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缘仙途》 第一章 林瑜 “爹！娘！这，这儿躺了个人。”小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闻声的年轻男女放下手中的农具，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 只见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小女孩蹲在足有一人多高的玉米丛中，在她面前的一小块空地上，一个同样年纪不大的女孩仰面躺在地上。 她的脸颊上沾满了血污，衣袍上也全是鲜血和尘土。 年轻的女子急忙抱起了蹲在那的小女孩，轻声说道：“囡囡别怕，别怕，闭上眼睛，不要再看了。” 而男子则上前几步，探了探地上人的鼻息，回过头有些诧异的说：“这孩子还有一口气！” “这孩子，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也是个可怜的……”男子看向女子，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女子轻轻地叹了口气，松开了被称作囡囡的小女孩，同男子一起将这伤员小心翼翼地抬起，一步步的走回了那个低矮却充满了温馨的农舍。 囡囡帮着母亲一起擦净了这小伤员的脸颊，女子更是给她换上了囡囡还没来得及穿的新衣服。 小囡囡撇着嘴看着自己家里的这个不速之客，擦净了脸上的血污，换上了一套新衣服，真的是个漂亮的小妹妹呢。 如果她醒过来和自己一起玩的话，自己就原谅她穿新衣服了！ 只是父亲请来的郎中看了看这个妹妹，摇摇头没说话就走了出去。 “娘亲，娘亲，我不要送这个小妹妹走！”囡囡扯着女子的衣角说道。 女子面色也是有些为难：“可是，郎中说了……” “阿婉，这孩子现在还有一口气，就让她在这里待到离开吧。瞧她的样子也应该是家里备受宠爱的女儿，不知道怎么落到这般境地，我们也是有女儿的人，如果今天躺在……” 年轻男子的话被女子的白眼打断：“可不能这么说话，嗯，这孩子也是可怜的，就让她先在这里吧。” “不过，囡囡，这可是你的房间，如果让这个妹妹躺在这里的话，你就要晚上和爹娘一起睡了啊。” 囡囡眨了眨眼睛，迟疑的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大孩子，她一年前就可以自己一个房间睡觉了！ 又是因为这个妹妹，如果她不醒来和自己一起玩的话，真的是要生气了！ 随后的好几天，囡囡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看这个小妹妹有没有醒来，并在心里不断地感叹，这个妹妹也太能睡了，虽然长得好看，可是没有自己勤劳啊！ 自己可是每天都会和父母一起下田的。 当囡囡睁着惺忪的睡眼再次推开这房间的门的时候，一道有些凌厉的声音响起了。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囡囡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急忙跑到床榻前，仔细的瞧着这个坐在床上的身影。 “妹妹，你终于醒了！快起来和我一起玩吧，今天我爹答应了要帮我抓蝴蝶……” 坐在床上的女孩颇为不耐烦地推了下囡囡，囡囡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她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啊，我不是故意推你的，你怎么这么弱啊。对了，我叫林瑜，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的撇撇嘴，但脸上还是倨傲的表情。 “我，我是囡囡。”囡囡强忍着泪水，揉着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 林瑜上下打量了一番囡囡之后，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就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凡人小女孩而已，应该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这四周的陈设也过分简陋了，想必也是凡人的居所。 她终于，逃出来了。 林瑜眉毛一挑，语气中还是带了几分愉悦：“囡囡？囡囡算什么名字。” 囡囡涨红了脸，嗫嚅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好看的妹妹，好凶啊。 似是听到了这个房间里的动静，年轻的男女推门而入，看见床上那坐起来的身影，也是忍不住的惊呼。 “这，这位小姐，您醒了。”男子的眼睛微微的瞪大了几分，他上前几步，挡住了身后的妻子和女儿。 那天来看的郎中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医，她当时身上的血迹显然就是属于她自己的，而这女孩今天醒来瞧着样子竟然像是并无大碍，她可没有受到任何救治…… 这个世界充满了仙人的传说事迹，可是也少不了妖鬼的。 一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农人此时也做不出其他的判断了，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先将家人护在身后。 林瑜淡淡的点了点头，开口道：“感谢你们救了我，报酬不会少了你们的，你们可以先出去了。” 林瑜的态度让年轻的男女尴尬地笑了笑，拉着囡囡就要离开这个房间。 “林，林瑜，我们一起玩吧，今天我们去捉蝴蝶。”囡囡被母亲扯着往外走，还是忍不住回头眨着眼睛看向林瑜。 林瑜突然开口道：“你今年多大了。” “我六岁了，很快就要过生辰，我就是七岁的大孩子了！”囡囡颇为骄傲的说。 林瑜的目光闪烁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没有得到林瑜同她一起玩的回应，囡囡就被父母拉着离开了这间屋子。 她气鼓鼓的跟在父母身后，父母却没有同往常一样来哄哄她，她的心情更糟糕了！ 走在她前面的年轻男女神色也是颇为凝重。 “夫君，那个女孩儿……” “阿婉，那日她的伤势，你看的应该比我清楚。我们这些日子尽量不要去打搅她，我们毕竟也救了她一命，没做什么亏心事，没事的。她修整好了应该很快就会离开了，没事的。” 男子握紧了女子的手，坚定的说。 在这个存在着仙人与妖魔的世界里，凡人太过于寻常而孱弱，想要偏安一隅地活着都是件极需要气运的事情。 每一天都有人因为奇遇而鱼跃龙门，成为高高在上的仙人，每一天也有更多的人，在不知名的角落悄无声息地死去。 年幼的囡囡显然并不能理解父母的愁思，她已经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回到家里要跟林瑜一起玩什么了。 唔，一定要多抓几只漂亮的蝴蝶，才能配的上那么好看的林瑜。 第二章 卿卿 随后的日子，囡囡同父母斗智斗勇，悄悄地溜进房间里同林瑜说话。 虽然父母一再申明让她不要进去打扰林瑜，可是她怎么会打扰林瑜呢！ 明明她们玩的很开心。 而且她也发现了林瑜的秘密。 林瑜，是一个仙女！ 囡囡把从路边采的小花拿进去送给林瑜，林瑜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捻着小花，而下一刻这花朵就化成点点的光辉在空气中散落开来。 听林瑜说，这点点的光辉很像她父亲在她生辰时为她放的烟花。 林瑜还说，等着她父亲找到她，以后放烟花的时候也会让自己一起看呢！ 囡囡更加兴奋地整日围着林瑜转，她的父母一是拗不过囡囡，二是瞧着这些日子林瑜的行为和态度，也渐渐地放下了戒心，面对一个过分漂亮的小姑娘，他们还是很难将她同张牙舞爪的妖魔联系在一起。 没准是哪家跑出来的小仙女呢，没准自家就这样结下了仙缘。 当囡囡数次见到用草编的小动物在林瑜的手中‘活了’过来，路边随意的野花野草也在她手中变成了点点光芒，自然而然的变成了林瑜听之任之的小跟班。 再也不会兴致勃勃的喊着林瑜妹妹，林瑜的年纪自然是比囡囡要大上几个月的，更多的原因却还是无意间形成的敬畏。 人在未知的新奇又强大的事物面前，首先会敬畏，然后便是想要获得。 囡囡自然开始缠着林瑜，想要学这些神奇的本事，别的不说，以后自己出门每走一步都有光华环绕身边，想想就是极美的。 听到了囡囡的想法，林瑜自然又是不可避免的嗤笑，这个世界尚存一息的秩序正是因着修士们秉持着高傲的态度不在凡人面前肆意使用术法。 真正的修仙者，为仙道，为长生，美只不过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修仙界有着严格的传承规矩，一派的弟子绝不能将门派的功法传授出去，林瑜的父亲林逸虽然曾经是苍岚剑派的长老，但是他也没能将门派的功法传授给女儿，只是准备等着女儿年纪再大一点将她也送进苍岚剑派。 只是他，没能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林瑜虽然没说出拒绝囡囡的话，但也提了不少要求。 首先就是要求囡囡改个名字。 “唔，仙人的名字自然需要能配上他的气质，哪有什么仙人叫囡囡的，以后你就叫卿卿吧。”林瑜一本正经地对着囡囡说。 一边说着，她的心情也不由得的低落几分，曾经…… “卿卿！”囡囡眨了眨眼睛，越听越觉得这名字好听。 “咳，对了卿卿，在教你仙法之前，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林瑜轻咳了一声，转过头避免队上囡囡那双清澈的眼眸。 囡囡自然是非常用力地点了点头。 林瑜摘下了她脖子上那精美的项链，迟疑着递到了囡囡的手里。 “这个是我自小贴身带着的项链，它叫落月，感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啦。那个我同父亲走散了，我得先同父亲联系上，他会的仙法可多了呢，等着找到了他之后还能教你不少东西呢！没准过段时间你就是可以在天上飞的仙人了。” 林瑜快速的说完了这段话，不得不用深呼吸来压制自己怦怦的心跳。 囡囡眨了眨眼睛，双手捧着那极为精美的项链，一时间自己的呼吸也沉重了几分。 “卿卿，我在与父亲走散之后受了很严重的伤，就前些天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恐怕是不能出门的……” 囡囡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林瑜，我们是朋友，前几天你教我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朋友有难，拔刀相助，我帮你去寻找你父亲吧！” 她虽然是普通农户家的女儿，但是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自小就是备受宠爱的那个，如果是让她同父母分开……那种感觉，一定是非常难过的。 林瑜是仙女，仙女不应该难过。 得到不出意料的回应，林瑜却没能松下这口气。 十几年前，苍岚剑派的真微剑仙恋上了凡间的女子，离开师门居于凡间，他育有一女，单名为瑜，年仅七岁。 先前的仇家还是打破了林逸平静的生活，年幼的林瑜亲眼看到母亲的人头滚落在地，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大着对向她，这张熟悉的温婉的脸庞上再也不会有亲霭的表情。 “卿卿，乖乖呆在这里，不要出声，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等着那些人走了，你赶紧用这个符箓离开。” “卿卿，好好活下去，娘亲和爹爹永远都爱你。” …… 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林瑜不禁抱紧了头，牙齿咬破了嘴唇。 她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不知不觉间就泪流满面。 她是这片大陆上最出色的男人的女儿，自小读书习字，接受的是最优质的教育，心智自然不是一般孩童可以比拟的。 她的父亲生死不知下落不明，她的母亲已经亡故，可是这场杀戮还没有终结。 还需要七岁的小女孩林瑜也付出一条命。 她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里躲多久，那张符箓的传送范围是方圆一千里内的位置，对于那些手段通天的仙人们来说，排查只是时间的问题。 她与父亲有着特殊的联系方式，这些天过去，足够她父亲找到并带走她了，现在还是没有音讯的话，那她的父亲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她即将面临的也将是无穷无尽的追杀。 那日她传送到一片密林之中，费了好大劲才从猛兽的口中逃窜出来，昏倒后被囡囡一家所救，这家正好有个同她相同年纪的小女孩。 带着真微剑仙的落月链，叫卿卿的小女孩，身份不言而喻。 她得活下去，她要追求无上仙道，她要给父母报仇，也会给囡囡报仇的。 囡囡先前同她说了好久明日是赶集的时间，虽然她的父母这次不会去集市，但是她可以同邻居家一起去，并邀请她一起去玩耍。 她自然是拒绝了。 第三章 仙阁 这些天过去，想必县城一定有那些人的眼线，囡囡并不知道掩盖落月气息的方法，一定是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 林瑜，你没有别的办法了，你得活下去。 ………… 瞧着林瑜的模样，囡囡手足无措的走上来轻轻地抱住了她，软糯的声音却透露了几分坚定地意味：“林瑜，明天我会去集市的，那儿人那么多，一定可以知道你父亲的消息的！这个项链应该很贵吧，你还是收起来吧，你陪我玩，我也很开心呢！” 小小的村落里并没有同囡囡同龄的女孩，林瑜可以算得上是她第一个玩伴了。 至少是囡囡自己认为的玩伴。 林瑜有些颤抖的从囡囡手中接过项链，费了好大劲才给她戴上。 “卿卿，这条项链已经是你的了，你戴好。” 面对这样一条过分漂亮的项链，囡囡还是难掩的喜欢，她也没有再推辞，只是抱紧了林瑜，笑的更加开心。 有这样一个朋友真好。 我一定要帮助林瑜找到她的家人。囡囡在心里暗暗地说。 林瑜的父亲叫林逸，是个很厉害的仙人，来自九大仙门之一的苍岚剑派…… 第二天天蒙蒙亮，囡囡轻轻地推开了林瑜的房门，将刚摘的还带着露水的花朵放在了她的枕边，又笨手笨脚的帮她掖了掖被子。 “我要去集市啦，一定可以帮你找到你父亲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当仙女！”囡囡有些雀跃的离开了房间。 背对着她的林瑜咬紧了嘴唇，眼角有泪滴滑落。 对不起。 她在只有她一人的房间，失神地喃喃道。 囡囡的父母又是对她好一番叮嘱，才将她带到村口，送到邻家娘子的怀里。 牛车上已经坐了五六个人，堆了些新鲜的蔬菜，就是村子这次赶集的队伍了。 这一路上，囡囡对路边的景致完全没能提起兴趣，她时不时地摸一摸带有她体温的项链，回忆一下林瑜父亲的讯息。 县城上是有“仙阁”的，就在市集不远处。 从前每次路过那里，父母都会严令禁止不让她往那儿瞧，现在，自己终于有一个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走进仙阁了吗？ 囡囡跟着邻家娘子一本正经地坐在摊位面前，眼神却时不时地朝着仙阁的方向看去。 同熙熙攘攘的集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仙阁的门前依旧是空空荡荡的，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线画在那里，人群在那儿戛然而止。 “大娘，我想去方便一下。”囡囡有些扭捏的对着邻家娘子说道。 正在忙着同别人讨价还价的邻家娘子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囡囡也不是第一次来集市了，路嘛自然是认得的，何况以前生意繁忙的时候都让带来的小孩子自己去玩，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于是囡囡从人群中挤了出去，悄悄地朝着仙阁的方向移动着。 当她走到人群的边界，深呼了一口气，向前跨出了一大步，飞快的朝着仙阁跑去。 同在拥挤的集市里不同，仙阁的门前可没有人群为她遮掩，可不能让邻家娘子发现了，回去朝父母告状，指不定又有怎样的数落呢。 急于向前奔跑的囡囡并没有发现，其实自己的身影根本没能吸引到任何一道目光。 从集市人的视角看，仙阁前面仍然是门可罗雀，瞧不见人影。 她也不知道其实那道“无形的线”只是看不到，在集市中的人都能感受到有一道屏障立在那里，拦在他们与仙阁之间。 这厢囡囡站在宏伟的仙阁面前，近距离看这精致的建筑带来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心悸。 她的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额角有冷汗滑落。 突然仙阁的大门一下子被推开，几道穿着白袍的身影走了出来。 都是年轻的男子和女子，容貌上乘，气质更是出尘。 “咦，这怎么有个小姑娘，竟然，竟然还是个凡人？今天不是有集市吗，她是怎么进来的？”穿白袍的女子诧异地说。 ‘仙阁’的大名叫寻仙楼，是个遍布于全大陆只为修仙者服务的机构，包括但不仅限于探查消息，交易，住宿等等方面，前提是你是修仙者。 很久以前不乏大富大贵的凡人想要踏足这里，都被毫不客气的连人带银子一起丢了出去，修仙之人，真真的将金银看成了阿堵物。 绝大多数凡人对于同仙人相关的事情还是有绝对的敬仰的，几乎没有凡人会来寻仙楼叨扰，寻常日子里寻仙楼外面的屏障并不会打开，毕竟维持屏障可需要不菲的灵石。 只是每到赶集的时候，外面实在是太吵了，修仙者们不得不开启屏障求个耳根清净。 而屏障一开启，除了隔绝外界的声音和视觉外，也没有凡人能再走到寻仙楼附近。 屏障的原理很简单，只要来人身上有灵力波动就可以通过，寻仙楼也不会放弃任何一笔生意的。 而这白袍女子随意的探查了囡囡一下，却发现她并没有修为，身上的灵力波动来自于脖子上的项链。 而这项链的灵力波动竟然连她也看不透，可不是一般的法宝…… 想到这她不禁有些眼热，修仙者的世界从来都不是风平浪静的，每一年都有数不胜数的修仙者因为各种各样的事由丧命，而他们的尸骨以及家当就是后人的财富了。 也有凡人从死去的修仙者身上扒到法器的先例，只是概率低了点。 而让自己撞上拿着法器的凡人，这可真是天大的运道！ 一些金银或者恐吓就可以得到宝贝…… 那女子上前几步，颇为冷淡的说：“小姑娘，把你脖子上的项链给我。” 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语气，女子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囡囡摇了摇头，还没等着她说话，女子就走到她跟前，毫不客气的伸手要去拽她脖子上的项链。 看着女子越来越近的手，囡囡却发现她的身体不能行动了，她拼命地想要挣扎，却连一声尖叫都不能发出。 她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女子，看着女子脸上轻蔑的神情。 “啊！” 第四章 遇害 尖叫声打破了寻仙楼的宁静，束缚着囡囡的力量一下子消失，她因为想要挣扎的力气过猛，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分外惊恐的看着面前，白袍已经被血色浸满的女子。 “师妹！”其他白袍人急忙跑过来，探查着女子的情况，一时间众人看向囡囡的眼神中已经充斥了厌恶和隐秘的兴奋。 囡囡的情况这些人也发现了，只不过白袍女子作为他们当中唯一的女修，相貌还算上乘，这点‘蝇头小利’让给她也就罢了。 可是瞧着现在的情况，这法器的攻击力十分可怖，想必品阶不低，一时间大家都有些眼热。 “大胆！我们是苍岚剑派的弟子，你是何人，竟敢挑衅我苍岚剑派？”一位白袍男子对着囡囡，厉声说道。 囡囡一时间有些愣神，下意识地回复道：“我没有……”等等，苍岚剑派？那不是林瑜的父亲曾经的师门吗。 “原来你们是苍岚剑派的弟子，那你们认不认识真微剑仙林逸？”囡囡开口问道。 那些个弟子面色一变，没等着他们开口，一旁传来了一道有些惊讶的声音。 “落月链？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同样穿着白袍的男子从寻仙楼走出来，其他白袍人都收敛了各异的神色，纷纷向他行礼。 这男子哪怕面容和声音都极为温和，可是他站在面前还是会让人有一种压迫感，一时间囡囡的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我，我叫卿卿。”囡囡勉强说完了这句话，低下头不敢看这男子的眼睛。 男子眉头一挑，落月链是师叔祖林逸的东西，品级不低，是需要认主的，而如果得不到主人的同意，根本不可能被别人佩戴。 林逸有一独女，今年七岁，单名为瑜，小字卿卿…… 强大的修仙者大多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还记得当年师叔祖送到门派的信。 想到林逸最近的遭遇，男子眸色暗了暗，忍不住攥紧了放在身侧的拳头。 他外出带着弟子历练很久了，不在门派也没能收到确定的关于林瑜的消息，不过想必师叔祖是在被人暗算的时候也不忘将爱女送出，而眼前这小姑娘，衣着普通，皮肤也有些皲裂，看样子这些日子是受了不少苦。 现在来到寻仙楼，恐怕也是求助的，幸好遇到的是自己。 “师叔，在下苍岚剑派顾云熙。”男子对着囡囡行了一礼。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若说起近百年来的天才，谁都不得不提顾云熙的名号，可以称得上是苍岚剑派年轻一辈的牌面，现在竟然对着面前这个乡下土妞行礼，并且还叫师叔？ 囡囡一时间也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觉嗓子一阵干涩。 “师叔，我现在就将您带回苍岚剑派，门派以后会保护您的安全，您这些天受苦了。对于师叔祖的事情，门派一定会查清楚的。”顾云熙坚定地说。 顾云熙的这些话，他应当是认错人了吧，自己怎么可能是仙人的师叔呢，不过林瑜也说了，以后她们要一起仙女…… 囡囡摆摆手，有些干涩地说道：“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林瑜。” 顾云熙一愣，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小姑娘也算是机敏，知道遇到陌生人不要承认自己的身份，这些日子真的是，苦了她了。 “我没有什么恶意的，师叔，门派就像您的家一样，大家都会像亲人一样爱护您的。”顾云熙冷淡的面庞上露出了真挚的笑容，囡囡一抬头正撞上这笑容，她一时间竟愣在了那里。 她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这人的衣着气度都同她原先的世界格格不入，她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吗。 瞧着愣神的囡囡，顾云熙想她应该是在思索自己言论的真实性，家中的巨变也让这个本该顺风顺水养尊处优的小女孩沾染上世间的忧虑了。 囡囡又试图跟顾云熙解释了好几次，他可能是认错人了，都在顾云熙一副“我懂”的样子面前败下阵来。 最后她只得拉拉顾云熙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走。 顾云熙好脾气的跟了上去，也不忘跟那些弟子传音。 “你们直接返回师门，然后通知一下掌门，我们在外找到了师叔祖的女儿，很快我们应该就会回到师门。” “妙音的伤回去让她师傅处理，你们以后眼睛和脑子都要用上。” 要不长着干嘛，又不好看。 顾忌着自己长辈的身份，顾云熙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那些弟子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之后，瞧着两人穿过屏障，纷纷松了口气，抬着不省人事的女子走进了寻仙楼。 这厢囡囡带着顾云熙走出‘屏障’，集市里依然喧闹，可是来来往往的人不知道什么原因都从他们身边绕行过去，没有任何一人沾的上顾云熙的袍角。 走到了熟悉的地界，却没有发现村里人的摊位。 囡囡左看右看，还是没能找到那几个她熟悉的身影，一时间她攥着顾云熙衣袍的手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王大娘！” “刘叔！” ………… 小姑娘有些尖锐的声音在熙熙攘攘的闹市中并没能引起旁人的关注。 她带着哭腔地同顾云熙说：“村子里同我一起来的人都，都不见了。” 顾云熙挑挑眉，看向囡囡指的那处，那地方已经被新的摆摊人占据，但是空气中还隐隐的弥散着血腥气。 他扩大了探查范围，终于在市集旁边的幽暗的小巷里找到了几具七零八落的尸体. “师叔，这儿的情况不对，那些人已经遇害了，您还是跟我直接回门派吧。”顾云熙沉声道，他的手中已经握紧了一把银白色的长剑，眼神锋利的紧。 遇害？遇害是…… 囡囡的眼睛瞪得滚圆，身体忍不住的颤抖，一时间哆哆嗦嗦的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小心！”顾云熙猛的拉了下囡囡，她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先前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冒着黑烟的深坑。 第五章 苍岚剑派 “啊！”周围的人群中爆发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匆忙想要离开的采买人、收拾着东西的摊主，一时间场面混乱的很。 顾云熙施加的咒法也失去了效果，他和囡囡的身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骤然显形的两个人让原本就慌乱的人群尖叫声更大了几分。 顾云熙将囡囡护在身后，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长剑在空中飞快挥动着，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 无数尖锐的长针落在地面上，泛着凛凛的寒光。 “师叔，我们回寻仙楼，直接回门派吧，现在情况不是很乐观，如果您还有什么事情的话，以后我们可以再过来。”顾云熙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出现在囡囡的耳畔，这等仙人手段又是让她愣了好一会儿。 她一边被顾云熙拉着后退，一边用力地摇着头。 她一张口只觉寒凉的空气全都涌进她的嗓子，她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不是林瑜啊，我真的不是林瑜，我带你去找林瑜。” 顾云熙的长剑早已脱手在空中划过只留下一道道残影，他侧目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继续沉默着向后退，直到二人踏进了寻仙楼里。 一踏进这里，仿佛就同外界的刀光剑影隔开。 大厅里除了他二人之外空无一人，空气中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香气，静谧的很。 囡囡面对着顾云熙，鼓足勇气说：“我，我真的不是林瑜，我叫卿卿，我带你去找林瑜！我，我想回家了。” 顾云熙没有开口，他对于囡囡的话将信将疑，他不相信真微剑仙那般人物的女儿会是如此的普通而胆小怯懦，可是他也不相信还有谁能在未经主人允许的情况下带上落月链。 “你要去哪儿。”顾云熙态度冷淡了几分，问道。 “石，石水村。”囡囡开口说道。 顾云熙伸手在空中虚画了几下，荧光汇聚组成了一张地图，他看了几眼开口道：“跟我走吧。” 说完话他拽住囡囡的袖子，囡囡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等着再站定，就已经是自己熟悉的地界。 刻着“石水村”的石块就在一旁的地上，这就到村口了？ 还没等着她感慨仙法的神奇，她看着面前面目全非的村落，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哪里还有往日那个安宁温馨的村庄啊，到处都冒着浓浓的黑烟，一间完整的房舍都找不到了那倒在血泊中的也是无比熟悉的身影…… “爹！娘！林瑜！”囡囡厉声喊叫着，想要冲进村庄却被顾云熙死死地拉住。 “师叔，这儿没有生机了，没有人活下来，您跟我回门派吧。”饶是看着面前的惨状，顾云熙仍是一副平淡的神色。 “不，不，发生了什么……”囡囡仍在不断地挣扎着，不知道是因为伤心还是力竭，她一下子晕了过去。 顾云熙打量着倒在地上的瘦弱的小女孩，伸出手在快接触到她脖子上的项链的前一瞬，感到了巨大的冲击力，他猛的吐出一口鲜血，面色颇为不解。 “护主的话，落月链就是认可她的，她到底是谁？难不成逃难出来的时候失忆了……”顾云熙没能想到个答案，她将囡囡拎起来，下一瞬二人的身影就消失了。 ………… 离石水村差不多有一百里的襄江城外，一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小孩颤颤巍巍的扶着墙壁，她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站立。 这正是从石水村逃出的林瑜，又是一张珍贵无比的符箓，让她再次捡回一条命。 她缩在城墙下面，混在一群乞儿之中打量着四周的境况。 暂时确认了安全之后，她瘫坐在地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那群人在今天早上来到了石水村，很快就找到了‘捡了一个小女孩’的囡囡家里，看着来势汹汹的这群人，囡囡的母亲抱紧了她说这是自家的孩子，捡到的小女孩早就走了。 他们并未见过她的模样，只不过遇见可疑的目标就要消除后患，谁也不知道林瑜身上到底带了多少宝贝，未来又会成长为怎样一个人物。 她又一次直面了朝夕相处之人的死亡。 淳朴老实的男人女人最后瞪大着眼睛瞧向她，口型还是“快跑”。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庆幸，自己让囡囡拿着落月链去了集市，囡囡她应该也可以逃过一劫吧。 符箓的效果发动，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盛怒的那群人点燃了整个村落，还没等她的眼泪落下来，下一瞬她就来到了襄江城外。 这场逃亡，不知道还有多久。 ………… 囡囡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身下的床铺柔软的很，房间的装潢简单但却颇有韵味，自己怎么会在这儿？ 囡囡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记忆一下子都涌现出来，她呆愣的坐在那里，眼泪不知不觉地就流了下来。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面目全非的村落，那个仙人还说，没有人活下来了。 “师叔祖，您醒了。”有些稚嫩的声音传入囡囡的耳朵，一个半大的少年逆着光站在她面前。 他将手中端着的托盘递上前些，上面摆着一碗清粥，几碟精致的小菜。 食物的香味涌进囡囡的鼻腔，她这才感觉到自己饿极了。 她捧着温热的白粥，大口的吞咽着，发出的声响让少年的脸上又多了一些鄙夷。 门派真的是，居然让他来伺候一个村姑…… “这里，这里是苍岚剑派吧？”囡囡突然抬头，看着他问道。 少年的表情一下子僵在脸上，收也不是赔笑也不是，只得冷着脸点点头。 囡囡倒并未看清少年的神色，低头又吃了几口，闷声说道：“我要找顾云熙。” “师伯哪里是你想找就找的……”少年的话说了一半，感受到肩膀上的力度，略微侧头一看，就瞧见了顾云熙那张清隽的面庞。 “师，师伯。”少年急忙回神行了个礼。 “你先下去吧，师叔这儿有我在。”顾云熙淡淡地说。 第六章 见面 少年却从这语气中感觉到了他的不满，又急忙向囡囡行了一礼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我……”囡囡一张口，顾云熙就示意她噤声。 顾云熙正色道：“不知道您先前有怎样的遭遇，可能使你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您是林瑜，苍岚剑派真微剑仙的女儿，小字卿卿，论辈分，您的父亲同现在门派的掌门人一样，是我的师叔祖，您也算是门派最年轻的小师叔了。” “不，不是的……”囡囡不断地摇头。 “卿卿，我不是在问你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我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你就是林瑜，真微剑仙的女儿，苍岚剑派的小师叔。”顾云熙的声音一下子柔和下来，只是眼神还是锋利的紧。 “您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了，刚刚也吃了些东西，一会儿会给您送来衣服，您收拾一下去见一下各位掌门和长老，那都是您的师叔师伯。” 顾云熙说完，还上前一步揉了揉囡囡柔软的头发：“接受新生活吧。” 说完他就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了房间。 走出房门的顾云熙还是回头看了看低垂着头的囡囡，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到底是不是林瑜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苍岚剑派和林瑜都需要在这有一个林瑜。 真微剑仙陨落的消息已经被证实，可是“那件东西”的下落却还是不明。 那东西大概率会在林瑜的身上。 只要那东西一日没有被找到，那群人就不会停手的。 从此以后，这个孩子就是林瑜，掌握着那件东西的众矢之的的靶子，即将面对修真界的腥风血雨。 “林瑜……”囡囡低着头喃喃道。 她年纪还太小，还尚未能将生活中的一切变故串联起来，但是也从“卿卿”‘落月链’之间窥见了些许真相，这让她不可避免的陷入到深沉的难过之中。 很快就有年轻的弟子送来质地上乘的衣袍，这个温柔的女子细心地帮囡囡穿戴好，囡囡站在铜镜面前，安静的打量着那个陌生的人影。 她换上了白色的劲装，头发被高高的束起，还绑了根金色的发带，穿上了崭新的小靴子，踩在地面上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她轻轻地掐了掐自己的脸蛋让自己回过神，轻轻的对身后的那个女弟子说：“走吧。” 走出房间，那女弟子颇为不好意思的说：“师叔祖，我境界尚低还不能御剑，需要劳烦您同我走到议事堂，都在一个峰头上，也不算远。” 囡囡点了点头，跟在她身后步子迈的飞快。 她将自己的目光全都放在面前的女弟子的挺拔的背影上，她不敢侧目看身旁林立的楼阁，茂盛苍翠的花木，天际时不时闪过的流光落地后都是一个个矜贵的人影…… 这一切都太过于梦幻和震撼，她太害怕这是一场梦境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囡囡的呼吸已经有了几分急促，也忍不住用袖子擦了好几次汗水，现在还要促狭地藏好袖子上的汗渍。 女弟子推开有些沉重的大门，一走进这有些昏暗的大殿，囡囡只觉一股凉意，还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越往里走倒是越来越明亮，在大殿的中央立着几道人影，都穿着白色的长袍，目光炯炯地盯着走进来的囡囡。 迎着这些目光，囡囡向前的脚步顿了顿，在她前面的女弟子已经恭恭敬敬的朝着这些人行了个礼然后转身飞快的走了出去。 只剩下她有些尴尬地直面这些目光。 她正想学先前的女弟子一般行个礼，却发现自己的无形之中有一股力量使自己的身子无法弯下去。 “卿卿，抬起头来。”站在正中央的老者淡淡的说。 囡囡抬起头强迫自己与面前这些人对视。 六个人，年纪不一，面容最老的是那位站在中间的男子，须发皆白，连眼睛也有几分浑浊，但身子却是挺拔的，最年轻的是站在两侧的一男一女，都是绝世的好姿容。 真真是，仙人之姿。 囡囡一时间竟然看呆了。 “害，各位师兄吓这样一个小姑娘干什么，来，卿卿过来，让师叔好好看看。”站在最右侧的女子开口了，顺便还向囡囡招了招手。 “行了，你们都多大年纪的人了，直接说正事，让这孩子总看着我们这群老家伙算什么事。” 还是那老者轻轻的摆了摆手，说道。 “老夫是苍岚剑派现任的掌门人，法号真离，是你父亲真微的师兄，你应当唤我一声师伯。” 说完这老者顿了顿，看向囡囡。 “师，师伯。”囡囡嗫嚅道。 老者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真微师弟他已经陨落了，九阴宗这次的行事可不地道，门派会向它为真微讨要一个说法的。” 有人为真微剑仙讨要说法，可是又有谁来为她爹娘讨要一个说法呢。囡囡垂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地攥紧了。 “原先同真微说好了，等你十岁的时候就送来门派，开脉洗髓，以求大道，大陆上一般的修真者倒是五岁就可以开脉洗髓，真微原想着让你再承欢几年的，唉，机缘巧合之下，你倒是更早的来到了门派。” “门派现在的年轻一辈，论辈分都要比你小上一两辈，你也不好同他们一起修行，我们几个老家伙对你也颇为喜欢，你怕是要拜入我们其中一人门下了。”老者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 他话音刚落，那女子又开口道：“卿卿，我门下全是些女弟子，各个都温柔的很，而且我修行的功法也颇为适合女子……” 她身边的几个人也纷纷开口。 一时间囡囡又是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争了，真微的孩子定然是个好苗子，真和师弟，你觉得呢？”老者看向的正是刚才一直沉默的、站在最左侧的男子。 那男子依然是冷着张脸，点了点头。 “那正好，真和师弟刚刚出关，境界又进一重，门下也没有其他的弟子，紫微峰一直也荒凉的很，不如……” “师兄，我并没有收弟子的打算。” 第七章 常凌 老者颇为尴尬地笑了笑，语气却严肃了几分：“真和！卿卿不会打扰你修行的，只是让她在紫微峰有个栖身之地！” 被称作真和的男子没再驳什么，不过面色实在是称不上好看。 “卿卿以后就跟着真和修行吧，作为真和的大弟子，也是门派的亲传弟子了，一会儿会有弟子带着你去领份额内的东西，我们这些师叔师伯单独送你的礼物也会送到紫微峰，你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准备开脉吧，也算能正式踏上修行的道路了。” 老者笑容更盛，看向囡囡的目光也温和了几分。 “哦对了，既已入仙门，旧事就都放下吧，作为真传弟子，凡俗的名字自然也不能再用了，‘道德通玄净，真常守太清’，你们那辈为‘常’，你的法号就为常凌吧，取‘余心有不厌，奋翅凌紫氛’之意，希望你之后的仙路坦顺。” “常凌。” “弟子在。”她这次终于能顺利的弯下腰，极为不标准却又真诚的行了一礼。 从今天起，没有石水村的农家女囡囡，只有苍岚剑派的常凌。 ………… 她作为林瑜被找回苍岚剑派的消息还是在大陆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能杀掉真微剑仙的自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对于这个消息各方势力还都持观望的态度。 还没到真正动手的时候。 而空降的小师叔常凌，则是在苍岚剑派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 一跃而成真传弟子，还是真和老祖唯一的弟子。 门派最年轻的一辈论字的话已经是‘太’字，遇上七岁的常凌，都是要恭恭敬敬的唤上一声师叔祖的。 在这些半大的少年忿忿的议论之外，更多的意见和愤懑被他们的长辈掩藏了起来。 在苍岚剑派，每次新招入门派的五岁到十五岁的孩子为外门弟子，然后经过严格的考核才可以成为内门弟子，然后是核心弟子，再往上才是真传。 真传弟子都是下届掌门，长老的候选人，是门派真正的核心力量。 算上常凌，现在苍岚剑派的真传弟子不过也只有七位而已。 入门十余年，享着天才声名的顾云熙，迟迟不肯拜师不肯取法号，其实心里也是存着冲击真传的意图的。 与他同时入门的要么已经早早地回归凡俗生活，要么冠上了‘守净’‘守云’之类的法号都要被门派的年轻一辈恭恭敬敬地称上一声师叔的。 只有他，别人称他一句师叔师伯都是瞧在面子上，他虽然自恃长辈身份可是却从来不敢应声。 他入门的年限比如今的真传晚上那么十几年，一位天才可不甘心于时运不济，可是想要跳脱出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此次寻回常凌，门派自然是给他记了一功，而作为不泄露常凌身份的报酬，则是掌门的允诺。 只要他在五年内结成金丹，就可以拜入掌门人门下，成为第八位真传弟子。 自从常凌成为真传弟子，不少想看热闹的人都来到顾云熙的居所，聊着聊着都会聊到常凌身上，然后旁敲侧击的看他的态度。 而已经得到好处的顾云熙自然是无动于衷，何况常凌的境遇，对于她来说也不知道能不能算的上是幸运。 修仙之人，大多的精力还都得放在修行上，常凌自从随真和长老进入紫微峰之后，也没在门派中露过面，也鲜有她的消息传出，大家渐渐地也就忘了这么一回事。 修行如逆水行舟，每个人的每一步都需要小心万分。 ………… 那边的常凌随弟子进入紫微峰之后，不得不独自直面自己那位面色冷峻的师尊。 真和的面容看起来年轻的很，常凌在悄悄的打量着他的时候，他也非常直接的打量着自己这位便宜弟子。 他可不是简单地打量，他是在使用神识一点点的探查常凌的情况，然后他的面色渐渐地更加难看起来。 真微师兄的女儿，怎么修行的天赋竟然这般差劲！ 修者的境界从低到高分别为：开脉，凝神，金丹，元婴，妙法，玄成。 严格来讲第一个大境界开脉，更像是为随后的仙路打下基础，人体有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十二正经先天而通，是在人体之内阴阳之气运行流转的途径，而奇经八脉则需后天打通，使得灵气可以入体，在体内形成循环。 凡间的武学奇谈中，打通任督二脉就可一跃成为绝世高手，可是任督二脉仅仅是奇经八脉之二，想要踏上仙路的前提条件就是八脉皆通。 有些人脉络明顺，只需辅佐一些药材，开脉就水到渠成。 更有些‘道子’，先天八脉既通，一出生就可以引得灵气入体而修炼。 当然世界上的更多数人，则是先天不足，脉络不显，强行开脉的结果将是爆体而亡。 侥幸活了下来，开通的脉络也极为狭窄，终身不会有大成就。 苍岚剑派的招生已不算特别严苛，可所有的外门弟子都能做到八脉皆通，至于真传弟子，几乎个个都是先天的道子。 全门派上下，哦不，全修真界也找不到一个像常凌天赋这么差劲的人了吧？ 想必真微师兄没早早地将她送到门派就是看穿了这一点…… “弟子常凌拜见师尊。”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真和瞧着面前手足无措地小姑娘，一时间重话也说不出口，只得颇为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法号真和，刚满甲子之寿，侥幸踏入元婴之境，为苍岚剑派的长老，我从未带过弟子，紫微峰有书阁，你在修行方面有什么不懂得地方先去看书，实在不行再来问询我。”说着他递给常凌一个足有巴掌大小的铃铛。 “此乃传音铃，你轻摇它三下，随后对着它讲话我就能听到。” “修真的境界想必你先前也略有耳闻，我就不再赘述……” 真和看着常凌满脸不解的摇了摇头。 他愣了愣，有些尴尬地笑笑，继续开口道：“修行有六大境界，为开脉，凝神，金丹，元婴，妙法，玄成。” 第八章 落月 “想要踏入修真界的门槛，就需要打通奇经八脉，此为开脉，除开脉境外，其他几个大境界又各分成下中上品三个小境界，金丹之上，每个小境界仍有更为细致的划分。” “你刚刚来到门派，先休息一段时间……” “师尊，我想开脉。”常凌定定的看着真和。 真和的嘴角轻微的抽动了一下，面色却一下子严肃了起来：“常凌，你天资拙劣，开脉将非常艰难和凶险，强行开脉你活下来的概率不足一成，此事不能心急，你不如就在这紫微峰，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 常凌一愣，眼泪不知不觉间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自己好不容易踏进仙门了，可是面对的还是这样的事实，如果自己不能成为仙人，那谁去给自己那惨死的父母讨要一个说法呢…… 她随意的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坚定地说：“弟子不甘心。” 不甘心做凡人藉藉无名了却一生，不甘心踏进仙门仍与无上仙道擦肩而过。 真和皱了皱眉，他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女子，要是往常他早就拂袖而去了，要不是看在真微师兄的面子上，这姑娘连进紫微峰的机会都没有！ 有个地方能庇护她安稳，她怎么还不知足！ “哼，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藏经阁开着，你也去看看那些妄图仙道的凡人最后都落得了什么下场。”真和冷冷地说道。 “下去吧。”他颇为不耐烦的摆摆手。 常凌仍是用力地行了个不标准的礼，转身回到了给她安排好的房间。 房间不大，陈设也简单的很，她坐到并不怎么柔软的榻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眼泪又忍不住的往外流。 “怎么办……” 她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啊。 “切，哭什么哭，你怎么就知道哭。” 常凌的抽噎声顿了顿，只觉通体生寒。 “什么声音？谁在说话？”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格外尖锐。 “你猜！”这声音还带了几分玩味。 常凌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因为她感觉，这声音……竟是从自己身上传出来的。 “谁！到底是谁！” “啧，小村姑就是没见识啊，我可是神仙哦。” 常凌也上来几分火气：“装神弄鬼的！什么玩意！我也是神仙呢！” “啧，一个连奇经八脉都难以打通的凡人也好意思这么讲话？” 常凌突然抬手，握紧了脖子上的落月链，她已确定，这声音就是从落月链中传出来的，一时间她紧握着落月链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突然手心的项链一下子变得灼热无比，她猛的松手，急忙用嘴向通红的手心里呼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样，再让你对神明不敬。” 常凌没再搭理他，想要将落月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却发现根本扯不动…… “有我跟在你身边是你的福气，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喂喂喂，别扯了，别，这么好的项链你也舍得剪断？” “好了好了，不闹了，你可以叫我落月。” “落月？你是这项链里的精怪？”常凌有些惊讶地问道，志怪故事里只说了狐狸会变成貌美女子，难不成项链也可以？ 落月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满：“什么精怪！刚才不都跟你说了吗！仙人！仙人！” “哪里有什么仙人……”仙女一样的林瑜让她带着落月链去送死，明知道她不是林瑜的苍岚剑派仍要她顶着这个身份。 这是她妄图仙道的代价，可是她不甘心永远做一个傀儡。 “哎呀，你那个师傅眼光可不算差劲，你可真的是没什么天赋呢。”落月得意洋洋的声音又无比清晰的传了过来。 常凌面色涨红，张口也不知道反驳什么，只得又把自己包进被子里，任由泪水无声的滑落。 “喂喂喂，我就是说说你没天赋而已，又不是没有机会……” 常凌猛的握紧了项链，语气中带了几分雀跃：“你说什么？还有机会？求，求仙人指点。” 落月沉默了一会，一时间常凌的呼吸声都沉重了几分。 “虽说我居于项链中，但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这是林瑜那个小姑娘做的不厚道了，啧啧，也不知道那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出自修仙世家的人，自小就泡药浴强劲经脉，一路成长过来天才地宝不知道吞了多少，大多还都成了不入流的蠢材！蠢材啊！”落月颇为真切的感叹道。 “你的骨龄已经七岁了，已经过了温养身子最佳的时机，甚至说你自小营养不良反而损伤了自身薄弱的根基，难啊，难啊。” 常凌为落月的话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见他这时候还一本正经地说着风凉话，也是忍不住的有了些恼意。 在小姑娘开口前，落月急忙接上话：“你遇到了我不就是你的幸运吗，不仅可以让你踏上仙路，还送你一份大机缘。” “踏入修炼的门槛是开脉，可是世间人大多数奇经八脉脉络不显，根本无法引得灵气入体，强行引入的话灵气反而会在体内乱窜而导致爆体而亡，但是开脉除了营造一个让灵气在体内运转的通道之外，还有便是要打通人体的窍穴。” “如果说打通奇经八脉是修行的门槛，那么打通多少窍穴就是一个修者的上限了。” “不少先天道子没急于凝神，就是为了尽可能的打通身体的窍穴，让身体可以容纳更多的灵气。” “经脉只不过是链接各个窍穴的工具，之所以有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不过是它们连接了人体重要的窍穴，当然每个人的奇经八脉走向都有所不同，也是因为它们连接了不同的窍穴。” “至于脉络不显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啊，只要把浑身的窍穴都打通了，经脉随意链接就可以了，所谓的开脉自然是水到渠成。” 常凌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么容易？” “我呸，你在说什么话？容易？”落月一时间把自己都气笑了，如果这种方法简单容易，世间哪还有那么多凡人。 第九章 决定 “人体共有三百六十五个窍穴，有大半是封闭的，通窍不仅需要大量的时间，还需要极多的资源，什么灵芝人参都得海量，当然也是有一定的风险的，一个不注意最轻就是半身不遂吧。”落月讪讪地道。 “那这种通窍的方法和直接开脉相比，哪一种更稳妥些？”常凌问道。 “当然是直接开脉……什么啊，这两种法子都差不多，你以为仙路这么好走？” 常凌想了想，开口道：“我先听师尊的去藏经阁看看书吧，可是，我不识字。” 随后又是长久的有些尴尬的沉默，好久得不到落月的回答，常凌试探性的问道：“落月，你还在吗？” “我不在了，你能不能把我送走，就那个顾云熙都很不错，我堂堂……怎么沦落到跟在你身边混。” ………… 随后的日子，是难得的悠闲和快乐，常凌整日混在藏书阁里，从最开始的识字开始，落月极不耐烦又细致的给她讲解着。 虽然绝大多数的典籍仍是认字也读不懂的，但是常凌仍然读的不亦乐乎，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可以识字，时不时地掐掐自己的脸颊，只有真实的痛感能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一场梦。 这等行径落在落月眼里自然又是少不了嘲弄的。 绝大多数常凌可以打开并能看懂的，都是些记载着大陆轶事的传记或者故事。 比如北地一少年捡到玉佩，玉佩中有真仙元神，在真仙的指点下逐渐成为至强者…… 看完这个故事，常凌看向落月链的目光都火热了几分。 但更多的都是真实记载着的，修仙的不易。 凡人开脉，十不存一，全身瘫痪，爆体而亡……活的好只有一种情况，可是死法却千奇百怪。 而且即使成功开脉侥幸活了下来，也因为经脉的狭窄和脆弱，想要迈入凝神境都极为困难。 读了这些天的书，常凌的面色也越来越凝重。 在紫微峰上的生活同她原来的相比已是云泥之别，她可以读书识字，可以穿着材质上乘的衣袍，吃着各式的美味佳肴，不需要下田劳作，不需要顶着烈日或暴雨在外面奔波。 如果就这样过完这一生，也是不错的吧。 这样的念头总是突然地蹦出来，让她忍不住的晃神。 白日里，常凌时不时地就会出神地眺望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 苍岚剑派共有九座主峰，每一位长老可以掌管一座，还有一座是外门弟子修行居住的，除了紫微峰，每座山峰都是热闹的，每一天都有无数人执着着修仙梦想，每一天这条路上都有无数人跌倒再爬起，直到再没有一丝力气。 夜晚常凌也经常做梦，梦里还是那个温馨的农家小院，林瑜笑着摆手，她身边围绕着炫目的点点流光，还有父母忙碌的身影，他们笑着看向她，柔声地喊着‘囡囡’。 她经常在半夜惊醒，忍不住的流泪。 原来眼泪是真的可以流干的，最后她只能在黑暗中瞪大眼睛，干涩的眼眶生疼生疼的。 在来到紫微峰三个月之后，常凌摇响了传音铃。 “师尊，我决定开脉。” 第十章 人心 那头先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淡淡的开口道：“你已经拿到了真传弟子令牌，可以直接去领取资源，药浴什么的都选取最高规格的吧，你觉得时机合适的话，就开脉吧，为师也帮不了你什么。” “哦对了，我即将闭关，短期内不要再来打扰我了。”话音刚落，真和急忙关上传音铃，鲜血顺着他的唇角蜿蜒而下。 刚刚正是功法运转的关键时候，传音铃一响，他的思绪一断，体内灵气的运转紊乱，倒是受了不轻的伤。 真和有些懊恼，收弟子可真是件麻烦的事情。 常凌在那边又试探性的喊了几声‘师尊’，没再收到答复以后也是有些失落，自己这师傅是这样就丢下她不管了？ 开脉这样危险的事情，也是要一个人面对吗。 “哎呀，你别瞎想，你师傅可是先天的道子，他怎么可能知道普通的凡人如何开脉，何况修真界里闭关是常有的事情，在他人闭关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去打扰，修行之事，半点差池都不得了。”落月看出了常凌的失落，颇为善解人意地说。 常凌点了点头，长呼一口气，开口道：“所以打通窍穴都需要什么东西，我去申领。” “哦，需要千年紫参，玄玉灵芝，枯花藤……等等，你说你要打通窍穴？”落月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嗯。”常凌点点头。 “你，你真的决定好了？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落月试探性的问道。 常凌正色道：“是不是只要打通了所有的窍穴，我就可以直接开脉，并且经脉不会狭小而脆弱，不会影响到我未来的修行？” “是的。” “那就可以了，都决定走上这条路了，最次不过就是一死。”常凌淡淡的说，反正，自己的家人早就在下面等着自己了。 “要么成为人上人，要么在角落无声的死去，我没有中间的一条路的。” 我不能允许自己平庸地活着。 ………… 当常凌拿着落月给的清单去门派申领材料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这是门派绝大多数人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的真传弟子。 