干着急也完全没有用,北路完全不让我过去,昊然叫他的两个小伙伴一直守着我。 昊然一拳一拳地打下去,每打一下北路就被打的好远,跌在地上翻滚,有时候昊然会打在他的肚子上,有时候又打在北路的脸上,让北路意想不到。我哭着想要过去却被别人紧紧抓住手,碰巧那天我妈也不在家,当时的我们没有一点办法。 但是从那天开始,昊然成为了我们当中的一员,不打不相识这句话也许就是这样子在生活中诠释的吧,没有什么太感动的故事,无非也就是小孩子的心在看到北路即使被打的很痛也不认输的时候让他突然重新认识了这个以前觉得懦弱瞧不起的男孩子一遍,无非也就是羡慕我和北初为了北路奋不顾身挡在前面不让北路受伤,无非也就是喜欢上了我们这几个人,小孩子的心理总是那么难懂却又是那么单纯。 昊然在北初回来后给我们道歉,虽然北初很气愤他打了北路,但是看在他在中途知错能改还知道停下来扶起北路,看在他是个有胆量有骨气敢来找自己报仇的份上,北初还是原谅了昊然,也愿意跟他成为朋友。 从那天以后,我们的三人帮又多了一个昊然,北路的担子也轻松了一些,不用再帮两个人拿东西,昊然自从被北初大了一顿后就特别佩服北初也特别害怕北初,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屁颠屁颠叫唤着大姐。 我们看着那个场面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忘记是什么时候看抗日的电影,里面有个日本皇军还有一个翻译官,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北初和昊然,北初就像是日本皇军,昊然则更是像极了那个点头哈腰的翻译官。 昊然的加入一下子让我们在镇上孩子帮的地位上升了不少,因为他底下的那些小弟们不敢再小看我们,而我也跟着沾了不少光,主要是再也没有人管我叫“鼻涕妞”,虽然我是当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是好歹看在北初和昊然的面子上也不敢再喊我外号,于是我的“鼻涕妞”历史也就在这个时候告一段落。 我们四个人喜欢一起去还在修建的铁路上玩耍,铁路越修越长,周围栽了很多树,大家都说如果到了夏日就会开满白色的花朵,还有粉红色的花朵像电视里结婚那样飘下来,落在我们头顶,说着说着,我好像能看到那个画面。 我们喜欢在周末爬到山上去摘野果,但是冬天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吃的了,可是昊然一直说有一种果子是在冬天成熟的而且特别甜,于是我们跟着他去了一次又一次,可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们都没有找到他所说的那种野果,却还是乐此不疲的一次一次爬上山。 日子过得很快,我习惯和北路并肩走在北初和昊然的身后,我习惯听着北初和昊然讲奇奇怪怪的事情在后面不作声,我习惯风吹过来旁边有北路的笑容前面有北初的身影,我习惯走在路上没有人叫我难听的外号站在门口伸开双手迎接暖暖的阳光。 这样多好,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没有阴暗没有潮湿,从前我完全不敢奢望的事物居然都拥有了,也有人说我变得可爱了,也有人夸我嘴甜了,也有人称赞我乖巧懂事了。 从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今天妈妈不要哭不要打我,晚上可以翻身睡觉明天可以不流鼻涕,从前我从来不敢想象有人陪伴是多么美好的感觉,有人陪你玩耍有人陪你做作业有人跟你去学校放学和你一起回家是多么欢快的旅程。 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我居然拥有了最好的伙伴,赢得了别人的夸奖,还有妈妈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微笑,我喜欢看见妈妈的笑容,她的眼光在笑着的时候那样温柔,那么柔情似水,我不敢想象她如果回到以前的样子该如何是好。、 可是北初会一个人发呆,看着妈妈甜美的笑容,她会莫名的生气,看见妈妈和尹涛泽开心的说话,她会一个人躲进卧室里生闷气。 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因为我不明白北初为什么不开心,也不敢靠近她,只得递给她喜欢吃的零食。也许这就是年长的烦恼吧,似懂非懂的年纪总是想得很多,总是听着流言蜚语心里敏感抵触。 铁路越修越长,我和北路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可是大人们总说,等到铁路修到了镇子的末尾,北路就要沿着铁路离开镇子了。 我很担心这是真的,可是我不敢询问北路,也许这是玩笑吧,就像大人们总说北路会成为我的哥哥那样也是饭后的笑谈吧,谁知道会怎样呢?谁知道时间在走我们又会有怎样的剧情呢? 可是我每天都要去看一眼铁路修到哪里了,我多么希望它永远不要修到镇子的最末端,就这样一直停留在这里多好。 可是北路说,如果铁路不修好,我们就不能坐火车去远方。 那无疑是我在那段时光最烦恼的事情了。 第九章 一枝玫瑰入你眼眸 第九章一枝玫瑰入你眼眸,一壶烈酒融入你喉,一缕清风伴你长久愿你不走 冬天里有一个盛大的节日,那就是过年,每年的这个时候无疑都是小孩子的天堂,一年中最幸福的日子大概就是这段时间,我和北初也不例外。 那一年的冬天,我和北路坐在了一起吃年夜饭,一起看烟花,一起玩烟花棒差点把衣服给烧着了,我大叫着乱蹦起来,“完蛋了,我着火啦!” 谁知道越是乱动,火烧得更大了,急得我像热锅上的蚂蚁。 “都让开,让我来!”北路赶紧冲着我一盆冷水浇下来,结果整个新年都是在喷嚏中度过的。 去见外婆的时候还被舅舅开玩笑“哈哈,我们的鼻涕妞又回归啦”。 还记得吃年夜饭的时候妈妈做了一大桌子菜,我们三个小孩在屋子里打闹,尹涛泽在厨房里帮我妈妈做菜,那是从小我们家最热闹的一次年夜饭,以前都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吃的,尽管妈妈也会做很多平时吃不到的丰盛大餐,可是吃过饭以后无疑就是打开电视看看春晚,然后困了就睡下,期待着第二天妈妈把我叫醒去给外婆和舅舅拜年。 北路在吃饭的时候悄悄凑近我耳边问,“北末,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还有这么多人一起。” 听了北路这句话,忽然间我想起以前的自己,忽然觉得以前自己的难过都不算什么,忽然觉得很想要永远让北路这么幸福,不想他在日后总是怀念这种感觉。 我毫不客气地狠狠捏了一把他的脸坏坏地笑着说,“很痛吧,所以啊你根本不是在做梦,赶快吃饭吧,不然鸡腿都被北初抢光了。” 话一说完我看了一眼盘子里的菜,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夹走了最后一个鸡腿放到北路的碗里,还不忘往他碗里的饭蹭两下,否则难保北初不会过来夺走,她是个肉食主义者,几乎是无肉不吃,见肉就抢,所以她身上的肉可不是平白无故来的。 北初瞪大眼睛看着我和北路的一系列动作,惊得目瞪口呆,朝我大声嚷嚷,“白北末,你是不是我妹妹啊,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你!” 她一手拿着鸡腿最边上还粘着几块肉丝的滑稽样子把我们全部都逗乐了,她一看我们笑得那么开心更加火冒三丈了,但是又说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就气呼呼地闷头吃饭,猛地一顿扒饭,结果嘴边上全是一粒粒白米饭更加好笑了。 “他们姐俩跟着你姓吗?你有没有想过让她们俩换个姓氏呢?”尹涛泽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一只蚊子的声音那样细小,但是我和妈妈还是听见了,可是我并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意思,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以为名字就是一出生就注定了的,就是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你的身上就写了你的名字,这是神仙赐予的,是不可以随便更改的。 可是妈妈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脸突然变得通红,笑容也变得不自然。 长大后我才明白那句话的含义,这个世界上,有些爱情是轰轰烈烈的,有些爱情却是含蓄谨慎的,无论是哪一种,最开始总是美好的。 吃过年夜饭以后,尹涛泽给我们三个发压岁钱,尽管北初还是有点介意,但是她还是乐呵乐呵的收下了,然后在睡觉之前剥削我的一部分说是明天要去和昊然买鞭炮玩,还命令我跟北路一定要跟着她们一块去,因为他们准备买水雷炸别人家的鱼塘。 不过因为大年初一我们像往常一样被妈妈叫去外婆家,也就没有如她所愿,我还庆幸她应该把这件事给忘了,我也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没想到我们回来没多久,北初就兴致勃勃拉着我们去买了一捆水雷偷偷摸摸的来到镇上的李大叔家鱼塘边上,她和昊然负责放水雷,而我和北路则负责在一旁帮他们把守,通风报信。 我们约好如果有人来了,我和北路就装作咳嗽,可是谁知道北初一玩起来完全忘了我们说的暗号,我和北路咳得嗓子都快哑了她还是没有反应过来,还一边嚷嚷着,“哎呀你们两个好吵啊,北路你也被北末的感冒传染了吗一直咳个不停。” 于是,我们集体被抓了个正着,免不了又是一场战争,昊然的妈妈来我家领回昊然的时候还不忘数落他怎么会跟我们这样的坏孩子混在一起,难道忘了北初曾经打过她的事情了吗? 北初刚想发作,被我妈妈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所以北初特别不服气,也特别讨厌我妈妈总是低声下气的模样,所以从小她就像个小大人为我们出头,用她的话说都是被妈妈的性子给逼急的,没有强悍的父母总得自己强大一点吧,不然会被欺负死的。 不过这一次昊然很义气的反驳了他妈妈,他挣脱了他妈妈的手掌,大义凛然地说,“不许你说我的朋友,你懂什么啊,打打闹闹感情更精道。” 昊然说话最大的特别之处就是随时可以爆出一两句押韵的句子,像是宣传口号让人哑口无言也不得不佩服,他说完以后还不忘朝我们默契的眨眨眼,但是那时候的北初好像被别的事情吸引了并没有搭理他,悻悻的他只好跟着唠唠叨叨的妈妈回家去了。 过完年以后,感觉春天很快就到来了,门前的柳树又嫩绿了几分,同样意味着寒假过去,又将要去往学校。 尹涛泽出意外的那一天,我们都不知情,因为他不让北路跟我们说,自己更是忍着痛苦在医院里治疗。但是那一天的北路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事重重的,很少见他这副状态,只是我们都没有想到会是因为他的爸爸。 直到第二天一大清早,来我家的不是尹涛泽和北路,而是尹涛泽的工友和北路一起过来的,我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尹涛泽不自己亲自过来了? “你还不知道吗?他昨天被石头砸到脚啦,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估计这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啦。”那个工友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们,好像我们像是一群隐居很久不谙世事的人一般。 只听见“咣当”一声,我妈手中的饭勺掉落在地上,她缓缓捡起饭勺紧张地询问尹涛泽的情况,也许就连她自己也在那个时候才明白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原来在日子的一点一滴积累中原来这日复一日的深谈中,她的心里已经装下了尹涛泽这个人,再也不可能忽视,而且将会牵绊一生。 没来得及吃饭,我们一群人就急忙赶往医院,尹涛泽腿上绑着绷带,听说是在撬铁路边上的一个大石头时刚好被石头滚下来砸中了膝盖以下,医生说还好骨头没有断,不会造成残疾,但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而且日后难免会有些不自然会留下些许病根。 听到医生的原话以后我妈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自从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一天不劳累的,每天早上一大早就起来炖排骨汤给尹涛泽送去,因为想要尽量减小日后留下的病根,每天她还要帮尹涛泽按摩受伤的小腿,因为担心医院的饭菜没有营养。 所以尹涛泽的一日三餐都是她自己亲手煮了送过去,因为担心凉了不好吃,尽管已经是用保温盒装着但她还是每次都走得很快,原来要花半个小时的路程,她经常只要十分钟就气喘吁吁的到了病房里,而且大多数时候自己都还是饿着肚子没来得及吃饭。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我见过最厉害的女人,最尊重爱情的女人,那大概就是我的母亲,她日复一日的坚持,她对尹涛泽无怨无悔的细心照料,还有她拼命执着甚至于有些偏激的等待父亲的一切,都让我在未来的岁月里自愧不如。 可是她对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大概就是,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像我这般死心塌地,倾其所有对待爱情。 尹涛泽有时候会无端的冲我妈妈发脾气,可是没过多久又大力地捶打自己的胸口懊恼后悔不已,有一次我们放学回家跟着北路一起去看他,刚好看到他把我妈妈推开,让她回家,他拼命地大吼,“你不要再来了听到没有?我不需要你的照顾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不是同情你啊,我真的没有看不起你。”妈妈在一旁忍不住痛哭流涕,那个场面让我想到了几年以前她打我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哭得双眼红肿,眼泪痛快地洗了个脸却还是不愿意停下。 “妈,你是不是傻啊?你疯了吗?”北初走上前气势汹汹地拉着她的衣角怒视着妈妈的眼睛,然后转过头对尹涛泽毫不客气地说,“你这个坏人,我们全家都不会同情你,就算我妈妈喜欢你我也不会让你当我爸爸的吗,哼!” 北初想拉着我妈妈走出去,可是却拉不动,她只好自己气呼呼地走了,我和北路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下这里,看着妈妈的样子,我想了想走上前递给她一张纸巾,小声地安慰,“妈妈,你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 “对不起,白萍我对不起你啊”,尹涛泽死死地攥着头发,好像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他扭曲的神情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他的痛苦不亚于我的妈妈,他一直在念叨着,“我配不上啊,我不配拥有你,你应该找一个好一点的人家。” 以前我不懂得为什么尹涛泽如此的自卑,就算是工资少就算是自己没有钱也不至于如此,可是他对自己的自卑对这个世界的畏惧超乎了我们所有人的想象,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才让我心中的疑团消散,才让一切变得那么自然而然。 “只要我们心里没有疙瘩就好了,只要我觉得好,就没有什么配不配的。”我的妈妈坚定地说出这句话,她的眼神里是一片真诚,尹涛泽眼泪缓缓滴落,紧紧拥抱住她,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却好像懂得了许多。 只有我跟北路茫然地看着他们,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北初问我愿不愿意让尹涛泽当我的爸爸的场景,当初以为是北初在开玩笑或者在玩什么奇怪的游戏。 现在看到这一幕,我突然觉得有些害怕,因为爸爸这个词在我的生活中实在太过陌生,我甚至不知道他意味着什么,又会带来些什么。 可是现在看着这副亲密的画面,我突然有些相信了,我突然想到了以后家里面多了个男人,以后就要叫这个人爸爸了吗?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还没有学会怎么开口叫爸爸,我从未想过以后的生活里像所有的孩子那样有个爸爸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如果你的爸爸成了我的爸爸的话,那你就是我的哥哥了吗?”回去的路上我忐忑不安地询问北路,在心里练习着叫哥哥的腔调,可是北路说没有关系,就算他的爸爸变成了我的爸爸去,我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叫他名字,只是我没有想过我会改变姓名,就像我也没有想过我会和北路一个姓,我会和北路名字里有相同的两个字,却还不是亲兄妹。 尹涛泽出院后回到了铁路的工作岗位上,铁路也修得很长很长,就快要修到小镇的尾端了吧,好像就快要到了。 自从那次去医院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看过铁路,因为我以为北路不会再离开了,因为我以为他们一定舍不得离开,所以我逐渐淡忘了铁路的末尾,淡忘了他们说如果铁路修好他们将要跟随铁路远走。 然而我却注定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填充羽翼,直到有一天可以飞翔,往更远的地方。 北路他们走的前一天夜晚,我做了一个梦,就好像是能预见他们要离开一般,在梦中北路背着他的书包,我把书包像往常一样递给他,可是他却越走越远,他伸出手可是却总接不到我手中的书包。 “北路,你要去哪里?”我急得张开嘴巴大叫起来,可是很奇怪,梦中的自己听不到一点声音。 而对面的北路转过头看着我,却是一眼茫然,他的嘴巴动了动,却也没有声音。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原来,这是心声,难怪都听不见。 眼看着快要拿到了他却又走远了,我只好拼命地追啊追,后来实在跑不动了我就停下来,可是一眨眼北路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又出现在我前面对着我微笑,可是我追了一次又一次还是追不上,过了很久北初和昊然也出来了,可是他们说没有看见北路,他们说要吃饭了拉着我往回跑。 我在噩梦中惊醒,庆幸还好只是一个梦,然而那天早上我们等了好久好久,北路他们却还是没有来。 我们三个匆匆忙忙跑到北路家里面却是空荡荡的一片,前所未有的整齐,没有一点生机,彷佛从来就没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好像这里从始至终就是这副样子,没有故事没有风吹没有阳光没有男孩也没有男人没有北路也没有尹涛泽,只有阴暗的地板和溜来溜去的老鼠急忙搬家离开这个没有一点食物的地方。 还有桌子上的一张作业纸,我清楚地记得那是我给北路的练习本,那是每天放学后他教我写字的作业纸,他方方正正的字迹在微风中动荡,上面写了未来要跟北末去做的事情,每一件事情都是我不经意间讲出来的,可是他却记得这么清楚,也只有他会把我的每句话当作珍宝。 北末,你一定要快快乐乐的生活,我要走了,等我长大了就回来陪你坐火车去很远的地方好吗? 北初,你不要总是打架不要总是欺负北末不要让自己受伤了,你要好好读书。 昊然,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只有你一个兄弟我一定会记住你的。 纸张上皱皱巴巴的泪渍似乎在向我们申述北路有多么舍不得我们,有多么爱我们,我能想象到北路被他爸爸硬拉着走出门时的不愿意。 他一定不会大吵大闹,他一定是那样不作声一脸掘强眉头紧皱死死拽住门把就算手被磨得同通红以至于磨破了皮也不肯松手,可是他怎么还是走了呢? 我们三个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还是在做梦,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就空了,我们站在屋子里嚎啕大哭。 可是北路大概已经走远了吧,否则他怎么会听不到我们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否则他怎么能忍住眼泪不往回奔跑,否则他怎么舍得放弃跟我说过的那么多要一起长大的一点一滴自己一个人远走呢? 妈妈赶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像我们那样大哭大闹,只是她的眼神空洞意识模糊,直到房东交给她一封信,她才开始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信纸上,疼在她的心上,她嘴里念念叨叨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难道注定我就不是一个幸运的女孩不足以拥有北路这么好的朋友吗?我就说这一切好像都不符合我的童年基调又怎么可能长久呢? 只是拥有过那样美好的时光,要如何铁石心肠才能在逝去的时候不争不抢不哭不闹呢? 你说南方有她,可是你却往北走。 我终于听清母亲口中的碎碎念。 第十章 原来你已经缺席一个冬夏 第十章如果可以陪你颠沛流离度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北路像是来过这个小镇,又好像没有来过,也许是他带给我的温暖真的太多,又或者是我的童年真的太缺爱了。 只是偶尔我会做梦,梦见很多事情,就是梦不见北路清晰的脸庞,醒来还会以为自己才只有四五岁,还没有长大,还没有过去这两年。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一次,如果我提前知道北路会离开,我还会选择与他相遇吗?我还会和他那样交好吗?我还会相信他所说的那些遥远的未来还有要陪我做的那些遥不可及却让我怦然心动的事情吗? 虽然北路离开以后的那段日子,我很萎靡的生活,几乎没有哪个时刻不想起身边的北路,有时候会习惯性地转过脸和北路说话。 可是扭头去却只有空气作班,再也没有一个干干净净的小男孩浅浅的微笑回应我所有的杂言碎语,包容我的喜怒哀乐,知晓我所有鸡皮蒜毛的小事却从不张扬。 可是我还是很高兴曾经有人这样细心陪伴我,因为即使他不能陪伴我长大,却让我在日后的岁月中尝试着抬头微笑,尝试着对别人友好交往,还有更多美好的幻想和期待。 妈妈则更是比我要伤心千百倍,我失去的也许只是一个童年好友,也许日后还有机会在茫茫人海中偶遇,尽管可能性很小,可是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在等着我长大。 她不一样,她是那样的一心一意把心托付给尹涛泽,甚至是不顾一切,可是没有想到换来的却还是一样的结果。 她丢失的是一世的伴侣,她捡回的是当初一模一样的绝望和心哀。 北路离开的那天,妈妈回家以后拿出尹涛泽送给她的那条围巾一边掉着泪水一边咬牙把它剪成一段一段,直到成了一堆碎片,她才放下剪刀抱起碎片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像是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小孩那样执拗地一味哭泣。 从那天以后北路和他爸爸的名字就很自然而然的成了我们生活中的禁区字眼,无论是在我妈妈面前还是在北初和昊然面前我们都很默契地闭口不提,就算有时候不经意间冲口而出也立马改口转移话题。 北初比我想象中要难过许多,可是她一直就是那样坚强的生活在我们当中,所以她并不表现出来,只是偶然间的叹气让我们知晓其实北初也想起了他,北初说以前北路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并不觉得有什么重要的,可是真正到后面只剩下一个人才发现在我们当中无论是少了谁落下,她都会不习惯都会想念。 是啊,那个时候我就想着我们都是跟着北初,还好有北初在前面给我方向带我回家,可是我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北初自己落下会是怎样的难受,也从来没有没有觉得有这个可能。 人在难过伤心的时候总会一不小心就迁怒到身边的人,就算是大人好像也不可避免。 妈妈在难过的时候会想起北初不愿意接受尹涛泽的事情,会放大那些细节,会想起北初倔强的话语,她怪罪北初的任性,她将尹涛泽的悄然远走罪名强加到北初头上,她说北初就是见不得她好,她甚至说北初从小就在不断找麻烦报复她就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从小到大北初都是在妈妈的呵护下长大的,就算不是特别细心照料却也是没有挨过什么打也没有受过什么重话,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从小就特别阳光特别自信,和总是被挨打隐藏在角落的我截然不同。 这一次,北初怎么可能一下子接受那么严重的罪名,怎么可能承担那么沉重的话题? 最开始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北初面红耳赤的反驳,一气之下把我妈妈推到在地上,后来听着听着北初也不再反驳也不再为这些话语生气愤怒地关上房门,她只是变得不再喜欢搭理妈妈,慢慢的也不再喜欢回家听每天的碎碎念,尽管不再是关于她的不好,她也会觉得很烦,甚至慢慢不再喜欢在家里说话。 在后来的岁月里我的妈妈一直很自责当初冲动说出的那些话语,还有对北初的漠不关心,因为记忆中北初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有些不一样的变化,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但是就是从骨子里讨厌这个环境,讨厌周围的所有人。 不过年龄尚小的北初并没有太大的表现,也没有特别叛逆出格的行为。 每天放学以后我都会去看一眼铁路,背着我的书包,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铁路边的山坡上看着曲折蜿蜒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铁路,我喜欢一个人摘下几朵野花别在耳朵边上然后不自觉想着如果北路看见的话一定会夸我漂亮的,我喜欢一个人发会呆咬着笔头思考问题,只是没有北路在旁边指导好像所有的问题都是难题。 你还好吗?北路,你现在在哪里读书?是不是也遇见了一个比我更加活泼开朗更加好心的女孩?你是不是沿着铁路一直走的?如果铁路修到哪里你就在哪里的话那我是不是还可以沿着铁路一直走就可以找到你? 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坐上火车,一直到这条铁路的尽头,然后我欣喜的下车,也许北路就在那个地方住着呢,每次回家之前我就这样告诉自己,突然间心情就莫名的灿烂。 希晨就是这样在一个日落黄昏时出现在我的视线内,她一头乌黑的直发,从小就是那样独特,在我们都还扎着马尾又或者剪着蘑菇头的年代里,她的黑直发像是电视上洗发水广告的女主角那般柔顺闪亮。 她穿着粉红色的裙子,白色的裤袜和黑色的皮鞋在铁路边上一步一步走来,两手张开像是掉落在人间的天使。 我坐在旁边的山坡上看着希晨娇小的身影,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只要看着她美丽的身影就可以想象得到她的脸庞一定更加动人,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她彷佛是从另一个时空到来,一尘不染,专心致志地站在铁轨上保持平衡。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希晨,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我也是希晨来到这个小镇上以后遇见的第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我呆呆地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被她的步伐看得入了迷。 也有想过下去跟她说话,可是又该说些什么呢?我犹豫不决,手心里全是汗水。 正当我不知道要不要下去时,脚下松弛的土地帮了我一把,由于前一天刚下过雨,所以山上的泥土特别滑,我一个不小心就跌了下去。 “啊!”我一声尖叫打破了所有的宁静,眼看就要跌下去,我吓得浑身冒冷汗,情急之下赶紧抓住了半路上的一根树枝,整个人倒挂在树叉上,感觉两只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完蛋了,我不会这么早就英年早逝了吧?不对不对,英年是指有用的人,我啥事还没做呢,想到这里我大声哭起来,要是北路在就好了! “哎,你怎么样啊?你等着啊,我上来救你。”希晨被我的叫声吸引,回过头一看我整个人悬在半空中,她在底下估计也吓得不轻,匆匆忙忙想从旁边爬上来,可是从来没有爬过山的她挣扎了许久也没能爬上来,我看着她笨拙的动作和不熟练的技巧,好像每一步都是那样艰难。 我这才认真看清楚这个宛如天使的女孩子,她的脸上很白净,皮肤水水嫩嫩的,有点婴儿肥,但是脸型却是标准的鹅蛋脸,最特别的是她的嘴巴真的好小,感觉都塞不下一颗樱桃,因为用力的缘故,她整齐的刘海被风吹乱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嗯,发际线有点高。 她没有放弃,一直在那里拼命蹬着双腿,也就是这个时候吧,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女孩,日后一定会是我人生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一定是上帝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就像北路那样。 可是我的天使还是没有来得及成功拯救我,在她终于爬上去的霎那,那根细细的树枝终于还是失去了耐心,决定放弃自己,于是我跟树枝一起跌了下来,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我快要死了吗?我不敢看周围,紧紧闭着双眼,难道就这样醒不过来了吗? 屁股强烈的疼痛感将我一阵刺激,我揉着屁股睁开双眼,眼前还是老样子,希晨站在上面整个人已经呆滞了,大大的眼睛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果然人间还是不值得,天使也会吓晕过去。 我一瘸一拐地站起身呼唤她,“喂,你下来啊,我已经没事啦。” “哦,好的。”她呆呆地应答,然后看了一眼四周,试图慢慢地走下来,可是脚下一滑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她看着自己满身泥土的衣服,哇的一声哭得惊天动地,“我的新衣服!” 我赶紧上去接应她,心里面觉得很不好意思,毕竟她还是为了我才走上去的,确切地说是艰难的用狗刨式爬上去的。 “哎,你别哭啊,我拉着你下来。”我一边安慰她一边伸出手递给她,尽管我自己也是个女孩子也喜欢哭,可是怕女孩子哭绝对是我人生中最害怕的事情之一,每次只要看见别人哭泣就会手脚不自觉的发麻,然后不知所措内心慌乱,所以每次北初都说我是世界上最没有出息的人。 在这件事上我和蔡强保持着绝对一致的革命情怀,可是不同的是虽然我害怕别人哭,但是自己还是一遇到事情就忍不住掉眼泪,可是蔡强不一样,她即便是难过也不爱流泪,所以她总是说自己很委屈明明很难过,但是作为一个不会哭泣的人,别人也不会当作一件正经事来看待。 在我和希晨两个人费了很大的劲才跳回铁轨上以后,希晨已经停止了哭泣,她的脸上还有些许泪痕,关键是她没忍住用沾满泥土的双手去擦眼泪,结果整张脸都开出了花,我每次转过去都憋不住笑,但是看到她那无辜的眼眸又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又好像是本能反应,我掏出手帕替她擦去眼泪然后略微紧张吞吞吐吐地自我介绍,“那个,刚刚……不好意思啊,我叫白北末,今年十二岁,你叫什么名字啊?”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希晨的脸上的小雀斑,一蹦一跳地很是欢快,在鼻翼的两侧排列,一点也不让人讨厌,反而为她太过白净的脸上增加了一丝灵动。 尽管希晨的五官并不精致却由于她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和白皙的肤色让她整个人给人一种大家闺秀的感觉,斯斯文文的动作还有安静的个性是希晨先天所有和后天感染的完美结合。 印象中从小到大,希晨一直都留着齐刘海,以前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她偏爱齐刘海,直到有一次她为了挤痘痘而把刘海夹上去时我才知道原来她真的只有这个发型才是她的最佳衬托发型,因为她的额头很高又很宽,别的发型一下子让她老了几岁不止,而且整个人气质也变了。 那天是希晨刚刚到小镇的第一天,她的父母都是老师,由于她的父母调到我们镇上小学,于是希晨也跟随她的父母来到了这里,在那之前希晨都是生活在城市里,但是由于她爸爸工作时的失误被调到这里才激发了她强烈的好奇心,迫不及待的来铁轨上玩耍。 希晨从来没有爬过山,更别说是这种完全没有路径的小山坡了,也难怪她会害怕。 小的时候总是特别容易就成了好朋友,希晨说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像我这样好动的,我说我带你去看看北初你就会知道我还算是很安静的女孩了,我跟她讲北初的很多光荣事迹讲我们一起去炸别人鱼塘去别人果园里偷摘柚子的事情,她张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大胆的小孩。 希晨给我讲城里的事情,她说城市里的小孩一般家长都不让他们出去因为担心外面有坏人,他们一般都在家里弹琴做作业,周末的时候还得上几个培训班,根本没有时间想着玩的事情,听得我一愣一愣的,既羡慕又同情。 “今天上午来这里的时候我还哭了呢,但是现在我一点都不难过了,我喜欢这个地方喜欢这里的山还有铁路,还有你,北末我们是好朋友了吧?”分别之前希晨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 我们两个都好像是相见恨晚的感觉,特别喜欢对方,我开心地点头,响亮地回答她,“那当然了,我们要当一直一直的好朋友。”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老师牵着希晨的手走进教室,她说这是我们班上新来的同学,我和希晨隔着五个座位笑得很开心,这些年我一直都记得希晨站在讲台上开心地朝我笑,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经历所有的事情,那个时候的她是最开心最单纯的模样。 北路离开后的第201天,我认识了赵希晨,我想她一定是北路叫上天派来逗我开心陪伴我的天使,希晨的学习很好,她会像北路那样教我做作业,她会每天和我一起去铁路边上摘花朵,然后别在耳朵边上笑得很开心。 她会在我难过的时候静静陪伴我,她会在我想念北路的时候跟我说北路一定会回来的,她说的时候好像她认识北路一样的坚定,我们约好等到以后长大了我们就一起坐上火车去寻找北路,不管天涯海角,沧海桑田。 昊然第一次见到希晨的时候是放学回家我和希晨在门口等北初出来,昊然吊儿郎当地从操场上走来,快要走近的时候忽然变得特别正经,有板有眼的走过来对着希晨两眼放光情不自禁惊叹道,“哇,好漂亮啊!” 这句话被刚好走过来的北初听见,当场就笑得直不起腰,“昊然你这个大色狼,见到漂亮的女孩子就暴露本性了吧哈哈。” 我们毫不客气地笑了他一路,这句话无疑也成为后来很多年的笑谈,成为昊然的痛处,每次只要一笑他喜欢希晨他就立刻没有办法反驳。 有些感情,有些命运,好像真的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不需要多长的时间也不需要多深的了解,只是一眼,就注定了未来会发生故事,就像昊然喜欢上希晨,从第一眼见到就彷佛预示了日后的所有情节。 也许只是孩童的一声惊呼,却暖了两个人的心灵,带动了日后的一切玩笑与暧昧。 为何我会对那天的一字一句都记得那么清晰?因为我清楚得记得,正是那一天,我如此想念我以为在我长大之前都再也见不到我心心念念等待有一天将他寻找的北路,他回来了。 他依旧提着小小的旅行袋,依旧紧紧的跟在那个一身疲倦的男人身后一语不发,依旧那样破破旧旧的衣服干干净净的脸庞安安静静的笑容。 我们再相见,虽然只是缺席了一个冬夏,却好像还是上一世邂逅。 十一章 在他满身风霜时慌了手脚 十一章她说此生不再相见甚好却在他满身风霜时慌了手脚 同样的人在不同的时候回来,携带了几番世俗的翻滚,沾满了几经风霜,还好没有忘记回家的路,还好没有忘却旧时的人。 妈妈曾经在别人问起尹涛泽时满脸失望,也曾慢慢转变为面无表情的感叹,也曾最后化为一口不甘心的心俨如一口苦水全部倾倒入自己喉咙深处,伤了喉咙疼了心。 她说,走了才好呢,走了我才能少一些忧愁回归以前的平静。她说,走吧走吧,全部都走吧,不要回来才好。她说,就算是回来我也不会心软,就算是回来敲我的门我也会拿起扫把将他赶出去。 女人大概总是心口非一的动物,女人大概总是故意说着好眼里泛着泪心里还在想念的傻子。 北路他们回来站在我们家门口,一如当初的风尘仆仆,一如当初的犹豫不决,可是转眼间却不再是因为担心钱不够用而是担心爱人能否一样待他如往日。 我当时正和希晨在房间里做作业,听见妈妈的哭声和争吵声还以为又是北初在外面闯了祸别人家的妈妈来闹事了,我们慌忙地跑出去见到了我从来不敢再奢望的一幕。 “你走吧,你既然走了那就不要回来了,你走啊!”妈妈使劲用手抵住门,不让尹涛泽他们进来,眼泪奔涌而出,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尹涛泽在门外的声音传过来,他的脸只在门风中露出了一小块,可是眼里也是泛着泪光,心痛不已,他的嗓音里是满满的愧疚和深深的无可奈何,他一直在道歉一直在说对不起,他说当初离开是因为觉得自己不配给我妈妈幸福,是因为想让我的妈妈过上更好的生活,都是他满心的自卑感犯的错。 我走过去贴近门缝,我想要看看北路,看看他是否还是一样的清瘦,看看他是否还是一样的目光温柔,面带浅笑,看看他是否还一如既往记得白北末说过的话唱过的歌。 孩子和大人最大的不同也许就是孩子认为只要回来就好了,只要回来了自然就满心欢喜,可是大人总是会想很多会纠结为什么要离开又为何要回来,其实人有时候越长大反而越没有安全感。 可是我总是看不见北路的脸庞,就看见他的脚站在门外,我想要伸出手去摸他却发现够不着,于是我就拼命地喊他的名字。 他终于听见,慢慢的靠近门边上,慢慢凑近门边,出现在门缝里,他的脸还是一样的眉清目秀,只是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又重了几分,只是脸上的憔悴又严重了几许。 我曾经在北路还没有回来的时候想过日后去找他是否还能认出他的容颜,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有一些人是活在你的心中,无论相隔多久辗转多少个站点,那发自肺腑的久违的熟悉感是永远都不会被岁月的蹉跎改变的。 “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要回来呢?你就放我过更好的生活不好吗?你还回来干什么呢?”妈妈沙哑的声音传来,冰凉的泪水滴落在我的头顶,她的语气中是满腹怨气,是对这几百个日子日积月累的怨恨,怨他为何当初狠心走开,怨他让这几百个日子日日夜夜不得终。 尹涛泽顿了顿,深深地叹了口气,又一字一句缓缓地说,“我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我以为我可以做到放手让你去找更好的人,可是我每天都很痛苦,我害怕你真的被别人抢走,于是我忍不住了,我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我不能让你被被人夺走。” 只这一句就够,所有的怨恨所有的痛苦所有生气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伤愤怒都融化在这几句话当中,所有的心酸苦痛都无需在多加说明,拥有了这一句话就不再多需言语就能够明白你我都是一样的煎熬,就不再追究你为何要回来而是多么庆幸你回来了。 尹涛泽的话瞬间将我妈妈最后的一点抵御能力也化为虚有,她转过身打开门和尹涛泽紧紧拥抱在一起,虽然站在门边的我被她猛地一开门砸的头晕目眩,额头通红,但是看到这一幅画面好像所有的疼痛都化为蜜糖,甜在心里。 “北末,你怎么样啊没事吧?”北路赶紧跑进来扶起我,眼里的疼惜一如往日,他的脸又重新出现在我的眼眸,他的声音又再一次穿入耳膜,他的整个人又可以轻易触得到。 我抓起北路的手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剧烈的疼痛感袭来,我满心欢喜的拥抱北路,激动地大喊,“北路,你真的回来了啊,我果真不是做梦,你真的回来啦,哈哈,北路回来了北路回来了!” 我回过头拉着目瞪口呆的希晨来到北路身边,“希晨希晨你看,这就是北路就是那个我经常跟你说的北路啊,我没有骗你他真的很好看很不一样吧?” 北路再听到我的话以后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我们看着他害羞的模样都瞬间笑岔了气,那个像小女孩一样的北路也回来了,所有状态的北路都回来了,一个完整的北路又回归了。 后来希晨说那一幕场景是她十几年以来看过最激动人心的场面,虽然她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她还是深深震撼了,被整个故事震撼了,甚至有些羡慕我们这些从小就有这么多故事的人,可以这样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也是一种幸福。 我迫不及待地牵着北路和希晨跑出去找北初和昊然,跟他们分享这个好消息,他们一定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他们一定也会和我一样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们在半路上遇见北初和昊然,他们刚好要回家,我们离很远就认出了他们的身影,我叫北路躲在旁边的大树后面先不要出来,然后我和希晨走到北初他们面前笑嘻嘻地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北路回来了,北路回归队伍了!” 