一路上无论是领路的弟子，还是假装路过其实一路追随的人，眼神都恨不得黏在常凌身上，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苍岚剑派是没有公布常凌是真微剑仙的女儿这件事情的，既然要想让别人相信这是林瑜，自然是要自家做好‘保密’才更有可信度。 空降成为真传弟子，毫无修为毫无背景。 常凌就这样成了众人的眼中钉。 她年纪还太小，还看不懂众人眼神中的嫉愤和怨毒，但顶着众人的目光就已经让她有些吃不消了。 这群仙门弟子，大多都是开脉境与凝神境的，在常凌面前已是不得了的强者。 有好事之人在目光中施加了几分威压，常凌的额角冒出了冷汗，她咬紧了牙关才使自己能够保持着站立。 但是步子却无法向前迈开。 “师叔祖，您怎么不走了呢？”嗤笑声如潮水一般涌入常凌的耳朵。 第十一章 易宝阁 常凌将下唇咬地生疼，垂在身边的双手也攥成了拳头。 指甲似乎都要嵌进肉里。 “呐，原来师叔祖竟然是个凡人呢，我还是第一次在门派里看到凡人，也算是稀奇。” “不知师叔祖是不是准备三日结丹，七日成婴，好让我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门派的真传弟子，真正的天才呢？” …… “好了好了，你们都散开吧，在这聚这么多人算什么事情，可别说是我们怠慢了师叔。”神色倨傲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群之后的台阶上，眼神淡漠而轻蔑。 “守易师叔。”刚才还叫嚣着的弟子们纷纷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虽并未再出言讥讽，但是瞧着常凌的目光仍然没有什么变化。 不过无形的威压倒是散去了，常凌猛的失去桎梏，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她已能看清不远处的‘易宝阁’的牌匾，还有站在门口，神色晦暗不明的守易。 一点点的走近了，倒是守易先开了口：“师叔第一次来易宝阁，我来为您讲解一下规矩吧。” “易宝阁呢，世门派弟子来领取修炼资源的地方，除了各等弟子固有的份例之外，还可以通过完成门派任务等方式来换取资源，总的来说，也是实力越强，贡献越大越能得到门派资源的倾注呢。” 常凌听完他的话，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将手中的清单递了过去。 守易一边推开易宝阁的大门，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手中的清单。 师叔的字，可真的是难看啊。 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仙门弟子大多都出身于修仙世家或者凡间极为富贵显赫的家族，自小都会受到良好的教育，这么难看的字，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等着他好不容易看清清单里的内容，面色已是难看的紧。 守易冷哼一声，厉声问道：“师叔写这个单子，莫不是来逗我玩的？您要这么多东西，难不成是想要去倒卖？” 常凌一愣，她只是按照落月的要求写了单子，并不了解那些东西的分量和价值，瞧着守易的样子，这些东西怕是价值不菲。 但也得硬着头皮应下来了。 “嗯，都是我修行所需要的。”常凌答道。 “不知道师叔如今是什么境界，竟然需要这么多天才地宝，您要练什么绝世神功啊。” 守易除了冷嘲热讽，并没有想要去给她找那些东西的意思……发现了守易的意图，常凌面色也冷峻了几分。 “作为真传弟子，没有申领这些东西的资格吗？”常凌冷冷的问道。 守易一愣：“当，当然有。” 门派的真传弟子，可以随意取用门派大多数资源，只不过现在的那些真传弟子都已金丹境以上，早就用不上来易宝阁支取这些‘小玩意’。 常凌给的单子，所需要的东西都是开脉境和凝神境极为重要的药液的主材料。 她要求的数量还非常大，如果一下子都批给她，很长一段时间，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的修行都将受到不小的影响。 第十二章 真希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悦耳的声音传来，年轻貌美的女子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 这是，当时在议事堂见过的那位女长老。 守易和常凌都急忙行了礼：“师叔。”“师叔祖。” 女子轻轻地点了点头，颇为和善地说：“小常凌要来领些东西回去开脉了吗？” 常凌点了点头。 “守易，你怎么还不把你师叔需要的东西给她？”女子的声音冷了几分。 守易急忙开口道：“师叔祖，是，是师叔要的份额实在是太多了。” 女子眉毛一挑：“常凌不是真传弟子吗？超出她的权限了？” “这，这倒是没有。”守易嗫嚅道。 “弟子马上就去给常凌师叔准备。”守易急忙行了个礼，飞快的走进后间。 女子弯下腰，轻轻地揉了揉常凌的头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门派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没有向大家通知你是真微师兄的女儿呢，以后再遇见这种事情就来找师叔啊，师叔可是长老，可厉害了！” 常凌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候守易也提着一个大包袱走了过来，被那女子一下子接了过去。 “哟，还挺沉的。”她毫不费力的将包袱提起来，有些诧异的说道。 “只要这些就够了吗？开脉这种大事情，还需要什么别的吗？如果你权限不够的话，师叔还有。” 听师兄说，常凌是需要开脉才可以修行的，作为先天的道子，她也只是听说过开脉的凶险，心里也在盘算着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这小师侄。 身世凄惨又可爱的小女孩无疑是惹人怜惜的，何况她还是师兄的孩子。 真微师兄啊…… 女子一手提着包袱，一手牵着常凌，走出易宝阁时，刚才围在这边的弟子已经三三两两的散去。 再也没有异样的目光停留在常凌身上。 常凌一时间只觉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了，有多久没有这样一双温热柔软的手握住她，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的关爱了。 女子显然是没注意到常凌的面色变化，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期待，却又下意识地偏偏头，开口道：“对了常凌，你有没有听真微师兄提起过我啊。” 常凌一愣，迟疑着摇了摇头。 “呐，真是狠心呢，你可不许和他一样不喜欢我。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呢？”女子颇为悠长的感叹道。 “我父亲为我取法号的时候，直接就定下了真希呢，谁能不珍惜我？哼！” 真希，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呢。常凌在心里想着，这饱含着所有人的爱。 就像当时爹娘叫她囡囡一样。 囡囡真的是世界上最好听最好听的名字了。 也许是想多和常凌聊聊天，真希拉着她的手坐在慢悠悠的飞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当然大多数时间都是真希一个人在说着。 第一次坐上飞剑的常凌，面色苍白的很。 她总是忍不住的向下看，看山峰在脚下，看人影都缩成小黑点，而在豪气诞生的前一刻又因为害怕而缩了回去。 第十三章 锻炼 等着双脚再一次踏在坚实的土地上时，常凌长呼了一口气。 真希不知道为何自家这小师侄刚才突然变得冷淡，对于她话语的回复只是简单的“嗯嗯”，这无疑极大程度上消减了她交谈的兴致。 她随意的将包袱放在地上，开口道：“呐，真和师兄的紫微峰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你拿好东西回去吧，我先走了。” 额，如果小师侄邀请她进紫微峰坐坐，自己就原谅她刚才的失礼。 然而常凌只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提起包袱转身就走了进去。 “哼！”真希随意的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踏上飞剑，化为天边的一道流光。 这包袱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沉，常凌勉强提了起来，一走进山门回头瞧着后面已经没有了真希的身影，急忙将包袱放到了地上，拖着它慢悠悠地向前走。 …… 这头真希和常凌前脚刚走，后头易宝阁那边就炸了锅。 赶走了几批申领材料的弟子，守易看着空荡荡的柜子，面色难看的紧。 千年紫参，玄玉灵芝，枯花藤，神行草……各一百株。 这样的药材，寻常的外门弟子，一年只能申领一株，多完成些门派的任务，也能换上几种，得攒个几年才能凑足材料调配成打通窍穴的药剂。 而不是所有人都舍得申领这些东西去打通窍穴的，绝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尽快提升境界，进入凝神境，往往需要调配些稳固神魂的药液，就需要苦竹，七宝妙灵花…… 这些也出现在了常凌的单子上，每种各五十株。 无论是打通窍穴还是稳固神魂，对绝大多数弟子来说都是性价比较低的‘奢侈品’，申领的人数不多，易宝阁的存货也不多，但却是需要常备的东西。 此番给常凌凑足了份额，易宝阁里这几栏东西几乎都空了。 恰好又有几人要来申领，那几个弟子也是老面孔了，都是不错的苗子，拼死拼活完成任务都只为多打通些窍穴打下坚实的基础…… 守易揉了揉额头，锁上了易宝阁的大门，匆匆奔向了掌门所在的主峰。 作为易宝阁的管事，他想要见到掌门也是极为不容易的，等到了天黑他才走进大殿，简单的叙述了情况之后，得到的只是掌门随意的说：“随她去吧。” 守易愤愤地退下之后，掌门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云熙，你说她到底是不是林瑜呢？真和师弟正处于闭关的关键时候，没有功夫管她的，她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些药液的方子呢？” …… 这厢拿到了药材的常凌并没有急于调配药液，反而每天天不亮就绕着紫微峰慢跑，逐渐地又在四肢绑上了铁块。 偶尔有其他弟子瞧见这奔跑的身影，都忍不住的指指点点，嘲弄几句，渐渐地‘绕山奔跑人’也在弟子中间出了名。 除了专门炼体的霸血宗，其他各个仙门弟子都是不屑于炼体的，甚至整个修仙界都以轻盈出尘为美，那个衣袂飘飘的白衣仙人满脸横肉，壮硕无比呢？ 第十四章 三月 苍岚剑派，顾名思义，名传大陆的是凌厉的剑法，召唤飞剑千里之外取敌首级，是多么的肆意而潇洒。 时间拿来修行剑法都不够，居然还有人用来炼体？ 这居然还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是那位空降的真传弟子。 一时间，大家摸不清常凌的意图，不少人也跟着跑了几天，想看看常凌到底在修炼怎样厉害的功法。 但是常凌只是简简单单的跑步而已，早晚各跑半个时辰。 瞧不出什么门道的弟子们渐渐散开，还不忘嘲讽几句，很快又只剩下她一个人整日地绕山奔跑。 最开始嘛，听着大家的议论，常凌自然是感到尴尬的，但是随着身上不断加重的铁块，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提升，开心还来不及，哪有功夫同其他人计较。 落月说了，自己的身体先天不足，想要不断地打通窍穴，首先就得把身体素质提升上来。 除了白天跑步之外，晚上还要泡药浴。 从易宝阁申领的药材，都在落月的指导下化成了一堆堆细碎的粉末，每晚洒进温热的水里，让药力浸入常凌的身体。 这要是让守易看见了，怕是又得大发雷霆。 这些药材虽然算不上极为珍贵，但价值也是不菲，都是被拿去制作成服用的药液或者丹药的，居然有人用这些东西泡药浴？ 这样昂贵的药浴，自然是效果不错的。 最开始常凌只能跑上一刻钟，泡了三个月的药浴之后，她已经可以四肢各绑上十斤重的铁块跑上几个时辰。 山上那一两丈高的小树，她轻易地就能跃到上头，当然她并不具备踩在树梢上保持平衡的能力，每次她耍酷一般的跳上去，片刻后就会龇牙咧嘴地跌到地上。 这样的跌倒已经不能给她的身体带来什么损伤，阵痛很快就会散去，她又可以活蹦乱跳地在山林间跳跃着。 这让她隐隐的有一种踏在飞剑上凌空飞翔的豪情。 常凌身体的各项机能都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连落月都不由得赞叹几句，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啊。 三个月时间过得飞快，从易宝阁里申领的一大袋药材全都用完了。 从上次守易的反应来看，自己申领的东西恐怕是价值不菲，而现在，自己手上握着比上次长了一倍的单子，再一次的站在了易宝阁面前。 经过三个月时间的改造和锻炼，她身子拔高了一截，原本有些泛黄的肌肤成了透着光亮的莹白色，一头黑发像缎子一样柔顺，穿上白色的弟子衣袍，俨然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仙者。 她依然是吸引了很多的目光。 她的听力极好，听见远处的弟子窃窃私语道：“这是那位常凌师叔祖吗，变化有点大啊……” “跑了这么长时间步，也没见她身上哪儿多出了肌肉，还是柔弱的很嘛，她浪费时间干嘛呢？” “没准就是因为天赋差劲，另寻条出路吧。” “哦，这位还是个凡人呢。” …… 常凌的面色依然一片淡然，三个月过去，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听见几句冷嘲热讽就要躲在被子里哭泣的小女孩了。 第十五章 积怨 成长总是一瞬间发生的，七岁的常凌，早已不是个备受宠爱承欢父母膝下的小孩子了。 她没有资格再为这些小事难过。 这些天增进的实力，更加坚定了她修炼的决心。 她长呼一口气，走进了易宝阁。 今日在易宝阁里的是几位颇为年轻的弟子，瞧见常凌进去，纷纷行礼之余忍不住的用余光打量着她。 常凌面不改色的递过去手中的单子，看似在随意地打量着易宝阁的陈设，其实注意力全都放在那拿着单子查看的弟子身上。 那弟子的额头已经微微冒出了冷汗，常凌师叔祖上次来易宝阁带走了大量药材，足足用了一个月易宝阁才再次收集好药材，维持正常供应。 而现在守易师叔不在，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内门弟子，自然是无法违背常凌师叔祖的要求，那…… 他转身跟身后人吩咐了几句，回过头来对常凌说：“师叔祖稍等，您要求的东西数目较大，装好还是需要些时间的。” 他已经派人去请了守易师伯，想必师伯很快就会赶来了。 那些个弟子慢吞吞的将药材全都打包好了之后，守易也没出现，于是在弟子们焦急的目光中，常凌轻松地扛起了两个大包袱，转身轻轻道了谢，就大步走了出去。 “这师叔祖锻炼好像还是有些成效的，走的还挺快。” 常凌听到身边人小声的感叹，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经过了三个月的身体强化，她已经可以开始打通窍穴了，也许就是在今晚。 这边常凌刚走，守易就匆匆地赶到了易宝阁，他的面色难看的很：“常凌又带走了多少东西？” 弟子面有愧色地向他汇报着。 听完了弟子的汇报，守易冷哼一声说道：“以后常凌的单子你们都收好，等着瞧吧，看掌门能为这位真传弟子付出多少。” “哦对了，通知一声，一周之内易宝阁无法申领药材了，东西都被你们的常凌师叔祖拿走了。” 一周不能申领药材，对于某些处在节点的弟子来说，带来的损害可是致命的。 等着那些弟子闹起来，看门派怎么处理常凌吧。 …… 上次一个包袱自己都得在地上拖拽，现在她可以提着两个包袱轻轻松松的走着山路，常凌看着手中的两个包袱不禁有些眼热。 等着这些药材再用完，自己也许要成为个可以飞天遁地的仙人了吧。 一边走着，她哼起了小时候母亲常常哼唱的歌谣。 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常凌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包袱，按照落月的指导将药材分开摆放着。 “落月，今天还是药浴吗？” “不是的，今天是要将药材制成药剂服用。” 若是有人听见他们的对话，怕是要惊呼一声‘不要命。’ 这次常凌申领的药材都是比上次更珍贵的，药性自然也更强悍，这些强悍的药力注入凡人的身体，只有被撑爆一个下场。 往往都是低阶药材口服，高阶药材用来药浴，怎么到常凌这儿，正好反了过来呢？ 第十六章 修炼 “五片青莲的花瓣，三片苦竹叶，还有赤眉花的花粉一小勺……” 最后加进去滚烫的开水，一碗味道委实称不上好闻，而且浑浊还有着不少漂浮物的‘药液’制成了。 “落，落月，这个东西，确定是人喝的？”常凌迟疑着问道。 落月淡淡的说了声“嗯”。 他的心里却不怎么平静，方子和做法自己是绝对不会记错的，那自己那位天才友人，难不成就喝这玩意修炼的？ 果然，天才都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代价。 他在心里默默地为常凌说了声加油。 常凌捏着鼻子大口吞下了这一碗不明液体，然后按照书中的样子，双足伽趺，脊梁直竖，左右两手圜结在丹田之下，双目微张，舌头轻微舔抵上腭。 静静地感受着药力在她的身体内化开。 一波一波的热浪冲击着她的经脉，四肢百骸处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偌大的汗滴一点点的从她的额角留下。 意识也渐渐地开始恍惚……恍然间又是父母亲切的笑颜：“囡囡，快过来。” “常凌！屏住心神！”身边是落月厉声的呼喊。 常凌猛的回神，忍着剧痛感受着血液地一点点升温再回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已感觉不到体内的任何异样，眼前一黑，整个人虚脱一般地瘫在了榻上。 她轻轻地问道：“落月，我成功了吗？” 落月沉默了好一会，迟疑着开口道：“常凌，好像是我先前的理解有些问题。” “我有一故友，百窍皆通，在每一个境界都可称之为极致，我数次与他切磋皆略差一筹，后来他告诉我，他并不是先天的道子，而是在开脉之前打通了全部的窍穴。” “这方子是他给我的，只是我当时已经过了可以重塑身体的境界，就也没再细问，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一个一个窍穴这么打通的。” “好像是，不断地继续能量，厚积薄发，最后一下子打通所有的窍穴。” 常凌长呼一口气，开口道：“还好，我还以为我失败了呢，那就慢慢来吧，一点一点的，总有成功的时候。” “那个，你也看到了，刚刚仅仅是第一次服用药液，你的身体就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而在我看来，你想要全部打通窍穴，这样的药液还得来上百十副……”落月颇为担忧地说道。 “那我就继续锻炼身体？我觉得我现在可以一次跑上几个时辰了。”常凌颇为无畏地说。 “不是，我感觉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能不需要等着全部窍穴都打通就可以进行开脉了，随着药力一点点注入你的身体，窍穴和脉络都渐渐明顺，过不了多久，你应该就可以比较安全地开脉了。” 常凌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那这样和打通所有窍穴相比，哪一种会使我的潜力更大。” “自然是打通所有窍穴的，可是如你所见，这太危险了，你没有经过凝神，神魂不稳，你刚刚差一点就走火入魔，神魂俱灭了。” 第十七章 馒头 “落月，我没有别的选择。” “林瑜的父亲，应当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罢，最后不还是连自己最爱的妻子和女儿都没办法保护，还有你，懂得这么多东西，现在却只能呆在个项链里，连个实体都没有。” “我想活下去，我想堂堂正正的好好活下去。”常凌有些失神地说。 再快一点，再好一点，别让自己的父母离一个公道太久了。 落月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也是沉默了好久才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常凌，你好好的，我不想再看人在我面前死去。” 他在项链里沉睡了好久，等着再恢复意识，已经被是戴在常凌的脖子上，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高傲如他也渐渐地对这个小姑娘有几分欣赏。 常凌最大的优点就是自知，不骄不馁，比那些世家里眼高于顶的弟子和凡尘中卑微谨小的凡人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这样的心态才能支撑她在大道上走的更远。 如果是以前的话，也许自己会收她为弟子……不，不会的，资质这般差劲的人自己怎么会注意到。 落月继续用他那已经微不足道的神识探查着常凌身体的情况，努力思索着记忆中早被他丢弃在一旁的那些功法药方。 常凌将落月链摘下，藏进了枕头下面，慢吞吞的去外面打水，然后用燃火符烧热，整个人滑进冒着热气的大木桶里，眯着眼睛舒服地长呼一口气。 这次围绕着身体的终于不再是黏糊糊的药液，虽然身体各处还在隐隐作痛，但是她也能感受流转在自身体内的能量不断地修复着伤口，自己的实力，再一步地加强了。 想必自己现在放到凡间，也应该是个可以惩恶扬善纵横江湖的大侠了吧，她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听到母亲在她耳边讲述的英雄故事。 同她的身体机能一起被加强的还有她的记忆里，从前的一帧帧画面在她眼前愈发的清晰。 这才几个月功夫，能陪伴她的就只有回忆了。 ………… 第二天，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常凌发现自己浑身已经疼到无法下床，睁开了眼睛，却连抬头起身都做不到。 “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昨天受伤太重，药力还在滋养你的身体，在恢复的过程之中自然是会有些痛苦的。”落月的声音从她枕下传来。 她想抬手将落月链拿出来，自然又是失败了。 落月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哼，你就好好躺着吧，哎，少吃几顿饭又饿不死。” 常凌撇撇嘴，只觉脸颊也是生疼。 等到她可以从床上下来，一瘸一拐的到山门去取送来的饭菜时，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只有一个食盒摆在那里，想必前一天的饭食看没有人拿走已经被弟子收走，常凌揉着空空如也的肚子，一边走着，一边大口的嚼着馒头。 仙门的菜肴算不上精致，毕竟修者到了凝神境就可以辟谷，不再需要进食来为身体补充能量，而干嚼着白面馒头此时也让常凌感到无比的满足。 只是这两个馒头，好像是不够吃…… 第十八章 成功 一个星期之后，常凌喝下了第二碗药液。 剧痛再一次袭来，她屏息凝气，默默地忍受着撕裂般的痛楚。 又是有惊无险的熬过了药力爆发的时刻，她瘫倒在榻上，默默感受着已经温和下来的药力在四肢百骸间流转。 真的太疼了。 她偏偏头，却没有力气抬手将眼角的泪滴擦干净。 …… 一次又一次，时间的概念在常凌这里已经模糊了，唯一可以提醒她的，就是渐渐空了的装着药材的包袱。 当她碾碎最后一堆分好的药材，倒入滚烫的水，她长呼一口气，脸上忍不住的绽开了笑容。 终于要喝完了。 最后一碗药液入腹，却没有像从前百来次那样的剧痛，她只觉浑身都暖洋洋的，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让她情不自禁的眯上眼睛沉醉其中。 一点一点，她眼前渐渐出现了零星的光点，那些光点不断地扩大，又有新的光点涌现出来，不一会儿就瞧见几百个光点零散的分布着，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似乎有几条金色的丝线连接着各个光点，而金线越来越宽越来越凝实。 很快，二十条连通着光点的金线一一浮现，一幅完整的恢弘的‘图画’呈现在她眼前。 这，这是…… 瞬间这震撼的图画从她意识中散去，她睁开眼，看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空气中萦绕着稀薄的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她轻轻地抬起手，那白色雾气顺势钻进了她的身体，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缕雾气不断的游动，最后沉淀在丹田处。 “落月！这……” “常凌，恭喜你，你开脉成功了。”落月如释重负地说道。 常凌没计算日子，他可记得清清楚楚，整整三年。 一百多碗药液，每一碗都是万分的凶险。 他忘了自己喊了多少次常凌的名字，忘了在这个女孩昏厥的时候自己是怎样的忧心。 落月忍不住的想到了自己的那位老友，原来他当年，也是这般的艰难。 常凌甩了甩有些麻木的四肢，站到地上，轻轻地用手在墙上比划着自己的高度，又用碳片画了一道黑痕。 “我又长高了些。”她颇为开心的说道。 “常凌，毕竟是三年过去了。”落月颇为感慨的说道。 常凌一愣，叹了一口气，有些黯然的说：“这么久了啊。” 三年时间，她才开脉成功，这委实不是个值得欣喜的成绩。 但旋即她又颇为释然地摊摊手，这对于自己而言，已经是不小的迈步了。 开脉成功这样的大事，除了落月她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人来分享这个好消息。 她从柜子里找到了积满灰尘的传音铃。 三年了，这铃铛一次也没有响起过。 师尊，想必还是在闭关吧……她将铃铛上的灰尘仔细的擦拭干净，又放回了柜子里。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开脉成功了啊，还不错，继续努力。” 这是，这是师尊的声音！ 常凌的眉目间添了几丝兴奋，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颇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感觉。 第十九章 面见掌门 “怎么这么臭啊，房间里放的食物坏了？”常凌吸吸鼻子，颇为不解地说。 房间里怎么会有食物，哪次送来的饭食不都被她吃的一干二净？ 落月无奈的声音传来：“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开脉成功后自身的杂质也会析出来，你这套弟子服算是废了。” 常凌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白色的袍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灰蒙蒙的还散发着古怪的味道…… 真和通过传音铃告诉常凌他还在闭关，短期内依然是不会出来，并嘱咐她去找掌门人问询一下接下来修行功法的事由，当然也不忘稍稍的夸了常凌几句。 常凌修整了一日之后，就早早地来到了掌门所在的主峰。 正巧在山门外遇见了来汇报事由的守易。 常凌笑眯眯地同他打了招呼，自己如今的成就同易宝阁里的药材分不开，最起码这位也是给自己包过药材的。 守易可是愣了好久，才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常凌师叔？” 三年前他挑拨弟子闹了好一阵子，可是偏偏常凌再也没去易宝阁领过药材，这事也就不了了之，没想到再次见到常凌，已经是三年之后了。 仔细一瞧，常凌身上也有着隐隐的灵力波动，他开口道：“恭喜师叔得入仙道，师叔近些日子也没出来走动，我竟然不知道师叔是何时开的脉。” “昨天刚刚开脉成功。”常凌淡淡的说。 守易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师叔的天赋确实是不怎么样，三年开脉，往后各个境界所需要的时间精力将会百倍千倍的增长，怕也等不到她来找他算账的时候了。 很快，掌门身旁的弟子就引着二人进入了议事堂。 面色红润的掌门人端坐在高椅上，在他身侧站立着的是俊朗的顾云熙。 他们向掌门行完礼之后，常凌朝着顾云熙的方向，轻轻地眨了眨眼。 三年未见，顾云熙的相貌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他面不改色的看着常凌的小动作，依然是清冷的很。 “常凌啊，倒是有一阵子没见到你了，开脉成功了啊，不错不错。”掌门人真离笑呵呵地说道。 常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你先在一旁等一会儿吧，等着守易先汇报一下易宝阁的情况，毕竟易宝阁对于门派的弟子们来说可是十分的重要。”真离挥挥手，示意守易向前些。 “是。”常凌推后了几步，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 守易这一汇报就是好几个时辰，常凌站在一旁颇为无聊地四处打量着。 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在盯着顾云熙，这是她在这个偌大的门派里，为数不多的有着好感的人。 她应该向他道一声谢谢的。 如果不是他，自己恐怕现在也尸骨无存了。 漫长的汇报终于结束了，等着守易离开了议事堂，掌门颇为亲切的走下了高椅，站在常凌身侧，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 “三年过去了，小常凌在门派过得可开心吗？”真离的脸上又是慈祥的笑容。 第二十章 常云 常凌点了点头：“那个，真离师伯……” “哦，对了，你恐怕还不知道，来，这是你常云师兄。”真离指了指身后的顾云熙。 常凌的脸上绽放出极为真切的笑容：“恭喜顾…，恭喜常云师兄了！” “常云前些日子结成金丹，已被老夫收为弟子，因着他入门比你早，你叫这一声师兄也不亏。” 顾云熙淡淡的朝着常凌点了点头，算是他们今日第一次交集。 真离笑着看了看他们两个，开口道：“真和师弟想必还是在闭关，常凌今日来是想问接下来修行的事由吧，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在没拜师之前都由门派的长老统一进行授课，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去听听。” “功法的事情，先不急，马上就年底了，你到时候跟核心弟子一同去藏经阁挑选吧，小常凌好不容易开脉成功，先好好地放松一阵子啊，门派这么大很多地方还没去过吧。”真离又揉了揉常凌的头发。 “我一会儿还同其他掌门有要事商量，常云先送常凌回去吧。” “是，弟子告退。”两人恭恭敬敬的行完了礼，转身迈步向外走着。 顾云熙走了几步，似乎是怕常凌跟不上，一下子放慢了步子。 常凌心里一暖，瞧着顾云熙的背影，仿佛又回到了改变她人生的那一天。 就是这个人，在刀光剑影中护住了她，将她带到苍岚剑派，带到新的人生中。 “那个，常凌，你在修行方面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我就住在这苍岚峰。”顾云熙突然回头说道，一下子打断了常凌的思绪。 常凌愣愣的点了点头。 瞧着常凌这不太聪明的样子，顾云熙在心底叹了口气。 掌门那样子，显然也是不准备管她的，如果得不到长辈的倾心教导，真传弟子同其他弟子有什么区别，还多了个让人嫉恨的身份。 常凌显然是想不到这一层，当然她也不准备休息，过去的三年，因为服用药液，导致她的锻炼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趁着现在有时间，听课之余也不要落下对于身体的锤炼。 苍岚峰到紫微峰距离不算近，常凌快步走来足足用了三个时辰，此番回程，顾云熙直接召来了他的飞剑。 剑长三尺有余，剑刃薄而通透，剑柄处镶了块莹莹的绿色宝石。 “此剑名为通碧，乃是我的本命武器，等你踏入凝神境，也可以去剑冢选取一柄。”顾云熙的语气带了几分自豪。 常凌跟在他身后，踏上这柄漂亮的飞剑，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通碧悄悄地向左侧倾斜了一下。 在常凌的惊呼声中剑身又飞快的变得平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听见了从剑身上传来的铮铮的响声。 顾云熙的嘴角也带上了一抹微笑：“通碧剑内是有剑灵的，小孩子心性，调皮得很，师妹不要介意。” 常凌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问道：“法器都会有额，这种剑灵吗？” 第二十一章 上课 顾云熙摇了摇头，说道：“一般的法器是不会有的，拥有器灵的法器，都是极为珍贵的，通碧，是我家族长辈赠予的。” 落月应该就是落月链的器灵了，那么落月链岂不是个非常珍贵的法器？ “别瞎想，我可不是器灵。”落月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在她耳边响起。 常凌猛的打了个哆嗦，抬起头弱弱的看向顾云熙。 顾云熙面色如常，像是并没有听见落月的声音。 他瞧着常凌的异常，颇为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如果你运气足够好的话，在剑冢也是可以遇上有着剑灵的长剑的。” 常凌胡乱的点点头，目光随意的看着脚下飞快闪过的景致，一副不想再和顾云熙说话的样子。 顾云熙也并未再多说什么，操控着飞剑很快就回到了紫微峰。 常凌向顾云熙道完谢之后，他转身再次踏上飞剑化作天边的一道流光。 常凌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我什么时候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她喃喃道。 “害，就是一小小的金丹，你羡慕什么呢？”落月欠揍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小小的金丹？也不知道您是什么境界。” 常凌冷哼一声，她已经不再是对修真界的常识一无所知了，金丹境的修士，在九大门派里是真传弟子，在其他小门派里都是掌门人，长老了。 开脉境的修士，能成功迈入凝神境的百不存一，凝神境的修士能成功结丹的更是只有千分之一。 自己现在刚刚踏入了开脉境，能否凝神都不好说，金丹修士啊，那已经是可以飞天遁地的大能了呢。 常凌颇为感慨的叹了口气，没再同落月斗嘴。 回到房间之后，她将摆放在角落里多时的铁块找出来，紧紧地绑在四肢上，开始了久违的跑步。 掌门说得对，门派有九大山峰，自己却是还有好多地方都没去过，那就慢慢跑吧。 常凌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 修仙之人大多都用打坐修行来抵消睡眠，所以仙门授课大都在早时，昨天刚刚问完长老上课的时辰，今天常凌就睡过了头。 打坐当然是要打坐的，可是睡觉也是要睡得啊。 日上三竿，常凌飞快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袍和头发，一边咬着馒头一边跑着，无比的羡慕可以御剑飞行的弟子们。 等着常凌赶到的时候，授课早就结束了，弟子们都三三两两地散开，还有少数几个围着师者讨教着。 常凌凑近了几分，背对着这些人，其实耳朵也是竖起来听得颇为仔细。 “这位师侄，今日的课程你可是缺席了？”被众人围着的师者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常凌的身后，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不，不好意思。”常凌回身，耳朵尖染上了微微的红色。 “瞧你这大汗淋漓的样子，为了跑过来上课很辛苦吧？没有晋级到凝神境无法御剑太辛苦了！” “这样吧，你先绕着这芜华峰跑几圈吧，瞧你这样子，跑的还挺开心的。” 第二十二章 常玄 常凌一愣，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颇为轻快的跑了起来。 她那轻盈的步子莫名的就让人觉得有一些欢快之意，更是让站在那的师者眉头一紧。 “这是谁啊，上常玄师叔的可还敢迟到。” “没见过啊，这不会是哪儿的外门弟子混进来了吧？” “这，这不是那位吗！” “哪位？” “常凌师叔祖！” …… 弟子们的议论声自然是被常玄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这个小姑娘，是自己那位便宜师妹？ 他饶有兴致的瞧着那个奔跑着的身影，步伐轻盈，气息绵长，虽然修为是低了点，但是底子倒还不错。 对于长辈们的决定，他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反正多个师妹对他又没什么影响。 一圈又一圈，常凌的奔跑好像是不知疲倦，下了课的弟子最开始还有人在看热闹，后来都渐渐散去。 最后只剩下常玄一个人站在那里，眉目间多了几分赞许之意。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苍岚剑派的功法都是以御气为基础的御剑术，对于身体的操练自然会落下一截。 至于那什么修真界崇尚‘白瘦弱’都是这些无暇炼体的大多数人杜撰出来的，在修真界，菜才是原罪，有谁敢在霸血宗那些人面前说肌肉男不好看？ 一拳头能连剑一起给你打碎。 常凌的身体素质要远远超于同境界的人，这样在实战中活下来的几率才会更大。 “常凌，停吧。”常玄高声喊道。 常凌不紧不慢的由慢跑转为大步地走，很快就恭恭敬敬的站在了常玄身前。 “那个……” “我是真意真人的弟子，法号常玄，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兄。”常玄看出了她的尴尬，轻轻地摆了摆手。 常凌做了个揖：“常玄师兄。” “嗯，你怎么来这儿了，这都是些内门弟子上的基础课，不过他们的境界大都与你相当，当然是要比你高上那么一些的。” 常凌脸一红，苍岚剑派的外门弟子全部都是开脉境，进阶到了凝神境就可以成为内门弟子，如果有幸被真传弟子收为弟子就可以成为门派的核心弟子，至于达到金丹境，那样的好苗子都早早地成了真传弟子。 当然也有不少被门派特招进来直接成为内门弟子的天才长久的无法突破境界，至今还是开脉境，听说也有那么两三位核心弟子也依旧是开脉境。 现在吗，还有位开脉境的真传。 “我师父在闭关，掌门师伯说让我先同大家一起上着课，年底再去选功法。” 常玄点了点头，颇为和善的说：“现在你在修炼上有什么问题吗？” 常凌摇了摇头，哪会有什么问题，她什么时候开始正经修炼了？ 常玄‘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感慨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年轻人啊，年轻真好。” 一边说着，他一边背着手离开了，片刻之间，他的身影在常凌的视线里已经很小了。 留在原地的常凌满脸黑线，常玄的面容年轻的很，瞧着也就像是凡间二十岁的青年，不过自家师傅瞧着也年轻的很…… 这帮老家伙们、 第二十三章 芙蓉玉露 常凌朝着常玄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接着吹着微凉的晚风，慢悠悠的向紫微峰跑去。 ………… 第二天，常凌起了个大早，终于及时坐在了大殿的一角，瞧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感慨之余心里默默想着自己明天要再早起一点。 今天来授课的竟然是真希师伯，课程名称叫“容貌维持与寿数延长”，听完真希的课程简介，常凌这才发现今日来听课的大多都是女修，门派上课的情况她昨天随意找了个弟子简单询问了一下，结果今天就撞上这种奇怪的课程。 她才十岁!她想那么多干嘛。 幸好自己坐在大殿的角落，常凌悄悄地向门口走去。 “呀，小常凌也来听课了，快快快，师叔好久没看到你了，来，上这儿坐。” 她一抬头，看见真希笑眯眯地朝着她摆手。 顶着众人的眼光坐在真希身边，常凌忍不住的低下了头。 小师侄面红耳赤的可真可爱。讲课之余的真希一偏头，漂亮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听完了一个时辰的课，也不算全无收获，那些个珍贵灵草的形态名称常凌都牢牢的记住了，至于养颜丹，驻颜丹的单方，她也瞄了好几眼，悄悄地记在了心里。 开脉境界的修士寿数同凡人一样，凝神境修士的寿数为二百年，金丹境为五百年，元婴境为一千年，妙法境三千年，至于玄成境，九大门派之首的元华门那玄成境的老祖宗，已有万年寿数。 万年寿数啊……常凌有些艳羡的感慨道。 真希上完课之后，自然又是对着常凌一阵嘘寒问暖，一时间围在真希身旁的弟子看向常凌的目光都颇为不善。 “师尊，您该回去做‘芙蓉面’了。”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穿着黑色劲装的女子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哎呀，常山，你还知道来接我啊，今早上我自己御剑来上课可差点晒坏了这张脸，快来快来，这是你小师妹常凌。”真希颇为高兴地朝着这女子挥挥手。 “常山师姐。”常凌行了个礼。 “嗯。”常山淡淡的点了点头，伸出手扶着真希站了起来。 “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问题下次上课再说吧。”真希转过身，飞快的向外走着。 “哎呀，我会不会错过了时辰，我的芙蓉玉露制作失败了怎么办呀。”她轻轻感慨道。 一出了门，常山撑起了一把黑伞，遮挡住了刺目的阳光。 “常凌师叔也会来这儿听课啊，您皮肤这么好，没少用芙蓉玉露吧。”有些尖酸的女声传来。 常凌一愣，问道：“芙蓉玉露是什么？” 那女弟子也愣住了，这是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常凌师叔今年才十岁吧，要什么芙蓉玉露？” 刚刚还虎视眈眈的女弟子们眼神一下子软了，纷纷打了几句岔就散开了。 芙蓉玉露是真希独家秘制的驻颜药液，这些个内门，核心弟子看起来年轻貌美，实际上年纪都不小了，修士在金丹境之前是不能够自身驻颜的，这时候其他辅助药品就极为重要。 真希真人的芙蓉玉露，那可是在大陆上都享有盛名的！ 第二十四章 外门 常凌又是一头雾水的离开了大殿，一路上瞧见她的弟子大多都低下头远远地避开了。 对于这位年轻的真传弟子，自然是谁都有意见，可不是谁都有底气上前挑衅的。 常凌好不容易拉住了一个悄悄抬眼打量着她的少年，两人走到树荫处，少年还四处环视了一番，确定没人，才松了一口气。 “唉，你知道这些课程都是怎么上的吗，有什么顺序吗？”常凌问道。 那少年颇为自得地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搓了搓，看向常凌的目光亮晶晶的。 常凌一愣，这是修仙者打招呼的方式吗？她也看了不少书了，还未曾见过这样的礼仪。 看着常凌无动于衷的样子，少年冷哼一声说道：“穷鬼来内门听什么课，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呐，看在都是一般……呸，谁跟你是一般人，喏，看在大家都不容易的份上，这个送你了。”少年说着递给常凌一张薄薄的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的。 看着这字迹，常凌心里对这少年的好感添了几分，好久没遇到写字同自己一样难看的人了。 “哎，你进门派多久了？”少年问道。 “三年多了。” “啊，你比我还惨哎，我也就刚刚进入门派两年时间，你的天赋可真差劲，我就知道我不是最差劲的一个！”少年的脸上带了几丝笑容。 常凌也跟着笑了笑。 “走吧，你还在这站着干嘛？一会儿值守的人多了，小心出不去，外门弟子私自闯进山门，严重的话直接就给你逐出门派了。”少年转身走了几步，见常凌没有跟上来，回头说道。 “你，你是外门弟子？”常凌有些惊讶的问道。 “常凌，你在那干什么呢？”顾云熙淡淡的声音传来。 “‘道德通玄净，真常守太清’，掌门是真字辈的……你姓常吗？”少年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常凌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常凌是我的法号。” “师，师叔祖……”少年一下子趴在了地上，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自己刚才说什么来着？说一位真传弟子天赋差劲！ “呐，你快起来，赶紧走吧，一会山门值守的人就回来了。”常凌颇为贴心的将他扶起来，露出了自己非常满意地笑容。 瞧着常凌的笑容，少年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真传弟子啊，别面前这小姑娘看起来同自己差不多大，指不定是多大年纪的老妖精了，修为自然也不是自己表面看到的开脉境吧…… 灿烂的笑容落在他眼里已全是渗人。 他跌跌撞撞的向前跑了几步，又差点撞到了顾云熙。 常凌他是真不认得，可是顾云熙在门派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呜呜呜呜，师叔祖……” 顾云熙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等着少年跑远了，常凌有些疑惑地问道：“外门弟子是不能进山门的吧。” 顾云熙点了点头：“在山下有专门的外门弟子训练居住的场所，门派所辖的集市什么的都是依靠着外门弟子来运转的。” 第二十五章 凝神 “门派的资源有限，外门弟子除了挂个门派的名称之外并不会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除了天赋极佳的弟子之外，其余的大多得靠家族的帮扶晋级凝神，成为内门弟子。” “当然外门也有些天资不错，但是家境普通的弟子，这些人没有办法，只得悄悄跑进山门来听些基础的，不涉及门派机密的课程。” “守山门那些人大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确实有不少好苗子在外门被耽误了，但是没办法，规矩还是得有的。” “你呀，其实是极幸运的。” 常凌沉默着点了点头。 “对了，你准什么时候开始凝神？”顾云熙问道。 “我还没有想好。”常凌摇了摇头，她何止是没想好啊，她根本都不知道怎么想。 落月近些日子活跃的时候越来越少，已经很少会回应她的问题了，紫微峰的藏书阁里大多都是些极为基础的书籍，也是没有相关记载的。 似乎是看出了常凌的窘迫，顾云熙开口道：“走吧，我送你回紫微峰。” 再次踏上长剑通碧，常凌现在已经能够适应并享受这种凌空的感觉，心里也在暗暗盘算，自己要挑选一柄怎样的长剑。 “咳，常凌，凝神境就是凝聚神魂的意思，九大门派中除了霸血宗专注于炼体之外，其他八大宗门的功法秘籍都非常依赖于修士的神魂之力。” “人天生而有三魂七魄，是极为脆弱的，凡间常有人失掉一魂一魄而心智不全，痴痴傻傻，凝神境就是修士要将三魂七魄凝为一体，被称为‘神魂’。” “神魂凝聚成功，修士才可以使用神识，门派操控飞剑的法门就是依靠神识的，神识也可以用来探查或者直接对他人的神魂进行攻击。” “修仙之人除了境界之外，神魂的强度也是极为重要的。被誉为九大门派之首的元华门就长于神魂，门下弟子各个神魂强悍无比，难缠的很。” “人的三魂七魄分别为幽精，爽灵，胎光，伏矢，尸狗，臭肺，非毒，吞贼，雀阴，除秽，，要想凝成神魂，需要三魂融合七魄归一，其中种种艰难险阻不足为外人道也。” 顾云熙轻轻地叹了口气，修行之路本是逆天而为，每行一步都凶险万分，大陆上有无数惊才艳艳的修士书写着他们浓墨重彩的人生，可同样这条路上的更多人藉藉无名早就成了路边枯骨。 稍有不慎，就魂飞魄散，身死道消。 “在冲击凝神境之前需要温养魂魄，需要什么东西直接在门派申领就可以，至于温养魂魄的方法，我使用的是家族内部的法子，不方便外传，你随便请教一下师门长辈就可以了。”转眼间，紫微峰就在眼前。 常凌轻巧的跳下飞剑，抬起头看向顾云熙，轻轻地说了声：“谢谢。” 她有太多话想说，可是到了嘴边，只能干涩地道声谢。 “常凌，过去的事情就都忘掉吧，把握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是真微剑仙的女儿，也不是农家凡女，你是苍岚剑派的真传弟子常凌。 第二十六章 大比 “落月，落月，你怎么了？”常凌躺在并不柔软的床榻上，颇为担心的喃喃道。 落月那性子，最近这么多热闹他都没有参与……常凌不敢朝更坏的方向想。 过了好久，静默的黑夜中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我没事，怎么了，又遇到什么问题了？”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你。”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似乎就是这样的，自己每次找落月都是遇到麻烦的时候。 又是良久的沉默，落月轻轻地说：“我只是有些累了，太久太久了，我被困在这里。” “我可以帮你啊，我放你出来？我需要怎么做？”常凌有些急切的问道。 “呵，你这话，真是无知无畏呐，这个世界有谁期待我出来，有谁敢让我出来呢？”他嗤笑一声，不再多言。 随后这漫漫长夜，任由常凌怎样呼唤，他都并未再有任何回应。 一夜没睡的常凌第二天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又奔跑在通向学堂的路上。 昨天她从那外门弟子处拿到了课程的时间与门类。 她今日准备去听“基础御剑术”，作为真传弟子，她身上的令牌可以让她在门派各个地方畅通无阻，这真的是极大的优待了。 她有时候也会痛恨享受这一切便利的自己，毕竟付出的是那样惨痛的代价。 …… 日子过得飞快，到了年底，常凌还没听说去挑选功法的消息，倒是‘宗门大比’的消息在门派内部传的沸沸扬扬的。 十年一度的宗门大比，是无数弟子改变命运的时刻。 仙门内部常日里是不允许弟子随意切磋的，年轻气盛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们一不小心就会闹出人命，不知道折损了门派多少好苗子。 宗门大比是唯一的，门派允许的并且有长老随时监管的比试。 无论内门外门核心真传，每位弟子都拥有着一次挑战他人的机会，一位弟子最多只能接受十次挑战。 要求嘛，只有挑战对象必须和自己是同一境界这一条，不能越阶挑战，也不能挑战比自己境界低下的。 外门弟子挑战内门弟子成功，将取代他的身份进入内门，内门弟子挑战核心弟子成功，将拜入那位核心弟子的师傅名下，同样成为核心弟子。 至于挑战真传弟子，苍岚剑派的真传弟子都是在大陆上享有盛名的金丹境，哪有人能有实力与胆气进行挑战呢。 宗门大比，死伤不论。 虽说有长老时时监管着，但是每一次大比的意外都是层出不穷，死伤个百十人，再正常不过。 走出门派，外面的修仙世界并没有那么平和安逸，仙门弟子缺少实战的短板，往往就得靠这种残酷的比拼来弥补。 了解了宗门大比的细则之后，常凌总觉得大家最近看向她的眼光颇为火热。 往常是没有真传弟子被挑战的先例的，可是现在她这位真传，只不过是区区开脉境而已。 任何一个外门弟子都有挑战她的机会，如果不是不允许挑战比自己境界低的弟子，她怕是现在就成为了门派公敌。 第二十七章 盛景 因为五十年一度的门派间的大比也即将举办，所以这次在往常的宗门大比挑战结束之后，还有同境界弟子之间继续的比斗。 常凌这些日子苦恼的很。 最多不就是接受十次挑战吗……她颇为烦躁的放下手中的书卷，完全安慰不到自己。 虽然说她有的是理由为自己的失败开脱，可是她还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怎样呼唤落月也得不到应声了，常凌无奈，只得摇响传音铃，再次打搅她那正在闭关的师尊。 “师尊，马上就要进行宗门大比了，弟子现在没有修行过任何功法武技……” 那头沉默了好久，真和回应道：“常凌，我觉得你吧，不用着急，功法不是越早选取越好的，一个小小的宗门大比，我觉得你应该不成问题的。” “宗门大比不允许使用武器，纯粹靠着自己的肉身和术法进行比试，在开脉境里，门派上下恐怕也难以找到一个肉身同你一般强劲的人了，他们难以伤到你，你也无需过分在意招式。” 常凌在门派支取了那么多药材的事情，掌门自然是旁敲侧击的对他提起过，他的态度嘛，自然是常凌用了就用了，份额不够用他的。 反正是自己唯一的小徒弟，既然自己收了这个徒弟，也要尽力尽到师傅的一份责任。 虽然耗费了那么多的药材，不过常凌的肉身，淬炼的真的让他也忍不住的赞叹。 自己这般境界时，有这样扎实的肉身吗？ 真微师兄传下来的妙法就是不一般。 听了真和的话，常凌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师尊的意思是，自己不怕挨打，打人的话就随便冲上去锤就可以了？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哦，一力破万法。 常凌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谁家的仙女不是衣袂飘飘轻若无骨施展着华丽漂亮的仙法？哪有冲上去用拳头一下下的揍人的啊。 在闭关的紧要时候抽出精力短暂的回答常凌的问题，已经耗光了真和的力气，很快的，传音铃那头就再也没有声音传来。 常凌满脸黑线的在四肢绑上铁块，临阵磨枪一般地飞速跑着。 宗门大比开启的一大早，紫微峰山门前就已经是人山人海。 此次大比在宗门内部的演武场举行，外门弟子都可以进入门派，现在他们一个个的围住了紫微峰，翘首以盼。 选择挑战常凌的人自然是超过了十人，随后嘛，就需要常凌自己来进行反选了。 谁都想成为那个幸运儿。 虽说真传弟子一定会有她的特别之处，但是大家都是开脉境界，常凌还是个十岁的女娃娃，在不怎么能应用灵力的开脉境，肉身在战斗中就颇为重要。 打败了常凌之后，成为长老的弟子，享受真传的待遇……无数人的美梦还在持续。 常凌睡眼惺忪的走出山门，瞧见的就是这样一番盛景。 果然不出她所料…… 她的嘴角还是轻微的抽动了几下，随意的点了十位膀大腰圆的外门弟子作为对手，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跟着她走向演武场。 虽然自己没能有幸成为常凌的对手，但是看着一位真被自己的同伴击败，四舍五入也就等于自己击败了！ 第二十八章 比试 宗门大比一共要进行三日，最开始大多数人都处于观望阶段，每个人最多可以被挑战十次，一旦他被挑战成功，也就不会再接受挑战。 一个人在先前的比拼总是会或多或少的受伤的，所以越在后面挑战成功的几率就越大。 只不过成为真传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大家太害怕有人抢先，恨不得都第一个上去打败常凌。 九座试炼台上只有两三座上面有人影，看起来也是同等位阶弟子之间的切磋，清冷的很。 常凌一行人一走进演武场，气氛一下子热烈了起来。 常凌顶着众人的目光走上了试炼台，正准备豪气万丈的喊上一句：“都上来吧。”时，突然发现试炼台下面不知何时多出了两道熟悉的人影。 “常玄师兄，常山师姐。”常凌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呐，小常凌，又见面了。”常玄笑眯眯地说道。 “掌门人今天同其他门派的领袖去商议一些事情，真和，真意两位师叔又在闭关，真希师叔要睡美容觉……今天这一大早的比试就由我和常山师妹来监管，虽说比试死伤不论，有什么危机情况我们会出手，但是大家毕竟还是同门，注意一下分寸。”常玄扫视了一下乌泱泱的人群，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弟子们纷纷应声，看起来这位师叔祖是让自己同常凌师叔祖比试时下手轻一点，确实应该这样，毕竟伤了一位真传弟子日后无论是在未来的师傅面前还是在师兄师姐面前还是不太好…… “外门弟子苏志挑战真传弟子常凌，我宣布，比试现在开始！” 常凌看着快步走上试炼台的那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呼吸不禁急促了几分。 不紧张…，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大汉苏志上台之后，大笑着说道：“想我苏志如外门至今已经九年有余，外门弟子十年内不能晋级凝神就会被门派除名，我家境贫寒，因着天资与机缘得以进入门派，这些年苦于没有资源，境界迟迟不得突破，没想到竟然有这样一份大机缘在这等着我。” “常凌师叔祖，一会儿您就要成为我的师妹了呢。” 说完这一长串话，苏志哈哈大笑，一时间场内的氛围热烈到了顶峰。 “苏志，苏志！”台下的那群没办法挑战常凌的外门弟子们高声呼喊着。 常凌垂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的握成了拳头，看向苏志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凌厉。 苏志猛的向常凌这边冲过来，足足有常凌脸颊那般大的拳头带着呼呼的风声。 苏志的动作，似乎是有些慢了。 他从出拳到抬脚，每一个动作落在常凌眼中都无比的清晰而缓慢，她轻飘飘的侧了一下身，灵巧的躲开了苏志的攻击。 常凌抬起了拳头，冲着苏志的腰眼，猛的打过去。 毫无技巧可言的，直直的打过去。 “啊！”随着一口鲜血的喷出，苏志庞大的身躯划出去了十几米，瘫倒在试炼台上。 “常凌胜。”在下闭着眼睛的常山，淡淡的宣布了结果。 第二十九章 继续比试 “快，你们几个赶紧把这个苏志付下去，宗门大比期间手上的弟子都会由门派来进行免费的救治。”常玄随意指了指台下的几名弟子说道。 “小常凌啊，先前不是说了吗，动手的时候轻点轻点，门派救治还是需要花上不少钱的。”他看向常凌，恨铁不成钢的说。 “是，师兄。”常凌从善如流的应了下来。 一场飞快结束的比赛，让台下围观着的弟子一时间有些沉默。 不知道是谁开口说了一句：“苏志也太不小心了。” 大家恍然道：“是啊是啊，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常凌不过是个十岁的柔柔弱弱的女孩子，苏志实在是太不小心了，居然这样轻易地落败。 他们一定会稍稍注意一点的，哪能那么轻敌？ “外门弟子王毅挑战真传弟子常凌，我宣布比试正式开始。”随着常玄的声音落下，一位身量高挑的男子不紧不慢的走上了试炼台。 他看起来并不算强壮，面上也没有同他人一样的狂喜和激动，他恭恭敬敬地向常凌行了个晚辈礼：“弟子王毅，请师叔祖指教。” 王毅的步伐格外的轻盈，他的动作很快，台下众人只能看清个残影。 “这就是，琅琊王氏吗？”台下传来感叹声。 作为大陆上赫赫有名的修真世家，出身琅琊王氏的王毅当初也是个众星捧月的天才，可是后来迟迟不能进阶凝神境，在家族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更是饱受嘲弄…… 出自修真世家的子弟，在尚未接触功法和秘籍的时候，凡间的武学多少也会涉猎一点，毕竟在开脉境战斗全都得靠肉身。 似乎是听见了台下的议论声，王毅的目光更是盯紧了常凌，他从家族那边得到了一点点消息，知道常凌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可是他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天骄，他不觉得自己会输。 从刚刚那场比试来看，常凌的躲避速度和出拳速度都很快，可是出拳的方式和路线却完全没经过算计和纠正，怕也是没有任何武学基础的。 王毅同常凌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他的左拳一下子破空而出，常凌不出意外地避开了。 直面常凌的拳头，王毅才明白那究竟是怎样恐怖的速度和力量，他堪堪地避开，身子一扭，抬起的右腿直接踢上了常凌的肩膀。 常凌没能避开这结实的一踢。 王毅微微的松了口气，可是随即他平静的表情终于被打破了。 常凌龇牙咧嘴的摇着肩膀，成年男子蓄力的一踢真的是难言的疼痛…… 十岁的，身材娇小的小女孩并没有因为这一击而倒下或者‘飞’出去，她的双脚甚至没有任何的移动，硬生生的扛下了王毅这全力一击还稳稳地站着。 常凌长呼一口气，看着有些呆愣的王毅说道：“再来！” 接受了这样结实的一击，她反而感受到经脉间有暖洋洋的气息，像是在药浴结束之后，药力在体内慢慢化开的感觉。 第三十章 持续 这也许对她来说并不是坏事。 那头的王毅却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些颓然的开口道：“师叔祖，弟子认输了，谢谢您。” 自小受到良好教育的他，早早就学会了怎样冷静地做取舍，自己这样出其不意的全力一击都能被常凌硬扛下来，那至少自己是无法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了，那么就只有他不断地挨打受伤这一种情况。 自己还要保存着状态呢…… 在常凌的愣神中，常山依旧是淡淡地宣布了这场比试的结果。 王毅的认输让台下一片沸然，无数恶毒的言语倾泻出来，像是要压垮青年那单薄的脊背。 “懦夫，浪费这么一次机会……” “真是败类啊。” …… 常山与常玄并没有出言制止这一幕，顶着众人愤怒的目光，王毅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走出了演武场。 脊背依然挺直，每一步走的都可见世家的修养与风骨。 其实王毅这一击，真的是挺疼的……常凌觉得自己左半边身体都有些麻了，他的一招一式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可是却偏偏没能避开，这就是武技吗？ 常凌看着台下乌泱泱的弟子，一时间额头忍不住的冒出了冷汗。 “常凌，其实每场比试之间是可以休息一下的。”台下的常山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指了指她身旁空着的椅子。 常玄皱了皱眉，轻轻地摇了摇头：“常凌，如果可以坚持的话，你就坚持下去，这对你来说不是件坏事。” 他在受伤的常凌身上感知到了非常浓厚的药力，他也听闻常凌曾向门派申领过许多药材这件事，也不知道她通过什么方法，将那些药材全部使用用来强化了身体，不过现在来看，怕是有很多尚未化开的药力还沉淀在她的身体里。 药力在体内长久的堆积可不是什么好事，反而还会起到堵塞经脉影响修行的作用。 倒不如通过这种的战斗让自身受伤，使得药力被迫化开修复她的身体…… 常凌一愣，定定的点了点头。 再坚持坚持吧，虽然讽刺言语她已经能坦然接受，可是还是想向这群人，想向门派证明，自己也不是个废物。 “外门弟子李想挑战真传弟子常凌，我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这次走上台的是名女子，头发利落的术在脑后，眼神锐利的紧。 “外门弟子容华挑战真传弟子常凌，我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外门弟子张先与挑战真传弟子常凌，我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 长于腿法的凌厉女子，拳拳带风的彪形大汉，长得人畜无害却身法诡异的少年…… 常凌也忘了自己到底同多少人进行了打斗，额角留下的鲜血已经将她的视线染红了一片。 无数次的闪躲与挥拳，她浑身都因为痛楚而在微微的颤抖着，但是仍然坚持着在那站立着。 其实也没有与很痛，远远比不上喝下那一副副药液，泡在滚烫的粘稠的药浴里疼啊。 第三十一章 结束 常凌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定定的看着台下的人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群开始沉默，看向常凌的目光中少了轻视与嘲弄，多了几分敬畏。 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因为轻敌和意外，十次八次的落败，足以说明一切。 “这就是真传弟子吗。” 少女的呼吸已经有了几分沉重，可是脊背还是拔得笔直。 “呐，一二三……” “我宣布，真传弟子常凌已经接受满十次比试，全胜！”常玄笑着说道。 听完常玄的话，常凌只觉眼前一黑，踉踉跄跄的差点跌倒，还是一位外门弟子眼疾手快的跳上试炼台扶住了她。 “常凌师叔祖，您可真是厉害。”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瞧着常凌。 常凌用力扯出一抹微笑，这才感觉先前刻意压下去的疲惫一下子全部涌现出来，除了前两次比试，一次是因为苏志过分大意，一次是因为王毅主动认输，剩下的八场比试，场场都颇为纠缠。 那些个外门弟子无一不是战斗到根本爬不起来为止，常凌毕竟是个没有修行过任何武技的十岁女孩子，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到了后来，她也因为这些外门弟子的表现而燃起了斗志。 坚持……终于让她坚持到了结束挑战的时候。 被众弟子搀扶簇拥着，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回到了紫微峰。 “谢谢师叔祖指教，师叔祖再见！” “祝愿师叔祖仙路坦顺。” “师叔祖！” …… 常凌慢悠悠的走进山门，回过头，颇为费力的抬起手，笑着和他们道别。 “看，只有有实力才可以得到别人的认可，也只有有实力才可以更好的活下去呢。”熟悉的声音在常凌的耳畔响起。 “落月!”她的声音带了几分雀跃。 ………… 为期三日的宗门大比，很快就落下帷幕。 极为个别的弟子成功通过比试进了位阶，更多的还是伤痕累累的躺在屋舍里，等着赶紧修养好身体，继续修行。 常凌没有去门派里统一接受救治，落月向她解释了常玄让她一直战斗的缘由。 她也索性就等着自己体内的药力化开来恢复身体。 这天她正在院子里扎马步，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了她眼前。 这天气不热，应该没有中暑然后看花眼……常凌的神色一变，飞速向后退了几步。 门派内的九大山峰，除了主峰和给内门弟子居住的翠岚峰以外，其余各个山峰只有居于其内的长老和真传以及核心弟子才可以随意进出。 真和只有常凌这么一个徒弟，常凌也没再收其他真传弟子为徒，所以偌大的紫微峰一共就应当只有他二人可以随意进出的。 这样闯进来的人…… 常凌面上的警惕之色一下子退去，语气中带着几分她没有察觉到的兴奋。 “顾云……常云师兄!” “您怎么突然来紫微峰了。” 顾云熙摇了摇手中的令牌，解释道：“拿着掌门人的令牌，门派各处都可以随意进出，今日核心弟子要去选取功法，师傅让我来带你也过去。” 第三十二章 选取功法 “啊，选取功法，不知道师兄您对于选取功法的话有什么意见吗？”常凌熟门熟路地踏上长剑通碧，抬起头问道。 顾云熙轻轻地摇了摇头，开口道：“我也不太清楚，核心弟子都已经是拜完师的，选取怎样的功法他们的师傅自然都有所叮嘱，我跟随我师父一脉修行苍岚剑法，算是门派比较核心强劲的功法，如果真和师叔没给你更好的建议的话，你不妨就选取苍岚剑法。” 师傅的意见……常凌下意识地摸出了传音铃。 在她即将摇动铃铛的时候，顾云熙一下子制止了她的行为。 他面色严肃的说道：“常凌，真和师伯在闭关修行。” 常凌愣愣的点了点头，她知道的，师傅已经闭关三年多了。 “修仙之人在闭关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被打扰，轻则功法运行紊乱，损伤自身，重则直接就会走火入魔，丢掉性命。”顾云熙严厉的说。 “无论是师门长辈还是同门同伴在闭关的时候都不要去打扰他们，不仅得不到回应还会让对方受到致命的伤害！” 常凌面色有些发白，自己一次次问询师尊的时候，其实是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伤害吗？ 师尊的回应一直是那样的温和…… 常凌握着传音铃的手指微微的泛白，整个身子忍不住的颤抖。 “常云师兄，我曾数次传音给师傅，是不是会对他造成很大的影响啊。”常凌喃喃道。 顾云熙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带来影响是必然的，只不过你师傅没有斥责与你你也不要过分自责了，只是以后切忌不要再随意打扰他。” “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的。” 常凌轻轻地点了点头，头埋得很低，一路上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初到门派，对于修仙一窍不通毫无理解的她，最开始怎可能没有怨过。 明明拜过了师傅，却没有受到照拂。 在无数个被嘲弄的时刻，她多希望有人可以站在她身前赶走那些人，牵着她的手一点点的走回紫微峰。 在迷茫的，惶恐的时刻，她多希望能够受到细致的教导。 是啦，最开始师傅就不是很想收下她的，只是迫于掌门的命令，而自己还耽误了他的闭关…… 先前的怨怼渐渐消散，一丝丝的愧疚从常凌的心里涌出来。 “常凌，站稳！”脚下的飞剑猛的消失，还在愣神中的恶常凌差点直直的跌倒地上。 顾云熙过分用力的手上崩出了几道青筋，将常凌稳稳地扶住了。 “到了，前面就是门派的藏经阁，我没有权限进入了，你自己进去选取功法吧，门派共藏有百余种功法，完整的只有区区十几部，这十几部功法也就是这些年来门派弟子修行的。一进去就有十几块石板，那就是为了方便传授给弟子而铭刻的。” “至于那些不完整的，或者有明显缺陷的功法，则是以书卷的形式堆积在后面。一名弟子只能从门派中选取一部功法，这甚至能决定你未来一生修行的基调，一定要慎重。” 第三十三章 挑选 顾云熙的意思，常凌自是懂得了，自己的选择范围也就定在那十几部功法里了。 推开藏经阁的大门，一进门非常显眼的就是十四块足足有一丈高的石板。 石板上有金色的字符，但是都是模糊不清的，常凌努力睁眼想看看轻那些自己，却只觉脑中一阵刺痛，忍不住的向后跌倒。 “啪。” 她跌倒在地的声音成功吸引了藏经阁里的所有目光。 “常凌师叔。”这些弟子们都面色如常的向她行了礼。 两位女弟子走上前，轻轻地将她服了起来。 能成为核心弟子，除了不错的天赋之外，要想博得师傅关注，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也是不差的。 “师叔准备选取那部功法呢？”扶着常凌的女子并没有松手，反而笑眯眯地看向她。 “我还没想好。”常凌答道。 选取功法除了选取自家师尊一脉修行的，方便日后接受教导之外，更重要的是适合自己。 苍岚剑派的功法，在整个大陆上也算的上是上流，对绝大说数人来说，这是决定他们一生的选择了。 在每一块石板旁边，都立着块较小的木牌，上面的字迹倒是可以看清的。 每一块木牌都是相应石板上功法的简介。 于是常凌就上前几步，仔仔细细的看着功法的简介了。 男子和女子的身体有别，在很多功法的修行上也颇为不同，同为女子的那位核心弟子就是想看看常凌有没有什么意见，没得到答案，她也就悻悻的离开了。 苍岚剑法，苍岚剑派开山祖道灵剑仙自创，经德轩，通益二位剑仙完善，功法共有九式…… 妙莲剑法，德妙剑仙自创，功法共有十二式…… ………… 十几块木牌看完，常凌心里大概也有了自己的判断。 十四种功法全部都是宗门前辈自创的，能被称为‘剑仙’的修仙者，修为至少达到妙法境，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大陆上最耀眼的一批人。 其中由女剑仙自创的功法有妙莲剑法，雀影剑法，两仪剑法三种，前两种都颇为注重美感，剑法侧重于快，适合突刺。 而两仪剑法则颇有大开大合之势，乃是侧重于正面对敌的剑法。 至于苍岚剑法，她看完简介之后，心里格外的平静，并没有感受到额外的吸引力。 十四种绝世的剑法，各有所长，如果让她选择的话，她应当会选择两仪剑法。 获得功法的方式很简答，只需要把精血涂抹到相应的石板上，就可以看清上面的字迹获取到功法了。 常凌正准备上前涂抹精血的时候，落月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常凌，在你面前的石板后面，有个卷轴，你走过去看看，应当可以看到的。” 石板后面的卷轴……那不就是些不完整的，有缺陷的功法吗，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修炼这样的功法而丧命。 她一时间也有些迟疑。 可是落月的话音刚落，她似乎能瞧见在石板后面，厚厚的蒙尘的卷轴堆里，有那么一个漆黑的卷轴散发着隐隐的光芒。 第三十四章 剑经 “常凌，你相信我，你快过去看看。”落月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急切。 常凌一咬牙，绕过面前的石板，走到了那堆卷轴面前。 还在观望中的弟子么瞧见这一幕，一时间表情精彩的很。 “常凌师叔这是在干什么？”有弟子喃喃道。 “估计是第一次来这藏经阁，想到处看看吧。” 苍岚剑派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弟子翻看那堆积在后面的卷轴了。 更早的时候，有多少惊才艳艳的弟子因为修炼那些功法暴毙，一条条人命筛出了那十四部完整的，优秀的功法。 “常凌师叔年纪不大，估计就是小孩子心性想要随便看看吧，真是浪费时间。”有弟子颇为不屑地撇撇嘴。 “她，她好像将那卷轴拿起来了。” 那边的常凌走近了一些，几十个卷轴杂乱的堆放着，那个黑色的卷轴被很多卷轴压在压面，只露出一角。 她伸手一点点的挪开上面堆放的卷轴，被扬起的厚厚的灰尘呛的咳嗽不止。 这到底有多少年没人触碰过了。 她终于瞧见了那黑色卷轴的全貌，这卷轴的材质像是冰凉的玉石，她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不同于其他卷轴外部还会刻着个名称或是简介之类的，这卷轴外部光滑的很。 “就它了，就它了。”她的心底突然传来这样一道声音。 莫名的无厘头的毫无预兆的。 我这是怎么了？常凌一时间也有些愣神。 只觉握在手中的卷轴也隐隐有些发烫。 落月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怎么样，常凌，感受到了吗？你想要它。” “你想要它。” “滴进去一滴精血就可以。” 一时间，落月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循环着，而心底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用特制的长针，扎进自己的身体，一滴鲜红的血液不偏不倚地滴到了这黑色卷轴上。 一滴鲜血的涌入并不是结束，她体内的精血仿佛都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牵引力，一滴一滴的滴上卷轴。 常凌想呼喊想向身后的人求救，可是她张大了嘴巴却不能顺利的发出一个音节。 她的面色逐渐变得苍白，眼前的东西也越来越模糊。 于此同时的，是黑色卷轴表面不断亮起的血色纹路。 常凌的精血一点点的点亮了这些纹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眼前一黑，直直的摔在了面前这堆卷轴上。 而那血色纹路被完全点亮的黑色卷轴也不见了踪影。 “师叔！”听见声响，几名选完功法的核心弟子急忙跑来扶起来常凌。 ………… 常凌再次睁开眼，看见的已经是熟悉无比的陈设。 她躺在紫微峰自己屋舍的榻上。 头还是很痛…她恨恨的锤了几下自己的额头，这才清醒几分。 自己先前是在藏经阁挑选功法，那个黑色的卷轴…… 她的面色苍白了几分，她记得自己是将精血滴进了那卷轴。 常凌思绪一动，那黑色卷轴就浮现在了她脑海中。 卷轴缓缓地打开了。 最前面是两个颇为锋利的字“剑经”。 第三十五章 剑经（二） 一时间，常凌的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她一点点地向下看去。 “卷一·凝神” …… 粗略的看完了这卷，下面的字迹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看清。 强行往下看，脑海中就会传来钻心的痛楚。 她长呼了一口气，看来这就是她在藏经阁选到的功法了。 也不知道这功法到底有什么问题，谁知道自己下一刻会不会就走火入魔魂飞魄散呢……她嘴角带了一抹苦笑。 “你醒了。”端着热腾腾的汤药的冷面女子逆着光走了进来。 “常山师姐。”常凌一开口只觉嗓子干涩生疼。 常山面无表情的把汤药递过来，直直的站在那里盯着常凌。 常凌顶着她的目光大口喝下了滚烫的汤药……真的好烫啊。 她强忍着伸出舌头呼气的冲动。 “你的身体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你当日为什么会晕倒。”看了好一会儿，常山一本正经地说到哦。 常凌一愣，正想开口，耳边却响起了落月的声音。 “你强行盯着那几块石板过久，导致灵魂受到了一定的损伤，后来在后面翻看卷轴的时候实在挺不住了，直接就晕倒了。” 她低下头，有些羞赧地复述了落月的话。 常山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说道：“嗯，下次注意……哦，你应该已经是选好了功法的，不成为门派的长老应该无法再踏进藏经阁了。” 至于常凌到底选取了什么功法，她也没有询问，毕竟这是每个修仙者最私密的事情，连师门长辈都没有权利过问。 “你既然已经醒过来了，我就去回复掌门师伯的了，那日你突然晕倒，师叔师伯们都非常紧张，真和师伯听说了这个消息更是直接出关了。”常山说完，利落的转身离去了。 师傅出关了……常凌抱着被子坐在榻上，一时间眼角竟有些酸涩的意味。 瞧着常山走远了，常凌的面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她开口道：“落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过了好一会儿，落月才开口道：“你拿到的功法是‘剑经’，乃是剑道最本源的要意，是一本极为难得的绝世功法。” 常凌冷笑一声：“那它怎么会堆放在那样的地方，有这样的好东西，门派早些拿出来多好。” “这是你父亲五十年前放进去的。” “真微剑仙当年悄悄藏匿在此的，他后来离开山门因为过分急促所以没有机会来这儿取走这剑经，于是也就被埋在后面蒙尘了。”落月解释道。 “常凌，我没有骗你，这真的是一部无上的功法，只是，只是你手里拿的并不是完整的。” “你手里剑经应该是有三卷，是从凝神境一直到元婴境，而后几卷剑经的下落我也是知晓的，等你实力足够自然是可以去将它取出来的。” 常凌轻轻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她只是觉得那日自己的种种行为有些怪异，倒并没有责怪落月的意思，他应当不会害自己的。 如果他要害自己的话，自己早死了好几千次了。 她有被安慰道。 第三十六章 师傅 常凌没再追问，落月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以常凌的境界，应当是不会发现，所谓的她心底的那道声音，其实是自己发出的吧…… 那可是《剑经》啊，她自己的了这样一份大机缘却不自知，真是令人羡慕呢。 “常凌。”一道饱含威严的声音响起。 真和冷着脸走了进来。 用神识查探了一番常凌的情况之后他开口道：“你也太不小心了，为什么要走到后面去翻看卷轴！” 据说常凌昏倒前手里握着的是个卷轴，想必是在昏倒之前不小心把准备好的精血打碎滴了上去，按照规矩，她已经不能够再进入藏经阁挑选功法了。 谁也没想到，常凌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事先将精血准备好放在小瓶子里，而是直接就地取血。 常凌讪讪的低下头，没有说话。 瞧着她的样子，真和叹了口气说：“在你来之前，为师刚刚突破至元婴境，急于巩固境界，我本来是没有收徒的意图的，但毕竟是也是应允了这件事情。” “这些年对你疏于照料，是我的问题。” 常凌急忙摇摇头：“不是的，是我打扰师傅了。” “功法的话，在藏经阁后面堆放的那些卷轴都有很大的问题，你还是不要按照上面的东西来修行了，至于你的功法，为师会给你再挑选一部的。”真和淡淡的说。 门派内的功法显然是不能够选取了，那就想办法去外面整一部，上次记录的那位前辈的墓葬在哪里呢？真和努力的在脑海中搜寻着记忆。 “不用了，师尊。”常凌说道。 她的话自然是被真和忽略了。 小孩子有些事情不了解，可是他不能眼见着她走上歧途。 他从少时就醉心于修炼，同其他人的交际一直是不大擅长的，他现在就同常凌大眼瞪小眼，委实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怎么教导徒弟来着……对了! 真和解下腰间的一块玉佩，递给了常凌。 真希师姐说过了，不知道怎么相处的话，送礼物肯定是没有错的。 “这是一个储物法器，品级不算极高但对你现在来说是足够用了，里面还有一些小玩意，你修行的过程中应该会用的上。” 常凌接过玉佩，非常珍重的戴在身上，心里多了几分暖意。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不堪的境遇，身边的这些人都在努力的照料她呢。 “咳，好了，那为师就去给你寻找功法了，因为同为女子，所以我拜托了常山师侄来照料你，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就跟她讲就可以，你的身体情况我已经探查过了，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可以了。” “记得多去读一些书，很多常识性的东西一定要知道，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同过传音铃问我。” “先前在门派大比上，你表现的不错，过段时间应该会有门派的嘉奖，不要骄傲，继续努力啊。” 真和板着脸说完了这一大通话，搜遍了脑海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瞧着常凌愣神的模样，上前一步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然后转身飞快的离开了房间。 真微师兄真幸福，如果自己也有这么一个女儿的话，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第三十七章 法器 一眨眼的功夫，师傅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她眼前。 一时间常凌的心里空落落的。 “啧，你这师傅蛮大方的啊，一出手就是个储物法器。”落月感叹道。 储物法器常凌在书中是看到过的，里面自有一小空间，可以存放很多东西，听落月的话，似乎是很珍贵的样子。 “哎，你师傅都叫你多看看书了，你可真是无知！法器的分级你知道吗？” 常凌面色微红地摇摇头。 “哼，我也不会好心跟你讲的！自己去后院的藏书阁里看！”落月颇为欠揍的说。 常凌也冷哼一声，飞快的穿好衣袍鞋袜，走向藏书阁。 在门派里，无论是内门弟子的居所还是其他各峰，都分别有座藏书阁，里面放着的都是些史料，传奇故事和一些基础的资料，比如说修真界有名的十大神器，天才地宝的介绍等等。 至于门派所有的功法都保存在主峰的藏经阁里，核心及以上的弟子只有一次机会可以进去挑选功法。 常凌很快的挑选好了书卷，随意的坐在了地上，翻阅起来。 修仙之人炼制使用的蕴含灵力的器具被称为法器，上到房屋楼阁下到盘子碗筷，都可以是法器。 最常见的还是各种形态的武器，比如说在苍岚剑派最常见的长剑。 法器的分级从下到上依次为法宝，灵宝与神器。 大陆上公认的神器只有十柄，都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可怖利器，九大仙门除了元华门之外，每个仙门各掌握着一柄神器，至于元华门，自然是掌握了两柄神器。 苍岚剑派拥有的神器名为指天剑，这书卷还颇为贴心的附上了各个神器的画像，透过简陋的描画也可见这些兵器隐隐的肃杀。 法宝与灵宝又分别分为上中下三品，以炼器闻名的赤炼门，一年能锻造出的灵宝不过是寥寥几件，上品灵宝更是百十年难遇。 绝大多数修仙者使用的仍是法宝。 储物法器是颇为特殊的一类法器，因为涉及到了空间规则的应用，最次等储物法器也达到了灵宝的层级。 赤炼门十几年才能锻造出一空间法器，这是在大陆上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常凌一时间只觉得腰间的玉佩有些发烫。 法器是需要滴血认主的。 一说到滴血，常凌还是感到一阵后怕，那天在藏经阁，真的是有血液要流干的感觉。 “吧嗒。” 一滴鲜血滴落在这玉佩上，常凌只觉一种隐隐的联系建立在自己同这玉佩之间。 她心念一动，玉佩内的空间就展现在她眼前。 里面整整齐齐的放了不少亮晶晶的石头，这应当就是修真界通用的货币灵石，也是修仙者修行吸纳灵气的必备之物。 自从来到苍岚剑派之后，她从未出过山门，这倒是她第一次瞧见大名鼎鼎的灵石。 还有一些富有生机的草药，都是非常眼熟但是常凌一时间也叫不出名字的。 竟然还有几套颇为靓丽的法袍…… 片刻之后，换上崭新的法袍的常凌，继续开始了她的阅读。 第三十八章 秘境 常凌起初还算遵守真和的叮嘱，没有修炼剑经。 不同的功法灵力在体内的运转方式是不同的，如果修炼中途更换功法，除了先前的修为会废掉大半以外，自身也会受到不小的损伤。 故而修仙之人一旦选择一部功法，大概未来一生都将在这条道路上不断奋进着。 虽说落月再三保证剑经没有任何问题反而还是部绝世功法，常凌还是想等着真和回来看是否还有其他选择的。 她总觉自己那日在藏经阁的举动有几分怪异，隐隐的让她有些不适。 但是没收到真和的消息，一甲子一度的宗门之间的大比，消息倒是传的飞快。 常凌也这才知道，自己所在的大陆在修真界被称为天玄大陆，名称的由来是因着天玄秘境。 天玄秘境据说是古时大能者们的居所，很早以前它也有个别的称号——神庭。 从有着历史记载的十万年来，大陆的灵气是日渐稀薄，在古时，修士修炼根本不需要从灵石中吸取灵气，天地间自有精纯的灵气可以取用。 相应的，曾经也是元婴多如狗，妙法遍地走。 据说达到玄成境，渡劫之后就可以登仙路，成为仙人。 而仙路已有数万年未曾开放过了。 随着灵气逐渐的稀薄，天才地宝也越来越稀少，很多流传下来的丹方药方都缺少材料，修真界是越来越没落的。 据说唯一灵气没有变化的地方就是在大陆正中央的天玄秘境。 每过一甲子，各大门派就会集各方之力开启秘境，让门下弟子进去寻找珍宝。 而进入秘境的人选，则由宗门之间的大比决定。 秘境大致可以分为两个区域，分别只有开脉境和凝神境的弟子才可以进入。 秘境之内除了天大的机缘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危险，在灵气极为充裕的地方，天才地宝不少，各样的凶兽也是不少。 每次进入秘境的弟子都只有寥寥数人能回来，更只有少数人才能有所收获。 但每一个从秘境中活着回来的弟子，未来都是有大成就之人。 每六十年一次的机会，大家还是要争个头破血流。 常凌自然是想要争取进入秘境的机会的，从来就没有安安稳稳就能求得大道的好事，要想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就要更敢付出。 这些天不管落月怎么劝，常凌咬着牙也不准备修炼剑经，最后没有办法，落月给她详细讲了讲天玄秘境的事情，以常凌现在的修为想要强行晋级至凝神并登顶是件不太现实的事情。 想要争取开脉境的名额，显然不会像前些日子宗门大比那样容易。 为了这样一场盛事，各个门派不知道有多少天骄刻意压着境界，只为去搏那天大的机缘。 说实话，连常凌自己都不太看好自己，即使侥幸获得了名额，她也不觉得自己可以活着从秘境里出来。 落月又恰到好处的说，剑经有一套配套的身法，她现在就可以修行…… 练一套上乘的身法，至少逃命的时候会多不少底气。 第三十九章 选择 在开脉境的弟子都无法系统的修行功法，但是大多都会练习上乘的武技或者一些特殊的秘籍。 在宗门大比里，也算是常凌运气好，选到的对手大多也不精于这些，唯一一个了不得的高手王毅，也善于审时度势早早地认输了。 但是宗门之间的大比她可不会寄希望于运气。 剑经作为剑道的本源要义，有很多与之相应的基础‘功法’，其中就包括落月所说的身法‘凌风’。 常凌也这才发现，在那黑色卷轴的最后，密密麻麻的小字记录着这些基础的与剑经配套的‘功法’。 身法‘凌风’，提升臂力的方法‘千钧’……这些字迹她都是可以看清的，一大片乌泱泱的字看完，常凌头都大了。 不修炼功法，先练习这些基础的东西，即使日后换了功法也应当没什么影响吧。 “嗯，啊……”落月非常含糊的回答了她的疑问。 但是她接收到的意思自是肯定的。 何况一直往身上绑铁块跑步也不是个办法，常凌从‘凌风’开始，仔细阅读着。 “学剑要身法活便，身法为良，乃阴阳相生之妙也……”（注1） “调息，双目平视，鼻呼鼻吸，舌抵上颚，摒除杂念……” 这天常凌正在经历着无比痛苦的压腿时，顾云熙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常云师兄。”常凌将腿放下来，龇牙咧嘴的同他问好。 瞧着这一幕，顾云熙的眉毛也轻轻地挑了挑，这小师妹整日在干些什么…… “咳，常凌师妹，一甲子一度的天玄秘境即将开启，掌门知晓你在前些日子里宗门大比表现不错，想要询问你是否想参加宗门之间开脉境弟子的比试。” “九大仙门每个门派将派出十名弟子，互相比拼之后，弟子们的排名加和，从小到大依次获得十到二个的进入天玄秘境的名额。” 常凌正欲回答，顾云熙却突然走上前一步，将她因为练功而凌乱的衣角和头发整理了一下。 她一愣，她感受到顾云熙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肩膀上写了一个字。 那是个‘不’字。 他是要自己拒绝去参加比试吗？ 常凌抬头看着顾云熙清亮的眸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好的，我会好好准备的，尽量为门派争光。”她开口道。 顾云熙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好的，你好好准备吧，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去门派申领，也可以来找我。” 说完，他直接转身颇为利落地踏上飞剑，一眨眼功夫就消失在常凌的视线中了。 掌门对于常凌的日常是一直有着监视的，他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来给常凌一点指示，可是却被她直接拒绝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着从秘境里出来。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把她带回门派，而是将她放到凡间普通人家里养大，是不是她就会拥有别样的人生。 注1：改写自《拳经》，《拳经拳法要义少林寺短打身法统宗拳谱》 第四十章 让苍岚剑派再次伟大 又过去了大半个月，常凌终于接到了集合去参加门派之间的大比的消息。 她一大早来到了主峰，发现已经早早有弟子在这排好了队。 “常凌师叔/师叔祖。”瞧见常凌，他们都纷纷行礼。 倒是有道常凌熟悉的身影，是王毅。 面前的弟子分成了两列站立着，应当是按照不同境界分的，于是她就站到了王毅所在的队列。 没过多久，面前的大殿门一开，走出了掌门一行人。 掌门人，真希师叔还有真意师叔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顾云熙，常山师姐和常玄师兄。 “见过掌门师伯/师祖……” “都起来吧。”掌门笑呵呵地环视了一番弟子们，颇为温和的说道。 “各位都是我苍岚剑派年轻一代的佼佼者，门派得以有你们是门派的幸运。” “你们即将去参加的比试，将决定宗门未来几十年的发展。天玄大陆上的灵气逐渐稀薄，我辈修行不易，九大仙门集力才能每隔一甲子使天玄秘境开放一个月，如今也只有开脉境和凝神境的弟子可以进入。” “修行到越高的层级，所需要的外力辅助就更多，金丹境想要突破至元婴境，需要特质的凝婴丹，而这丹药的材料在大陆上已经绝迹，只有在天玄秘境中才可以寻到。” “类似的丹药药液数不胜数，所以说如果一个门派得以在大比中得到更多进入的名额，进入秘境之后拥有更多的收获，就将极大程度的提高门派的发展。” “现在被誉为第一仙门的元华门也就是连着三次各境界弟子大比均拔得头筹，进入秘境的弟子又收获颇丰，所以门派近年来有大量高手涌现，奠定了他们天玄第一的名号。” 说到这，掌门叹了口气，看向面前弟子的眼神不禁热切了几分：“所以说啊，苍岚剑派的未来就将由你们决定，在大比中赢得对手，在秘境之中为自己挣一份机缘，更为门派挣一份发展！” “我苍岚剑派能否昌盛与觉醒都系于诸位身上。” “让苍岚剑派再次伟大！”掌门说道最后，眼眶中竟然饱含了热泪。 一时间弟子们纷纷高呼：“让苍岚剑派再次伟大！” 他们都是自小就加入门派，是苍岚剑派四个字给了他们在大陆上行走的底气和无上的尊荣，现在也到他们为门派尽一份力的时候了。 “这老头可真会说，让一群人心甘情愿的送死，从秘境里得到的东西哪个能落到你们手上。”掌门激动的声音刚刚落下，落月的声音就在常凌耳边冷冷的响起。 常凌刚被点燃的热血与激动被浇灭了大半。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也轻轻地说了一句：“让苍岚剑派再次伟大。” 待众人平复了心情之后，掌门大袖一挥，一艘庞大的仙舟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门派至宝乘风舟，今日我将用此舟送各位去元华门进行比试，愿各位如同乘风起，扶摇九万里！”掌门人颇为豪气地说道。 第四十一章 宝舟 飞剑常凌倒是坐过不少，能在空中飞行的宝舟倒是头一次坐。 每个人都被安排了个舒舒服服的座位，只是舟身并不透明，她并不能看见外面的景致。 “小常凌准备的怎么样了呢？”掌门不知道何时走到了常凌的身后，笑眯眯地问道。 常凌迟疑着挠挠头，嗫嚅道：“弟子……” “哎，不用担心！小常凌尽力就好。”掌门脸上的笑容更盛，当初将她配给真和，不就是存在着把她养废的心思吗。 苍岚剑派的天才真和，是个修炼痴，不问俗事，是门派唯一一个不授课的长老，正值他稳固境界的关键时候，哪有心思带徒弟呢。 也不知道她通过什么方法，竟然将身体锤炼地这么好，倒是可惜门派那么多的药材。 如果能在这次大比中为门派争光更好，不能的话死在秘境里也没什么的。 反正真微早就死了，那件东西大家都得不到也有一天被别人得到要好。 总之是同他们苍岚剑派无关。 他作为一派掌门，除了自身修炼之外，还有很多琐碎的事情需要处理，虽然存了监视常凌的意思，但是也不能时时刻刻地关注她。 毕竟她现在还弱小的很，怎样也翻不起风浪的。 他很快便释然地转身继续去关心其他弟子的情况。 这头常凌端坐在座位上，最开始还好，过了一会儿，竟觉得有些头晕目眩，明明早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还有着强烈的呕吐欲望。 她的双手扶紧了座椅的把手，面色苍白的紧。 突然一只修长的手递过来杯泛着白雾的热水，她一抬眼，看见顾云熙淡淡的眉目：“你第一次乘坐宝舟，可能是……唔，晕舟了，喝点热水会舒服一些的，摒弃杂念，好好睡一觉。” 一瞬间，常凌回想起自己每次在外面疯玩回家之后，母亲总会递给她一杯热水并强迫她喝掉，一时间她的眼眶又染上了丝丝的红色。 顾云熙瞧着她的神情，眉头一皱，修仙者一心追求大道，在其他感情上自然是非常淡薄，出身古老世家的他与自己亲人见面都是寥寥，为数不多的见面也都是汇报修行的情况和接受批评，他哪里能理解常凌的感受。 他至今仍记得在石水村外，常凌厉声的呼喊，那里面饱含着的似乎是他这一生都无缘的浓烈情感。 真微师叔为了凡人女子离开师门离开修仙界，怕也是这般浓烈吧。 喝完了热水之后，平复了情绪的常凌很快的进入了梦乡。 毕竟早起对于她来说还是见很少见并艰难的事情呢。 ………… “常凌，到了！”身旁有人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身子。 常凌猛的惊醒，急忙起身，跟在大家后面走下了宝舟。 他们面前是扇流光溢彩的大门，正中央写着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元华门”。 门前立着不少衣着统一的仙门弟子，瞧见他们很快就迎了上来。 “元华门真传弟子风陵参见真离真人。”年轻的弟子行了个大礼，侧身带领着他们走进了这扇恢弘的大门。 第四十二章 核实 苍岚剑派虽然也有宏伟辉煌的建筑，但是整个门派的陈设还是透露着一种清淡朴素的‘仙气’。 而元华门则不同，四处都绑着色彩鲜丽的彩绸，迎着风摇曳着，入目可见的建筑无疑不是华贵万分的。 元华门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一不在透露着一个讯息：它有钱，它很有钱。 常凌一时间看的瞠目结舌，这才符合她想象中仙宫的模样啊。 她没读过很多书不懂得附庸风雅，眼睛见到的华丽的鲜艳的就给她一种非常直观的美的感受。 跟在一旁的元华门的弟子对这一幕已经是见怪不怪，当然他们自然是在心里嗤笑几声，绝大多数元华门弟子对自家门派的富贵华丽是有一些鄙夷的，也不知道当年的老祖怎么想的，竟然使用了这么多凡间的阿堵物，仙人怎么能使用凡间的物什。 至于有钱，元华门能成为天玄大陆第一门派靠的可不是它有钱，而是他们这些天资绝艳的弟子！ 当然，他们可不知道，没钱的话，修行可是寸步难行。 常凌一行人被带到安排好的住所，进入室内，她又忍不住惊叹一番。 垂下的帷幔和树立的屏风上面都有着极为精美细致的刺绣，椅子上也有栩栩如生的雕花，桌椅散发着木质的清香。 连床榻也是格外的的柔软！ 常凌把东西摆好，一下子窜上榻去，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那什么宝舟，实在是太不舒服了，不透风闷闷的，睡着了也不安稳。 “常凌，走了，要去验明身份。”常山在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各个门派先前已经将参加比试的名单交上去，只是在比试前还需要核实一下这些弟子的修为和身份。 往年也不是没出现过使用特殊的方法隐匿修为上去比试的先例，现在承办比试的元华门可是谨慎的很。 众人又在弟子的领路下，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大殿。 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都彼此暗含兴奋地互相打量着。 很快他们就要成为对手，不论生死地比试了。 常凌一行人走进去，各门派弟子纷纷朝着掌门人见礼，然后就迫不及待的打量着走进来的弟子。 为首的几位看起来都颇为凶煞，更有几位身上隐隐的带着肃杀之意，手上怕是沾上过不少的人命吧。 怎么人群中还有个小姑娘，看起来就八九岁那般大？ 各大门派选出来参加大比的，无不是在同一境界浸淫多年的人物，开脉境和凝神境的修士并不能够驻颜，能支付得起驻颜丹的也没有几个，所以面容大多都是真实年龄。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饶是先天的道子，又能修行多久？这苍岚剑派看起来可真的是式微了啊…… 很快的就有一队弟子走到常凌一行人旁边，手里拿了个块玉牌，在每个人额头轻触了一下。 看着常凌疑惑的目光，轻触了她额头的弟子解释道：“这是检测各位骨龄的法器，看看是否同各位上报来的信息相符，对了小妹妹……这位师妹，你才十岁啊，就能来参加大比，真是了不起。” 他话音刚落，只觉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都有几分凌厉。 尤其是站在真离真人旁边那几个金丹境的前辈，自己不是在夸这位师妹吗，说错什么话了吗？顶着众人的目光，这弟子极为尴尬地快速在每个人额头点了点，逃也似的回去复命了。 “哼，这元华门，一点也不知礼数，都乱了辈分。”常山冷哼一声。 九大仙门建派时间各不相同，传承的代际也有长有短，但是颇为默契的，都将每任的各派掌门人认定为同一辈分的，以此类推。 刚刚那位不过是凝神境的弟子，可不能在元华门成为真传弟子呢。 众位苍岚剑派的弟子面上也都是愤愤之色，这不是占他们便宜吗。 那弟子沉思了一会儿，还是向元华门在这主事的真传弟子说明了情况，那弟子一时间也是一愣，随即看向常凌的目光就变了变，他冷声说道：“你跟我一同去道个歉，刚才冒犯了长辈。” 那弟子一脸雾水的跟着自己师叔走了过去，他刚刚没听错吧，冒犯了长辈？ “这位就是常凌师妹吧，在下元华门真传弟子风司，刚刚玉河师侄不小心冒犯了您，请您见谅。”两道人影走到了常凌身前，不由分说的就行了礼。 被称作玉河的年轻人急忙说：“对不起，先前是晚辈冒犯您了。” 虽说在门派里常凌也因着辈分大时常接受各位弟子的行礼，可是现在在她面前的可是元华门的真传弟子，金丹境啊。 她急忙伸出小短手，虚扶了面前的年轻男子。 风司站定后，脸上是温和的笑意：“没想到这次苍岚剑派竟然派出了常凌师妹，还请常凌师妹在你这些晚辈面前手下留情。” 作为元华门的真传弟子，风司自然是听说了几年前空降到苍岚剑派的那位真传，对于她的背景，明眼人谁不能猜出个大概。 这处的动静吸引了大殿绝大多数人的目光，瞧着风司行礼的时候，大伙都惊讶的不得了，旋即看向常凌的眼光就变了味道。 各个门派的掌门人没几个是傻子，常凌的鼎鼎大名他们也有所耳闻，终于见到真人了，这一见，也没瞧出什么特殊的地方啊。 很快众人的身份就被核实完毕了，风司却还陪在常凌身旁，说要带他们好好逛逛元华门。 其他弟子自然是不敢让一位金丹境大能陪自己逛山门，常凌也索性随他们一起拒绝了，无论是早起还是乘坐宝舟，她实在是太困了！ 回到了住所，常凌裹紧了柔软的被子，很快的就进入了梦乡。 银月洒下一片清辉，照亮了富丽堂皇的建筑物，照亮了一张张或忐忑或紧张的面庞。 这一夜，无数闪硕着野心与热血的眸子迟迟不肯合上，没有人能保证，这不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月亮。 仙门大比，生死不计。 第四十三章 次序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常凌就被自己的几位小师侄拽了起来，匆匆的收拾好自己来到了元华门的演武场。 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除了比自家门派的演武场大了几倍，还有有着舒服座位的观赛台…… 不愧是元华门啊。坐在观赛台上的常凌感叹道。 偌大的演武场被分为两块区域，一块是由各门派开脉境弟子比试的场所，另一块自然就属于凝神境弟子。 进入演武场的时候，每个弟子就领到了一块号码牌，一会人员全都到齐之后，将抽签决定比试对手和次序。 九大宗门分别对应九种颜色的号码牌，每种颜色都有一到十号。 四号。常凌握着手中冰凉的号码牌，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丝紧张。 仙风道骨的老者在演武场中心高声念着比试的规则，隔着老远，常凌似乎都能看到他面上的悲悯之色。 “祝各位好运。”他话音刚落，掌声如潮水一般响起。 “下面将由我来宣布对阵信息和比试次序。”面容冷淡的女子走上前去，开口道。 “开脉境弟子组：苍岚剑派王毅对阵元华门苏西，紫丹宗胡玲对阵霸血宗傲天，九阴宗阴里对阵元华门王俊……” 常凌敏锐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是第十四场比试，对阵的是九阴宗的阴澈。 九阴宗……她眼里多了几分厉色。 害得林瑜与自己家破人亡的，就是九阴宗吧。 同其他妥妥的为正道的八大仙门不同，九阴宗在大陆上一直是饱受争议的。 虽说仙道难求，竞争在所难免，但是各个仙门还是颇为注重弟子秉性的培养，只有九阴宗，在门派内部都支持任何形式的竞争。 弟子之间的争斗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每一个能在九阴宗活下来并走向高位的弟子，都是踩着同伴的尸骨沾着满身的鲜血的。 九阴宗在大陆上的风评奇差无比，经常有随意屠杀凡人或者其他宗派弟子，别的宗派找上门来，九阴宗的态度也很简单，它不给弟子背锅，可以随便找弟子寻仇。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通过这样方式培养弟子的九阴宗，实力可怖的很。 门下弟子各个战斗经验都极为丰富，往前几届大比除了被元华门的绝世天才压了一头之外，九阴宗弟子的战绩堪称恐怖，而且无论输赢，他们对手的下场都不算乐观。 每次大比中抬下去的尸体有一大半是九阴宗弟子的杰作。 作为九阴宗弟子的对手，常凌得到了众人的同情。 比试自然是有各个宗门的长辈再一旁看护的，可是突发情况总是难以预料，更何况她面对的是阴毒狠辣的九阴宗弟子，每次比试他们可都抱着搞死对手的决心和意图。 常凌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地坚定，只是要紧的牙关将下嘴唇微微的咬出了些血渍。 她得非常用力才可以克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去报仇的冲动。 就从这场比试开始吧，九阴宗总要付出代价的。 第四十四章 胜利 打断她思绪的，是比试开始的吹哨声。 这边的第一场比试，上场的是云淡风轻的王毅，还有那位名为苏西的元华门大汉。 王毅的身量颇高，可是在这大汉面前显得就有几分娇小。 双方互相见礼之后，比试就正式开始了。 今日的王毅同当初他们比试的时候完全不同。常凌瞧着王毅，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比试一开始，王毅整个人好像一下子就被点亮了。 他看似瘦弱的身子有着无与伦比的爆发力，苏西的数次攻击都被他灵活的闪过，因为速度过快，只能在空气中看见一道残影。 当然在闪避的过程中，王毅也不忘数次攻向苏西的要害之处。 人体的三百六十五处窍穴，有些窍穴被攻击会浑身僵硬，有些被攻击会直接致死……这都是在战斗中经常被攻击的地方。 虽然常凌读书少，但因着她用了足足三年时间打通了浑身的窍穴，这方面的知识记得还是比较牢固的。 王毅那一次次精准而凌厉的攻击也被苏西躲了过去。 场面一时间僵持住了，两个人都在咬牙坚持着，看谁是先受伤的那方。 不管伤势严重与否，战斗中的气势是一定会被减损的，高手过招往往就差那一点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西一拳狠狠地砸中了王毅的腹部。 一口鲜血喷出来，王毅蹬蹬地倒退了好几步。 台下的弟子们发出一阵唏嘘声，坐在常凌身旁的同伴嗤笑道：“也不知道他这次还要不要认输了。” 常凌也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似乎是瞧见了她的目光，王毅随意的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朝着这边笑了笑。 随后王毅的动作又快了几分，苏西也不落下风，一时间场面眼花缭乱的。 饶是常凌视力极好，看起来也颇为费劲。 特殊的发力方式，有规律的步伐，出拳的轨迹……这俩人到底会多少种武技。 第一场比试就如此的精彩，让台下坐着的人忍不住的开始紧张。 不少人估量着自己的水准，面色难看的紧。 苏西也没想到近年来逐渐式微的苍岚剑派竟然还能培养出这样的弟子，他一边感慨自己运气不好，一边又为能有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而开心。 看来自己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在不断地缠斗中，场上人还未明，场下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王毅被苏西一点点的逼向比试台的边缘。 很快就退无可退了。 王毅身后是冰冷坚硬的栏杆，他背靠着栏杆，在苏西飞快的出拳之间，突然弯下了腰，连常凌都没有看清他到底是怎样绕道苏西身后的。 只是下一刻，王毅修长的手指就轻轻地抵在苏西的后脑。 苏西的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过了良久，他颇为苦涩的开口道：“我输了。” 一时间，台上台下一片寂静。 负责比试的弟子举起了手中的旗帜，吹了一声哨子，高声道：“开脉境第一场比试，苍岚剑派，王毅胜！” 第四十五章 上场 比试的第一天，开脉境这边，一共进行了十次比试，夜幕降临，一个个弟子各怀心思的回去休息了。 一天的比赛看下来，常凌心中紧张的情绪不断地加剧并且在浑身蔓延。 她清醒的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这一天无论是博学的元华门弟子，还是狠辣的九阴宗弟子都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她并不觉得自己可以赢其中任何一个。 想到明天的比试，年少的常凌第一次陷入失眠的困境。 实在在床上躺不住了，她索性推开门想要去院子里走走，却发现深夜的院子里热闹得很。 似乎所有人都在忧伤望月，还在假装自己看不到别人，别人也看不到他。 ………… 第二天的演武场依旧是人声鼎沸，第十一场，第十二场，第十三场比试终于也宣判了结果。 常凌慢吞吞的走上了比试台。 另一边一个身穿黑袍的少年一下子跳上了比试台。 哨声响起，常凌正准备跟对方见礼，报上名号的时候，对面的黑衣少年动了。 常凌瞳孔一缩，踉踉跄跄的躲避着少年的攻击。 少年的嘴角咧开了一抹微笑，轻轻地感叹道：“呐，蛮机警的嘛。” 一边说着他的动作可没有停，要不是常凌今日苦练身法‘凌风’，在这少年又密又快的攻击下，怕是早就倒下了。 一昧的躲闪下去也不是办法，感受着体能的消耗，常凌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她试图去攻击少年，可是少年的身法也极为上乘，她连少年的袍角都碰不着。 局势一下子僵持住了，不过怎么看都是阴澈更为轻松自如，常凌的每次攻击都显得极为笨拙，毫无武技的规律和影子，至于闪躲阴澈的攻击，更是惊险万分。 每次似乎阴澈的拳头离她的身子都不足一指。 阴澈的面色渐渐地也难看了起来，他所练习的武技注重爆发力，只有极快的闪躲和攻击才能让他在九阴宗活下来并且站到这个比试场。 他遇到过太多对手，比他强的，比他弱的，却无一例外死在了他手里。 已经有多久没有遇上常凌这般棘手的对手了呢，随着时间的流逝，阴澈的动作也愈发的急促了起来。 每次他的攻击都只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可以扭断面前少女这脆弱的脖颈，差一点鲜血就可以浸透他的手掌。 阴澈体能的消耗无疑是数倍于常凌的，他在几轮攻击后反应了过来，反而站在原地定定的打量着常凌，示意该她出招了。 常凌气喘吁吁地站定，一时间仍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躲避攻击她倒颇为在行，可是冲上去主动攻击，她还是有些发憷的。 身法‘凌风’练得是差不多了，可是攻击性的武技招式她并没有练习过啊，难道还是提着拳头就冲上去？ 