北初毫不客气地像往常一样敲着我的头不屑一顾地说,“你这傻丫头是想北路想疯了吧,他不会再回来了,要回来早回来了。” 我调皮地眨眨眼,不服气地问她,“如果我把北路变出来了你要怎么打赏我?一个月袜子怎么样?” 所谓的一个月袜子也就是她帮我洗一个月袜子,这是我们经常交易的赌注,但是几乎每次都是我输,所以这次我可要好好挣回来才行。 “行!一个月就一个月。”北初看了看旁边的几双目光炯炯的眼神,爱面子的她只能嘴硬地答应。 我一看计谋得逞急忙跑回去拉出北路带到他们面前,北初不敢置信地拼命揉着双眼,把北路翻来覆去的好一通观察,最后狠狠的拥抱北路,很少哭泣的北初居然哭出了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顾着自己一个劲地嘤嘤哭泣,直到在一旁干跺脚的昊然着急地说,“哎哎哎,白北初我说你抱够了没有啊别整的像你老公一样,我还没抱抱呢。” 说完这句话后昊然很厚脸皮地一把抱住北路,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让我们都忍不住捧腹大笑,他却还嫌没有演够,依旧假装拼命抹眼泪,其实一点湿润的痕迹都没有,煽情的腔调很是搞笑,“兄弟啊你终于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你不在我都快要被他们这群女孩子欺负死了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以后我们兄弟联手打遍天下。” 说完以后还一路死皮赖脸地牵着北路的手不肯放开,北初在后面一直嘲笑他,“昊然你要不要脸啊一个男生还牵男生的手,你是女孩子吗?” “难道只准你们女生牵手就不准我们男孩子牵手啊什么道理,再说了这可是我兄弟又不是别人。”昊然完全不在意北初的话,依旧挽着北路的手不放开,还不忘回头朝我们做鬼脸,像是一个阴谋得逞的小人。 北初气得牙痒痒挥起拳头要打他却被他一个灵活的躲闪扑了个空,昊然跟北初相处久了后自然而然就不用眼睛看也知道北初什么时候会打人,而且她一般打来打去无非也就是这几个地方,我们都了解北初的战术也可以灵活躲闪了。 不管怎么说那一天我们都很开心,毕竟北路总算是回归了,他们离开以后去了一个城市的建筑工地,北路说那里全部都是高楼大厦,但是他一点都不喜欢那种全是灰尘的地方,他说离开的那天他也是被他爸爸突然叫醒说是要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所以才会一点征兆都没有一点准备都没有,为了不让我们误会和难过,所以才匆匆忙忙写下那张纸条留在桌子上。 北路告诉我们离开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想念我们,都会回忆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想起我们去做的很多小事情,想起大家一起去玩过家家时尽管带少了菜只能喝一碗菜汤,但是大家还是很开心,好像做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回去以后由于偷拿家里的锅还被训了一顿。北路说他也走等着长大,因为他想着长大了就可以回来看我们。 这次他们回来以后就住进了我们家里,尹涛泽和妈妈也算是正式在一起了。 外婆来看我们的时候听见她在跟妈妈讲话,面色凝重,她忧虑地对妈妈说,“萍萍啊你可要想好了,没有身份证这好像有点不妥当吧,你真的就打算这样搭伙过日子也不要保障了吗?” “哎呀妈,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你也看到了,涛泽真的是个老实人,没有证就没有证吧只要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就好了。”妈妈扶着外婆笑着回答,脸上是不可隐藏的甜蜜,她叹了口气说,“一转眼半辈子都过去了,孩子也这么大了,也不奢求什么了,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啊。” 那一天晚上是妈妈和尹涛泽办婚礼的前一天夜晚,我赖着要和妈妈睡,北初无不鄙视地笑话我,“白北末,你都几岁的人啦还要和妈妈睡,羞羞羞。” 可是那一天我听见妈妈的话,我突然很害怕生命中没有这个女人,我看着她眼角的皱纹,以前我一直都觉得我的妈妈是那样漂亮温柔,就算是掉眼泪打我们的时候也是楚楚动人的。 可是岁月啊,真的是一下子催人老,以后她就再也不能哄我入睡,以后她就是有三个孩子,有一大家子需要料理的人了,我忽然明白了一些什么,忽然有些心疼她。 “北初,你要记得,以后你们不再跟着我姓白,你们以后跟北路一个姓,你们都姓尹,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爸爸,以后北路就是北初的弟弟,是北末的哥哥,你们要懂事要听他们的话不要让妈妈担心知道吗?”妈妈面色凝重的把我们叫到她的跟前,认真地对我们交代。 北初撅起嘴角没有说话,因为她心里是不情愿的,可是如果她不同意的话北路就会离开,她更是不愿意。 我轻轻地点头,其实我很高兴,不管尹涛泽是不是我的爸爸,是不是会像妮妮的爸爸那样威武高大,可是我很开心,因为北路从此就是我的哥哥了,就是跟我姓着同一个姓,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以后再也不会再轻易离开了,因为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是我们共同的家,他再也不用担心找不着回家的路。 从那天开始这个小镇上再也没有白北末,没有白北初,也没有尹路。有的只是尹北末,还有尹北初和尹北路,听上去就像是亲生的兄弟姐妹,就像是没有一点分别的一家。 妈妈和尹涛泽的婚礼很是简单,无非也就是请镇上的亲朋好友一起过来吃饭,大家一起见证他们的结合,日后免去闲话,有的只是两夫妻之称。 婚礼那天妈妈喝了很多酒,也很高兴,可是笑着笑着就嘤嘤地哭起来,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带着我和北初长大,她终于能有一人好好呵护她了吧,也许是喜极而泣吧,我宁愿这样想着。 外婆也是这样想的,她抱着我幽幽地说,但愿这一个不要像你爸爸那样才好啊,让你妈妈也过点轻松的日子。 北路很贴心地为我妈妈煮了醒酒汤,他总是那样细心替别人着想,哪怕是话不多却会默默的用行动对别人好,他又一次感动地哭泣,他高兴地说,“北末你知道吗?我从来不敢想象有一天我会有这么多家人,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妈妈,爸爸一直都说我的妈妈不要我了,因为她嫌弃我们穷,可是我不伤心了,因为我遇到了这么好的一家人。” 就让所有的苦难所有的不如意都在这一刻远离我们吧,就让我们一家人这样快乐下去吧。我双手合十地坐在屋顶上祈祷。 那将会是我一生中最为美好的年华吧,最无忧无虑的岁月吧,那几年的时光虽然匆匆,但却值得我一生去怀念,因为我们的生命就只有这么长啊,所以才会才会让我先好好享受一番,也好让我未来的日子里有点回忆可想有点美好的记忆存留在心间,存放在脑海。 妈妈和尹涛泽结婚后北路就住在我们家里了,尹涛泽没有再出去找工作,他和妈妈一起努力经营着家里的饭馆,客人还是跟以前差不多,也许也多了一些,总之妈妈脸上的笑容却明显多了好几层,尽管他们两个一大清早就已经起床准备好早上的材料,尽管他们晚上等到我们睡觉了他们还在外面忙活着计算今天的收入和明天的生意,然后怀着美好愿望沉沉睡去。 店里面不忙的时候妈妈就会教尹涛泽炒菜,慢慢的,尹涛泽的厨艺也变得一流,做起饭菜来毫不含糊,于是妈妈又买了一个煤气灶和一口大锅。 由于店里的菜又快又好吃,生意也逐渐红火起来,日子也过得越来越有盼头。 一切似乎都朝着美好的愿望一步一步在实现的路上,只是北初还是不愿意接受尹涛泽,在她的心里小时候受到的玩笑话还有对于后爸后妈的不好的说法太多,她没有办法真正去相信一个突然之间来到我们生活中与我们突然亲近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要取代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两个男人之一。 也正是这样,北初从来不愿意叫尹涛泽爸爸,有时候看见了也是不情愿地喊一声叔叔,妈妈看着北初不自觉地叹气,可是北初从小就是个掘强的孩子,只要是她的想法她想要做的事情除非你让她心服口服,否则即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外婆告诉我其实在北初还小的时候,我们的爸爸是还在的,所以尽管北初对爸爸并没有多少印象,却有一种格外的说不清的眷恋,后来还未等我出生,爸爸就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那段日子是妈妈最难熬的日子,她一看见我就会想起负心的丈夫就会忍不住发泄怨气。 尹涛泽倒是也不生气也不着急,他笑着安慰妈妈,没关系的,这种事情也急不得,慢慢来吧。 十二章 那些年,未来遥远得没有形状 十二章那些年,未来遥远得没有形状,我们单纯得没有烦恼 可是尹涛泽的态度却让北初更为恼火,她本来就想用自己的不开心让尹涛泽也不开心,或者也许只是想要多点关心吧,看到尹涛泽不紧不慢微笑的样子,北初很是生气。 她开始找人发泄,也开始认识一些高年级的同学,每天都很晚回家, 那个时候读小学的我们总觉得读初中就是长大了,看着高年级的学生就觉得很是威风,而北初那时候已经读初中不再跟我们一个学校,也不再跟我们一起放学一起上学。 她开始交新朋友,或好的或坏的,我们都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了解,尹涛泽和妈妈也由于忙着饭馆的生意没有闲暇的时间关北初的学习和生活。 昊然还是那么喜欢希晨,每次一说起希晨他就会不自觉的脸红,有一次希晨的书包里多出来几根棒棒糖,我们都很惊奇,觉得不可思议。 后来的几天里,希晨的书包里陆续出现更多的零食,有时候是糖果,有时候是饼干,甚至有一次还出现了两个大包子。 我跟希晨都被吓得不轻,心想这是不是放了迷药的食物,所以我们都不敢乱动,那个年代刚好是迷药迷幻抢等兴起的时代,所以一连好几天我们都提心吊胆。 直到北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暴露了昊然,我们这才恍然大悟。 我如果有事情,第一个瞒不住的就是北路,他是那样的了解我,只要我的心里有一丝心事,只要我的眉头有一丝皱起,只要我的嘴角有一点不开心,他都会第一时间察觉,我把心中的苦恼告诉了北路,起初的时候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一个劲的跟我保证绝对可以放心,绝对不会出现我们所想的那种危险的事情。 “你怎么保证啊?你又不知道是谁放在希晨书包里的,万一是个猥琐大叔怎么办啊?”我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着急,忍不住急得哭了起来。 北路一见我哭得那么伤心实在于心不忍,一紧张就说道,“谁说我不知道啊?” “你真的知道啊?我就说这件事肯定和你有关嘛。”希晨及时地冒出来指着北路一脸坏笑得看着慌忙捂住嘴却已经明显来不及的北路,一步一步地逼近他,“尹北路,我知道你是最老实的人了,绝对不可能是你自己做的,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赶紧把你知道的从实招来。” 北路满脸诧异地看着我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中了我们的苦肉计,大叹后悔,不敢置信地懊悔,“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啊,你们居然骗我,太辜负我的一片真心了。” “废话少说,赶快如实招来。”希晨完全不理会北路的装可怜,继续恶狠狠地说。 忽然间觉得北路有些可怜,每次都是被我们欺负,每次昊然为了打探我们的消息也是从他口中威胁压迫得来,每次北初有什么事或者出去疯玩也是叫北路替她顶着帮她保证或者直接拉着北路一起出去,然后自己一个人去玩了丢下北路在原地一直等她回家,自然回家还得挨一顿骂。 尤其是尹涛泽不敢说北初,只能是对着北路说教,怪他一个男生没有照顾好女孩子,尽管北初比北路还要大一岁。 可是北路从来不会把这些记在心上,下一次还是陪着北初疯玩,给她当保镖以及替罪羊,所以北路是我们所有人最大的突破口,也是我们最好的依靠。 那次事件之后希晨就一直躲着昊然,看见昊然也绕路而走,昊然急得不成样子,一直怪罪是北路出卖了他,我看着北路实在不忍心他这么受委屈,毕竟他是因为看着我伤心才会急得说出来的,于是我答应昊然让希晨回到以前的样子,让他们重归于好。 希晨说其实她并不是讨厌昊然,只是很害怕,她的爸爸妈妈都是老师,自然是对于男女同学的关系很避讳的,对希晨的管教也很严厉,希晨最后答应只要昊然努力学习,期末考试在班上前十名,她就答应和昊然做好朋友。 这个承诺无疑给了昊然足够的学习动力,他一口气买了十本笔记本,把所有落下的笔记在一星期之内补抄完了,而且每一堂课都坐得笔直,瞪大眼睛看着黑板,聚精会神的表情都可以拍下来放到宣传册上。 北路说自打他认识昊然以来,从来就没有见过昊然这么卖力的读书,当年他妈承诺他只要成绩进步十名就给他买最新潮的溜冰鞋也没有让他坚持三天好好学习,最后自己主动放弃了溜冰鞋,所以说在我们的印象里读书就是昊然的黑洞,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做作业和考试,他们班上的倒数前三名换来换去就是他始终跳不出那个圈子。 自从有了这个念想后,昊然就很少再出去玩,下课后第一件事也是一下子扑到北路的旁边询问题目或者是没有听懂的知识点,但是北路说他的基础没有打好,所以基本上都是一知半解的。 有时候北路被问的烦了也忍不住吼他两句,要是换做以前昊然早就不耐烦地把书丢在地上和北路打闹在一起了,但是现在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嬉皮笑脸地讨好北路,“哎呀你看你怎么这么急躁呢,消消火啊咱俩什么关系啊,你再给我讲讲呗。” 我们也曾偷偷去看过昊然放学后在家学习的样子,本来是叫他出去捉螃蟹的,没想到他硬生生的把我们推出了门外说自己要复习功课,然后锁上了房门给我们道歉,“兄弟姐妹们,对不住啦,等我过了这个劫难任你们处罚。” 我们是一路看着昊然为了希晨有多么努力的人,从小到大,从第一眼到分别时刻,从最简单的事到最艰难的事情,从他最乐意的事情到他最害怕的事情,为了能和希晨并肩能博得希晨的好感,他都愿意去尝试去努力去拼命。 所以直到给昊然打那个电话之前,我都始终认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希晨的父母以外,最不可能放弃希晨的人莫过于昊然。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都没有来得及问昊然一句,当初那样拼命得来的幸福,怎么会舍得轻易放手,想起那些纯真的岁月难道心里不会急着回头吗? 只是后来昊然还是没有考进前十,相差五个名额,他的妈妈当天乐得就差千家万户的奔走相告了,求神拜佛地跪在地上一个晚上说,“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感谢你终于让他争气了啊,让我的日子有盼头了啊。” 不过希晨也还是和昊然成为了好朋友,因为希晨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想到平时吊儿郎当的昊然会这么当真,所以她自己也是很震惊,对昊然更是刮目相看,没想到昊然对自己那么在乎,这让希晨一下子打心眼对昊然有了好感,不再是以前那样讨厌和烦躁。 初二那年北初的家长会,妈妈由于饭不下饭馆里的生意决定不去学校给北初开家长会,家长会的前一天晚上,北初和她大吵了一架,她对妈妈大吼,“你整天就知道围着钱转,就知道围着这个男人转,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女儿啊?” 青春期在不经意间就这个悄悄到来了,北初的心也越来越敏感,在她说完那句话以后换来的却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打破了这个夜的寂静,也打破了北初原本就长时间积累的委屈。 在那个需要爱的年纪,在那个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叛逆的年纪,北初的心真的被打伤了,她虽然紧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泣,可是我知道,那是她第一次挨打,而且还不是在小的时候,不是在孩童时期可以转身就忘,所以她一定很难过。 我和北路劝了半天安慰了半天,可是她一点也听不进去,或者说是不愿意听,直到尹涛泽进来对她教育沟通,他没有第一时间安慰北初,而是严厉的批评,那是他第一次对北初指责,还是在这样的时刻。 北初开始的时候很不服气,但是说着说着两个人突然交心了,北初把自己的不满把自己的委屈全部倾倒出来,而尹涛泽也不再指责她,只是轻轻地对北初细心开导,那是北初第一次把自己的心事述说的那样彻底,我们都愣住了。 对于女孩子来说,心中筑起的厚厚城墙,其实崩塌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只需要一个契合的时机,你打破了那堵虚设的心墙,走进她的内心深处,所有的讨厌所有的不耐烦所有的不喜欢好像也就变得不再那么重要,所以那也是北初对尹涛泽厌烦和冷战的终结。 后来家长会开始的前十分钟,尹涛泽赶到了北初的教室里,当时所有同学的家长都已经坐在孩子的座位上,只有北初的座位上空空的,阳光照进来更加显眼,更是有学习好的同学故意走到北初面前不怀好意地问她,“尹北初,你家长不会是嫌弃你成绩那么差劲不好意思来了吧?看来你还真是不讨喜啊。” 就在北初差点要跟人家吵起来的时候,尹涛泽出现了,他昂首挺胸地坐在北初的位置上慈爱的呼唤她过去,一下子让北初感动得热泪盈眶。 真正的一家人大概就是不随时间推移的,只要是真心的,无论时间让你等待多久,终有一天会融化所有隔阂。 我清晰的记得尹涛泽其实并不爱说话,可是他会为了让我和北初开心而去网上搜索笑话,然后故意让自己讲得很搞笑,而我和北初也很配合的哈哈大笑着。 我清晰的记得尹涛泽在下雪的日子里的时候背着我去学校在北初生病的时候背着她去医院,他的肩膀有微微的湿润,那是被汗水打湿的温度,那是并不太宽厚却很温暖的气息,那是不是就是父亲的感觉? 我清晰的记得尹涛泽教育北路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因为我是妹妹一定要让着北初因为她是女孩,他是那样认真的呵护这个家,因为他总是说这个家有多么不容易,他说那是他从前连想得不敢想的事情。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总觉得太过夸张,直到后来才懂得也许对于他来说,真的是一点都不夸张,真的是不敢奢望的愿望,所以他才会细心呵护用心守护吧。 尹涛泽教会我最多的两个字是珍惜,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珍惜每一个相聚的时光,因为你不知道未来需要花多少时间去缅怀这些岁月。 有了家以后我才真正不觉得自己是跟别人有什么不同的,有了家以后我才能够睡得踏实做的梦也是香的。 很少跟苍南讲起我和北路小时候的那些事情,更少讲起在没有北路陪伴的日子里我是如何度过的,所以他才会不了解我对北路的感情有多么深厚,所以他并不懂得他误会我和北路的时候有多么难受吧。 那几年,我想着一直这样多好,即使不去看外面的世界,即使就这样做个井底之蛙,我乐意看着头顶小小的太阳,我不介意看不到外面的现实与无奈。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我们走得越来越远,似乎是一眨眼间,我也赶上了北路他们的步伐,踏上了初中的旅途。 一个寒冷的夜晚,北路和北初很晚都还没有回家,早已经习惯他们时常夜色一片漆黑才回家,所以我们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事情,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因为有北路在,他是那样的踏实稳重。 直到快到十一点了他们还没有回来,妈妈开始担心起来,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这孩子,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别瞎想,说不定是在补课,不会有什么事的。”尹泽涛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眼睛却不时地看向门外,眉头紧锁。 准备穿上衣服出去寻找时,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更令我们担忧,北初在电话里近乎疯狂,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爸爸妈妈,你们快来救救北路啊,他好像快要死了,他流了好多血。” 她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浑身冒冷汗,心里头猛地一惊,当时是尹涛泽接的电话,他虽然很是担心,可是回过头为了让我们不至于太过着急,还是强装着没什么大事。 可是我听到他们在说北路,我听见他告诉北初先不要慌张,我听见北初在那头激烈的哭声,我的心立刻揪了起来好像呼吸也喘不过气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扑面而来,似乎要将我吞没。 就好像是下意识的本能,我走过去抢过尹涛泽手中的话筒急忙询问那边的北初,“北路是不是出事了?他一定是出事了对不对?北初你们到底怎么样了啊?” “北末,我犯错了,我让北路受伤了,他流了好多血,我好害怕啊怎么办?”北初歇斯底里的哭声彻底让我的心跌入了谷底,北初向来是很少哭泣的,如果连她都哭得不知所措,那一定是事态非常严重了,我一下子呆滞了,脑袋里一片空白,难道我就要这样失去北路了吗?毫无预兆毫无希望吗? 可是我还能听见北路在那边虚弱的声音,他还在阻止北初跟我说他受伤了,他还在强力地解释自己很好,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他一定是听到我的声音了吧,他一定是不想让我担心吧,北路总是这样,隐藏自己的所有不好来让我放心。 尹涛泽和妈妈让我留在家里,他们去看北路的情况,尽管他们说已有消息就告诉我,尽管他们保证是在第一时间,但那是北路啊,他不是一个陌生人不是一个半生不熟的人,他是对我最好陪伴我几千个日子陪我淋过几百场大雨的少年啊,我怎么可能不自己亲眼看着北路就放心呢?我怎么可能在家里待得住呢?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北初坐在手术室门外,我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北初,她头发凌乱,整个身体蜷缩在椅子上,整个人瑟瑟发抖,似乎被全世界遗弃。 一见我们的身影立刻哭泣着冲过来紧紧抱住我。 她在我的怀中哭成了个泪人,她的肩膀抖得厉害,整个人也都在止不住地瑟瑟发抖,眼泪一滴滴渗透我的衣服,从外套到打底衫再渗入皮肤,好似就在一瞬间,她一直在不停地小声哽咽,“北末对不起,北末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啊。” 过了一会儿,北初从我的拥抱中抬起头,她抓着我的手拼命往自己的脸上猛地扇去,我一下被吓了一跳,赶紧帮她揉通红的脸庞,她泪眼婆娑地说,“你打我吧北末,你打死我吧,你尽全力惩罚我吧,我绝对不还手。” “北初,你在说什么啊,现在北路还在里面,我们都不要做傻事好吗?北路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他那么好那么喜欢这个世界那么舍不得我们,所以他一定会好好的。”我拉着她的手和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坚定地说。 好像是在安慰她又好像是在安慰自己,或许是在鼓励她振作又好像是在让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安定一些。 十三章 不会让你一个人在马背上看月亮 十三章不会让你一个人流浪不会让你一个人在马背上看月亮 北初说只有到那个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依赖北路,也只有到那个时候,她才懂得北路对自己来说,并不仅仅只是从以前的玩伴到现在的哥哥,她说如果当时的北路真的有个什么万一,又或者落下个什么遗留的病根,那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一辈子都会活得不安心。 好像在一夜之间,北初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任性妄为的小女孩,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北路不仅仅是住进了我的内心深处不愿搬家,也同样在陪伴中在和北初走过的那些夜路中走进了北初的心中,根深蒂固。 后来北初跟我们讲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原来北初认识了一群高中的学生,是家长眼中所谓的混混,正是这样北初才更想和她们做朋友,但凡是爸妈不喜欢的事情,她都迫不及待去尝试,她的社会关系越来越广,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杂。 那天晚上她和往常一样和北路去郊外的空房子里练舞,北初参加了一个街舞团,为了下一场演出一直在排练中,北路在外面等着她,可是一直到九点了北初还没有出来。 北路缓缓走近那栋废弃的老房子里,里面没有明亮的灯光,只有两个暗黄的灯泡在一闪一闪的照耀着整间屋子,凛冽的寒风吹来还能听见窗子上贴着的海报被吹动的响声,依稀能听见北初她们的欢笑声,在空荡的房子里更显得孤单。 还未等北路走近北初,就听见北初的尖叫声,北路的心一下子被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一看,只见一个染着红头发的男人拿着一把长长的水果刀架在北初的脖子上。 男人瘦得皮包骨,高高的个子在黑夜中像一个没有灵魂的骷髅,他嘴里叼着烟,眼睛里冒着火,“我看谁他妈敢过来救她!老子今天就要了这婊子的命!” 那个男人是一个酒吧女的男朋友,在前不久北初他们队伍刚好去那个女人工作的酒吧,看她们跳舞时不经意间流露笑意,于是他们当众切磋舞蹈,让那个女人出丑,也丢了工作,自然恨得牙痒痒。 于是那个女人叫她男朋友跟踪北初她们,他已经在暗处观察了好几天,发现了北初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来这个荒僻的地方练舞后,他决定给她们一点颜色看看。 北路跑过去的时候,北初脸色煞白,整个人已经吓傻了,她拼命求饶,“我说大哥,您消消气,是我狗眼不识泰山,你别跟我一般计较,我……我……求求你了。” 她看见北路过来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北路,救救我,这次我真的错了,我还不想死啊……” “你给我闭嘴!吵死了!”男人手中的刀往里面压紧,一丝红色从北初的脖颈处流出,在暗夜中格外刺眼。 被疼痛惊醒的北初急忙求饶:“我……我不说了,求求你……千万别杀我……” 那群女孩子已经在一番惊吓后吓得赶紧逃走了,偏偏是选择了北初,那个男人知道自己控制不了多久,因为那群女生肯定会第一时间去报警,所以他想要尽快解决事情,这样一来北初就非常危险了。 看着北初被牢牢的控制住,北路故意注意男人的注意力,“你是不是个男人,威胁一个小女孩算什么事?有本事冲我来啊!来啊!” 北初说自己从未见过那个模样的北路,他的声音沙哑,响彻整栋大楼。 男人冷笑一声,似乎看穿北路的目的,“小屁孩,你这招太嫩了点,老子可不管那么多,谁他妈欺负我女人就得死!” “你女人?呵,别搞笑了吧?她有跟你在一起过吗?她跟多少男人厮混过你心里没点数,你不过就是一个工具!” “不可能,她明明说过自己是个处的,只要我摆平了这件事就跟我在一起”男人似乎被戳到痛处,失去了刚刚的自信,喃喃自语起来。 北路进一步逼问他:“你敢不敢问她现在在哪里?说不定就在哪个男人的床上!” 趁着男人迟疑的片刻,北路急忙放下书包丢向那个歹徒,在他躲避的刹那将北初拉回来顺势将她一推,朝她大喊,“快跑啊!” 北初逃离了虎口,跌跌撞撞地奔向了外面的草丛里,可是立即反应过来的歹徒恼羞成怒,急忙想要追出去,北路一看这形势,慌忙之中紧紧追上去环抱住他的腰身不放手。 歹徒看着难缠的北路恼羞成怒,一气之下举起尖刀朝身后猛地刺进去,那把刀就这样深深地刺在北路的腰上,可是他捂住伤口仍是不愿意放手。 北初在窗外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在夜色下格外狰狞,北初说那一幕一直在她的脑海里重放,一遍又一遍,是她永远抹不去的噩梦。 可是那个时候的她毫无办法,也不敢走过去,因为一旦过去,不但无济于事,而且自己的性命也危在旦夕,她的腿早已经麻木,整个身体僵硬得没有一丝感觉,她像一个木偶,只能奋力向前奔跑。 在僵持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个男人清楚自己不可能追的上北初,在空旷的郊外她已经跑远,看不到她的身影。 北路看了一眼窗外,没有一点风吹草动,一阵急促的警笛声打破这恐怖之后的宁静,北路终于放松了关节发青的双手,眼角露出一丝微笑。 听到警笛声的男人狠狠甩掉北路虚弱的双手,北路闭上眼睛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发男子瞟了地上的北路一眼,吐了一口口水,大骂着真是晦气,然后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后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等到北初再赶回去的时候只看见北路倒在一片血泊中,她嚎啕大哭不知道该怎么办,北路听见她的哭声,缓缓睁开双眼,在那样的情况下还不忘安慰北路说自己没有关系,叫北初赶紧打急救电话,赶紧给我们打电话。 北路听见我的声音后叮嘱北初,“你不要告诉北末我受伤了,她肯定会想得很严重,我不想她哭。” 整个经过讲完了,我和希晨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彷佛她说的那些场景我们也在场身临其境一般惊险,当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所有的惊心动魄都转换成满心的感动。 昊然拍着北路的肩膀也不由地竖起大拇指,“兄弟你又一次让大哥我刮目相看了,这出英雄救美实在漂亮,不过就是把我们都吓得要死不活的。” 北初手舞足蹈讲述这些细节的时候,北路已经可以像以前那样躺在病床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微笑着说,“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啊,不要讲得我跟圣母一样好不好。” 然后北路转过头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北初对我们说,“你们知道的,她这人讲话就是喜欢放大化,完全无厘头。” “我哪有啊,这次我可绝对是实话实说的,没有一点夸张成分在里面的。”北初不服气地反驳,“而且用嘴是讲不出那么惊险的场面的,下次让你们亲眼看看好了。” 北初出其不意的一句话把我们吓一跳,连忙把手不要,北路着急地说,“你可不要乌鸦嘴了,你能够少出去惹祸就是我们的福大命大了。” 昊然也在一旁跟着起哄,“是啊是啊,北初你能不能像个女孩子啊,你这样子以后会嫁不出去的,哈哈。” 原本我们以为北初会很生气地追上去痛打昊然一顿,没想到这一次北初居然红着脸低下了头,有些羞涩地说,“我才不会呢,你胡说什么。” 看着北初羞答答的模样,我们都忍不住大笑起来,我习惯性地拍手,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北路的伤口,听到他的声音,我赶紧蹲下身询问他有没有事,他紧皱眉头看着我说,“好痛啊。” “啊,那我去叫医生来帮你看看吧。”我急得连忙站起身要去叫医生,却被一个温暖的手掌牵住,不用说我也能感觉的出是身后的北路。 转过头的霎那清晨的阳光正微微照在北路好看的脸颊上,他的眼光如星辰,他的笑容比以前要成熟了,他正在变声的语气温柔,“不用去了,我逗你呢,你坐在这里陪陪我就不痛了。” 希晨无数次对我说,北末啊,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有一个那么好的哥哥吗?好幸福啊,可以为你们赴汤蹈火出生入死。 是啊,北路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了,在我心里没有之一,可是我却没有叫他一声哥哥,他也没有叫我一句妹妹,我想是因为习惯吧,又彷佛是某种莫名的默契一般。 赴汤蹈火,出生入死,多么重大的字眼,在青春的年纪里,北路却已经能够承受。 自从北路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以后,昊然看着北初感动的样子突发奇想也要和希晨来一场英雄救美,让希晨对他也像北初对北路那样感激涕零看,言听计从。 昊然组织了一大帮好朋友饰演打手,然后排练了很多遍,但是他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我们,为了万无一失,他连北路都没有告知,只是在秘密的策划中。 直到那天我和希晨悠闲地走在路上,突然冒出来一群蒙面的人,他们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我们面前,把我们吓一跳,我还没反应过来,牵着希晨嘟囔了一句,“原来这里在拍戏啊。”然后转身就走。 “哎哎哎,你站住,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人,听我把话说完啊,我们是打劫的。”身后想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估计是第一次出来抢劫的吧这么没有底气。 我和希晨一脸茫然的转过身,只见他们东张西望的不知道在看什么,希晨小声地在我耳边嘀咕,“他们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他们一步一步地靠近我们,我把希晨护在身后,一脸无所畏惧地看着他们,“喂喂喂,你们到底要干嘛?劫财我们没有,劫色的话……”我看了一眼自己瘦瘦巴巴的身体,咽了一下口水犹豫地说,“你们眼光不会这么差劲吧?” “你当老子眼瞎啊?我去。”为首的那个男人朝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头顶冒过三条黑线。 我满是不解地询问他,“那你们到底要啥啊,吃饱了就乖乖睡觉,出来闹什么。” “我……”那个男人突然像是被噎住了一般愣在原地,过了几秒之后死撑着颜面说,“要你管啊,我不告诉你。” 正当我们使劲憋住笑的时候,一个矫健的身姿闯入视线,他灵活的手脚应该是练过跆拳道的,虽然还不是很厉害,但是对付那一群精瘦的少年们完全绰绰有余。 我和希晨被这一系列的事态变化给吓懵了,呆呆地看着那个少年情不自禁欢呼起来,他不时地经过我们面前时朝我们调皮地眨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把我和希晨都迷得团团转。 大概苍南是我见过最闪亮最呆萌可爱的男孩,原本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结果还未来得及等待昊然这个冒牌英雄上场就不经意间演变成了一出跆拳道表演秀,我们都变成了小粉丝站在一旁拼命地鼓掌叫好。 “等一下,等一下,昊然哥,排练中没有这一出啊,昊然哥你不要为了泡妞不顾兄弟的死活啊!”带头的那个人被打得不轻,慌乱中一直叫喊着昊然的名字。 我和希晨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忍不住捧腹大笑,亏他想得出来这种鬼主意,结果却让别人当了英雄。 不过我一直都很感谢昊然的那个鬼点子,因为它让我遇见了苍南,那个身手矫健笑容迷人的少年,那个单纯美好温暖善良的少年,那是我第一次遇见他,在一片混乱中,他的眼眸如钻石般闪亮。 昊然本来想着完了完了,这次肯定是没有希望了,希晨肯定会觉得自己幼稚再也不会理睬自己了,可是没想到希晨却更加喜欢他了,所以昊然那几天一直都春光满面地感叹,女孩的心思真难猜,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为了庆祝北路顺利康复,我们一群人决定去一次山洞大冒险,在我们那个小镇上有一个山洞一直是镇上的谜,洞口已经杂草丛生,小时候我们就想进去看一看,可是妈妈一直反复强调不许我们进去,说是里面有妖怪,慢慢长大以后知道那是骗小孩的,但是一直有传言说里面有很多死人的骨灰,所以我们一直都不敢踏进。 昊然兴致勃勃地说:“北路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再不趁着现在进去看一看,以后就要毕业了去大城市里读书了,再也没有机会去探险了。” “你确定自己可以去大城市读书?”希晨满脸怀疑地看着他。 “得得得,我不配行了吧?你们总得去不是?”昊然也不计较,笑着说。 听他的分析好像是这么一回事,于是我们准备好手电筒和随身携带的镰刀来到了山洞入口,山洞里面是黑乎乎的一片,完全看不清里面,杂草已经快要堵塞洞口,还好我们带了镰刀过去,等到把杂草除去,所有人都累得满头大汗。 “来吧,无敌探险队出发!”昊然一声令下,我们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北初走在他后面,身后跟着几个班上的同学,北路走在最后,我和希晨在中间,我回过头对北路叮嘱,“你一定要好好跟着我们啊,可别走神了。” “放心吧,我在后面保护着你们。”北路的话音刚落,就听见昊然大叫起来,我们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跟着尖叫起来,直到昊然哈哈大笑地说,“你们叫什么啊?什么也没有发生啊,我就是提前演习一下而已。” 无疑昊然这种无聊的把戏换来的就是一堆白眼和一顿暴打,在大家的心情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他这一闹也让大家的心情瞬间放松了一下,但是突然从里面飞出一群蝙蝠把我们集体又下了一跳,蝙蝠拂过脸庞的时候一阵嗖嗖的凉风袭过,我的心猛然一惊。 在此起彼伏的一阵尖叫过后,我们调整心情继续行走,山洞里面有水沟,应该是有些地方已经打破了雨水积淀形成的水洼,阴暗的环境里总觉得会有蛇出现。 但是这一路我们都没有看见蛇,也没有看见像电影里演得那样出现一个秘密机关,然后我们集体掉下去,然后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出现一箱一箱成堆成堆的宝藏,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出现一堆一堆的白骨瞪大眼睛盯着我们。 可是生活在现实中的我们这两种情况都没有遇到,只是看见了传言中的骨灰盒,一个接一个,然后我们惊讶了一下后像是没事人一样往前走。 大家的心情都有一点沮丧,没想到我们期待已久的山洞探险就是这副样子,走着走着大家在一片诧异和一片失望声中突然发现道路越来越明亮,原来这个山洞是一条旧的隧道,有两个出口,曙光照耀进来的时候,我们还是一阵激动,毕竟得给许久不见光的眼睛一点惊喜。 十四章 你是落日的余情未了 十四章你是往事的遗书,是落日的余情未了,是路人脚下不停生长的风 在路过一处水坑的时候我刚刚跨过去就听见身后一阵响动,我手扶着的两边墙壁慢慢滑落,我心中一阵咯噔,回过头急忙推开正准备跨过来的北路,“北路,不要过来,这里要倒了!” 还没等我说完话,身后一阵轰塌的巨大声响传入我的耳膜,我来不及多想,赶紧扑到北路的身上将他推向一边。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里刚好是个接缝处,由于年久失修已经是一堆腐石和泥土,在经过年年月月的雨水冲刷和我们多人的震动后倒塌下来,石头砸在我的腿上,把我的腿压在了下面,我一阵剧痛后双腿失去了知觉,我会这样成为一个残疾人吗?以后会不会需要与轮椅作伴?我突然一阵后怕,眼泪也随之流出来。 倒塌的岩石形成了一堵围墙在我们身后,还好压住我的只是一些边角,还不是在正中心的位置,不至于在我腿上堆成一道门,昊然和希晨他们在那边一直呼喊我们的名字,可是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应答他们。 而北路也忙着帮我把腿上的石头一块一块搬走,他一直在安慰我,不要害怕,他的额头上全是汗水,可是他好像没有感觉到,只是抡起衣袖往眼睛处擦了擦。然后衣服上一片湿润。 “北末,你不要担心,我就快搬完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你放心,不出半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到家了。”北路极力想要让我安心。 可是他的眉头皱的那么紧紧地,一个正宗的八字形,北路一直不知道吧,他永远都是瞒不住我的,因为他的眉毛就是我的指南针,他的眉头一皱所有的话语都是假象。 他说:“北末啊,你怎么那么傻呢?你怎么可以冲过来保护我呢?我是男生啊该是我保护你的。” 他说:“尹北末你是不是笨蛋,谁给你的权利不顾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别人的。” “你不是别人啊。你是我的哥哥,是我最亲的人啊。”我伸出双手替他拭去额头的汗水,我的脚已经微微可以动弹了,可是那股剧烈的疼痛又回来了,每动一下都好像是里面的筋在抽搐,搅得我不得安宁。 我紧紧咬着下嘴唇,试图用嘴上的疼痛减缓一点腿上的不适,北路看着我轻声询问,“很痛吗?你想想美好的事情就不会那么痛了,你想想等一下回家就可以吃饭了,你想想妈妈做的红烧鱼,你最爱吃的菜。” “嗯嗯,我一定要吃两条大鱼补回来。”我微笑着对北路说,“我还要吃很多的肉丸,还有很多的排骨,把我的骨头补得很硬。” 一想到骨头我又高兴不起来了,不知道我的骨头有没有断裂,如果骨头断裂了估计就得以后都坐在轮椅上生活了吧,那我以后还能去坐火车吗?那我以后上学要怎么办?那我是不是就不能去旅行不能去别的地方也不能工作了? 