时间不等人，没等常凌想好，她的身子已经飞快的向前奔去。 ‘凌风’身法运转到极致，她感觉身边的风都围绕在她身边，发出愉悦的呼声。 第四十六章 结束 她的腿向少年的下盘扫去，阴澈一下子跃的老高，常凌顺势出拳，对准了柔软的小腹。 这一拳倒是打中了。 只是阴澈轻飘飘地站定，常凌却觉得她拳头发麻。 自己刚才是不是打在了石板上？她面色严峻的很。 阴澈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他喃喃道：“呐，该我了。” 他的速度一下子又拔高了几分，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常凌的腰眼上，常凌勉强维持着站立的身形，却是向后滑了两三丈远。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浑身都麻了，她僵硬着身体站在那里，看着阴澈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影向她袭来。 不，不行，得躲开。 在拳风袭向她面庞的时候，恐惧从她心底里蔓延出来，她还是会害怕的。 突然她只觉脑海中一阵剧痛，在意识堕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她恍惚看到了阴澈震惊的双眸。 ………… 等着常凌再次睁开眼，看着这有些陌生的陈设，思索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元华门安排给自己的居所。 她活动了活动身子，除了几道包扎好的额伤口之外并无大碍，只是头还是隐隐作痛的。 记忆最后停留在阴澈那破风而来的一拳，如果被那一拳打中，饶是自己身体强悍，也免不了脑袋开花吧。 她突然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蛮疼的，看来自己应该还是活着。 那么那一拳就没能打中自己，元华门的师长就是不一样，救治场上的弟子这么及时吗。 “常凌！你下地干什么！赶紧回去躺好。”一道颇为威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常凌一愣，丝丝缕缕的喜悦从她心底蔓延开来，她颇为惊喜的喊道：“师傅！您怎么过来了。” 真和没好气的将手中的汤药放下，用神识探查了一番常凌的情况，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怎么自己才出门几个月，常凌就敢报名大比还想要进入天玄秘境呢！ 她还只是个开脉境，居然敢进天玄秘境，掌门师兄也是，小孩子不懂事他也不劝着点，常凌却是不错，可是在开脉境经验比她丰富的弟子苍岚剑派有的是，委实还不到非要她来为门派争光的地步啊。 瞧着常凌乖巧的喝着汤药的样子，真和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这小徒弟倒不错，很有自己当年的风范。 能赢下九阴宗的弟子，也许她的未来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真和将一个卷轴丢在了常凌身前，开口道：“这曾经是红扶剑仙自创的剑法，被称为红扶剑法，在大陆上有着‘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的美誉，你拿来修行应当是不错的。” 可能是喝下的汤药太苦了，一不小心常凌的眼泪又挂在眼眶了。 真和还冷着张脸刻意冷淡地说：“哼，我只是路过元华门，恰好听说你在这里比试，就顺路把功法给你送来了。” “我知道啦，师傅最好了！”常凌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哼。你好好休息。”说完真和就拂袖转身离去了。 看着常凌的样子，他就知道她并没有把她私自参加这比试的事情当回事！ 第四十七章 夺舍 真和离开后不久，常山又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想着刚才嘴里的苦涩，常凌急忙摆摆手，说：“刚才我已经喝下我师父给的汤药了，这样应当就不用了吧。” 常山摇了摇头：“真和师伯熬得药只是治疗你的皮外伤的，你的灵魂也受到了不小的损伤。” “灵魂受损？”常凌颇为不解的问道。 她同阴澈都是开脉境，比斗中怎么会伤到灵魂呢？ 常山解释道：“是你自己不知道怎的伤害到了你自己的灵魂，那天的比试到了最后，你不知道使用了什么密法，整个人的实力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常凌，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的秘法，但是修为进步是一点一点来的，这些东西终究还是旁门左道，只会对你的根基造成影响，以后切记尽量避免使用。”常山的语气严肃了几分。 常凌愣愣的点点头，什么秘法？提升实力？ 她试探性的问道：“师姐，那比试的结果最后怎么样了？” 常山的眉间带了几分喜色，她说道：“王毅对阵元华门弟子，和你对阵九阴宗弟子这两场硬仗都出乎意料的赢了下来，此次门派的成绩可是几百年来最好的一次，在开脉境这边，门派排第四名。” 第四名那就是有七个可以进入秘境的名额……等等，她赢了？ 常凌瞳孔一缩，她竟赢了那个阴毒的少年？ “秘境将在一个月之后开启，你正好可以以养伤为由避免进入。”常山接着说道。 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支持她进入秘境呢，到底有多大的危险？ 常山没再与她多说，指指摆在一旁的汤药，转身就离开了。 留下常凌一个人坐在那里，面色难看的紧。 “落月？”她颇为冷淡的呼唤道。 她喊了好几声，过了良久，仍然没有收到任何应答。 她自己的情况自己还是知晓的，根本就没修行过什么秘法。 那么唯一可能的变数就是落月了，在落月帮她赢下比赛的喜悦之外，她感到脊背微微的发寒。 那时候她意识已经丧失了，那所谓的秘法，应该就是落月在掌控着她的身体吧…… 志怪故事里没少有对于‘夺舍’的描写，大能者死去之后通过法宝或者秘法使得神魂不散，进入小修士的体内，抹杀他的灵魂然后占据身体。 认识落月至今，自己最艰难的时候只有他陪在身边，在修行的路上不断地给她提供建议，对于她来说，落月亦师亦友，她实在不愿意带着任何恶意去揣度他。 算了，等着他回复的时候再好好问问吧。常凌揉了揉额头，现在稍微一思考，她的脑海就会传来钻心的刺痛，她急忙端过那碗药大口的喝了下去。 开脉境的下一个境界就是凝神，她可不想让自己的灵魂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又在这房间里修整了好一些时日，这一天常凌正在倚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掌门人带着顾云熙逆着光向她走了过来。 第四十八章 决定（两千字大章） 她急急忙忙起身行礼，掌门轻轻地摆手示意不用了。 “小常凌在大比中表现不错，为门派争光了，天玄秘境即将开启，这对于你来说可是一场大造化，只是你师傅说你受伤了，身体还没养好，不知……” 他身后的顾云熙看向常凌的目光欲言又止。 常凌开口道：“掌门师伯，我可以进入秘境的。” “哈哈哈，好孩子好孩子，师伯没看错人啊。哎，进了秘境即使没有什么收获，出来之后门派也会给予非常丰富的嘉奖。对于其他弟子来说从秘境中出来，弟子位阶就可以进一级，但你现在已经是真传弟子了，门派还会想其他的方式来补偿你的。”掌门人颇为欣慰的说。 “师兄，常凌的身体，还是不要进秘境了吧，小孩子不自量力，还请您见谅呐。”真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大门口，神色晦暗不明。 “这……”掌门看了看常凌，迟疑道。 常凌咬了咬下唇，抬头看向真和：“师傅，我想要进秘境去。” “你，你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近千年来，就没有开脉境弟子进入天玄秘境再活着出来过！” 他话音刚落，室内众人面色巨变。 “真和！你住嘴！”掌门的声音一时间严厉了很多。 “这种话你也敢说！”掌门的声音弱了几分，看向常凌的目光有些闪烁。 很多心知肚明的事情，哪能说出来呢。 听了真和的话，常凌的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她对自己的情况有着理性的认识，自己并不是个极为出挑的修者，无论是天赋还是实力。 近千年来从来没有人活着出来的秘境，她也没有什么信心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出来。 一时间院子里的氛围僵持住了。 “常凌，你一定得进秘境。”久违的，落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为什么。”她喃喃道。 落月沉默了好久，说道：“现在只有在天玄秘境里才有可能寻到玄魂草，这药材是炼制固神丹的主材料，对于人的神魂有极大的帮助，如果能在凝聚神魂的时候服下固神丹，对你……” “你吃了这什么固神丹，会不会使你的情况变好一点啊。”常凌面无表情的问。 过了好一会儿，她听到了落月轻轻地应声。 “常凌，我也帮助你良多，这次你能不能……” 打破僵局的是掌门无奈的话语：“这次比试开脉境这边，已经几百年来数一数二的好成绩，我们可以派七名弟子进去，可是在先前的比试中，有一位弟子命丧当场，有两位弟子至今昏迷不醒。” “而凝神境那边，门派的弟子仅有四个进入秘境的名额，情况不容乐观啊。” “虽说希望渺茫了点，可是随意从秘境中带出来什么，都是对宗门极大的提升，往年几次门派的收获都是倒数，这才导致了门派如今的式微。” “常凌啊，你修炼至今门派培养你可是付出了不少资源的，师伯给门派那边人下的命令都是你要什么就可以去申领什么的，你可知你支取的药材，足够百十位弟子修行了。” 掌门的话风一转，语气柔和了不少。 “真和的话说的不对，开脉境的弟子只是没有人活着出来，他们大多应该在秘境里生活着，毕竟秘境只会开放一个月，很多弟子无法寻到出口就被困在了里面啊。” 这一本正经地鬼话，常凌显然是不会相信的。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坚定了几分：“掌门师伯，师傅，我已经决定好了，我选择进入秘境，并尽可能的活着出来。” 她那位师傅又气的转身离去，只剩下掌门人一脸欣慰的看着她，讲着她不太能理解的，文绉绉的夸奖话语。 常凌低下头，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呐，谁叫自己欠他们那么多。 怎么会这样呢，她明明应该再豁达一点再明事理一点，怎么能为这种理所应当的事情难过而愤怒。 她确实是受到了他们不小的帮助啊，没有他们她绝对不会有今日的成就的。 有来有回，本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之道，那无私爱自己为自己奉献的人，连尸骨都没人给他们收好。 ………… 因着答应了进入秘境，近日里各式各样的药液流水一般的送到常凌的屋里。 喝到后来，她已经无法分辨‘苦’这种味道了。 在进入秘境的前一天，真和匆匆的赶到了她的房间。 一个大包袱一下子被他摔在地上。 他冷着脸对常凌说：“喏，给你准备了些东西，带进秘境里吧。” 常凌默默地看着地上那些东西，声音微微颤抖道：“师傅，我以后一定会加倍报答您的。” 真和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诧异：“我要你报答干什么？这些东西是我自己要送给你的，作为一个师傅我确实还有很多不称职的地方，其中就有总看不住你！” “都跟你说了不要参加比试，不要进秘境！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为师知道，你们年轻人都有闯劲，可是修行这种事情，除了努力与勇气之外，还是需要脑子的！审时度势动不动？看看情况行不行？” “秘境现在是只有开脉境和凝神境可以进去的，可是秘境里面全是些金丹元婴妙法的凶兽！里面修炼万年的灵草都能轻易地杀死你们。” 常凌发现自家这师傅，无论是高冷的时候还是话痨的时候，都很催泪啊。 她随意的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吸了吸鼻子，尽量使自己的语调平稳下来：“师傅，谢谢您啊。” 正在滔滔不绝讲着的真和一下子停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有什么好谢的，你毕竟是我徒弟。” 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须发皆白的男子一脸慈爱的摸着他的头，给他取名，带他离开泥潭。 现在他也要像他最尊敬最亲近的师尊一样，保护一个小女孩。 “常凌，作为师傅，我已经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尽自己所能为你提供帮助，可是未来的路，还需要你自己好好走。” “常凌，活着出来。” 第四十九章 进入 真和离开之后，常凌彻夜未眠。 她早早地去集合的地方，看着一个个兴奋地弟子走过来。 因着她年纪太小而辈分又高，故而也没人同她搭话，弟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言语里全是对此行的期待。 诚如真离那天展露出来的那样，秘境的真实情况，能透露给这些弟子多少呢。 有多少人心甘情愿的进去送死呢。 面前这一条条鲜活的，热烈的生命，在他们的师门长辈眼里，都是可以轻易舍去的呢。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直面修真界的残酷，同在战斗中面对层出不穷的危机不同，这是在生活中，丝丝缕缕的，潜在规则。 很快各大门派的掌门人也到达了集合地点，元华门那位面容和善的老者大袖一挥，几道光点散落在地上，其他掌门的身影一动，下一刻就出现在相应光点的位置。 他们的身后各自绽放出了不同颜色的光芒，一个大阵的雏形显现出来。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阵型越来越明晰，突然间九道流光融合在一起，绽放出耀眼的白光。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忍不住的闭上了眼睛。 等着他们再睁开眼睛，发现面前多了两个漆黑的‘洞口。’ 凭空出现在那，极为突兀的。 压抑下激动心情的弟子们排着队，分别走进两个洞口。 常凌在进入之前，回头对上了真和和顾云熙的目光。 她轻轻地勾了勾唇角，无声的说了声谢谢。 下一刻，她直觉一阵庞大的吸力，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内跌去。 没过多久，她的身子就再次触及坚实的土地。 她一下子从半空跌落到地上，她急忙控制身体翻滚了几圈尽量避免冲击。 也幸得她身体强度不差，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就站了起来。 这就是，天玄秘境吗。 一进来，就能感受到同外界极大的不同。 这儿的空气似乎是格外的清晰，她的身体置于此处是难以言喻的舒服。 她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天地间浓郁的灵气似乎想要将她的空荡荡的经脉窍穴填满。 在外界的时候，修者很难通过打坐来吸取天地之间的灵气，只能通过吸收灵石里面的灵气来进行修行，可是随着天地间灵气愈发稀薄，灵石的产出也越来越少，门派里都不会给开脉境弟子配备灵石的。 反正从开脉境到凝神境并不会涉及灵力方面的修行。 可是修仙之人，对于灵气都有着格外的亲和，灵气不断地在体内运转，也会不知不觉的增加他们身体的强度。 虽说开脉境和凝神境弟子是分为两个通道进入秘境的，但是来到的地方都是相同的。 真和给她的包袱里，有一张曾经从秘境里走出来的凝神境弟子绘制的地图，那弟子现在成了掌门师伯门下的真传弟子，前途不可限量。 直白点讲，这位弟子的生存之道就是，在一只强大凶兽沉睡的洞穴里躲了将近一个月。 然后随便在路边薅了些花花草草，急急忙忙的赶到出口就出去了。 第五十章 危机 就是这些在秘境里数不胜数的普通‘花草’，拿到外界都是数一数二的珍贵灵药。 每个弟子进来的时候都带着一块有指路功效的玉佩，唯一作用是在秘境关闭的前三天指明出口的方向。 那块玉佩被常凌随意丢进了她的储物玉佩里，现在她的手中握紧了一把朴素的短匕。 匕首通体都是漆黑的，看起来锋利的紧。 那位弟子给的地图显然是没什么指导作用了，常凌屏住呼吸，脚步也放轻了几分。 她坠地的位置是在一片密林之外，身下是一片苍密的草地。 进入秘境之前，常凌恶补了各种各样药材的名称功效外形。 自己脚下这些随处可见多如牛毛的绿色‘小草’，是在外界千金难求的碧灵草，外界也只能见到百年的碧灵草，而这些，明显色泽更加深邃，气息也更浓郁，怕都是生长了千年万年的灵物。 她随意的薅了一把丢进了储物玉佩，看着面前有些阴森灰暗的密林，一时间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常凌，树林里会比草地上安全一些的，毕竟你还有可能找到些遮挡，你可能不知道现在你的身影落在那些凶兽眼里是多么的显眼而可口，等它们稍微观察观察，觉得你没有威胁的时候，你就完了。”落月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天玄秘境应该是应用特殊的禁制使得它免于同外界一样灵气消散环境恶化，而这禁制并不能限制储物法器，也没能限制落月。 在这样陌生而危险的环境，有落月这样一个博学多识的‘熟人’在，她也放心了不少。 常凌轻轻地走进面前的树林，她前脚一踏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只觉四周的树木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大了几分。 几片叶子恰巧落到了她的身上，引得她一机灵，急忙稳住身形，避免制造出更大的声响。 “常凌，在你的左手边第三棵树，对就是结着明黄色果实的树，那是天香果，你去摘几个，要快！”落月话音刚落，常凌就用尽全力的向那处奔去。 虽说她现在还没进阶到凝神境，对外界的感知只能靠眼睛耳朵和鼻子，但是隐隐的危机感还是让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飞快的跑过去，摘下三四个果子，按照落月的指导将果子掐碎，又将流出的黄色的汁液涂抹在自己身上。 土黄色的汁水浸透了常凌白色的衣袍，她的五官都要皱在一起了，这叫什么天香果啊，这个味道可真的是一言难尽。 落月低笑了一声，解释道：“天香果的汁液可以掩盖你身上的气味，绝大多数凶兽都是通过闻气味来寻找猎物的，呀，你快趴下。” 常凌一惊，急忙趴在了地上，还随手拽过来几片足有巴掌大的落叶盖在身上。 她头顶一暗，一条足足有一人宽的巨蟒从她头顶飞过。 粘稠的腥臭的液体滴落在她身侧，低矮的小草一下子变得焦黑。 常凌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更是一动也不敢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落月憋着笑说：“行啦，你都要趴睡着了，人家早就走了，猎物这么多还没必要在你身上吊死，就你这小身板，都不够塞牙缝的。” 常凌黑着脸起身，想要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尘泥土，看着一块黄一块白的衣袍也就作罢了。 自己从外界进来的时候还是正午，现在天色已经渐渐变暗了，开脉境的弟子本质上来说还是个凡人，还需要吃饭和睡觉来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 她突然感到自己的手心有些刺痛，低头一看，发现正有一条大半个身子都钻进她手掌的虫子还在努力着往里面钻。 黏糊糊的不断蠕动着的虫子，一时间常凌也不知道恶心和恐惧哪一种情感占了上风。 “不好，是嗜血虫，常凌你赶快把它挖出来，要不它进入人体是会吞噬内脏的。”落月颇为急切的说。 常凌努力拽了拽还在外面的虫身，当然是徒劳，她长呼一口气，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着，她颤抖着将匕首扎进自己的肉里，剜出大块的血肉，还有条挣扎蠕动着的虫子。 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她咬紧了牙关，将虫子扔到了地上，用力地踩死了。 “常凌，悄悄地往前走一些，在那棵，唔，叶子很大的树下面，有几株开着白色小花的草药，你摘下来，敷在伤口处，可以止血并且掩盖血腥味。”落月接着说道。 等着常凌将绿色的汁液涂满手心，倚靠在树干上，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这才刚刚进入秘境，遇见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凶险，如果没有落月的话，自己怕是早就完蛋了。一时间，常凌有些颓然。 因着秘境里天地灵气浓度极高，置于此地的常凌在剧痛之余还能感受到掌心里丝丝缕缕的痒意——她的身体正在飞快的修复着。 这应当是个难得的好消息了。 常凌轻轻地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看这高耸入云的粗壮树木，踩在树干上用力一跃，她稳稳地坐在了离地足有二三丈的枝丫上。 她靠在粗糙的树干上，仰首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隐约地能看到星星。 这儿同外界，看见的倒还是一片天空。 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她多愁善感，夜晚正是许多凶兽活络的时候，缩在树上的常凌一晚上都没敢合眼，她的身体时时刻刻紧张着，就怕呼吸声稍重就让下面那些匆匆掠过的阴影抬起它们那一双双猩红色的眸子。 常凌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像现在一样期待天亮。 可是天亮，情况也许并不会有任何改善。 常凌拖着疲惫的身子，轻飘飘的从树枝上跳下来，看着四面八方一模一样的丛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看到那棵低矮的枝干是红色的树了吗，朝着那个方向走。”落月的声音又恰到好处地响起了。 常凌一边朝那边走着，一边轻轻问道：“落月，你从前来过这天玄秘境？” “嗯。”落月淡淡的答道。 第五十一章 城池 常凌对落月的过去更好奇了，这样的人应当不会是藉藉无名的人物，她开始痛恨自己的无知，并下定决心如果能活着从秘境中出去，一定去好好翻翻史料。 有着落月的之路加上不断地提醒，一整天过去，常凌惊险万分的走出了这片密林。 走出树林之后，眼前所见的竟然是一座城池。 更准确的来说，是一座城池的废墟。 似乎已经是荒废了很久了，坍塌的城墙上已经爬满了青苔，偌大的城池安静的有些诡异。 “走进去吧，里面没有生灵的。”落月笃定的说。 “为什么？”常凌不解的问。 落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常凌正欲再问，却突然间觉得肩膀一阵剧痛，她能清楚的看到穿透自己肩胛的冰锥那沾着鲜血的肩头。 回头一看，身后不远的天空处，不知道什么时候飞着两只纯白色的大鸟。 她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生灵，但是这些美丽显然是不属于她的。 更多的冰锥向她砸来，常凌瞳孔一缩，没有别的选择了，她用尽全力奔向面前的城池。 身后的大鸟似乎颇有灵智，瞧着常凌奔跑的身影，冰锥对准了她的双腿。 常凌不得已向前翻滚了几下，真的是连滚带爬的‘滚’进了城池。 在她的肌肤触到冰凉的石板的时候，她感觉身后的攻击也停止了。 她惊魂未定的看向那仍盘旋在高空中的两只大鸟，那两只漂亮的大鸟发出颇为不甘的鸣叫声。 这叫声落在常凌的耳朵里可是格外的悦耳。 又过了好一会儿，见常凌也不准备出来了，那两只大鸟才转身飞走了，那漂亮的尾翎又是让常凌忍不住惊叹。 “呐，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过白翎鸟了。”落月轻轻地感叹道。 “白翎鸟。”常凌重复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熟悉。 努力的在记忆中搜寻着，额头上忍不住的有冷汗滑落。 白翎鸟，上古神兽，诞生即为金丹境，性温和，喜寒凉。 出生即为金丹境，成年之后岂不是轻轻松松达到元婴妙法？ 自己刚刚居然从这样的大能手下捡得一命？ “这两只白翎鸟，都还是小家伙，正是最活泼的时候，它们一族性情温和，一般不会主动攻击别人的，它们刚刚，应当是想同你一起玩耍。”落月解释道。 听了落月的解释，常凌满脸黑线，人家好意的玩耍落到她身上都是差点送命的事，那如果是其他凶兽刻意地要攻击她呢？ 她岂不是片刻就会被撕碎。 常凌不敢再休息，急忙站起身，打量着身边的情况。 她慢慢的向城池深处走去，很多建筑物大体还是完好的，只是木质的房门已经被腐蚀地不成样子，原本光洁平整的路面也坑坑洼洼，还有残破的旗帜落在一旁，上面沾满了厚厚的灰尘。 常凌捻起一块巴掌大的‘碎布’，擦掉表面的灰尘之后，神色骤变。 这碎布的材质，是灵锦。 灵锦在外界是最上乘的一种布料，特点就是坚韧，使用灵锦制成的衣袍，水火不侵，据说千万年仍能保持原样。 而她手里的是块惨不忍睹的灵锦。 也不知道这城池到底存在了多久，是曾经生活在天玄秘境中的人建造的吗？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 常凌忍不住随意推开了身旁的一扇摇摇欲坠的木门，推开门之后，大片的灰尘在空气中悬浮，她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大量屋内的情况。 这陈设布置似乎曾经是一间酒家，偌大的屋内摆着四五张形状奇怪的桌子，有几张桌子旁还坐着几道人影。 常凌急忙跑过去，轻轻地拍了拍那人影。 “咣当咣当” 骨骼砸在地上的声音在这座静默的城池里格外的响亮。 常凌噔噔的退后几步，直接又撞散了身后的一副骨架，她被散落开来的骨头绊倒，跌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的打量着这一切。 身后的那副骨架先前在门后，因为室内光线太暗，她一进来并没有看见罩着厚厚的灰尘和屋舍一样灰蒙蒙的身影。 而在先前她没注意的地方，地上已经散落了不少块骨头。 不知怎的，她眼前突然闪过一些画面。 这曾经应当是家生意颇为不错的酒楼，这天为数不多的桌子已经要坐满了，又有新客推门而入，小二急忙迎上去，把门给客人拉开，弯着腰问询着客人要吃些什么。 突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瞬间，这儿的所有人都死掉了，甚至还维持着生前的姿势。 然后时间悄然流逝，他们的皮肉渐渐干瘪，尸斑爬上了每个人的脸颊，不知道过了多久，所有人都只剩下一副骨架。 常凌猛的摇头，面前的仍然是已经灰蒙蒙的毫无生机的酒楼。 “这是……”常凌的声音忍不住的颤抖。 落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刚才应当是看到了酒楼内的蜃景，这里可能有修者的残魂凝聚的力量，将过去某一时间的画面展现给后人看。” “可是你这后人到达的太晚了，他们仅存的力量只能展现出这些画面了。” 听完落月的话，常凌急忙跑出去，又推开了街边不少的铺门，进去的景致都是大同小异。 这是一座在很久以前，一夕之间突然泯灭了所有生灵的城池。 常凌站在空荡荡的街道，有风吹过，扬起了满天的灰尘，发出呜呜的响声。 她似乎听见了这座城池万千生灵的悲鸣。 “你随便找个屋子住下就可以，这儿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落月的声音打破了这肃穆的氛围。 “为什么啊，这里的简直处处透露着诡异啊？”常凌定定的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都说了没有危险了。”落月颇为不耐烦地回答道。 看着常凌还在这里呆愣着，他继续说道：“自然是，自然是因为我曾经来过啊，我在这里住了好久，安全的很。” “为什么外面的那些凶兽不进来呢？”常凌继续问道。 这次她没有收到任何答复。 第五十二章 玄魂草 “吧嗒”是鲜血砸在路面上的声音。 常凌这才反应过来，先前那冰锥还钉在自己身体里，也不知怎的，四周环境颇为炎热，冰锥却并没有任何融化的迹象。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走进了一家看似是客栈的店铺，勉强擦了擦一间房的灰尘，坐在充斥着腐朽气味的床上，猛的拔出冰锥。 鲜血稀稀拉拉的滴落 先前在树林里使用的可以止血的草药，她采了不少放在储物玉佩里，没想到一天不到竟然又派上了用场。 她面不改色的将草药在手心里掐碎，一点点的糊在偌大的伤口处，一点点清凉之意从伤口传来。 常凌长长的呼了口气，侧靠在一旁床架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伤口贯穿了身体，她并不能躺在床上，但只是这样的休息，也让她颇为开心了。 很快的，她就进入了繁复的梦境。 ………… 等着常凌再睁眼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是一片漆黑，在黑夜中，这座静默的城池更显得阴森恐怖。 尤其是随处可见的尸骨更是让常凌连门都不敢出。 满打满算她踏上修行的道路也不过是三年，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门派都没怎么出过，虽说大比上也都见了血，可是最激烈的那些比试她都昏睡了过去。 这倒是她第一次直面这样多的尸骨，而且可想而知的，未来一个月，也许她要常住这里。 醒来的常凌也没有闲着，她将进入秘境前分配给弟子的药材图鉴拿出来，细致地翻阅着。 当然耳边少不了落月的吐槽。 “这画的都是什么玩意啊，一看就是不对，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啊？你说这玩意叫玄玉草？这明明是灵玉草！画这玩意的人能不能长点心，炼制丹药什么的差一味药材都是要吃死人的！” ……… 第二天天蒙蒙亮，她就在落月的指引下，从另一个方向离开这座城池，去寻找玄魂草。 同其他在天玄秘境颇为常见的灵草不同，玄魂草在灵气充沛的上古时期也是极为罕见的灵草，对于生长环境的要求极为苛刻，据落月所说，方圆千里的天玄秘境，只有一处生长着玄魂草。 比较幸运的是，那处离这座空城倒是不算远，走的快一点的话，晚上还可以采完玄魂草回到这城池休息。 出了城池之外，是一大片荒野，草都枯黄的贴在地面上，笼罩着朦朦胧胧的雾气，味道颇为难闻。 这雾气自然是有毒的，不过却不致命，秘境里有的是灵草可以解这样轻微的毒。 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找玄魂草。 玄魂草生长在秘境的最东边，每日沐浴初升之阳，然而生长所需的四周环境却极为阴冷，并且需要大量的生魂碾碎不断地进行培育。 所谓的生魂就是还活着的人出体之后的魂魄，想到这儿常凌不禁想起了那座诡异的城池……也不知道这二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以这样阴毒手法培育出来的灵草，却是难得的对于修士神魂的大补之物，上古灵气充沛之时，怕是有不少人的性命被拿去培育各种各样的珍奇。 第五十三章 分魂 可能是因为这片有毒的雾气，在这荒野上，除了地上成群的爬虫之外，常凌并未看到什么大型凶兽。 可面对着这些千奇百怪的虫子，她无比痛恨为什么自己不会御剑。 生长在这片地区的虫子都是毒虫，至于为什么没有大型凶兽呢，那是因为一群虫子扑上去多大的凶兽也会被啃得只剩下骨架。 虽说她已经按照落月的吩咐调配了驱虫药剂涂抹在了身上，但是踩过地面上厚厚的黏糊糊的虫子，还是让她的心微微的发颤。 进入天玄秘境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爱干净的人，后来不断地在身上涂着带有各种气味的汁液，她也渐渐看开了，连她极为灵敏的嗅觉都有些麻木了。 还是活命最重要。 可是这荒野上不只是有虫子而已。 “咣当”一声巨响，似乎是有重物从天空掉下来砸到了地面上。 常凌突然发现脚下的虫子一水的朝着一个方向涌动，不远处很快地鼓起了一个有半人高的虫堆。 只是片刻过去，虫堆又立刻散尽，常凌屏住呼吸朝那边走了几步，在那块群虫散尽的地面上，堆着一堆白骨。 血腥气混在雾气中格外的腥臭。 “呕。”常凌终于没忍住，弯下腰干呕着。 不远处，一道身影渐渐明晰。 待常凌抬起头时，那道人影正立在她面前一丈处。 是个身量高挑面容俊朗的青年，他穿着纯白色的衣袍，和这儿的环境是格格不入。 常凌心底一寒，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这青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常凌一番，突然弯下腰，嗅了嗅常凌的衣服，颇为欣喜地说道：“你身上的味道真好，是怎么做成的呢？” 常凌一愣，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从储物法器里摸出两棵灵草，递给了眼前人。 那人接过灵草，脸上的笑容更盛，他欢快的向常凌道了谢，转身就要离开。 “常凌，你快跟上他。”落月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那人看似寻常的迈着步子，可是走的却飞快，常凌来不及询问落月缘由就匆匆忙忙的跟了上去。 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个人跟着，还是慢悠悠地向前走着，修长的手指轻握着常凌刚刚给他的草药，嘴里还哼着小曲。 是极为奇怪的音调，具体的歌词她没能听清，但是听着这隐隐约约的音乐，常凌的眼前渐渐地开始重影，苍白的景象浮现…… “常凌！”落月厉声的呼喊让她回过神来，她猛的掐了掐自己的手臂，使得自己保持清醒。 “他应当是我一个朋友的分魂。”落月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响起。 “你不要害怕，他不是坏人，他应当是失去了原有的记忆，但是秉性是不会变的！” 常凌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他的身上带有玄魂草的气息，而他走的方向也是朝那边的，你跟在他身后，这一路上会安全许多。” 常凌看着面前这‘分魂’走过的路，地上的虫子都远远地避开了他，偶尔能听见的凶兽呼嚎也在瞬间平静。 一道分魂也可以有这样强大的威慑力，那这人生前到底是怎样一个大能者？ 有着这人在前面开路，常凌很顺遂的走到了目的地。 都不用落月提醒，站在这地界，常凌自己就明白了。 同样都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明明前一刻还燥热的很，向前迈出一步，瞬间整个人就如同坠入冰窖。 在这块阳光极为灿烂的地方，地上附着着一层薄薄的冰霜，零星的生长着几株银白色的低矮小草。 这些小草的模样委实称不上好看，好似被霜打过，下一瞬就要枯萎的样子，个头不好，叶子也少的可怜。 通常极为珍贵的灵草身旁都有强大的凶兽守护，常凌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好像并没有其他的生灵了。 “常凌，你将落月链摘下来，放到一株玄魂草上。”落月开口道。 常凌摘下还带有自己体温的项链，压在身旁看似努力生长仍然病歪歪的玄魂草上。 那株玄魂草一下子化成细碎的冰花四散开来，点点的冰花似乎又被特殊的力量牵引，一点点的融进落月链里。 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常凌再睁开眼，看见面前又多了一道黑影。 同那穿白衣的男子凝实的清晰的身影不同，这道黑影倒不如说是一团人形的黑色雾气。 “是落月吗？”常凌试探性的问道。 没有任何答复。 倒是那白袍男子回过身来，定定的看着那团黑色雾气。 “我们是不是见过啊。”他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一时间有些清冷的五官一下子柔和起来。 “星危。”落月喑哑的声音传来。 那白袍男子，面上表情一下子凝固了，他不断地重复道：“星危，星危……” “这是我的名字吗，谢谢你啊，我感觉我忘掉了好多事情。” “我好像一直都在这里，我不能离开，这些小白草很重要。” 在良久的沉默中，常凌只感觉到一种无名的悲怮弥散在空气里，原来极致的情绪真的有这样强大的感染力。 那团黑雾向前移动了一点，然后缓缓地散开，逐渐的将那白袍人影包裹，一声悠长的对不起，轻易地就被呼啸而过的冷风吹散了。 站在一旁的常凌不禁微微的瞪大了眼睛。 面前的白袍人影好像凭空被擦去一般，从手掌开始，逐渐化作了黑色的雾气。 一直到最后，这人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申请，他嘴唇喃喃着似想要发出什么声音，终究还是徒劳。 浓郁了几分的黑雾逐渐凝实，一点点的化成了个黑袍男子的模样。 他有着锋利的眉目，淡漠的神情，两行清泪划过他棱角分明的脸颊。 “落月。”常凌唤道。 这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过了良久，他开口道：“常凌，磕个头吧，他叫星危，是绝世的剑道天才，你拿到的剑经，就是由他来补全的，你应当唤他一声师傅的。” 常凌朝着虚无的方向跪了下来，恍惚间还能看到男子温和的笑意。 第五十四章 星危 “随便找个地方坐，你都脏成这个样子了，我想给你讲个故事。”落月随意指了指身旁的空地。 “哦，对了，千万别压到玄魂草，这东西一碰就会瞬间凋零。” 常凌乖乖的坐好，定定的看着面前几株低矮的玄魂草，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她觉得盯着落月看实在是太尴尬了。 虽说先前听声音也知道落月是名男子，可是一见面还是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幸好自己洗澡换衣的时候都把玉佩包裹了起来。 应当是没被看到什么吧……常凌的脸颊带了几丝红色。 “啧，小家伙想的可真多，想当年我在……我在天玄大陆上可是被女修排着队追的，可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还能看你这小家伙。”落月嗤笑一声。 常凌涨红了脸，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 落月没再看她，自顾自的开口道：“这玄魂草，是很多年前我同我的挚友星危一同在这里培育的。” “星危所修炼的剑经，在御剑上同其他剑道功法不同的就是，其他功法顶多只是用一道神魂之力操控很多把飞剑，往往这些飞剑只能使用同样的招数，看起来倒是声势宏大。” “而当他同时御使很多飞剑的时候，每一把飞剑上都有着他的分魂，每一把剑都有独自作战的能力，灵活万分，等我们种植完成准备离开之后，他就在此留下了一道分魂来看管玄魂草。” “而我因为修行功法的原因，对神魂强度的要求也是极为高的。等着算好了时间，玄魂草长成的时候，我们准备一同来此采摘，却在路上遭到了袭击。” “星危的本体直接湮灭，魂飞魄散。” “我使用了特殊的秘法，将残魂封进法器落月链中，陷入了长久的沉睡。” “本体死掉之后，分魂也会直接湮灭，因着这里处在特殊的禁制之中，故而他这道分魂还存在，但是却遭受重创，虚弱之余还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然后，可能还是熟悉我的气息，他找到了你。” “我的残魂吞噬了他这道分魂，真的是大补呢。”落月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来，轻轻地笑了一声。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他们的少年时代，他是惊才艳艳的天之骄子，星危却是个先天脉络都不通顺的‘家族弃子’，机缘巧合之下他们相识。 少年星危总是笑容温和地看向他，他们一通修行，各自在各自的大道上钻研进取，在行进的途中时常相望，然后各自继续奋进。 星危不会言说出来的痛苦他都看在眼里，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停地在研究怎样减轻星危修行时的痛苦，即使来不及帮到他，至少还可以帮助他的后辈。 如果不是经过他的改良，打通窍穴那一关，常凌根本过不了。 再后来…… 明天和意外，真的不一定是哪一位先来。 事到如今，星危在世上仅存的部分成了他救命的良药，吞噬了星危的分魂，从此以后，他们就彼此相融，再也不会分开了。 第五十五章 凝神 过了好一会儿，落月轻轻的说：“玄魂草一被触碰或者离开生长之地就会消散，想要采摘炼制丹药需要用秘法牵引和使用特殊的器皿保存，估计你是不行的。” 常凌一愣，苦笑了一下，所以说最开始他讲炼制对神魂有帮助的固神丹，就是在骗她啊。 她旋即又摇摇头，这机缘不要也罢，如果不是落月，在这秘境里她怕早就丢掉了性命。 落月接着说道：“倒不如你直接将玄魂草吸收，虽说药力肯定会有一点点的流失，但对你来说还是有着极大的好处的，尤其是修炼剑经，分魂是必不可少的，怕是这些玄魂草都不够你用。” 常凌才试探性的问道：“这玄魂草对你来说大有裨益，现在还是你最需要的，我没有它也可以凝神的。” 落月嗤笑了一声：“常凌，你可知你今日让出的是什么，这怕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后能寻到的玄魂草了，如果你日后想要在剑经上有所益进，玄魂草可是必须的。” 常凌摆摆手说道：“那我就不修行剑经罢，师傅不是也给了我红扶剑法嘛。” 落月的神色一下子黯淡下去，良久之后，他颇为低落地开口道：“常凌，对不起。” “我欺骗了你，从你选择打通全部的窍穴来晋级至开脉境开始，就注定了只能修行剑经。” “你体内没有固定的奇经八脉，其他功法在你体内运行，很容易就会轨迹紊乱，你会轻则经脉寸断，重则爆体而亡。” 最初他将打通窍穴的方法给她，少不了试验的意味，至于她的未来，那时可没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他附着于落月链的残魂刚刚恢复意识，带着的满是不甘和怨恨。 明明知道一切同常凌毫无干系，可是还是忍不住的迁怒。 常凌一时间倒是没想那么多，惊讶和愤怒充斥着她的脑海。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落月一定是知道剑经在藏经阁，所以让自己选择这样的方式，去获得这样的机缘。 最起码当初也是她自己选择打通窍穴的。 她心念一动，剑经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那么‘卷一·凝神’第一行所写的‘集玄魂之力’讲的应该就是玄魂草了。 在这般情境之下，她看着面前这为数不多的玄魂草，将它们让渡给落月的话怎样也说不出口了。 落月自是察觉了她的难处，他开口道：“是我对不住你，这些玄魂草就当是我给你的赔礼了，我神魂的修复方法还有很多，倒不急于一时。” 怎么在经历了那一切之后，自己反而成为了一个好人呢。落月轻轻地笑了笑，柔和下来的五官绝美万分。 “落月，谢谢你，我以后一定尽力帮你修复神魂。”常凌有些干涩地说。 她接受的太多，却不知道如何回报，或者说她现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给落月些回报。 告诉他自己真的有些价值，也许他就不会离开自己了吧。 现在他的神魂已经可以脱离落月链了，那是不是就可以随意的走动了。 哦对了，落月链。常凌捡起躺在地面上的精美项链，递给了落月。 落月伸手随意的借过，项链却透过他的手掌一下子砸到了地面上。 他愣了愣，说道：“呐，原来我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要差劲呢。”- 他又侧头看了看那些玄魂草，下一瞬他的身影又化成了丝丝缕缕的黑雾，不断地融进落月链里。 很快，又只有常凌一个人呆坐在地面上，看着面前的项链。 “我还是在这里呆着吧，凝成魂体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消耗太大了，未来一段时间，还是要叨扰了呢。”落月的声音从项链里传来。 常凌重重的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怎样也掩盖不住。 大抵人对于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出现在身边的人都格外的珍视和信任，甚至于忍不住的依赖，很多时候，被陪伴已经是难得的仅有的幸福。 在落月的指导下，常凌屏着呼吸，将手不断地伸向这看起来脆弱的玄魂草。 在触碰到它的一瞬间，常凌只觉浑身一颤，灵魂中的愉悦和渴望疯狂的上涌，她咬紧牙关确保自己精神集中，努力的按照落月的话将那些散落在空气中的细碎光点引进自己的身体。 最开始这光点进入身体之后，她只能感受到无与伦比的满足和舒适，可是随着光点的不断涌入，她的头愈发的疼痛。 更准确点说，是她的灵魂不断地传来撕裂的痛楚。 这些光点挤进她的灵魂里，她的灵魂被迫向外拓展边界，她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痛苦了，可是灵魂层面的痛苦和身体上的伤痛根本不同。 “常凌，按照剑经上说的开始凝神。”不知道过了多久，落月的声音传来。 凝神吗？ 她已经找不到任何即将提升境界的喜悦，只想将这痛苦快点结束。 三魂七魄凝聚。 这六个字看起来简简单单，可是背后却是不断地挤压和碰撞。 在压缩一点点…… 随着她三魂七魄不断地碰撞，其余生长在地上的玄魂草也不断地摆动着，很快它们又一点点的化作了璀璨的光点。 是落月出手了。 虽说从凝神境开始，修士就可以不断地修炼神魂，但是他们的上限却往往都在凝聚神魂的那一瞬间被决定了。 神魂所在的‘空间’被称为识海，虽说被美称为‘海’，但绝大多数修士的识海不过方圆几丈，差劲些的更是只有几寸几尺见方。 星危的识海达到了恐怖的一里见方，可是他在当初凝神的时候，不过也就服下了一颗固神丹。 常凌这是四株玄魂草，药力定是远远超过一颗固神丹，不过可能就是会有些痛苦。 也就有些痛苦吧，她一定能挺过来的。落月讪讪地想。 越来越多的光点融入，随着三魂七魄不断地融合，常凌识海的范围也在不断地拓宽着。 在宗门之间的大比受伤之后，常凌喝下了大量滋补灵魂的药液，她的灵魂强度已经远远超过同阶级的修士，可是此刻凝神仍然是艰辛万分。 第五十六章 双魂 她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倒是没有眼前漆黑一片，而是有很多画面在她眼前飞快的闪过。 那是好多好多人的一生。 不同身份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却都在同一时刻戛然而止。 那时候年轻的母亲刚刚哄睡哭闹的孩子，正准备去迎接归家的丈夫；那时候纨绔的少年郎好不容易从学堂逃出来，正在犹豫去花楼还是赌坊；那时候易害羞的少女刚刚将绣好的荷包递给心上人，绞着手指低下了头…… 画面散尽之后，无数张扭曲着的脸向她袭来。 都是那些人的面容，却是苍白的脸庞。狰狞的扭曲的神情。 每一张脸都冲到她眼前，然后冲进了她的身体。 “啊！”多重痛苦之下，常凌忍不住发出了嚎叫。 “不好！”落月迅速的从项链中现身，双手不断地结印，口中也不停地诵念。 常凌不知道自自己到底走马观花般的看了多少个人生，不知道有多少张人脸冲进她的身体，幸运的是，顶着这样的重压，常凌的神魂还是成功凝聚了。 这仅仅完成了剑经上书写的第一步。 凝聚神魂之后，马上要进行分魂，再将凝聚好的神魂分为两块。 在晋级凝神的第一次分魂是将神魂均匀的分为两部分，而第二次分魂则是将其中一部分再分成两部分，第三次再将第二次分魂分出的两部分继续分……最后剩下的就是‘半个神魂’的主神魂和不计其数的分魂。 神魂成功凝聚之后，那些画面与人脸都消失了，没等常凌松口气，甚至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广阔的识海欣喜时，她的面色一下子无比难看。 “落，落月，为什么我的识海笼罩着一层黑雾。” 她曾在书中见过对于识海的描写，都是空白的一个空间，从未听闻谁的识海是有黑雾笼罩的，而且这黑雾无端的让人感到一阵阴冷。 落月开口道：“这是业障。这儿的玄魂草都是由人的生魂培育的，所以吸收了玄魂草的药力同时也会接受这些业障。” “业障的话，在你晋级的时候可能会化作心魔，如果不能及时消除，等你结丹或者化婴的时候，面对的天劫可能也会更加的严重。” 说到这儿，落月的声音有些尴尬：“我忘记了你境界如此低位，现在似乎无法立即清除业障，甚至刚才这些人的怨念都差点将你的意识冲垮。” 所以那些人的生命都是为了培育玄魂草而死的，现在玄魂草被她吸收了。 常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那些人的生命算是因为自己而葬送的吧。 “常凌，别瞎想了，抓紧时间赶紧分魂。”落月的声音传来。 常凌猛的回神，再度陷入无穷无尽的痛苦。 将好不容易融合成功的极为凝实的神魂再度撕裂，自己的思维，意识也同时的撕裂着。 分魂的第一个阶段，是最容易失败的，刚刚凝聚成功的神魂，就要撕裂开来，很容易直接将神魂撕散，三魂七魄会散逸出来。 而在第一次分魂结束之后，两道魂体是完全一样的，一道魂体很难对另一道魂体有所掌控，脑海中同时存在着两个意识，在这个阶段停留太久，或者稍有不慎，就会因为意识错乱而成为一个疯子。 但是因为刚刚经历了分魂，崭新的两道神魂的强度和韧性没有得到稳固，也没有办法直接进行下一次分魂。 进入了这段危险时期的常凌，显然还没有适应。 她呆愣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常凌？”落月唤道。 “哎。” “嗯。” 她回答了两次，看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落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赶紧回去吧，这儿没了星危的分魂威慑，那些个喜阴的凶兽怕是很快就会将这处占据。” 常凌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刚想抬脚向前走，却一下子又跌坐在地上。 两个神魂都有着独立的意识，并且都想掌控着身体，刚才她两只脚都想同时向前迈步，自然是跌到了的。 常凌被摔蒙了，想要起身，支撑身体也歪歪扭扭的，力使不到一边去。 “这……”有两个自己怎么办？ 落月不禁皱了皱眉头，星危曾经在这个阶段的时候，使用特殊的秘法将其中的一个神魂封禁，着重锤炼另一道神魂，然后等着将那道没有封禁的神魂再次分裂之后，再解除封禁，使得原先被封禁的神魂掌控身体。 这个方法弊端颇多，尤其是解开封禁之后，那道神魂想要再度掌控身体并压制其他分魂，还需要不小的功夫；最大的弊端就是，他根本不知道这道秘法的使用方法。 落月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方法，只恨自己没有实体，要不直接带着常凌瞬间就能离开这里。 那头的常凌试了好几次，终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在想要迈步的时候，又迟疑了。 先迈左脚。 两道意识达成了共识。 她屏住呼吸，抬脚迈出一步，等着左脚又踏在坚实的土地上时，她长长的呼了口气。 就这样，一步一步慢慢来。 可是这儿的环境可没给她太多试验的机会。 没等着落月提醒，常凌趴下倒是非常的利落。 在有些微寒的地面上翻滚了几圈之后，常凌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竖眼。 这儿的蛇怎么都习惯从天上飞过去……这条漆黑的长蛇先前不知道藏在哪儿蓄力，一下子向她跃来，却因着她一下子趴到地上而没撞到目标，狠狠地砸落在了地上。 瞧见这一幕，常凌忍不住的发笑，可是脑海中还有个声音让她陷入紧张与恐惧，于是她的嘴角一上扬又迅速的落下来，然后再次上扬。 那条蛇定定的盯了常凌好一会儿，似乎是察觉了她的弱小，于是弓起身子，继续向这边冲来。 它的速度极快，瞬间就到了常凌眼前。 虽说常凌在控制自己身体方面还没法得心应手，但是现在两道意识的念头倒是统一的。 活下来。 第五十七章 仙人 这条蛇的境界常凌看不透，那至少就是金丹境。 统一了念头她也没能大显神威。 落月出手了。 她看见一缕黑雾飘进了这条蛇的脑袋。 下一瞬这条蛇的就停顿在了半空中——距离常凌的脖子大概也就只有几寸远了。 它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吐出的信子借着惯性上下摆动了几次还是归于停寂。 常凌试探性的伸出手掐住这条蛇的七寸，将这条僵硬的蛇尸丢远。 这就是神魂攻击吗，这样的攻击自己能承受的住吗？常凌的脸色微微的泛白。 那边的落月身影又淡了几分，他指了指落月链，然后就化作缕缕黑雾钻了进去。 常凌颇为费力的走过去，将项链戴在身上，深呼了一口气，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去。 脑海中有两道独立的意识，每一道都是她，每一道又好像都不是她。 回程的路上倒是安静得很，星危的分魂似乎是在这边震慑的久了，加之先前那条小蛇又死的‘诡异’，早早地就开了灵智的凶兽们也都没来打扰常凌。 等着常凌走到那座空旷的城池，夜已经深了，伴随着阴风的呼号，她裹紧了被子。 躺在柔软的床上，仍然感觉到强烈的不真实感。 自己已经是凝神境的修士了。 落在凡人的眼里，已经算是个仙人了。 很快自己就可以御剑，可以辟谷…… 短短三年，她从一个承欢父母膝下整日玩泥巴捉蝴蝶的小姑娘，成为了一个在异境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修仙者了。 曾经对于这个仙者世界的憧憬，一点点的被撕开华美的外裳，血淋淋的真相让她不可以视而不见。 她想起笼罩在浓烟里的石水村，那些人没有找到林瑜，心情不好，随手就夺去了村里百十条人命。 她想起在吸收玄魂草时，那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培育玄魂草的人一定在为自己培育了如此珍贵的灵草而感到欣喜，丝毫没有为那累累尸骨心痛。 最悲哀的，是吸收了玄魂草的自己，竟然也没有想象中那样难过。 这业障，她承担了，这条路，她还得往下走。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日后尽自己的能力去多拯救一些生命。 她吸了吸鼻子，怎样也睡不着。 脑海中的两道意识还在不断地碰撞着，她一面困得要死，一面又打起精神争夺着身体掌控权。 ………… 【外界】 元华门在每次门派间的大比之后都会招收新弟子。 原因无他，大比之上的成绩就是最好的招生宣传，适龄的天骄纷纷奔赴，来元华门接受严格的考核。 招收弟子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先天道子。 元华门资源是不少，可是门派内需要资源的人也同样很多，他们是不会把资源倾注给还需要开脉的弟子的。 这次有近百人来到元华门，最终只有三十人可以被招进门派。 在报名的最后一天，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匆匆赶到了报名处。 “林瑜，开脉境。”她朝负责的弟子赔笑道。 第五十八章 天真 长久处于紧张之中，人总会不知不觉的陷入疲惫，常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脑海中的两道声音停止了争吵。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天光已经大亮。 她现在的情况，显然已经不能去探索秘境中的其他地方，幸运的是玄魂草化成的光点，仍有不少存留在她的识海中，倒是可以在这里先温养神魂。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完成第二次分魂。 她也不知道在意识这样的疯狂和混乱下，她还可以坚持多久。 人的韧性大抵就在痛苦中不断地展现，待在这里的第三天，她已经可以行动如常，身体在行动的时候，其中的一道意识颇为默契的让出了掌控权。 第七天，识海里最后一个光点融进她的神魂，她睁开眼，目光锐利的很。 每一次分魂的步骤都是一样的，只是这次分魂，因为两个神魂都是她，都有着独立的她的意识，谁也不想成为被‘分魂’的那个。 几天的平静之后，两个意识又开始在她的脑海里吵了起来。 常凌呆愣的坐在那里，想操控身体向落月求个救都不能开口。 她现在也不知道落月到底恢复到了什么境地，上次攻击了那条蛇之后，又是好几天没有收到他的回应。 落月可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常凌，放松。” 黑色雾气入侵了她的识海，和识海中本来的黑雾倒是完美融合了。 突然间一道神魂被固定住了。 神魂在识海中是同常凌外表一致的样子，此时‘她’僵硬的站在那里，看着被黑雾笼罩着的另一个自己的身影。 “呐，我是被放弃的那个吗，真的是有点难过呢。”她轻轻地抬手，抹了抹虚无的泪水。 “常凌，好好走下去，要成为很厉害的人啊。” 她说完这句话，整个人的身子开始渐渐融成了一个硕大的光团。 脑海中的喧嚣全都褪去了，清醒和剧痛一起向常凌袭来。 这光团从正中央被分开，一点点的撕裂。 第二道意识已经消失了，那光团的全部痛感都传到了常凌的神魂上。 ………… 缕缕黑雾从昏迷着的常凌身上钻出来，凝成了格外单薄的落月的身形。 他的身体照以往又透明了几分，他看向昏迷的常凌，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他们是不同的人。 两道完全一样的竞争着身体的神魂，明明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局面，却谁也没想斗个你死我活。 原本他有着其他办法的，比说如将那道要被分裂的神魂与身体的联系切断，让那道意识承受完痛苦再丧失。 可是他明白，如果常凌可以选择的话，她宁愿是‘自己’来承担这一切。 她有很多他看不懂的坚持和执着，偶尔有那么几个瞬间，他是极喜欢这些特质的。 也许自己年少时也一样的天真热血，善恶分明，总以为可以拯救苍生可以大庇天下，可是绝大多数人连过好自己这一生都做不到。 他也没能免俗。 也不知道常凌能坚持多久。 第五十九章 神识 不知道是不是失去意识的次数久了，常凌现在睁眼回神的速度越来越快。 是久违的清净。 她的识海里只有一个人形的神魂了，旁边多出的两道分魂并不能凝成人形，两个光团乖巧的浮在她的神魂身边。 这些光团都是有单独的意识的，但是又会听从自己主神魂的命令。 晋级成为了凝神境，虽然对她的身体强度没有什么增幅，但是因着神魂的凝聚，她感觉世界的景致在她面前愈发的清晰了起来。她灵机一动，使用神识去探查周边的情况。 神识就相当于神魂的眼睛，是可以从体内散发出去的意识。 她透过墙壁‘看’清了远处的鼓楼。 “你神识可以探测多远的距离？”裹在黑袍里的落月气定神闲的倚着床架，漫不经心的问道。 常凌估算了一下：“能看清景致的话，方圆一里吧，再远只能看个大概，人脸是决计看不清的。” 落月咳嗽了几声，惊讶的问道：“你的神识能看清方圆一里内的人脸？” 常凌点点头，迟疑着说道：“书笺上的字迹应当也是可以看清的。” 良久的沉默之后，落月有些干涩的说：“不错。” 寻常修士刚刚晋级凝神境时，神识探查事物只能看见个大概的轮廓，范围大多都是方圆几丈几十丈。 随着境界的不断提升，修士神魂的力量不断提升，神识探查的范围和清晰度都会不断地扩大，晋级金丹境之后，修士的神识往往可以达到方圆几里之内分毫可见。 常凌现在的神魂，在凝神境里已是佼佼者。 而这仅仅是她神魂的一半。 玄魂草可真是个好东西。落月暗叹道，但他竟也没后悔将玄魂草都赠予常凌，她以后的路能走的远一点也不错。 常凌还是有些少年心性，第一次使用神识，忍不住不断的探寻，这不比传说中的千里眼要强悍多了，躺在床上就能看到远处的景致。 ‘看’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眼前一黑，脑海中传来阵阵刺痛。 “哈。”落月颇为不厚道的笑出声来。“你神魂的力量耗尽了，再让你看，真是闲得慌。” “好好休息一会儿吧，力量耗尽又不急的话，休息等着它自然恢复就好。” 常凌晕晕乎乎的又躺到了床上。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落月：“分魂的时候，谢谢你啊。” 落月随意的摆了摆手，想说‘举手之劳’，可是想着自己淡了几分的魂影常凌自然会看到，便也没说什么。 “那个，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啊，我就是想问，你可以进入我的识海，那上次在门派之间的大比的时候，是不是你的神魂来操控着我的身体。”常凌试探性的问道。 落月点了点头，也没准备解释什么。 常凌笑了笑，说道：“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您了，如果不是您的话，可能我早就丧命了。” 落月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这孩子还算懂事，知道自己绝对看不上具天赋这么差还是女性的身体。 第六十章 商议 夺舍的事情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任一个人再怎么强大，如果选择夺舍，总是会对神魂会对天赋造成不可磨灭的损伤的。 而且夺舍毕竟不是件正道的事情，是极为损伤功德与气运这种玄之又玄却无比重要的东西的。 在提升境界和渡劫的时候都会受到颇为强大的阻力。 即使夺舍的非常成功，也不过是再借给身躯苟活一段时间罢了，境界难以提升，也难以证成心中的大道了。 人活着可绝对不仅仅是为了活，甚至很多时候为了活而活都是对他生命的一种侮辱。 落月支着下巴想，要不等着自己修复修复神魂，转成鬼修得了。 常凌显然是不知道落月的诸多想法，她见落月承认的这么爽利，不禁也松了口气。 甚至她的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了一个弧度。 她就知道，他不会害她的。 ………… 算着日子，常凌已经在秘境里待了整整二十天。 当然大多数时间都是缩在那座空城里修炼，稳固了境界之后，按照剑经之上的御剑方法，尝试着御使身边的小物件。 当她第一次使身前一丈远的小石头凌空的时候，她兴奋地直跳脚。 她仿佛看见了自己仙袂飘飘地站在飞剑之上，心念一动，千里之外取敌首级。 常凌每天都练习到神魂力竭，头昏脑涨地躺在床上，只能感受到无比的满足。 等她初步掌握了神魂的使用时，也收拾东西准备再出去闯荡一番。 难得进入一次天玄秘境，自己倒是吸收了玄魂草，如果能给自家师傅或是顾云熙等人再寻些珍奇那可再好不过了。 听了常凌的想法，落月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天玄秘境里有两件东西算得上是十足的珍奇，一是被你吸收完了的玄魂草，二就是可以延长修者寿命的万寿花。” 延长修者的寿命……常凌眼前一亮，看向落月的眼光急切了几分。 落月却摇摇头：“别想了，万寿花边上至少有元婴期的凶兽守护，而且这东西一旦诞生怕就会立刻被它们采摘，现在有没有还不一定呢。” 常凌撇了撇嘴，继续看向落月。 “呐，我觉得吧，就是照外界的炼丹术现在能炼出来的，大概也没有多少了，你不如去摘些凝血草，就是先前放在伤口上止血的，应当是最常用的药材，在同妖魔交战的前线，拿过去可是能拯救不少修士的性命的。” “仿魂花，也是个好东西，是炼制仿魂单的主材料，这种丹药可以暂时的缓和神魂受到的重伤，让人在生死搏斗之中仍有一战之力。” “灵息草，没什么特殊的功效，就是可以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一株百年的灵息草蕴含的凌厉就得抵得上百十块灵石，你现在在秘境里，修行还可以直接从天地间吸取灵气，可是出去了之后，怕得用这些东西。” “哦，对了，当你同他人搏斗力竭的时候，吃上株灵息草就可以将亏空的灵力迅速补满，也算的上是保命的好东西了。” ………… 两人最后商定了一些比较实用又相对相对来说容易取得的药材，常凌听着落月口中念到的凶兽名字，强忍着惧意记下他们的习性，在心里默默地规划着路线。 凶兽的修行等级同人类修士大致是一样的，只不过凶兽的第二个境界为‘启智’，第五个境界为‘化形。’ 所谓启智，意为开启灵智，从蒙昧中走出来，一点点的具有思维与智慧。 当然凶兽具有智慧也只是相对而言，一般来说凶兽要想达到和人类同等的思考心智，需要达到第五个境界，化形 同等级的凶兽有着远超于人类的身体强度，某些血脉高贵的凶兽更是有着无与伦比的强悍天赋，只是绝大多数的凶兽神魂都极其弱小。 甚至因为它们没有经历过凝神这个阶段，都不能将它们的魂魄称为神魂。 对付凶兽，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进行神魂攻击。 很不幸的是，常凌现在并没有神魂攻击的法门。 她也没好意思开口向落月问询，修者注重传承，除了嫡系师徒以外，功法秘籍都是不会随意传授的。 不过落月倒是支招道：“我会一路与你同行，你行进的过程中先放出神识威慑一下周边的凶兽，它们闻不到你的气味，还感受到如此强悍的神魂，稍微有点神智应当都会避开，遇上元婴化形期的，实在不行我再出手。” 常凌点点头，有些恍然的道：“怎么一切在你说起来都这样的简单，那为何天玄秘境每年只有寥寥几人能够活着走出来，还都是不怎么光彩的躲避着。” 落月嗤笑一声，说道：“外界的传承都断成什么样子了，一些很基础的东西，你们根本不可能知道，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你们不知道的只会越来越多，这才造成如今的情境。” “不过说白了，都是活该啊。” 说完这一通话的落月又是失去了同常凌交谈的兴致，迟迟没再能收到回应的常凌也乖乖的躺到了床上，脑海中不断地熟悉着落月灌输给她的知识。 白灵虎喜光，善撕咬，恶天香果………… 第二天天蒙蒙亮，浑身涂满天香果汁液的常凌就走出了这座城池。 天玄秘境遍地都是珍奇，即使常凌有着件存储空间不算小的储物法器，也不能将这些让她眼热的东西全都塞进去。 他们此行向西，西边环境较为炎热湿润，最适合凝血草与灵息草生长。 这两种灵草在天玄秘境虽然说不上是随处可见，但是无论是在先前的密林里还是玄魂草生长地的旁边，常凌都曾经见过它们的影子。 但是她此行的目标可是找这两种草药的精品，凝血草与灵息草都是百年即可长成，并且不被采摘的话并不会枯萎，随着年份地增长，它们的效力也会成倍的提升。 据说万年凝血草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甚至可以炼制传说中的丹药‘生息’，任何伤势都可以瞬间治愈，还可以强化修者的身体，提升资质。 第六十一章 九尾狐 资质是决定了一名修者上限的条件，想要改变资质就得用些凶险的法子或者珍贵的天才地宝。 常凌打通窍穴，使得经脉通畅宽阔，也算是改变了一下资质，不过在这背后是数不胜数的药材和三年如一日的危险痛苦。 而改变脉络仅仅改变资质中最基础的一种。 随着境界的不断提升，桎梏着修士上限的条件越来越多。 灵草在天地间生长万年，除了日夜被充分的灵气滋养之外，天地间无形的大道气息也在不知不觉间渗入。 甚至从前有句话叫做‘在普通的一株草，生长了万年，都是绝世珍宝。’ 使用万年凝血草炼制的丹药生息，可以提升修者对于大道的感悟和亲和，这在以后的几个境界里，简直是天大的提升。 不过灵草想要生长万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生长的年份越往后，对于天地间灵气浓度的需求就越高，反正落月说，他也只在极为古时的传说中听说过丹药‘生息’，瞧这秘境的样子，到没准能找到些好东西。 …… 常凌刚出了城门没多久，就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眸。 拖着好几条长长的尾巴的白色狐狸站在她面前，颇为好奇的打量着她。 常凌按照落月所说的那样放出神识，小狐狸瑟缩了一下，退后几步，似乎是在示意让她赶紧走。 她急匆匆的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眼前的景致变了。 这是，这是石水村。 常凌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这无比熟悉的景致。 是坑坑洼洼的青石小道，远处的田野似乎正是收获的季节，袅袅的炊烟升起，还有欢快的歌声隐隐传来。 并不宽阔的道路上有着穿着干净白袍的身影走过，他们的头发高高竖起，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都是‘仙人’的气质。 而在自家那简陋的茅草屋外，站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有层层薄雾将他的脸颊包裹，她依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不过他似乎看向她，在对着她摆手。 有太久太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了，过度的紧张与疲惫已经很少能够让她陷入梦境里，如果不是那些人影的话，没准自己还会有些沉浸，可那些人影，委实…… 这就是传说中的幻境吗？常凌颇为好奇的感叹道。 甚至伸出手去摸了摸一旁的树干，粗糙的触感传来。 她试探性的开口道：“那个，这个村庄是凡人的居所，里面根本不会生活仙门弟子，农人都是穿着简陋，唔，肤色也要黑一点，衣袍上最好沾点泥土，对了，还要扛着农具。” “也许手中还得再牵一头牛。”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一切景致都停滞了。 甚至落叶就那样直直的停顿在半空中，她伸出手想要摸摸，下一瞬眼前出现的就是那只白色的小狐狸。 石水村的景致消失了，她面前还是生长着矮草的土地，远处是茂密的山林和蓝的一望无际的天空。 那小狐狸看向她的眼神，似乎是有几分愤怒？ 常凌委实有些分辨不出来，不过这小狐狸长得可真是可爱。 大抵人天生就对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有好感，何况落月也没有出言提醒她有危险，她索性就蹲了下来，朝着小狐狸伸出手。 这小狐狸似乎是发出了一声哼响，然后把头偏了过去。 “失算了，你竟然只是个人类幼崽。”奶糯的声音传来。 常凌一愣，看向小狐狸的眼光中多了几分惊喜：“你，你会说话？” 小狐狸偏过头来看向她，眸光中多了丝愤懑：“当然会！比你这愚蠢的人类强多了！” 启智期的凶兽大多智如幼童，到了金丹境，能达到五六岁凡人的智慧，至于能口吐人言，而且还这么流利，至少得是个元婴期？ 常凌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落月的轻笑声传进他的耳朵，他的心情似乎颇为愉悦：“哪儿来的一只九尾狐幼崽，小家伙真是可爱。” 听了落月的话，常凌忍不住的数了数小狐狸身后的尾巴，居然真的是九条。 看着常凌的目光，小狐狸浑身的毛似乎一瞬间都竖起来了：“你看哪儿呢！” “九尾狐一族是少见的凶兽中灵智较高神魂较为强劲的，它们一族主要的攻击之术也是靠着神魂，刚刚的幻境就是它根据你的记忆和情绪所创造出来的。” “当然，九尾狐一族最擅长的幻境嘛，还是男女情爱方面的，不过你年岁尚小，也没什么这方面的想法，它也确实年幼实力低微，对你应该没什么威胁的。”落月解释道。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落月的声音，小狐狸的眼光闪烁了几分，扭头就迈着小短腿跑掉了。 瞧着它的背影，常凌的笑容怎样也止不住，在这样一个昏暗肃杀处处充斥着危机的秘境里，看见这样一个鲜活可爱的‘小’生命，真的让她很开心。 看着常凌开心的样子，落月也没再说什么，反正在最开始的时候，它们是被称为灵兽的，为什么后来又被称为凶兽，这就是无数人付出血泪后得到的教训。 这一小插曲过去之后，常凌依然是面无表情的环顾着四周，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 有好几次，她都屏住呼吸趴在草地上，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凶兽从天空或者是不远处掠过，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身旁的矮草，嫩绿的汁液不知不觉间就沾了一身。 至于缠上她脚踝的小蛇，嗡嗡在她耳边鸣叫的飞虫，都在她神魂的震慑下灰溜溜的退去，当然在她身上还是留下了不少的伤口，解毒的草药她备了不少，都囫囵地大口吞下去，忍着痛痒继续向前走着。 凝血草和灵息草长得同普通小草没什么大区别，只不过凝血草叶尖是血红色的，灵息草的根茎是苍绿色，据说年份越高，这些相应的特征颜色就会越深。 在茫茫的草地上，神识的重要作用凸显了出来。 虽说常凌总是能精准的看到灵草，但是因着要时不时地躲避路过的凶兽，忙活了大半天，她也就收获了几株凝血草，几株灵息草，年份都是过了千年的。 第六十二章 结契 估计也是这秘境里珍奇太多，这些灵草旁边并没有专属的凶兽守护，常凌只需要小心的躲避着偶然路过的凶兽，一天下来，倒也颇为顺利。 当然夜晚她还是不敢在这里呆着的，晋级凝神境之后，她不再需要像凡人一样睡眠，夜晚已经可以通过打坐来恢复精神和体力，不过修者在打坐修行中还是蛮忌讳被打扰的。 她瞧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就决定返回那座空城。 今天一共采摘了六株千年份的凝血草，九株千年份的灵息草，被她规规整整的放进了储物法器，她师傅赠予的这储物法器品阶不低，但是灵草在其中保存久了，自身的灵气药力还是会消散的。 落月说大概在这里也就能完整保存个把月，出去之后要立刻配上特殊容器装乘。 而且灵草之间也有相冲的情况存在，怎么摆放这些珍贵物件委实让常凌想了好久。 不过这并不能削减任何满载而归的喜悦，如果不是身旁还存在着各样未知的危险，她怕是已经哼出了熟悉的曲调。 随着太阳的余晖一点点的散尽，夜晚的天玄秘境，可是比白天要热闹的多。 不知道是不是在外界同修士共处时留存下来的习惯，凶兽们大多还是在夜间最为活跃，呼啸着的晚风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腥臭气息，隐隐约约的咆哮声在远处近处响起。 常凌不禁加快了步子，尤其是她在发现身后有东西跟着自己的时候。 神识的查探不一定是什么时候都有效的，其他人可以使用自己的神识干扰，在她的神识探查里并没有发现身后有身影，她是通过敏锐的五感和直觉判断出来的，难不成有位从外界一同进来的同伴跟在自己身后？ 待又向前走了几步，确定四周没什么凶兽了之后，常凌猛的回头。 细碎的脚步声一下子消失不见。 “谁？”她低声问道。 在一旁大概到她小腿处的石块后面，慢吞吞的走出来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是先前那只九尾狐。 常凌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失望和欣喜哪一个多。 她弯下腰，朝着小狐狸伸出手，这次小狐狸倒是颠颠的跑了过来，一下子顺着她的手臂跳上了她的肩膀。 “呐，你是要和我一起走吗？”常凌有些欣喜的道。 小狐狸点点头，不知为何，她似乎在它那张狐狸脸上看到了几分骄矜的意味。 常凌迟疑道：“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保全自身，跟着我会很危险的。” 小狐狸又是点点头，煞有介事的说道：“可不是吗，你刚才采摘那些草的时候，好多蛇啊吞金鼠啥的，都是我给你叼走的，你可长点心吧。” 常凌一愣，倒是落月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 “你可长点心吧。”落月同样煞有介事的说道。 常凌的脸颊染上了几丝红色，她伸手摸了摸小狐狸柔软的毛，说道：“那你就跟着我吧，记得被出声，哦，我给你涂点这个天香果的汁液。” 常凌手里的鲜黄色果实被小狐狸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掉，它指了指常凌的脑子，说道：“我是凶兽！凶兽！我用的着往身上涂这东西掩盖气味？我可是九尾狐，大家闻到我的气味可都是要远远避开的！” “还有，你可真是太脏了！”小狐狸把头偏过去，很是嫌弃。 常凌一时间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她颇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继续轻手轻脚的往前走，像是要融进夜色里。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小狐狸的气息起了作用，在回去的路上，她几乎没与什么凶兽碰面，后来她索性也加快了些速度，终于在月上中天时，回到了那座破败的城池。 看清了这座城池的模样，小狐狸的眼里似乎是有些吃惊。 常凌抬脚正准备走进城门，小狐狸一下子从她的肩膀跃下来，站在城门外定定的看着她。 常凌回头问道：“你不进来吗？” 小狐狸的语气中带了几丝委屈：“我进不去啊。” 常凌一时间愣在了那里，这小狐狸的神情，实在是太可爱了吧！ 同她少时见到的脏兮兮的小狗小猫完全不同，这小狐狸白色的皮毛格外光滑干净，一双碧绿色的眸子更是水汪汪的像是晶莹而深邃的玉石。 一双尖尖的耳朵时不时的抖动抖动，几条柔软的大尾巴轻轻地摇着。 “你，你为什么会进不来。”常凌试探性的问。 落月的声音倒是抢先响起：“你去把它抱紧来吧。” 常凌跑出去的步子多了几分欢快，她在小狐狸满是嫌弃的目光中把它抱了个满怀，然后迎着月色，走进了这座宁静的城池。 小狐狸颇为乖巧的缩在她的怀里，睁着一双大眼睛打量着四周。 被常凌抱着回到客栈的时候，自然是不忘了优雅的走在地板上嫌弃着这里的环境。 然后跳上了常凌清理出来的床铺，舒舒服服的闭上了眼睛。 等着常凌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再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小狐狸眯着眼睛，肚皮朝天躺着的样子。 她轻手轻脚的靠上去，侧着身子保证自己既不会压到它也不会从床上掉下去。 她正对着半开的窗子，可以看见隐藏在薄雾背后朦朦胧胧的月亮。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在她身边的小家伙的缘故，她的心情好的很。 落月的声音在此时就有些煞风景了：“我教你怎么同凶兽缔结主仆契约，明天等着这小狐狸醒了，你们结个契约也不错。” “主仆契约？”常凌颇为疑惑地问道。 又是知识盲区了…… 落月轻轻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说：“从这儿出去，我一定每天看着你读书！” “天玄大陆的九大仙门中就有一宗是以御兽为主的，宗门成员御使凶兽的强度往往决定了他们的战力，他们就是通过同凶兽缔结契约，可以让凶兽为他们所用。” “所谓缔结主仆契约，就是在凶兽的神魂上打下你的烙印，从此以后，它只得听从你的命令，你不需要练那些同凶兽一起战斗的功法，同它结了契约，因着它神魂强度不弱，以后走到哪儿也算是有个帮手吧。” “正好我在这可以帮你，舍去了驯服它的过程。” “主仆契约的话，是不是有点……”在听到主仆契约的一瞬间，她就想到了曾经在凡间时看到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要干各样的重活累活的努力，她走上去递给那人一个馒头，那人都要回头看看主人的脸色。 落月的语气严肃了几分，他冷淡的说道：“你不要被美色，不对，你不要看它娇小可爱就放松警惕，如果不是你年岁尚小没什么情欲方面的念头，加上它实力低微，要不然你就会直接在幻境中被不知不觉的杀死。” 常凌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小家伙，急忙将身子又往外侧了侧，半边身子都悬空了，真的是极为勉强的还算是睡在床上。 她现在还不适应使用打坐的方式来替代睡眠，反正这里是在天玄秘境里，四周有着充沛的天地灵气，并不需要特殊的打坐方法才能引得灵气入体。 而且也让她发现了那几道分魂的作用，倒是可以在她主神魂意识休息的时候，暂时掌控身体引起入体，让灵气在体内进行循环，不断地进行修炼。 比如说现在，闭上眼睛的女孩身上，仍然有隐隐的灵力波动传来…… 第二天常凌是被一巴掌拍醒的，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又被肉乎乎的狐狸掌一下子正好拍中了鼻子。 她痛得一机灵，急忙从分魂那儿夺回身体的掌控权，盯着那趴在自己身上的小狐狸。 “啧，太阳都升这么高了，你怎么还不起来？”小狐狸理直气壮地说。 常凌往常还是有些起床气的，可是对上小狐狸湿漉漉的眼睛，听着这软糯的声音，气？根本气不起来。 她颇为小心的起身，避免小狐狸从身上掉下去，好不容易坐好，正想着怎么跟小狐狸说结契的事情，毕竟放着一只凶兽在榻侧安睡，她还是有些害怕的。 落月低沉的声音倒是响起了：“你们两个准备一下，一会儿直接缔结主仆契约吧。” 小狐狸的瞳孔一下子被恐惧填满，它从常凌身上跳下去，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常凌颇为诧异的说：“它居然能听见你讲话？” 落月没好气的说：“我想让谁能听到我说话就能让谁听到，你赶紧把它拽出来，小狐狸，你不反抗的话，应当也没什么痛楚。” 小狐狸弱弱的探出了头，柔柔的说：“可不可以结本命契啊。” 它眨着那双碧绿的眸子看向常凌。 常凌揉了揉还有点痛的鼻子，有些尴尬地问：“本命契又是什么，我回去一定多读书。” 小狐狸气鼓鼓的说：“就是我们缔结的一种契约，我们会更像是伙伴关系，也许，也许还可以心意相通。” 常凌点点头：“那这个似乎是不错。” 第六十三章 苏碧城 “缔结本命契的双方，一方丧命之后，另一方也会立刻死去。”落月冷嗖嗖的声音传来。 常凌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我们缔结了契约之后，就会是长久相伴的伙伴了，即使是性命相连的话，也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落月没再说什么，他没告诉常凌，绝大多数修士对于御使的凶兽都只当是使用个工具，使用强硬的手段缔结契约之后，遇到危险的事情就让自家契约的凶兽冲上去，哪有修者会关心凶兽的生死。 主仆契约应当都是在美化这段关系。 以常凌的心性，缔结这样的契约，定是会违背她的本心，现在的境界倒还好说，日后境界愈发的提升，任何曾经违心的事情，都有可能成为阻拦她前进的心魔。 生死契的话，这小狐狸的天资也不算辱没了常凌……嗯，应该是常凌这种资质凭什么能契约一只九尾狐呢。 生死契同主仆契不同，主仆契是通过主人身份的压制使得凶兽不得不去履行命令，而心意相通的生死契，则是凶兽自愿去帮助契约者的，这其中的差别往往是巨大的。 有多少年没看到主动缔结生死契的凶兽了呢…… 得到了落月的默许之后，常凌同小狐狸对视了一番，她们各自滴出一滴精血，融进对方的身体之后，小狐狸念叨着奇异的音节字符，常凌只觉一股莫名的庄严气息将她笼罩。 她们的神魂似乎都有些脱离体外，两道神魂一下子碰上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栗传遍了常凌全身，金光灿灿的符文刻在了她们的眉心，这就是彼此相连的感觉吗？ 等到她们神魂都回到各自的身体，倒在床上的常凌搂着怀中的小狐狸，二者都是不怎么适应的样子。 落月开口道：“小狐狸，你为什么会选择同她订立生死契。” 小狐狸开口道：“我少时因着身体原因不得不在此处沉睡修复身体，等着我再睁开眼，已寻不到我的族人，我一人在这里生活了近千年，大人您也知道，这儿的其他凶兽都蠢得很，常日里也没人同我交流，它们还时不时的总是欺辱我。” “醒来的这些年，我在这儿见过了不少从外界来的人类，可是跟随着他们我却依然没能走出这里，观察了这么久，也就她还算可以，勉强可以同我结契，啊，还有，她不是您的弟子吗，您既然选择了她，想必她也有许多我还未发现的长处吧。” 这话一出，空气中的尴尬氛围怎样也掩盖不住。 落月低笑着说：“两点，第一她不是我的弟子，第二我是真的不知道她有什么长处。” 小狐狸明媚的眸光一下子暗淡下来，它恨铁不成钢的用肉乎乎的爪子拍了拍常凌，一时间有些欲哭无泪。 主仆契主人那一方还可以随时解除契约，但是生死契，一旦缔结，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小狐狸一时间有些气急，，气呼呼的在常凌身上乱拱。 先前小狐狸落月的谈话，落月并没有让常凌听到，他怕从小狐狸这听到些恶劣的理由，损伤了常凌的一片真心。 所以现在常凌看着自己这位新伙伴急切的同自己亲近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更盛，一把把小狐狸举起来，轻轻地亲了下它的耳朵。 “啊啊啊啊啊啊脏死了，你居然敢亲我！”又是一爪子胡到了常凌的脸上。 ………… 又是在常凌听不到的地方，落月问小狐狸：“你也看见了，她的天赋并不算出众，未来可能并达不到你的预期，但生死契已结，你好好的调整自己的心态吧，以后，好好对她。” 小狐狸摇摇头说：“其实也没什么预期的，她挺好的。” “她同我先前见到的人都不一样，心里很干净。” “我其实蛮讨厌人类修士的，他们看向我们是贪婪又厌恶的眼神，实在是让我作呕，想来遇到她应当是我的幸运，她这样的人，即使一辈子是个凡人，我们相伴活个几十年，应当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狐狸总得有些比活着更高的追求，何况寂寞真的太痛苦了。” 它的眼睛亮晶晶的，连落月也不得不承认，这委实是一只讨喜的小狐狸。 缔结契约了是什么感觉呢？ 虽然感知不到对方具体的想法，但是情绪的波动却是感受的非常清楚。 小狐狸心情不错。 常凌也很轻易的就被它感染了。 没怎么读过书的她，并不知道一只九尾狐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种只在传说中出现的神兽，乖巧的趴在她的怀里，舒服的眯着眼睛。 但是一人一狐之间的第一次争执爆发的很快。 作为一个陪伴在她身边的伙伴，常凌自然是想着要给他取个名字。 她摸着这柔软光亮的白色皮毛，颇为兴奋地说：“以后就叫你小白好不好！” 小狐狸龇牙咧嘴地拒绝了，冷哼一声开口道：“我是有名字的！青丘苏氏，苏碧城。” 碧，就是绿色的意思。常凌仔细想了想，这确实是个自己取不出来的好听的名字。 青丘？想必就是它的家乡吧，也不知道以后她们有没有机会过去看看。 常凌笑着又揉了揉它的脑袋说：“我是常凌，苍岚剑派常凌，那我就叫你阿碧好了，你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听了这句话，阿碧的心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常凌也不知道怎么了，抚摸着它的手又柔和了几分。 “青丘的九尾狐一族，天生紫眸，善魅惑，而我，天赋不佳，又生来为碧色瞳孔，身体也极为虚弱，少时大病小病不断，说是让我在这里养伤，其实就是没有人愿意管我。” “呐，小时候，就因为碧色的瞳孔，它们可没少欺负我呢。” “后来啊，我的种族真的遭到了灭顶之灾，我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不祥呢。” 因着心意相通，常凌似乎也陷入了这种浓郁的悲伤之中，她只能将怀中的阿碧抱得更紧，她贴在它耳边，坚定地说：“阿碧，你很好的，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小狐狸，你灵智这么高，还会使用幻术……” 听着常凌这语无伦次狗屁不通的夸奖，它竟然也感受到极为强烈的愉快。 大概被人放在心里，被人关心爱护，就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情吧。 缔结完契约之后，阿碧整日跟在常凌身后，在各处寻着珍贵的草药。 小狐狸对于天玄秘境也是极为熟悉的，它甚至了解在每处珍奇旁看守着的是哪一种凶兽。 这天阿碧扭着柔软的身躯在常凌身上蹭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经过几天的相处，她也大概了解了小狐狸的脾性。 常凌颇为无奈的说道：“你有什么要求，赶紧说吧。” 阿碧弱弱的说：“我想要去采一些涤骨藤，这东西可以重塑身体，我先天不足，少时还受过重伤，要想日后再有提升，就需要重塑身体根基。” “而且这个东西，你也可以使用一些，反正你的资质也不怎么样。” 常凌点点头，开口道：“那你告诉我它在哪儿，明天我们就去采摘一下啊。” 阿碧的眼睛似乎又亮了几分，随即它又有些迟疑的说：“有一条大黑蛇盘踞在涤骨藤旁边。” 常凌继续点头，说道：“你直接说你的想法吧，需要我做些什么。” 阿碧的两只前爪轻轻地抱住常凌的胳膊摇啊摇啊，说道：“那条蛇实力很强的，它见到我一定会吃掉我的！你可不可以帮我把它引开，我去采摘涤骨藤，摘完我就跑。” 在‘美色’面前，常凌还是得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她颇为尴尬地开口道：“那个，我现在是凝神境，你是金丹境，何况你还是个凶兽，怎样我也没有你跑的快吧。” 阿碧靠近了常凌几分，贴着她的耳朵说：“不是还有落月大人吗，大人嫌吵的话，一定会顺便把它解决的。” “那条大蛇又脏又臭，我这一身光亮好看的皮毛要是被她缠上可就毁了，呜呜呜，常凌，我最喜欢你了。” 怎么可能还冷静思考，忍不住了……常凌把小狐狸抱个满怀，成为了第一个为自家契约凶兽吸引火力的人类修士。 落月听着她们的交谈，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守护着涤骨藤的应该是烛阴，涤骨藤倒是不错的东西，先前因着烛阴长久的盘踞在那里所以没将这药草纳入考量的范围之内，如果可以把它引开的话，倒不失为一种良策。 涤骨藤重塑身体的作用还体现在，夺舍之后，神魂同身体不适配的时候，服用涤骨藤可以将身体改造的适配一些。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落月轻轻地笑出了声。 ………… 固定守护在特定灵草旁边的凶兽，是很少会离开自己盘踞的地方的，光是靠常凌这小身板去诱惑那条大蛇移动显然是不太现实的，于是常凌又涂上了花花绿绿味道奇怪的汁液，一时间小狐狸离她好远，怎样也不肯靠近。 第六十四章 服用 常凌气鼓鼓的快步向前走着，走两步还得时不时回头看看小狐狸跟上来没有。 到达涤骨藤所在地的时候，正好是正午，一天之中烛阴最弱时候。 常凌的神识将将能看到那庞大的身躯时，清风早就将她的气味远远地传开，烛阴瞪着一双竖眼，细长的舌头快速的伸出再收回。 一瞬间，烛阴的身子支了起来，定定的瞧着常凌的方向。 遥遥的感知到这目光，常凌猛一哆嗦。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阿碧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常凌急忙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密林跑去。 这条蛇的速度太快了，常凌前脚刚刚跌跌撞撞的栽进密林，后面烛阴带起的腥臭的风就从她耳边刮过。 她急忙向前翻滚了几圈，使用神魂操纵着几片树叶，凌厉的向它袭去。 常凌试过自己这‘树叶’的威力，粗糙的树皮之上也能留下几道不浅的痕迹，可是割在这烛阴身上，连它的鳞甲都没有任何的破坏。 烛阴是条通体赤红的长蛇，皮肤表面有着细密的鳞甲，它擅长御风和使火，虽说它庞大的身子在密林中行动颇有不便，但是它的火球和风刃可是灵活的很。 常凌的衣袍再次遭中，她急忙扯下宽大的叶子不断地拍打着，下一波火球就又到她眼前了，说来也奇怪，飞舞的火球落在树枝枯草上并不会燃烧，但只要落在她的身上，小小的火苗就怎样也止不住！ 似乎是发现了逗弄长常凌的乐趣，烛阴索性就盘在了树枝上，一双竖瞳紧紧地盯着她，火球和风刃如影随形。 凌风身法运转到极致，加之时不时地借着垂下来的藤蔓摇荡，除了衣袍被烧出了几个小洞、头发被烧焦了一截之外，常凌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伤害。 神识的另一大妙用，就是能颇为精准的感知攻击到来的方向，空气中温度的变化，隐隐扭曲着的空气，都被她轻易地察觉，饶是察觉到了，想要闪避也废了她不小的力气。 也就几个呼吸之后，常凌已经气喘吁吁地拽着藤蔓，侧身伏在粗壮的树枝上，真真是挥汗如雨。 要不是这烛阴有几分戏耍的目的，她现在怕早就被烧焦了。 也不知道阿碧那边顺不顺利……还要分心想着小狐狸，她一个闪避不及，火焰在她后背炸开。 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 “常凌，你的储物法器里有符箓。”似乎是终于看不下去了，落月开口提醒道。 咬紧牙关不尖叫出声的常凌，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从储物法器里拿出几张符箓。 上面的字符她自然是不认识的，这都是这储物法器交到她手里里面就有的东西，真和只是简略的说了句这可以保她一命。 普通符箓的使用方法她还是会的，她引导着灵力沿着符箓上面的纹路运转了一周，突然手中这张黄色的符纸一下子化成了灰烬。 她心念一动，一道凌厉的剑光一下子出现在烛阴的后方，狠狠地斩下。 烛阴的反应也颇为灵敏，它的身子诡异的扭曲了一下，将将的避开了这道剑光。 大块的血肉还是被这剑光剁下，漆黑的血迹稀稀拉拉的滴落在地面上，将矮草腐蚀出了一片片的黑色。 这一下可是真的惹怒了烛阴，常凌见状不妙，如法炮制一般的拿出另外一张符箓。 又是一道凌厉的剑光…… 常凌拿符箓拿的都有些麻木了，识海中终于传来阿碧气喘吁吁地声音。 “好了好了，常凌快跑，一定要快啊，我已经快到那座空城了。” 常凌从那空城走过来足足用了大半天时间，现在阿碧跟她说它快到了？常凌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趁着烛阴正心碎于它那断掉的尾巴，急忙摸出一道同先前的有几分不同的符箓，滴进一滴自己的鲜血之后一下子拍在自己的后背上。 这种疾行符是最普遍的也是常凌为数不多认识的几种符箓之一，真和准备的自然是品阶颇高的疾行符。 常凌只觉自己的身体轻盈了数倍，一迈步竟有以往的三四步那么远，她颇为灵巧的在各个树枝之间跳跃着，在她第三次回头看烛阴的情况时。 那条暴怒的大蛇终于发现了不对，怒气冲冲地向她追来。 “小狐狸的幻术失效了，它可是发现自己的涤骨藤被盗了呢。”落月颇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常凌一咬牙，真的是脚下生风，急速向前行进着，也不忘操控着石头、枯枝不断地向后砸着。 烛阴善御风，它体型看起来笨重，速度其实也快得很，而常凌因为还被密密麻麻的火球干扰着行进，它很快就追了上来。 粗壮的蛇尾一下子集中了常凌的后腰，先前被烧焦的皮肉被坚实的鳞甲撞上，她猛的喷出一口鲜血，一下子栽到地上，努力控制着身体向前翻滚了好远，才稍稍抵消了一些这一击带来的冲击。 她试图使用神魂去震慑烛阴，不知道是不是见血的缘故，暴怒的烛阴并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意图。 符箓已经被消耗的七七八八，常凌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常凌，赶紧起来，我可背不动你。”阿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勉强睁开眼，看见小狐狸站在自己与烛阴之间，凶神恶煞的看向那条体型数倍于它的大蛇。 常凌的眼眶一时间有些湿润，她急忙双手撑地强行站了起来。 双腿仍然是有些发软的，可是也没什么机会给她恢复了，她一把抱起小狐狸，拼劲全力的向前跑着。 烛阴显然是陷入了小狐狸的幻境，不过据它所讲，这幻境的效果也维持不了多久。 常凌猛的一回神，从储物法器里掏出了一株凝血草，在小狐狸担忧的目光中大口的吃下了这灵草。 一种无形的温暖的力量在瞬间席卷了常凌全身，浑身的经脉都被这股暖流滋润着，刚才还斑驳可怖的伤口，瞬间就恢复如初。 常凌觉得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 她的速度又提高了几分，这次也没回头观察烛阴的情况了，就一股脑的向前跑着，她清晰地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连耳边呼啸的风声都变得悦耳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城池熟悉的轮廓在眼前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一下子冲进城池的常凌竟然没能及时刹住，一下子撞上了路旁早已破破烂烂的小摊。 她跌坐在灰尘里，脸上的笑容却怎样也压不住。 早在她跌倒前的一刻，阿碧就颇为灵敏的从她的怀里跳出来。 一脸无奈的看着瘫坐在废墟里，灰头土脸的常凌。 嘴上颇为嫌弃的说：“你抱着我这么久，我身上都沾了这些难闻的味道，你抱着我干嘛啊，九尾狐一族也以速度见长。” 常凌摆摆手解释道：“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不，一只狐狸丢在那里，何况这跑回来一路上都是灰，我给你挡挡。” 她话音刚落，突然感觉鼻子一热。 手在在脸上一摸，沾上了满手的鲜血。 流鼻血这种事情，先前在凡间倒是偶有发生，自从去了苍岚剑派，开始打通窍穴，自身体质不断地增强，凡时的病痛再也没有遇到过。 这怎么突然就流鼻血了呢？ “常凌！你快起来，我去帮你把涤骨藤磨碎，你赶紧吃掉！”阿碧的声音有几分急切。 常凌被它要着袍角，晕晕乎乎地站了起来，急忙回到了她们暂居的地方。 “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境界，千年凝血草那东西，你居然敢直接吃掉！”阿碧没好气的声音传来。 它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在常凌眼前晃着：“一株千年凝血草啊!你知道这是多么庞大的药力吗？恢复你身上的伤势吃一小片叶子就够了！我一下没看住，你就整株草吞了下去！” “照你说的！苍岚剑派可是外界数一数二的仙门，怎么就养出你这种弟子！” “你，你还笑！你可知道你差一点就爆体而亡了！”阿碧的眼角有些泛红，它将自己碾碎的一小截涤骨藤递过来。 “涤骨藤你只需要这么多就够了啊！你必须得赶紧将体内凝血草的药力化开，这种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灵药，药性是极为霸道的，借着涤骨藤，你重塑一下身体，顺便补补你那薄弱的根基。”阿碧说话的声音刚落，它的声音突然在常凌的识海中响起。 结了生死契之后，她们可以通过神魂进行私密的交流，现在阿碧就颇为严肃的说道：“你打开识海，一会儿服下涤骨藤之后，我得进入你的识海，看守你的灵魂。” 常凌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还宽慰了它几句。 从她开始修行至今，从未走过一次‘寻常路’，又是个用大风险去搏大机缘的事情，她想态度更加无畏一些，可是一想到生死契，心里也不禁多了几分凝重。 至少不要因为她而影响到阿碧本该漫长灿烂的一生。 她下定了决心，长呼一口气，一下子吞下了面前这些鲜嫩的藤条。 第六十五章 灵根 苦涩的汁水在她口中化开，又是一股力量涌进她的经脉。 原先有些炽热的经脉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一股难以言喻的寒凉之气瞬间席卷了她全身。 一边是蓬勃的有些炽热的力量，一边是宛如寸寸被冰封的经脉。 一时间，常凌一边流汗，一边冷的直哆嗦。 涤骨藤的力量每冰封一寸经脉，凝血草就迸发出强悍的生息将那处融化。 周而复始…… 与此同时，常凌的识海中，阿碧缩在一角，冷冷的环视着识海内部的一分一毫。 不出它所料，一道黑影，很快的在常凌的识海中显形。 涤骨藤带来的痛楚神魂也会一并承担，所以常凌的神魂仍在一旁咬着牙打坐，努力的同痛苦抗争着，并无暇关注识海内的异象。 阿碧的眼神锐利了几分，看向那人的目光颇为不善，它奶糯的声音充满了冷意：“落月大人有何贵干？” 落月轻笑了一声，开口道：“挺机灵的啊，还在这儿等着我。” “你可知你的神魂，我轻易地就可以捏碎呢。” 阿碧面色一白，但是神情却没有丝毫的退缩，它摆出了最适合攻击的姿势，紧紧地盯着落月。 落月走到了常凌的神魂旁边，伸出手。 阿碧一下子冲上去。 落月的手仅仅是揉了揉常凌的头发。 他偏过头，似笑非笑的看向阿碧。 他单手将阿碧的神魂提起来，笑眯眯的问道：“我看起来这么像是一个坏人吗？” 阿碧冷哼一声：“谁知道您要干什么，我技不如人，您不如把我和常凌直接一起解决了，如果您继承了契约，我是拼了这条命也要给常凌讨回公道的。” 落月低低的笑了几声，他随手将阿碧的神魂又丢到地上，自己索性也坐在了地上，仰着头，看着常凌识海里被黑色雾气笼罩着的‘天空’。 “放心吧，我不会夺舍她的。”落月淡淡的说。 阿碧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颇为不忿的说：“那你进入她的识海干什么！” “来看看你准备怎么对付我啊，要不你白白准备了这么久，浪费了多不好，这不是白瞎你的一片心意吗。”落月脸上的笑容真挚了几分。 阿碧气急，一时间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冷哼一声把头偏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它试探性的问道：“您真的不准备夺舍常凌？” 落月点点头。 阿碧长呼一口气，感叹道：“那你每天这是什么态度啊，看着常凌像个傻子一样整天出错，您也没什么救治她的想法，但您又不想害她，何况您这样的人物，早早地殒命怕是颇为不甘心吧。” 落月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大概是因为有趣吧，毕竟我以前也从来没见过傻子。” “你……！”阿碧又是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落月倒是接着说着：“倒也算我对不住她，最开始是因为迁怒，不想管她，也隐瞒了很多事情，后来，后来发现倒是我狭隘了。” 曾经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少年，在经历巨变之后，还是丢下了的理想与抱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她很好，她的经历也颇为悲惨，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落月轻轻地说。 “哼，您这像是在交代遗言呢。”阿碧没好气的说。 落月点了点头，说道：“把涤骨藤给我一些，从这秘境里出去，我也得为我自己某个出路。” “就像你说的，我这样的人物，早早的殒命当然是不甘心。” 等着常凌从漫长的他痛苦中挣扎出来，落月早已悄悄从她的识海中退出，只剩下阿碧在那里百无聊赖的趴着。 瞧见常凌恢复意识，它也从她的识海中退去。 趁着小狐狸神魂还没回到它体内的空当，常凌一把把它抱了个满怀。 “常！凌！你赶紧去沐浴！”阿碧咬牙切齿的说。 身体再次的提升，又是排除了不少杂质，味道委实不怎么好闻。 她去后院的井里打好了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顺便也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 仍然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她收拾好自己回到了房间，问询着落月她现在身体的情况。 落月仔仔细细的探查了一番之后，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 他扶额感叹道：“你这天赋，也是没治了。” “其实同凶兽一样，人族修士也是对于不同的元素有着不同的亲和力的，在上古的时候，根据修士对于不同元素亲和力的强弱，将修士的天赋用灵根来表示。” “金灵根锐气无比，极为适合修行剑道，木灵根水灵根在医修一道颇为见长，火灵根是丹修的必备，土灵根适合炼体，当然也有对于各个元素都极为亲和的五灵根修士。” 常凌试探性的问道：“灵根？为何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落月撇撇嘴说：“因为外界的修仙传承缺失了不少，失去了检测灵根这一环节，不少好苗子走错路直接就被耽搁了。” “你让极品木灵根的修士去修行剑道，成功的概率都远远小于下品金灵根的修士。” “那我是什么灵根，我可以修行剑道吗？”常凌继续问道。 落月的嘴角轻微的抽动了一下，开口道：“你对哪种元素的亲和力都不怎么样，倒也算适合修行剑道吧，毕竟星危也是同你差不多的，只不过我活了这么多年，你们俩是我唯二见过的天资如此之差的人。” “涤骨藤这个东西，就是可以淬炼修士体内灵根的，你们俩这种情况，我更想称之为根本就没有灵根。”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落月数落的久了，常凌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气馁，反而对自己和星危一般的境遇感到隐隐的欣喜。 自己以后，也可以成为那样一个出色的剑仙吗。 “落月，谢谢你啊。”她虽然未读过很多的书籍，但是也明白合适的功法对于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 落月对于她天资的判断应当不会骗她，能遇到个同自己一般情况的‘师傅’，修行最合适的功法，实在是再幸运不过了。 第六十六章 离开 看着面容真挚的常凌，落月一时间竟然有些羞赧。 他没有接话，化作黑雾又钻进了项链里。 这次两种药材的药性中和完之后，常凌感觉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一月的时间匆匆而逝。 她手中的令牌已经开始散发着莹莹的光芒，指明着离开秘境的方向。 她估算了一下位置，自己大概只需要一天就可以走到，还剩下两天时间，得抓紧时间收集些灵草了。 随后的两天里，她和阿碧兵分两路，也不去刻意的寻找什么珍奇了，未来修行路上有可能用上的草药都采了一些，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保命。 两天之后，常凌收获满满的走向秘境的出口。 阿碧站在她的肩膀上，碧绿色的眼眸里是难掩的兴奋和好奇。 天玄秘境万年如一日，凶兽们都沉浸在日益浓厚的天地灵气里修炼，充足的资源让它们没有任何竞争的必要。 年复一年，为了抗击无穷无尽的寂寞，大多极为强大的凶兽都陷入了沉睡，对于凶兽而言，达到化形，寿命就已经是极为漫长。 常凌在秘境里晃荡了近一个月，遇见的等级最高的凶兽不过也是元婴期，它们大多也秉持着修行到化形就去沉睡的态度，仍在努力修行着。 阿碧同他们绝大多数还不一样，它是曾经见识过外面的繁华的。 终于……它甚至已经开始用小爪子盖住眼睛，害怕出去之后看见崭新的世界。 常凌很快就走到了秘境的出口处，她正准备抬脚出去，落月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 “常凌你赶紧弯腰把旁边这些草采一些，在手里拿着出去，还有让阿碧进入你的储物法器。” “你不是采了一些眠魂草吗，苏碧城你吃一片叶子，在储物法器里保持沉睡，应当可以在里面存活一个月左右，到时候再让常凌放你出来。” 常凌一愣，阿碧却立刻理解了落月的意思，拍着她的手让她拿出眠魂草，闭着眼睛嚼了一下之后，钻进了她的储物法器。 看着微楞的常凌，落月无奈的解释道：“你身上这储物法器的存在，除了你师父之外，别人应当是不知道的，你拿到的这些东西上交给门派，出了些口头的许诺，自己也收获不到什么实质的好处了。” “如果你想给你师父些东西，完全可以出去之后私下里给他。常凌，你自己也明白，苍岚剑派对你到底是什么态度。” “而且，九尾狐出现在外界绝对可以引起一阵轰动，而你的修为又是如此的低微，杀人夺宝可不是什么难事，你敢确定那主攻御兽的宗门没掌握什么解除生死契的法门？” “也别太指望你的门派，在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被舍弃的。” “永远也不要低估别人的恶性。” 常凌一愣，一时间竟然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修仙者的世界，最开始刚刚出现在她面前，就是永远也无法抹去的鲜血和火光。 她随手从旁边的草丛里拽了一把各式各样的花草，还顺便摘了几颗一旁的矮树上鲜红的果实，长呼了一口气，抬脚走出了秘境。 刚一走出秘境，强烈的不适感席卷了她全身。 瞬间体内的灵气疯狂的向外涌去，她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一下子跌到在地。 她苍白的面容配上她破破烂烂的衣裳，紧张的围在出口外的人群一下子惊呼着涌上来。 “常凌师叔！” “常凌！” 她没能来得及分辨这些人的语气，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恭喜真离道友了，你们这弟子可真是不错。”九阴宗的宗主傀影阴恻恻地说道。 真离的脸上是温和的笑意，只不过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底。 其他各门派的掌门人也都纷纷向他恭贺着，不过目光却都没有看向常凌的方向。 他们太了解秘境里情况，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走了多大的运道在哪儿苟活了这么久，但是对于她的收获还是不抱有太大期待的。 他们仍然都颇为急切的看向出口的方向。 那些凝神境弟子才是他们期待的目标。 “苍岚剑派常凌，收获红繁果四枚，枯荣草三株，明零花两朵……”负责统计的弟子一点点的数着常凌握在手心里的花草，顺便高声念了出来。 历来都有这样的传统，每一位从秘境中出来的弟子的收获，都会被高声宣读出来。 很多时候他们所收获的灵草并不适合本门派的功法或者没有相应的丹方，就会在这儿直接同别的门派进行交易。 当然这也是一种炫耀的方式。 让各大宗门的领导人审视一下，未来的几十年对待其他门派的态度。 