北路终于搬完了所有的石头,我却泪如泉涌,在那一瞬间我真的接受不了自己日后就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在轮椅上见证青春年少直到年老色衰,我真的不敢想象。 我扑进北路的怀里嚎啕大哭,“北路我是不是要坐在轮椅上了?我是不是再也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我是不是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很远的地方了?北路,我好害怕。”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你那么健康怎么会需要轮椅呢?来,我背你去医院。”北路试图扶起我,可是我的脚已经站不起来,他只好蹲下身将我拖到他背上,再轻轻挽过我的腿,又不敢抓紧,因为一碰就会疼痛,他轻声安慰我,“北末你不要害怕,到了医院一切都会好的,医生会治好你的。” “北路,如果我真的需要坐轮椅,那你一定要记得多拍照片给我看好吗?你要经常回来给我讲你去过的地方见到的人,还有发生的故事好吗?”我趴在北路削瘦的背上习惯了也快要忘记了腿上的疼痛,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温暖的港湾。 我的双眼慢慢闭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那样虚无,“北路,我好困啊,北路其实我很开心啊,因为你没事就好,也许我会长出一双翅膀吧。” “无论是用脚还是轮椅,我都会带着你一起去看的,傻瓜尹北末。”北路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我的思想里我的脑海里。 我梦见自己长了一双雪白的翅膀,在蓝天上自由飞翔,然后我看见了大海,我穿越了山峰,蝴蝶也跟我招手。 然后我看见了北路和北初,他们牵着手在花园里,他们看上去那么幸福,那么般配,北初紧紧地依偎在北路的怀抱中,我在半空中对他们微笑,可是他们并没有看见我。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我想去衷心地恭喜北初,因为她终于和北路在一起了,她终于和自己所喜欢也是我最放心的一个人站在了一起。 几天前的晚上睡觉前北初神采奕奕地钻进我的被窝里神秘地问我,如果跟男生告白要怎么说比较好,要怎么让别人心动。 “北初,你有喜欢的人啦,是谁啊是谁啊?”我挠着北初的咯吱窝坏笑着询问她,起初她不肯讲,后来被我逼急了凑近我耳边悄悄地说,就是那个救我的笨蛋啊。 我诧异地看着面前脸色绯红的北初,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北初会对北路心动,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一点暗示,现在居然一下子对上眼了,北初看着我紧张地说,“你不许告诉别人啊,赵希晨也不可以,明白了没有?” 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呆呆地点头,然后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他们两个在一起了,那我应该叫北路哥哥还是姐夫呢? “北末北末,你说北路那个傻小子会喜欢我吗?”北初拼命地摇晃着我的肩膀,嬉笑着问我,她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光彩,那大概就是少女心吧,眼前的北初那么高兴,那么神采飞扬。 我回过神来,想起北路奋不顾身救北初的事情,我坚定地点头,“肯定的啊,你看他为了救你连命都可以不要,难道还需要我多说吗?我聪明的姐姐。” 北初笑得很开心,她一直在幻想着以后的事情,一直在追溯着北路对她的照顾,这样挺好的吧,如果我的姐姐可以和我最放心和最踏实的人在一起过一辈子,可以照顾和陪伴我的姐姐,难道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吗? 那样我就可以不用再担心他们两个了,因为日后他们会互相照顾,尤其北路的陪伴是北初最好的依靠吧。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可抑制的有些难过,在我还没有勇气想象和北路的一切可能时,北初已经决定要跟北路告白,已经在计划着以后美好的爱情。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还没有想法,至少我还可以就此打断,至少我还可以避免日后有遐想,两个我最亲爱的家人能够相互依靠也是我的幸福吧,我这样想着心里有开心了起来沉沉睡去。 我的梦还在继续,我飞啊飞,经过了他们,然后我看见了希晨和昊然,他们在一所房子里做菜,希晨系着碎花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昊然过来喂给希晨一块饼干,然后两个人相视一笑。那么默契的笑容,好像是前世注定的。 我没有打扰他们,悄悄地从他们头顶飞过,然后飞啊飞,扑哧一声掉进了一个黑洞里,洞口太小我拼命飞也飞不出去,洞里面突然冒出来两个妖怪紧紧扯住我的翅膀,我用尽权利地挣扎,但是毫无用处,只看见羽毛一片一片地掉落,我一下子惊醒过来。 你是我的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会踩着七彩祥云来迎娶我,可是我没有料到,你的心里也有一个盖世英雄。 回到现在 和苍南争吵过后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也不知道是怎么逃离现场的,那一瞬间就好像自己是被冤枉的罪犯,可是误会你的却不是普通的警察,而是你最爱的那个人,他用万丈光芒将你吸引,再用万般毒舌将你吞噬,如果我说我听见心脏疼得颤抖的声音,你会相信吗?连我自己也不相信吧,这样的话语,这样的深刻。 脑海里一直循环播放着苍南说的那些伤人的话语,一字一句都胜似一针一刺,记得以前做过一个测试,你觉得以下哪一种痛是人生最痛? 苍南选的是脚抽筋的痛苦,他说那种在深夜被痛醒,那种只能狠狠捂住脚伸不直也缩不了的痛苦是此生最害怕的疼痛。他说的时候神采飞扬,手舞足蹈掩饰给我看,好像正在经历着一场浩劫。可是苍南大概已经忘了吧,那个时候我选择的是被爱人伤害的痛,那是一种我不敢想象也害怕经历的过程,也许在那个时候就注定了受伤的怕痛的受伤的终究是我吧,我多想问问苍南,现在他是否依然觉得脚抽筋比被爱人伤害还要疼痛? 他会不会也如我这般难受,就好像每呼吸一下都是对世界的罪过。 我并没有走回宿舍,因为我的思想里我的脑海里除了苍南说的那些话语空荡无其他,只是眼泪滴落一下又一下,打湿我的衣领,在我的脸颊结成冰,贴在我的脸颊,冰冻我的心灵,我突然想起一个深沉的词语,满目疮痍,却不知为何回想起。 沿着路一直走一直走,我也不知道自己拐到了哪里,我走走停停,有时候走着走着就到了岔路口,于是我抬起头站在路口发呆,蹲下来哭到太阳穴硬生生的疼痛,哭到连说话也不顺溜,也喘气都迫不及待。 哭泣好像也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为什么每次痛哭过后就会很想睡觉,就会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似乎流出来的并不是泪水,而是满腹委屈也随眼泪一起倾泻而出,如果是这样,那为何我还是满心难过满腔委屈。 就在我感觉快要在大树底下睡着的时候,恍惚听见有人在叫我,难道是苍南吗?我惊喜地抬起头却看见一张陌生的充满疑惑的脸庞,他有些吃惊地看着我,然后小心翼翼地提醒我,“美女,你的手机响了很久了,你要不要看一下啊。” “啊,哦哦,好的。”我呆呆地点头,然后转过身去包里拿出手机,里面有二十几通未接电话,难道是苍南打给我道歉的吗?我迫不及待地点进去一看,却是希晨和蔡强打来的,还有她们发的消息,一连十几条都是她们一个接一个发过来的。 尹北末,你是不是要一个人去寻死啊你也太不尊重人了吧,你舍得我们也就算了,你又问过我们同不同意吗?赶快给我死回来!立刻,马上! 北末,你在哪里呢?刚刚苍南打电话过来问你回来了没有我们才知道你们闹得这么厉害,你快回来吧,就算没有爱情,你也还有我们大家啊,来我们温暖的家吧不要一个人在外面了我们真的很担心。 男人都是不靠谱的,但是女人都是母性情怀很泛滥的动物,北末,你要听我的话,快来到我们的怀抱里吧,我将为你奉献我所有的温暖,像妈妈一样给予你营养的乳汁。 不用多加说明,不需要看发件人名字,一看内容我都知道是谁发的,第一条霸气测漏的肯定是同样男子气概的蔡强,第二条温柔如水,充满了柔情蜜语的肯定是知心姐姐希晨,至于第三条体现出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场合都在爱心中掺合恶心的肯定是林尔丝。 “那个,我觉得你需要这个。”那个提醒我的男生犹豫了一下,递给我一张纸巾,然后嘿嘿地笑了笑,指着我的嘴角,我茫然地一抹嘴角才发现黏糊糊的,刚刚睡着的时候居然不小心流了口水,真的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还没等我来得及尴尬,手中的手机有猛地响起来,是蔡强打来的,我看着手机屏幕上我们军训时候的合照,黝黑中透着青春的笑容,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眼睛转眼间又红了眼眶,一滴泪水滴落在明亮光滑的屏幕上散开,像是我们的青春,七零八落却又晶莹剔透。 “你别哭啊,快接电话吧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旁边的男生焦急地拿过我的手机按下接听键,然后对着那头汇报,“喂,你是她的朋友吧,她现在学校图书馆前面的湖旁边,你们快来接她吧。” “喂,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真是的。”我跳起来夺过手机,瞪了那个男生一眼,这个时候我才看清他的脸,虽然在夜色下有些模糊,只是他的眼镜在亮着光彩,但是依稀可以辨别他的脸庞和棱角,他的鼻梁很高嘴唇很薄,头发高高竖起很整齐,就像是那种最普通的学长哥哥类型,又有点邻家大哥哥的感觉,可是他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和微微软软的绵绵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播音腔又像极了伪娘子的感觉。 蔡强在电话那头还在一直叫唤着,“你是谁啊,你到底把我家北鼻怎么了啊你这个混蛋,我不会放过你的!” “蔡爷,我是北末,刚刚那个只是在我旁边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我没有事啦,就是心情不好一个人出来走走结果一不小心在树下睡着了嘿嘿。”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欢快一点开心一点,尽力不让蔡强听出我声音里的勉强,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不让她们担心,可是在听见她熟悉嗓音的那一刻,我就很想扑到她们怀中痛哭一场,说尽我心中的委屈。 蔡强是那样的了解我,就算我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感情却像是几百年的,她在那头明显不相信我的话,朝我狠狠地大吼,“尹北末你这个傻女人,站在那里别动我们马上出来找你听到没有,真是的你们一个个都为男人昏了头了吗?” “对不起蔡爷,我知道自己很没用,可是我真的好难过啊。”我再也憋不住对着话筒歇斯底里地痛哭,眼泪好像是决堤的海,蔓延在我的周围将我整颗心再一次吞没。那种感觉就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手足无措,孤立无援。 何潇肖说那天是他活了二十年以来见过最不顾形象的女生,尤其是在看到我的嘴角流出亮晶晶的口水时真的是震惊到了,因为前一秒还听见我嘤嘤的哭泣声,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安慰,可是瞬间就没有了声音,他还以为我走进湖里去了,只好急匆匆赶过来一看究竟,却见我孤零零地在大树底下睡得正香,后来电话铃响起也没有将我吵醒,他看了看时间担心有什么事,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过来将我吵醒提醒我接电话,结果没想到一醒来我又哭成了泪人,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一直都觉得我就是一个当演员的好材料,学习影视表演的他一有戏就拉着我去跟他搭戏。 第十五章 你是我一碰就痛的软肋 第十五章你是我一碰就痛的软肋尽管我用全部的骨骼去逞强 人的缘分就是很奇怪,也很让人意想不到,没想到我的伤心难过与苍南的大肆争吵却能蔡强带来幸福,谁能想到在那个时候偶然闯入我的生活中那样好心斯文的何潇肖会与蔡强发生那么多事情,发生那么深厚的感情。 爱你的人总会在某个合适的契机出现在你的身边,带给你不一样的烟火。 尽管中途可能会有不理解,尽管最初只是讨厌,尽管第一眼的感觉并不好,因为有些感情是一见钟情,还有一些感情是经过时间的洗涤和冲刷才让你真正发现自己真实的内心。 蔡强说听到何潇肖说话的那个腔调就恨不得立马掐死他这个做作矫情的男人,那样柔柔的细细的声音比女孩子还要柔嫩娇滴滴的感觉,可是何潇肖明显的一脸委屈解释说这也不是他想要的,毕竟喉咙是生来就有的,毕竟嗓音是谁都改变不了的,要怪就只能怪自己当年变声的时候刚好在苦练美声。 希晨她们还没有赶到的时候,我和何潇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他说自己原本是来湖边上练声的,因为趁着夜深人静才没人关注他,也不会打扰到别人,他是个清秀的男孩子,说话像个女孩子斯斯文文的,动作也像个女孩子轻巧灵活。何潇肖说他之所以选择影视表演也只是因为自己想要提高自己的胆量,让自己的性格开放一点,也让自己变得有男子气概一点。 何潇肖其实是个很健谈的人,只是他并不擅于表现自己,所以我们所有人都不认为他能在这条路上走得长远,他自己也说也许毕业以后他将会回家去继承家产,他的家族里有一个大型的文化公司,家族里的人都在里面担任大大小小的职务,他说他的父亲也是希望他可以回去担当大任,可是何潇肖说就他现在的性格连自己都管不了,更别说是去管理别人管理公司了,而且那也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太压抑不适合他。 聊着聊着两个人就熟悉了,何潇肖的身上和苍南有些地方很是相似,比如他们的单纯善良,比如他们对于生活的向往,比如他们的家庭状况和喜欢抿嘴微笑的习惯。何潇肖说我很像他以前喜欢的一个女孩子,他和那个女孩子每天都在一起吃饭逃课逛街,当他满怀信心对女孩告白的时候,女孩却说了一句让他立刻决定要改变自己的个性和一切。 那个女孩惊讶地说,“天呐,你在想什么呢?我一直把你当我妹妹看待的啊。” 他的话一下子把我逗乐了,我努力憋着笑,告诫自己不应该把他的痛处当作笑点,可是一联想那个画面又止不住笑意,还好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摊摊双手无所谓地说,“你想笑就笑吧,反正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话了。” 我们笑得正欢的时候,希晨她们来了,希晨跑过来抱住我紧张地询问,“北末,你没事吧你让我们都急死了,你不开心可以跟我们说啊,千万不要一个人跑出来又不接电话,真是吓我们一跳。” “不用担心我啦,放心吧我不会这么轻易倒下的,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想不开的。”我站起身对她们笑着回答,虽然心情还是有些沮丧,但是经过一番折腾心里面已经舒服多了。 蔡强走过来一把挽住我的脖子往下压,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我说,“你说你是不是傻啊,有啥事就打出来骂出来啊,让姐姐替你解决掉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不过就是别让我毁容他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我实在下不去手。” 随后她们才注意到草地上还坐着一个人,何潇肖起身对她们微笑,我还没来得及替他们互相介绍,蔡强就一把扑过去指着何潇肖夸张地说,“你就是那个在电话里阴阳怪气娘娘腔的家伙吧,现在一看果真是不同凡响啊,你可别把我家北鼻给带的雌雄不辨。” 何潇肖的笑容立刻僵持在脸上,脸色有些不自然,弱弱地反驳蔡强,“你自己才是阴阳怪气,雌雄不分吧。” 蔡强和何潇肖第一次见面就引来了满城风雨,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在一起互相诋毁了十多分钟,直到我们把他们两个硬生生掰开,从此就注定了他们两个一见面就吵架不说对方两句就嘴痒的相处模式。 经过这一番闹腾,我们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结果第二天还得顶着两个灯泡一样硕大的眼睛去上课,中途还看见苍南和音蒂说说笑笑去上课的身影,我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般配的背影,在林荫小道中彷佛一切的景色都是为他们而出现,所有的美景都是为了衬托他们才出现,我摸了摸自己浮肿的脸甚至没有勇气走上前去不屑地看他们一眼,蔡强一直在旁边骂我没有骨气,没有出息。 是谁把自己变成了最卑微的模样?那大概只有爱情吧,只有那个人可以让你失去所有的强势与骨气。 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毛毛躁躁的卷发耷拉在肩上,刘海由于睡觉不老实歪歪扭扭地变了形在额头上翘起,我用手压了许久也还是弄不好,就像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许难过,却还是在想起苍南的时候隐隐作痛。原本就很大的眼睛在哭了一夜后更是肿的像是水蜜桃,在圆圆的脸上占据了很大面积,连自己都看着吓人。嘴唇干燥泛白,我舔了一下又一下,可是每一次都不出两分钟又变得很干燥,一层死皮在外面很不舒服,我下意识地咬掉那些细碎的皮肉,一股血腥味伴随着口水混入口中让人恶心。脸色憔悴像是几天没有进食的人,我浇起一手掌的水往脸上一撒,冰冷的凉水让人清醒,然后我不敢再多看镜子里的女孩几眼,匆匆地逃离这面镜子,逃离这个样子的自己。 往往你越想躲却越是躲不过,越不想看见的人听到的话却越是碰见,就像音蒂时不时的嘲笑,就像苍南时不时出现的波澜不惊的面容,就像苍南骂我的话语狰狞的面容在我的脑海里躲也躲不过,抹也抹不去,那是不能抹煞的隔阂,高高的搭建在我和苍南的中间。 往往你最想听到的话语最想发生的场景却不能遂你心意,就好像苍南真诚的道歉,就好像苍南见到我以后像往常一样暖暖的甜甜的浅笑,都变成了一种奢望那样弥足珍贵,记忆中总是那样美好。 北路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这些事情,他听出我语气里的不自然,于是一再追问,我知道自己的所有情绪都瞒不过他,只好如实诉说,我义愤填膺地指责苍南怎么会这样想,真的是太离谱了。 “放心吧,我到时候跟他说说,你别担心了”北路的声音像是对待一个生气的孩子那样安慰我,然后顿了顿欲言又止地问我,“北末,那个,你很爱苍南吗?比起我呢?” “什么意思,你们两个我都爱啊,只是这怎么能对比呢?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嘛。”我茫然地回答,也许北路是想起北初了吧,如果北初还在的话,北路一定也可以很幸福的,偶尔也会跟我发发牢骚,偶尔也会无可奈何地提醒北初不要闯祸吧。 可是为什么我们都变成这样了呢,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苍南,不知道如何寻找北初,不知道如何宽慰北路,突然觉得这个世界那样复杂,那样强大那样高深莫测,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每天睡觉前我都会想,也许明天,也许明天苍南就会来跟我说对不起了,也许明天他就会像以前那样低下头嬉皮笑脸地对我说来惩罚我吧。 我多么害怕一个又一个明天匆匆溜走,我多么害怕苍南就以这种方式消失在我的生活里,甚至是整个人生岁月。 八千米海岸七厘米蔚蓝你是我永生不遇的海 有时候争吵总是免不了,有些时候争吵是爱情的润滑剂,有些时候我们应该选择低头,因为若是僵着不低头,最后竟然也会习惯了没有对方的日子吧。 可是叫我如何开口解释,叫我如何再低声下气去讨好深深刺痛我内心的人? 虽然我自认为自己还是跟以前没什么变化的,但是希晨总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生怕我出点什么差错,我有时也会忍不住不耐烦地嫌弃她,“希晨你不要总是像看守病人那样盯着我好不好?我没有事啊每天还是跟往常一样开心啊你们就不要把我当病人看待好不好?” “你瞧瞧自己的鬼样子,你说说你都多久没有哈哈大笑了,谁不把你当病人看啊还有脸唧唧歪歪的。”蔡强一听这话立刻火气就上来了,拖着我走到镜子面前好一阵比划,我看着镜子里身穿睡衣满脸慵懒的自己真是不忍直视。 “好吧好吧,让我来证明给你们看,我的内心还是很强大的,不要被我的外表迷惑了啊你们这群肤浅的人。”说完我跑回自己的书桌前决定先从桌子开始整理,然后再整理自己,以后要好好读书,要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好女孩。可是拿起的每一件物品好像都能看见苍南的影子,那本封面是个迷糊小女孩的卡通涂鸦本是苍南不久前送给我的,说是让我没事的时候就哗哗,以前我就有这种习惯,打开来里面还有我们第一天一起画的两个小人儿,还有我帮他偷偷画上的八字胡特别搞笑,现在看起来却是那么悲伤,就像那两撇胡子一样与这个场景格格不入。 一气之下我把涂鸦本塞进了抽屉的最里面,想着眼不见为净看不见总不会勾起伤心事。可是接下来收拾的每一件东西好像都跟苍南有着大大小小的关联,那个长颈鹿的台灯是我们在网上一起买的情侣款,他说那长长的脖子就像是他对我的思念;还有那个卡通保温瓶我一次也没有用过,当初就说没必要买的,但是苍南总是担心我总是喝凉水会肚子痛,还说什么可以没事泡泡牛奶补身体,事实证明我是个懒人,连烧开水也是一种麻烦的事情;就连最角落里那箱大大小小的药片也是苍南买了递给我的,为了方便我在生病的时候第一时间能够找到,也为了让我不会随手就丢弃,他特意在外面买了一个精致的礼品盒装得很漂亮很高级再给我,他知道我喜欢收集文艺的漂亮的礼品盒,他知道我的每一个怪癖,知道我的每一个习惯,就是不知道我已经这样依赖他。 是从什么时候起,苍南已经成功穿插进我的生活每一个细节中,似乎要从生活中清除他的气息就必须把整个世界都颠倒才足够。 “我受不了啦,为什么到处都是他的东西?”我看着满桌子越整理越乱糟糟成一片的东西,终于把手中的镜子一丢气呼呼地趴在床上生闷气去了,越想越难受,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空间,或者是瞬间失忆也可以。 希晨心疼地躺在我旁边轻声安慰我,“其实北末,我觉得苍南一定是气急了才会那样说你的,他现在一定也很后悔啊,要不你去跟他好好谈谈吧?” “他要是后悔的话早就过来找我了,我看他就是一点也不在乎,打死我也不会去找他的。”我忿忿不平地回答,我要是去找他多没面子,万一他还是那样咄咄逼人的话怎么办?一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寒颤,把被子又往上面盖了一点。 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是被蔡强一阵摇晃和河东狮吼给吵醒的,还以为是地震了我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立马反弹起来,睡眼惺忪地问蔡强,“你干嘛啊不去跆拳道社,扰人清梦。” “还说呢,为了你那点破事我连跆拳道都放弃了,你快点给我起来啊猪!”她话没说完就把我的被子一把掀开,一阵凉风吹来,我瞬间清醒,接过希晨丢给我的衣服在蔡强的监视下麻利穿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换好鞋子,匆匆洗了把脸整装待发地问蔡强,“我们今天要去吃大餐吗这么激动?” “吃吃吃,你就记得吃啊?”蔡强敲着我的头把我拖到门外,然后坏笑着说,“你看你整天窝着肯定会生病的,为了避免收尸弄脏我的手所以我要带你去跑步锻炼身体。” 对于蔡强的决定对于我来说就是命令,根本反抗不了,于是我只好撅着嘴满脸不乐意的跟着她来到了操场上,可是没跑一圈她就已经超出我大半圈,我在后面拼命追也无济于事,后来索性放弃追赶,自己一个人慢慢走起路来,突然身后慢慢跑过来一个人,在我身边停下脚步配合我的步调,难道是我认识的人吗?我转过脸一看,居然是苍南,在触及他眼眸的那一瞬间我慌忙逃开,往前奔跑,他在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又奋力加快速度往前奔跑,他在后面叫我,“哎,北末你等等我啊,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不要跑那么快小心摔倒了你本来就很少跑步。” “你真的知道错了吗?我才不信你的,我也不要你……”我过头朝他大喊,管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我就撞上了迎面跑来的蔡强,她对身后的苍南说,“你怎么这么没用啊,还没有搞定非得让我过来助你一臂之力。” “好啊,原来你们串通好的。”我指着他们恍然大悟,难怪蔡强会突然心血来潮非要拉着我来跑步,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佯装生气地要回去,苍南情急之下拉住我的手拥抱住我,那么熟悉的气息扑面袭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有力的臂膀,宽厚的胸膛,还有他一下一下扑通扑通的心跳,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挣脱这个温暖的怀抱。 苍南俯下身用尽全力抱住我的肩膀,虽然很是酸痛但是能感觉到他的微微颤抖,他温柔的嗓音低声入耳,“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太怕失去你所以想东想西,是我太顾及面子太害怕你拒绝我所以不敢上前跟你说话,是我太傻太自私才让你那么难过让你变得这么憔悴,北末,对不起。” 他的话语冒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我的眼泪也随之流出来,我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哭声,努力将头抬高不想让他感觉到我的眼泪,可是在听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也顾不得会不会被看轻,会不会暴露那么爱他的心事。 听到我撕心裂肺的哭泣声,苍南赶紧低头为我擦去泪水,可是止也止不了,他像往常那样低下头说,“北末,你惩罚我吧,你尽量惩罚我吧,只要你能不难受就好。” 我扬起手拧住他的耳朵,可是却没有用力,而是踮起脚尖亲吻了一下他愧疚的脸颊,他的眼中泛着闪闪泪光,被我的举动惊得愣住了,我狠狠擦去眼泪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可是却还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第十六章 又何必喊破喉咙装疯 第十六章又何必喊破喉咙装疯卖傻逞英雄像个丢了剧情的配角在卖弄嘲讽 苍南俯身亲吻我的额头,捧着我的脸温柔地说,“北末你真的是这个世上最善良最好心最宽容的女孩,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与你相像,所以我才会那么害怕你心里没有我,才会怀疑你,是我的不好,总是让你受委屈,总是让你一次次伤心一次次原谅我。” “傻瓜,你当然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啊,要不然我怎么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变成这副鬼样子,让所有人都看不下去了。”我破涕为笑,对着苍南无可奈何地说。 “走,跟我来,”突然他拉起我的手往前跑去,然后来到了操场旁边的草地上,只见那里坐着一个男生抱着一把吉他,苍南对我羞涩地笑笑,然后缓缓走过去。 走近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吴天翊,他一看见我们立刻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大哥啊你们可算是来了,我等得花都谢了,你们俩是在看雪看月亮,我是一个人看天空看草地喝西北风啊!” 苍南接过他手中的吉他,笑着反驳他,“谁让你不找个人陪你一起看啊,谁不知道是你自己三天两头挑三拣四的啊!” “哎哎哎,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罗天翊嬉皮笑脸地说,然后转过头冲我坏笑着说,“是吧,嫂子,我还盼着你给我搭桥呢。” “我就说你这小子不会这么轻易帮我吧,原来是别有心机啊,”苍南恍然大悟般指着吴天翊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罗天翊赶紧过来捂住他的嘴,然后笑着走远了,回过头冲我们不怀好意地说,“祝你们今夜有好梦,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啦。” 看着他们俩一场以金额,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连忙问苍南,可是他说他也补胎清楚天翊这小子在想些什么,罗天翊虽然长得并不是特别帅气的那一种,但是他爱笑和幽默随意的个性还是让他获得了很多女生的青睐,不过他好像一般都不会跟别人在一起超过一个星期,最奇怪的是一般分手后的女孩跟他做朋友还玩得特别好,也不记恨他。 “北末,这是我们吵架后我写的歌,就等着唱给你听,这是我的第二套方案,”苍南冲我调皮地眨眼,又接着坦白地说,“主要是害怕在操场上不能征服你,所以准备了一个备用的方案,嘿嘿。” 在他开始唱歌之前,我握住苍南的手认真地对他说,“苍南,我不能骗你,我和北路并不是亲兄妹,他对于我来说也不仅仅是兄妹,甚至是比兄妹还要重要的人,但是我只能跟你保证的是我跟北路绝对不可能有爱情,从我姐姐说出心意的时候我就不可能再和北路有可能。可是,北路对我真的很重要,也许你不会懂,他是将我从黑暗中解救出来的人,是陪伴我十年的人,所以我绝对不容许有人说他一点不好,你能理解我吗?” 苍南若有所思,接着诚恳地说,“你放心吧北末,我不会再多想,是我太过肤浅才会那样胡思乱想,我只希望你快快乐乐的就好了。” 虽然是夜晚,但是我好像能感受到阳光照耀的温度,果然温度还是从内至外的吧,只要心是热乎的,就不畏惧风寒不害怕黑夜不担心跋山涉水。 你是巴黎的埃菲尔铁塔,是荷兰大大的风车; 你是日本的樱花,是意大利悠长的风情街; 你是南京路边的梧桐树,是青岛春天的海湾; 你是苏州水边的姑娘,是太原路边的琴声; 你是武汉长街上的小船,是西安夜晚明闪闪的夜灯; 你是长安墙上的风筝,是清晨晨练的麻雀; 你是我一生的梦想,也是我走向未来的精神支柱。 苍南动听的歌曲,是全宇宙最动听的声音,是我脑海中最唯美的字眼。 如果不是这次争吵,我想我也不会学着珍惜,珍惜眼前的人珍惜对我好的人,珍惜在一起的所有时光,也不会发现所有的难过都敌不过你不在我眼前,所有的快乐都比不上你我都平平安安好好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等待我的问候了,守候你的安好。 苍南说北路又给他打电话说明情况,可是却不愿意具体告诉我内容,只是说原来我有那么多他不了解的事情,原来他对我的好远远不及北路的万分之一,原来我是个那么让人心疼的姑娘,而他却轻易辜负。 后来我们一起去找北路道谢时,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忧伤清澈深不见底,他只是浅浅笑着说,只要你开心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千万别跟我说谢谢。 然后他转过头对苍南郑重地说,“苍南,你是个好人,我希望你也是一样,爱一个人就应该看着她快乐幸福就是一种幸运了不是吗?” 我还没明白他们话里有话的是什么意思,曲颜就拉着我去做菜了,我一下子就忘记了刚刚的疑惑,兴致勃勃地跟着曲颜来到厨房里学做菜,结果技艺不精的我成功的把红烧豆腐做成了炭烧豆腐,把剁椒鱼头做成了剁椒鱼汤,把炒青菜做成了炒黄菜,苍南一直叫唤着以后在一起生活再也没有食欲了,被我狠狠打了一顿。 时光啊时光,请你慢些走吧,让我静静感受这一刻的美好吧。 我闭上眼睛静静享受这一刻的美好,享受苍南温暖的臂膀,享受这微微吹来的晚风,享受这轻轻的草香味,一切都好像是那样自然而美妙,让人舍不得离开,舍不得睁开眼,舍不得起身回去。 一声酒瓶子碎裂的声音打破了这宁静,划亮整片星空,音蒂的谩骂声和哭泣声让我们都大吃一惊,赶紧起身接住就快要倒下的音蒂,她手中还有一个啤酒瓶子在摇摇晃晃,她狠狠甩掉我的手往苍南怀中靠近,然后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醉眼熏陶地盯着苍南说,“你来了啊,你不走了吧,宋苍南啊宋苍南,你为什么只对她笑得那么开心呢?你为什么只有难过的时候才会对我好呢?”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音蒂,跟平时高傲的模样截然不同,她大概已经醉得不轻,却又吐字清晰,说话也很清醒,脸色绯红地盯着苍南目不转睛,然后眼眶慢慢通红,蒙上一层厚重的水雾,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哭泣,隔了许久也没有做声,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或者是不知道如何打破这僵局。 爱情总是这样不是快乐到极致就是悲伤到体无完肤,此时的音蒂即是如此,我清楚她对苍南的爱对苍南的依赖对苍南的所有美好幻想不会亚于我,他们可以算是青梅竹马,只是青梅有意,竹马无情,只是那时她已经将他放在心底等待一个契机等待日后摊开双手拥抱亲吻,可是那时的他却只是埋头苦干,只是沉迷于音乐陶醉于兴趣,只是情窦未开就已离开音蒂。于是音蒂一直苦苦等待他的归来,殊不知他却并没有急切归来,殊不知他却在远方与他人邂逅,在他习惯了北方的干燥和炽烈后,在他习惯了北方的寒冷和灰尘后,他对江南烟雨好奇无比,他对南方山水热爱至深,来不及听她述说心中的满腹柔情就已然远走,自然不会着急回去,自然不会心生情愫。 他也不过是在你难过时送了你一支玫瑰,从此你将他收入心底满心期待与他执手。 我也不过是在他情窦初开时恰逢相遇人海,从此无法忘怀一世纠缠不愿再放手。 他不过是送了一朵枯萎的花,也许只是碰巧猜中了你心里的话。这便是爱情吧,总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总是苛求时间苛求人物,不能过早又不能来晚,不能是张三也不能是李四,只能是你。 我问过苍南如果当初没有去远方,如果他和音蒂就那样一直在那个城市里好好生活,然后像现在这样两个人一起考入同一所大学,那样他是不是可以省去很多烦恼,那样他们是不是就是人人称赞人人艳羡的男才女貌的天生一对? 如果不能遇见你,那我宁愿不要爱情,一帆风顺的也好波涛汹涌的也好都只有你才是唯一的女主角。苍南的话语像是小说里的台词,我却还是感动了许久。 音蒂的可怜那样明显,在这场剧情中,她注定是扮演苦情戏,我看着她不由而来的不忍心,可是她爱得是我最不能让步和放弃的是我同样爱着的苍南,如果是其他的物品多好,哪怕是倾家荡产我也愿意为了那样可怜兮兮的她执手相让,可是她爱上的偏偏也是我割舍不了的情怀。 “如果她消失了,你是不是就只会对着我笑了?”音蒂苍凉的冰冷的话语穿入耳膜,她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字字入耳字字如冰雕,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的话语清晰,一字一句都不像是醉酒后的胡言乱语,而是那样坚定自然,字字锥心,我抬起脸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音蒂,难以想象她的内心里有多折磨,难以想象她到底有几分讨厌我或是有几层痛恨我的出现甚至是我的存在。 还未等我想清楚,回过神来,就听见音蒂近乎疯狂的声音再次袭来,“尹北末,都是你害得,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要杀死你!”话音未落,她手中的啤酒瓶子一挥,我就看见眼前绿光一闪,然后玻璃碎成一地的剧烈声响。 “喂,你疯了吗你!”苍南赶紧一脚踢飞在空中的玻璃瓶子,然后从我身边滑落的成了满地碎片,在我的眼前如同绚烂的烟花,又像是音蒂破碎的青春时光。我并没有感到多么惊吓或是多么痛恨她,只是深深的悲伤,为音蒂的悲伤,她是那样的高贵,她的一切都那样惊艳那样看似完美,她实在不应该为了一个男人而伤痕累累,这一点也不像她。 曾经我也只染红色的头发,只走热闹繁华的街市,只抽他爱抽的烟,只穿他喜欢看的衣服,只做他在意的事情,只为他学会任何不可能的事情,也包括做饭。我脑海中响起曲颜姐跟我说的一段话,只是我没有见到那个时候的她,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抽烟,也不再染发,不再穿华丽的衣服,也不再晚上一个人走夜路。她干干净净踏踏实实的过生活,她的心里装了一座崩塌的城堡,可是她不再去收拾碎裂的瓦砾。 她说,可是我并不知道他原来不喜欢抽烟的女孩,不喜欢跟他一样游历于酒吧的女孩,不喜欢处于乱世中的玫瑰,他喜欢的是出水芙蓉,而我恰恰是带刺玫瑰,待我明白时他已经见不到他渴望见到的模样。 相比起我们的情绪,我们大大小小的情绪,总觉得曲颜的故事那样刻骨铭心,那样高深莫测,那样轰轰烈烈,可是我很遗憾不能亲眼见证,只能细细倾听慢慢感悟。 醉眼朦胧的音蒂还在大吵大闹着,我和苍南没有办法,也不知道她的宿舍在哪里,于是我只好打电话叫来希晨,打算让音蒂先去我们宿舍住一晚再说,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更不放心她离开我们的视线。 在接到我电话的那一刻,希晨惊呆了,不敢相信地确认,“北末你脑子没有发烧吧?你确定是音蒂吗?” “我脑子清醒得就像刚刚升起的太阳,我一个人扶不动她,你过来帮一下忙吧,苍南不太方便进去。”我笑着回答她,对旁边略微紧张的苍南眨眨眼。 没过一会儿希晨就跑下来了,我们从苍南手中接过音蒂的时候,她死活不愿意,还一个劲地挣扎着要和苍南在一起,宿管阿姨看着我们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摇摇头,“现在的孩子真是难管啊。” 快要走近楼道的时候苍南轻声在后面喊住我,回过头他的表情复杂,眼里有深深的愧疚,眉头也紧紧皱成一团,“北末,谢谢你。” 我懂他的意思,懂他的所有愧疚,懂他满满的抱歉,如果不是和我吵架,如果不是在难过的时候渴望温暖,如果不是在受伤之后让音蒂看到了希望,她此刻也不会这样如此难以接受得到又失去,期望又绝望的过程自然是很痛苦的,自然是拼命折磨自己也无济于事的。 “快回去吧,我们会照顾好她的。”我轻轻地回答,只要他心中有我就足够,又何必计较那么多惹得大家都难受。 “我不要回去,我要和苍南在一起,我不要他走开。”音蒂一路不停地叫唤着,希晨纠结地看着浑身都是酒气的音蒂完全不敢接受,“天呐,她这是喝了多少啊成这个样子,一点都认不出是那个趾高气扬的音蒂了。” 还未走进门蔡强就冲我大声喊道,“尹北末,你是不是猪啊?做好人也看清楚人啊,你怎么把她带进来啦,谁给你的善良啊我的姑奶奶。” 说完她走过来把门一关不肯放我们进去,任凭我们在外面说尽了好话,直到音蒂哇的一声刹那间吐了一地,蔡强才打开门惊呼,“我的大小姐啊,你是上帝派来惩罚我的吗?” 我和希晨赶紧扶着音蒂走进去将她丢在床上,两个人都累得腰酸背痛的,感觉骨头都快要散架了,可是门口还有她刚刚吐的那一堆等着我去收拾,林尔丝帮我拿着波及,在一旁念叨,“北末你此刻就是散发着万丈光芒的伟大傻姑娘形象,像你这样傻的人已经不多了你怎么还没有列入感动中国人物呢?你不知道这吐出来的是没有消化到一半的比消化完全的更加恶心吗?尤其是酒精与食物的混合物简直难以想象啊。” “哪有把自家情敌引进来的,下次你们要是再唧唧歪歪的那就是你自己作的。”蔡强敲着我的头狠狠地数落我,但是却还是拿来拖把替我把刚刚吐过的地方重洗拖洗了一遍,我凑到她旁边献媚,“蔡爷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了,我知道你虽然这样说但是肯定不会不管我的,你看她这副样子也不忍心不管啊是吧?” “她是全世界最好的人,那我们呢?”希晨和林尔丝停下手中的话,一脸不满意地看着我,盯得我浑身发麻,我灵机一动笑着说,“你们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人啊。” 正当我们这一头好不容易打扫完以后,另一边的音蒂却又出乎意料地坐起身往我床上吐了一堆,顿时间我们所有人都呆滞了,我的脸色一点点垮下来,一点点变绿,可是音蒂完全不明所以地醉眼惺忪看了我们两眼,嘿嘿地傻笑着,没过一会儿又独自唱起歌来,手舞足蹈地在床上乱蹦,没过两分钟又嚎啕大哭,弄得旁边的宿舍轮流来找我们。 我们四个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清理完这头,那头又添新的残留物,最后都累得半死,没有一点力气,整间宿舍都弄得乌烟瘴气,臭气熏天的。 蔡强摆摆手坐在椅子上说,“北末,你还是带走她吧,再这样下去要不就是我们被哄走,要不就是我们被熏死。而且你看看你的床,那还能睡觉吗被单都不能要了吧?” 第十七章 浸染在平淡岁月里的不可或缺 第十七章浸染在平淡岁月里的不可或缺升华在激情时光里的光彩夺目 于是我们又只好将音蒂转移阵地,我急忙给苍南打电话求救,他温柔地安慰我没关系,说是在外面找好了酒店,先在那里住一晚。 醉酒的呐喊才是最真的语言,那一天我才了解到音蒂的感情是如此炙热。 将音蒂送到酒店房间里后我和苍南都累得够呛,苍南一直在说以后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女人喝酒,尤其是不擅长酒量的女人偏偏一有点事就爱这一口呀,结果把自己弄得完全不像话,听着苍南的话语我忍不住笑了,他纠结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还有絮絮叨叨的话语像是一个被拉着去买菜的老太婆。 