随着这位弟子不断地念着，各大宗门掌门人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渐渐消失不见。 他们都偏过头来，极为热切的看向那个统计着成果的弟子。 “那个，真离道友，在下所修行的功法突破境界急需枯荣草，不知……” “这样，真离道友，我哪儿有一炉炼好的红丹，换你几颗红繁果不过分吧？” 真离诧异的表情怎样也掩盖不住，同其他进入秘境的弟子不同，苍岚剑派并没有给常凌任何保命的东西，她那一心醉心于修炼的师父真和估计也想不到这一块。 结果现在她不仅活着从秘境中走出来了，还带了这样多的灵草？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作出悲痛的表情，急匆匆的奔向常凌身侧。 “常凌师侄！快，拿出最好的疗息丹，赶集给她喂进去，师侄，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 等着常凌再次睁开眼睛，又回到了那个熟悉却有点陌生的环境。 是离开了几个月的在紫微峰的自己的居所。 冷眉冷眼的常山坐在她榻侧，定定的看着她。 “常凌师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常山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开口问道。 自己这位师妹从天玄秘境中出来，收获颇丰，可是一出来一下子就晕倒了。 第六十七章 变故 医修检查了一番之后，并没有发现她身体有什么大碍。 只说是体内灵气骤然被抽空，加之长久的紧张与疲惫，这才一不小心晕倒了。 可是她的师父真和显然不这么想，带她急忙回到门派之后，又去找了好几个精通医道的大能，硬生生的逼着他们开了几副药才将人放走。 因着男女有别，真和师伯又是找了她师傅真希，于是自己又被派来照顾这位师妹了。 师妹一晕就是整整三天。 连她也不禁在想是不是秘境中一些诡异的东西让常凌落下了什么暗伤。 这已经是第四天的正午，常凌终于睁开了眼睛。 常凌摇了摇头，折腾了一个月，虽说居住在较为安全的荒城里，可是她的精神没有一刻是放松着的，与其说昏迷了三天，不如说是她好好地睡了一觉。 再一睁眼，只觉精神饱满，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 常山见她无碍，也暗自送了一口气。 因着少时的凄惨境遇，她本是个感情颇为淡薄的人，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照顾常凌久了，还是忍不住的为她牵动心神。 “那师妹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将你的情况禀报给真和师伯，他很担心你。哦，对了，还有恭喜师妹成功晋升至凝神境，你这次在秘境里收获颇丰，想必过不了多久门派的奖励就会下来，到时候你的实力一定会更进一步。”常山站起身，冰冷的五官多了几丝柔和的气息。 “谢谢师姐。”常凌笑着向她道了谢，目送她的身影远去，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所谓面冷心热，说的就是自己这位师姐吧。 常凌走下床，活动了一下躺久了有些僵硬的四肢，趁着阳光正好，走到院子里，颇为闲适的坐在椅子上晒着太阳。 同她的闲适正好相反，苍岚剑派的议事堂里，气氛可谓是剑拔弩张。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跪在地上，面前端坐着面色难看的各位长老。 随着持续的沉默，空气间的压抑愈发的严重。 “林瑜，你起来吧，你也受苦了。”真离轻轻地说。 “这件事情，门派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放心，在座的各位都是你的师叔师伯，都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林瑜巴掌大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她又是狠狠地磕了几个头，将额头撞出了血痕，才缓缓地起身。 她紧紧地咬住下唇，避免自己哭出声，也是避免自己扛不住面前几位高阶修士的威压。 但是她的身子还是忍不住的在颤抖着。 “常云，你先将这位师妹带下去，就在主峰，给她安排一个上好的房间，千万不可以有任何怠。” 真离传声给站在大殿外的顾云熙，他快步走了进来，按着真离的吩咐带着林瑜离开了。 留在大殿内的几个人面色各异。 似乎是忍了许久，真和才愤愤的开口道：“常凌不是那样的人！” 没有人回应。 真和一时间有些气急，他看向真希说道：“其他师兄同常凌可能没什么接触，可是师姐！你也算是看着常凌一路修行到现在的吧，你说，她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吗？” 真希面色微红，她嗫嚅道：“那个，父亲在世的时候就说过，我生性单纯，最是容易识人不明……” “你！我看你识人不明就是把这个什么林瑜带回门派！”真和的怒意实在是有些无法压抑。 “真和，你是怎么对师姐说话的！你的教养都被狗吃了吗！”真离脸上的怒意同样也压抑不住。 “事情的经过各位也都听了，你们有什么看法？”真离淡淡的说、 真和急忙说：“事情肯定还是有待商榷的，我觉得林瑜的话也不能全信，不如将常凌叫过来……” “林瑜可是真微的孩子！她从小受到圣人的教导，不知比常凌一个乡野村姑强上多少倍！”真离强硬的话语一下子把他打断了。 大殿内的气氛愈发沉重起来。 真意沉思了许久说道：“按照林瑜所说，一切其实是行的通的，但是即使如此，常凌在天玄秘境里也是为门派作出巨大贡献的，她带出来那么多的灵草，本来应给她记一大功，不如功过相抵，门派再给林瑜一些补偿？” 真离轻轻地摇摇头，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对不起早早陨落的真微师弟。” “我们师兄弟几个，自年少时就一同修行，可是现在他不幸陨落，我们却连给他唯一的女儿讨一个公道都不行吗。” 这话一出，真希的眼角都带上了几丝红色，她愤愤的开口道：“常凌这种心术不正的人，就应该直接逐出师门！我们苍岚剑派怎么能有这样的弟子!” “如果不是玄妙邀请我去元华门看她培育的百灵牡丹，我可能根本就不能够遇到林瑜，我们怕是永远都要被常凌蒙蔽了！”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就知道坑害玩伴，这日后可还了得！” “师姐，常凌不是这种人！那个林瑜怕是算计了你！” “什么算计？谁忍心拿父亲唯一留下的贴身项链去算计别人？”真希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 在顾云熙的引导之下，林瑜终于来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将手中的包裹随意的丢弃在地上，虚脱般的躺倒床上，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顶着一群元婴期修士的威压撒谎卖惨，实在是困难的很。 她微微的侧过头，透着窗子可以看到不远处几座白雾缭绕的山峰。 这处住所在被安排在最好的位置，就如同她的未来一样。 她用了整整三年时间，几乎耗尽了真微剑仙留给她的所有东西。 逃过那些人的追踪，来到了天玄大陆第一门派元华门，历经千辛万苦，才勉强成为一名外门弟子。 元华门的外门弟子，如果没有显赫的家室和过人的背景，终其一生都只能是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几乎享受不到任何门派的资源，饶是她天资再怎么过人，怕也会藉藉无名庸碌的在整日的劳役中耗尽一生。 第六十八章 过往 作为真微剑仙的女儿，她的身上自然是有着自己的傲气，这在同其他外门弟子相处时，成了被他人欺辱的缘由。 在阴暗简陋的外门弟子住所，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别人的恶意到底可以有多大。 因着没有背景，她只得日复一日的忍受着。 直到她听闻了常凌的消息的那一天。 她还清晰地记得那个张扬跋扈的女子颇为不屑地指着她说：“你也十一岁了，怎么还是这样一副废物模样，苍岚剑派的常凌师叔祖，也是十一岁，人家都成为真传弟子了，还有几乎可以进入天玄秘境去搏得大机缘呢！” 她敏锐的捕捉到了‘苍岚剑派’‘十一岁’‘真传’这几个词语。 她的父亲真微剑仙同她讲了不少关于苍岚剑派的事情。 想要成为苍岚剑派的真传弟子，需要达到金丹境，而这位只有十一岁的真传弟子更是只有开脉境，她为什么能成为真传？ 林瑜的脑子转的飞快，她一瞬间就想到拿着落月链去了集市的囡囡。 按照那些来到石水村的人所说，集市上的那批村民也是尽数被杀害了，她当时并没有想到囡囡还能活下来，也许还活的这样好。 也许囡囡活了下来，机缘巧合进了苍岚剑派，又因为落月链的缘故，被误认成她林瑜，成为了真传弟子…… 那天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逼仄的房间，躺在床上，忍不住的做了个梦。 梦里她的父亲并没有陨落，她在十岁的时候进入了苍岚剑派，被掌门人收为弟子，一进门派就享有了真传弟子的身份，她修行了苍岚剑派最著名的剑法，在剑冢里收获了绝世神兵。 开脉，凝神，金丹，元婴，妙法…… 她一点点的突破境界，最后成了天玄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强者。 梦境的最后，她从师父手中接过令牌，成为了苍岚剑派新一任的掌门人。 然后她一下子被窗外的雷声惊醒，醒来发现屋子还在漏雨，她的被子已经湿了一片。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的一生，应该同那梦境中一样，一生顺风顺水前程锦绣，她生来就是人上人，也注定一生是人上人。 而现在享受着那一切的是乡野村姑常凌。 常凌凭什么，凭什么占用她的身份，她的人生。 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冷静思考着改变现状的方法。 现在正是天玄秘境开启的时间，常凌也是进入了天玄秘境，苍岚剑派的众人还是停留在元华门，只不过他们居住的地方，是自己一个外门弟子进不去的。 怎样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怎样才能见到苍岚剑派那些人。 她做梦都没想到，她的愁思第二天就被解决了。 玄妙长老种植的百灵牡丹即将盛开，她还邀请了苍岚剑派的真希真人来一同赏花，少几个给牡丹花施撒肥料的弟子，这种活计，元华门的内门弟子根本都看不上，于是就来外门招人了。 得到消息之后的林瑜换上了自己最干净的一套白袍，凭着娇美的面容，顺利的被选为‘花童 ’，可以搬到山门内暂住一段时间。 得到了这个职位，她又没少被其他弟子冷嘲热讽，甚至她的床榻都被洒满了泥水，她无奈之下，只得拿着为数不多的行李，在山门外站了一整夜。 这夜下了很大的雨。 第二天一早，她回头就看到了衣着华美踏云而来的真希。 她的父亲真微，没少同她描述他那唯一一位师妹的举止模样。 真希的父亲，是苍岚剑派的前任掌门人，她是老来女，自小被娇生惯养着长大，性格骄纵，不谙世事。 这样的人，最容易心软，也最好骗了。 算好了距离，林瑜正巧倒在了她身旁。 真希原本还有些埋怨这人突然倒下溅起的泥浆差点弄脏了她的新裙子，可是看清了林瑜那酷似真微的面容，还是善心大发的将她扶了起来。 林瑜气若游丝的说：“是，是真希师叔吗，我经常听父亲提起您啊，您这样仙女似的人物，没想到我这一生还能见到啊。” 她强撑着说完了这句话，眼前一黑，真正的晕倒了。 她毕竟仅仅只是开脉境，多日的劳作饥饿加上淋雨，让她彻底的失去了意识。 等她睁开眼，看见华美装潢的室内，知道她赌对了。 真希眼眶微红，一脸忧心的看向她。 她急忙起身想要行礼，自然是被真希一把扶住，近几年来遭受的困苦难过一齐涌上心头，她的泪水也是如断线的珠子不断的滑落着。 “好孩子，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真希颇为爱怜的搂住了她，柔声说道。 “您是苍岚剑派的真希真人吗，是弟子冒犯了，那天我淋了一夜的雨，早上恍然间看见个仙女，便想着应该是您了。”林瑜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真希点了点头，看向林瑜的目光又柔和不少。 林瑜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道：“我，我是真微剑仙林逸的女儿林瑜。” “什么？”真希一惊，对夸她美貌的弟子她向来是不吝惜救治的，何况这人长得真的同真微师兄颇为相像，现在她居然说自己是真微师兄的女儿？ 真希的面色迅速冷峻了起来，她厉声说道：“你可知撒谎欺骗一位元婴修士的后果？我怜惜你境遇悲惨，可不是让你好来诓骗我的。林瑜早在三年前就进入门派，现在可是前途无限的真传弟子。” “不，真希师伯，是，是你们都被她蒙骗了。”林瑜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三年前，九阴宗的傀玉和傀影真人联手暗算我的父亲，他们的弟子于我家中杀害了我的母亲，利用父亲留下的符箓，我才面前逃过一劫。” “我传送到了石水村附近的山林里，又被猛兽攻击，最后是石水村的一户农家救了我。” “这家有个同我年纪相当的小女孩，连名字都没有，也怪我年纪小，识人不明，看她颇为有趣可爱，就同她一起玩乐。” “给她讲述了不少修仙者世界的趣谈，没想到这就埋下了祸根。” “那日我一醒来，发现我贴身佩戴的落月链不见了，寻找一番怎样也找不到，想必就是那个小女孩偷拿了我的项链然后去了寻仙楼，没等我追过去，追杀我的九阴宗弟子，就已经赶到了石水村。” “他们大肆屠杀凡人，如果不是我还有父亲留下的符箓，我恐怕也得交代在那。我从那儿逃了出去，九阴宗却还没放弃追杀，我一路遮遮掩掩，有好几次都身受重伤差点丧命，我好不容易才来到元华门，没想到就有幸能见到您了。” 说到最后，林瑜的哭声怎样也止不住。 真希支着下巴想了想，常凌当初确实是因为落月链被带回苍岚剑派的，她的学识资质容貌见识等等似乎都不像是真微师兄的女儿，难不成真如面前这个小姑娘所说，那常凌岂不是烂透了。 “你，你怎么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呢。”真希试探性的问道，一想到可能被常凌欺骗她就有些生气，可不能再被骗一次了！ 林瑜断断续续的说：“我经常听父亲提起您，他说您少时天资聪颖，但是性格柔软，容易哭泣，还总是喜欢跟在他身后……” “停停停！不要说了，我知道了。”真希的脸颊一下子涨红，她急忙摆摆手。 “好了，你现在身体颇为空虚，我给你一些恢复元气的丹药，你先在这里好好修养着，等着天玄秘境关闭，我就将你的事情跟掌门师兄讲一下，你放心，师叔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的。” 真希握紧了林瑜的手，愤恨的说道。 林瑜抹了把眼泪，不停地点着头。 等着真希怒气冲冲的背影离开了房间之后，她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幸好自己直接遇到的是真希，其实她父亲描述真希用的最多的字就是‘傻’，这么看来倒是没有说错。 也许这也证明了她的气运，那样的生活本该就是属于她的，不管怎样，早晚都会属于她的。 很快她就被真希带回了苍岚剑派，来到了议事堂，当着众位长老的面将自己的经历又讲述了了一遍，于是就有了先前的一幕。 很快自己就可以成为苍岚剑派的真传弟子，开启自己的无上仙途了吧。 林瑜上扬的嘴角怎样也抑不住。 而此时苍岚剑派议事堂的氛围，仍然在僵持着。 “常云，你去将常凌带回来。”真离揉了揉被大家吵得有些痛的额头，淡淡的吩咐道。 “师兄，常凌才刚刚醒来，身体指不定受到了怎样的损伤，应该让她先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真和急忙开口道。 “她活该！”真希的声音有些尖锐。 “你……”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常云，你快去把常凌带来吧。”真离摆摆手。 ………… 常凌正晒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匆匆走进来的面色冷峻的顾云熙，打破了她的闲适。 第六十九章 面壁 “常凌，掌门和各位长老在议事堂等着你，你跟我过去吧。”顾云熙淡淡的说。 常凌一愣，难不成这么快就要‘论功行赏’？也不知道自己随手从路边薅的那些花草到底有怎样的价值。 她急忙起身，规规矩矩的跟在顾云熙身后，踩上了他的飞剑。 “你进阶成凝神境了啊，恭喜。” “侥幸而已。”常凌颇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感叹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御剑而行，也拥有一柄自己的飞剑啊。” “话说门派的剑冢什么时候开启啊。” 顾云熙没有回话，等到到了主峰，二人跳下了飞剑，顾云熙才贴近她几分，小声说道：“小心点。” 掌门人并没有让他听他们的谈话，不过他站在大殿之外也是感受到了殿内那剑拔弩张的氛围，现在叫常凌进去，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常凌愣愣的点点头，长呼一口气，走进这座不管何时她都感觉分外压抑的大殿。 大殿上依然是坐了门派的那些长老，自家师傅和真希师叔面色涨红，其他人的脸色也委实不怎么好看。 “弟子常凌，参见各位。”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却迟迟没有听到让她起身的声音。 “我呸，你这种人，不配为苍岚剑派弟子，还在这里干什么！”真希有些尖锐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 她颇为不解的抬起头。 掌门人真离叹了口气，问道：“常凌，你是不是真微剑仙林逸的女儿林瑜。” 这个问题让林瑜一时间有些摸不到头脑。 自己是不是林瑜，面前这些人难道不清楚吗？还不是他们让她当林瑜的？ 常凌一咬牙，缓缓地开口道：“不是。” “你！果然！你真的是……”真希娇美的面庞上尽是狰狞。 真离又叹了口气，颇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没想到啊，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常云从凡间将你带回山门，看见落月链我们从未疑惑你的身份，你一进入门派就破格成为了真传弟子，这些年来，门派的资源也是尽数往你身上倾注，你不过开脉境就可以同凝神境弟子一同听课，选取功法。” “真是万万没想到！你可是把我们骗的好苦。” “常凌，你还不好好跪着。”真离厉声道。 常凌的面容上满是错愕和不解，当初不是掌门告诫她以后好好做林瑜，现在又来斥责她这一通，是为了什么？ 真和也从座位上走下来，朝各个长老纷纷行礼，开口道：“各位师兄师姐，这其中怕还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将林瑜也传召过来，让她们两个当面对质一下，门派委实不能再被欺瞒一次了。” “真和！你有没有良心，真微师兄当年是怎样教导你的！现在她唯一的女儿好不容易回到了山门，林瑜身体虚弱，你怎么还能打扰她修养！”真希毫不客气的说道。 林瑜？ 这其实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个有些陌生的名字了，她一直不愿意把降临到自己家人身上的灾厄归属于林瑜，但是这些年来偶尔也是难免的怨恨。 她曾经也以为自己会永远记得这个改变了她人生的人物，可是才短短三年，她竟然有些记不得她的面容了。 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竟然是在这般情境之下。 “林瑜她，还好吗。”她轻轻地问道。 回应她的只有掌门人真离悠长的叹息声，他开口道：“这样吧，常凌，你先去主峰后面的石壁，面壁思过一阵子，对于你的处置我们还要商量一下。” 常凌苦笑了一声，所谓的面壁思过，不过就是监禁的好听一点的说法。 门派中弟子违反门规，一般也只是做些日子苦役，只有那些反了大过或是穷凶极恶的弟子，才会被关到主峰后面，面壁思过。 绝大多数情况下，一关就是一生。 那么自己究竟犯什么错了呢。她想不明白。 她抬头看着面前这些坐在高位的，肃穆的眼神悲悯的神情，除了自家师父的不忍与焦急，似乎其他人连看自己一眼都懒得看。 恍然间她又回到了三年前，她握紧了落月链，站在寻仙楼外，那群白袍弟子看向她时的眼神。 不不不，根本不是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人会特意的看看蝼蚁。 “为什么？”她抬眼，定定的看着掌门人。 “哦，对了，你脖子上戴的真微剑仙的落月链，也还给林瑜吧，真希，你去将她那项链摘下来。”真离偏过头去，吩咐道。 还带着她体温的项链被真希毫不留情的扯下，甚至真希还用水流将这项链里里外外的冲洗了一番，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两个核心弟子走进来，强硬的架着她，将她带离了大殿。 离开昏暗的大殿，她酸涩的眼睛怎样也抑不住眼泪了。 她太需要一个解释一个答案。 她被这两位弟子狠狠的推了进去，她勉强站定回身往前一步，一下子撞上了无形的屏障。 这儿怕是也有着禁制，‘面壁思过’的弟子当然不能够随便出来。 常凌颇为颓然的坐在地上，一时间脑子乱的很。 她向来不愿意以恶意去揣度他人的，可是她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为他们开脱。 “林瑜……”她定定的念着这个数次改变了她人生的名字。 ………… 这边常凌刚被两个弟子架走，真和就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掌门有些为难的说道：“你们也看到了，常凌毕竟是真和的徒弟，在天玄秘境里也为门派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对于她的处罚，要不还是从轻？” “不可。”几人齐声说道。 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开口道：“修仙之人，品性是极为重要的，苍岚剑派乃是正道，这样的弟子要不得。” “少年时就能做出这样的事，长大了定是邪门歪道，倒不如在她尚小时为修仙界解决这个祸端。” “而且她天赋差劲的很，我当时还在疑惑，真微师兄怎么能生出天赋如此差劲的孩子，现在一看果然。” 第七十章 凡间 行刑的弟子动作很利落，没过多久，常凌浑身的经脉尽数被挑断。 她被吊在半空中，鲜血还在稀稀拉拉的往下流淌。 林瑜似乎颇有不忍，朝着真希身上靠了靠。 真希颇为不耐地摆摆手：“好了，赶紧把她丢出山门，然后把这儿好好收拾收拾，这味道太难闻了。” 两名弟子毫不留情的拖着她向外走。 她第一次发现，从主峰走到山门的路，竟然这样长。 路上的石子划破了她的衣裳和脸颊，还有围观的弟子时不时的向她身上丢着各种小玩意。 处在仙门的他们并没有臭鸡蛋可以拿来砸人，于是常用的笔墨纸砚啥的通通都往常凌身上砸着。 “真是败类，还真传弟子呢！白白浪费门派那么多资源。” “败类，滚出苍岚剑派。” ………… 他们不知道常凌被赶出门派的具体缘由，他们只是单纯的嘲弄发泄一下而已。 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曾经仰望的人从神坛上跌落，匍匐在泥潭里更加‘解气’的事情了吧。 感受到那些东西砸在自己身上，常凌第一反应竟然是‘真是浪费’，这样小小的疼痛，已经不能再让她有多大的波动了。 走到了地方，两名弟子随手将常凌向破布一样丢了出去。 她同苍岚剑派的山门只有不到一丈的距离。 她似乎从来没仔细看过苍岚剑派的山门，没有元华门那么华美高大，只是端端正正刻了‘苍岚’二字，是难以言喻的飘逸。 她离山门那样近，这却也许是她一生也无法跨越的距离了。 滚烫的液体在她脸上划过，一时间她也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天空不知何时已是乌云密布，几声惊天的雷响之后，豆大的雨滴砸下来。 将地上的血迹冲刷出去老远。 山门内还在看热闹的弟子纷纷散去，陪伴常凌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精致的靴子出现在常凌眼前，她极为费力的微微抬起了头，撑着一把油纸伞的林瑜神色晦暗不明。 “林，林瑜。”常凌断断续续的说道。 林瑜轻轻地弯下腰，将常凌的半个身子也罩进伞里。 “你这些年过得似乎不错，可是我过得一点也不好，我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好长时间连眼睛都不敢阖上。” “我去元华门参加弟子考核，他们却只给我个外门弟子的身份，享受不到任何的资源。” “呐，你这些东西原来就是我的，借你风光几年，现在也还是还给我了。”林瑜淡淡的说。 常凌发出低低的笑声，笑着笑着大口的鲜血就从她口吐出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这是我想要的吗？我想要我爹爹和娘亲好好活着，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林瑜，你不是仙女吗？仙女哪有这样的啊。” 林瑜一愣，过了好一会，她才颇为干涩的开口道：“囡囡，我也没有办法。” “我还是念着你的，你浑身经脉寸断，被丢在这里也是活活痛死或者是饿死，不如我直接就送你上路，下辈子有机会的话，我们仙道再见。” 林瑜纤细的手掌中多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她缓缓地蹲下来，常凌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痛感并没有到来，反而是‘咣当’一声匕首砸落在地的声音。 林瑜的身子突然向后跌去，手中那把精致的伞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林瑜，你在干什么！”真和的怒气怎样也压抑不住。 “滚。”他没有向林瑜施舍一分目光，只是冷冷的说道。 他左手在空中虚握一下，下一刻地上那把匕首就出现在了他手中，他反手一掷，这匕首恰好定住了林瑜的袍角。 林瑜急忙拔下匕首，起身飞快的跑进山门。 真和弯下腰，将常凌扶了起来，他的声音有几分苦涩：“常凌，对不起，是师父没用。” 常凌拼命的摇着头，想要说话，一张口却只有大口的鲜血流出。 真和不知从哪儿掏出个瓷瓶，倒出一把猩红色的丹药，尽数喂进常凌口中。 “这是些止血的丹药，也略微有一点点修复经脉的功效，不过最多也只能做到让你行动同凡人一般，与仙路，怕是无缘了。”真和低声说道。 “我会将你送到凡间最繁华的城镇，给你安排尊贵的身份，你要好好过完这一生。常凌，修仙不是人生唯一的目的，你，你不要想不开。” 有不少弟子因为种种原因修为尽失之后，一时间想不开都选择了自尽。 常凌又如此的年幼，这般境遇的转换也不知她能否承受的住。 “师父，我做错了什么。”常凌偏过头，紧紧地盯着真和。 真和一愣，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会偷窃别人东西然后顶替她身份的人，常凌，你真的很不错。” “我为有你这样一个徒弟而感到骄傲和欢喜。” 明明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可是她的眼泪却怎样也止不住。 师父，能遇到您这样的师父，我也很欢喜。 她终究是没有力气说完这句话。 她强撑着一点意识，被真和架着踩上了飞剑，飞剑凌空之后，她拼命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盯着脚下的那些景致。 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一生中最后一次这样俯瞰这世间，从此以后她也要成为那庸碌的芸芸众生了。 真和的飞剑速度并不快，也是在照顾常凌孱弱的身体，但是过了几个时辰，城市的轮廓还是清晰地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他们直接从天际掠过，来到了这座城池最金碧辉煌的楼阁。 常凌的意识断断续续的，她也不知道真和同那些人说了些什么，不过她很快就被安排进陈设精美华丽的房间，还有侍女给她擦净身体，然后将伤口细致的包扎。 “小姐，您是怎样受了这么重的伤啊，奴婢看起来就心疼。”她们细声细语的同她讲话，她也只能间断的应和几声。 这应当是凡间顶好的生活了。 第七十一章 生机 常凌换上了材质上等的衣袍，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侍女还在一旁点上了淡淡的熏香。 她闭上眼睛，思绪却怎样也无法平静下来。 以后要这样精致的，华贵的，过完凡人的一生吗。 “你在这瞎想些什么啊。”落月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常凌一惊，想要起身却一下子牵动了浑身的伤口，龇牙咧嘴平复了好久，才勉强偏过头去，看见裹在黑袍里的落月逆着光站立着。 “你，你怎么在这儿啊，落月链不是被门派…苍岚剑派收走了吗？”常凌快速的眨眨眼，确保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 落月啧啧的感叹了两声开口道：“我说你这是经脉被挑断怎么脑子也出问题了？我的神魂早就能脱离落月链了，先前你又不是没看到。” 想到落月以后不会留在苍岚剑派，不会留在林瑜身边，她竟然有一种隐秘的欢喜。 可是以后，他应当也不会陪在自己身边了，毕竟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啊。 看着神情低落的常凌，落月扶额，颇为无奈的开口道：“你这脑子，还真是……唉，你在这伤心什么？你从天玄秘境带出来那么多天才地宝你都忘了？” “千年的凝血草足以把你身上的伤势治愈，你在天玄秘境里受的伤不比这严重多了？这也就是伤口多了些，怎么就把你吓住了。” 常凌一愣，喜悦瞬间从她的心底蔓延开来，她颇为不确定的说：“那我以后还可以修炼吗？” 落月冷哼一声：“废话！” 常凌看向落月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试探性的问道：“那你以后要去哪儿呢？” 落月凑近了几分，低声说道：“反正，是不用跟着你了。” 常凌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落月解释道：“我需要想办法滋养我这残魂，去的地方对你来说是危险万分，你没有必要跟着我去冒险，而且你不还契约了一只九尾狐吗，它骨龄可不小了，见识也是不差的。” “其实今天，我也是来这同你到别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来同这小姑娘道别。 常凌定定的点点头，颇为干涩的说道：“你，注意安全，保重身体啊。” “对了，你所修炼的剑经应当是记录到了元婴境，六十年之后，倘若你能成功结成元婴，就来天玄秘境找我，如果不能的话就别来了。” “可是天玄秘境不是只有开脉境和凝神境的弟子可以进入吗？”常凌问道。 “你只需要在六十年之后天玄秘境开启的时候在入口附近，至于怎么进来，不是你忧心的事情。我带你去找剑经的另一部分，如果你没有结成元婴的话，就不要来送死了。”他淡淡地说。 常凌点点头，六十年，对于修者来说并不算久，不过六十年内结成元婴，还是颇有难度的。 近千年来，好像只有真和一人在百岁之内结婴。 她现在恨不得立刻服下凝血草修复身体然后赶紧修炼。 他们一定还有再见的一天的。 第七十二章 师徒 落月又仔细的交代了些事由之后，在转身离开前的一刹又被常凌叫住了。 “那个，这几株草药能不能麻烦你帮忙送给我师尊。”常凌递过去几株花草。 “哦？这可是顶好的东西，你确定要送给他？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不怨他？”落月挑眉。 “我师尊他，是顶好的人，虽然没能救下我，但是这份恩情我还是记得的。” “此后我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苍岚剑派，也许这一生都将陌路，虽说修真界应当也不讲究什么养老送终之类的事情，但是做徒弟的还是要孝敬孝敬师父的。”常凌低声说道。 她在苍岚剑派生活了三年，一离开，发现竟没什么是值得怀念的，曾经眉目温柔的师叔师伯，都成了那般样子。 落月接过灵草，淡淡的应下：“你修养好身体，就去青州吧，那是天玄大陆上十四州中唯一被修士占据却没有仙门所在的地方，想必你也能自在一点。” 她的面容在先前宗门之间的大比上已经被各门派熟知，要是在哪里遇上‘熟人’，将她的消息传回苍岚剑派，那可是不小的麻烦。 常凌点点头，笑着说道：“落月，再会。” 落月的身影化作黑色的雾气，一转眼就不见了。 常凌深呼了一口气，从储物法器中扯出一片凝血草的叶子，破为费力的递到口中，任由苦涩的汁水在口中化开。 她现在身体虚弱，想要修复身体也只能一点点的来。 随着药力在体内渐渐化开，她咬紧牙关承受着重塑的痛苦。 这凝血草药力极为霸道，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恢复——从五感逐渐敏锐开始。 她清晰地听到了门外侍女的窃窃私语：“里面那位小姐，怕不是脑子也出了问题，一个人在屋子里呐，说话说得可起劲了。” “嘘，她可是仙人送过来的，没准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咱们还是慎言。” ………… 每一株凝血草上都有七片叶子，当然药力最浓厚的部分还是它那凝成血色的根茎。 吃完了第四片叶子，常凌已经能行动如常人，距离她不省人事的躺在那里，仅仅只过去七天而已。 她这可怖的恢复速度让那些侍女再也不敢私下议论，连同她说话都只是低着头颤颤巍巍的应答着。 不过随着身体的恢复，她倒是主动同这些人交谈起来。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贺州的襄江城，而贺州是天玄大陆十四州里唯一一块属于凡人的‘地盘’。 在这块不大的土地上，生活着千万凡人。 襄江城是凡人建立的王朝的皇城，是个在她少时经常从传说中听见的名字。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能在这‘真龙天子’的宫殿里生活. 她经常站在这王城最高的地方，俯瞰这喧嚣的世间。 在这个存在着仙者和妖魔的世界里，凡人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们的律法并不能限制那些上天入地的大能者，但他们却仍然热烈的积极地活着。 第七十三章 道心 在她经脉寸断的时候，她也曾陷入深深的绝望，‘修仙不是唯一的目的’她是知道的。 大道理她都懂，可是面对惨烈的现实还是难以过好这一生。 她莫名其妙的进入仙门，懵懵懂懂的就踏进修仙之路，修仙作为一个意外闯进她的人生中，在失去之前，她一直不知道怎样正视它。 常凌，你到底为什么踏上仙途？为什么追寻大道？ 她站在高高的楼阁上，吹着微凉的晚风，看着偌大的城池中为了生计匆匆奔波的人们。 斩妖魔，破邪妄，护苍生。 她轻轻地说。 她太怀念幼时跟在父母身后扑蝴蝶的场景了，这却是她一生再也无法拥有的快乐，那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其他人这样的快乐。 他日我立于众山之巅，只求见风调雨顺，百姓安颜。 一瞬间她只觉呼吸都畅快了不少. 想要守护更多的人，就只能让自己不断强大起来。 倘若落月在她身边，怕是要忍不住赞叹两句了。 经脉损毁对一个修士带来的影响除了身体之外，更多的是在无形的摧毁他们的道心。 不是所有人都有从低谷里再爬出来的勇气。 为什么要修仙？ 这是每一个修士刚入门就会遇到的问题。 这也是他们漫长的一生时刻思索时刻追寻的东西。 世间所谓的魔，大都是修士道心损毁之后，舍弃一切原则与理想，以‘随心所欲’为由，重修‘自在道’。 他们冷漠残暴，手段狠辣，草菅人命。 修魔道之人在前期进境往往会非常迅速，因为自在也是修士修行的一部分，但却不是全部，修‘自在道’的他们，会将这一要义炼至极致，在元婴之前几乎难有瓶颈。 可是到了更高的境界之后，同样是修士需要追寻的‘均衡’，则是魔道无法达到的，甚至手上太多人命，沾染了太多业障，在元婴之上，强行突破的魔道之人，大都成了疯子。 境界越高，心性的修炼就越为重要。 不忘初心才能不虚此行。 而每一位修士的初心大多不同，日后所遵循维护的大道也各有不同。 十一岁的常凌，站在皇城之巅，许下了这个她要践行一生的诺言。 趁着夜色，她悄悄的转身离去。 她轻飘飘地从这楼阁之上跃下，耳边呼啸的风声更盛，她的头发尽数被吹起，可是脸上的笑容却一点都没有被破坏。 踩到坚实的地面上，她挥挥手拍去飞扬的尘土，飞速向前走了几步，就融进这繁华夜色之中了。 低眉顺目没敢抬头的侍女们过了好久，才发现这位小仙君的离去。 夜晚的皇都仍然是极为热闹的，常凌从人群中颇为费力的挤过去，在街边的小摊上买了个狐狸面具，戴在脸上走进了寻仙楼。 这个专门赚钱的组织没有放弃凡间的任何一座城池，只不过在里面驻守的，大多都是开脉境的修士。 皇都的寻仙楼并没有设立屏障，倒也有三三两两衣着华贵的凡人进出着，常凌跟在两位妆容精致，光艳逼人的女子身后，走进了寻仙楼。 她的神识先探查了下整个寻仙楼，这座寻仙楼不愧是开设在凡人都城的，里面竟然有一位凝神境弟子。 不过常凌的神魂强度显然是要强于那弟子，他并不能发现常凌的存在。 神魂的诸多妙用可谓是层出不穷，除了神识可以进行大范围探查之外，还可以掩盖自身的修为气息，倘若神魂没有对方强劲，根本看不透他人修为。 寻仙楼里人不多，带着狐狸面具的常凌就颇为显眼了。 楼里接引的修士只是乜斜了她一眼，总是有不长眼的凡人闯进来，对付他们根本不用修士出手，其余的凡人就可以了。 “喂，那小姑娘，这儿的东西可不是你能看的，赶紧出去吧。”女子柔声的说道，她扬了扬手中的扇子，指指寻仙楼的门。 常凌没有接话，看向寻仙楼里的修士，开口问道：“请问这里有从这里到青州的地图吗？” 那修士冷哼一声：“有，一千两黄金。” 在凡间，几两银子就够一个家庭富足的过完一月，一千两黄金一张的地图，可真是天价。 常凌一翻手，扔过去块巴掌大小的晶莹石块。 那修士差点没接住，转头看向常凌的眼神已颇为不善，他正想开口训斥两句，身旁的同伴却死死拉住了他的衣袖，并指了指他手中。 “姚六，这，这好像是灵石啊。”同伴有些颤抖着说。 灵石这种东西，在修真界一直是硬通的货币。 但是近万年来，灵石矿脉不断地缩减，饶是苍岚剑派这样九大仙门之一的门派，每月也只能给核心弟子发上一块灵石，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是根本无法从门派领到灵石的。 在寻仙楼工作的修仙者，大多是偶然遇到些机缘踏入仙途却不得寸进的散修，不得寸进的一大原因，就是没有灵石可以用来修炼。 姚六看向手中这块晶莹的石头，一时间呼吸都沉重了几分，他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模样，陪笑道：“这位前辈，您稍等，我马上就给你拿地图。” 他很快递给常凌个上好的羊皮卷，常凌心念一动，这地图就收进了储物法器。 这般仙法，又是让四周的人们惊呼。 “您还有什么需要吗？”姚六上前几分，颇为热切的说。 开在凡间的寻仙楼，虽然主职还是为了修士服务，可是一年到头能见到几个修士啊，大多还都是混不下去前来应聘的散修。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都能拿出灵石的大能，服务好了，这人指甲缝里流出点什么东西，没准都是莫大的机缘。 常凌思索了一番，说道：“能否给我一些金银。” 她虽然已是凝神境，却还没掌握御剑飞行，怕也是得像凡人一样赶路，至少在贺州，金银才是流通着的货币。 寻仙楼同凡人做生意虽然是收取金银，但是每一件东西可都是天价。 第七十四章 青州 这里的库房堆积金银早就堆不下了，还能当个礼物来巴结下面前这位前辈，他这是多大的运道能遇到这样的好事！ 姚六急忙去捧出个匣子，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元宝。 常凌毫不客气的收下之后，看着姚六热切的眼神，便随手扔给他一个瓷瓶。 这是真和先前留给她的，给凡人滋养身体用的丹药，现在她自然是用不上了。 “养元丹！”姚六惊呼一声，一时间四周的修仙者都围过来，看向常凌的眼神多了些道不明的意味。 总之应当不是什么好事。 常凌将匣子也放进储物法器之后，转身非常利落的离开了寻仙楼。 她前脚刚走，后脚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就跟了出去。 没过多久，常凌的身影就消失在这些人的实现之中，他们悻悻的返回寻仙楼，噔噔噔顺着楼梯走上了二楼，走进烟雾缭绕的室内，恭恭敬敬的朝倚在榻上那人行了个礼。 “大人，人跟丢了。” 那人轻轻地应了一声，淡淡地说：“下去吧。” 片刻之后，人头砸落在厚实的毯子上只发出几声闷响。 “废物的话，就都下到地狱里去吧。” ………… 从寻仙楼里买来的地图画的颇为详尽，贺州与青州是相邻的，路程并不算遥远，常凌估计自己从少有人烟的地方疾行，大概也就只需要几天时间。 天玄大陆十四州，九大仙门各占一州，凡人聚集在一州，面积最大的青州则是散修的聚集地，至于剩余的三州，都被妖魔占据着。 青州与妖魔所占的翎州相邻，听说交界处也是战火不断。 可以修行的凶兽给自己起了个统一的名字叫做‘妖族’，不过人类修士还都是用凶兽来称呼着他们。 自己储物法器里还放着个凶兽呢……七拐八拐甩掉小尾巴之后的常凌，找了家旅舍，颇为豪气的订了间上房。 她毫不客气的从储物法器里将小狐狸拽出来，眠魂草能让人陷入长久的沉睡，但外界一旦有任何异动，服用者还是可以感受到的。 说白了，就是服用眠魂草陷入昏睡是可以叫醒的。 趁着小狐狸乖巧的趴在那睡觉，常凌的魔爪伸向了它那双尖尖的耳朵和垂在身后看起来就极为柔软的大尾巴。 真的太软了……揉着小狐狸的尾巴，常凌的心情一下子欢快许多。 “常！凌！拿开你的爪子！”阿碧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睛，一双碧绿色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愤怒。 这天常凌明白了，狐狸肉乎乎的爪子还可以挠人。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常凌就带着阿碧离开了，她赶在城门初开之时离开了这座繁华的城市，因为前行的速度极快，整个人落在别人眼里更像是一道残影。 她昨夜并没有同先前一样选择躺在床上舒服地睡觉，反而端坐了一晚上，打坐修炼着。 她在修真界虽然是涉世未深，但是她的遭遇早已让她‘看透了一切’。 ‘不争不抢，难成大道。’至少对于散修来说，至少对于她的未来来说，是这样的。 虽说修仙界有着自己的秩序，可是她也不能指望在她死后有人给她伸张正义，从此以后，日日夜夜，她必须时刻警惕。 打坐却是还是有好处的，比如说在晨时她也不会感受到困倦。 修仙者在凡人居所是不能随意动用仙法的，故而她一路上也刻意避开了路过的商队，偶尔也会遇到同样匆匆而行的修仙者，他们相视一笑，又各自奔行在自己的道路上。 四天之后，常凌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贺州与青州的交际处。 目光所见的是连绵的高墙，似乎贺州与青州的交际线都用高高的城墙围住了，而想要进入青州，只有面前一个入口。 常凌赶到时正是午时，前面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 青州设立这样的城墙，显然是有为了防止凡人随意进入的意图，可是排在她面前长长的队伍里，大多数人都是毫无修为的凡人啊。 她颇为不解的询问着面前的老伯：“老伯，请问这儿是进入青州的入口吗？怎么这么多人排队啊。” 老伯摆摆手颇为不耐烦地说：“后生仔，也不打听好情况就来，瞧你的样子也有十多岁了吧，年纪太大了，仙家看不上的。” 常凌仍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她这副皮相委实不错，尤其在她这个年纪，做男子打扮，倒是个讨喜的小郎君。 那老伯叹了口气说道：“撞仙缘啊，谁不知道青州里都是仙人，要是自家孩子能进去在仙人身边当个仙童，报酬丰厚先不谈，万一哪天撞了大运也成了仙人呢！” 来青州撞仙缘？ 说句不好听的，散修中只有极少是因为不拘泥于门派条条框框的规矩而成为散修的，大多数人是因为天资不显，品性不端等等理由无法加入门派中修行，还撞大运有那么点机缘，踏上仙途成为了散修。 青州不计其数的散修，能有几个敢说自己有‘仙缘’？ 常凌试探性的问道：“那为什么不去参加其他门派的招生呢？除了九大仙门之外，应当还有百来个其他宗门。” 这老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后生仔莫要做白日梦了，宗门是那么好进的吗，仙缘令一年只能发下那么寥寥几块，听说在其他地方都有修仙世家，只有那儿的孩子才能进入宗门修行。” “我们这种普通人，家里的孩子能像青州的各位老爷们一样，就是祖上撞大运了。” 常凌没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面前这长长的队伍里一张张的笑脸。 “咦，这位小友，你怎么站在这里？修仙者专门的通道在那边，用不着排队的。”坐在硕大的拂尘悬在半空中那慈眉善目的老者笑着对常凌说。 她身边的人群跪下了一片，一声接一声地喊着“仙人。”，而那老者的神色也随着这音浪不断地升高而得意起来。 常凌瞧见那老者并没有让这些人起身的意思，眉头不禁皱了皱. 第七十五章 散修联盟 这老者是凝神境下品的修为，神魂强度更是远不如她，不知道他是怎样看出她身负修为的。 “谢过道友了。”她抬头向老者道了谢，回身说道：“你们都起来吧，仙家不讲究这样的礼仪的。” 在仙门，都只有犯下罪过，才需要跪下呢。 那老者颇为尴尬地摸摸鼻子，从拂尘上跳下来，通常凌一齐朝入口处走着。 他讪讪的笑了笑：“这位小友举止倒是不凡，心念苍生，小老儿受教了。” “不知小友师承何处，可是第一次来青州？” “在下……一介散修而已，听闻青州盛名，倒是第一次来。”常凌回答道。 十几岁的凝神境，在九大门派倒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成绩，可是放眼整个大陆，尤其对于散修来说，这可是了不得的成绩。 这老者认定了常凌是宗门或者修仙世家出来历练的弟子，长辈没准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跟随着，对于常凌的态度更是和善了几分。 常凌的诸多疑问他都颇为耐心的解答了，两人顺利进入青州之后，他还笑眯眯的问道：“不知小友可愿加入散修联盟？在下正是散修联盟小小的执事，想替联盟招揽一下道友这样的人才。” “散修联盟是？” “青州地域颇广，人员众多，修仙者之间争斗是难免的，可是南面就是翎州，前线时刻交战着呢，青州内部还是要维护一定的秩序的。” “散修联盟就是天玄大陆散修第一人天河散人创立的，现在已经成为青州最大也是唯一的修仙者势力，偌大的青州，现在的平静啊，多亏了散修联盟。” “来这儿的散修都会去登记一下，领到身份铭牌，日后才好接些任务，换取修炼资源。” 常凌点点头：“那就麻烦这位道友引荐一下了。” “在下法号孤鸿子，敢问道友名讳。” 常凌一愣神，过了好一会儿才颇为干涩的说：“在下常凌。” 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个名字。 先前在凡间时，因为年纪太小，长辈并没有给她取正式的姓名，进入苍岚剑派之后，大家相称也都是称呼法号。 可是苍岚剑派真传弟子常凌，是基于林瑜这个身份。 其实她是很喜欢这个名字的，她仍然清晰的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进议事堂，那些慈眉善目的长辈们脸上温和的笑意。 她记得掌门人笑眯眯地说：“余心有不厌，奋翅凌紫氛。你以后就是常凌了。” 她长呼一口气，她怕什么呢？ 先不说世间上重名者千千万万，苍岚剑派哪能想到，挑断了经脉的人还能再次踏上仙途。 她为何会被林瑜诬陷、苍岚剑派为何匆匆处罚了她，都是她未来必会探究知晓的。 是她应当去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原来是常道友，道友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修为，小老儿真是羡慕得很呐。”孤鸿子的声音把常凌的思绪拉回来。 他自然是认为‘常凌’是面前这少年的姓名，修仙界在法号上颇为讲究，没门没派的散修是不可以使用二字法号的，就连天玄大陆第一散修天河散人，在晋级元婴期之后改法号为天河，大陆上各人还是得叫他‘天河散人’。 ‘常’又不是个很稀少的姓氏。 常凌与孤鸿子又是好一番互相恭维，进了青州之后，没走多久，孤鸿子就停下了脚步。 在他们面前的，是个人来人往的楼阁。 门框上方有个牌匾，常凌仔细辨认了一番才认出这是‘仙盟’二字。 瞧着常凌盯着牌匾的样子，孤鸿子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散修联盟的名字毕竟还是太长了点，说起来也没什么威慑力，也就我们对内才这么叫，对外嘛，还是仙盟好听一点。” 听了这个解释的常凌满脸黑线，四个字的名字哪里长了？想要霸气的名字就直说嘛…… 孤鸿子对守在门口的弟子出示了块令牌，两人就被恭恭敬敬地迎了进去，从外面看这楼阁并不算大，走进去却别有洞天。 二人直接走到了后院，孤鸿子回身说道：“常道友先在这稍等片刻，我去禀告一下这里的护法，以常道友的修为，应当可以在仙盟里担当执事一职。” 常凌轻轻地点了点头，在先前同他的交谈里，她也知道散修联盟内部的等级划分。 开脉境修仙者为普通成员，凝神境为执事，金丹境为护法，至于长老和盟主，则都是元婴期大能，听说盟主天河散人，已年逾千岁，实际的修为境界也不为外人所知。 “喂，你谁啊，看见本小姐，还不让路？”突然间一道娇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常凌一回头，看见个年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在众人簇拥之下走进来。 她轻轻地笑了笑，侧身让了让。 多么鲜活的小姑娘…… 正是常凌这‘风轻云淡’的笑容，让面前这位大小姐愈发不爽起来。 这不知道哪儿跑出来的野小子，对着她露出了母亲看向她时那充满着慈爱与包容的微笑？ 大小姐冷哼一声，手中红艳艳的鞭子就朝着常凌甩了过去。 这女孩只有凝神境下品的修为，常凌眉头一皱，轻飘飘的避开了。 “你……”这女孩愤然的又挥舞了几下鞭子，自然都是落空了，一时间美目里的愤怒怎样也掩不住。 打破这一出闹剧的是匆匆跑出来的孤鸿子。 “哎，是宁小姐啊，没想到您现在居然在这，常道友初到青州，如有得罪，请多多包涵啊。”孤鸿子朝着这女孩陪笑道。 女孩偏过头去，开口道：“道歉。” 常凌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她。 “你！”她忍不住伸出了涂着好看丹蔻的手，指向常凌。 “符宁，闹够了没有。”一位眉目颇为冷淡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她的出现让常凌一惊，自己看不透她的修为…… “常凌道友，我是仙盟分管这片区域的护法符玉，小妹骄纵，想必你也不会同她一般见识。”女子看向常凌，淡淡地说。 第七十六章 市集 常凌本就没将符宁的行为放在心上，她轻笑着摆摆手。 符玉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常道友本事非凡，你跟随我去登记吧。” 登记的流程颇为简单，只需要将精血滴进手中的一块令牌，精血一融入令牌，令牌的背后就浮现出了常凌二字。 “道友是凝神境修为，加入仙盟后，即可担任执事一职，在青州城可拥有一间屋舍，可以招揽凡人仆从百人，只需要定期完成仙盟的任务，便可以一直安稳的生活在青州。”符玉将令牌递给常凌。 在常凌转身欲走的时候，符玉又突然叫住了她。 “那个，常凌啊，你可是有什么驻颜的功法？”符玉试探性的问道。 修士在达到金丹境之前是会同凡人一样正常衰老的，她符玉在母亲的帮助下也是百岁之龄勉强结成了金丹，驻颜丹美颜液那是如流水一般的服用，现在外貌也只将将维持在三四十岁的时候。 远看清冷飘逸，近看脸上还是有着不少细纹的。 常凌的修为在她看来也不是刚刚进入凝神境，十几岁的年纪，想必也是用了特殊手段处理过的，世界上能有几个先天道子？ 迎着她热切的目光，常凌颇为尴尬地摆摆手，在符玉悻悻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女人真的太可怕了。 走到院子里，孤鸿子还在那里等着她，旁边还站着个怒目圆瞪的符宁。 “常道友，我带你去挑选一间院子吧，保证给你选一个地域环境上佳的。”孤鸿子笑眯眯地说。 常凌轻轻地应下，离开时还不忘朝大小姐符宁道个别。 两人走出仙盟，孤鸿子长长的松了口气。 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凑近了常凌几分悄悄地说：“可算走出来啊，哎呀，那两个小祖宗可惹不得，你可千万别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符玉仙子年纪轻轻就已是金丹境修士，符宁仙子也是早早地就成为了凝神境修士，最重要的是，她们的母亲，可是仙盟的红娆长老！” “记住了啊，红娆长老本名为符红娆，但是大家称呼她必须称呼红娆仙子或者红娆真人，嘿嘿，你也知道的，散修嘛，总得想尽办法有个像样的法号。” 常凌点点头，她其实对于那两姐妹是颇有好感的。 无论是娇俏的符宁还是高冷的符玉，身上都有一种鲜活生动的天真，想来也是她们的母亲将她们保护的很好。 她羡慕的很。 ………… 偌大的青州其实就是一整座城池，这无比庞大的城池被划分成了多个区域，每个区域分别由一位护法统领。 孤鸿子给常凌挑选的房子也是在符玉统领的地域内，这位年轻的护法声誉在仙盟中极好。 评判事由客观公正，从不贪墨属下的东西，实力也是有目共睹。 孤鸿子得意洋洋的夸耀道：“如果不是因着我引荐，想在符玉仙子辖区内落户可是颇为困难呢。” 常凌颇为真诚的道了谢。 孤鸿子接着说：“日后大家一起接任务，可能还要多多麻烦道友。” 常凌早就想到他这一路相陪也不是白做的，对于这样的交换，她自然也是从善如流的应下了。 使用自己的令牌打开了面前这院门，院子不大，但是陈设都颇为精致。 似乎是有人在专门打扫，长久没有住人的屋子依然是整洁的很。 常凌进屋之后第一件事情是把阿碧从储物法器里拽出来，这家伙娇气的很，非说跟着她赶路会让它的皮毛变脏，又是吞了片眠魂草钻进了储物法器。 这次常凌的手刚刚碰到它的耳朵，它那一双碧眸就紧紧地看向她。 “那个，我就是想叫你起来，没想摸你。”常凌摆摆手解释道。 阿碧冷哼一声，迈着小短腿环视了居所一番，颇为满意的跳上了床榻。 “那个从天玄秘境出来之后，外界灵气浓度比较低，你为什么还不抓紧时间修炼！”常凌看着不让她摸的小狐狸，愤愤地说道。 小狐狸眨着它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初到一个地方，你不应该出去看看情况吗，我陪着你啊。” 借着它的话，常凌也为自己想要逛一逛找了个理由。 她储物法器那些苍岚剑派的弟子服自然是不能再穿了，现在身上这衣服是先前在贺州随意买的凡人服饰，虽说踏入凝神境之后她不会像凡人一样流汗排泄，但是一路走来，灰还是没少沾的。 修仙界那些精美实用的法袍她可是心仪已久。 