上次我们吃火锅的时候叫苍南去买菜也是这样的神情,就好像是叫他去做坏事一样困难又反复思考,最后我忍不住拉着他就直奔菜市场去了,结果他一路捏着鼻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买菜砍价挑选等一系列动作,当然他也只有提菜的任务了,我得意洋洋地问他,“现在知道姐姐我的厉害了吧?当初做菜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啊,居然敢嫌弃我。” 他嬉皮笑脸地凑近我的脸颊服服帖帖地说,“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你放心小的这就去学习做菜,以后你就只负责买菜,做菜的大任就交给小的。” 苍南果真没有食言,他开始学着做菜,然后邀请我去给他当品尝家,那也是我第一次做为一个吃货都不愿意给他当品尝家,实在是不是一般的味道奇特吗,简直就像是坐过山车那样惊吓,只要他一说今天我又做了什么菜,基本上我们所有人都会在第一时间第一反应躲得远远的,然而由于抵抗不了苍南委屈的眼神,我总会心软地张开嘴巴,然后生生咽下去苦笑着夸赞他厨艺有进步。 从小我就不会做菜,只会买菜,因为买菜很是麻烦又要提着回家,所以北初一般都指挥我去买菜,然后自己做菜,这样妈妈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感动不已奖赏她两块钱。 “如果是北初在的话就好了,她那么会做菜。”我不禁脱口而出,从来我都是买回来给她做出美味的食物,她好像就有一双灵巧的双手,有一双大厨的手,烹饪出美味的食物。 如今我买了菜还是习惯性地丢给你,可是已经没有一个人会一边嫌弃菜不新鲜一边接过我手中的重物清洗一遍又一遍。 音蒂的叫喊把我带回现实哦,苍南细心地询问我,“想啥呢?又飘到哪个外太空去啦?” “去火星看了一场烟花,”我勾勾手指叫苍南低下头,然后狠狠揪住他的耳朵说,“好啊你,一跟我吵架就耐不住寂寞去找别人了是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绝对不敢了,以后我们一吵架我就第一时间哄你,坚决不搭理别人可以了吧?”他拼命地叫唤着痛,然后一个劲地说不敢了,我得寸进尺地瞪着他,“还有下次啊,你还要惹我生气不成?” “姑奶奶你饶了我吧,以后我都顺着你的心意只要你说东我不敢说西,只要你说打人我不敢愣住,只要你说大便我绝对不敢只放屁,”他的话让我下子大笑不止,“哈哈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最近是被尔丝传染了吧说话那么恶心。” 前不久何潇肖说是要拍一部搞笑的校园微电影,正缺一个女主角,然后拖着林尔丝就走,说是只要林尔丝本色出演就可以了,完全符合女主角的一切特征,当时我们都诧异不已,也陪着尔丝一起去拍摄,果然不出所料真的是很搞笑也很奇葩的剧情,何潇肖说既然女生都已经这么神经病,那就不能再加一个神经病男友,要不然整部剧就没有品味了,所以用三个冰淇淋收买我拉来了苍南饰演男主角。 苍南一听说我被三个冰淇淋收买的时候委屈不已,“亲爱的,我在你心里就值三个冰淇淋啊?你就这么把我出卖了啊?我给你三百个冰淇淋好不好?” 我对着他脸颊一口亲下去,然后笑着说,“这样够了吧?我这可是为你的影视道路做铺垫,说不定有一天你就因此而出名了呢?” 于是苍南跟林尔丝搭了一个星期的戏后说话也耳濡目染,经常一个不经意就蹦出几句跟尔丝的话语有异曲同工之妙的雷人语录,连蔡强都惊呼“宋苍南这个萌宠小物完全被尔丝玷污了,这下子可有你受的了两头轰炸。” 苍南做好了一夜守候音蒂的准备,于是在酒店里开了两个房间,好不容易确认音蒂睡着以后,我们轻轻帮音蒂锁好门来到隔壁的房间里,我看看手表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要回去,苍南从身后抱住我的腰,靠近我的耳朵低声说,“你确定还要回去吗?这么晚了多危险啊,而且你的床铺不是也不能睡了吗?” 他的声音酥酥麻麻的,赶紧整个人都要被融化,我的心里一惊,听懂了他话语里的意思,可是却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 “没关系啊,我可以跟希晨一起挤一下。”我掰开他的手,回过头对他调皮地笑,心里头却是慌乱如麻。 他轻佻我的发丝,温柔地看着我,“如果我说,我想你留下呢?如果我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回去呢?” 面对他温柔如水的眼神,那是一双会洞察我心思的双眼,那是一双会让我不可自拔的眼睛,我慌忙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急忙挣脱,“我……” 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他柔软的嘴唇堵住,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他的舌头调皮地挑逗着我紧闭的牙齿,我闭上眼睛落下一滴泪,却不知是为何,也许是明白自己注定守不住的防线,也许是心里明白自己终将被沦陷,也许是深知该来的总会来,升华的爱情在瞬间绽放,我没有力气也无法反抗无法阻挡。 在触及肌肤的那一刻我一阵发抖,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一种不放心的预感扑面袭来,我紧紧抓住他的手,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张熟悉的脸颊,这个我心心念念为他笑容满面为他歇斯底里的人,我真的已经做好准备了吗?我真的要将自己完完全全交予这个人这个温暖的臂膀吗? 我的眼眸蓄满泪水,却始终不滴落,只在眼眸中不停地打转,很多的慌乱很多的不确定让我不敢卸下包袱,苍南盯着我轻轻地说,“北末,你相信我吗?请你相信我好吗?” 他轻轻为我抹去泪水,手掌轻放在我眼睛,我缓缓闭上眼睛融化在他温柔的漩涡里。 我想起小时候,想起当初小小年纪说过的话语,还记得昊然发誓自己以后一定要娶希晨为妻,还记得北初容光焕发的脸庞依旧那样清晰,她说他以后一定要和北路去世界各地旅游,她要告诉全世界这是她的丈夫是她的依靠是她一生最爱的人,可是如今他们都在何方,如今他们可否还记得当初说过的承诺,那些对岁月的承诺对你我的承诺是否都随风逝去,是否时光馈赠的只有满地遗憾来不及拾起就得拼命赶往前方? 没想到只在一瞬间我们就长大了,没想到只在一瞬间我们就遇见了最爱的人,没想到只在一瞬间我们就沦陷在爱情的赌场中抛出全部的赌注,顷刻间倾家荡产。 还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像婚纱一样的白色裙子,还扬言要嫁给自己最爱的人。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照进来,我的眼前一亮,瞬间睁开眼睛,头痛欲裂。我努力回忆起昨天的事情,整个房间里就我一个人,掀开被子看着自己,我急忙抓起旁边的衣服穿好,苍南从外面端着牛奶进来把我一惊,我赶紧抓紧被子裹住自己,好像是个丢了钱包的小孩惊慌失措,不敢抬头看苍南的眼睛,只是一个劲地叫他走开,然后肚子突然很痛,像是千万条蛔虫在肚子里闹腾一般,我揪住被子在床上打滚。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苍南赶紧放下牛奶跑到我的面前,为我擦去额头的汗水,然后抱着我轻声抚平我的情绪,从旁边的桌子上端来牛奶喝了一口,然后轻声说,“已经不会烫嘴了,你先喝下去躺一会儿,我下去给你买药好吗?” 我捂住肚子还在颤抖不已,痛感已经不是很明显,只是一阵一阵地抽搐,我看着阳光轻微照在苍南的脸上那样虚幻,就像是从梦中走来,有彷佛从天堂中降落,携带满城风光。我伸出手轻抚他的脸颊,他的每一寸肌肤,他的大眼睛,他紧皱的眉头,喃喃自语,“苍南,你是不是个王子,你会不会回去迎娶公主?”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脑海中突然想起这句话,只是意识有些不清晰,苍南浅笑着回答我,“你就是我最美丽的公主啊,我也只会迎娶你。” 说完他轻轻将我放下,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后嘱咐我好好休息,他去下面的药店里给我买药,一会儿就回来。 苍南关门的声音很轻,我转身浅浅地睡去,隐隐地痛感让我睡不着却又很累,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见苍南在耳边的轻声呼唤,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他,苍南把药放在手心里一粒一粒地喂我吃下去,喝完最后一口水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彩虹糖说,“为了奖励尹北末同志吃药很乖的哦。” 他调皮地笑容让我想要拍下来永远保留在脑海,然后他倒出一颗糖果让我猜颜色,猜对了就有的吃,猜错了就给他吃,但是基本上他都会在我猜错的时候提醒的很明显,刻意让我猜对。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即便是社么也不做也是一种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幸福,哪怕是最无聊的游戏也可以很开心,只要对面那个人是你,一切都像是彩虹般五彩斑斓。 “北末,谢谢你相信我,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会对你好的,以后我们要好好在一起一辈子,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会被你笑陪你哭的。”苍南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表情诚恳,其实我是个不太相信承诺的人,但是我相信的事苍南当时的一片赤诚让我感动。 音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酒店,我们去看她时发现人已经走了,大概她也想起了昨晚的点点滴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吧,苍南收到信息说已经回学校了,我和苍南对视一笑没有再提醒她昨晚的窘态。 不过没有过多久,音蒂倒是自己找到了我们宿舍,然后丢给我一套全新的床单,理直气壮地命令我们,“这是赔给你的床单,你不许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听到没有?” 她的语气虽然强硬,但是声音却明显底气不足,微微颤抖。蔡强故意大声地嘲笑她,“你说的是不是你喝醉酒的事情啊?那可真是精彩的表演啊,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劲爆的一面啊!” 说完音蒂气得面色通红,一跺脚瞪了我们一眼指着蔡强说,“你不许说出去了听到没有?” 蔡强故意捂住心脏可怜兮兮地看着音蒂颤抖着说,“哎哟,人家好怕怕哟。” 虽然口头上蔡强说得很不配合,但是我们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其实音蒂也不用特意来提醒我们的,因为大概每个人喝醉了之后都是如此吧,只是她这样追求完美与形象的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一点瑕疵罢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其实音蒂本可以过更好的生活,爱上同样疼惜她的那个人,若是对爱情少一点执念,若是对人生对自己少一点苛求,她大概会活得很漂亮。 只是爱情啊,只是出生啊,只是从小的环境啊,让她对喜欢的东西太过苛求,所有的自信都让她认为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得不到的,感情在她眼中也是如此,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 谁不想和所爱的人一壶好茶到天明?只是若是所有良辰美景都可实现,那世上何来这么多苦情人? 在我和苍南感情升温的同时,我没有意识到也没有关注到的是希晨的变化,就像是苍南说的我总是那样的粗线条,尽管希晨经常跟我聊起吴天翊,尽管每次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天翊总是和希晨并肩走在后面,尽管希晨的快乐也是天翊挽回的,但是我却从来没有料想过希晨和天翊有一天会走得那样近,会在一起携手想要度过一辈子,粗心大意的我总是对身边的变化后知后觉。 希晨和天翊就像是放慢的电影,有时候晚上会听见希晨莫名的笑声,然后我们集体转过头去看她,却发现原来她是在讲电话,有时候希晨突然看着手机莫名地笑出来,然后激动地给我看天翊发过来的搞笑图片或者是消息,而我也只是当这些是笑谈。 希晨也会挽着我的手说天翊喜欢什么,也会在逛商场的时候看见某一件物品突然念叨,吴天翊肯定会喜欢这个的。 “那你买给他啊,你怎么知道他会喜欢呢?”我本能地坏笑着问她,但是其实心里没有认真想过他们真的会在一起,只是习惯性的开玩笑而已,可是希晨却面色绯红地走开,然后低着头回答,“我才不给他买呢,他又不是我什么人。” 我随即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蔡强走到我面前挽住我的脖子轻声说,“你也感觉到了吧,这妞最近不太对劲,好事将近的红灯亮起。” 然后我们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更加觉得很是蹊跷。 苍南的话语更加验证了我们的猜测,那天苍南突然问我,“北末,你觉得希晨对天翊有意思吗?有几成把握?” “你要我说实话吗?感觉至少有八成,最近她十句话里至少有一半是关于天翊的,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她肯定是春心萌动了。”我凑近苍南的耳朵神神秘秘地说,两个人像是在讨论路线逃跑的贼,又像是猥琐的地下党。 “那我就放心了,估计天翊这小子这次也是动真格的了,理清了所有的关系说是要做一个专情的人了。”苍南浅笑着说,“他还说要我帮忙想一些浪漫的点子告白,提前让我来打探一下敌情,看有几成把握能作战成功。” 后来我们帮天翊想办法的时候,我凶巴巴地警告吴天翊不能把希晨当作跟以前一样的女孩子一样三天两头就丢弃,一定要好好对待她不许欺负她,否则我绝对不会轻饶他的,吴天翊认真地说“你就放心吧我这次绝对是认真的,活了这么多年只有赵希晨是我真正有紧张的感觉,有害怕的感觉,我一定会好好待她宠着她的,说不定会把标准好男友宋苍南都给比下去哟。” 在我还没发火之前他又补了一句,“所以嫂子你最好是趁现在好好调教苍南哦,不然到时候眼红了可就不好办咯。” 苍南听见后面一句话毫不留情地踢了天翊一脚,“还没追到手就这么得意。” 第十八章 你来得酣畅淋漓,我淋得一病不起 十八章你是我枯水年纪里的一场雨,你来得酣畅淋漓,我淋得一病不起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又到了十二月,很快就又是一年一度的圣诞节了,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圣诞节的节目,今年北路和曲颜邀请我们一群人去他们家里过圣诞节,获得了大家的一致通过,苍南兴致勃勃地说,“圣诞节就让我来当掌勺大厨给你们露一手吧,北末你觉得好不好?” “啊?还是不要辛苦你了吧?你看你最近多累啊,整个人都瘦了都憔悴了我舍不得呢。”我一口奶茶差点喷了出来,还好反应机智,我一扭头满脸深情地看着苍南故作心疼地说,希晨他们也在一边附和,“是啊是啊,你看你骨头都突出了。” 苍南拿出我的镜子看了自己许久,摸了摸脸上的肉疑惑地说,“是吗?我觉得最近还长胖了啊,重了好几斤呢。” “总之你听我的就是啦,怎么那么啰嗦呢?我说舍不得就是舍不得啊,你想让我心疼吗?”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镜子,狠狠命令他,非得逼着我说正经话。 何潇肖忍不住笑着说,“还是我来吧,我是料理小王子哦。”然后还对众人抛了一个标准的媚眼,蔡强一口水喷到他的脸上哈哈大笑,“不不不,你再怎么也是公主啊,小公主才适合你。” “你才是男人婆,不会做饭的男人婆,小心以后嫁不出去。”何潇肖毫不客气地反驳,冷哼了一声,扭过头佯装生气。 世界大战又快到来了吗?只要他们两个凑在一起总免不了引来周围人的眼光,所以在所有人往这边看之前,我们慌忙将他们拉走了。 圣诞节说来就来了,平安夜那天苍南送了我一个红红的苹果,然后神秘地说,“今天圣诞公公会往你的袜子里送礼物你要做好准备哦。”我以为只是他的玩笑也就一笑而过,’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孩呢?圣诞公公忙都忙不赢哪里还顾得上我?” 可是第二天穿袜子的时候发现里面真的有个长方形的盒子,精致的盒子里打开一看是一条亮闪闪的项链,着实让我惊喜。 在圣诞节前夕,吴天翊对希晨表达了心意,在湖边的大树下有我们提前准备好的烟花,吴天翊捧着玫瑰花,在希晨点头的霎那我和苍南在另一边点燃烟花,整片天空都变得绚烂,五彩缤纷的天空就像我们的生活,永远想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下一刻我们又将与谁邂逅,与谁牵手相依相偎。 希晨的眼中泛泪,感动得热泪盈眶,而我在羡慕祝福的同时恍然间想起远方的少年,当年昊然跟希晨正式告白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替他准备好一切,然后躲在大树后面窥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使劲憋住笑,还记得那个时候北初不小心踩了北路一脚,结果痛得北路龇牙咧嘴又不好作声,北初无所谓地冲北路做了一个鬼脸自顾自地走到昊然旁边说,“你们怎么那么磨叽呢?直接牵手拥抱啊。” 后来昊然还一直埋怨北初毁了他完美的计划,打破了原本的美好,如今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又在何处,在他决定放手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如果他见到这一幕会不会也心痛也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拉走希晨,守护那最初的爱恋。 那一天的希晨又回到了当初的女孩,憧憬未来,满心期待,只要她幸福就好,无论是谁在她身边守护,只要她快乐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只是后来的事情都是始料未及的。 圣诞节我们赶往曲颜家,这次依旧是曲颜掌厨,虽然何潇肖说着要下厨但是由于临时有事没来得及赶上,快要结束时他才匆匆忙忙赶过来,我看着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的曲颜,胳膊肘动了动北路,笑着问他,“北路,我觉得曲颜姐是个好女人,而且凭我的直觉她一定对你有意思,你也是时候找个人照顾了吧?” “我才不需要你给我搭红线,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一个人就挺好的了,更不用你多说。”北路突然冰凉的语气让我一惊,看着他有些恼怒的愠色,我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北路很少生气,更别说是对我生气了,无论遇到多大的事情他都不会冲我发火,更不会说伤人的话,我看着生气的北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北末,对不起,刚刚是我太激动了。”过了一会儿北路打破僵局挠挠头对我说,他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揉着他的头发忧愁地说,“北路啊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你这样让我怎么能放心呢?我知道你一直在想着北初,但是你也得过好自己的生活啊。” 还没等北路回答我,苍南就在一旁把我叫去玩游戏了,他是个游戏黑洞,每次都输给吴天翊,所以只好叫我去助阵,我应答着好,然后听见北路喃喃低语,“你不知道,我的心里想的是什么。” “啊?你说什么?”我回过头询问北路,可是他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安心地笑着说,“没什么啦,你快去玩游戏吧还是小孩一样比较适合你。” 我对北路的话摸不着头脑,但是看见他的笑容我就知道他没有生气了,也就放心地走进了房间里,但愿北路能把我的话听进去,但愿他能够放下伤痛放下往事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生活,我相信北初也一定会理解的,她也一定是希望北路可以幸福的吧。 那天晚上大家都很开心,希晨和天翊一宣布在一起的消息后立刻引来了一阵欢呼,要求他们表演节目,天翊无奈之下只好跳起了《三只小熊》,他独特的舞姿把我们全体都笑得前俯后仰的,希晨更是在一旁娇嗔,“天呐,你还是别跳了吧,我都后悔答应你了。” “那不行啊,你可是答应了我的可不能反悔。”天翊一听这话急忙凑到希晨面前紧张地说,然后在我们的一片哄闹之下两个人拥抱在了一起。 蔡强和何潇肖也出奇的一次没有吵架,还坐在一起举杯共饮,聊起那些伤心往事更是心有灵犀,蔡强挽着我们一起唱歌,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她唱歌居然这么好听,后来她告诉我们当初她的愿望就是当一名歌手,可是她的爸爸坚决不肯,说是女孩子就应该正正经经地找一份踏实的工作,找一个稳重的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是他越是这样说,蔡强就越是跟他唱反调,所以就成就了今天的蔡强,也是我最佩服的蔡强,其实总觉得这样的蔡强才是她的精彩之处。 然后我们集体举杯,大声呼喊着以后的路还要一起走,以后路途漫漫不要害怕还有我们在一起,那一刻的时光好像是那样清晰美好,和谐不不像话,我们的内心沸腾,我们的感情真挚,我们的愿望一致生动,我们的感情大于天,宽于地。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见的一段话,像我们这般俗人爱做的事,无非就是喝喝烈酒吹吹冷风,于是乎这般就真的醉了。也曾有过走南闯北的梦想,不过最终演变成深夜里碰碎的一只只酒杯。 最终会怎样谁也不知道,但是这一刻很美好,这一刻让人满心欢喜甚至想要歌唱起舞。 就在我们高声歌唱时,旁边的北路电话铃声响起,他接到电话后眉头一皱,随即走出门外,面色沉重,我看着他出去了许久也没有进来,只好去门口观望,却听见他深沉的嗓音和激动的声调,“你确定她是说自己是尹北初吗?” 北初?我听到这两个字神经立刻变得更紧张,北路匆匆地说,“好的,我马上过来。”然后走近屋子里拿起外套,我拉住他的手询问,“北初找到了是吗?北初有消息了是吗?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直觉告诉我一定是北初有消息了,不然北路不会提到她的名字,不然北路不会如此慌乱,所以我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询问。 北路看了我一眼后,定了定神说,“是的,警察局打来电话说有个女人来到警局说是要找我,她说自己的名字是尹北初。” “一定是北初,一定是她回来了,一定是的。”我激动地紧紧拥抱北路,彷佛此刻抱住的就是北初,我仿佛能够想象北初的模样,一如当初骄傲美丽的模样。 我和北路苍南等人立刻赶往警察局,在路上我的手一直在紧张地拧麻绳般晃动不安,苍南抓住我的手温柔地说,“不要紧张,不要担心。” 抬起头对苍南安心一笑,却止不住的心乱如麻。 是你要回来了吗?流浪了这么久是否一切安好?是否还是那般骄傲如初? 为什么北初在时光里走丢了?我的思绪回到那年夏天: 上帝果然还是疼爱我的,在我疼得以为自己真的需要截肢,日后将于轮椅搭档,再也没有自由没有爱情没有流浪的时候,我却没有失去我的双腿,依旧可以健康的生活,依旧可以顽强的拼搏,依旧可以日后把酒言欢,远走他乡。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需要珍惜,需要好好爱护自己,需要好好对待生活,需要每天笑容满面的面对每一天的清晨日落。 在日后看到许多身残志坚的人,还是会忍不住感叹,还是会发自肺腑的佩服,因为他们是勇敢的,是我们不可比拟的,他们所承受的是我们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伤口,我们无法愈合,更无法医治。 我也曾经幻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坐上轮椅,我离不开这个偏远的小镇,我看着北路飞翔看着小伙伴们去往更美好的世界,那是怎养的一种感觉,那个时候的我将要如何掩饰痛楚。 所以多么感谢上帝没有剥夺我双脚的权利,没有剥夺我健康完整的重要。 那段日子虽然苦闷,但是只要北路一下课就会背着书包来看我,他的书包里有各种各样的漫画书,每天给我换一批,为了不让我落下功课重读一年,他每天都和希晨一起给我补习,后来回学校以后我的成绩不但没有下降,反而上升了不少。 希晨拉着我拍着胸口念叨,“北末你真是吓坏我们了,当时我就看见石头全部倒下来压在你的身上,我闭上眼睛都不敢睁开。” “哈哈,我就是福大命大的人啊,有金光护体的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掉呢?”我笑着帮她梳着头发,不一会儿居然绑了两根麻花辫出来,活生生像是明国时代的女生,我不由的在心里感叹漂亮的人就是什么发型都掩盖不了的美丽,出水芙蓉般存在。 可是也就是那次意外,成就了昊然和希晨,也让我再一次遇见了苍南,那个逐渐在我生活中退出的少年,那个得意单纯的笑容快要被我遗忘的时候又重新回到我的脑海中。 那是一个午后吧,由于在医院中闲得无聊,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可以自由地下床走动,但是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不能出院去学校,好不容易保住了我的双脚,自然我一定要好好利用它才可以,许久没有外出走动的我时常走到医院的草地上散步,享受许久不见的阳光沐浴。 苍南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他仿佛总是这样突然出现,又悄无声息离开。 因为班级组织来医院当义工一天,所以苍南他们一起来到了医院的病房里陪伴病人,都是挑选了一些患癌症时间不多的病人们,那天苍南特地带来了他的吉他给大家表演节目,他们围坐在草地上,阳光静静地照在他们身上,谁也看不出岁月还有多长,还能见到多久的白天,苍南就坐在那中间摆弄着原木色彩的吉他,神情专注,眼眸清澈,笑容微浅,由于紧张他不好意思地抬起头冲旁边的人羞涩地一笑,酒窝明显让我心头一颤,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样强烈,似乎这张脸,这个笑容已经伴随我许久。 过了一会以后,苍南终于调好音色,双腿盘坐在地上手指灵活地动弹,吉他里传来悠长清新的音调,所有人都不由地鼓掌,伴随着他跌宕起伏的音乐,周围一片静悄悄,没有人说话,都屏气凝神地观看他的表演,苍南的浑身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不是舞台上的灯光,却是自带的万丈光芒照耀在全身,灿烂了所有人的眼睛。只要他的音乐响起,只要他磁性略带沙哑的声线传出,总能吸引别人的全部注意力。 他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魅力,无与伦比的美丽,不可用言语诉说,不足以用词汇表达。 尽管我站在他们身后的小路上,尽管我并不是其中一员,但是依旧被深深吸引,停驻在原地听他低头吟唱。 他抬起头看见我的霎那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对我莞尔一笑,调皮地眨眼吗,我突然闪过当时他抬起腿踢向歹徒的瞬间,也是这样小小得意地转过头冲我们灿烂地笑。 我看着眼前完全判若两人的苍南,此时的他又是另一番风格,让我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 苍南放下吉他后,我也准备回去,转过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去听见后面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依旧是那个好听的声音,“喂,你看了演出就想走啊,太不够意思了吧?” 难道这还要付钱的吗?我心里猛地一惊,下意识的有些愤怒,明明是他自己要在公共场合弹奏的又不是我偷溜进某个演奏地点怎么能收费呢,我生气地回过头涨红了脸没好气地说,“难道你这还要收费不成,等两个月以后去阎王爷那里要吧。”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因为没有钱所以打算装可怜,没想到苍南真的以为我患了癌症生命只有两个月时间了,对我特别的照顾,对我的每个举动都小心翼翼。 “不是的,你误会了,我只是想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说完他不好意思地过来扶我,而我则是听到他的话以后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人家是好心好意,而我居然把他想得这么坏,这么小心眼,于是一个劲拼命道歉,结果没注意一拐杖沉沉地打在了还没有拆线的右腿上疼得我捂住右腿哇哇直叫,逗乐了所有的人,也打消了我的尴尬。 苍南说那个时候他偶然抬起头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少女柔柔弱弱站在小路上很是孤零,但是她的脸上却并不是满脸悲伤哭丧着脸,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惊讶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怨气,可是浑身却依旧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彷佛是与生俱来,让人忍不住想去给她一个微笑给她一点依靠也让她看上去不那么孤单。 直到走到我的面前,他才想起我就是那个一腔奋勇护住朋友的女孩,那个自己也吓得说不成句却依然紧紧站在前面逞强的姑娘,跟此刻截然不同的两种面貌。这让他更加好奇也更加想要弄清楚是什么原因让我变得柔弱安静。 于是我们就是以这样不同的面目再一次相遇,带给对方不一样的惊喜。 第十九章 初恋大概都是这般美好的不像话 第十九章大段大段被单薄声线充斥的蓝调音乐安抚着动荡的灵魂 从那天过后,苍南就经常来医院看我,经常是踩着滑板而来,然后又匆匆离去,然后在窗外对我欢笑着打招呼告诉我明天一定还会来的,他再滑板上瞬间消失的身影恍如一阵风。 偶尔他会和我讲讲学校里面的事情,偶尔他会带来一些小玩具打发我无聊的时光,经常是一些小学生喜欢玩的玩具,但是也不知道他是去哪里买来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所以医院里总是充斥着这样的声音: “苍南,你给我站住!吓死老娘了!” “哈哈哈追不上我吧,路边的假蛇,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被吓到吧!”然后朝我做着鬼脸,可是为什么有的人即使脸皱成一团也还是那么好看呢? 偶尔他也会静静地为我清唱他最近写得歌曲,最近作的词调,虽然他的笔记本中密密麻麻我看不懂,但是他独特的嗓音却是我心灵平静的良药。 他总是劝我一定要快快乐乐的过好每一天,哪怕是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日子。每次听到他这些话语我总是想突口而出自己并没有得绝症,可是小小的邪恶心理让我又想看着他紧张的眼神哂笑,也许并不是好笑而已吧,更多地是舍不得,是极力想要挽留他的关心,因为我害怕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病痛时就会就此远去,不管不顾,回到他原有的生活中。 苍南把我的每一天都当作是我人生的倒计时,甚至在他的日记中写道明天要给我哪些惊喜要为我制造哪些快乐,让我每一天都不留遗憾,他说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已经慢慢舍不得我的离开,越是每天想着我就越是不能接受不久后我将不在这个世上的现实。 后来是有一天,北初因为北路对他的不理睬冲我无端发火刚好被苍南听见,他特别生气地对北初指责北初,”你怎么能这样当姐姐呢,她的日子本来就不多了你还总是对她发脾气。“ 北初听了以后莫名其妙地说,“宋苍南你神经病吧,没事干嘛咒我妹妹死啊?” 毋庸置疑事情就在一瞬间真相全部曝光,苍南也生气地朝我大喊,“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爱撒谎的女生,你这个骗子。” 他火冒三丈地看了我们一眼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病房,我急忙追出气却再也没有见到他熟悉的背影,门口还有他遗留的笔记本,上面还有为我写得歌,一字一句那样温情那样暖心那样单纯善良,而我却欺骗了这么好的苍南。 从那天苍南离开以后,一直到我出院,他再也没有再来过医院,我想他大概是不会原谅我了吧,在他的心里我大概就是一个坏心眼的女孩吧,每次一想到这里我都万分后悔,懊恼当初为什么要觉得好玩而没有告知他真相。 北路看出我的不开心,细心地询问我怎么回事,我跟他讲述苍南,给他看苍南的歌曲,给他看苍南带给我所有的玩具,跟他分享苍南带给我所有的惊喜,然后讲着讲着就不自觉地哽咽了,然后说着说着就想起苍南的面容清澈的双眼终于哭得泣不成声,在北路的怀中恨不得一次将所有不舍所有懊悔所有难过倾倒。 这是不是就是喜欢,这是不是就是初恋的味道?我在心里问自己,只是觉得心里有一个角落空荡荡的。 我抬起脸抹去眼泪,心里也舒服了许多,可是北路却红了眼眶,双眼湿润地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幽幽地说,“你放心吧北末,他一定会回来的,我一定会帮你把他找回来的。” “北路你怎么也哭了,我没关系的,反正以前没有他不也挺好的嘛。”我故意笑着安慰北路,他定了定神宠溺地刮着我的鼻头坏笑着说,“看来我们家北末是情窦初开了呢。” “才不是的,我只是不想失去一个朋友。”我低下头反驳,脸却红得像是苹果,滚烫烫如同夏日的暖阳。 北路果然没有食言,在我出院后不久帮我带回了苍南,挽回了我的小欣喜,后来回头想想,好像每次北路都是那样默默地替我打点好一切,为了我的笑容而去找苍南。 当然我和苍南也终于说开,苍南说后来回去以后仔细想想其实心里的欣喜是多余愤怒的,只要想到以后还可以见到我以后还是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气都消失,他说自己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当时计较的只是我最初的欺骗和后来的不坦白,认为我心里根本就对他不在乎,于是他火冒三丈热气冲天。 “我一直没有勇气跟你说明是因为我害怕你知道以后会生气,会不理我啊,”我情急之下突口而出,急忙解释。 “现在我知道啦,你哥哥还告诉我原来某个人还哭得不成样子啊真没想到我有这么好啊哈哈。”他得意洋洋地冲我调皮地笑,彷佛志在必得的神情,像是抓住了我的软肋一般嚣张。 苍南说他原本是生活在北方的,他的妈妈是法国人,他来到南方是由于父母婚变,母亲一气之下回了法国,由于他的爸爸忙于工作没有时间照顾他,又担心他会因为父母的感情而分心,于是将他送到了南方水城的姑姑家里,也当是见见世面顺便旅游了。 “那你还会回去吗?”我紧张地问苍南,总觉得他不属于这里,总觉得他的羽翼太丰满,该往更远的更高的地方飞翔。 “我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白米饭,喜欢这里的风味小菜,喜欢这里的所有。”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笑着说他有多爱这里。、 你说你是北方悠然的山,我是南方清澈的水,在一起就拼凑成了整个世界。 昊然和希晨由于那次在山洞里昊然的无微不至,安抚着希晨的情绪,关系进一步升温,终于在我们的撮合之下默许了感情。我们四个经常去周围的大街小巷中尝遍美食,也经常骑着单车走遍周围的美好风光,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小镇上居然是那么美丽居然有那么多风味十足的地方而我居然现在才知道。 苍南载着我在大街小巷中穿梭,也会给我买一大兜的零食说是长胖一点更可爱,也会耐心地教我滑板哪怕我总是学不会,也会心血来潮买来地图细心研究说是未来要去这里那里,也会在图书馆看书时悄悄凑近我的身边吓唬我,也会在我不小心趴在他课桌上睡着的时候偷拍我过后用来威胁我,也会在我做作业的时候轻轻把耳机放进我的耳朵调到最大音量然后听到我的叫声后哈哈大笑。 我习惯每天被他捉弄,习惯每个周末一起却游玩,习惯回家的时候给他带家里的便当带妈妈做的菜,习惯看着他夸张的呆呆的佯装生气的各种表情莫名其妙的笑起来。 可是我不知道此时的北初却由于北路的躲藏而失意,而接近疯狂,我也不知道此时的北路内心煎熬,他们的故事被我遗忘,他们的心事被我忽略。 初恋大概都是这般美好的不像话,占据了整个心灵,腾不出多余的念想去顾及其他。 他自北方来,爱上了这南水。 愿你执迷不悟时少受点苦愿你幡然醒悟时物是人是 生活重心是什么,是不是就是每天做的事情,每天相伴的人,在那段时间里,我的生活重心完全转化到苍南和希晨的身上,每天有好友作伴,有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一切都好像是如期而至,从前一放学就回家的我也开始在外面逗留,也开始喜欢邀上三两好友到处游玩,也渐渐不再不敢说话不敢尝试,也渐渐变得开朗,也渐渐发现自己的美丽,不再害怕别人的眼光,不再惧怕他人的言语。 每次回家的时候经常听到妈妈说,你们渐渐长大也慢慢不着家,以前热闹的家里总觉得怪冷清的,就我跟你爸两个人忙来忙去有些声响。 听到这些话我总会感觉特别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真不孝,可是北初不回家那已经是家常便饭,我不回家也是由于苍南的出现,可是北路呢?为什么北路开始在外面逗留? 我看着坐在椅子上织毛衣的妈妈,她的头发低低的扎在肩头,白色的灯光照在她眼角,睫毛微微颤动的同时旁边的皱纹也是那样明显,我走过去圈住她的脖子趴在她温温的肩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的身上还有淡淡的油烟味,家里的生意比以前又好了几分,大概是由于时间越久名声越大饭菜也越有独特风味的缘故吧,虽然尹涛泽也跟着她一起帮忙打点,他负责做菜,妈妈负责下面条下粉丝,听起来似乎是没有以前那样劳累与忙碌,可是我们的成长也让家庭的担子更加沉重,再加上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尽管每天都很忙碌,却也只能勉强维持家里的生计,说不上可以赚多少钱,不过岁月的流逝也让这个当初风华正茂吵着嚷着嫌弃生意不好的女人接受命运的安排,学会接受命运的馈赠,学会乐安天命,只要家人的健康快乐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她说再也不敢再奢求其他的东西。 那一天我坐在屋顶上看着满天繁星,我托着腮帮子回忆起几年前的晚上,我们也是这样在屋顶上坐成一排看着满天星星讲一些天马行空的事情,偶尔也会手中拿着妈妈给我们买的棒棒糖,是那种最甜的棒棒糖,除了甜味没有一点味道,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但是北路总是嫌弃说不好吃然后塞进我的口袋中。那时候我们总喜欢叫北路给我们讲故事,但是北路的故事大多数都是一些白雪公主,又或者是灰姑娘这类众所周知的童话故事,然后北初一听到开头就会忍不住跑到北路面前敲打他的头无奈地说,“尹北路你是榆木脑袋吗?翻来覆去总是这几个老掉牙的故事,你这样以后是娶不到老婆的。” 然后昊然就会起哄叫北初讲故事,结果北初也是对读书的事情一窍不通,于是我们只好作罢,讲述自己班上的趣事,北初总是兴高采烈的嘲笑坐在她后面安静的小男孩,总是给我们讲述欺负他的细节,听得我们惊呼不已,一咋一呼的鼓掌,惊叹北初的勇气。 小时候我还不懂得女神是什么概念,但是在我心理北初就是我最佩服的女孩子,她可以做她自己喜欢的任何事情,她可以不想做作业的时候就不交作业,可以再课堂上听得厌烦的时候就睡觉,实在睡不着就走出去透透气,她可以在考试的时候完全不写一个字,就算是被老师呼来喝去,就算是看见老师吹胡子瞪眼的神情也满不在乎,就算是尹涛泽经常被叫去学校演一场苦情戏也不能阻止她下一次依旧如此的念头。 北初好像就是那样想做什么就绝对会去做了,妈妈总说北初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是北初总是嘴里含着红烧肉含糊不清地反驳她,“就算是撞了南墙我也不一定会回头啊,说不定还会撞上瘾呢。”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开始有自己更广阔的世界,认识更多的人发现更多美妙的事情,忘记了家里的人,忘记了家里的笑声,忘记了跟家人分享每天的喜怒哀乐,每天的时间好像都是那样仓促,每天停下来时好像都已经是夜深。 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的面前慈祥地摸着我的头说,“真是不敢想啊,转眼间你们都那么大了,几年前你们还只是坐在这里叽叽喳喳说一些稀奇古怪的小孩,如今也都长成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我家北末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她把弄着我的头发,过了一会儿一阵风吹来又提了提衣领哆嗦着说,“人老了总是比较怕冷,你也早点回屋吧,北路这孩子也是最近功课特别忙,还没有回来。” “他在忙什么啊,感觉每天都不见踪影。”我好奇地询问妈妈,难道他有秘密瞒着我们吗? “说是参加了一个奥数班吧,他我倒是不担心,主要还是你姐啊,唉。”