阿碧颇为乖巧的趴在她肩膀上，不知道施了什么法术，只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垂在后面，除了毛色极为光洁之外，倒同普通的小狐狸没什么区别了。 一人一狐推门走了出去，青州不愧是修仙者的聚集地，肩膀上趴只狐狸的常凌倒是人群中最为朴素的一个。 路上走得各式各样的猛兽也是让常凌大开眼界。 苍岚剑派的弟子全是剑修，门派里自然没人有功夫养凶兽，而进了天玄秘境，每天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时候，她也没工夫考虑那只老虎的毛到底软不软之类的事情。 青州内部禁止修士随意私斗和使用法术，想要御空而行都得达到金丹境，绝大多数人还都是像个凡人一样乖觉的走在路上，同样乖觉的还有他们各式各样的灵兽。 修仙之人的市集也同凡间的市集大有不同，一个个摊位摆的都颇为随意，摊主虽然都是凡人，但都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微眯着眼睛，淡定的很。 常凌颇为好奇的看过好几个摊位，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得她眼花缭乱，摊主时不时接上的一句“这可是时雨剑仙的遗物”“全大陆只有这么一件。”更是让常凌颇为眼热。 有好几次手中的灵石都要递出去了，她的手都被阿碧气鼓鼓的挠了回来。 它的神魂不断地向她传音：“啊啊啊啊常凌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这都是骗子！” “常凌你快点放下！” 常凌悻悻的走了一段，低声感叹道：“为什么，这些人都是骗子啊。” 第七十七章 凡人 散修的境况她也有所耳闻，几块灵石可能就是一个修士一生的积蓄，是一辈子修行的希望，一有不慎，怕就会被这些人轻松地骗去。 “除了傻子，哪个能被骗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少女娇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身红衣的符宁正抱着肩膀颇为同情的看向她。 符宁得意的说：“能在这些摊位上碰运气的人，哪个不是抱着摊主是傻子想占便宜的想法呢。” “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好事。” 娇俏的少女颇为深沉的感叹了这么一句，这反差让常凌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喂，你个乡巴佬，你为什么笑！别笑了！小心本小姐抽你！”符宁露出了缠在她手上的红色长鞭，但又想到刚才怎样也没能打中这小子，脸颊上不禁染上几分绯色。 常凌收敛了笑容，正色道：“谢谢小姐指点了。” 符宁满意地点点头：“你也是第一次来青州吧，我带你逛逛，不用感谢。话说你肩膀上这是你的灵兽吗？” 凶兽被修士契约之后，在修真界被称为灵兽。 常凌摸了摸阿碧的头，笑眯眯地点点头。 “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契约了这么一只小狐狸，倒不如借我抱抱。”符宁的眼睛亮晶晶的。 常凌一脸无奈的看向小姑娘伸向阿碧的魔爪。 阿碧毫不客气的一爪子拍上去，符宁脸上笑容更盛。 “啊啊啊啊常凌，它是在生气吗，这也太可爱了！”符宁摇着她的衣袖，兴奋的说。 阿碧怒气冲冲的传音，符宁并没有听见，她又逗弄了阿碧几下，就开始兴致勃勃的逛了起来。 符宁对于这街道无疑是极为熟悉的，至少各位摊主都是认得她的。 她虽然嘴上说着都是假货，但是在一番激烈的杀价之后，她也总会在每个摊位上买些小玩意。 一条街走下来，常凌手中提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她终于明白了这大小姐找她一起逛街的目的。 符宁买的东西五花门，常凌粗略的查探一番，全都是没什用处的。 二人慢悠悠的走完这条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先前为了赶路图方便，常凌换上了男子的衣袍，加之她经过多次锻体，体型在同龄人中也算是修长，没人仔细检查过，她也就被大家一直误认为男孩子。 于是她颇为绅士地送符宁回到了她的居所，符宁指着她提回来的东西说道：“你有什么看好的就都拿走吧，要不这些东西在我那也就是平白堆放着。” 常凌一愣，试探性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买这些东西呢。” 难不成世界上的有钱人都是这样的？ 符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也看到了，那些摊位上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破烂，来看守摊位的全是凡人。” “他们让凡人来摆摊，就是为了给外人营造出一种‘凡人不识货可以捡漏的错觉’，可是现在，修士间消息传得也愈发灵通，大家也都知道这些摊位是什么东西。” “但是这些凡人，如果长久卖不出去东西，回去就会遭到主人的毒打，他们毕竟还是太脆弱了。” 符宁苦笑一声：“我能做到的，也就是一月去买些小玩意，希望能减少些他们的痛苦。” 常凌想到了排在青州城外长长的队伍，和队伍里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的微笑和满足。 “凡人在青州城，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她喃喃道。 明明心里已经想到答案了，为什么还要不死心的问问。 符宁平淡的说：“奴隶，甚至比奴隶更不如。” “在修士眼里，他们往往没什么用处，大抵是终岁不可进阶感到寂寞养在身边的宠物一样的东西，或是……” 在长久的沉默里，二人的面色都不算好看。 “为什么。”常凌垂下头，低声问道。 符宁颇为干涩的说道：“他们是自愿的，他们进入青州城，哪怕得到一点点主人随意赏赐的东西，他的家庭都会得到巨大的改善，这已是维系很多家庭生计的唯一途径。” “他们在外面的日子也不好过的。” 符宁说完，随意的拿起几个盒子，转身就快步走了进去。 常凌又是定定地站了许久，提起剩下的盒子袋子，缓缓地走回住所。 她这才明白，领取令牌时，符玉说的‘可招揽凡人仆从百人’是什么意思。 常凌只觉胸口闷着一股气，她连夜晚的打坐修炼动作都狠了几分。 她的神魂强度较高，可是自身灵力修为还是停留在凝神境下品。 出了天玄秘境之后，想要修炼就得从灵石中吸取灵力。 曾经的真和并不算是个溺爱孩子的长辈，送给她的储物法器里，除了几张自己的剑符是给常凌在危急时刻保命。 剩下的大多也都是她在当前阶段修行可以用的上的东西，灵石堆放了不少，但都是下品灵石。 天玄大陆的灵石按照其中灵气的浓度而分为下品，中品，上品和极品，兑换的比率都是一比一百。 修士修炼的时候，并不是灵气浓度越高越好。 下品灵石中蕴含的灵气浓度大概同天玄秘境里天地灵气的浓度差不多，最为适合凝神境修士修炼。 当然随着境界的不断提升，想要更有效率的修炼就需要使用更高品质的灵石。 开采出来的灵石大多都被切割成巴掌大小，这样一块下品灵石，足够常凌修炼三四个晚上。 还有的几百块灵石存货并不能让她放下心来。 她还想用这些灵石先去买一把飞剑增强一下战力，今天粗略浏览了一下，法宝的价格都不是一般的昂贵。 品阶只有下品法宝的长剑，就要价百块下品灵石。 用来修行的灵石也最好不要断……修行如逆水行舟，不努力前进就是在一直的后退。 常凌决定明天去看一下散修联盟颁布的那些任务。 一夜的修炼结束，天光正好之时，常凌听见有人在外扣响了门环。 她放出神识，发现站在门外的是孤鸿子和三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女。 第七十八章 欺瞒 她飞快的收拾了一下自己，起身去把门打开。 又是同孤鸿子好一番寒暄，他才巧妙地说出了来意。 “常道友初来青州，我挑选了几位乖顺的凡人仆从来侍奉道友，凡人所需要的金银我已经替道友支付过了。” “是这样的，先前我同几位道友一齐在仙盟接了个除妖任务，面对的也是启智境凶兽，乃是一只蓑羽鹤，仙盟中有长老急需蓑羽鹤的鲜血炼药，故而报酬也是不低。” “现在加上我已经有四位道友准备一同前往，不知可有幸邀请常凌道友一起呢？” 常凌颇为不解的问道：“启智境凶兽的话，四位凝神境的道友收拾它岂不是绰绰有余。” “哎呀，常道友可是不知道，蓑羽鹤对配偶极为忠贞，它们几乎时刻都是相伴在一起的，自然是需要对付两只蓑羽鹤，蓑羽鹤算的上是血脉上乘的凶兽，成年时的修为大都能达到相当于凝神境上品的程度，虽说灵智方面略有欠缺，但是实力还是不容小觑啊。”孤鸿子愁眉苦脸地感叹道。 看着常凌神情略有松动，他接着说：“这凶兽啊，可是作恶多端，每年青州不知道有多少凡人被他们叼走了，咱们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而且仙盟给出的报酬也是非常丰厚，这个任务可是价值百块灵石，我们平分，每个人也可得二十块。” 常凌点头应下了之后，孤鸿子就随意扯了个理由离开了。 他都走出好远，常凌同站在院子里这两个小女孩大眼瞪小眼。 看着常凌的目光，她们一下子就跪在地上，头嗑得极为响亮：“谢谢仙君收留，谢谢仙君。” 常凌无奈的叹了口气，急忙将她二人扶起，指了指空余的房间，说道：“你们俩去打扫一下就住下吧，平日里自己做饭什么的，能解决你们的生存问题就行，尽量不要去打扰我。” 两个小姑娘面上的喜色怎样也掩盖不住，她们作势就要跪下来谢恩，自然又是被常凌拦了下来。 被拦下的小姑娘，两双亮晶晶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常凌。 “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啊。”为了缓解尴尬的氛围，常凌轻咳了一声问道。 “奴婢并没有名字，等着主人赐名。”其中一个小姑娘说道。 常动用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学识，思索了好一会儿开口道：“那，你叫春时，你叫春生。” 她离开苍岚剑派来到青州，正是一年中万物复苏的春季。 两个小姑娘笑眯眯地点点头，常凌朝她们颇为友善的笑笑，抬脚便走出了门。 既然答应孤鸿子要去做任务杀凶兽，那兵器还是必不可少的。 青州地域极广，每个辖区各种店铺都还是齐全的，那天她上街的时候也是瞧见了宝器阁的铺子，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价格，她就匆匆走了出来。 看来现在是硬着头皮也要进去了。 常凌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深呼一口气，抬首挺胸，抬脚走进了面前这古色古香的楼阁。 宝器阁里面只有寥寥几人，大殿却一点也不空荡。 每个角落里都隐藏着一道影子，常凌的神识勉强能看清他们的身形，却看不透他们的修为。 半人高的透明柜台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神兵利器。 常凌粗略的看了一圈，面色难看的紧。 下品法宝的价格都在五十到二百下品灵石之间，常凌试着拿了下那几把长剑，她能感受到自己分魂的强烈不满。 毕竟按着剑经来的话，日后为长剑做主的还是分魂，它们的意见还是极为重要的。 大殿里少有的中品法宝，价格都超过了一千下品灵石，常凌都没敢将它们从柜台里拿出来。 常凌轻轻地叹了口气，真是一千块灵石难倒修仙者。 跟在常凌身边的伙计显然是看出了常凌的窘境，对于这种身上不怎么有钱的客人，生意他们也还是要做的。 “这位仙长，您不妨到这边来看下，也许能有适合您的心仪物件。”他笑眯眯地指着门口的两个箩筐。 常凌一进来就看见了摆在门口的两个箩筐，里面塞满了各式的兵器。 有弓弦断了的长弓，坑坑洼洼的盾牌，少了两根扇骨的扇子…… 常凌长呼几口气，走上前去将一把卖相不错的长剑抽出来。 她轻轻一用力，这‘长剑’的全貌就暴露在空气中。 这是把剑身只剩下一尺长的断剑。 常凌的嘴角轻微的抽动了一下，面不改色的将这断剑又塞回箩筐里。 “哎呦，这位小仙君，这赤霄剑怎么断了？”那伙计惊呼一声，无比肉痛的拿起这断剑。 “虽说这赤霄剑在炼制过程中出了些岔子，可这也是易大师的作品啊，哎呀，倒是小人不小心，怎么给它放到这儿了，这可是值好几百灵石的啊。” 常凌目光一寒，这伙计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居然敢坑蒙修士？ 顶着常凌的目光，这伙计仍是一脸凶煞的样子，只是宽大衣袍下的躯体不断地颤抖着。 毫无修为的凡人，怎么会胆子来坑骗修士呢。 想到符宁说的话，常凌攥紧的拳头缓缓地松开了。 她指了指贴在箩筐上的纸条，开口道：“十块灵石一把对不对。” 那伙计愣愣地点了点头。 常凌扔给他一个布袋子，手在空中虚握一下，那把赤霄剑就被她牢牢地握在手里。 她冷着张脸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里，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她清晰地听到了身后人膝盖跪到地上那噗通的声音和细细的哭声。 她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步子迈的飞快。 这宝器阁这般行径，恐怕也不是第一次，刚才那伙计音量颇大，看热闹的人也是不少。 常凌这下一出去，各大店铺的伙计看向她的目光都热切几分。 “这位仙长，要不要来选一套上好的法袍。” “仙长，我们这儿有青州最好的丹药！” ………… 好不容易从热情的众人的包围中走出来，走回自己的小院，常凌才长呼一口气，仔细的打量着手中这断剑。 第七十九章 剑气 十块灵石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并不是笔小数目，她也没有心善到随意能拿出去的程度，这把赤霄剑，也许对于她来说还是番不小的造化。 她看不出这剑的品阶，寻常法宝损坏之后自身灵气都会流失，轻则降低品阶，重则直接废掉。 毋庸置疑的是，这把剑已经废掉了。 只是自己的分魂倒是对这剑颇为满意。 她颇为不解感叹道：“这样一把剑，难道要靠它的重量去把敌人砸死吗。” 这把剑的分量可是不轻。 阿碧轻嗤了一声，它对自己这位伙伴的脑子委实不再抱有任何信心了。 “常凌，剑修不一定要有剑的。”它颇为高深的说道。 不出意料的对上常凌那迷茫的双眸。 它接着说道：“剑道只要心中有剑就可以，在真正通天入地的剑修手里，万物皆可为剑，你现在修为尚浅，需要一柄长剑一是用作飞剑以来代步，二是承载一下尚未成型的剑气使得攻击可以顺利发出。” “这两点，用这断剑也是可以做到的，承载剑气最重要的就是剑身材足够坚韧，你又没钱，也先别想什么其他的功效了，我看这断剑是极为适合你的。” 常凌脑中飞快划过了自己踩在一柄断剑之上飞在空中的场景。 她打了个激灵摇摇头，这哪有一副仙人样子！ 阿碧猛的瞪了她一眼，这穷鬼昨天连给它买个小玩意的钱都拿不出来，还想着耍帅？ 常凌蔫蔫地握着赤霄剑，开始尝试着御剑飞行。 这赤霄剑上并没有从前主人的痕迹，她的分魂很轻易地就入主，熟悉了大半天，已经能将这剑在空中自如御使。 迎着灿烂的晚霞，常凌一下子跳上了这断剑。 随着灵力的不断运转，飞剑越升越高，脚下的建筑和人影渐渐变小，还没等她心中的自由与豪气抒发出来，突然她的头顶似乎撞到了什么屏障，一下子连人带飞剑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这一下可把她摔得不轻，御使飞剑消耗了她不小的灵力，她刚刚想运转下身法都没有顺利运转，一下子颇为结实的摔倒在地上。 将原本就不怎么坚实的土地砸出了个坑。 阿碧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成了一团：“哈哈哈常凌你记不记得你在仙盟领到的那卷‘青州修仙者规范录。’” 青州修仙者规范录第一条：修者不得在青州内随意使用法术灵力，金丹境以下不得御空而行…… 常凌只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摔出去了，可是疼痛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她这具身体，再一次次的撕碎又用强力灵草重塑之后，各项机能都远超于常人。 落月曾打趣道，没准她将储物法器里那些灵草都服用，就成了人形凶兽。 又可以活蹦乱跳的常凌，这次倒是老老实实的坐下开始打坐，剑招固然重要，可是如果没有足够的灵力，一切技巧都如空中楼阁。 常凌同孤鸿子越好七日后青州城的南门见，青州的南面是翎州，从南门出去，就是凶兽的领地了。 常凌的住所处在青州北面，不能御空的话，想要穿过青州也是得走上一天的。 这几天她都闷在自己的小院里全心修炼，几天下来，在空中飞舞的断剑，缺少的剑尖部分已经被隐隐的寒光填满。 在修行的第三天，常凌感受到了这尖锐的气息。 剑经上描述的剑气，终于被她修炼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欣喜，她就发现这刚刚凝成的剑气威力实在是小的很，她的灵根诚如落月所说，五行亲和都差得很，想要速成门术法也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而即将面临的启智境凶兽无论是攻击手段还是身体强韧都是不容小觑的。 随后的几天，她更是没日没夜的修炼‘剑气’，临行前她再御使起断剑，那无形的剑锋已经能洞穿院子里的树木。 对于这番成果，她依然是不甚满意的，剑经上写的明明白白，‘剑气如虹，势如破竹；削金断铁，锋锐无度。’ 自己现在这剑气，也就只能在小树或是人身上穿几个孔，即使蓑羽鹤不是擅长防御的凶兽，怕是效果也不会太好。 常凌回想起曾经在天玄秘境，自己倒是颇为擅长当作诱饵去吸引凶兽的注意…… 到了约定日期的前一天，常凌简单收拾了个包裹，将断剑也背在身后，赤霄剑只余下一小半，但是常凌现在也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模样，倒是避免了剑尖拖在地上的窘境。 初到青州，面对着陌生的修者们，她自然是不敢透露出自己拥有储物法器的事情，法宝的价格她也略有耳闻，灵宝这种东西，更是有价无市。 在青州短暂的见闻，已让她对这些修者完全没什么好感。 她在傍晚时分匆匆出门，行了一夜的路，终于在第二天太阳初升之时，来到了青州南城门。 常凌都不明白，这为什么可以被称为南城门。 同与贺州交界之地竖起的高高的围墙不同，在青州内越往难走居住的修士就越少，到了这所谓的青州与翎州交界之地，方圆几里没有人烟，要不是常凌的神识不错，都发现不了随意摆放在地上的界标石。 这交界处根本没有城墙，更别说门了。 交界线似乎颇为狭长，常凌的神识都没能将其完全笼罩，不过在其神识范围之内，短短几刻钟，已经有数队人马气势汹汹的奔赴翎州。 常凌在此处站了好久，终于看到匆匆跑来的孤鸿子。 此时具他们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哎，我就说道友一定是不会爽约的，你怎么在这里啊，今早我去你那居所寻你时，听侍女说你昨晚就走了，难不成常道友是走过来的？”孤鸿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在他身后，几位年龄各异的修士走了也跟了过来。 听了他的话，常凌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试探性的点点头。 那跟在他身后的美艳女子嗤笑一声道：“常道友可是让我们好找，真不愧是第一次来青州呢，连仙车都没见过呢。” 第八十章 蓑羽鹤 “仙车？”常凌不解的问道。 孤鸿子笑呵呵的说道：“唉，常道友毕竟也是新来的，青州城内不允许修士随意使用法术灵力，而青州地域又极为广阔，倒也不是谁都有道友这样的好脚力，于是仙盟就设置了仙车，所谓的仙车呢，就是各式各样的修士带步的法器，由专门的修仙者驾驭，所有修仙者都可以搭乘，一年也只用付上一块灵石。” 常凌愣愣的点点头，等着自己回到青州一定要去见识一下这仙车。 经过这尴尬的小插曲之后，孤鸿子又活络了一番氛围，在场几人纷纷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孤鸿子乃是凝神境下品修士，擅长制作符箓和雷法，手中不少的雷符让他的战力极强，也是此次行动的牵头人。 那位美艳的女子名唤于娇仙，也是凝神境下品修为，修的是采阳补阴的媚术一道，能制造幻境进行神魂攻击，对付凶兽再合适不过。 还有一位冷着脸的中年男子，叫做方宏玉，人瞧着颇为清瘦，倒是走的体修一路，力大无比，修为也是在场各位中最高的凝神境中品。 剩下一位同样是面目颇为和善的老者，名唤吴素化，擅长火元素术法，曾经师从于仙盟有名的炼丹师，身上有着不少可以救命的丹药。 听完了众人的介绍，常凌不得不承认孤鸿子这一队伍配置颇为合理而全面，自己倒显得有些多余。 “在下常凌，凝神境下品修为，剑修。”常凌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于娇仙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就你背后那把断剑？那天从宝器阁花了十块灵石买个废品的应当就是你吧，真是幸会。” “道友倒是身价不菲。”方宏玉阴恻恻的说道，看向常凌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狠辣。 吴素化笑眯眯地开口道：“常道友毕竟初来青州，情有可原情有可原，孤鸿子道友的人脉真是广阔，竟然能请来一位剑修。” 常凌对于他的一番恭维又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一行人才向前走去。 走到了界碑石那处，常凌只觉身前又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看来这青州与翎州之间是有大能者设下了禁制，比城墙的效用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其余几人都拿出了自己的令牌，似是在这屏障上触碰了一下，便一下子走了出去，常凌也照做，下一刻，几人就站在了同青州完全不同的土地上。 都不需要界碑，只要有人站在这里，就能清晰地感受到两处土地的不同。 翎州的土地极为干涸，空气中也弥散着一种说不清楚但绝对不好闻的气味。 出了青州城之外，大家就各显神通，孤鸿子又坐上了常凌初见他他乘坐的拂尘，吴素化的法器与他也差不多，于娇仙踏上了流光溢彩的披帛，方宏玉则是直接凭着身躯的力量在半空中疾行。 踩在断剑上的常凌，自然又是接收到了于娇仙和方宏玉的轻蔑。 孤鸿子在最前方领路，众人跟在他身后，倒是避过了好几拨启智境的凶兽。 众人疾行了大半个时辰，孤鸿子终于停下，并回头示意众人噤声。 在他们不远处透过层层树木的遮挡，可以看到水池的岸旁两道纤细的身影。 “得先劳烦于道友遮掩一下大家的痕迹了。”孤鸿子低声说道。 凶兽虽然神魂不强，但是五感都远超于修士，蓑羽鹤又是极为擅长速度的凶兽，要是被提前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振翅一飞，谁也不敢保证还能追的上。 于娇仙点了点头，常凌感知到她的神识，自然是悄悄地把自己的神识收起来，一行人纷纷从法器上跳下来，避免让蓑羽鹤提前感知到灵气的波动。 一行人蹑手蹑脚的向前走着，大概离那两只大鸟有着十余丈距离的时候，方宏玉朝着大家点点头，深呼一口气，猛的冲上去。 在他朝众人点头的时候，孤鸿子手中就已经握着几张符箓，那道身影一窜出去，他手中的符箓就飞速的化成灰烬。 几道雷光劈向那两只颇为闲适的蓑羽鹤，雷光刚刚散尽，方宏玉的身影就已经赶到，急忙拽住鹤脚，不让它俩凌空。 吴素化刚刚还坐在身下的拂尘已经被他握在手里，在空中轻点几下，几个硕大的火球就向着蓑羽鹤袭去。 于娇仙披帛一挥，一阵粉色的浓雾在空气中散开。 常凌也是不好意思不出力，握在手里的断剑一下子凌空，化作一道流光向着蓑羽鹤袭去。 还没等碰到蓑羽鹤，断剑倒先是充当起了盾牌的角色。 铺天盖地的尖锐羽毛向着众人袭来，更可怕的是掩藏在这一根根羽毛之下无形的风刃。 方宏玉嘴中不知道念叨着什么，话音刚落，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变成了古铜色，泛着金属的光泽。 看着袭向自己的羽毛，常凌眉头一皱，飞快的操纵着赤霄剑在空中不断地飞舞着。 “叮叮当当” 是羽毛撞击在仅余的剑身之上发出地清脆声响。 蓑羽鹤发出了凄厉的长叫，一时间众人只觉眼前一黑，耳朵中只余阵阵的轰鸣之声。 “孽畜，还不束手就擒！”于娇仙高喝一声，手中握着把鲜艳的扇子向前袭去。 “五雷正法！”在一旁闭目了好久的孤鸿子突然开口道。 他话音刚落，蓑羽鹤的身边就被闪耀的电弧包围。 法修的‘言出法随’常凌倒是头一次见到，一位凝神境下品的修士就能有如此强悍的攻击，她的神情也凝重了几分。 这些人自己如果对上，也不是那般轻易就可以脱身的。 常凌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回神到现在正激烈的战斗中。 凌风身法发动，她跃至半空中，一下子握住赤霄剑，猛的向前挥去，无形的剑气极为凌厉地向蓑羽鹤袭去。 拽着两只蓑羽鹤的方宏玉满手鲜血淋漓终于坚持不住松开手来，可是已经被激起了凶性的蓑羽鹤并没有想要退去的意思。 第八十一章 （第一更求首订） 它们张开翅膀，快速的向着众人袭来。 “天罡……”孤鸿子话没说完，为了躲避扫过来的宽阔翅膀，急忙向后退去，一口鲜血猛的吐出。 法修施法被打断，可是会对自身造成不小的损伤。 于娇仙的披帛牢牢地缠住了一只蓑羽鹤的脚，猛的朝常凌这边一甩，下一刻蓑羽鹤那尖锐的长喙已近在常凌眼前。 常凌瞳孔一缩，猛的将赤霄剑举起来挡在身前。 这一下撞击蓑羽鹤可是用了不小的力气，常凌在半空中猛的退去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她瞪了一眼于娇仙，反手就是向前一刺，自然是被蓑羽鹤灵巧的躲开了。 蓑羽鹤正欲向后解除自己脚上的束缚，于娇仙猛的将披帛松开，蓄力着的蓑羽鹤又是朝着常凌那处袭去。 凌风身法运转到极致，常凌的身体扭成了极为奇怪的角度才勉强避开这次攻击。 她看着笑容正盛的于娇仙，一句又蠢又坏憋在心里只觉得现在喊出来会堕了她的修养。 这两只蓑羽鹤的羽毛极为坚韧，既可以起到极强的防守用来攻击也是锐不可当，更别说它们可怖的速度和坚硬的长喙，这于娇仙不想着怎么先把它俩解决，到先想着怎么暗算她？ 常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更加冷厉了。 众人又是缠斗了许久，孤鸿子和吴素化的衣袍都被啄得破破烂烂的，斑白的头发都散落开来，一点也没能维持最初的仙人形象。 方宏玉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细碎的伤口，鲜血一丝丝地向外渗出。 于娇仙和常凌倒是众人之中状态‘最好’的，于娇仙的披帛不知道是什么法宝，竟能尽数将蓑羽鹤的羽箭挡下来，而常凌则是凭着凌风身法和赤霄剑。 这般纠缠下来，长久的御剑已经让常凌感到神魂的阵痛，自身的灵力也要很快就消耗殆尽。 这时，萦绕在空气中的粉色雾气似乎终于起了作用，蓑羽鹤的行动慢了几分，锐利的双眸中也被迷茫填满。 同样受到这粉色雾气影响的，还有常凌。 这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场景是苍岚剑派那一座座萦绕在云雾里的高山，只不过效果不是很好，画面还有些虚无。 甚至不如阿碧当日营造出来的石水村。 常凌反手就握住了刺向她后心的匕首。 回身一脚踹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于娇仙。 她长剑向后一挥，无形的剑气向着于娇仙袭去。 于娇仙的唇角有鲜血流下，她一双美目中尽是不可置信。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小子不简单，我们怕是发了！”于娇仙愤愤的开口道。 没等她话音落下，火球和雷光就在常凌身边浮现。 早已力竭的常凌并没有能够避开。 一阵电光火石之后，常凌只是看起来狼狈了几分。 这样的攻击只是能对现在的她造成些皮肉伤，她不慌不忙的从储物法器中拽出一片灵息草的叶子含入口中，这叶子倒是入口即化，一股暖流瞬间席卷了她浑身的经脉。 常凌只觉自己体内的灵力是前所未有的充盈。 她的身形又快了几分，众人只能捕捉到空气中的一道残影。 在她奔向孤鸿子的时候，赤霄剑猛的刺向方宏玉，凌厉的剑气刺在他坚韧的皮肉上仍是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作为法修的孤鸿子，身体自然是颇为娇弱的，见一道道雷光也并不能阻止常凌前行，他急忙跳上拂尘。 没等他顺利远遁，常凌就拽住了他被风扬起的头发。 她猛的向后一拽，孤鸿子就从拂尘上栽下来。 “你，你的灵力怎么恢复了？”孤鸿子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凝固在他脸上的最后一个表情。 凭空而来的剑气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其他人瞧见这一幕，纷纷向各个方向四散逃去，常凌只追上了离得最近的吴素化。 倒是没有一剑解决了，她定定的看向吴素化那一双被恐惧填满的双眸。 “解释一下吧。”她淡淡的说。 吴素化哆哆嗦嗦的说道：“都，都是孤鸿子的主意，他总是这样坑害刚来青州的道友，我我我，我也颇为看不惯他这般行径。” “青州内禁止私斗，他就每次都以任务为邀约，邀请新来的道友来到翎州再进行暗算。”尤其是您这种年纪轻轻涉世未深出身世家……吴素化打量了面色阴沉的常凌一番，把后半句咽回了肚子里。 常凌轻笑了一声，赤霄剑仅余的剑身还是足够抹吴素化的脖子。 吴素化的身子沉沉的倒在地上。 常凌也一下子做了下来，看着地面上的血迹和两人的尸体，神色晦暗不明。 她是想过这次出行可能会出现这般情况的，她防备着于娇仙防备着方宏玉，却没想到一路带着她走来像个长辈一样温和的孤鸿子，会是那个主谋。 孤鸿子僵硬的面庞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仍然为自己的失败而错愕。 自己第一次杀人，剑气那般轻易的就洞穿了别人的身体。 她轻轻地用袖子抹了抹赤霄剑上的血迹，却只觉眼前一黑。 曾经在凝神之际冲向她的那些人脸，再度狰狞着在她面前叫嚣。 这次他们不是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生活与痛苦，而是都用一样的语调怨毒的诅咒着常凌。 “不得好死，魂飞魄散，死无全尸……” 尖锐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旋着，她的眼睛中都添了几分血色。 “常凌。”一道温和却坚定地声音从她耳畔传来。 毛茸茸的触感不断地在她脸上摩擦着。 常凌睁开眼睛，对上阿碧那一双澄澈的碧眸。 她一把抱紧了小狐狸，紧贴着它温热的身躯，泪水打湿了它柔软的皮毛。 她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阿碧也颇为温和的用爪子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竟也没责备她弄脏了它的皮毛。 过了好一会儿，常凌颇为不好意思的放开阿碧。 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她将孤鸿子和吴素化的尸体翻找了个遍，二人都没有储物法器，随身携带的东西倒不算多。 她从吴素化身上摸出一沓符箓里抽出一张她认得的，灵力注入之后，他和孤鸿子的尸体就在烈火之中剧烈的燃烧起来。 两只蓑羽鹤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振翅飞走了，一百块灵石的任务还是让常凌有些心痛。 她索性直接坐在地面上，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熊熊大火。 “阿碧，我杀了人，我第一次杀人。” “我竟然没有感到很深的难过，我甚至觉得自己做的没有错。为什么呢，我也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啊。”常凌喃喃道。 阿碧整个身子都缩在她怀里，轻轻地蹭着她，奶声奶气的说：“常凌，是他们要害你，他们心有恶念又技不如人，你就当为先前被他们害死的人报仇了。你的情绪会有剧烈的波动，多半还是你识海中业障的作用。” “常凌，你一定要时刻坚守本心，只要你足够坚定，业障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的，与业障相对的就是功德，以你的品性日后的功德定是不缺，消了业障也是时间的问题。” “常凌，你不需要想那么多，好人与坏人，错事与对事，不以是否杀了人来判定。手刃恶人是替天行道，是替日后的修仙者们铺路，你做的很好。” 常凌轻轻地摇摇头，她不是害怕杀人，她只是害怕杀人之后漠然的自己。 她想起石水村那一双双不甘的眼眸，想起天玄秘境里的那座空城，想起服下玄魂草后那一张张扭曲的人脸……这些人的丧命又能在杀害他们的人的心中落下多少分量。 她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常凌垂着头，停顿了好久，才缓缓地起身。 “我敬畏生命，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但我不能免俗，如遇欺我害我之人，我亦不会手软。” 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她只能一个人负重前行。 面前的尸体燃烧殆尽，她御使着赤霄剑挖了个坑将这两人在世上最后一点痕迹填埋。 稍微能缓解一下她的郁结的，就是从这二人尸体之上摸出的他们的珍藏。 没发现大块的灵石，倒是有几张材质颇为特殊的‘灵石票’，有些类似于凡间的银票，想来对于没有储物法器的修士来说，带着几块硕大的灵石还是颇为不便的。 孤鸿子身上有两张十块下品灵石的灵石票，除了他那把拂尘之外也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倒是吴素化，怀里足足有一沓灵石票，还有数个装乘着丹药的小瓶子，常凌随意打开了几瓶，刺鼻的气味差点又将她的眼泪呛出来。 他善于火系法术，这些想必就是他炼制出来的丹药，修者对于各类的丹药需求颇多，这也是他身家为何如此富裕的原因。 两把拂尘到了青州之后想办法卖掉，常凌仿佛看到了自己资产超过一千灵石的美妙境况。 她仔仔细细检查了周边的情况，确定没留下什么痕迹破绽之后，踏上赤霄剑，朝着青州的方向行去。 她也不知道是否有人会来替这俩人寻仇，不过小心一点，至少可以抵赖一番。 倒是逃走的于娇仙和方宏玉怕是不小的祸患，常凌仔仔细细回忆了一番‘青州修仙者规范录’，确定上面没写着出了青州城之外也不可私斗的条款之后，松了口气，颇为潇洒的踏上赤霄剑。 当然是她自以为的潇洒，她现在的模样可是狼狈的很。 先前同众人的争斗中她没少遭中，虽然凭着强悍的身体扛了下来，但是也是受了不轻的伤，术好的头发早就散落开来，一席白袍也是破破烂烂的。 她向前行进了许久，发现一路上自己遇到的匆匆而过的行人，大多境况同自己相似。 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但是看向周围的目光都是阴狠的。 在每次做完任务赶回青州城的这一路是最危险的，哪次任务不是在生死之间挣扎一番，侥幸留下一条命带着成果还得加倍小心，在毫无秩序的翎州，人类修士往往比凶兽更可怕。 每年青州的新修士数量都如同雨后春笋一般飞速增加，可是有限数目的小院从来都没住满过。 常凌提着的一口气，终于在令牌贴到屏障的一瞬间松了下来。 一踏进青州，她终于明白这里和翎州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了。 这儿的空气清新甜美，没有怎样都压抑不住的血腥味和尸体腐烂后的腥臭。 常凌跟随着前面几位回到青州的修士，顺利的找到了仙车，她交了一块灵石出去，办事处的老者在她的令牌上画弄了几番，她拿着看起来毫无变化的令牌，踏上了回家的仙车。 她这次乘坐的仙车正是一把硕大的飞剑，她踏上时，上面已经站了十余位修士。 常凌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庞大的飞剑，高等级的法宝都是能随着主人的心意变换形态大小的，只不过苍岚剑派那群剑仙，每次都是踩着窄窄的飞剑似乎才能更显自己的风度。 这样宽阔的飞剑，踩上去可是舒服多了。 又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其他人过来，站在最前方的男子高声道：“站稳，启程了！” 飞剑一下子凌空，稳当得很。 常凌身旁的修士大多都已经坐下来打坐，争分夺秒，努力修炼。 当然还是有人同一脸震惊的常凌交谈的。 “这位小道友，不用羡慕了，虽然御使一架仙车一年可以得到一百块灵石的报酬，可是这仙车，至少都是上品法宝！每一架至少都得数万灵石！”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靠近了常凌几分。 听了他的话，常凌弯下腰轻轻地摸了摸脚下这飞剑，从前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现在再一看上品法宝，自动转换成亮晶晶的灵石堆，常凌没忍住，想要感受一下这灵石们的气息。 她这一番动作自是又让那少年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常凌面不改色的将手放到膝盖上，闭眼假装自己在修炼。 第八十二章（第二更~） 这仙车的速度很快，没用上一个时辰，常凌就到达了目的地，这让她更加懊恼于那日自己居然风尘仆仆的走过了青州！ 走回了自己的小院，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是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 春时和春生两个人，眼睛仍然是瞪得大大的，面容颇为扭曲。 常凌眉头一皱，阿碧开口解释了她的疑惑：“这俩人是那什么孤鸿子送过来的，想来先前是同孤鸿子订立了什么契约，孤鸿子一死，她俩自然也就身亡了。” 常凌垂在身侧的双手又忍不住地攥成了拳头，她弯下腰轻轻地将这俩姑娘的眼睛阖上，涌进全力也只能干涩的说上一句：“下辈子投个好胎。” 看着她的样子，阿碧只得把‘她俩已经魂飞魄散了’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啧，看不出来啊，你长得人模人样，没想到这么心狠手辣。”符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瞧见这一幕，大小姐的鞭子已经握在了手里。 符宁咬着牙向常凌挥了下鞭子。 这鞭子正正好好地打在了常凌背后的伤口上，她面色一变，猛的一口鲜血吐出来。 符宁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还没来得及惊叹自己的实力何时已经如此强悍，急急忙忙的向前跑了两步，虚扶着常凌。 有些不好意思的埋怨道：“你怎么都不躲开！” 常凌扯了一抹微笑，开口道：“你是为这俩姑娘讨公道的话，我很开心，我自愿受着的，她俩的死，倒是跟我脱不开关系。” 此时的常凌嘴角带着鲜血，苍白的面色配上有些僵硬的笑容，怎么看都像是发怒的样子。 符宁猛的哆嗦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个瓷瓶扔在她面前，急忙转身说了声‘再见’就飞快的跑了出去。 她没想打常凌的，她只是看到那两具凡人的身体，感到失望和不可置信。 那日在长街上，常凌眼中的悲悯和哀痛不似作假，她将这位同样年纪轻轻的天才少年归于自己的同类范畴。 用着母亲的话说，就是天真。 ………… 常凌将春时和春生的尸体安葬在了后院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回房间。 打开符宁留下来的药瓶，吃了一颗滚圆的丹药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效果。 阿碧幸灾乐祸地说道：“你服用了那么多天才地宝，这些普通的药材自然再难以对你的身体起到什么作用，以后你要是受个什么伤，除了你储物法器里的那些东西之外，也就等着自身恢复吧。” 常凌轻轻地叹了口气，塞给阿碧一块灵石之后，自己也握着块灵石，端坐起来，一点点将灵力引入身体，滋养着受伤的经脉脏器。 她的身体强度极好，经过一夜的修整，内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除了外在的伤口还有着隐隐的疼痛，已经全然看不出她身上曾经发生过的惨烈战斗。 她还维持着端坐着的姿势，眼睛却一下子睁开了。 她的神识放出，发现在门外鬼鬼祟祟的人影。 是符宁。 第八十三章 黑市 常凌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起身去把门打开了。 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符宁看着前面突然打开的门，猛的向后退了几步，头埋得更低，眼见着常凌穿着的那双白色长靴离自己越来越近。 “对对对，对不起啊，我昨天不是故意的，你的伤势现在怎么样了，前两天你是出青州城做任务了吧，我也是才知道，早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打你的。”符宁嗫嚅道。 说着她递过来个巴掌大小的袋子。 头往旁边一偏，也不看向常凌：“喏，这是本小姐给你的赔礼。” 这袋子是学识浅薄的常凌为数不多能认出的法器之一。 也是那日摆在宝器阁里寥寥几件中品法宝中的一样，灵兽袋。 灵兽袋，顾名思义，就是可以让自家契约的灵兽在里面生存修士还可以随身携带的小袋子。 价格在中品法宝中也不算昂贵，只要三千灵石。 比常凌更先摇头的是阿碧，这什么品阶的垃圾，竟然也想装它？ 灵兽袋同储物法器一样都是利用空间之道制成的法宝，市面上的储物法器至少都是灵宝之上的品阶，这灵兽袋这种品阶，一是因为它存在着使用期限，装乘灵兽几十年之后就会废弃，二是它内部的空间并不算宽阔。 阿碧用神识感受了一下，面前这灵兽袋也就将将能将它装下，被包裹起来可一点都不好受！ 常凌也是摆摆手拒绝了，这样昂贵的东西，她可是不敢收的。 等价交换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理想化的修士生存之道了。 被拒绝了的符宁笑容满面的将灵兽袋收起来。 她走上前了一步，兴致勃勃的拍了拍常凌的肩膀：“我果然没看错你！我宣布，你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符宁的朋友了！” 肩膀上还有伤口的常凌被她这用力一拍，脸色一下子苍白了几分。 “不用这么激动吧，哎呀算了，本小姐允许你激动一会儿啊！”符宁笑眯眯地说。 她现在恨不得立刻去反驳母亲和姐姐，看，这儿就有一个关心凡人性命，不贪慕财宝的修士，这个世间，才没有那么坏。 符宁颇为自来熟的走进常凌的小院，几次想要去抱阿碧，都被它毫不留情的一爪子拍过去，看着符宁委屈的模样，常凌颇为舒心的有了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对于这简陋的环境，大小姐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才忍住了吐槽和嫌弃，但也没待多长时间，又丢下了一个小瓷瓶就同常凌道别了。 看着小姑娘兴冲冲的背影，常凌将那个瓷瓶收进了储物法器最深处。 与这个瓷瓶一同放置的，还有她作为凡人小女孩时身上穿着的娘亲亲手制作的衣服和苍岚剑派真传弟子的身份令牌。 在符宁离开后不久，符玉悄悄的用神识探查了这儿一番。 ………… 背负了两条人命，常凌还是提心吊胆了一阵子。 这些天她也去参加了些修者的聚会，还被大小姐符宁耳提面命了许多道理。 这儿同门派不一样，人命是最重要也最不重要的东西。 一位散修身故之后，除了那些和他性命相连的凡人仆从，也许其他人要好久才会发现曾经有这样一个人，更不会知道这人何时死去的。 然后他那些所谓的朋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同他划清关系，避免有人寻仇找上自己。 没有人会探寻他的死因，没有人会想着去替他讨要一个公道。 她想起苍岚剑派那灯火通明的魂灯殿，每一位进至凝神境的弟子都会留下自己一丝神魂附在魂灯上，在外面游历闯荡出了什么意外，透着魂灯，师门长辈是不会放过欺辱自家弟子之人的。 她现在已经是个身家性命完全寄于自己身上的散修了。 因为每年因着各种原因丧命的修士太多了，在同其他人交谈的时候少不得谈到杀人夺宝。 虽说青州修士多如牛毛，但是有些带有个人特色的法宝还是极容易让其他人认出的，不适合自己的法宝怎样安全的出手换成灵石，黑市应运而生。 从一位看起来颇为和善的中年男子那拿到了黑市的准入证明，常凌将自己装扮了一番，趁着夜色悄悄走进了黑市的入口。 在入口的地方，每个人都会领到一个指环，黑市里面用特殊的禁制屏蔽了修士的神识，这指环则是让修士们来掩盖自身的气息，防止谁拥有个擅长追踪气味的灵兽，为在此交易的人带来麻烦。 走进黑市，常凌的第一反应是这儿根本不黑。 倒是同外面的街道一样灯火通明。 所谓的黑市是一条长街，街旁立着各式的牌子。 “收购法器”“收购丹药”“收购符箓”…… 常凌走到一块写着‘收购法器’的牌子旁边，就有带着惨白面具的黑衣人将她引至旁边的店铺。 推开有些沉重的木门，一股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 常凌跟在他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入了个密不透光的内室。 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还有个坐在桌前同样带着面具的黑衣人。 常凌故作镇定的将两把拂尘递过去。 那黑衣人拿出快晶莹剔透的石头，透着这块石头仔细的检查着这两把拂尘。 过了好一会儿，他淡淡的开口道：“两柄都是中品法宝，宝器阁出品的东西，主人的神魂印记尚未被抹去，但是主人已经亡故。” “两柄一共给你五千灵石。” 五千灵石！常凌惊讶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一定要收回吐槽孤鸿子穷酸的话！ 看着不出声的常凌，黑衣人的目光冷淡了几分：“这货需要抹去主人的神魂印记，能收的人怕是不多，我这儿给价格算是黑市里最公道的了，东西你直接放在这儿，灵石现结。” 常凌点点头，那黑衣人手一挥，两柄拂尘就消失在她眼前，想必这人也是有着储物法器的。 五张银白色的特制纸张递到了常凌面前。 是五张一千块灵石面值的灵石票。 第八十四章 心魔誓言 常凌没接，她是实在不知道怎样分辨灵石票的真假，这样大面额的票据如果是假的…… 黑衣人的目光又冷淡了几分，他嗤笑一声说道：“难不成道友还想着扛一袋子灵石从这儿出去？希望日后道友还能留个全尸。” 看着常凌纠结的样子，这人将灵石票收回去，递过去一个不大的袋子。 里面放了四十块指甲大小的晶石。 “中品灵石，五千兑四十，也是个公道的价格。”黑衣人说道。 灵石她倒是还能分辨的，常凌一咬牙，结果袋子，转身快步离开了这阴暗闭塞的房间。 虽说按照灵气的蕴含多少来分，一块中品灵石相当于一百块下品灵石，但是因着中品灵石体积较小，灵气蕴含浓度高，实际兑换的时候，比例还是要更高一些。 五千下品灵石兑四十块中品灵石，诚然是个公道的价格。 一出这商铺，常凌手一翻，这袋子就被丢进了她的储物法器。 随后，她又去了收购丹药的店铺，将从吴素化身上摸出来的那些瓶瓶罐罐都出售了，这些破烂丹药竟然出乎她意料的值钱。 在黑市逛了一圈下来，加上从孤鸿子和吴素化身上收到的灵石票，她现在已经有了五百四十块下品灵石的灵石票，五十一块中品灵石。 在黑市出售的所有东西，都被她和店主软磨硬泡换成了中品灵石。 看着储物法器里那些亮晶晶的石头，常凌只觉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她离开黑市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灵石票去仙盟的兑换地点，先换了十块下品灵石提在手里，又向那处的修士仔细询问了怎样分辨灵石票的真假。 看来造假灵石票的人不少，那修士愤愤的向她好一番讲解。 收获满满的回到住处，常凌算是明白了为何青州修士之间会有如此的阴暗算计。 认认真真的完成仙盟任务，一年也就能赚个百十块灵石，想要获得修炼资源。杀人夺宝真的是无与伦比的捷径。 常凌长呼一口气，暗自感叹道，她才不要成为那样不择手段的人。 她先前同阿碧交谈过了，阿碧瞧不上下品灵石，它勉强抱了块中品灵石也同常凌一起修炼。 一晚上过去之后，常凌目瞪口呆的看着阿碧爪子里那已经碎成粉末的灵石。 只用了一个晚上，阿碧就将一块中品灵石里的全部灵气吸收完了。 看着阿碧一脸餍足的样子，常凌心中丝丝缕缕的愧疚涌现出来。 它跟着她，时常受制于没有资源可以修炼吧…… 阿碧倒是没急着把常凌摸着它尾巴的手拍开，它感受到了常凌的情绪，几条大尾巴在她脸上蹭了蹭，颇为傲娇的说：“我们同人类是不一样的，寿元接近无限，修炼不急于一时，每天躺着晒太阳不比修炼舒服多了？” 常凌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抱紧了它。 她平复了一会儿，就急忙出门去任务栏处查看仙盟最近颁布的任务。 大多都是去翎州猎杀妖兽的，除了几个悬赏任务是只要求击杀凶兽，其余的都是收集凶兽身上的某些材料，比如蓑羽鹤的血液，金陵鸟的长喙等等。 对付启智境的凶兽，报酬都在一百块下品灵石左右。 因为要去往翎州，修士们大都是三三两两一起组队接任务，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好几伙想来找常凌组队的人都被她拒绝了。 一队衣着整齐的年轻人前来询问了常凌好几次，那位俊秀的青年似乎是看出了常凌的顾虑，解释道：“这位道友，我们一同外出做任务，是可以缔结心魔誓言的，一旦我们违背誓言对你出手，日后修炼便会被心魔缠身，轻则修为尽失重则走火入魔。” 心魔誓言……听起来倒是不错，如果能保障安全的组队那实在是再好不过，常凌自己也是没把握从翎州全身而退的，首先认路这一块，她就不怎么擅长。 她开口道：“我瞧着道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呢？” 年轻人温和地解释道：“我们不是青州人士，我们来自燕州，燕州顾氏，顾司玉。” 燕州顾氏，又是常凌的知识盲区。 看着顾司玉脸上难掩的骄矜，常凌勉强作出一副惊讶崇拜的样子。 顾司玉接着说：“奉家族长辈之命，外出历练，想要寻一青州本土修士做向导，我们预计要在翎州呆上一个月，给你五块中品灵石。” 常凌心动了，她摆摆手道：“我也是前几日才来到青州的，并不识得什么路，怕是帮不了你们。” 顾司玉颇为失望的退了回去，家族掌握了特殊的望气之术，他借用此术想要寻些身上少有人命纯良的修士领路，好不容易见到个常凌，竟也是新来青州的人。 拒绝了顾司玉之后，常凌再看其他人的组队信息，发现竟有不少是互相之间需要订立心魔誓言的。 环顾了一圈，常凌最后同一对夫妻一同接了个收集青眠鸟的尾翎的任务，一根一尺长的尾翎悬赏是十块下品灵石。 双方订立了心魔誓言之后，约定明天一早出发。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常凌花了大价钱在宝器阁买了件法袍，下品法器，防御力对于常凌来说几乎是没什么效用，唯一的作用就是它不会沾染尘灰血液。 衣袍褴褛带来的狼狈很容易使他们在回程时成为别人眼里可以轻松解决的肥羊。 她又去门口的箩筐里好一番翻找，这次的伙计从她一进门开始就满脸感激极为热情的跟在她身旁，再也没有坑害她的心思。 可惜这次她没有上次的那种好运气，箩筐里并没有什么她能用得上的东西。 现在她有两道分魂，是可以同时御使两把剑的，她挑选了一圈，还是没能找到令她满意的。 这出其不意的‘第二把剑’，可以说是她现阶段最大的底牌。 寻找青眠鸟的地图那夫妻二人已经准备好，常凌负责准备一些符箓，都是些诸如禁言符一类不入流的符箓，一块灵石就买上好多。 第八十五章 青眠鸟 常凌又是同上次一样，收拾了个掩人耳目的包袱背在身上，第二天一早就早早地就乘坐上了仙车。 这次她乘坐的仙车，是一个巨大的碧绿色葫芦，坐在最前方的主人，也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很快她就在约定的地点同那一对夫妻会和了。 这夫妻二人，准确来说，应该是道侣二人，都来自常州的修仙世家，是家中旁支庶子得不到什么资源还要担心被家族之人暗害，这才来到青州发展。 男子名叫常钰，女子名唤常欣。 他们在听到常凌名字的那一刻语气就亲近了不少，常姓是常州第一大姓，保不准他们还是远远远房亲戚什么的。 常凌颇为尴尬，但是也没有否认，常欣已经是亲切的唤她一声妹妹了。 三人都是凝神境下品修为，成年青眠鸟都是启智境下品的凶兽，性情温和，不善攻击，比较棘手的是它们是群居而生的。 虽说他们的任务只是收集尾翎而不必取它们的性命，但是常凌也想不到不取它们性命就取得尾翎的方法。 常凌剑修的身份，又是让二人好一番恭维。 天玄大陆上盛传着这样一句话‘同阶剑修无敌，越阶仍有一战之力。’ 与之相对应的是剑修人数的稀少和修行的艰难。 苍岚剑派是九大门派里弟子数最为稀少的，而除了苍岚剑派，大陆上几乎没有成体系的剑修。 侥幸从前辈的尸体上摸出些秘籍，自我钻研也是极难有所成就的。 对于自称为剑修的少年人，常钰与常欣自然是抱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先夸两句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青眠鸟的栖息之地距离青州有不小的距离，三人赶了一整天的路，终于在夜色降临之时来到了青眠鸟栖息的地方。 成年的青眠鸟每百年可以长出一条尾翎，最多可以长出九条尾翎，它们也是少有的寿命只在千年左右的凶兽。 一群青眠鸟少则几十只，多则上百只，一齐冲上来，常凌三人肯定是吃不消的。 所以他们制定的策略是，围在青眠鸟群旁边，看有没有稍微远离大部队一些的，然后伺机行动。 常钰主修的术法似乎是木属性的，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虚画了几下，三个三个翠绿的使用柔软枝条编制而成的头冠就出现在她手中。 几人装扮好自己，小心翼翼的走进旁边的树林。 常凌运气不错，在树枝上趴了一刻钟左右，一只拖着长长的尾翎的青眠鸟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近距离的看着这青眠鸟，常凌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鸟。 尤其是那拖在身后的深翠色的尾翎，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莹莹的光芒。 悠闲自在的青眠鸟还在往前走着，时不时低头啄啄自己俏丽的羽毛。 在它走到常凌所在的那棵树下的时候，常凌轻飘飘的跃下来，一张禁言符就贴在了这青眠鸟的身上。 漂亮的大鸟长喙努力的张开着，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它挥动着翅膀，几道风刃就朝着常凌袭去。 自然都是被常凌轻巧的躲开了，赤霄剑凌空而起，直接抵在这青眠鸟修长的脖颈上。 常凌向它靠近了几分，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没想取它性命。 