她叹着气走下楼,一路上不知道还在念叨什么,我看着她微微驼背的背影,风吹散了她刚刚洗过的头发,恍如她当年少女的披发模样。 等我再回过头去的时候看见路灯下一个高挑的身影走来,背上的书包看上去还是那样沉重,他一步一步地专注往前走,好像周围的万物都与他无关。什么时候北路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在我不经意的瞬间他已然成长为该有的英俊模样,难怪北初总是她有很多情敌,所以必须得先下手为强。 “北路,上来这里,我在屋顶上!”我挥起手对路上的北路大声呼喊,周围的静谧更加衬托我声音的分贝之高。北路听见我的声音抬起头对我灿烂的笑了,在微黄的路灯下恍如乘坐时光机而来,从未来的世界到来。他的笑容虽然隔着两层楼,虽然隔着一条马路,可是还是那么生动,那么明媚,似春风似夏雨似这满天繁星熠熠生辉。 很多年以后,北路变得稳重变得儒雅变得一丝不苟,可是无论他最后成为什么模样,那个明媚如风的笑容一直保存在我的脑海,删减不去。 没过五分钟北路就走上了屋顶坐在我的旁边,兴高采烈地笑着调侃我,“哎呀,今天幸福的北末姑娘居然没有去约会,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因为我想你们了啊,想回家陪陪你们,”我笑着回答,故意说得特别煽情,可是北路是那么了解我的人,自然不会相信我会是突发奇想这么细腻这么娇气的人,撇了我一眼完全不相信地说,“肯定是苍南今天有事去了没空陪你吧?” “北路你真的是神仙哎,怎么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忍不住惊呼,今天苍南的爸爸来看他了,于是他必须在家里陪着父亲不能出来,所以不好意思去打扰希晨的我也只好灰溜溜的回家了。 他的眼睛黯淡了一瞬间,又似乎只是我的错觉。我和北路坐在屋顶上像是以前那样讲一些乱七八糟的鸡毛蒜皮的闲事,像以前那样说些未来遥不可及的愿望,我问北路是否依旧想要去往远方,他说想去浪迹天涯却也想要归来。北路说也许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是他的心里不会再有比这个小镇更温暖的地方。那个时候我只当这是北路还没有见到外面美丽的世界而定下的谬论,直到后来我才懂得这些话有多么真实多么在理。 我和北路分享苍南的每个瞬间,分享的孩子气,分享苍南的温暖单纯,分享和苍南的所有事情,北路听着也替我祝福,然后和我一起打趣,替我设想未来的美好场景,我喜欢和北路聊天,我喜欢看他温柔地笑着赞许,我喜欢把所有的心事都告诉他无论是好的坏的,后来听别人说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最舒服的状态。 第二十章 愿你幡然醒悟时物是人是 第二十章愿你执迷不悟时少受点苦愿你幡然醒悟时物是人是 生活重心是什么,是不是就是每天做的事情,每天相伴的人,在那段时间里,我的生活重心完全转化到苍南和希晨的身上,每天有好友作伴,有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一切都好像是如期而至,从前一放学就回家的我也开始在外面逗留,也开始喜欢邀上三两好友到处游玩,也渐渐不再不敢说话不敢尝试,也渐渐变得开朗,也渐渐发现自己的美丽,不再害怕别人的眼光,不再惧怕他人的言语。 每次回家的时候经常听到妈妈说,你们渐渐长大也慢慢不着家,以前热闹的家里总觉得怪冷清的,就我跟你爸两个人忙来忙去有些声响。 听到这些话我总会感觉特别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真不孝,可是北初不回家那已经是家常便饭,我不回家也是由于苍南的出现,可是北路呢?为什么北路开始在外面逗留? 我看着坐在椅子上织毛衣的妈妈,她的头发低低的扎在肩头,白色的灯光照在她眼角,睫毛微微颤动的同时旁边的皱纹也是那样明显,我走过去圈住她的脖子趴在她温温的肩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的身上还有淡淡的油烟味,家里的生意比以前又好了几分,大概是由于时间越久名声越大饭菜也越有独特风味的缘故吧,虽然尹涛泽也跟着她一起帮忙打点,他负责做菜,妈妈负责下面条下粉丝,听起来似乎是没有以前那样劳累与忙碌,可是我们的成长也让家庭的担子更加沉重,再加上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尽管每天都很忙碌,却也只能勉强维持家里的生计,说不上可以赚多少钱,不过岁月的流逝也让这个当初风华正茂吵着嚷着嫌弃生意不好的女人接受命运的安排,学会接受命运的馈赠,学会乐安天命,只要家人的健康快乐就是她最大的幸福,她说再也不敢再奢求其他的东西。 那一天我坐在屋顶上看着满天繁星,我托着腮帮子回忆起几年前的晚上,我们也是这样在屋顶上坐成一排看着满天星星讲一些天马行空的事情,偶尔也会手中拿着妈妈给我们买的棒棒糖,是那种最甜的棒棒糖,除了甜味没有一点味道,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但是北路总是嫌弃说不好吃然后塞进我的口袋中。那时候我们总喜欢叫北路给我们讲故事,但是北路的故事大多数都是一些白雪公主,又或者是灰姑娘这类众所周知的童话故事,然后北初一听到开头就会忍不住跑到北路面前敲打他的头无奈地说,“尹北路你是榆木脑袋吗?翻来覆去总是这几个老掉牙的故事,你这样以后是娶不到老婆的。” 然后昊然就会起哄叫北初讲故事,结果北初也是对读书的事情一窍不通,于是我们只好作罢,讲述自己班上的趣事,北初总是兴高采烈的嘲笑坐在她后面安静的小男孩,总是给我们讲述欺负他的细节,听得我们惊呼不已,一咋一呼的鼓掌,惊叹北初的勇气。 小时候我还不懂得女神是什么概念,但是在我心理北初就是我最佩服的女孩子,她可以做她自己喜欢的任何事情,她可以不想做作业的时候就不交作业,可以再课堂上听得厌烦的时候就睡觉,实在睡不着就走出去透透气,她可以在考试的时候完全不写一个字,就算是被老师呼来喝去,就算是看见老师吹胡子瞪眼的神情也满不在乎,就算是尹涛泽经常被叫去学校演一场苦情戏也不能阻止她下一次依旧如此的念头。 北初好像就是那样想做什么就绝对会去做了,妈妈总说北初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是北初总是嘴里含着红烧肉含糊不清地反驳她,“就算是撞了南墙我也不一定会回头啊,说不定还会撞上瘾呢。”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开始有自己更广阔的世界,认识更多的人发现更多美妙的事情,忘记了家里的人,忘记了家里的笑声,忘记了跟家人分享每天的喜怒哀乐,每天的时间好像都是那样仓促,每天停下来时好像都已经是夜深。 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的面前慈祥地摸着我的头说,“真是不敢想啊,转眼间你们都那么大了,几年前你们还只是坐在这里叽叽喳喳说一些稀奇古怪的小孩,如今也都长成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我家北末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她把弄着我的头发,过了一会儿一阵风吹来又提了提衣领哆嗦着说,“人老了总是比较怕冷,你也早点回屋吧,北路这孩子也是最近功课特别忙,还没有回来。” “他在忙什么啊,感觉每天都不见踪影。”我好奇地询问妈妈,难道他有秘密瞒着我们吗? “说是参加了一个奥数班吧,他我倒是不担心,主要还是你姐啊,唉。”她叹着气走下楼,一路上不知道还在念叨什么,我看着她微微驼背的背影,风吹散了她刚刚洗过的头发,恍如她当年少女的披发模样。 等我再回过头去的时候看见路灯下一个高挑的身影走来,背上的书包看上去还是那样沉重,他一步一步地专注往前走,好像周围的万物都与他无关。什么时候北路已经长得这么高了?在我不经意的瞬间他已然成长为该有的英俊模样,难怪北初总是她有很多情敌,所以必须得先下手为强。 “北路,上来这里,我在屋顶上!”我挥起手对路上的北路大声呼喊,周围的静谧更加衬托我声音的分贝之高。北路听见我的声音抬起头对我灿烂的笑了,在微黄的路灯下恍如乘坐时光机而来,从未来的世界到来。他的笑容虽然隔着两层楼,虽然隔着一条马路,可是还是那么生动,那么明媚,似春风似夏雨似这满天繁星熠熠生辉。 很多年以后,北路变得稳重变得儒雅变得一丝不苟,可是无论他最后成为什么模样,那个明媚如风的笑容一直保存在我的脑海,删减不去。 没过五分钟北路就走上了屋顶坐在我的旁边,兴高采烈地笑着调侃我,“哎呀,今天幸福的北末姑娘居然没有去约会,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因为我想你们了啊,想回家陪陪你们,”我笑着回答,故意说得特别煽情,可是北路是那么了解我的人,自然不会相信我会是突发奇想这么细腻这么娇气的人,撇了我一眼完全不相信地说,“肯定是苍南今天有事去了没空陪你吧?” “北路你真的是神仙哎,怎么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忍不住惊呼,今天苍南的爸爸来看他了,于是他必须在家里陪着父亲不能出来,所以不好意思去打扰希晨的我也只好灰溜溜的回家了。 他的眼睛黯淡了一瞬间,又似乎只是我的错觉。我和北路坐在屋顶上像是以前那样讲一些乱七八糟的鸡毛蒜皮的闲事,像以前那样说些未来遥不可及的愿望,我问北路是否依旧想要去往远方,他说想去浪迹天涯却也想要归来。北路说也许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是他的心里不会再有比这个小镇更温暖的地方。那个时候我只当这是北路还没有见到外面美丽的世界而定下的谬论,直到后来我才懂得这些话有多么真实多么在理。 我和北路分享苍南的每个瞬间,分享的孩子气,分享苍南的温暖单纯,分享和苍南的所有事情,北路听着也替我祝福,然后和我一起打趣,替我设想未来的美好场景,我喜欢和北路聊天,我喜欢看他温柔地笑着赞许,我喜欢把所有的心事都告诉他无论是好的坏的,后来听别人说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最舒服的状态。 北路依旧是那个北路,永远都是那样风轻云淡的伫立在我的面前,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他说不管未来是什么模样,无论我和苍南会走多远走得一帆风顺又或者是磕磕绊绊都一定要记得身后还有一个坚实的后盾,是我永远的港湾。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想起了北初,不顾一切视死如归的北初。因为北路的逃避,北初几乎疯狂,她不断地在外面三天两头的闯祸,然后打电话叫北路去接她,她乐此不疲的给自己制造麻烦叫北路去替她收拾烂摊子,其实她说那并不是她的初衷,只要北路对她说好好照顾她,对她说你这个样子我不喜欢,她立刻就可以抛去所有的虚荣所有的乱世生涯,可是北路一直不说,只是默默地为她张罗为她收拾残局,北路说他不相信北初真的会放弃那样的生活。 北路说北初是那种不可能轻易罢休的人不可能轻易放弃的人,他说你想想她为我报仇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他说的是在他受伤后不久,北初有一天兴致勃勃地回家把我和北路叫到一起,然后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们她终于替北路报仇了,那个伤害北路的人自己也是小命难逃了,我们都心里一惊,不知道北初的意思,北初给我们讲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她说自己叫上了一帮姐妹找了一帮混混跟踪那个酒吧女和她的男朋友三天,终于找到了一个绝妙的下手机会,捅了他们大腿几刀,虽然不是在重要部位,但是估计也够他们苦一阵子了。 北初那天很高兴,一整晚都没有嫌弃妈妈的唠叨。 如果北路真的答应和北初在一起,北初会不会变成一个乖乖的女孩子,会不会从此规规矩矩的上课读书,认真听课好好考试?这个问题我们一直都没有得到验证,可是在我们所有人都以为酒吧女孩和北初的恩怨就此了结的时候,没想到她却又重新找到我们,不过她找不到整天不见踪影的北初,却通过几番打听找到了我。 那天是星期五吧,昊然有一场篮球赛,我们答应去给他加油打气,于是一下课他就和希晨提前去了附近的篮球馆内做准备,说是要有希晨陪着他才会更有动力,提前把希晨带走了,于是我做了一会作业后收拾书包打算去找苍南,就是在那个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我收到昊然的短信,他说自己的球鞋破了,他以前放了一双球鞋在顶楼的杂物间里,让我帮他带过去,顶楼是我们四个人经常去的小天地,以前他们也在上面练习滑板,所以我没有多想只是感叹这小子的准备也太不充分了吧,然后摇摇头爬上顶楼。 走到顶楼上的时候,上面站着几个女生在吸烟,吐出的烟雾弥漫在周围,我看了一眼没有做声,然后推开杂物间的门,可是里面黑乎乎的一片,放满了废弃的桌椅,我看不到昊然的鞋子在哪里只好趴下来寻找,正当我找的起劲时,腰上却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我大声尖叫着转过头看着后面齐刷刷站成一排的那几个刚刚还在吸烟的女生不明所以。 “你就是尹北初那贱货的妹妹吧,长得还挺水嫩的,一点也不像你姐,”中间那个女生一口吐掉口中的烟蒂,恶狠狠地抓起我的衣领捏了一把我的脸哂笑着接着说,“你姐叫人差点把我男朋友打残了你知不知道?所以别瞪着你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也别怪我无情,谁叫你姐那个疯丫头整天不见人影呢?要怪就怪你有这么一个祸害的姐姐吧!”| “是你们先把北路差点害死的,北初她根本就是被你们逼的。”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她的手指甲涂了深红色的指甲油,黑色的头发披散在肩上,眼睛画了浓重的烟熏妆,像是电视里面的梅超风,但是身材高挑,穿着十多厘米的黑色高跟鞋,她听我我的话抬起脚狠狠地对准我肚子一脚踢过来,感觉五脏六腑都裂开,在翻滚着,我一屁股倒在了地上,深深的绞痛从腹部一阵一阵传来,我拼命捂住肚子屏住呼吸,心里也清楚这一次大概也是凶多吉少的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还没有过一分钟,那个女的就对旁边的人说,“看着嘴硬的样子估计也跟她姐一个样,先给我打了再说。”然后挥手示意。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群女生步步逼近,有的揪起我的头发一顿撕扯,有的捏起我的脸一个个耳光节奏分明声音清脆,有的抬起脚对着我身上一顿猛踢,我的眼前一片混乱,只觉得脑袋快要轰炸,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痛楚,脸上早已经失去了直觉只是火辣辣的。 虽然用尽全力的挣扎却还是毫无用处,难道我会这样被活活打死吗?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告别啊。 全身都好像一阵一阵的抽搐,我不知道这样的疼痛还需要多久,为了能让自己减轻一点痛苦,我尝试着转移注意力,也许就像电视里那样说的,也许在你濒临崩溃的时候快要哭出声来的时候想一些美好的事情会好受一点吧。 如果我的疼痛我的身体受伤可以换来北初的平安无事,那这一切我想也是值得的吧,至少可以免去北初的受伤,可以免去北路的受罪,如果可以就此平息这件事情,那么就让她发泄怒火吧,就让一切都回归平静吧,我愿意为此抵住此刻的痛苦与折磨。 想到这里心脏好像真的少了一点抱怨,少了一点波动,少了一点痛恨,我想起当年北初为我拉住妈妈衣角的时候,她哭着说,妈妈你不要打死北末,你不要打她了。”所以从那个时候我就愿意为这个女孩,为这个从小欺负我却也保护我的姐姐抵挡一切风雨,只要能让她毫发无损,即使使我痛不欲生也心甘情愿。 口袋中的手机铃声响起,我想却掏出手机,可是手却被两个女人禁锢住动弹不了,我想起和苍南说好等一下要一起去看昊然的篮球赛,我想起苍南说要给我惊喜,我想起苍南的笑容想起他兴致勃勃的面容,他没有在教室里看见我会不会也很着急,他见我不接电话会不会心慌意乱?我多么想告诉他自己一切都好,让他先去篮球赛,可是我又多想呼喊他告诉他我真的一点都不好,我真的快要痛死了,我真的快要熬不下去了,每一分钟都是一种煎熬。 前不久苍南过生日我们还在一起给他庆祝,那个时候我们还在嘻闹着,他抓起一把蛋糕就往我脸上抹去,于是我瞬间成了大花脸,于是我毫不客气地追着他跑,然后我们所有人都无疑变成了大花猫,可是即便是如此,苍南还是说,“北末你这样子比以前更可爱了,你所有的样子都那么可爱。” “真的吗?那我会让你觉得更可爱的!”我一把抓起旁边的蛋糕往他身上抹去,结果他一躲全在屁股上。 “哈哈哈,这下子真正变成大白屁股了!”周围的人都起哄。 第二十一章 遇见你,是我一世的春暖花开 第二十章遇见你是我一世的春暖花开所有的磨难都不再嚣张 我实在不敢想象现在的自己是怎样的丑陋,我的脸估计已经被打肿了吧,要不然我怎么会感觉眼睛要小了几分感觉一切都看不清楚,我的头发被撕扯得像个疯婆子了吧,要不然我怎么会头皮撕裂,披肩的发丝像是一团团打结的毛线,就像是这场恩怨情仇,什么时候才可以解开,我们都不知道。 我的衣服在漆黑脏乱的杂物间里蹭来蹭去,沾满了灰尘原本米白色的裙子已经是白一块黑一块灰一块,我像个泥土里打滚的小丑,像个尘世间翻滚的流浪儿。 如果苍南见到这个样子的我是不是还会依旧觉得我可爱,是不是依旧觉得我是那个干净灵动的女孩,可是我多么不希望他看到这样落魄的我,我多么不希望他心痛的眼神和手足无措的动作,那一点也不像他,那一点都不适合他。 想着想着,我忍不住大声哭起来。 能够遇见你能够被你宠爱何其幸运,所以我只想让你快乐只想让你看到我美好的一面只希望你永远不必惊慌失措不必欲哭无泪不必张牙舞爪面对生活。 在我以为自己快要被打得意识模糊的时候,突然听见那个带头的女人大声喝令,“好了,停下!” 那几个女人把我恶狠狠地往地上一丢,然后拍了拍手掌的灰,站回了原来的位置,她们面无表情,好像她们刚刚痛打的折磨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一个木偶一个布娃娃一个没心没肺没血液没脉搏的植物人。 我抬起头瞪着那个女生,她脸上的笑意充满了复仇后的痛快感,笑得得意洋洋,可是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悲,因为她的身上让我看不到温暖看不到对人间的温柔,也许她的心里充斥的完全是对他人的不满,也许只是一个动作也许只是一句话语又或许只是一个鄙夷的眼神都能让她难以接受歇斯底里,其实她的心里是很自卑的很敏感的吧,只是越是这样就越是竖起高高的尖刺拼命保护自己。 手机铃声再一次不适时的响起,我把手悄悄伸进口袋里想求救,却还是被在边上的一个女生眼疾手快地夺了过去,她狠狠拧了一下我的手臂,恶狠狠地盯着我,翻了个白眼后凶巴巴地说,“到这个地步了还想着接电话你做梦吧。” 然后那个人一把挂断了电话,苍南在那边一定急死了吧一定以为我生气了吧,可是他一定摸不着头脑我为什么会生气,他会不会意识到我出事了,会不会报警?可是再怎样也来不及了吧,又有谁会相信呢? “把手机给她,”为首的女人出乎意料地对拿着手机的人命令,我不知道她到底是要闹哪一出,她慢慢低下头盯着我,挑起我的下巴似笑非笑地说,“给你一次机会打电话给你姐,让她自己来送死,我倒是要看看她自称讲义气的人会不会为了救自己的妹妹不顾死活!” “我不会打的,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她的。”我把脸转向一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清楚如果此刻站在她对面的不是我而是北初,那么她的下场绝对不仅仅是像我这样挨一顿暴打,她们的仇恨北初的意气用事都可能会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如果北初来了一定是凶多吉少的,她们两个人都是那样的无所畏惧莽撞到视死如归,不撞个头破血流誓不罢休。 一个巴掌狠狠地甩过来,我只觉得嘴角流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脑袋嗡嗡直响,就听见那个女人虚幻的声音,“哟,看不出来你们姐妹感情还挺好的啊,不知道她听到你生不如死的消息会不会像你这样舍己为人呢哈哈,好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我听到她最后一句话,一种不详的预感袭来,然后听见电话拨通的声音,脑海中只有强烈的感觉在告诉我一定要阻止她吗,于是我使劲浑身力气扑上去打掉她手中的手机,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屏幕碎成一道一道的裂痕,恍惚了一下后熄灭,我心里的石头放下,可是也知道这也就意外着自己也没有机会再用手机求救,也没有可能再接到苍南的电话。、 无疑我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对方,她一脚把我踢倒在地一边朝我旁边吐了一口口水,狠狠地骂着,“婊子,我看你是想救你都救不了啊自讨苦吃是吧,那就让你尝尝受伤的滋味。”说完狠狠朝我一顿猛踢,每一脚都在发泄着仇恨与怒火,我只觉得额头上缓缓流出一条水流,像是蚂蚁从头皮上爬下来,痒痒的酥酥的却也感觉不到痛觉,却也并不觉得有多恐怖,相比起额头的血液流动,让我更加痛苦的是腹部的剧痛。 我拼命叫喊着救命,可是那天是星期五,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回家,而且这里又是在顶楼,根本没有几个人会上来,所以我知道自己的呐喊自己的喊破喉咙也不会换来一丝生机,更别说是那个踩着七彩祥云来迎接我的英雄。 也许是上帝听到了我的心声,也许是我的福气就像自己说的那样好,又或许是上帝觉得我这种人去天堂又配不上下地狱又还不至于,干脆还是让我留在人间再度经历几番人世苦乐。总之楼道里传来的脚步声在那一刻就像是我的救命声音,我听到了希望的声音,恍如天堂而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可是正当我张开嘴巴的瞬间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一个女生捂住了嘴巴,然后其他几个女生慌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将我的手脚捆绑得严严实实,抓起旁边的一块破布紧紧塞住我的嘴巴。然后她们把我往杂物间里一丢,狠狠关上了杂物间的门,惊慌失措下甚至来不及看我一眼就把门给紧紧锁上了,我在进去之前顺势一抓,用身体挡住了身后那个摔破的手机不让她们注意到,那是我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希望。在关上门的霎那,周围变得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丝光亮,我想起小时候的场景,我想起外婆去世的那一个夜晚,她也是这般被关在一个黑黑的箱子里然后被人抬走,再也没有回来,如果没有人发现我在这里,如果没有人来到这里,我会不会也在这个黑不见光的小房子里慢慢凋谢,需要多久之后才能被人发现?那个时候会不会还有人记得我的存在?我突然一阵后怕,我突然止不住的瑟瑟发抖,我突然不敢再往下想下去,我突然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好像从来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彷佛只是这黑暗中的一份子。 门口响起门卫叔叔询问的声音,也许是听到有响动所以来看看,也许是教学楼要关门了于是来检查一遍,可是那几个女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就听见保安叔叔嫌弃的声音以及一群人下楼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小,最后再也没有一点声响,周围一片寂静,彷佛是被冰冻了一般,静谧得可怕,寂静得让人后背发凉。 确认她们都已经离开以后,我将身后的手机用手抓住,凭直觉按下了开机键,然后用手臂一点一点移到旁边,看到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刻感觉呼吸都快要停止了,多么庆幸它还可以开机,多么庆幸它还在陪伴着我,带给我一丝希望,带给我一丝光芒。我再用双腿移动到脚的位置,我的手被紧紧绑在后面,所以不能用手控制手机,那样看不到画面,于是我只好用一只脚蹭掉另一只脚的鞋子,还没有等我准备按键的时候,手机就在地上拼命震动起来,我用脚将手机放后了一点,看清楚那熟悉的字眼时我刚刚一直憋着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是苍南打来的,他一定很着急吧,他一定还在苦苦等待我的出现吧,他一定想不通为什么半个小时我就不见踪影了吧。 我多么想告诉他现在的自己有多么糟糕,现在的自己有多慌乱,现在的自己有多么害怕,可是我却一直张得嘴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直到泪眼朦胧地眼看着画面变化,转为未接电话。 我忍住眼泪提醒自己一定要镇定,一定要先把求救信息发过去,打电话是没有用的,因为我完全发不出一点声音,只会让手机更快没有电量,我只好点击短信,里面还有几十封苍南发过来的信息没有来得及看,我点开最近的一封,是着急温暖的语气,北末你在哪里,你快点回我电话好吗?我真的很慌乱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了,我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顶楼杂物间救我,仅仅几个字,我却用脚趾头动了半天,感觉整条腿都快要麻掉了,因为刚刚被打过的一块块淤青还那么明显的遗留在雪白的腿上,像是抹不去的污渍,一碰都是一种痛苦。 手机提示发送成功的瞬间我仰起头感谢上苍,感谢上苍再给我一次生的机会,感谢我还可以在最后看到苍南的一字一句,如果那个时候没有这个手机,没有苍南的电话,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等待救援,等待渺茫的求生机会。 我缓缓点开一封封信息,在黑夜中那屏幕的光亮像是火把温暖我的心灵,那些焦急的担心的心疼的字眼让我感动,每一个字都让我泪流满面。额头上的血液好像流着流着也慢慢干枯,渐渐凝固了吧,是不是结了厚重的结痂,否则我的头为什么会如此沉重,浑身上下的疼痛已经不再那样深刻,只是好像每一次触及都是隐隐作痛。 渐渐闭上眼睛,我多么想要好好休息一下,我多么想好好睡一觉,可是在我眼睛即将闭上的前一秒,好像天一下子就亮堂了,好像整个世界都明朗了,好像来到了天堂我这个黑暗的使者被明晃晃的光明照得睁不开眼。 是我的错觉吧,我看见苍南的身影,那个青春洋溢的少年穿着白色的运动服却是踩着七彩祥云而来。他还是那么阳光帅气他还是那么呆萌俏皮可是他的眼睛里为什么含着泪水,可是他为什么会止不住哭泣? 他的脸庞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泪水也越来越晶莹,我伸出手替他抹去满脸的泪水,对他微微一笑,“是谁把你弄哭了,你不要哭啊,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傻瓜,你怎么这么傻呢,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他的嗓音哽咽,鼻音沉重。 你来了就好了,你就是我的光明使者,替我驱赶周围环绕的所有黑暗。 一路的颠簸,我只听见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我趴在苍南的怀中好像就这么好好的睡一觉,他的怀抱中还有奔跑留下的汗水,混合着淡淡的香草味道,有时候我会觉得每个人身上的气息都是一个人的具体表现,就像妈妈身上的油烟味,北路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都是那样深刻具体,他们现在在哪里,他们是不是还在等待着我回家,我突然想起北路忧伤清淡的眼眸,突然很想他陪在身旁,一直以来已经习惯在难过在痛苦在受伤之后背后总有一双手为我张开,给我温暖给我安慰。 一路上苍南都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安慰我的话,他好像跑得特别快,连风也追赶不上,我们好像来到了云端,只是不见蔚蓝的天空不见棉花糖一样的云朵。我甚至没有力气回答苍南的话语,没有力气和他聊聊天,抚平一下他焦急的情绪,告诉他不必紧张我一切都还好,我肯定不会出事的,只是有点累而已,只是有点困而已,只是有点想哭而已,只是有点依赖他温暖的怀抱而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间我看见希晨和昊然拼命奔跑过来的身影,一点一点靠近,他们的脸上挂着豆粒大的汗珠,希晨的脸上闪闪发亮像是贴了一层保护膜,走近后我才明白这是泪水洗涤后留下的痕迹。希晨握着我的手泣不成声,说话也吞吞吐吐上气不接下气,“北末……对不起……你千万……要好好的……” “我没事啊,你看我都没死掉,你不要哭,你告诉北初不要报仇了。”我看着她红肿的眼框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挤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想要证明自己还是一样的生机勃勃,可是好像不太奏效,昊然握紧拳头义愤填膺地说,“真他妈不是人,居然把你打成这个样子,北末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好好收拾她们。” “不要再找麻烦了,大家都没事就好。”我一听昊然的话赶紧拼命摇头,我多么害怕他和北初真的去找别人算账,这样永远学不会,与其最后看着我爱的人个个遍体鳞伤,我还不如自己受点苦换来他们的一世安顺,“反正现在苦难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别说话了北末,我们先去医院,先去医院好吗?”苍南俯下身低头温柔地看着我,他的眼眶泛红,汗水打湿了他额头的刘海,紧紧地贴在额头上,他看上去那么狼狈,那么不像他平时的气质,可是我也没有精力去帮他擦拭汗水,我缓缓闭上眼睛,苍南对不起,就让我自私一回,就让我好好休息一下,我真的不想骗你,我真的很累,很想找一个温暖的避风港好好睡一觉,然后醒来看见春暖花开的季节。 似乎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梦中我们都没有经历过生死离别,在梦中我们都是家庭和睦成长快乐单纯,在梦中我们都是公主都是在万般宠爱下长大,等待那个迎娶我们的王子,等待城堡的钟声响起。 还有我的外婆,她依旧慈爱地捏着我的脸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一个劲地夸奖我,“我们家北末啊最懂事了,总是先想着别人,是所有人的贴心小棉袄啊。”然后她将我拥入怀中,掌心的脉络那么清晰,每一条掌纹都代表了不同的岁月痕迹,都是她的故事,她的手越来越干枯,她的步伐越来越缓慢,我们走在路上她要停歇好一段时间,她在身后叫唤着我们,“北末,你们不要走那么快啊,外婆追不上咯。” 于是我回过头想要跑过去搀扶外婆,可是我跑啊跑,就是跑不到外婆的身边,她总是和我隔着一段距离,一段我拼尽全力也跨不过去的距离,越来越远,她的笑容刻在脸上,她的脸上一道道深刻的皱纹慢慢平复,她慢慢变成一幅画,挂在墙上挂在坟头挂在我的心上。 我在坟前哭泣的时候苍南过来了,他静静地陪伴我坐在旁边,静静地看我哭泣,然后顿了顿真诚地说,“北末你不要难过,你一难过我就好想哭,我都没有见过我的外婆,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他略带遗憾的忧伤的脸庞定格在我的梦中,消失在黑暗中。我渐渐睁开双眼,审视着眼前的一切,审视着这个现实的世界。 第二十二章 我只是你明亮世界里的阴影 第二十二章如果在你明亮的世界里面我只是阴影 如果在你轻柔的嘴角眉间装满了风雨 白色的病房里鸦雀无声,似乎掉一根针都能够听见,苍南坐在我的旁边已经趴在病床上睡着了,明亮的灯光点亮整个房间,我看着窗外的天空已经是一片漆黑,夜已经深了吧,外面的霓虹灯光一闪一闪,再提醒我这个暗夜的鲜活。 苍南天然卷的头发像是婴儿般柔顺,让我不由自主想要摸一摸,想要替他抚平那些调皮的竖起来的发丝,他侧着的脸那样安详沉稳,他精致的鼻翼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长出了一个小小的痣,在干净的脸上尤为突出,但是并不会觉得难看,更像是画龙点睛更显得自然俏皮。 他长长的睫毛耷拉在眼睛下方,像是他眼睛的水晶帘,他的嘴巴还在微微动弹,难道是梦见在吃东西吗?我看着他吧唧嘴好笑的样子,忍不住被他完全不协调的画风逗笑了。 苍南感觉到我在摸他的头发,抬起头揉揉惺忪的双眼,看见我已经醒来难掩不住的惊喜,“北末你终于醒了啊,你真是把我给吓坏了,你都不知道我走到那里看见你的样子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就害怕你有个什么万一。” 我看着他红肿的双眼,黑眼圈也因为熬夜而变成了熊猫眼,还有那皱皱巴巴的衣服,我特别不好意思地说,“都是我不好,不过你要相信我这人就是每次都会大难不死的啊从小算命的就说过我是被福气笼罩的姑娘。” “是啊,估计本来想把你带走都看着你的样子被吓到了。”苍南难掩笑意,坏笑着冲我说,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头上缠了一圈厚重的纱布,脸上也感觉比以前要大了许多,我叫苍南给我拿来镜子,看到镜子那个鼻青眼肿的自己真是吓了一跳,虽然也知道自己会变得丑陋,可是远远比真正看到这样的自己要容易接受的多,我赶紧钻进被窝里不愿意出来,苍南在外面着急地劝我,“你难道打算把自己捂到好了为止吗?没有关系的啊反正你一直也漂亮不到哪里去。”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更加难过了,原本就不算漂亮,结果现在变成这副模样肯定是更加难以接受了,而且苍南也真的是不会安慰人,见我一直不出来他一个劲地说,“没关系的,大家都不会在乎你的脸的,我们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这张脸。” 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美的模样,即使是有一天七老八十,即使是你白发苍苍,年老色衰。我会记住你替你记住黑发的模样,爱着白发的你。这是后来无意间在苍南的日记中看到的一句话,前面一句是,如果那个时候我可以这样对北末说,她一定会特别开心吧她一定不会自怨自艾吧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没有关系,你说不出口的那些甜言蜜语,我都可以用心体会到。 第二天,北路和北初他们得到消息后也赶紧来医院看我,妈妈带来了我最喜欢吃的糖醋鱼,甚至亲自喂我,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享受过这么好的待遇,记忆中从来妈妈都是让北初喂我,后来就长大了就自己动手了,所以我看着对面这个女人,这个不再年轻貌美的女人,恍然间回到小时候,没想到一眨眼时十年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末末啊,妈妈活了这么些年,你们这三个孩子当中最对不住的就是你啊,小时候你就总是挨打,又受你姐姐的欺负,长大了又忙得顾不上你们,你记恨妈妈吗?”她放下手中的鸡汤,握住我的手动容地说,恨不得把这些年没有说出的话全部跟我说一遍,弥补我所有的缺失和抱歉。 “妈,你说什么呢、咱们是一家人啊,所以你做什么都还是我的妈妈,我都不会怨恨你的,我已经很开心能够有这么幸福的家庭,能够这么快乐的长大,而且你不是也说了我亭亭玉立机灵可爱吗所以我并没有缺失什么啊。”我笑得很灿烂,竭力憋住快要冲出眼眶的泪水,有些委屈已经掩于岁月,深埋心底,最后随着风的信号一起飘散,只是听见抱歉的话语,还是会忍不住勾起那些心里的难过,经久不息的遗憾。 妈妈捂住脑袋头疼地说,“你总是这样为别人着想,就像这次虽然是你姐惹的祸你也替她背黑锅替她受罪,真是委屈你了,你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该多好,我真是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这孩子真是太任性了,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一点让我省心一点哟。” 看着她无可奈何到头痛欲裂的模样,我伸出手拍着她微微颤抖的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正巧这个时候北初和北路走进来,北初听见她的话语立刻忿忿不平地说,“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拖油瓶吗?我也是为了替北路报仇才去找那个婊子的啊,又不是我的错。”看北初的表情,估计在路上北路也没有少数落她,所以本来就心里不好受的北初还没走进病房就听见妈妈的这番话更是接受不了。 “你看你整天婊子婊子的骂,难怪会招人打,你看你的后果就是把你的妹妹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还不知悔改!”妈妈听到北初激烈的骂人也一下子火冒三丈,起身指着北初大声指责,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自从北路他们来到我们家以后就很少见到妈妈那么大动肝火,甚至是她知道了尹涛泽三天两头被叫去学校替北初掩盖罪行,她也是拍拍胸口告诉自己北初一定只是任性了一点,长大了就一定会变从一个好女孩的。可是积累的越多,一旦爆发就越是激烈,越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拉着妈妈的衣角劝和,“妈妈,你就不要怪北初了,她也是为了我们好啊,这件事就过去了我们都不追究了好吗?你看我不也没事吗?” 可是他们一个个都急红了眼,根本听不见我的劝说,北路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关切地俯下身询问我的病情,我对他笑笑示意他说两句话缓和她们的气氛,可是北路动了动嘴,也没有发出声音。 那天她们吵了多久我已经快要忘记了,她们吵得很激烈,妈妈好像把这些年对北初的失望和心痛全部倾倒,而北初也因为妈妈的态度震惊到了,心里认为在妈妈的心里自己就是一无是处的拖油瓶,恨不得立刻消失的累赘。 我依旧记得北初崩溃她朝着妈妈大声呐喊,“你们都是这样把我当作累赘,你们根本就不在乎我,恨不得我立刻死掉,你们都是毒蝎心肠的坏人!” 那句话一直遗留在我的脑海,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个人都不再是当初单纯没有心机的模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满腹心事无从发泄,所以当所有的不满所有的矛盾撕扯开来的时候那样的满目疮痍,无可修复。 而我没有料到的是听到那句话以后反应最大的是一直沉默的一直安静稳重如一汪清水的北路,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北路扬起手打人,也是唯一的一次,打在那个视他为挚爱的北初脸上,一个鲜红的手掌印那样狰狞,北路冷着眼对北初说,“尹北初你太过分了,你看看躺在病床上的北末,你看看泪流满面的妈妈,你难道没心没肺没有感情吗?” “对啊,我就是冷血,我不止害惨了你们我还瞎了眼看上你,我走还不行吗?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们。”她瞪着北路一字一顿说得很清晰,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病房,不留一点挽回的余地。北初的眼神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冰冷决绝,一直以来北初虽然也会在生气的时候骂人,也会把话说得很重,可是她的眼睛从来没有这样绝望阴冷,她的眼眸从来没有这么深恨痛觉,好像永生不在相见,好像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我想起北初笑着跟我分享她心里的小秘密,她的点点滴滴,我意识到伤害她最深的不是妈妈的失望不是他们的恨铁不成钢,而是北路的这一个响亮的巴掌,她和我一样深深了解北路的性格,她和我一样知道北路从来没有冲谁真正发过火,更别说是扬手打人,她怎么也想不到北路会生气到这种程度,她把这种生气归类为讨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深深爱着的人原来这样不理解自己,这样痛恨自己,所以她濒临崩溃,所以她不知道怎么挽回自己在北路心里的位置,也让她瞬间意识到北路对自己的感情,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和希望,撕碎了她所有的情愫。 那清脆的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痛是姣好的面容,撕心裂肺的痛苦却是剔透的心灵。 尽管我很不希望自己的预感正确,可是北初还是出事了,她还是如我所害怕的那样严重,无法挽回,无法不心痛,无法给自己台阶下。 北初从医院跑出去以后,我们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我拉着北路的衣服小声地提醒,“北路,你去看一下她把,我担心她出事,你去安慰一下吧。” 可是我从来就不是不知道北路的掘强,就像当初第一次见面他拉扯着尹涛泽的衣服一定要进去,就像当初离开的时候那样得不舍,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做任何事情,更没有人可以让他后悔做了任何举动,所以他呆呆地愣住没有移动半步,北路说他从来没有想过北初对自己的眷恋会有这么深,他一直以为北初的话语都只是玩笑,就像以前北初经常取笑希晨和昊然一样,不过是无稽之谈,随口说说而已,可是今天北初的反应无疑也是让他一下子难以接受,没有来得及反应,没有想好对策。 妈妈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叹了口气,见北路没有动,加上听到刚刚北初的一番话也是表情呆滞,她从来没有想过大大咧咧的女儿会爱上继父的儿子,她从来没有想过北初会喜欢上从来嘲笑的北路,从来没有想过北初会有这么情感细腻的一面,而且还是跟北路,一直把北路当成自己亲生儿子的妈妈居然声音有些颤抖,拍了拍北路的肩膀试图笑着说,“没事,就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吧,这孩子也该受点教训了。” 她转过身走向门口,抬起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虽然我们都知道她刻意转过身走了一段距离以后才扬起手,可是我们都看得出她掩饰的心慌,她内心的不安和失望。她的背影有些沧桑,尹涛泽挽住她的肩膀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对我嘱咐,“末末,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你姐姐那边我们会处理的。” 他们走了以后,整个世界彷佛一下子寂静下来,彷佛刚刚的硝烟战火都只是一场虚幻,都好像没有存在过,只有我们每个人心里的感受心里的煎熬在提醒我们一切的伤口撕裂,一切的真相摊开,一切的委屈不满全部暴露在阳光下,像是落日的余晖,在云彩中散开,我们都无法躲藏,无一幸免。 “北末,你老实告诉我,北初她……”北路在我身边坐在来,欲言又止地询问,可是话说了一半又停止。他的身体坐得笔直,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帮我削皮,可是手却一直在晃动中,差点就割到了手指,我吓得赶紧夺过他手中的水果刀问他有没有事,他摇摇头恍恍惚惚地说着没事,我看着他完好无损的手指也就放下心来,可是看着他呆若木鸡的神情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事。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一定会诚实告诉你的。”我握住北路颤抖的双手,凉凉的指尖像是从体内传达过来的冰冷,我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有些事情总是要说出来的,有些感情总是要说出来的,我那个时候坚定地认为北路是没有想到北初对他的认真才会这样的呆滞,我以为只要他明白了北初那么长时间以来的真心就一定会不忍心拒绝她,就一定会接受那个为了自己胡闹为了自己闯祸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女孩,可是我忘了这是爱情啊,这是专注的爱情啊。 于是那一天我给北路讲述了从北初在被窝里春光明媚地跟我宣布自己喜欢上北路的夜晚,直到后来为了北路不顾一切去找酒吧女人报仇的所有细节,还有北初的所有心事,她心里的难受,她对北路的依赖,以及她对和北路未来的幻想,说得连我都快要被感动了,可是北路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我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我才发现原来我是那么得忽略北路,原来我那样猜不透北路的心思,每次只要我一难过,每次我有心事,北路都可以了解得一清二楚,都可以在第一时间给我安慰,可是我却盯着北路的脸庞,看不见他的内心。 在我讲述完整个过程之后,我又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北路,你去找找北初好不好?我觉得她这次一定很难过,她一定接受不了的,我担心她会出事。” “那行,我先去看看她跟她说明,你好好休息,等我找到她就回来看你。”北路站起身拍了拍胸口,似乎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嘴里嘀咕着,“我一定可以的,她一定可以理解的。” 还未等我来得及询问他的意思,北路已经快步走到门口,然后停顿在门口回过头面色惨淡地问我,“北末,如果我还是辜负了北初,你会原谅我吗?” 他好像并不急着等我的回答,只是问完话就自己独自跑出去了,好像相比起期待我的回答,他更害怕听到我的回答。 可是我却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思索了许久,内心总是很慌乱,好像意识到会失去一些东西,好像心里已经感觉到有些幸福就此打住,有些时光再也回不去。 周围的安静让我也百般无聊起来,昨天晚上醒来后和苍南聊了许久,两个人看电影看得哈哈大笑居然转眼间就到了凌晨,伴随着黎明的到来清醒,所以现在躺下让我更加困顿,看着窗外已是接近黄昏,余晖照耀在大地上像是孤独的老电影,画面泛黄,记忆仓促。 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不觉中就沉沉睡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夜已经笼罩世界,旁边坐着苍南正在专注地看书,可是依旧没有北初的踪影,我心里猛然一惊,北路明明说他会和北初回来看我的,难道是他们忘了吗?我着急地坐起身向苍南借来电话,北路过了很久才接电话,声音有些疲惫,“北末,怎么了,你放心,北初她没有事,我先挂了啊。” 还未等我说话,北路就噼里啪啦说了一段,可是他的话语非但没有让我心里安定下来,更是让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为什么他那么着急的告诉我北初没有事,如果没有事为什么不直接带过来看我? 第二十三章 用时间称自己的重量 第二十三章用时间称自己的重量然后数落自己的轻浮与狂妄 我向来桀骜不驯却为你车仰马翻 我心里一惊,大声询问北路,“北初是不是出事了,北初是不是有什么事,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 最后在我的逼问下北路终于说出了实话,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找到北初,他找遍了所有北初可能去的地方,可是没有人见过北初,也没有人见过北初,后来北路走到以前北初经常去的那个酒吧里,吧台的服务员说北初喝得烂醉如泥,被一个中年男子搀扶着离开了,服务员说那个男人看上去和北初认识,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他们也就没有在意。可是北路询问了酒吧外面整条街上的人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那个男人是开着车来的,一出酒吧没多久就开车离开了。 他说完后我的脑海里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北初哭泣的面容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不敢想象失去北初是怎样的难受,我不敢想象北初究竟在遭遇着什么,我不敢想象此时的北初到底身在何处到底在怎样的煎熬。我的耳边只有一个声音,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我一定要把她带回我的身边,我绝对不能看到她出事。 我把手机递给苍南,然后慌忙掀开被子一瘸一拐地跑出病房,可是才刚刚到走廊就狠狠地摔了一跤,眼泪也很不争气地冒出来,我是真的慌乱了,真的害怕了,拼命捶打着自己的双腿,痛恨它如此不争气。苍南急忙跑过来扶起我,劝我回去好好休息,可是我怎么可能休息,更何况是好好的休息。 “苍南,你陪我去找北初好不好?你带我去找北初啊我要把她找回来啊!”我用尽浑身力气揪住苍南的衣领,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苍南看着我狼狈的模样只好心疼地点头,他搀扶着我走了一个又一个地方,我把北初所有去过的熟悉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我们一遍一遍地打电话给北路询问他那边的情况,一遍一遍地打电话给尹涛泽询问警察局的情况,我们一遍一遍地打电话给守在家里的妈妈北初有没有回家,可是听到的总是那四个字,没有消息。 深夜的到来让整个世界逐渐寂静下来,好像所有的人都已经回到温暖的家中团圆,好像所有的人都缩在自己的避风港里躲避着世间的风风雨雨,好像所有的人都已经安然睡去在梦中扬起嘴角,然而我们却心里一点点沉沦,希望的光芒一点点消逝,为什么只有北初还在外面游荡?北初你在哪里落泪,你在哪里忍受孤独,这城市风那么大,这深夜那么黑暗,可是你怎么还舍不得回家,可是你怎么还不愿归来? 我和苍南坐在街头的台阶上,看着这像是经过一场硝烟的街道,这不再热闹不再嘈杂的街道,北初是那么讨厌孤单的人,她怎么会习惯在这么寂寥的地方停顿呢?北初是那么冰雪聪明的女孩,是什么让她不能够逃脱?她现在又在遭遇什么,那个男人将她带到了何处,又将把她丢弃在何处?这些我都不敢想象,因为每一次想起心都是抽搐的。 妈妈早已经是哭成了泪人,一边流泪一边碎碎念,“我的孩子啊你快回来吧,你到底在哪里啊?”然后走到门外坐在门口张望,“都是妈妈的错,都是我的错啊你回来吧,只要你回来怎么惩罚我都行啊。” 我拥抱住失魂落魄的妈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更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同样慌张的内心,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过去一分钟都无疑让我们的心失望一点,我们甚至不敢抬头看墙上的时钟,生怕它提醒我事态多么严重。 在以泪洗面重工,在心慌着急中,在苦苦等待中,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三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我回到了学校,可是北初还没有回来,她怎么还不回来,每次想到她,想到她被别人带走,我的心就好像被狠狠揪了一把。 所有人都安慰妈妈,说是现在还没有传来北初不好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一切就都还有希望,于是她每天守在门口,每天把家门口的街道走一遍,北路也每天去警察局问一遍,可是北初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一点消息,没有一点踪影。 学校说要撤掉北初的桌椅,让我去替她收拾课桌里的东西,我站在她的座位上却不愿意下手,这里的每一本书都是北初的痕迹,每一样物品都还有她的气息,她在课本上画的涂鸦,她在草稿纸上写下的名字,都是那样清晰张扬,我看着苍南一点一点将它们从课桌里抽离,我看着苍南将它们整齐地叠在一起放进箱子里尘封,然后泪水点点滴落,试图阻止苍南的动作,却又不知道该将它们如何是好。 难道你真的就这样退出我的生命了吗?从我生命到来的那一刻你就陪伴在我左右,如今却又怎么舍得退出我的人生? 尽管所有人都不再提及北初的事情,甚至是她的名字,试图尘封关于她的记忆,可是我总觉得北初一定还在我们身边,她一定会再回来的,她那样聪明那样勇敢,她一定会冲破苦难的。 圣诞节的夜晚,我们一行人坐上北路的车去迎接我们最爱的人,去迎接我们小时候的英雄,去迎接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活得坦坦荡荡的姑娘,去迎接我们曾经久远的记忆和回不去的好时光,去迎接我们远走的青春年少为我们的年少轻狂埋单。 北路当时在工作上越来越出色,已经是车行的经理,他的眼睛中也不再是当初对这城市初来乍到迷茫的模样,他凭借自己的努力终于还是获得了成功,他的身上再也不是那样的胆小懦弱,他的身上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眼光温柔,身姿挺拔,可是他却从来都是与陌生女孩保持一定的距离,不会让人生厌,却也深知心中有主。 前不久还有北路车行里的同事来学校找我,询问我北路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说是温柔型的还是热辣型的,又或者是小鸟依人的,总之自己是个弹力十足的选手,愿意为北路做出一切改变。我看着那个青春洋溢一腔奋勇的姑娘,莫名地想起了北初,多么相似的雀跃,多么相似的眼神,只是那个时候我还在为北初叹息,就像如今我为那个女孩叹息,北路的身上有独特的气息,是所有人都不可比拟的,是所有人都模仿不来的,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似乎是那样的与生俱来。 苍南曾经还很自卑地对我诉苦,“你看北路真的就是很优秀很受女孩子欢迎啊,他对你又那么好,所以怪不得我会吃醋吧?” 虽然苍南的话语无疑换来的是我的一顿暴打,痛骂他居然敢胡思乱想,而同时也让我不得不好好重新审视这个与我一起成长一起长高一起经历风风雨雨的少年,如今已然是另一副模样,在岁月的冲击中,北路褪去了他的自卑懦弱,绽放出一个踏实冷静的男人魅力。 原来在我不知不觉中北路在别人眼中已经完全不一样,然而在我的心里,他好像一直就是那样默默守护我,为我细心考虑每一件事情,分享我的喜怒哀乐。又或者是从见到北路的第一眼我就相信这个小男孩眼中的清澈,被他干净从容的面容吸引打动。 亲爱的北初,你如果回来看见这样的北路也一定会很开心吧,也一定会好好祝福他吧,你会不会不计前嫌地挽住北路笑着调侃,“哎哟,不错啊没想到你这文文弱弱的人还有这么强大的时候啊。” 然后你会不会洒脱的甩甩头发,帅气地从旁边拉出一个眉眼分明的人对我们介绍那是你的山和水,那是你的玫瑰与养分,那是你流浪路上的伴侣是你不愿再放开的牵绊。 这么多年的浪迹,你在哪里生活,又遇到了几个人,发生了怎样的故事,他们是否如我们一样记挂你照顾你,是否你也在路途中邂逅了怦然心动的那个人? 离开曲颜家中的时候,她的惊讶那么明显,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色凝重慌张的北路,她是那样情感细腻的女人,她一定可以猜到事情的大概吧,她一定清楚我们口中的那个人一定是很重要,一定对于北路来说是不一般的女孩吧,北路眼神中的惊慌失措泪眼朦胧那么显而易见,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我想起前不久去看北路时,刚好只有曲祺在家,这个有点小叛逆有点小可爱的男孩即使是面临高考也依旧是整天无所事事,缠着要和我玩电游,在我心里他就是一个小孩,可是他从来不让我叫他小孩,总说自己也不必我小多少,自己也是个大人。 等到我们都累得精疲力尽的时候,才好好坐下来休息,曲祺半开玩笑地问我,“哎,尹北末,问你个事呗,你哥哥他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啊?我总觉得他怪怪的,我姐这么漂亮懂事的女人他居然不为所动,还常常一个人发呆。” 我被他的问题愣住了,一时间竟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还好他也并不急着我回答,一个人自顾自地念叨,“真是搞不懂他们的事,我姐吧明明谁都知道他对北路有意思可就是不说出来也不让我说,你哥哥吧明明心里有事也不会跟我们说,对我姐又挺好的,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帮他们一把。” 看着曲祺呆头愣脑的模样我在旁边止不住偷笑,只是这个时候好好看着这个少年,突然发现其实曲祺长相真的很不错,高挺的鼻梁,热情洋溢又带点桀骜不驯的神采,如果我是个高中生,如果我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姑娘,如果我在这座城市单纯地成长,说不定会暗恋上这个个性张扬的男孩,被他认真的闪光的个性吸引,对他邪魅的俊秀的面容沦陷。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啊,难道是被我迷倒了吗哈哈,”曲祺忽然停下嘀咕,转过脸对我坏笑着说,然后站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可乐递给我,坏笑着的脸庞一点点靠近我的脸,在距离只有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停住笑着说,“我不介意挖墙角啊,只要是我喜欢的。”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敲着我的脑袋接着说,“不过我们学生会里那个主席实在太优秀,完全没有把握啊。” 听了他的话,我瞬间呼了一口长长的气,原来说得不是我啊,怪我太自作多情了吗?怎么会以为是说自己,他根本就是我的弟弟啊,我拍了拍自己不自然的脸,平复自己的心情。 如果北初是那样掘强的姑娘依然对北路念念不忘,那么曲颜姐又该如何收场?感情的世界里总是那样复杂,可是我现在顾不得那么多,只希望早一点快一点见到北初。 坐在车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我坐在北路的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个平常平静如水的男人,此刻的他脸上挂着豆粒大的汗珠,手中握住的方向盘也被他手心里的汗水印出了手掌印,他的眉头紧皱,咬紧嘴唇,这么多年他的心里一直藏着愧疚,一直藏着深深的自责中生活,他的心底有一个黑洞,那里有一个名字是我们都一触即痛的,如今她终于回来了,北路的罪孽感也终于减轻一点了,我轻轻地安慰他,“北初一定会好好的,她一定活得很好。” 苍南在后面看着窗外,希晨的思绪好像飘到了几年以前,好像回到了童年的记忆中,然后悄悄抹了一把眼泪,我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了当初我们一群人在北初的带领下闯荡世界叱咤风云的懵懂岁月,想到了北初和昊然为我们出气时的义愤填膺情感真挚,想到了北初的乍然离场所有人的嚎啕大哭甚至来不及道别甚至不知道是死是活。 北路朝我转过头小小,可是他的笑容那样牵强,那样不自然,那样别扭生疏,任何人都可以一眼看出他的演技拙劣,一如当初的笨拙慢动作,所以才会整天被北初追着打吧,所以才会整天被北初欺负吧,那样的欺负最终也转化为浓浓的爱,流淌在北初的心间,灼伤了整段不解风情的岁月。 站在警察局门口,我紧紧握住苍南的手,不敢往前踏入一步,莫名的胆怯,似乎已经察觉到里面的情况并不如我所设想的那般美好,我害怕得瑟瑟发抖。 “没事的,我们进去吧,你不是一直渴望这一天吗?”苍南替我把吹乱的刘海拨正,温柔地鼓励我。 我们说明了来意之后,警察从里面带出一个女人,身形微胖,身高大概有一米七左右,北初一直就比我高,她穿着深红色的大衣上还有些许泥土的印记,脚上穿着的靴子也是皮快要掉光了,一层一层的黑色碎皮单薄地悬挂在鞋面上垂垂欲危,她的头发凌乱地耷拉在肩头,看上去参差不齐,倒像是自己剪得那样粗糙,而且还有刚刚扎过的那种蓬松感,上面不知道沾了一些什么不似灰尘的污渍。她的眼神空洞,没有多少神采,走出来的时候也只是低着头,垂着双眼,不敢直视我们,两只手拼命地捏住衣角,看上去很是扭捏与不自然,又很是紧张。我怎么也不敢想象这是北初,我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紧张扭捏的女人跟当初的北初联想到一起。我们所有人都很惊讶,面面相觑地看了看对方。 “你看看你要找的是不是他们?”警察对那个女人带有威压地说,那个女人浑身打了个激灵,这才缓慢抬起头看着我们,她的眼中微微开始有点泪光,慢慢凝聚,可是我们却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敢上前拥抱。 因为眼前的这副面孔看似熟悉却再也不是以前的青春靓丽,虽然她的五官跟北初有几分神似,她的眉眼一如北初的那般浓重强烈,可是她的神情却是那样的胆小害怕,一点也不像那个掘强敢爱敢当的北初,一点也看不到当年那个叱咤风云,走路有板有眼,做事风风火火的阳光女孩。 她的脸比北初的要大很多,而且看上去面色枯黄,上面还有些许雀斑,额头上的刘海也是像八十年代的姑娘那样参差不齐,她的嘴唇发紫,整个人看上去也是憔悴不已,只是微微颤抖的双下巴在与她的体型相衬。她的面色凝重,微微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可是顿了顿还是没有说出口,我看着站在对面的这个女人,看着这饱经风霜的眼睛,看着这饱含辛酸的行囊,一点一点在确定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当年那个每天都活得很自然每天都活得很真实就算撞到头破血流也不愿回头的北初。 第二十四章 再见时不管不顾给我个拥抱吧 第二十四章愿你听见我的名字时眉眼带笑愿你再见到我时不管不顾给我个拥抱 “你是……北初吗?”北路轻微的询问声传来,他的眼神中跟我一样写满了不确定与痛心,我们多么希望这个人是我们心心念念苦苦等待的亲人,让她可以从此不再饱经风霜不再风餐露宿不再经历一切的苦难和折磨。 可是我们又多么害怕这个一身风霜,面无血色的女人就是当年那个热情洋溢张扬个性的女孩,那要让我们如何接受,如何想象这么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如何原谅自己居然让她受了那么多苦,才能变成这副面目全非的模样。 尤其是北路,他的面色苍白,双手握拳,手指间的关节格外突出,青红色的血丝很是扎眼,我轻轻握了握他的手,那是一种麻木的冰凉。 “我是北初,我叫尹北初,你们都还好吗?北末,北路,这些年家里一切都好吗?”她听见北路的询问,两行清泪瞬间落下,想要伸出手摸摸我们的脸庞却又在看了我们一眼后深深地垂下双手,那样的无力感,那样的厚重包袱。 我的眼泪也在听到她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滴落,可是脚步却不听使唤,深深的悲痛感和心疼在胸口蔓延,我感觉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在刺痛,都在紧紧地压迫,重得让我喘不过气。 “我看着你们真高兴,看得出来你们都挺好的,北路真是越长越帅了,北末也长成大美女了,我都快要认不出来了,真好,只是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你们一定难以接受吧。”她再一次低下头,嘴里念叨着像是三十岁的人才说的话语。 那样强烈的自卑感,一点也不像是我心中的北初应该说出的话语,在我的心中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会自卑,只有我的姐姐不会因为她的心中有一个太阳照亮自己,可是现在,我再也找不到那个太阳,只有磅礴大雨打在她的心上。 在那一刻,我恍然大悟,原来心里的太阳是会被现实的雨水吓跑的,而要怎么找回来,我们似乎谁也不知道。 “北初,你不要这个样子,你是那样的漂亮那样的自信你一直是我心中最佩服的人啊,你不要自卑好吗你不要自暴自弃好吗?”我扑过去紧紧拥抱住这个孤独的灵魂,然后北路他们也一起走过来,大家紧紧拥抱在一起,心里却是说不出道不尽的沧桑。 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替北初抹去这些年经受的痛苦,还她一个谁也夺不走的快乐个性,还她一个美好安稳的人生,我们都不敢过问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遇到了谁,又在哪个角落艰难的生活,又是经过几番摸爬打滚才回到这里才找到警察局,因为我们害怕她的眼泪会汹涌,更害怕自己的心痛难耐。 多么希望明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坐在初中的课桌上睡着了,然后下课铃声响起,我也被惊醒,在哄笑中慌忙擦去嘴角的口水,然后北初冲过来把书包往我身上一丢朝我招手,“喂,尹北末你是猪吗那么慢,快点快点不然赶不上看表演了真是的。”看着我睡眼惺忪的模样,她只好无奈地走过来拖起我就往外走,在路上还不忘一直挑我的毛病。 那样我一定会紧紧地抱住北初不放开,然后矫情地说,“北初,我刚刚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还好只是一场梦真是吓死我了。” 也许她会受不了我的矫情狠狠把我踢飞,也许她会心情大好地拍着我的背安慰我一番,也许她会不管不顾的骂我,尹北末你是不是神经病啊,梦就是梦,现实就是现实,你还是三岁小孩吗?真搞不懂我这么聪明漂亮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笨到无药可治的妹妹啊。 那样该有多好,那样一切都还有机会,那样一切都还可以重新来过,我们也还只是当初青涩的样子。 五年前,北初失踪后,我们家就从此再也没有欢声笑语过,尤其是最初的那段时间,好像无论是走到哪里都笼罩着一种无言的悲伤,一种莫名的悲痛,无法言说,无法倾泄,每次走到家门口我都要向后面看两眼,看看是不是还会依旧冒出一个脑袋冲到我的后面给我一拳,然后凶巴巴地说,“尹北末,你长胆子了是不是,居然敢不等我就回家!” 是啊,我是长了胆子才会把你丢掉,才会居然连你都敢找不到。 那段日子生活中就像是失掉了快乐的那根神经,走过和北初一起走过的路,看着曾经和北初一起睡过的小床,曾经她在那里和我躲在被窝里诉说心事的场景历历在目,想起北初的所有笑容所有表情说过的每一句骂我的嫌弃我的爱我的话语吗,都是那样彷佛还在耳畔,可是人却已经消失得不见踪影。 就像是一种自动屏蔽一般,我们所有人都闭口不提及北初的名字,害怕让话题陷入尴尬,害怕让周围安静,苍南小心翼翼地陪伴我,也是不敢多说话,生怕一不小心的一句话甚至是一个词语一个字都会惹发我的伤心,都会触及我的敏感神经,他只得静静地陪伴我,努力用尽各种方法逗我开心。 而我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回家,害怕看见妈妈哭红的双眼,害怕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空气,害怕看见北初用过的一切物品,害怕走近北初的书桌看见北初的日记本,害怕一个人躺在床上周围一片漆黑悄无声息的孤独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习惯了晚上睡觉之前听歌,开始习惯在悠扬的歌声陪伴下入眠。 可是我最担心的还是北路的自责,担心他也会因此出事,自从北初失踪后,北路就一直在疯狂的寻找,他频频出现在北初失踪的酒吧门口,频频出现在警察局里询问情况,哪怕是一丁点消息他也自己马上跑过去翻个遍,他总是那样黑眼圈深重,他总是那样笑容牵强,他总是很晚才回家,然后累得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虽然不说出来让我们担心,可是我们都知道,在他的心里一定是很难原谅自己的,他一定不能接受自己将北初赶跑了这个事实,他说自己有时候觉得生活的意义就是为了能够找回北初,能够让妈妈开心,能够还这个家欢声笑语。 还记得有一天我晚上回家,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看见北路站在屋顶边缘一动不动,他单薄的身躯在风中垂垂欲危,看上去像是一幅漫画,路灯下看上去那样苍凉,那样无欲无求。他面无表情的看向远方,脸上是我看不懂的沉重。我的心里陡然一惊,难道北路想要做傻事吗?难道北路决定放弃了吗? 一股热血冲进脑门,我赶紧慌不择路地冲上屋顶,连书包也来不及放下,然后赶紧冲上去拉回北路,大声地朝他喊,“北路你不要这个样子,所有的事情我们都可以想办法啊,你怎么可以想不开?你怎么可以想要丢下我们?” “啊,北末,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是觉得上面空气很好,于是上来吹吹风而已啊。”北路转过身满脸疑惑地看着我,有些啼笑是非地盯着我,听到他的话我总算是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屋顶的水泥板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北路随即也在我的旁边坐下,目光幽然,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不是没有想过要逃避,可是如果连我也不在了,妈妈要怎么办,你要怎么办?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沉重的未来实在是不舍得啊。” 那是北初失踪近一个月以来,北路第一次跟我坦白心事,坦白心里的所有难受所有煎熬,那个夜晚,从来都是那样风轻云淡的北路哭得像是个犯错挨打的孩子,像是个被家长关在门外的小孩嚎啕大哭。这一个月走来,他承受了太多压力,忍受了太多悲伤却无处发泄,也不敢发泄出来,直到此时此刻终于还是忍不住找到一个突破口,将心中的难受煎熬一股脑全部还给世界,将满腹心事全部吐露。 我轻轻拍着哭到抽搐的北路的后背,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的骨骼那么明显,他的背脊那样坚硬,可是却抖动得厉害。北初,你是那样的喜欢北路,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欺负他半分,难道你就忍心看到这个样子的北路吗?如果你看到了难道还不足以泄愤吗?我多么希望你在场,那样你一定无法狠下心再冲这个浑身是伤的少年发火了吧,那样你一定会明白你是北路第一个打的人,却也是第一个让北路自责到泣不成声的人啊。 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北路摊开内心的伤口,突然间发现自己亏欠北路的不只是一点点,从来忘记过问他内心的苦楚,从来不知道该如何过问他好与不好,从来都是一有点小麻烦就去找北路,而如今他哭得那样声嘶力竭,我却除了拍着他的背安慰他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时间是冲淡悲伤的一剂良药,它可以让人暂时忘记那些痛到窒息的伤痛,可是时间却也是一剂毒药,它让所有的上口语都化成脓,时常隐隐作痛,却也不再可能整天挂在口头。 我们都很默契的不去想所有的不开心,可是谁都清楚心里有个角落是留给那些伤疤的。 那段日子,我几乎很少笑,可是几乎每次难得的笑容都是跟苍南在一起的时候,他想尽各种办法逗我,什么做鬼脸,和昊然一起表演舞蹈,还有给我弹奏搞笑的歌曲,甚至是给我表演夸张的跆拳道动作,能想到的招数他全部都用过了,每次只要我一笑他就会高兴的像个吃了蜜糖的孩子一样欢呼雀跃,然后兴高采烈地对我说,“北末,你都不知道你的笑容有多难得,有多重要,我多么害怕会失去你的笑容,所以你一定要保持着这样的笑容生活好吗?” 他的眼神中总是有种伤感,可是每次当我疑惑不解地看着他时,他总是快速地躲闪着我的眼睛,然后摇摇头转移话题。 我很庆幸自己还有苍南的陪伴,他好像真的就是踩着七彩祥云来到我身边的英雄,不断的带给我惊喜,不断地给予我温暖。 苍南认真地嘱咐我,北末你知道吗?你的生命中有那么多重要的人,有那么多跟你经历过生死的人,就像是你哥哥,就像是你失踪的姐姐,就像你去世的外婆,我知道你的心里他们甚至比你自己还要重要,所以你为了他们不顾生死,可是北末,我的生命中重要的人不多,可你却是除去我爸妈最重要的那一个人,所以你一定要在折磨自己的时候为我想想好吗? 那是我第一次听苍南这样真实的说出自己的心声,他说,“我的生活一直就是那样简单,一直就没有几个人对我是真正愿意付出生命的,可是我知道北末你就是那样为了别人不顾自己的人,所以你知道我有多么珍惜你多么心疼你吗?” 那一天,苍南给我讲述他的家庭,他单薄孤单的童年,他从小生活在孤独空荡的别墅里,没有伙伴没有知心朋友,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做作业一个人弹钢琴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关灯睡觉。他说这样也好,因为可以省去争吵,可以省去烦躁,因为他的父母只要一回来就是满屋子充斥着大骂和摔东西的声音,然后就是妈妈托着行李箱跑出门时狠狠关上大门的摔门声,紧接着不过多久肯定就是爸爸开车出去的启动声。苍南说其实对于这次父母离婚,他一点都不意外,也一点都不伤心,相反的长大以后的他认为这样子的结局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很好奇为什么他的父母会突然这么关心他了,为了不影响他居然把他送来了相隔甚远的南方,苍南有些忧伤的说其实在他来到这里之前曾经一度患有自闭症,也就是这次病症的确诊让争吵多年依旧不愿放手的父母终于决定要为孩子着想,也要给自己一个自由的天地,不再是为了不让对方好过而死缠烂打,苍南说他被确诊为自闭症的那段日子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因为那天为了顾及他的感受让他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使他的病尽快好起来,他们想尽办法演戏,给他做好吃的饭菜,带他去外国旅游,苍南说其实十几岁的他已经明白这只是一场戏,可是他还是很高兴,因为终于可以不再是一个人,至少在外人看来自己是那么幸福。 的确,如果没有听苍南讲述那么多心酸的故事,我也会认为他很是幸福,居住在豪宅里面,又是天然的混血儿,殷实的家室,天生的形象,多才多艺的优秀人才,不例外是人人艳羡的生活,是大家眼中的幸运宠儿。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深深的认为苍南是个没有忧伤是个单纯的孩子一样快乐的成长,于是单纯善良的看待这个世界。 其实上帝是公平的吧,好像每个孤单的少年都会温柔地看待这个世界。 我一直很奇怪苍南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地跟我嘱咐一些沉重的话语,一点都不像是他的风格,即使是担心我不能从北初的阴影里走出来也不必时常提及,可是苍南的欲言又止让我觉得很是费解,直到元旦晚会的来临。 元旦晚会的时候苍南把我拉到舞台底下,然后面色沉重地跟我说一定要在这里看他表演,一定不能走开。我以为是他紧张,还笑着鼓励他千万不要紧张,放轻松就好反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比赛。 苍南坐在舞台上认真地弹着吉他,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彷佛他就是世界的主宰,那样强大的气场,表演完以后苍南对台底下深深地鞠躬,然后抬起头看着底下的观众扫视了一圈后目光凝聚到我的身上,他缓缓地说,“这是我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场演出了,也是我在南方的最后一场演出,原谅我没有提前跟你告别,那是因为我真的舍不得啊,所以原谅我的仓促,也谢谢所有陪伴我的朋友。” 一滴冰凉的泪水划过脸颊,我回想起苍南这些日子的反常举动,一切的话语一切的动作都瞬间得到了解释,希晨在旁边用胳膊肘碰我,“苍南要去哪里啊北末,怎么没听你说过啊,你这次秘密可是藏得够严实的啊。” “希晨,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他要离开的消息你会相信吗?”我转身扑进希晨的怀中嚎啕大哭,我实在没办法接受苍南也要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好像只能陪我一阵子,为什么所有人都口口声声说着爱我,却又着急离开? 第二十五章 岁月坠落深海之渊 第二十五章岁月坠落深海之渊时光携等待落荒而逃 苍南说他的爸妈已经离婚了,而他也必须接受父亲的指令回去读书,我泪眼婆娑地问他,“那你还会回来吗?你是不是就一去不回来了?我们是不是就不能再见面了啊?” “北末你不要这样,我就是害怕看到你会哭才一直拖到现在才鼓起勇气告诉你的啊,你也很舍不得你,舍不得大家啊,可是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啊,”苍南惊慌失措地抹去我的眼泪拼命地解释,“对不起北末,我知道是我不好,明明知道你那么难过却还是迫不得已要离开你。” “傻瓜,我们怎么可能不会见面了呢,你可得陪我一辈子的,”苍南揉着我的头发笑着安慰我,“两年以后我们就可以见面了啊,我们可以考同一所大学啊,到那个时候就没有什么事可以阻止我们了啊,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读书知道吗?” 我们约好在未来的大学门口重逢,所以我们都必须要好好努力,因为从此你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苍南离开的那天早晨,原本说好不去送他的我们一群人还是忍不住一大清早逃课来到了火车站,苍南红着眼眶像以前那样刮着我的鼻翼责怪,“不是说好了不来送的吗?不是答应我要好好读书了吗?居然又逃课了。” “可是你知道的,现在就算把我捆在教室里我也听不进去啊,所以从明天开始算起吧,从明天我一定好好学习,我一想到你我就动力十足了就像是战斗机了。”我对他调皮地说,可是心中难免心酸,眨眼的瞬间还是不小心滴出了眼泪。 那是我十几年来送走的第一个坐火车的人,我知道从那天开始他就是我将要坐上火车追寻的那个人。 北末,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你难过的时候一定要想想我,如果你不开心了,那我会更难过的。 苍南,在回去的日子里希望你不再继续孤单,希望你路上有伙伴,心中有真爱,活得从从容容浩浩荡荡。 苍南就这样离开了我的世界里,而我在人来人往中也终将告诉自己学会长大,学会用微笑应对生活。 我紧紧抓住北初的双手,生怕她再出一点什么差错,走出警察局的瞬间我忍不住落泪,警察刚刚的话语彷佛还在耳畔,他说北初是自己找到警局的,当时北初饿得不成样子,手中握着一张破旧的火车票,他说直觉告诉她北初一定是自己匆匆逃出来的,而且火车票的地址是距离甚远的安徽,可是北初一直不愿意讲述整件事件的经过,以及她到底从哪里来,又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她始终不愿意说明,只是嘴里一直念叨着我要找尹北路,我要找尹北末,他们一定在这里,你帮我找他们吧好不好。 对于北初的闭口不提,警察最后没有办法,只得调查北路的名字,没想到还真的在电话中查到了北路的手机号码注册信息,于是赶紧给北路打电话。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从传销组织中逃出来的,你们最好好好的安抚一下她的情绪,如果有什么信息尽快联系我们。警察送我们出去的时候对北路深深的嘱咐,他的声音尽量压低,可是我站在北路的前面还是听见了,听到“传销”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心里陡然一惊,北初到底从哪里来,难道她真的如警察所预料的那般从虎口里逃生出来吗?我捂住嘴巴拼命抑制自己的震惊。 我跟北路深深的对视了一眼,他眼中的震惊也跟我一样分明,可是我们看着伤痕累累的北初,看着一语不发的北初,看着那个低头颓废的北初,谁都不敢多说话,唯恐多说一句话都是勾起她伤心往事的引火索。 坐上车以后我们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好几次张了张嘴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苍南在一旁想要打破僵局,故作轻松得说,“回来就好,你看你们一个个都什么样子啊,这是应该高兴的时候啊。” “对啊,我们应该高兴才是啊,我们亲爱的北初终于回归了,我们不是应该庆祝吗哈哈。”我随声附和着苍南的话,试图打破这冰凉的紧张的空气,拍拍胸口对大家笑着说,希晨似乎也终于回过神来微笑着说,“北初姐,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可想你了,每天都盼着你回来呢,没有你我们都没有动力了。” “是吗?我回来你们高兴吗?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带领你们走南闯北的大姐大了,我甚至都比不上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北初看着车窗外的满街霓虹,面无表情幽幽地说,她的眼眸深邃,有我看不懂的阴暗在蔓延,以前的北初从来不说这种话,在她的世界里自己就是主宰,自己就是最大的那个人,自己就是可以撑起一片天的大姐大,可是如今嘴里念叨着的北初是那样的自卑,那样的看不起自己,她的话语甚至让所有人下一句都无法说出口,让所有人都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可是不安慰好像又不好。 “北初,你不要这么说,你还年轻啊,你才二十多岁,未来还有很长,”北路回过头对北初满怀愧疚地接着说,“你放心,以后你想做的事情都可以达到的,你一定可以变回那个漂亮的北初,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对啊,我才二十多岁啊,怎么我自己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了呢,像是走了一生的路了呢,”北初回过头对北路苍茫地笑笑,那样的笑容充满了无奈,是我们所有人都做不到的感同身受,所有的理解包容终究还是做不到感同身受,毕竟那些苦难不是发生在我们身上,毕竟身上的伤痕不是烙印在我们的肌肤上,毕竟内心的苦楚不是遗留在我们脑海,又有谁可以说自己感同身受呢?又有谁可以跟她说你的感受你的痛苦我都懂得呢?那一定不是真话,那一定只是为了安慰这个满身伤痕的女人。 “你也知道我当初漂亮吗?可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偏偏我变成这副模样才来说要帮助我?”北初轻蔑地看了一眼北路,好像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一如既往悲伤的神色,她的字字句句深入人心,我们所有人都一个激灵,那样冰冷的腔调,似乎是冷到了骨髓里,那样深刻,车身猛地一震,我们所有人都往前倾倒,原来是我们的车身差点撞到前面的大货车,仅仅相差几厘米的距离,所有北路的一个急刹车,让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的追尾事件,又或者是北初刚刚冰凉的话语,北路的面容惊恐,冷汗淋漓。他慌忙擦拭额头的汗水,重重的深呼吸。 “也许这就是命吧,不认命也不行。”北初好像并没有被刚刚的颠簸带走悲伤得惆怅的思绪,依旧自己在碎碎念,她的话语偶尔听得清,偶尔含糊不清,只是语调迷茫,像个迷路的孩子在人海中伸出双手却又害怕的赶紧缩回。 而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想要紧紧抓住北初的双手从此免她一世孤独还她一世阳光灿烂,可是却又害怕被她狠狠打回于是伸出的手掌颤抖内心害怕。 也许这些年在群体中迷路的是你,可是在人海茫茫中迷茫的却是我们。 我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分了,原本我是想要守在北初的身边,可是苍南说你也已经够累了,一时间你也很难接受这些事情,而且身边还有希晨,所以还是建议我们回去静一静,北路也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对啊,北末你就先回去吧,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北初有我照顾着你还不放心吗?” 旁边的北初死死地盯着我们,笑着说,“北末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很好,你看北路还是这么替你着想,真是幸福啊你怎么能不领情呢?” 北初的话语总是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可是就是说不清她的话语里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猜不透她的内心想法,从在车里说的话到现在说的话都令我心痛,难过自己走不进北初的心里,也懊恼自己安慰不了北初扭曲的心灵。 希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轻声地凑近我耳边说,“北末,我看我们今天还是先回去吧,也让北初姐好好休息。” 一旁的曲颜姐很适时地出来,她的眼眸如一波秋水波光粼粼,略微红肿,但是不仔细看又辨别不出来,她看了北路一眼,好像没有刻意又好像是别有用意,她挽住我的手温柔地说,“北末你看你都累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肯回去好好休息啊,这里有我照顾放心吧。” 于是苍南送我们回去,走在寂廖无几人的大街上,一阵冷风刮来,我赶紧下意识地拉高了衣领,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都全部深深缩进去,苍南脱下自己的外套给我裹住,宠爱地责怪,“你看你,都叫了你多穿点衣服出来吧你还说没事,现在冻着了吧?” “苍南,我不想瞒你,我真的好难过,我真的接受不了这样的北初,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我紧紧抱住苍南,在他坚实的臂膀里嚎啕大哭,为了不让北初难受,从警察局回来的一路上我都拼命忍住想要奔涌的泪水,拼命让自己看上去开心一点,可是现在听到苍南温柔的腔调,现在看不到北初幽怨的目光,我这才敢放下心痛哭流涕。 “没事的,没事的啊,她只是刚刚回来才会这样子,过段时间就会好的,所以我们更要振作起来鼓励她啊对不对?”苍南带有节奏感的轻轻拍着我的背,轻声安慰我,“我知道你一时间很难接受,回去以后好好睡一觉,什么事情都留给明天去想,留给我帮你想知道吗?” 希晨在一旁也难以抑制地跟着我哭起来,她哽咽着说,“北末,你不要哭了,我也很难受看到截然不同的北初姐,可是至少她还活着啊,她还活着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今天是北初回来的日子,我怎么可以哭呢,我应该要高高兴兴的才是。我抹掉满脸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放心吧我没事的,北初一定可以回到以前的样子的,她一定可以重整旗鼓的,我不会放弃的。” 然后我一手拉着希晨一手拉着苍南真挚地对他们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一直的陪伴。” 路灯下我们三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可是往前走几步又变了模样,不知道北初在那些日子里是否路灯下也有作伴的影子,是否她也不会孤独,是否她也不是只有面目全非的黑色影子与她作伴。 其实她说的没错,我是那样的幸运,所以她所有的话语都是可以被理解的,但是我更希望有一天她可以发现自己依旧可爱,感叹自己的幸运。 当我还很小的时候,小镇子上才刚刚安上路灯,我和北初就兴高采烈的走到门前的路灯下走来走去,看着自己的影子变来变去,然后北初指着我的影子说,“北末,你看你的影子多矮,多小,所以你还不赶紧多吃点饭长高点,不然就会像你的影子一样变成一个小矮人哟哈哈。” 你看我的影子多高啊,足足有你的两个那么高,我是世界上最高的人,是影子最漂亮的人。 那个时候的北初即使一个人也可以欢呼雀跃,即使没有人附和她的观点她也会坚信自己就是正确的,即使全世界都谩骂她也会毫不留情的反驳,就像小时候的她总是认为自己就是世界上长得最高的人,自己的影子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尽管看着黑色的影子也可以翩翩起舞不断赞美自己的女孩,她一直留在童年的足迹中,一直留在成长的画面中。 当年的北初在没有阳光普照的时候也会自己给自己造出一个明闪闪的太阳,可是如今的北初尽管炙热的阳光打在身上也依旧面无血色无精打采。 那天晚上昊然像是心灵感应般给我打来电话,听说北初回来了他很是激动,然后像是卸下一块大石头一样轻松地说,“总算是回来了,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 北初你看,我们多么思念你,我们每天翘首盼望,你的离开我们也一直活在等待中。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一定要开心起来。 昊然跟我讲述他在那边的事情,他说,“北末,咱们俩都是多少年的老友了,我也不想瞒着你,其实我在这边一点也不顺心,过得老闹心了,前几天跟我的老板大吵了一架,现在又回到了找工作的日子了,唉。” “你要是过得不好,就过来和我们一起吧,虽然我们没有钱,可是这里有你的亲人啊。”我听着昊然沧桑难过的话语,他的字字句句里充满了对现实的失望,当初凭借一腔奋勇,结果撞得头破血流,他还在跟我埋怨着生活中的不如意,诉说这两年的难熬,然后顿了顿欲言又止地问我,“那个,希晨她还好吗?” 我看了看旁边睡着的希晨,她的睡态安详宁静,像是不谙世事的睡美人,想起今天她和吴天翊亲吻拥抱的画面,我轻声地回答,“她挺好的,”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希晨和天翊的事情,也许不知道才是不让昊然雪上加霜的最好选择吧。 “那就好,她过得好就好了,”昊然在那边念念叨叨地说,“还好当初她没有跟着我一起出来受苦,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总算是没有连累她。” 昊然最后的笑声定格在我的脑海中,以前的他从来都是哈哈大笑,从来没有过这样刻意强装的哂笑,那么孤单隐忍的笑声,听着都令人心疼。 这些年,我们都在经受着什么,都在被现实改造,都在蜕变成一个不认识的灵魂吗? 那个夜晚,是我们宿舍开学以来最安静最沉重的一个夜晚,所有的人都好像各怀心事,无暇顾及他人的感受,无暇管理他人的哀伤。 就连平日里嗓音最大的蔡强也是如此,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天他们先回来的时候,蔡强和何潇肖大吵了一架,据尔丝讲这一次好像不同于以往的所有争吵,这次好像是当真的不开心,尔丝说当时的蔡强面红耳赤,连她也是大吓了一跳,不知道该劝架还是该像以前那样置之不理。 而吵架的原因也是很奇怪,听说是在半路上何潇肖遇到一个熟人,也就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然后两个人相谈甚欢,甚至约定明天一起去游玩,在一旁的蔡强一直死死瞪着何潇肖,在女孩走后,酸溜溜地取笑何潇肖,“哎哟,恭喜我们最漂亮的小姐找到了真爱啊哈哈,看来你终于可以结束单身生活啦。” 第二十六章 当初炽热编织的一场场梦 第二十六章当初炽热编织的一场场梦如今早已积淀成了空洞的冷风 本来这也没什么,因为他们两个人说话本来就是这样看似针锋相对,让人哭笑不得,所以尔丝也没有在意,结果两个人越吵越凶,最后甚至还打了起来,谁都不愿先放手。尔丝后来手舞足蹈跟我们绘声绘色讲述整件事件的时候,蔡强和何潇肖已经和好如初,我们看着尔丝的模样大笑不止,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就笑到眼泪都出来了,不由的感叹真是一对活宝。 “蔡爷,你为什么要嘲笑何潇肖啊,人家好不容易找到点自信,也难怪会跟你动气了。”希晨笑过之后满怀笑意的问在一旁冷着脸看我们大笑的蔡强。 “我怎么知道啊,就是看不过去呗,连他这样的人都有人搭理。而且他真是一个花心大萝卜,是个女的他都笑呵呵的,贱不贱啊?”蔡强红着脸强词夺理,而这些话在我们看来也不过是为吃醋找的借口罢了,根本没有一点实在意义,我们也只是想要看看蔡强的反应罢了,真是想不到那样男子气概的蔡强也会有如此羞涩的一面,也会有这种面色绯红的时刻,而且还是在我们都意料不到的时候。 爱情来的总是这样猝不及防,不知不觉心里就住进了一个人。 第二天清晨,一大早我就被手机铃声吵醒,北路在那边的声音很是疲惫,估计昨天照顾北初一定很难,肯定是一夜没有睡好吧,他还在打着哈欠跟我说,“北末,你起床了吗?昨天晚上我们给妈妈打了电话,她急着看见北初,如果没有事的话我们一起回趟家吧。” “啊,嗯,哦,好的好的。”我坐起身,揉揉发痛的太阳穴,走到镜子面前被自己硕大的红眼圈吓了一愣,虽然知道每次自己晚上哭过以后会双眼红肿,可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对希晨交代了一番以后就慌忙出门去找北路了,六点的清晨街道上还没有几个行人,只有勤劳的清洁工阿姨和几个早起跑步健身的人,看着这与平时不同的街道,微微的寒风吹过来将头发吹散,我的思绪也变得格外平静。 几乎能够想象的到妈妈听到北初回来的时候那激动到无以复加的模样,她一定惊喜得语无伦次吧,这些年她等待了那么久,每天都站在门前张望,思念北初的时候她就在门前的路上不停地踱步,来来去去走上十多遍直到尹涛泽唤他回屋,后来再也没有人在屋内叫她的名字,她则更是忘乎所以的站在门前等待,守望那些远走的亲人,回不来的爱人。 在等待中的人似乎老的特别快,这些年在不知不觉中,妈妈的雪白发丝开始显眼,她的眼疾时常发作,眼眶里总是带有抹不去的泪水在里面打转。都说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间最为悲催的一件事,可是白发人等待黑发人的那些年轮又何尝不令人心酸? 我来到曲颜家的时候他们正在吃早餐,大家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却是静悄悄的一片,没有一点声响,听到有人敲门,曲颜姐才急匆匆地跑过来给我开门,我笑着打招呼,“曲颜姐,早上好啊,北路他们准备好了吗?” 曲颜没有说话,抬起头对我笑了笑,指了指里面坐在一起吃早餐的北路和北初,她的眼睛也是红通通的,比昨天晚上还要明显的红肿,我的心里一惊,看着曲颜姐憔悴伤心的模样立即明白了个中原委,可是却只能拍拍她的肩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边是我的亲生姐姐是北路从小的亲人也是深爱北路多年的女人,她的喜欢绝对不会亚于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可是我同样不希望曲颜难过,毕竟她是那么温柔那么细腻那么亲切的一个女人,她应该拥有自己最真挚的爱情,应该拥有呵护她照顾她视她如珍宝的那个男人。 而我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在临走前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轻声道歉,“对不起,曲颜姐,原谅我没有提前给你说明,真的很抱歉。” “这不关你的事,我知道你也不容易,一路上注意安全,早去早回。”曲颜朝我温柔地笑笑,可是彷佛下一秒眼睛里的泪水就又将奔涌而出,可是她还是那样故作轻松让我走好,她总是那样的善解人意,从来不愿意勉强任何人,却还是百般委屈了自己。 曲颜说其实并不是不难过,可是最令她难受的是自己根本没有资格难过,因为连发泄不满连质问连发火的资格都没有。她说其实没不需要跟她道歉,不必觉得愧疚,因为北路从来就没有许诺过什么,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两情相悦是爱情,一厢情悦只是自食其果罢了,曲颜的话语那样沧桑有力,竟让我无处反驳。 “你还有精力安慰她怎么不安慰安慰我啊,你看她多幸福啊住那么好的房子,又年轻漂亮,有什么好安慰的啊真是的,就你这种没良心的人才会傻了吧唧的道歉。”不知道什么时候,北初站在了我的身后,凑近我的耳朵幽幽地叫我下楼,我浑身一激灵,只好抱歉地朝曲颜笑笑,然后转身下了楼,可是刚出楼梯口北初就对我说出了刚刚那一段话,然后自顾自地走了出去,留下我在原地呆滞,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北初会这样与人比较,与身边的每一个人对比,然后认为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比自己幸福,只有自己才是最需要怜悯需要关爱需要安慰的那个人,是什么让北初将自己放得如此低下,我想不清楚。 “喂,你走快点啊,在干什么呢?”北初走了一段距离见我没有跟上来,站在前面回过头呼唤我,于是我提着行李急忙跑过去,像小时候替北初背着书包那样慌慌张张,可是前面的背影再也不是那样的明媚。 趁着火车还有一段时间开动,我们决定先去给北初购买几件新衣服,对此北初显得很高兴,她兴高采烈地说,“是啊是啊,看你们一个个都穿着那么光鲜靓丽,也不能让我丢了面子吧,”然后自己走进了一家购物商城,回过头挽着北路的手笑容满面地接着说,“何况我家北路现在这么有钱,我穷了这么多年可算是有机会当一回有钱人了。” “你喜欢就好,你喜欢就多买点。”北路温柔地笑着回答,转过身看了看我,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中疲惫,充满了鲜红的血丝。 我赶紧追上去笑着对北初笑着说,“是啊,让我来帮你挑吧,一定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回家见妈妈。” 北初瞟了我一眼伤感地说,“真是风水轮流转啊,现在都轮到你来替我打扮了,你可别忘了当年你还是捡着我的衣服穿着长大的呢。” “北初,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北路叹了口气,忍不住说北初,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北初就打断他的话冷冷盯着他,“我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北末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捡我破衣服长大的。” 一见形势不对劲,我急忙上前打圆场,笑着挽住北初往前走,“是啊是啊,我永远都是那个跟在你后面的北末啊,是我嘴巴不会说话,我的姐姐哪里需要刻意打扮啊天生丽质迷倒全世界的人。” 原本只是想要开个玩笑让北初自信开心起来,可是她又脸色大变地责问我,“你是不是故意嘲讽我啊,明明知道我变丑了故意说这些话让我伤心的是不是?” “我没有啊,我怎么可能嘲讽你啊,”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百口莫辩,北路也追上来说,北末不是这个意思,要不北末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还要上课啊,你可别耽误了课程,还是我陪北初回去就好了吧。 然后北路朝我挤眉弄眼,意思我先回学校去,可是我看着疲惫的北路,看着满脸不高兴的北初,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怎么可能一个人回学校呢?我知道北路是不希望我跟着他们受气,不希望北初再说我所以才想让我找个借口回学校,可是我的脑海中响起苍南的话,他说过一切都会好的,北初也只是刚刚回来不适应而已,我相信我们的温暖我们的关心一定可以让她变回那个善良自信的北初的。 那天我们陪着北初差不多把整个商场都翻了个遍,好看的衣服都试了不知道多少件,可是北初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称心如意的衣服,每次穿上以后尽管我们都连连拍手夸赞,可是北初总是说一点也不好看,要不就是显老要不就是显胖要不就是颜色太鲜艳要不就是样式太老气,几乎把所有的店家都得罪了一遍才灰溜溜走出商场。 我想起上次我硬拉着苍南陪我逛街的场景,突然觉得苍南真的是很累要陪着我走来走去还要好生伺候不能说不好看,同时也觉得他还是挺幸福的,至少我只是喜欢穿但是不会一直挑剔,难怪他会说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怕跟我一起逛街,尤其是买衣服的时候最煎熬。 火车上的人很多,人来人往,大多数都是提着大包小包或者是拉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走进车厢,看起来风尘仆仆,着急着赶路,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匆匆行走都在奔赴着远方都在与现实做抗争。 北初自从上了火车就没有再说话,看上去很是紧张,我担心地递给她矿泉水询问她有没有事,她没有说话,只是眼光躲躲闪闪的,拼命摇着头。然后没过一会儿就靠在我的肩膀上睡得香甜。 我和北路睡不着就在一起看电影,正聊的欢乐的时候北初突然一阵抽搐,浑身颤抖起来,冷汗淋淋。我吓得赶紧把她叫醒,轻轻问她有没有事,可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发生了什么,说是大概做了噩梦吧,然后继续沉睡。 我想起很多年以前听北路讲火车的样子,当时的我们还只是个人瘦弱小小的孩子,我们喜欢放学后坐在桥头,我最爱听北路给我讲外面的世界,听他说坐上火车去外面繁华的世界。那个时候的天还很蓝,水还很清,我们也都还很不谙世事。 想起北路说火车就是一栋栋小房子连接在一起的,我还以为火车比我居住的镇子还要大,里面很是繁华,忍不住笑出声来,北路疑惑地问我笑什么,我跟他回忆那个时候我脑海中火车的模样,然后我们两个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为那个时候的单纯发笑,为那个时候心中的美好愿望发笑,也为现在的支离破碎苦笑。 是不是世间所有的事情到最后都会像火车在心中的形象那样面目全非? 我回家的消息并没有告诉苍南,并不是我故意隐瞒,而是事发突然,后来又跟随北初忙活了一整天,完全忘记了还没有跟苍南说我回家事情,直到再半路上接到他的电话。 “北末,你现在在哪里?居然不跟我说一声就自己跑回家了,你像话吗真是的,不是说好全部的事情交给我来想办法吗?不是说话以后不管好事坏事我们都要一起扛吗?”一接听电话就听见苍南喋喋不休的抱怨,有时候苍南一生气就像是一个孩子,根本就不需要看见他站在你面前,只要听他的话语就可以想象得到他撅起嘴委屈的表情。 我一想本来就是自己的不对,也就任由他发泄不满,直到他说的差不多的时候才讨好地问他,“嘿嘿,你吃饭了没有啊,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可别饿晕了可别冻着了我会舍不得的,因为你是全世界最帅气最好的人了。” 苍南一听我的话立刻无奈地笑着说,“尹北末啊尹北末,你可真是我的克星,你说你能不能换个招数啊,能不能不是每次都用甜言蜜语哄我啊,我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 “那行啊,你既然不喜欢听那我大不了下次不说就是了,但是你可要考虑清楚咯不会后悔吧?”我压低声音故作委屈地回答他,声音里由于火车上空调开得很足,冷得我声音里都不自觉带有一股哭腔。 苍南听到我的话赶紧急忙挽回局面,赶紧嘿嘿地笑着说,“好吧好吧,就算我没有出息也不能没有你行了吧?谁叫你是我最没办法的尹北末呢?” 然后我得意洋洋地笑开了花,北路总说也许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有多喜欢苍南,可是他看得出来我有多么依赖苍南,有多么喜欢苍南,因为只有跟苍南说话的时候我才可以笑得完全不顾其他,才可以笑得嘴巴快要扬上天空,才可以像个孩子那样把快乐揣在怀中捧在手心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尔丝说判断一个男孩子喜不喜欢你只需要看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笑得多开心,判断一个女孩子喜不喜欢你也只需要看她愿不愿意为你泪流满面,所以她在我和苍南吵架以后总是念叨着尹北末你肯定没救了,你肯定着辈子被宋苍南承包了。 苍南说原本从希晨那里得知我已经回家的时候是非常生气的,可是我说出那句讨好的话以后,他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应该,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个男人,突然很是心疼我,我吃惊的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明明知道你一个人很是煎熬,却还是打电话给你增加负担,给你添加压力,让你哄完你姐姐还不够,还得好脾气的跟我说甜言蜜语。忽然很心疼你的隐忍,就是那样简单的理由。 就像我不愿意苍南跟我一起忧愁所以宁愿一个人单独面对,就像苍南不愿意看我难受所以冲我发火不乐意我一个人去承受,我想这大概就是爱情吧,也许这就是真挚的体现吧。 后来苍南反复地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要总是想着别人委屈了自己也不说出来,我哭笑不得地说,别把我说得跟圣母一样好不好?我哪有那么舍己为人啊?” “你有时候就是这么傻,脑子里总是缺一根筋一样就只会想到别人想不到自己啊,所以我才担心你啊。”说着说着苍南竟然吵着嚷着要追上我们,我啼笑是非地赶紧劝阻他,“行了啊我的小少爷,现在我已经一个人两个大了,你就别再给我折腾了行不?” “好吧好吧,那你可一定要早点回来,要每天给我打十通电话给我报平安知道吗?”他最后妥协地嘱咐我,我的心里直犯嘀咕,每天打十个电话,那还让不让我好好生活了?但是嘴里还是装作认真的答应他孩子一样无理取闹的要求。 走下火车的那一刻北初终于情不自禁再一次嘤嘤地哭泣,相隔五年,如今这里依旧青翠依旧还是老样子老阁楼老招牌,依旧送走一批一批满怀梦想的年轻人,迎来一批一批满心疲倦的流浪儿,只是北初啊,那个喜欢穿着红裙子在风中张扬的女孩却已然不再是当初的青涩模样,那个个性张扬声音分贝胜过喇叭的女孩却已经再也不会那样底气十足的指责别人说着自己是全世界最完美的舞者,那个从前总是把我们当小孩把自己当大人的小女孩这一次真的是成熟了是再怎么怀念也回不去那样的单纯岁月了。 而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从荆棘中走来,浑身长满了尖刺。 第二十七章 温了一壶乡愁欲将往事喝个够 第二十七章温了一壶乡愁欲将往事喝个够 小时候我们总想着,快点长大吧,长大了就好了,长大了就可以去往外面的世界,就可以随心所欲,就可以不再每天担心被爸爸妈妈管制,就可以想干嘛就干嘛,所以小时候我们总是大喊着长大以后一定要去世界各地看一看,闯一闯。可是真正长大后,却又是那样的怀念当初在井底的生活,虽然生活的口子只有井口那么大,却还是无忧无虑,那些小烦恼也根本算不了是麻烦,谁还能回得去呢? 从火车站到家里的这段路程好像走了很久很久,好像总是还走不到尽头,我和北路想尽办法跟北初找寻当初的回忆,提醒她那些美好的记忆,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来这里偷偷游泳的事情吗?那个时候北末的拖鞋还被河水冲走了,然后我们帮她找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回来,北末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可好笑了,坐在那块大石头上不肯下来。 是啊,然后我就在一旁笑得毫不客气的嘲笑她,后来你还把你的鞋子给了北末,自己打着赤脚回家被石子割伤了脚是吧?北初泪眼婆娑地转过脸对我们笑着说,然后自顾自地轻语,“原来我都还记得啊,看来一切都是报应吧,难怪你们会合起伙把我赶跑,从一开始我就是个惹人厌的人。” “北初,不是这样的,你误会我们了,我们没有把你赶跑的意思啊,我们都很舍不得你啊,”我听着北初的话心如刀割,不知道为什么北初会有这样的念头,是这么多年所受的苦痛让她的心里再也不记得我们所有的好了吗?为什么她的心里充斥着我看不见却无所不在的阴影。 “你看你干嘛这么认真呢?我就是跟你开玩笑的啊。”北初看着我急红了眼的样子走过来挽住我的手笑着安慰我,可是她的笑容里面再也不是以前那样单纯的喜欢或是讨厌,可是我看着她笑还是融化在她灿烂的浅笑梨涡里,但愿只是我心里想多了,应该是这样的吧。 还未走到家门口就看见门口那一个伫立的身影,那个被岁月压低了身高的满脸风霜的女人,在风中孤独的等待着盼望着,直到看见我们的归来。她想要走快一点,甚至想要奔跑过来,可是腿脚已经不再是当年雷厉风行的模样看,这几年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下子全部压在她瘦弱的肩膀上,她的背脊已经不再挺直,她的容颜已经不再光滑细腻看,她的脚步已经不再矫健有力,她缓缓伸出手想要抚摸北初的脸庞,却又被眼角的泪水抢先了一步。 我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和北初重逢的场景,幻想着那个时候我应该会是怎样的激动会说些什么,会不会语无伦次,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天才明白所有的语言都不足以表达那样的情感,所有的言语都堵塞在喉咙看,只是想要狠狠拥抱眼前这个久别重逢的亲人,恨不得把把她牢牢捆绑在身边,再也不离开自己的视线半刻。 妈妈和北初对看了一下后,北初痛哭流涕地说,“妈,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苦命的孩子哟,谁把你折磨成了这个样子啊,”妈妈抱住北初痛哭流涕,大概她也是想起了自己快乐美丽的闺女吧,大概她也想起了当初北初含着米饭跟她吵架的那些片段吧,大概她也想起了阳光下跳舞逢人称赞的那个北初吧。 是谁把你折磨得这样厉害,是谁让我那个不懂事的女人变成了这样成熟沧桑? 晚上吃过饭,北初自己打开心扉给我们讲述了她的故事,将她这些年所遭受的一切摊开在我们面前。这一刻,我才知道人生有多么残忍,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不近人情,才知道现实有多么摧毁人心。 北初被北路的一个巴掌打了之后伤心欲绝,可如我当时的预感那样痛不欲生,她接受不了北路对她的指责,接受不了自己是北路第一个扬起巴掌的人,接受不了自己这么多日子的满心期待居然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于是她一个人跌跌撞撞来到那个熟悉的酒吧里,她只顾着哭泣,只顾着自己买醉,可是毕竟单纯的她不知道从她进入酒吧的那一刻起就被黑暗中一双阴狠毒辣的眼睛盯上了。 原本就不胜酒力的北初没喝几杯便醉得厉害,她在酒吧里大哭大闹,这个时候出现一个猥琐的身影靠近北初,他坐在北初的旁边与她交谈,以至于酒吧里的人都以为他们是熟人,可是北初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那个男人在酒里下了药,然后一切如那个男人所想的那样顺利,北初的昏迷不醒,他带着北初开车逃离现场,打电话叫来同伴找了一间旅馆,然后狠狠发泄了一番自己的私欲。 北初讲到这里的时候浑身颤抖,躺在妈妈的怀抱里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我难以想象那样的滋味,那样生不如死的痛楚。可怜的北初当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叫她如何承受这凌辱的一切,如何应对以后人生。 可是事情到这里只是一个开始,只是前情提要。那几个男的担心北初回去以后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会跑去警察局报案。左思右想后他们干脆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将北初带出了省,然后通过关系找到了安徽的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那个村庄坐车都得走上几个小时的山路吗,根本就是不见天日。由于村里贫穷,许多男人年纪很大了都还没有娶媳妇,尤其是有一户人家的儿子那年已经将近四十还未娶妻生子,家里面很是着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传宗接代。 北初说那个时候的自己早已经是心灰意冷,深知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深知自己的人生已经被定格。她被那几个男的以高价卖给了那户人家当媳妇,从此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由于北初是家里花大价钱买来的,所以婆婆对北初的要求苛刻,总是惦记着那些钱,绝对不能让自己做了亏本买卖,所以家里的重活粗活她总是指挥着北初去做,还一个劲地强迫北初一定要给他们家尽快生孩子,可是北初并没有遂他们的心愿,换来的则更是婆婆的打骂,“真是造了孽哟,花钱买了个没用的女人,啥活也不会干还生不了娃。” 北初把自己的胳膊撩起来给我们看,那一道道刺目的疤痕蜿蜒扭曲,像是一只只恐怖的吸血虫,那些伤有旧的有新的,甚至还有一些伤口上的血痂还未来得及脱落,触目惊心地印在北初白皙的手臂上格外刺眼,北初哭着说,只要婆婆一个不满意就是取下挂在墙上的麻绳抽打她,又或者是直接动手拧她的胳膊和腰。 这次能够逃出来也是因为北初的公公生病了,婆婆和丈夫慌忙把他送去镇上的医院,所以北初才找到时机拿了自己偷偷攒下来的几百块钱一步也不敢停地逃离了虎口,回到了自己的家园,她害怕再被婆婆抓回去,于是只好躲到警察局里,凭借运气说出了我和北路的名字,没想到我们真的在那里,因为那是小时候我们曾经说好要去的城市。 听完了北初这些年的故事,我们所有人都相视无言,只是止不住哭泣,这些难堪的记忆将要伴随北初的一生,这些噩梦是她几千个夜晚的必备,每一次惊醒都是冷汗淋漓,可是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抱头痛哭的亲人。 接下来的所有时光里,愿你每一天都充满阳光,愿后来所有的美好可以洗刷你内心的污垢,愿你披荆斩棘重拾属于你经久不息的日出。 那一天夜里我抱着北初像小时候那样睡觉,可是两个人却相视无言,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北初那支离破碎的心,不知道如何减轻她的满心重担,好几次动了动嘴都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依赖地挽住北初的肩膀,听她匀称的呼吸声流淌在空气中,这大概是四年多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了吧,已经多久没有过这样满足这样踏实的感觉了,我竟然在被窝里无声的落泪。 睡到半夜的时候,北初忽然大喊起来,然后浑身不自觉的抽搐,她的嘴里念念有词,手脚不停地挥舞,我身上被她踢了几脚之后才真正清醒过来,连忙打开灯查看北初的情况。她的手脚仍然慌乱的晃动,好像在挣脱什么一样。她的嘴里念念有词,可是声音忽低忽高,有时候完全听不清她的言语,可是看得出她很紧张,紧张到瑟瑟发抖蜷缩到一起,然后过了一会儿大喊起来,“不要动我,不要抓我啊,你这个禽兽!” 我的心里一颤,大抵明白了她的梦境,我轻轻地叫唤着北初的名字,试图把她从噩梦中拉回现实,可是北初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无法自拔,听到我的声音也以为是梦中的人,拼命抓住我的胳膊大声斥骂,“你这个老巫婆你会遭报应的,你再打一个试试你一定会遭天谴的,你一定没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 听着北初痛彻心扉的嘶喊,妈妈和北路也赶紧跑了过来,看着北初眉头紧蹙,翻来覆去的模样大家的心都瞬间纠结在了一起,可是没有人能够叫的醒北初,没有人可以让北初回到这个温暖的现实一般,她的梦中依旧在撕扯,她离开了那个悲伤绝望的地方,可是连梦境都还是不愿意放过来,魂牵梦绕想着的都是那个恐怖之城。 过了没多久,北初不再激动,只是喃喃自语地说,“果果啊,你一定要原谅我,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一定不能再待在那个穷山沟里,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啊。” 虽然我们都不明白北初口中的“果果”是谁,但是听起来应该是个小孩又或者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我们来不及多想,因为北初已经逐渐清醒过来,将我们全部的注意力都再次回到她的身上,北初缓缓睁开眼疑惑不解地询问我们为什么都守在她跟前,她的眼神彷佛回到了小时候的清澈明亮,她穿着卡通的睡衣好像还是几年前那个女孩,似乎一切的事情都还没有来得及发生。 可惜北初虽然不记得梦境中的所有伤痛,却仍然牢记现实中经历的所有悲痛欲绝,一点一滴都记得那样真切,没有一点偏差。 后来的北初跟我说,北末你一定不知道吧,以前的我总以为梦中是没有痛苦的,即使白天受了多大的委屈只要睡一觉就好了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是快乐的了,于是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提醒自己一遍,可是如今我才明白当你被悲伤侵蚀后,你的所有细胞所有时间都不会轻易放过你,就算是在梦中也是悲伤的也是没有资格获得快乐的。 其实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只是害怕她的歇斯底里,所以从来不敢说。 第二天,我们去看了尹涛泽,在监狱里愈发憔悴的尹涛泽,穿着橘红色的监狱服,头发剪得比以前更短了快要露出头皮。面容看起来并没有我想象中那样颓废不堪,尽管更加消瘦却是双眼明亮的,比以前更多了几分从容,也许是内心的安定平静让整个人看上去也淡定从容了很多,他微笑着从里面慢慢走出来坐到桌子面前。 尹涛泽刚进去不久的时候跟我们说不要担心,其实他并没有难过,他说从前的自己总是过得很忐忑,总是每天过得胆战心惊,总是害怕看见警车听见警笛总是不敢在一个地方待太久总是不敢和别人说知心话和别人深交,总是被别人嘲笑胆小如鼠像个懦夫,尹涛泽说那样的生活就好像是一个无底洞,看不见光亮在黑暗中蜷缩在生活的黑影中隐藏自己。他说这样的生活挺好的,虽然身体禁锢了自由,心灵却得到了释放。 尹涛泽伸出手贴在玻璃上正对着坐在对面的北初颤颤巍巍地说,“孩子啊,你终于回来了,我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啊,不然我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心啊,你回来了就好,你还年轻还有很好的未来,不要放弃知道吗?”他的眼中淌着泪水,一滴滴落在皱皱巴巴的皮肤上更显得沧桑,他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这些年我也算是看开了,人活着不容易啊千万不要愧对自己的心不要害怕的生活,只有坦坦荡荡的生活才会快乐啊,所以你们都不要走我的老路,都要好好生活知道吗?” “爸,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你怎么会是逃犯呢?我不相信,一定是他们搞错了对不对?你一定有什么苦衷对不对?你告诉我啊。”北初看着老泪众横的尹涛泽,早已经是泣不成声,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家里会有这么大的变故,怎么也不愿意相信那个老实忠厚甚至连一点亏心事都不敢做的尹涛泽会是一个逃逸了二十几年的罪犯,她接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打击,拼命地摇头,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这一定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呢?” 看着北初完全不敢置信的模样,我想起了几年前尹涛泽被抓回去的那些日子,想起那个出事的早晨,那个时候的我们也是像北初这般拼命往后退不敢相信这一切的事实不敢相信警察口中的那个出逃二十几年的罪犯会是陪伴了我们十多年的尹涛泽,是我们从陌生到熟悉,从不愿意呼唤到称为爸爸,从保持安全距离到卸下防备发自心底依赖的那个男人。 这一路上,我们又哪有一个人走得很是顺畅,又有哪一个人不是被生活击打得节节败退? 然而尽管现实张牙舞爪,我们仍然需要变身铠甲。 我还记得那一年,我刚上高二,北路也刚刚进入高三的人流中拼搏,高三的生活很是繁忙,课程众多压力很大,北路每天都要在学校忙到很晚才会回家,每次总是早早的就起床去学校上自习,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三点一线的生活轨迹,尹涛泽和妈妈对他的期望也都很高,每次都语重心长地提醒他一定要好好读书一定要注意劳逸结合,一定要为了自己的梦想奋斗。 那天早晨,北路依旧很早就去了学校,可是他不会预料到从那天以后自己将再也触不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在同一个屋檐下说说笑笑偶尔也闹闹矛盾,头一天晚上尹涛泽还和北路讨论以后要读哪所大学要从事哪个方面的职业而聊得起劲,尹涛泽还亲切地拍着我们的肩膀慈祥地说,“你们俩都是聪明的孩子,一定要好好读书,让我和你妈也享享清福啊。”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他的目光殷切而真挚。 第二十八章 我本戏子无情胜有情 第二十八章我本戏子无情胜有情怎配你的青梅煮酒笔墨丹青 警察到来的时候我们正在吃早餐,他们就那样淬不及防地闯入屋子里面,我和妈妈都以为是跑错了门,惊得一愣一愣的,可是尹涛泽脸色煞白,神情很是不自然,警察指着尹涛泽大声地呵斥,“你就是尹涛泽吧,藏得还真是严实啊这么多年总算是抓到你了。” “我说警察同志啊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吧,他不是什么坏人,他一直就是这样见到警察就紧张老毛病了,我是他妻子我可以作证他一定没有犯什么事的。”妈妈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切,急忙过去冲警察陪笑着说。 “你说你是他妻子?那你们的结婚证呢?把结婚证拿出来给我看看。”警察轻蔑地冲妈妈笑着说,眼神里面是势在必得的坚定,彷佛把一切的事情都看得透彻,彷佛所有的事情都逃不过他锐利的双眼。 妈妈听到要拿出结婚证立刻愣住了,当年尹涛泽说自己身份证丢了又是异乡人说是只要大家互相照顾搭伙过日子就好了,反正也都没有什么好图对方的,妈妈也就听从了他的话没有在意,可是如今妈妈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慌忙摩擦着衣服努力解释,“这个……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办,中途出了点意外。” 警察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微微一笑盯着尹涛泽说,“我看不是没有办,是根本就办不了吧,尹涛泽你怎么敢出现在民政局呢是吧?” 于是当场警察就把尹涛泽要挟着带走,我和妈妈一路跑着追上去,可是他们还是不愿意放手,妈妈哭得泪流满面,紧紧跟在警察的后面拉住他们的衣角不让他们离开,我赶紧走到车前挡住车门不让他们进去。尹涛泽转过身满脸歉意地对我们说,“对不起,我骗了你们这么多年,没想到躲躲藏藏二十几年还是免不了这一天,你们不要伤心不要为我动气了不值得。” 妈妈听了尹涛泽的话停止了撕拉的动作,呆呆地愣在原地,彷佛一个被取走灵魂的木偶,没有一点生气,只是眼角不停地流出眼泪,她眼神迷离地看着尹涛泽被带走,大声地呵斥我,“北末,你让开,你让他们带走这个骗子,他不是你爸爸不是我丈夫,他是个欺骗了我们感情的大骗子啊你护着他干嘛?” “白萍,你不要这个样子,以后你要好好生活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要为了我哭了不值得。这么多年连累你了。”尹涛泽一路上回过头冲妈妈大喊,他的眼中没有一点攻击性,他的眼中还有那么多放不下的情感,还有那么多没有来得及看到的遗憾,他的声音消逝在风中被风中一点点淹没,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汽车驶过的灰尘在空气中作怪。 妈妈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完全不理睬我的叫喊询问,只是猛地坐在门前仰天哭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天啊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你要这么对我?” “妈,你不要吓我,你不要难过,肯定是误会,一定是弄错了,尹爸爸对我们那么好他一定不会犯罪的,警察一定会还给他清白的,”我看着发疯似得一直哭喊的妈妈,她的神情那样失控,她的行为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决绝,她就像是街口精神失常的那个女人,我害怕地紧紧抱住她,想要给她一点温暖,我多么担心妈妈就这样被击垮。 周围的邻居在出事以后急忙赶到学校告诉北路,他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单薄的身影在风中伫立,他站在不远处看着我和妈妈,久久不敢走过来,他的步履缓慢似乎在犹豫似乎从梦中走来。 “北路,你快劝劝妈妈吧,那些警察一定是误会尹爸爸了对不对?”我看见北路过来了赶紧跑过去牵着北路的手走到门口,可是北路的神情呆滞,他的身体僵硬面无血色,走到妈妈的面前直挺挺地坐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盯着远方,我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门前的柳树依旧微微摆动,北路看到的也许是他的远方吧也许是那些久远的记忆吧。 直到现在我都不敢回忆那段日子,那段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岁月,以前即使有再大的事情再痛苦的情感再强烈的窒息感我都想着还有北路,还有北路的轻声细语,还有北路的坚实依靠,他就是我坚强的后盾。可是这一次,我明白真正痛苦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薄荷少年,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这样的变故让他如何撑起让他如何继续自然应对生活,我看着面色恍惚的北路心里隐隐作痛。 有时候我甚至害怕北路会想不开,他总是不哭也不闹,总是每天陪在妈妈身边安慰她,总是在我看他的时候对我微笑,可是我知道他心里的难过胜过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我不知道怎样打开北路的心扉,怎样让他开心一点快乐起来,于是我只好静静地跟在北路的身后,静静地陪在他的身边,不敢让他离开我的视线一秒,有时候上厕所我也故意待在不远的地方张望,北路无可奈何地跟我说,“北末你不要担心,我没事的,你不要一直跟着我了。” “嘿嘿,我没有跟着你啊,我只是恰好在这里看见你了。”我赶紧躲开,然后笑着解释。 有一天半夜我照样起来看一下北路的状况,却发现床上没有人,我吓得站在床边上哇哇大哭,嘴里念叨着北路的名字想要出去找,这时嘴巴被人捂住,温热的气息传来,北初凑近我耳边轻轻地说,“不要说话,你想把好不容易睡觉的妈妈吵醒吗?” 见我终于情绪稳定下来后,北路这才放下手松了一口气,然后把我拉到屋顶郑重地说,“北末我知道你很担心我,也知道你对我有多好,这些日子真的多亏了还有你在身边安慰我逗我笑,”他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揉揉我的头发接着说,“可是如果为了我弄得你自己神经兮兮的,那我会更难过的,所以你不要再继续小心翼翼地跟着我了,我跟你保证我一定好好活着好好生活行了吧我的小公主?” 北路说其实他也很难过,也很难受,可是看着这个支离破碎的家,看着精神恍惚的妈妈,看着因为自己紧张担忧的我,就知道这个时候该是自己成为真正的男子汉的时候了,北初还没有找回来,爸爸又进了监狱,所有的担子必须得靠他的肩膀扛起来,所以他说自己绝对不能退缩。 二十多年前尹涛泽是一个犯人被关押在监狱里,外出劳动的时候他趁着监管人员不注意逃了出来,从此再也没有回头路,注定要担惊受怕的过这一生。他说跑到半路的时候他也曾害怕的停下脚步,也曾动过回去认罪的念头,可是对于法律并不太懂的他来说认为自己回去一定会被判死,一定没有机会存活。于是他一咬牙继续往前奔跑,从那一刻就铸就了他一生的人生基调。 他逃出来以后吃了很多苦,因为没有身份而被人欺负被人欺骗压榨也不敢反抗,因为不敢曝光身份心爱的女人也弃他而去,因为怕被发现他每在一个地方一段日子就得匆匆离开,直到遇见我们,直到爱上妈妈。 有些脚步一旦迈出就没有回头路,所有的后悔都必须用时间来偿还。 放逐了身体的自由,内心却从此被上了锁。 我们回到学校后,昊然也来到了这座城市,他说还是想要跟自己的亲人在一起,还是习惯在难过的时候跟我们一起买醉,还是习惯在有好消息的时候第一个跟我们分享,他说还是跟你们在一起不会被现实打击得不成样子,他说曾经他以为自己一个人可以闯得很好可以活得自由自在可以让我们都羡慕可以保持自己的神秘感,然后未来的某一天华丽的站在我们面前,然后有一天给我们所有想要的生活。 他紧紧抱着北路痛哭,“兄弟,没想到有一天我还是得来投靠你,你说如果当年你没有轻易辍学或许咱们也是大学两支花啊。” 原本还有些许感伤的氛围瞬间就被昊然的最后一句话给打破,转换为搞笑的风范,所以有些时候看着昊然兴致勃勃的表情听着昊然依旧不着调的话语,我还会有时间没有流过的错觉,我还会以为依旧是当年的那个单纯少年,没有历经风雨,没有独自闯荡,更没有携带满身沧桑归来。 当初尹涛泽抓进去以后就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所有的人都不敢置信,所有人都在背后议论纷纷,开始的时候还只是针对尹涛泽,说这个男人平时看着这么老实,没想到居然是个逃逸了几十年的大罪犯,人心真是居心叵测。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目光开始转向北路,有时候我和北路走在街上总能听见身后的小声议论,大家都说北路一定知道尹涛泽的罪孽,说不定北路也是带有目的性的来到这里。 也许人就是这样一种没心没肺的动物,一旦你犯了错,之前所有的好似乎都不被记住,都只是浮云。 我也会在听到那些流言蜚语的时候替北路抱不平,也会遭遇周围的同学跟我打听八卦,我也会气势汹汹的警告别人不要乱说话,可是北路总是把我拉住,总是说不要惹麻烦了,反正他们的话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第一次去看望尹涛泽的时候,北路不愿意去,我和妈妈看着对面这个男人,这个陪伴了我们十年的男人,往事历历在目,妈妈痛哭流涕,死活不愿意相信自己深爱的男人每天枕着臂膀睡觉踏实的男人会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妈妈说原本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原谅这个欺骗自己的男人,可是当再一次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庞,当再一次看见他泛红的眼眶,当再一次听见他惭愧的语言低沉的腔调,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所有的怨气都化为满满的心疼,满满的担忧。 她说就像是一个故事一样,可是她是一个局外人,她没有亲眼看见尹涛泽犯罪没有亲眼看着他跌跌撞撞的逃跑,她说她看到的只有一个温暖细心呵护她的男人。 有时候你要相信心的感觉,因为它比一切的流言蜚语更加真实可靠。 北路是个掘强的少年,我以为他说过的不会去就不会去,尹涛泽在提到北路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北路这个孩子都是被我牵连的啊,他是个好孩子不该有个这样罪孽深重的爹啊!” “你是我爸,你什么样我清楚。”北路站在门口泪眼朦胧的看着尹涛泽的眼睛坚定地说,我惊喜地回过头看着匆匆赶到的北路,他看起来那样镇定,可是我知道他的心里在翻江倒海,知道他肯定是做了一番心理挣扎才迈出这一步的。 尹涛泽语重心长的嘱咐北路一定要好好读书,一定要把考上大学的好消息带给他,可是北路说出了一句让我们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话,他说我不准备继续读书了,我打算出去挣钱养家。 北路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们他不是在赌气,他用自己接下来的行动告诉我们他并不是意气用事。所有人的劝说都止不住他的决心,他会用自己的语言让你更加无言以对。 没过多久北路就办理了退学手续,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去往远方。 还记得北路离开的那个清晨,我和妈妈紧紧地跟在身后去送他,妈妈一直在细心地嘱咐北路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好好好照顾自己,天冷时一定要多穿点衣服天热了一定要注意防暑,她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语,可是重重复复说来说去的都是同样的内容,北路进站的霎那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好像所有的事物都变得虚无,只是那个孤单分明的背影一直遗留在我的记忆中,每每想来都是一阵心疼。 曾经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坐上火车去所有想走的远方,如今北路安慰我他只是先去替我打好铺垫替我站稳阵脚替我先去打探情况迎接我的到来。 尽管我们所有人都不舍得,可是北路还是义无反顾地往前走远了,我的生活也从此变得单调,没有苍南的孩子气陪伴,没有北初的大声呵斥,甚至现在连北路的温情陪同也逐渐走远。我们就像是一群走散的孩子,时间一年一年的过去,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开。 北路离开后也会时常给我们带来远方的消息,他总是笑容满面地跟我们讲述在那边的趣事,总是得意洋洋的跟我们炫耀他工作上的小成就,总是满怀温柔地叮嘱我好好学习然后说日后一定要去找他说是一定让我亲眼见识一下他的成功。 他想着说给我们的就是我们会记住的,可是他不知道那些他没有说出来的苦衷我们可想而知。 昊然的到来让我们又重新勾起了往事,苍南给了昊然一拳开玩笑地责怪他,“你看你这人怎么这样呢,你一来惹得我女神都泪眼朦胧了,还能不能说点欢乐的事情了?” 那是在迎接昊然的聚会上,我们一群人都玩得很嗨,北路也很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可是昊然的难过却是那样明显的挂在脸上,虽然他极力掩饰眼里的吃惊与难受,然而他从来不敢抬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希晨,他从来不敢多盯两眼希晨和天翊聊天时大笑的侧脸,他一直在拼命大喊着一直看上去兴高采烈,可是他躲闪的眼神却深切的出卖了他的心事,也许我们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可是谁也不敢去点破这面窗户纸,谁也不敢触及他们的心事。 原本我是打算瞒着希晨的,怕她心里难受所以我一直都没有告诉她昊然到来的消息,可是她还是自己在电话中听到了消息,然后大义凛然地宣布自己也要去昊然的庆祝会上,她说我就要让他后悔啊,让他看看没有他的我依旧过得很好,甚至比以前还要活得漂亮。 我看着希晨下定决心的模样根本劝不住她,那天下午她把自己几乎所有的衣服都试穿了一遍,然后一件一件的问我到底哪一件最漂亮,足足挑选了三个小时,最后居然拖着我去买了一件新衣服,希晨的拼命赌气让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是有一丝隐隐的担忧。 可是希晨的所有精心准备在见到昊然的第一眼就彻底证明是多余的,她的眼中掩饰不住的忧伤,瞬间就泪眼婆娑的赶紧逃到角落里,希晨说原本想要跟他炫耀自己的幸福,可是看着昊然憔悴的模样感觉一切的炫耀都是一种罪过,都是在做一件太过分的事情,她的神情那样忧伤,旁边的天翊很是敏感的感觉到了其中的不简单,他一会看看希晨一会看看昊然,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挽住希晨肩膀的手臂有收紧了几分。 第二十九章 我隐约的听见你说还想回到从前 第二十九章掐灭了烟吐出最后一个烟圈我隐约的听见你说还想回到从前 希晨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着闷酒,也不跟我们说话,问她有没有事,她也只是淡淡的回应没有关系,不胜酒力的她没过一会儿就脸色绯红,天翊走过去要跟希晨唱歌,可是希晨却摆摆手说自己很累不想唱歌,天翊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但是他依旧像是没事人一样像往常那样冲希晨撒娇耍小孩子脾气,希晨看了一眼昊然,有些愠色地说,“你自己先去唱吧,我身体真的有些不舒服。” 当时的希晨喝得大醉,不舒服是正常的,可是天翊却被希晨的那一个眼神彻底激怒,像一颗瞬间被引爆的炸弹,无可避免的爆发。 他猛地走过去扯住昊然的衣领冲希晨大吼,“身体不舒服?我看你是心里不舒服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是你的旧情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们他妈的就是一对狗男女!” 希晨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她的嘴唇在发抖,也许是因为难过,她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我们所有人都吓得一愣,赶紧上去劝架,可是天翊看着没有满脸担忧的希晨更加愤怒,抬起手对着昊然的脸一拳打下去,昊然一个趔趄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面倒下,头刚好磕在身后的桌子边上,我们赶紧跑过去扶起昊然,他的后脑勺缓缓流出鲜红的血液,北路急忙搀扶着昊然对我们说,“苍南你先送他们回去,我跟昊然去医院,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们。” 天翊依然愤怒地呆滞在原地,他回过神来想要跟希晨解释,可是希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拉起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一路上也没有回过头搭理天翊,也没有说一句话,我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后来昊然并没有大事,也没有跟天翊计较,他说天翊能够那样愤怒能够重重打下那一拳说明他的心里真的很在乎希晨是真的爱着希晨,那样他就放心了,昊然的宽容大度让我想起了当初那个站在我家门前说是要找北初报仇的那个瘦弱的小男孩,看来他真的是长大了,真的是成熟了许多,也真的是深深爱着希晨。 虽然昊然并没有找天翊的麻烦,可是希晨和天翊却依旧没有和好,他们开始长时间的冷战,希晨说天翊太小心眼不理解她的难过,说天翊太过冲动让她不敢依靠。 而昊然跟希晨也没有联系,希晨明白所有的美好都已经是过往,她的失控也只不过是对以前的种种深度缅怀罢了,她怀念的并不是某一个人,她想念的难过的只是那逝去的青葱时光,那段回不去的单纯美好。 他们的冷战持续到那一天,我和苍南还在夜市里吃小吃,苍南接到天翊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焦急地哭声吓坏了我们俩,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天翊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胆大的多,他从半年前就开始接触毒品,那天晚上他也是被欠了毒品钱的混混扣押住了,无奈之下只好打电话给我们求助,我们当时听得一愣一愣的,苍南赶紧去银行里取钱给天翊救急。 我们赶到天翊说的地点时天翊被一个粗壮的男人踩在脚底下,身后跟随着几个彪形大汉,天翊被打得鼻青脸肿,看起来伤得不轻,苍南拿出刚刚取出来的钱和那个男人交换天翊,还好那几个男人也并不想身份曝光,拿了钱以后就此次离开了,我们赶紧把天翊送到了医院。 思索再三我们还是决定将天翊被打的事情告诉希晨,因为天翊一直叫唤着希晨的名字,而希晨每天也是愁眉苦脸,让我们心里都不好受,希晨听到消息后急忙赶到医院,看着面目全非的天翊,终于忍不住掉下眼泪,拼命捶打着天翊地胸口,“你是不是傻啊你,谁叫你去接触毒品了,谁叫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你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好不好?” “好好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回到我的身边我什么都答应你,对不起,希晨,都是我小心眼,都是我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天翊将希晨的脸紧紧贴近胸口,眼泪也瞬间滑落,我和苍南对视一笑,轻轻地走出病房,还不忘贴心的为他们关上门。 在每个女人心中也许对于最爱的人都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被原谅,可是就是不允许你的生命出一丁点差错。 愿意去有你的地方就算是连滚带爬也为你热血 昊然和希晨在天翊住院期间见了一面,两个人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少男少女,谁都明白未来是回不去的坎,是留在心里的糖却再也不能拿出来品尝,而这一次的事故也让希晨明白总有些事情是真的应该要从心里过去了,是真的应该要放下了,她说原来有些时候放下并不是多么绝望,只是真的明白有些事情,是真的应该过去了,有些过往是真的再也不可能回来,就像是消失在夜空的烟花,你见过那就是最美的风景,你记得那就是最好的回忆。 看着希晨淡淡的眉眼,她的眼神温柔,妆容轻微只是口红浓烈,是啊,在不知不觉中,我们都在变老都在变得沧桑,阻止不了的步伐,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不再虔诚的相信爱情,不再羡慕电视里那些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不再为了当初的抛弃日日夜夜躲在被窝里哭到睡着,我们都变得理智都变得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忍让,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好好爱护自己。 我们都知道对于希晨来说还有天翊在一旁给予她温暖,可是昊然没有,他不能哭天动地不能撕心裂肺不能对着我们矫情的大哭,所以难受的时候他开始习惯和曲颜姐聊天,也许是因为两个人都是有伤心往事却又不能说出来的苦衷,也许是因为两个人都是被爱情抛弃的红尘之人,也许是因为他们心里都住着一个想见却又不能见的人,所以两个人有格外多的共同语言。 还记得上一次去曲颜家的时候看见昊然和曲颜两个人在厨房里做菜,阳光洒进窗台,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和谐平和,连平时咋咋呼呼的曲祺也都走到了门口准备进去的时候又回过头挠挠后脑勺对着我悄悄地说,“北末北末,你说我姐会不会移情别恋红杏出墙啊哈哈。” “有这么说自己姐姐的吗?再怎么说也是祝福你姐姐找到了珍爱啊,哪有说自己姐姐红杏出墙的?”我捶打着曲祺的背瞪着他无奈地说。 曲祺一边躲开一边撅着嘴不满地说,“是啊,我姐可真是可怜,还没来得及告白人家的一品夫人就回来了,不过那个女人最近怎么不见人影了啊?她真的是你姐姐吗感觉一点也不像,倒是像一个毒舌妇,”他就是这样一念叨就根本停不下来,继续摆弄着自己心爱的篮球幸灾乐祸地说,“这样一想心里平衡了好多啊,北路也真的是挺可怜的,北末你说是吧?” 对于他这种小男生不该有的八卦和长舌,我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回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然后想起了北初,没有和我们一起回来的北初,她在家里还习惯吗?她是不是找回了曾经的温暖记忆,是不是开始回归当初的嚣张跋扈在风中摇摆的那个女孩? 上次我们回家以后,本来北路是希望带着北初一起出来的,希望帮助北初报一个补习班重新学习知识,他说北初还年轻未来还可以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可是北初坚持说自己很累,暂时不想出去历经风雨,再见到陌生的人,只是想要静静地待在这座熟悉的小镇里好好休息,不去想所有头疼的事情,不再让自己的心灵恐惧。 对此妈妈自然是最高兴的,北路听了北初的话以后也没有再多加劝阻,一切遵循北初的意愿,只要她开心就好,对此北初很幸福地笑着说,“终于可以好好弥补我这些年的青春了,还真是好啊,真是让我高兴啊。” 可是我依旧记得北初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浑身一股寒气从背后袭来,还有北初随后而来的那一句话,“北路你一定在心里窃喜吧,终于让你重获自由了是不是?你放心,我不会忘记给你带去我的消息的。” 北路的脸色骤变,尴尬地说,“北初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当然希望可以一直陪伴你啊。” 北初轻轻地经过我们身边,然后凑近北路的耳边盯着他的眼睛笑着说,“别说的那么好听,你别忘了当年你是怎么做的。” 我来不及深深思考北初心里的怨气有多重有多深,因为暑假就要到来了,大学里的最后一个暑假就要到来了,也是我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暑假,也是意味着自己要再一次和苍南分别一阵子。 苍南说暑假里他必须要去法国一趟,为了见他的母亲,为了见他的新爸爸,为了参加他妈妈的婚礼。这么多年过去,苍南也对于父母的爱情看得很开,对于两年未见的母亲更是想念,他不会再说自己难过,他的心里更多的是洒脱,也许像现在这样像朋友一样的相处模式对于一个外国的母亲来说,对于一个傲娇的儿子来说才是最舒服的模式吧,苍南甚至拿出他新爸爸的照片给我看,那是一个帅气的法国男人,而且看上去还挺年轻的,苍南一脸不满地说,“我妈也真是的,居然老牛吃嫩草,找一个比自己儿子还年轻帅气的老公,这像话吗?” “没有啊,我还是觉得你是最帅气的,他怎么能跟你比呢?”我坐在苍南的对面摆弄着他快要遮住眼睛的刘海,捋着捋着就变成了标准的中分头,我看着苍南的发型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跑到他的身后举起手机帮他拍照,捏住他的脸命令道,“快点快点做鬼脸啊,你可是要离开我两个月啊怎么能不多给我留点有意思的东西呢?我会忘记你的。” 那只是我的一句玩笑话,可是临走之前苍南却心血来潮给我做了一组表情包,还命令我千万记得每天要给他发送三遍,而且必须是一张一张不漏差的发给他看,可是我吃着冰淇淋根本没有听他在讲什么,他夺过我的冰淇淋哭笑不得地说,“尹北末啊,我真的是很担心你也许真的会把我忘了也不一定,你看为了一个冰淇淋就乖乖把手机交给我,就完全无视我,我都害怕你会被别人拐跑。” 我冲苍南嘿嘿的傻笑,然后做出洗耳恭听的认真表情,等到他心软把冰淇淋还给我的时候瞬间扭过头继续专注的吃着冰淇淋,听他在旁边声声叮咛,感觉一切都是那样顺我心意,一切都是那样幸福,手中有最爱吃的零食,身边有最贴心的男友,头顶有炽烈的阳光,如果生命就是一场旅行,那我宁愿一辈子这样慢慢行走在校园内,在树荫下和最爱的人谈笑风生,嬉笑打闹。 苍南给我制定了每天必备的任务,还给我买了一个精致的涂鸦本说是让我记录每天想念他的心情,说是回来的时候要检查我的成果,我啼笑是非地接过涂鸦本笑着问他,“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想你啊,我每天都忙得很哪有时间想你啊。” 他一听我的话立刻着急地冲我像个孩子一样撒娇,“那不行啊,你怎么能不想念我呢,那样我多可怜啊,你不愿意跟我去法国让我一个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走丢了怎么办啊?要不你还是跟我去吧?” 苍南的眼神炯炯有神,满眼期待的看着我笑着说,其实我知道这是他的策略,因为他明白我不可能跟他一起去法国,所以心里一定会觉得对不起他,于是对于他的任何一项小要求我都会笑着答应,于是更加助长了他的信心。 早在前几个月苍南就跟我说过要去法国的事情,然后邀请我跟他一起去见他的妈妈,苍南说迟早是要见婆婆的啊,再丑的媳妇也要见公婆的不是吗?我听着后面那句话,毫不犹豫的拧着他的耳朵大吼,“你说谁是丑媳妇啊,明明是一个贤惠温柔的女朋友好吗?再说了我还没有决定好要跟你一辈子厮守呢?”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最温柔的最贤惠的最懂事的女人好了吧,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然后他双眼含泪地向我求饶,“你就饶了小的吧,跟小的去法国走一遭可好?” “你又说错了,我是全宇宙最漂亮的才对,晚上回去写一千字的检讨过来不许百度不许抄袭。”我放开双手,笑着贴近他的耳朵坏笑着说,然后潇洒的拍拍双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蔡强总是很不解地看着我和苍南的打打闹闹,总是在我欺负苍南的时候感叹,“真是造孽啊,你说这么好这么呆萌呆萌的男人怎么就栽在你这根葱手里了呢?怎么就没有一个校萌宠来到我的怀里呢。” 林尔丝在一旁喝了一口奶茶坏笑着盯着我说,“都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敢情你们这是一朵野花偏要占领一块红土地啊。” 她的一句话瞬间让我嘴里的奶茶惊得喷了出来,然后大家哄堂大笑,我囧红了脸追着林尔丝在宿舍里打闹,然后灵机一动决定还是转移话题为妙,然后盯着蔡强奸笑着说,“蔡爷你怎么没有小萌宠啊?你别忘了你还有何潇肖啊,话说你们决定要在暑假去蜜月旅行了是不是?进度比我想象中更快啊。” 果然不出我的意料,大家的焦点都被转移到蔡强的身上,面对我们齐刷刷的三双眼睛一下不眨地盯着她,蔡强居然不自然的脸红了,然后伸出手敲着我们的脑袋怒吼,“什么蜜月旅行啊,只是一起搭伙去旅游啦,我们只是单纯的驴友,只是这样啦,你们可不许胡说听到没有?” 我们赶紧像小鸡啄米一样不停地点头,再怎么说也还是小命要紧,尤其是面对的可是一个跆拳道黑带的女汉子,我们三个人已经在这几年的时间里被蔡强用语言暴力和行动暴力收拾的服服帖帖。 其实我们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原来这个暑假蔡强和何潇肖两个人居然在密谋着要一起去远足,虽然两个人因为地点大吵了一架,又因为时间大闹了一场,最后因为同伴又扭打在一团劝都劝不住,可是没想到的是两个人居然都没有这样而放弃计划,居然在最后时刻达成了所有意见的统一。 就这样说着闹着吵着哭着,暑假的脚步悄悄来临,分别的日子近在咫尺,我和苍南虽然也很少提及分别的事情,可是两个人心里都舍不得,苍南又恢复了老奶奶模式,时常不自觉就冒出一句下雨天要记得带伞,出门一定不要忘记带钥匙,生病一定要及时去看医生之类的话语,总是说着说着就让我很想哭。 第三十章 若长相厮守不过是你拈花我把酒 第三十章若长相厮守不过是你拈花我把酒还能否赏我个好梦如归 其实,北末,我最担心的还是你的姐姐,我最怕她会说一些让你难过的话,可是你总是为别人着想总是觉得自己对不住她一定会选择忍让,我最担心你会受委屈啊,你都愿意为了她不跟我去法国,一定不会跟她顶嘴,一定会百般谦让,可是你也要答应我要好好爱护自己,难过的时候就跟我说知道吗?苍南临上飞机前跟我真挚地嘱咐。 回家以后心里也宁静了许多,我陪着北初去曾经读书的学校走走看看,走到她曾经所在的教室门口,北初凝神驻足,出神的盯着自己曾经做过的座位,嘴里嘟囔着,“这里还是老样子啊,真希望明天一觉醒来还可以背着书包来这里上课。” “北初,你的梦想是什么?你还年轻还可以从头学起还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情的。”我挽着北初的手小心翼翼地劝她,可是北初一如既往地轻笑着说,“还学什么啊,我的梦想早就破灭了,早在几年前真相大白的时候就丢进垃圾桶里了。” 我听着北初的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恰巧这时候北初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低下头掏出手机,然后看了一眼后慌张的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神色紧张的看了一眼四周,我不解地询问北初是不是有什么事,她心不在焉的摇摇头,眉头紧皱地看着远远紧紧护住口袋。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想着也许是北初想起了什么往事,可是没想到第二天,北初就失踪了。 我和妈妈几乎要把整个镇子翻过来一遍也没有看见北初的身影,北初的再一次失踪让妈妈更加崩溃,她的归来好像是南柯一梦。 蔡强经常给我发来他们的消息,依旧是打打闹闹的情景,在不同的风景变换着不同的风格,可是每次都是蔡强得意洋洋的表情以及何潇肖哭丧着脸委屈的撅着嘴,又或者是两个人在吵架的时候被旁边的人偷拍的照片,不管是站在高耸入云的高山还是广阔平坦的大草原,似乎都不能影响他们的心情,不能打破他们一如既往欢喜冤家的模式。 听说世界上的爱情大概有两种,一种是一见钟情式的,另外一种就是欢喜冤家式的,无疑蔡强和何潇肖是属于典型的后者,尽管他们俩都不愿意承认,可是对于旁观者的我们看得比谁都清楚。 蔡强给我发来很多美食的照片,给我发高山上的视频还有她高原红明显的脸庞,洋溢着满足与幸福。 她说你真的应该跟着我一起出来的,总是在家闷着多没有意思啊,你姐姐就更应该出来走一走看一看了,不然迟早会出问题的。 蔡强笑容满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北初刚好从厨房里端菜出来,然后冷眼看了手机屏幕上的蔡强一眼,不温不火地说了一句,“尹北末你从哪里认识的这号人啊,不男不女的还教育起我来了,我看她最好小心一点别摔下悬崖才是万幸了吧。” 曾经我也想过带着北初一起出去旅行,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可是听着北初的话语,大概让她出去旅游是不可能的吧,她总是说但愿一辈子都不要出去一辈子都不要见到陌生人才好,甚至有时候她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居心叵测,时常疑神疑鬼地盯着我的手机,询问我是不是在跟别人说她坏话,她也不经常出家门,偶尔出去回来一趟总会抱怨上一个小时,无非就是认为镇子上所有的人都在嘲笑她,都在背地里议论她,有一次北初去超市里买东西跟人家打起来,据说是因为那个人轻蔑地看着她,北初心里一惊认为这个人一定是在嘲笑自己,于是跟人家吵起来,后来那个人很无辜地说自己只不过是在看她后面的方便面,在挑选口味而已,然后我妈只好点头哈腰的跟他道歉,还赔偿了几百块钱的医药费,不过还好事情很快就平息了,只是从那以后北初就更加不愿意出门,不愿意看别人的眼神。 苍南每天晚上会定时的给我发来照片,他穿着白色的西装站在婚礼的现场,他在巴黎街头弹着吉他,看上去苍南每天都有新的节目,有时候是优雅谦和的绅士,有时候是放荡随性的流浪歌手。从婚纱照中可以看出他的妈妈风韵犹存,,笑得很随和性感。他兴高采烈的跟我说在他到法国后不久就跟他妈妈提起了我,还给她看了我的照片,他一个劲地说,北末,你真的是应该跟我一起来的,我妈可喜欢你了,迫不及待想见到你呢。 往往这个时候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一群人相约去远足,路上的风光故事还历历在目,依稀还在昨日,转眼间居然已经过去三百多个日夜,时间真是你留不住的东西。 北初失踪的没有一点预兆,没有一点暗示,那天早晨妈妈一如既往的来喊我们吃早餐,我像往常一样用胳膊肘碰碰旁边的北初叫她起床,可是身边是空空的床单,我心里一惊赶紧坐起来,走到外面寻找北初,开始我并没有在意,还在感叹今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北初居然起这么早,可是我走出门外也没有看见北初的身影,妈妈也说从她早上起来就没有看见北初起床。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急忙冲进房间里打开北初的衣柜,我们最不想看见的结果还是呈现在了我们面前,北初的衣服一件不留,收拾的干干净净。 眼泪瞬间失控,我搀扶着妈妈惊慌失措的跑出去寻找,一边大喊着北初的名字,一边询问路人,可是没有人知道北初到底准备去哪里,她收拾了那么多行李难道准备去很远的地方吗?她难道这一次打算自己丢弃我们吗?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回她,我们好不容易才得以相聚,我们甚至还来不及好好弥补亏欠的小时光,她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再一次将我们陷入终日不得舒心的痛苦折磨之中呢? 然而我最脆肉的姑娘,你还未来得及舔舐伤口愈合伤痛,你一个人又将去往何处?外面的世界不是你最胆战心惊的吗你怎么熬过一个人的夜晚怎么熬过漫长的孤单怎么熬过未来的雨露风霜?下雨了你会不会记得带伞,出太阳了你会不会记得戴上帽子,你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会不会跟别人起冲突会不会好好保护自己? 北路听到消息后买了最近一趟的火车票赶回来,他的声音颤抖,语调在努力掩饰着惊慌,他一直在劝我们先不要着急,等他回来再说,他安慰我们也许北初只是想要一个人去外出旅游一段时间,也许她只是忘了提前告知我们一声,也许在不久后她就会给我们打电话然后给我们带来远方的特产了,然而看到那副场景的人都不会相信北初只是外出走走,尤其是一听起旅行就害怕的北初。 那天晚上苍南依然像以往那样跟我兴奋地讲述他那边的事情,可是我的心里心心念念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外面的北初,根本没有心情再分给第二个人第二件事,听着听着我还是情不自禁的哭泣,因为害怕苍听出异样,我赶紧把话筒放在一边,可是苍南在那边依旧感觉到了异样,他着急地大喊,“北末,北末,你在哭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快跟我说说啊,你可别吓我。” 浑身无力的我将事情的原原本本跟苍南讲述了一遍,我真的感觉自己深深的挫败感,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做不好,为什么明明是想要回家好好陪陪北初好好开导她的心事的,结果却变成这副模样,结果我却再也找不到北初,结果我却在旁边把北初给弄丢了,我真的是个没用的人,真的是猪啊,我快要恨死自己了,苍南,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面对妈妈,怎么面对北路? 当天晚上我把妈妈哄得睡着以后却怎么也睡不着,独自坐在屋顶上静静地淌着泪水,北初,你现在在何处?你是不是也有地方睡觉,是不是也找到了可以暂时栖息的温暖被窝?你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想念我们,会不会后悔一个人偷偷逃走,你会不会半夜回来敲响大门? 我想起很多年以前,我站在路灯底下流着鼻涕,然后前面走过来几个男孩子看见了我以后哈哈大笑着大喊我的外号,我急得都快要哭出声来,不知所措的揉着衣角,然后北初就是这样坐在屋顶上面冲我大喊,“尹北末,你是不是傻啊,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回家就没人笑你没人说你了啊。” 现在的我也好希望跟北初说,你快回来吧,有什么事,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回家跟我们说说吧,回家就没有风雪没有坏心眼,你所有的愿望你所有想去的远方,我们都愿意陪伴你一起到达啊。 只是请你千万不要一声不吭一个人远走,那样我们留在原地除了苦苦等待被无他法,千万不要让饱含苦水的妈妈再一次陷入无休无止的翘首盼望中,千万不要让挣扎纠结的北路再添一层难以抹去的深深自责无奈,请不要这样对待他们,请不要让我的心疼日日夜夜纠缠在往后的尘世中打滚。 北路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了,他的眉眼中带着深深的疲惫,他来不及脱下外套就赶紧询问我当时的细节,然后目光温柔地凝视了我一会,心疼地说,“北末,你也不要太自责了,你看看你眼睛都肿的跟水蜜桃一样了,你也得好好休息才是啊。” “可是一想到北初还没有回来,我怎么可能睡得着怎么可能坐的稳呢?”我惭愧的低下头,如果可以,我真的宁愿每天不睡觉好好的守在北初的身边看看地看护她,也不愿意造成这样的后果,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真的是一塌糊涂。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苍南居然也急匆匆地赶回来了,他和希晨站在我家门前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明媚了,感觉自己来到了天堂,不知道为什么北路回来的时候我总觉得一切都肯定会变好的,可是苍南真真切切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却觉得幸福得立刻死掉也甘愿。苍南站在阳光下冲我调皮地笑,我的眼泪迷失了双眼,似乎眼前的所有都是在做梦,苍南慢慢地走近我的身边替我抹去满脸的泪水,轻轻地拥我入怀,沙哑着声音说,“傻瓜,听说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我怎么可能还能在距离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待得住呢?” 从前的我一直认为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奋不顾身几经辗转来到所爱的人身边,现在也是这样认为。 正当我们所有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北初却给我们带来了消息,她的短信中说自己在安徽的老家中,她说自己又被关在了那个黑暗的小木屋中,她说自己被囚禁了,她的一字一句都深深的刺痛我们的心脏,这个傻姑娘,这个傻女孩,她怎么会自己亲手再将自己送进火坑里呢?到底是什么样强大的动力让北初能够明知是个虎口却仍然不管不顾地往里面闯我们都不得而知,因为当我们再一次拨打这个手机号码时已经是关机状态,但是我们知道此刻必须出发去解救北初,将她从那个冰窖中拉回来。 值得庆幸的是上次北初去的那个警察局里还存有她当时的记录,还有当时北初对自己来历的说明,我们顺着那个地址一路找过去,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生怕晚去一秒北初将会遭遇什么不测。 以前只是听北初讲述这个贫穷的小山村,却从来没有想象过它的模样,直到此刻自己真真切切的站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直到看见北初那个所谓的“家”,我们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山路才走到那个小山村,一路问别人才走到北初被拐卖的那个家。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北初的婆婆正在痛斥北初,还时不时地往她身上拧,北初拼命喊疼,可是她的婆婆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直到北路和苍南走过去制止她的行为,北初一看见我们急忙冲进北路的怀抱中瑟瑟发抖,苍南一手抓住她婆婆胖胖的手腕故作严肃地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以虐待罪逮捕你?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那个原本高傲的老女人被苍南捏住手动弹不得,苍南是练过跆拳道的人,力道自然不会很弱,她听到苍南的话更是害怕的连连求饶,嘴里一直念叨着不要抓走我不要抓走我,我再也不敢了。 她的年龄看上去应该也有六十多了,只是身材高大,目光犀利让人不免有几分害怕,可是看着此刻泪眼婆娑头发花白的可怜模样又不禁深感同情。本来我们是想要通知警察的,可是苦于当年的事情根本没有一点证据,而且这个家也实在是比我们想得还要艰难,北初的公公是个常年卧病在床的瘫痪老人。但是最让我们吃惊的是随后走出来的一个怯生生的小男孩,他缓缓地走到苍南的旁边弱弱地扯着他的衣角,“大哥哥吗,你放了我奶奶好不好?” 然后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男人扛着锄头回来了,他的身上沾了很多泥土,看上去大概又四十多岁的模样,双眼无精打采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那个小男孩兴冲冲地扑过去大喊,“爸爸,你回来啦。” 可是男人只是揉着小男孩的头发,深邃的看了蜷缩的北初一眼,嘴里念叨着,“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是要来的,这一天还是来了,来吧来吧,该来的总是会来。” 我们三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眼前的一切,看着这个腼腆胆小瘦瘦弱弱的小男孩,诧异地看着北初,当初北初不是说自己因为不能生孩子所以才让她的婆婆恼羞成怒整天暴打她的吗?那么这个小男孩又是谁? 小男孩名叫果果,是北初的亲生儿子,北初这次回来也是因为婆婆拿果果的生命威胁她,而且她自己也真的是很想念自己的儿子,可是当我们说要带走果果的时候,他们家所有的人都齐刷刷地跪在了我们面前请求我们饶过他们,她的婆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你们要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带走我的孙子啊,他是我们家的根,是我们胡家的独苗苗啊,你们带走了他我也不活了。” 说完就要冲过去撞墙,我们赶紧扶住她,看着这家徒四壁的房子也实在是不忍心,况且果果自己也不愿意跟我们离开,他已经在这里习惯,他拼命地躲在那个男人的身后,也就是北初的“丈夫”,胡国强,一个老实本分的中年男子,对果果来说那是他的依靠,是他最喜欢的爸爸,他不愿意离开爸爸,虽然是那样的舍不得妈妈。 彷佛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所有人都有无法逃避的无奈,就连小小年纪的孩子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