青眠鸟的尾翎对于它们来说就只是个装饰作用，拔掉了也不会有什么伤害。 常凌颇为利落的将这只青眠鸟的三根尾翎拔下来，随着尾翎的脱落，它漂亮的眼睛似乎盈满了泪水。 常凌往前走的脚步顿住了，她掏出一块下品灵石放在这青眠鸟身前。 青眠鸟眸子中的水光一下子被难掩的喜悦填满，它甚至颇为笨拙的移动了下它已失去尾翎的身子，在常凌脚边亲近的蹭了蹭。 在被妖魔占有的三州内，不知是因何原因，并没有灵石矿脉，很久之前的修士也正是因为这一缘由才在数次同妖魔争斗之后，将翎州，戾州和幽州大方的划给了他们。 对于绝大多数凶兽来说，如果不依靠外力修炼的话，靠着自身的血脉之力，勉强能进阶几次。 青眠鸟那传承自上古神兽青鸟的稀薄血脉能使它们进阶到启智境初期，想要再有所益进，就需要像修士一般从灵石中吸收灵气。 翎州内同青眠鸟这样的弱小妖兽不计其数，绝大多数的命运都是被青州的修士一刀切死。 青眠鸟的灵智如同稚童，行事大多仍凭本能。 先前被拔掉尾翎，只是难过于自己走路飞行不大适应，也不再是同伴中最美丽的那个。 而现在，它也感到自己强烈的对于面前这晶莹石块的渴望。 如果不是现在还贴着禁言符，它一定会发出得意的愉悦的鸣叫。 看着不断地蹭着自己袍角的小家伙，常凌嘴角的笑意怎样也掩盖不住。 她弯下腰，试探性的摸了摸青眠鸟优美的脊背，软软的绒毛触感简直不要太好！ “唧唧！”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鸣叫声。 常钰焦急的声音传来：“常凌，快跑！” 他拉着常欣急忙御空向前疾行，在他们身后是成群的张开翠绿色翅膀的美丽生灵。 无数的气流扭曲着向他们袭去。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一下子惹到了这一大群青眠鸟，只不过随着常钰这一声高喝，常凌的位置也暴露在了这鸟群面前。 常凌暗骂一声，赤霄剑凌在半空，还没等着她跳上去，身边的青眠鸟突然狠狠地啄了她的小腿一下。 她一下没站稳，勉强稳住了身形，十几只深翠色的大鸟已经盘旋在她头顶。 常凌长呼了一口气，握紧了赤霄剑。 预想之中的攻击却并没有出现，她身旁的那只青眠鸟唧唧地叫个不停，似乎是在同其他青眠鸟交谈。 它还颇为费力的举起来了灵石一下，随即又急忙用翅膀裹紧了那亮晶晶的石块。 旋即又有一只漂亮的青眠鸟缓缓地落到了地上，试探性的往常凌那凑了凑，然后转过身去，将它漂亮的尾翎对着常凌不断地摇着。 第八十六章 返程 常凌一愣，这青眠鸟还偏过头来，碧绿色的眼睛里似是盛满了委屈。 她迟疑着弯下腰来，轻轻地摸了摸这青眠鸟的尾翎。 “唧唧”它的叫声添了几分愉悦。 常凌一狠心，直接拽下了两根漂亮的尾翎。 想了想又从储物法器里掏出了一块下品灵石放在这只青眠鸟面前。 似是瞧见了这一幕，附近的所有青眠鸟都唧唧地叫着，然后一个一个的朝着常凌挤来。 甚至还有一只颇为大胆的，直接站在她的肩膀上，用翅膀轻轻擦过她的脸颊。 这是……它们都想用自己的尾翎来换取灵石。 “常凌，放我出来。”阿碧传音说道。 常凌忙着同这些青眠鸟‘做生意’，随意的把阿碧从储物法器里拽出来，放到一旁，软乎乎的小狐狸自然是吸引了不少青眠鸟的目光。 ‘排着队’的青眠鸟们有不少都蹭到了小狐狸那，娇贵的小狐狸也没把它们拍开。 常凌储物法器里的几百块下品灵石送的七七八八，也收获了成堆的尾翎，一根尾翎十块灵石的话…… 做完生意的常凌倚在身旁的树上，不知道是因为暴富还是身旁的这些美丽生灵而喜悦。 “常凌，它们很可爱吧。”阿碧跳上了她的肩膀，淡淡的说。 常凌摸了摸倚在她身上地两只大鸟，点了点头。 “修士将它们称为凶兽，除了订立极不平等的契约供自己御使之外，就只有随意杀害取得炼器炼丹制符的材料。”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修士间代代相传的，它们本性凶恶，伤人性命滥杀无辜，它们不通灵智，生来就应该为奴为婢被践踏。”阿碧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可是其中的悲怮怎样也掩盖不住。 常凌被它说的，羞愧的放在青眠鸟身上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她还是凡间少女时，就听过妖鬼的可怖故事，进了苍岚剑派之后，名门正派的天骄对于凶兽的态度，是漠然的蔑视。 不可否认的是，这曾经也是她的想法。 在天玄秘境时，她遇到的大多也是想同她玩耍的凶兽，只不过它们境界太高，自以为的玩耍都能轻易的要了她的命。 她在一次次逃生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仇恨和怨怼。 可是现在站在翎州，面对着身边这些美丽单纯的生灵，她整个人忍不住的颤抖着。 她记得那两只蓑羽鹤，其中稍微强劲的一只是有机会早早地逃生的，可是从始至终，它无比坚定地守候在配偶身旁……哪怕一同奔赴死亡。 还有这些青眠鸟，捧着块灵石，毫无防备的靠在她身上，好像是最亲近的伙伴一样。 “阿碧，我……”常凌的眼眶微微的有一点湿润。 阿碧猛的从她肩膀上跳下来，一双碧眸定定的看向她：“常凌，它们比你们简单太多，修士总在声讨它们做了什么，为什么不先看看，自己做了什么。” 他们才不会看自己做了什么，自私自利，是人类自降生起就牢牢缠绕在骨血里的本能。 常凌愣神了好久，缓缓地开口道：“阿碧，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阿碧的语气轻快了不少，它开口道：“常凌，你可要看好了，翎州可不仅只有这样的妖兽，我不否认，有些是得被称上一声凶兽的，同人修入魔一样，也有些妖兽修行不走正途，以吞噬其他生灵来求得自己进阶，遇上这样的，不用手软。” 常凌点点头。 一旁的青眠鸟听不懂他们在讲些什么，似乎是感受到了常凌的悲伤，又往她怀里蹭了蹭。 没有了尾翎，它们依然美的惊心动魄，像是上天赐给她的精灵。 ………… 夜晚会有更多活跃的妖兽，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常凌的神色也愈发的凝重。 先前青眠鸟群一同袭向常钰二人，他们直接就向远方奔去，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 他们当初订立的心魔誓言仅有不互相残害，并没有禁止抛下同伴，或是像他们先前那样，刻意暴露出常凌的位置，将她同样置于险境。 少有的几次同修士之间的交际，都以不怎么样的结局收尾。 想到这儿，常凌看向这些青眠鸟的目光更柔软了几分。 现在却不是给她伤春悲秋的好时候，她可没买翎州的地图，上次蓑羽鹤所在的地方同青州不远，加之她时刻绷紧着心弦，倒也勉强找到了回去的路。 这次订心魔誓言之后，她也放松了许多，却没想，落得了这般境地。 青眠鸟所在的地方可以说已经是进入了翎州内部，旁边指不定有什么高阶的妖兽。 诚如阿碧所说妖兽有些本性纯良，可是这些年来人修和妖兽处处针锋相对，等级越高灵智越高的妖兽，对人修的态度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常凌轻轻地叹了口气，神识放出去，四周在她看来都是一般的景致。 翎州很大，她也不指望能遇到正巧要回青州的修士。 她咬咬牙，踏上了赤霄剑，至少得寻个洞穴一类的地方先安置一晚，留在野外还是太过于危险。 按照十四州的布局，青州在翎州的北面，常凌朝着北方急速御使着飞剑。 也不知向前走了多久，她的神识突然感受到了其他修士的气息。 同自己只有不到一里的距离。 对于擅长速度的修士来说，一里的距离几乎是片刻就能到达，她一时间更加戒备，分出了神识掩盖着自身的气息，小心翼翼的向前奔去。 她感知到了好几种不同的气息，来自两名修士和一只妖兽。 妖兽的气息格外的强大。 “常凌，你不是它的对手，尽快避开吧。”阿碧传音说道。 在储物法器里的阿碧现在也能维持些对外界的感知，一遇到什么危机情况，都要及时提醒常凌的。 正常的家族门派，哪敢派出这样不学无术孤陋寡闻的后辈在大陆上一人闯荡呢？ 常凌微微的皱了皱眉，她感受到的那人修气息分外的熟悉，她还，听到了呼救。 第八十七章 魇 那人同样发现了自己的踪迹，并在向自己求救。 常凌咬了咬牙，调转了下方向，朝着那边行进。 很快两道无比狼狈的人影就出现在她面前，是顾司玉和一位眉目陌生的少年。 二人身上的衣袍都被划得破破烂烂，一点也看不出那日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而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只褐色毛皮的妖兽。 它拖在身后的尾巴分了两个叉，转头看向常凌时，一双漆黑的眸子似乎萦绕着丝丝缕缕的雾气。 “常凌，让我出去！”阿碧急切的声音传来。 常凌下意识的解开储物法器，下一刻眼景致在她眼前层层叠叠的展开。 她看见自己救下顾司玉和那少年，然少年手中的长剑毫不留情的刺进了她的胸膛，她迟迟不肯合眼，看着少年将自己身上的东西都搜走，看着自己的鲜血一点点的流尽， 然后她带着不解和怨恨化作一缕幽魂游荡在这附近，看着人来人往，各式各样的鲜血淋漓。 她看到曾经许下山盟海誓的一双道侣，男子毫不留情的将女子丢向凶兽的血盆大口。 她看见恭恭敬敬徒弟悄悄的给师傅下药，然后一把火将那慈眉善目的老者烧了个干净。 她看见结伴而行的人们互相算计，她看见一条条性命在眼前陨落。 就像她当年一般。 “常凌，你可有怨？”一道声音似乎穿透了她的灵魂，掷地有声，经久回响。 “我……”她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干哑得很。 如果世间如此，世事如此，她怎能不怨？ “常凌！醒醒！” 又是谁在喊她？ 她恍然间看到总是毒舌却一直教导她的落月，看见冷面的师父在大殿中为了她同那些人争吵，她看见阿碧满脸嫌弃的表情…… 常凌猛的睁开眼睛，对上阿碧那双饱含着担忧的碧眸。 阿碧雪白的皮毛上沾染了些许灰尘和血迹，只有那一双碧眸还是同曾经一样明亮。 “哼，你怎么这么弱，这简陋的魇，都能让你陷入这般境地？当时没能拿下你，真是我的耻辱。”阿碧闷闷的说。 形如幼猫，尾分两岔。 那是‘魇’。 喜欢击垮人的心智，然后吞噬他们的灵魂。 它所修的道倒是同九尾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两族自古以来就不甚和睦，魇以毁人心智为乐趣，以灵魂为食，在上古就有着赫赫的凶名。 九尾狐一族则要平和许多，一群软乎乎的狐狸整日最喜欢的就是对着太阳晒肚皮。 幸好这只魇尚未年幼，血脉又不算出挑，要不自己今天也得栽在这。阿碧看向常凌的目光又多了几分不满。 它抬起爪子在她脸上好一番捉弄，才将自己团成一团，开口道：“我可能需要沉睡一段时间，等我醒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九尾狐。” 魇死去之后不留尸体，会化作最精纯的魂灵，乃是神魂的大补之物。 它刚才在同魇的缠斗中不小心将这魂灵吞下，而自己孱弱的现状却让它无法立即消化，就只能回归最本质的方法——沉眠。 它服下一片眠魂草，在储物法器里枕着青眠鸟的尾翎舒舒服服的陷入了沉睡。 常凌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起身，探查着面前已经晕倒的二人的情况。 这两人眉头紧蹙，身子微微颤抖着，时不时发出咬牙切齿的冷哼或是低声的呜咽。 他们应当也看到了心底最害怕最恐惧的事情。 常凌揉了揉还微微阵痛的额头，刚才的画面极为清晰且具有冲击力。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在这条路上走多久，她还可以善良多久。 常凌将二人拖到一旁的石壁处，仰起头，看着永远皎洁的月亮。 这一夜，她没敢打坐修炼，也没敢合眼睡觉，神识时刻观察着方圆一里内的情况，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她身后终于传来了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 “是，是常道友吗？”顾司玉一开口，却发现嗓子干涩的紧。 常凌回身，将他稍微又扶起来了一些：“嗯，顾道友可算是醒了。” 顾司玉的耳朵泛起了丝丝的红色，他有些尴尬的说：“麻烦常道友了，大恩不言谢，日后有需要股某人的地方，万死不辞。” 少年漆黑的瞳仁中填满了真诚的坚定。 常凌轻轻地点点头。 顾司玉醒来之后，掏出了丹药吞服下去，然后也同样将一颗硕大的丹药塞进一旁仍在昏迷的少年口中。 对上常凌看向他们的目光，顾司玉摇了摇手中空空的瓷瓶解释道：“养魂丹极为珍贵，家族也只是给了我两颗在必要的时候保命用的，苏道友的状态实在是不好，只得先给他服下，不过以后我定会给常道友更加珍贵的弹药的。” 常凌轻笑一声说道：“我没有贪图你丹药的意思。” 如果这顾司玉给她一把丹药当成谢礼，她怕是要被气吐血，灵石法宝符箓她都缺，就是丹药对她毫无用处。 听见常凌的回答，顾司玉急忙点头急切的道：“我当然知道常道友不是这样的人，要不，要不我和苏道友也不能还留着一条命。” 天光已经大亮，常凌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问道：“顾道友可知回到青州的路？” 顾司玉摇了摇头说：“苏道友是我们在青州雇的修士向导，他定是识路的，如果常道友不急的话，等着他醒来，我们再一同上路。” 常凌暗自松了一口气，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 “顾道友为何会陷入如此险境？”常凌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修仙世家出身的矜贵弟子，即使身旁没有长辈跟随，保命的法宝符箓定然不会缺。 顾司玉俊秀的脸上染上了几丝怒气：“家丑不可外扬，这些航脏事情说给常道友听也不好，这趟青州之行，真是让我涨足了见识。” 路上所遇的修士，各各身上的血煞之气都难以掩盖，双手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条人命，曾经笑颜相待的家人，递出了离他最近，扎的最狠的一刀。 第八十八章 苏柳 瞧着顾司玉的面色，常凌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只得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这是哪儿啊。”一道分外虚弱的声音打断了浓郁的沉默。 昏迷了一天的少年，颇为迷茫的眨着眼睛。 “苏道友，你醒了！这是常道友，就是她路过救了我们的。”顾司玉急忙开口道。 “苏柳。”这少年脸上笑容昳丽。 “常凌。”常凌对他抱了抱拳。 苏柳恢复的似乎不错，他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之后，开口道：“这儿应该是白石壁，离青州并不算远，凭我们的脚程，大概也就几个时辰就可以回去。” 听了他的话，顾司玉和常凌的脸上都带上了淡淡的喜色。 苏柳站到顾司玉身旁，紧盯着常凌开口道：“常道友，先前我们不小心着了魇的道。你可曾看到它的踪迹？” “实不相瞒，顾道友此次就是来寻求魇的精魂的。” 常凌摇摇头，魇她也只是看见了一眼，等她醒来就已不见了踪迹，听着苏柳这质问的语气，她家阿碧似乎还被魇伤到了，现在都陷入了沉睡中呢。 察觉出了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顾司玉开口道：“那个，苏道友，精魂也不是很重要，我们能留得一命就已是很不容易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并不准备再追问魇的精魂的下落。 苏柳愤愤的说：“你可是用了珍贵的引魂香才将魇吸引过来，错过了这次，下次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顾司玉揽过他，又是去一旁好一番解释和安慰，也不忘朝着常凌露出几分歉意的微笑。 那旁他俩说完，三人就踏上了反行的道路。 虽说吞服了养魂丹，可是魇还是对顾司玉二人的神魂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常凌看出了他们的窘境，索性让他们同自己一齐站在赤霄剑上。 虽说飞剑的大小可以随着主人的心意而变化，但是赤霄剑毕竟是残缺的法器，勉强扩大了几分，三人紧贴着才能勉强站下。 常凌站在最前面，身后是苏柳。 他淡淡的为常凌指着方向，指着指着，突然一柄匕首抵在了常凌的腰际。 苏柳传音道：“我可不是像顾司玉那般好哄骗的大少爷，你赶紧交代魇的精魂的下落，要不然这么近的距离，刀子你是躲不开的吧。” 常凌没有回复，赤霄剑猛的停了下来，直直地向下坠落。 苏柳一咬牙，手中的匕首直接就向前捅去。 捅出去的刀子遭到了极大的阻力，没等着他再用几分力，他的手臂突然就被身后的顾司玉紧紧地攥住。 “苏柳，你在干什么！”顾司玉话音刚落，赤霄剑就已经落到地面上，常凌回头漠然的看向他二人。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是要发生了吗。 对上常凌冰冷的目光，顾司玉挡在苏柳身前，开口解释到：“常道友，苏柳他，他是个不错的人，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苏柳猛的推开顾司玉，紧盯着常凌大声的说：“要杀要剐都冲着我来，与顾司玉没关系。” “顾司玉，以后你可不要再这样轻易地被人哄骗了。你记得要小心你的堂弟堂妹，还有跟来的家族长老，这次没能拿回去魇的精魂，也不知道你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我这条命是你救得，今天我也可以把它还给你。” 说完话，他看向常凌的眼神多了几分狠辣：“常道友以后要是再这样掠夺别人的成果，迟早会遭报应的，今天是我栽了。” 听完了他这一番话，常凌的眉目越皱越深。 “为什么。”过了好久，她才淡淡的问道。 顾司玉更是忍不住的斥责了苏柳几声，看向常凌的目光中充满了愧疚。 “为什么？为了谋取资源，在仙道上走的更远。”苏柳大笑着说道。 “你们都不明白的，你们不明白。你们生来就享有家族的庇佑，有着上好的资源，所需要担心的不过是遭到师傅长辈的几声责骂，或是没买到心仪的法器丹药。” “你以为我不想善良吗？如果是我，我不会像顾司玉一样在我被魇缠住时，留下来想要救我，我不会像你常凌一样，路过瞧见有人遇险就想要上去救助。” “我巴不得你们都死掉，我好夺取你们身上的东西。我作为凡人被送到青州，从小在打骂声中长大，如果不是因着我是先天经脉皆通，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儿了。可我这么好的天资，勤勤恳恳修行数十年，无数次在生死里挣扎，也只不过堪堪摸到了凝神的门槛。” 说着说着，苏柳已经泪流满面。 有些人从小在大陆上最尊贵的家族长大，得到最好的资源，受到最优质的教育，他的长辈只会对他说，君子有德，人活在世要活的有追求有价值。 可是有些人，在尸体和鲜血里苟且偷生，人活着，只要能好好活下去就好了啊。 他想不到追求和价值。 甚至在这样的环境里久了，他已经忘了人本该是有追求和价值的。 作为顾司玉的向导的这段时候，是他苏柳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他看到了同他完全不同的人生。 顾司玉热情，善良，对世间充满好奇，他没念过很多书，唯一能想到的形容，大概就是这个人同灵石一样纯粹，而让人向往。 他自己的伤势他自己也清楚，如果不是服用了什么了不得的丹药，绝对不可能再睁开眼睛，这顾司玉，真是傻得可怜。 魇也不是那样容易退却的凶兽，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常凌收拾掉了，精魂必定也在她身上。 恶事顾司玉不能做，那就由他来吧。 大家族里的肮脏事也是不少，如果拿不回去魇的精魂，顾司玉定是要受罚的吧。 如果死在常凌的手里，由那样一人给自己肮脏罪恶的生命一个终结，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常凌没再说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重新站回赤霄剑之上，淡淡的开口道：“上来吧，先回青州再说，你们的伤还是需要医治一下的。” 第八十九章 闭关 “我可没原谅你，账还是要算的。”常凌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看那两人。 这次顾司玉站在苏柳和常凌中间，回去的一路上到算是顺利。 等着三人踏进青州，顾司玉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到常凌手中，说道：“这是我燕州顾氏的信物，顾氏的商行遍布十一州，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拿着这信物去寻得帮助。当然购买东西的话仍是本钱出售，可不会平白送你。” 常凌笑着接过了玉佩，朝着苏柳做了个鬼脸，便走到一旁去等待着仙车。 他们要去的方向不同，乘坐的仙车也是不同，怕就是要这样分开了。 反正自己也没有受伤，就放苏柳一马，不知道再见面，苏柳是否成长为了他羡慕的模样。 乘坐在仙车上吹着柔软的风，常凌的思绪也忍不住的发散着。 在自己不断地羡慕着他人的同时，原来自己，也是被羡慕的那个。 现在一想，在她最初踏入修仙世界的时候能被带回苍岚剑派，真是莫大的幸事。 所以她怨恨掌门，怨恨林瑜，却始终对于苍岚剑派仍有着向往与归属，她曾把那儿当成家。 ………… 这次常凌并没有受伤，直接去了仙盟接取任务的地方，寻到了核实收获的老者，递过去了一大把青眠鸟的尾翎。 她并没有将储物法器里的青眠鸟羽毛都递过去，因为她实在是抱不下了。 饶是这般，瞧见这一幕的周围人都忍不住的后退了几步。 常凌的神魂本就强劲，他们看不出她的修为，这人又一下子拿出这样多的青眠鸟尾翎，如果不是金丹境大能，也得是凝神境里最出挑的一批。 惹不得。 坐在那里神情淡漠的老者也维持不了自己的风度，他惊讶的看向面前这半大的少年，迟疑着说：“您是屠了青眠鸟群吗？那边有更高级的任务，如果是要快速赚取灵石的话，那比较方便。哎，我得看看这些，怕是收不了这么多。” 老者清点了数量，常凌一共拿出一百六十九根尾翎。 与她好一番商讨，又请示了上面的意思，最后以每根九块灵石的价格收了下来。 常凌这次仔细辨别之后，收好了那些灵石票，在众人艳羡又胆怯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还是太高调了些，虽说青州内禁止私斗，但一直这样下去也是不行的。 听说有可以改变人形貌的法器，常凌决定花大价钱去买上一个。 在宝器阁里并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东西，一旁的伙计早就热情的凑了上来。 “这位仙长，本店还提供大师专门定制法器的服务，只不过这价格是要昂贵一些，必要的材料还得自己提供。” 常凌点点头，跟着他走上了宝器阁的二楼。 听完了常凌的要求，面前的中年男子眼睛都没睁开一下，他淡淡的开口道：“两千灵石，神魂比你弱的看不见你本来面貌，三千灵石，金丹之下都看不穿，往上的需要你提供无面鸟的血液，我也炼不出来。” 自己的神魂强度现在应是凝神境里最顶尖的那批，这两种对于她来说差距倒是不大，她开口道：“两千灵石的那种。” 面前的男子拿出一张金色的纸，向里滴进了一一滴鲜血，然后递到常凌身前，他的语气仍然是淡淡的：“结契吧，定金付一半，一个月之后来取。” 常凌同样滴了一滴鲜血，然后颇为肉痛的将还没焐热的灵石票又递过去，将那张金色的契约纸好好地收在了怀中。 解决完这一桩要事，走在长街上的常凌心情轻松了不少。 短期之内，她的灵石倒是不缺，独自一人在外，还是提升自身实力最重要。 常凌回到自己的小院，随手写了一张纸条贴在门外。 “闭关勿扰。” 虽然青州的院落每一间都有禁制，非主人允许不可随意入内，正是为了防止有人打扰修士的修行。 她写这纸条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那位朋友来找自己的时候不要担心，如果符宁会来的话。 剑经的第一卷《凝神》，分魂与凝练剑气这最为关键的部分她已经解决了，剩下的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提升神魂强度和自身灵力修为就可以了。 常凌将阿碧从储物法器中轻轻地抱了出来，放到柔软的床榻上，自己也在它身侧端坐好，思绪渐渐放空，手中灵石中的灵气不断的向她体内涌去。 丝丝缕缕的灵气在她体内不断的运转着，流经她经脉的过程中逐渐的化成液体附着在其上，一点点的留在了她的体内，成为属于她的灵力。 每次运转能够留下来的灵力极少，常凌辛苦修炼一夜，自身灵力仅有极为微小的提升，这正是因为她天资不显。 身体对于灵气的亲和力差劲，才会留不住它们。 对于自己天资差这件事，常凌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感受到自己微弱的进步，也是让她极为兴奋的。 倘若能一直这样修行下去，金丹元婴……还是遥遥无期。 闭关修行了一月，常凌看着自己微弱的进展，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 这一个月为数不多的成果，就是将先前神魂受到的些许损伤尽数平复，没有损伤到根基影响日后的修炼，已经是莫大的幸事。 凝神境修士的寿数不过二百年，倘若自己在灵石充足的情况下日日夜夜修行倒勉强可以摸到金丹的门槛，可是她也是会衰老的，衰老之后的身体机能等等都会退步。 如果一辈子作为一个凝神境修士混在青州，可以对着凡人作威作福，可以在仙盟里混份职务…… 怎么可能。 常凌长呼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思绪之后，看来还是得从实战，在生死之间的一次次的磨砺中，激发自己的潜能，寻得更多的体悟和进步。 身旁的阿碧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虽说院落有着禁制，但是常凌还是颇为不放心的将它放进了储物法器，再次离开了这小院。 第九十章 青山学堂 刚出门没走多远，她就遇上了迎面走来的符宁。 瞧见常凌，符宁的脸上多了几分雀跃。 “常凌！你终于出关了！”符宁走上前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常凌一番。 “我可是来找了你好几次呢！是上次去翎州又受伤了吗？”大小姐撇撇嘴，抱怨道。 常凌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没什么事儿，你找我有何贵干啊？” 符宁摇了摇常凌的手臂，眨了眨她那双上挑的凤眼，开口道：“那个，青山学堂的擢考在即，需要组队参加，我想邀请你一起组队！” “和我一起组队可好了！我母亲是仙盟的长老，元婴期大能！我身上好东西可多了，你完全不用担心，就跟在本小姐身后就行。常凌，你答不答应嘛~” “等等，青山学堂的擢考是什么？”常凌摆摆手问道。 符宁瞪大了眼镜，惊讶的说道：“你来青州难道不是为了进入青山学堂？瞧你的样子就不像是个散修，难不成你是来青州看风景的？” 看着常凌迷茫的神色，符宁叹了口气，轻咳了一声开口道：“我们青山学堂可是被称为天玄大陆第十大门派，同九大仙门齐名的！” “哎呀你可不要不信！不信就算了！反正，反正大家都这么说。” 符宁摆了摆手接着说道：“就是，仙盟的各个长老会让自家后辈或者弟子进行比试，前九名将直接进入青山学堂，可以得到仙盟元婴真人亲自的教导，晋金丹境之后，直接就可以成为仙盟的护法，掌管青州的一片区域。” “青山学堂其实也不是学堂啦，也算不上宗门，它可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开的，就是前些年同妖魔爆发了规模较大的战役，仙盟内的金丹境修士陨落了不少，才空出些位置可以让人顶上。” 常凌点了点头，得到元婴真人的教导倒是次要，成为护法掌管青州的一片区域对于符宁这些人来说才是关键。 符宁接着说：“此次考核是以小队为单位的，每个小队最多可以有三名成员，最后排名前九的小队每队可有一人可以进入青山学堂。考核不限制修为，只要求年龄在百岁以下。” 不限年龄的话，自己那师尊可是甲子之寿就晋至元婴……常凌的眉头微皱。 “倒不用担心修为的问题，应当只有凝神境的修士参与，青州的金丹境修士凤毛麟角，各个都有名有号，各大长老的手下的金丹境都默认不会参与的。有着年龄限制在那，有几个散修能在百岁之际晋升金丹，这样出色的天资早就被招揽了。”符宁接着摇着常凌的胳膊。 “考核的内容是什么？”常凌问道。 符宁想了想说道：“按照往常来看，应当是在翎州猎杀妖兽收集材料。” “我只有凝神境下品，你找我组队岂不是太不划算了？”常凌问道。 符宁无所谓的说道：“取不取得名次倒是无所谓，我姐姐已经是护法了，我嘛主要是找个人陪我去翎州闯荡！我母亲和姐姐管的严，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青州呢！你快点告诉我，你之前去翎州好不好玩！” 常凌轻轻地摇了摇头。 符宁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她双眸中弥散了丝丝的水汽。 瞧着她的样子，常凌没忍住伸出手用力地掐了一下她的脸：“我摇头只是告诉你翎州不好玩。” “那你同意和我一起去了！！”符宁一巴掌拍下常凌的手，整个人都要贴在常凌身上。 常凌颇为无奈的笑笑：“就当是陪你出去见识见识，真要猎杀凶兽，我也确实不能帮上什么忙。” 看着面前娇憨的符宁，常凌想起了那些美丽的青眠鸟。 她定是会喜欢它们的，它们也应当会喜欢她。 青州学堂的擢考在三月以后，却是从现在就开始报名，符宁拉着常凌去报名的途中，迎面遇上了顾司玉。 瞧见常凌，顾司玉面上一喜：“常道友，终于找到你了。前段时间来发现你在闭关就没有进入打扰，想必道友修为又有益进。” “不知道你们这是要去？” 常凌脑子转的飞快，她贴近了符宁的耳朵悄悄的说道：“不如我们邀请他一起参与擢考，他出身名门，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符宁噘着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顾司玉一番，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常凌松了口气，笑着开口道：“顾道友，这位是符宁符道友，你可曾听说过青山书院？” 顾司玉眼神一亮：“真是知我者常道友，今日我来找你就是想说这件事情的，我，顾司玉，从此以后就是一介散修了！哈哈哈哈哈！” 听着顾司的狂笑声，常凌的嘴角尴尬的抽动了一下。 顾司玉抬手随意的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晶莹的泪花，说道：“以后在这偌大的青州还是要仰仗常道友，可惜那日我们回到住处之后，第二天苏道友就不见踪影了，我现在这里替他向常道友道歉了。” “都过去了，也别总是叫什么常道友了，我叫常凌。”常凌笑着说道，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只手伸到顾司玉身前。 顾司玉握紧了面前这看起来纤细脆弱的手，似乎对方那磅礴的力量能将他从泥潭中拉出来。 “我才不要跟你握手呢，我叫符宁。”大小姐看着顾司玉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冷哼一声偏过头去。 “喂，顾司玉，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组队参与青山学堂的擢考啊。”符宁漫不经心的问道。 顾司玉点了点头：“我不缺功法指导，取得名次之后，我不需要进入青山书院。” “你怎么想的怎么远，还取得名次？就我……就常凌这样的，你要带着她取得名次？”符宁毫不客气的回嘴。 ………… 三人去仙盟报完了名之后，看着手里漆黑的令牌，还是忍不住相视一笑。 符宁领路，带着常凌二人去了青州最著名的酒楼。 青州还是有着大量的开脉境修士和凡人，酒楼饭庄倒是不少。 第九十一章 伙伴 当然也经常有诸如符宁这样的凝神金丹境的修士贪图口腹之欲前来饱食一顿。 符宁颇为熟稔点了一桌子菜，还叫上两壶小酒给面前二人斟上。 “那个，虽然今天第一次认识顾司玉，但我们现在也是队友了，也是朋友，本小姐先敬你们一杯。”符宁笑眯眯地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看着面前晶莹而带着醇香的液体，常凌迟疑了一会，顾司玉和符宁已经添了好几次酒了。 “哎，我姐，就符玉，平时看我可严厉了，我可是很久没喝到酒了，舒服！”符宁的面颊上沾染上些许的红色，一双眼睛也氲起层层的雾气。 顾司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从前家中有戒训，不可纵口腹之欲，别说饮酒了，饭菜我都好些年没吃上了。哈哈哈哈，老子现在是散修了，看谁还能管住我，符宁，喝！” 看着面前两个人越喝越兴奋，酒壶已经空了好几个，常凌轻轻地叹了口气，也没制止他们。 常凌也没少喝，但是却丝毫没有醉意，酒现在除了让她尝个味道，已经不能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了。 她现在突然有些理解，为何修士在阶级不断提升之后，渐渐地没了‘人’气。 当酒已经不能让人沉醉，不能消愁，喝进体内还得排泄，确实是麻烦。 大道至简。 在这条路上想要走的更快更远，就要心无旁骛…… 等着符宁同顾司玉二人发泄够了，常凌也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她嘴角挂着带着几分释然的微笑。 如果有修士路过看见这人喝杯酒都能顿悟些道理，怕是眼珠子都能惊讶掉出来。 常凌只感觉自己心气又舒畅了几分，恨不得立刻打坐增长些灵力。 她起身却发现符宁和顾司玉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瘫倒在桌子上，嘴里还忍不住地喃喃着什么。 他们的身体素质远比不上常凌，这酒又是专门为‘仙人’酿制的，加上他们喝的却是太多了些，早就失去了意识。 常凌颇为无奈的一手一个将这两人提起来。 符宁倒还好，顾司玉可是真正的成年男子身形，常凌这一手提一个向前走了两步，可是分外的怪异。 她看着拖在地上的顾司玉的大长腿，眉头忍不住地皱了起来。 “这位仙长，留步啊，这，这饭菜酒水的钱可以结一下吗？”店小二赔着笑跑到了常凌身旁，递过来长长的账单。 常凌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十一块灵石掏出去，常凌颇为肉痛，她离开后仔细的记住了这酒楼的名字，并暗自下决心以后再也不来了。 她也不知道符宁和顾司玉的住处在那儿，瞧着他俩的样子，只能颇为费力的将两人提回了自己的小院。 先前春时和春生打扫出的屋子还空着，常凌也没有心思给他俩清理灰尘，一个房间一个人，好不容易将两个烫手山芋都丢到床上，她才走回自己的房间。 常凌端坐起来，没过多久就入定了。 第九十二章 集合 第二天一大早，常凌察觉旁边屋舍的响动，急忙起身去查看一下情况。 符宁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不满的抱怨道：“这床板可真硬，累死本小姐了。” 常凌撇撇嘴，没好气的说：“收拾收拾赶紧回家去，一晚上没回家你姐姐不会担心？” “什么？我一晚上没回家？完了完了，符玉得砍死我。”符宁一下子坐起身来，极为快速的整理了下衣袍和头发，匆匆忙忙的向外跑去。 “喂，符宁，以后少喝点酒。”常凌高声打趣道。 那边的顾司玉醒来已是正午，世家给予他的良好教养让他面对‘自己宿醉被人扶回去还一觉睡到正午’时，忍不住红了脸。 听他絮絮叨叨措辞文雅的道歉好久，常凌揉了揉被他吵得有些痛的头，不停地摆手示意没什么事的。 当初矜贵的世家公子，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 顾司玉似乎也察觉了常凌的感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个，常凌，以后有空的话，我可以教你读书。” “你快走你快走。”常凌没好气的将他推了出去。 院落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清净下来了。 也清冷下来了。 常凌无奈的笑笑，抓紧时间继续打坐提升一点灵力。 在擢考中，她可不要成为拖后腿的那个 …………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青山学堂颁布规则的时候。 三人一早就聚集在一起，一同朝着内城走去。 青州分为各个辖区由仙盟管制，所谓的‘内城’就是仙盟总部所在之地，管辖内城的，是仙盟盟主，元婴期大能。 一路上同行的人不少，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看向其他人的眼光都颇为不善。 常凌这一队，除了顾司玉看起来是个弱不禁风文雅的成年男子之外，常凌和符宁外表都是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少不了遭受一番轻视。 擢考的年龄上限是一百岁，大家都恨不得九十九再来参加比试，放眼望去，大多数队伍里都是面目严肃的中年人。 这已经是他们作为修士颇为努力地驻颜之后的结果了！ 十二三岁的少年人，即使驻颜术再出挑，他们真实年龄也不会大到哪儿去，瞧着一个个穿着打扮都不像是普通散修，这要是在翎州逮上这么一队肥羊…… 这些如有实质的目光让三人极为不适，符宁气鼓鼓的回瞪了一番，反而收到了更多的嘲笑，常凌急忙拉住快要甩鞭的大小姐。 好不容易来到了内城，等候的区域已经是人山人海。 常凌粗略估计了一下，竟然有千人来参与比试，几百支队伍只有九支队伍能够进入青山学堂。 顾司玉的面色也严肃了几分，不过掩不住的是他黑眸里的激动与热血。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谁能不想同同辈天骄比试，将上辈修士踏在脚下，奠定自己天才的声名呢。 常凌不想。 顾司玉同符宁激动地商量着什么，常凌就在一旁冷着脸看着讨论的热闹的他们。 第九十三章 初试 没过多久，不远处的高台上，就出现了几个绰约的身影。 常凌努力的想要看清，却只觉神魂一阵刺痛。 “常凌，别看，强行窥探高阶修士的模样，是会遭受到反噬的！”符宁急忙捂住常凌的眼睛，侧身将她轻轻地揽进怀里，一副保护的姿势。 高台上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这样一道目光，轻轻侧头看了一眼，便又转过头去，接着念着手中这宛如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的致辞。 心里没少骂仙盟找的那些文士。 主持这次擢考的是仙盟的言倾和长老，言长老足足墨迹了半个时辰，鼓舞大家的话用不同的措辞说了不知道多少遍，常凌靠在符宁身上都快睡着了。 他终于开始公布此次比试的具体方法。 “青山学堂擢考，面向全青州修士，自行组成三人一组的小队，在你们报名的时候，已经领到了相应的号码牌，擢考分为初试，复试和终试。” “初试限时一个月时间，各队只需要集齐相应的材料就可以进入复试，一会儿所需材料的清单将张贴在仙盟各个分所。” 他这句话刚说完，台下一片哗然声。 “这不就是变相的敛财吗。”符宁撇撇嘴，感叹道。 言倾和淡淡的扫视了众人一番，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淡淡的说：“有什么意见的话，也请闭嘴呢。” “复试的规则吗，唉，我今天有些疲惫了，等着你们通过初试再说吧。” “哦，对了，你们每个人的令牌都需要上交处理一下，一旦离开青州，必须在外待满一个月时间才可以再回来，即使收集好了材料也要待满一个月哦。” 台下彻底陷入了寂静。 必须待满一个月的话，最大的挑战就根本不是收集材料，而是怎样在这些竞争者手中活下来。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复试的具体比试方式，但是少几个对手总不会是件坏事。 “初试嘛，三日后正式开始，三个月之后结束，你们可以随意选择离开青州的是件，但是一定要待满一个月哦。”言倾和的语调忍不住的上挑，似乎心情颇为愉悦。 说完，他的身影就凭空消失了。 只剩下台下这一千人，互相看着对方的目光里，无数的阴谋酝酿着。 常凌拉着战意磅礴的符宁和顾司玉悄悄的挤了出去，先去处理了一下三人的令牌，便急匆匆的上街去采购。 地图是必不可少的，丹药和符箓，符宁和顾司玉并不缺，三人还是煞有介事的逛完了集市，每个人手中都捧了不少东西。 走到无人的街道，符宁一摊手，手中的东西就消失不见，她开口道：“不搬了，沉死了，本小姐有储物法器，不用羡慕。” 她话音刚落，顾司玉也松了口气，他手中的东西也一下子消失了。 “巧了，我也有。” 他俩一脸坏笑的看向常凌，却发现手里空空如也的常凌一脸无辜的对上他们的目光。 “也是凑巧。” ………… 三日一到，三人就早早的来到了青州的边缘。 趁早出去趁早回来，还能好好休整一下准备复试。 符宁颇为神秘的指指手中的单子：“这上面要收集的材料，在青州都是可以花灵石买到的，我母亲为人公正，不准备替我寻找这些东西，我们只需要……” “所以你买没买啊。”顾司玉挑挑眉，打趣道。 “我我我，我当然是要凭着自己的实力去翎州找！这上面的凶兽，我可是一个都不会放过。”符宁回嘴道。 “哦，那我都买好了，早知道我就只准备两人份的了，你自己的还是你自己去努力吧，哎，现在也不耽误你努力。”顾司玉淡淡的说道。 符宁眼神一亮，凑到顾司玉身侧，摇着他的手臂就开始撒娇。 “停停停，男女授受不亲啊，罢了罢了，我今天就大方一次。”顾司玉无奈的讨饶。 “不过，我没买到青眠鸟的尾翎。听从外回来的人说，不知道怎么回事，翎州的青眠鸟都秃了。”顾司玉为难的说。 符宁接话道：“我也听说前段时间有人屠了不知道多少青眠鸟，拿回了好几百根尾翎！” “一百六十九根。”常凌面不改色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递给顾司玉九根青眠鸟尾翎。 清单上要求每人收集三根，正好是三人份。 符宁的嘴巴因为惊讶已经有些合不拢，指了指常凌，到底还是没能说出些什么。 她不信的，她不相信身旁这看起来年纪比自己还小几分的少年，会是屠了一群凶兽的猛士。 顾司玉打量了身旁一番，小心的将尾翎收进怀中。 这青州边境已是围了不少人，想必他们也是同常凌抱着一样的念头，尽早回来，以最充足的准备应付复试。 常凌深呼一口气，将手中的令牌轻轻地抵在屏障上。 “走！”三人的身影一出现在翎州，她急忙跳上赤霄剑。 按着地图，朝着少有凶兽出没的方向奔行着。 既然材料都已收集完全，常凌也不太忍心去残害这些生灵的生命，就尽量避开，当是陪着符宁长见识了。 符宁脚下踏着的是一柄极为精美，绘制着百花的扇子，顾司玉更是颇为拉风的坐在一只长着肉翅的白虎身上。 “等等，顾司玉，这是你的灵兽小白？”符宁瞪大了眼睛问道。 顾司玉摆出一副高人模样，淡淡的点了点头。 “你的灵兽不是一只猫吗？” “对啊，大猫。够大吧！” 三人的速度不算快，奔行了几个时辰之后，找到了处不知道是什么妖兽废弃下来的洞穴，里面堆着沾满灰尘的厚厚尸骨。 符宁瞧见这一幕，忍不住的在一旁干呕。 顾司玉也是一脸难色。 看着他们的样子，常凌叹了口气，御使着赤霄剑挖了个坑将这些尸骨埋好，又简单打扫了一下洞穴，三人这才走进去。 她又是好一番安抚符宁，小姑娘才抱着她的胳膊，面色好看了一些。 顾司玉对上常凌关切的目光，颇为尴尬的偏过头去：“我没事儿，我早就习惯看死人了。” 第九十四章 妖兽 常凌憋笑憋得很辛苦。 顶着顾司玉和符宁快要杀人的目光，她只得请愿这晚自己在洞口守夜。 看见洞穴里那两人已然入定，呼吸都格外绵长，常凌没来由的多了几分满足。 终于不是她一个人，看清冷的月华洒落满地。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常凌不知道用神识恐吓了多少路过的蠢蠢欲动的妖兽，倒是比较幸运的没有遇到过路的修士。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便准备好好探寻一下周边的情况。 威风凛凛的灵兽小白身上坐着娇俏的大小姐符宁，小白和它的主人顾司玉一样面色难看的紧。 妖兽的嗅觉格外灵敏，不知道何时捕捉到了常凌的气息，他们三人没走几步，就撞上了几只漂亮的青色大鸟。 “这是青眠鸟吗？真的都秃了哎。”符宁煞有介事的感叹道。 几只青眠鸟颇为人性化的白了她一眼，从她身边绕过，两只大鸟颇为熟稔地落在了常凌的肩膀上，另一只更是唧唧叫着，颇为舒服的趴在常凌怀里。 “这……”顾司玉一时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常凌你灵兽亲和力这么高，为何还要修剑，瞅你身后那把破剑。”顾司玉眼里的艳羡怎样也掩盖不住。 燕州顾氏，驰名大陆的就是他的御兽之术，他顾司玉作为嫡系子弟，凝神境就契约了一只强悍的白翼虎，当初在家族也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饶是他自小就同灵兽培养感情，对各种灵兽的生活习性无比清楚，也没见来翎州之后，那些妖兽同自己这么亲近！ 常凌舒服地撸了一把青眠鸟柔软的绒毛，笑着说：“你摸摸看，它们非常可爱。” 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青眠鸟眼睛瞪得滚圆，冲着顾司玉猛的嚎叫了一声，顾司玉伸出去的手又勉强的收了回去。 “我我我我来试试！”一旁的符宁早就跃跃欲试。 她试探性的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摸了摸青眠鸟的头顶，然后快速的收了回去。 青眠鸟只是用它那一双碧绿色的眸子温和的看着符宁。 “这，这也是凶兽吗？”符宁满不置信地问道。 “也许我们应当称呼他们为妖兽。”常凌淡淡的说。 三人又向前走了几步，常凌轻轻地将怀中的青眠鸟放下：“你们自己去玩吧，我们要走了。” 妖兽之间也是存在着食物链的，他们接着往前走，保不准要遇到青眠鸟的天敌，她可不敢确保自己能保护的了它们。 何况，干预自然之道也是有违天道的。 常凌从储物法器中摸出几块灵石递它们。 它们偏头看了看自己秃了的屁股，满脸为难的唧唧地叫个不停。 常凌弯下腰笑着摸了摸它们的头：“这是送给你们的，是不要你们的尾翎的，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送点东西很正常。” 三只青眠鸟眨着亮晶晶的碧眸看向常凌。 常凌起身朝它们挥挥手：“我走啦。” “唧唧。”她收到了几声清丽的鸟鸣声。 第九十五章 这次三人每往前走多远，就被拦住了。 “符宁，真是巧啊，怎么在这又遇上你了。”对面那少女绽开一抹微笑，像是某种毒辣的艳丽植物。 符宁上前一步，将顾司玉和常凌挡在身后。 “张雅，咱俩的恩怨回去再说，你现在赶紧给本小姐走开！”符宁冷冷地说。 那被称作张雅的少女，脸上笑容更盛：“哎呀，符姨怎么没派人同你一起呢，就让大小姐一个人来翎州了，这让我遇见了，我自然是要好好照顾你一下的。” “毕竟家父和符姨私交不错，咱们也是自小的朋友呢。” 说完话，她摆摆手，身后四五个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上前几步，冷冷的看着常凌三人。 “符小姐不知道从哪儿找了这些人跟着，我可放心不下，符宁啊，你年纪小，可别被人轻易蒙骗了，你们几个去将那两人收拾了，符小姐还是跟着我一起走吧。”张雅笑眯眯地说。 符宁的母亲必定在她身上留有保命的手段，元婴期大能还不是她能惹得，符宁是动不得，可是她身边这几位队友，出了什么意外，想必符宁的母亲也不会为了这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同自己那元婴期的父亲对上。 复试的规则张雅也略有耳闻，废掉符宁这两个队友，这次擢考，符宁也就废了。 瞧着来势汹汹的这几个人，常凌和顾司玉也上前一步，常凌手中已经握紧了赤霄剑。 顾司玉也打开灵兽袋，白翼虎发出一声长啸。 看见白翼虎，张雅脸色微变。 白翼虎是有着上古神兽白虎血脉的强悍灵兽，面前这只气势看起来也就是凝神境，可是加上血脉天赋，战力只会更强。 更让她感到棘手的，是这契约了白翼虎的少年。 瞧着就不是普通的散修。 她在心底冷哼一声，符姨嘴上说着不管符宁的擢考，背地里还是给她安排了这样好的帮手。 “上。”张雅冷冷的说。 这少年来头越大，死了之后给符宁带来的麻烦就越大，没准这就是父亲扳倒符红娆的机会。 自己可是带了四名凝神境上品的护卫，各个都是浸淫在这个境界上百年的好手。 战斗一触即发。 一位中年男子不知道念诵了什么口诀，整个人一下子膨胀了几分，充满爆发力的肌肉将衣袍都扯成了碎片。 他猛的向这边冲来，对准的是三人中看起来最软的柿子常凌。 毕竟一个拿着把断剑的孱弱少年看起来一拳就可以将他的脑浆打出来。 “闪开。”常凌淡淡的对着符宁和顾司玉说。 那两人肉体并没有经过什么淬炼，对上这种近战的体修，会被克制的死死地。 常凌将赤霄剑松开，一道分魂御使着它浮在半空中。 迎着面前这冲上来的大汉，同样是一拳挥出去。 她早就想试试了，试试自己的肉体到底强悍到了什么地步。 瞧见这位剑修将自己的剑都松开了，旁边几人俱是露出几分错愕的神情。 符宁挥舞着长鞭就要冲上来。 第九十六章 石头 顾司玉急忙将她拦下，对着大小姐的怒容解释道：“你不要冲上去给她添乱，常凌不是那样乱来的人。” 他话音刚落，两人的拳头就碰到了一起，轰的一声巨响之后，掀起了好大一片灰尘。 两人俱是后退了几步，常凌稳稳的站住了，眼眸里是难掩的喜色。 那退后的大汉显然没什么好状态。 他鼓囊囊的胸肌凹下去了一块，嘴角鲜血如注。 他恨恨的看了常凌一眼，眼睛一翻，就向后倒了下去。 “常凌，我说你整天背着把断剑干什么，原来你是个体修啊，没想到没想到。诶，张雅，你是不是也没想到。”符宁面上的喜色怎样也掩不住，还不忘嘲讽几句那自小同她不对付的张雅。 常凌尴尬地摸摸鼻头。 “小心！”常凌身后的赤霄剑猛的向符宁的方向冲去，断剑在她面前绕了一圈。 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 地面上多了些密密麻麻的闪着银光的长针，针头上还有着隐隐的蓝光，应当是涂了毒。 那旁面目阴沉的中年人阴恻恻的看了常凌一眼。 趁着符宁不查，竟是使用长针来偷袭。 这长针不知用了什么特殊方法处理过，破空而去的时候根本瞧不见踪迹，如果不是常凌觉察到了气流的变化，怕是符宁现在已经被扎成了刺猬。 无形的剑气朝着那个方向席卷过去，那中年男子急忙侧身避开。 能使出剑气，证明面前这瘦弱的少年真的是个剑修。 剑体双休？九大门派都没人能一心二用，更不用提青州这些散修。 一时间，那几人看向常凌的眼光都颇为不善。 贪婪和憎恨一点点的在他们的眼眸中酝酿。 哪个散修没梦想过自己有着大机缘，从小顺风顺水的修行。 干掉面前这小子，没准就能拿到他的剑法和炼体之法。 顾司玉和符宁二人虽说都是娇生惯养着长大，但也都不是草包，瞧见对面几人的样子，眼中的怒气怎样也掩盖不住。 顾司玉双手结印，身旁的白翼虎身形又变大了几分，张开那一双壮硕的肉翅就朝着那几人飞过去。 符宁手中的长鞭也是真的变成了‘长’鞭，似乎能直接打到离他们还有十丈距离的张雅脸上。 同两人缠斗在一起的常凌分神去看了一眼他们，心里暗自感叹道，自己一定要同顾司玉学会这让灵兽变大的法门，阿碧现在还是太小，只能抱在怀里而不能靠。 除了最开始因为轻敌，那体修大汉被常凌一拳锤到不省人事之外，同其余三人的缠斗还是让常凌三人感到极为棘手。 他们的修为比自己要高，年岁较长，战斗经验也是极为丰富的。 虽说都没修行什么高品阶的功法，但是会的东西极多，他们还刻意避着不去打符宁，顾司玉有着白翼虎的助力也算还好，常凌却是真的有些捉襟见肘。 凌风身法运转到极致，她才能勉强躲开这层出不穷的攻击。 尤其是站在后方看戏的张雅时不时丢出来的符箓。 每一个沾到身上都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她现在并没有趁手的兵器，现在能使用的剑气杀伤力对于凝神境上品的修士也是极为有限的，大多还得靠她一拳一拳狠狠地砸在对方身上。 面前这些人倒是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密密麻麻的毒虫，只有指甲盖大小却能爆发雷暴的雷丸…… 符宁倒是有几件防御性质的法宝，可是她没什么实战经验，加之有些怕虫子，已是有些自顾不暇。 不远处抱着肩膀看戏的张雅眼尖的发现常凌闪身的空当，后背暴露在她面前。 她的左手一下子抬起来，手臂上绑着把精巧的银色小弩，她轻轻地按了下小弩，一支银色的短箭破空而出。 眼见的顾司玉发现了这短箭的轨迹，他刚想出言提醒，这短箭却已到达了常凌身前。 张雅当然不指望这样的短箭能对体修常凌带来多大的伤害，只要箭头划破了常凌的皮肤让 毒素渗透到身体里，她也就废了。 看着似乎是来不及反应的常凌，张雅脸上的笑容更胜。 她就说，比自己天才的人，怎么能在这世上好好活着呢。 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常凌一弯腰，地上的石块突然一下子撞到了短箭上。 扎进石块里的断剑咚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这，是谁？”张雅急忙环视四周，整个人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符宁和顾司玉都在操控着自己的法器，常凌的神魂也应当是在御使飞剑，那这石块是谁操控的？ 他来了多久，又藏身在哪里？ 瞧见了这一幕的那几位中年人，也忍不住后退了些。 那人肯定不是他们这一方的，现在对付面前这三个小家伙就已经非常吃力了，再来个，没准自己今天就要栽在这儿了。 反正张雅给的灵石仅仅是让他们保护她的安全，先前他们也是瞧着面前这几个软柿子有好处可以拿才出手的，现在他们觉得现在围在张雅身边才能更好的保护她的安全。 灵石可以再赚，命没了可就是没了。 这三人骤然退去，张雅也没再多说什么，她自小同符宁不对付，找她麻烦也不是第一次了，双方的长辈并不会为这不伤小辈性命的事情出手。 既然这儿可能有危险，她也就颇为潇洒的带着这几人扛起地上的体修大汉，转身离去。 为了搞符宁付出她这矜贵的一条命，显然是不划算的。 常凌一头雾水的瞧着张雅一行人匆匆的离去，符宁瘫坐在地上，用各种各样的词语问候了张雅和她一家。 顾司玉冷淡地说：“不知道哪位道友路过还是？” 常凌再三确认了自己神识范围内并没有其他人了，看向顾司玉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顾司玉指指地上扎着断剑的石头：“刚刚不知道是谁用这小石头救你一命，但他对我们应当是没什么恶意的。” “这石头，是我自己驱使的啊。”常凌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第九十七章 宿予 通过这些日子对于修真界了解的不断加深，她也能理解剑经的珍贵，寻常修士怕是不会经历分魂这一步骤的…… 顾司玉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脸上的震惊怎样也掩盖不住。 “常凌，难不成你就是传说中的双魂之人？那我可不可以叫你常凌啊，你现在是谁？”顾司玉猛的上前几步问道。 “啊？”常凌颇为疑惑地眨眨眼。 “呜呜呜，常凌我认识你这么久居然没发现你有这种病，你什么时候会转换神魂啊？另一个你也叫常凌吗？”符宁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眼底有泪光闪过。 常凌：？ 常凌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了他俩的意思，笑着解释道：“我只有一个意识的，不用担心，至于另一神魂的话，就当她不存在吧。” 看着常凌‘故作坚强’的微笑，顾司玉同符宁对视一番。 “常凌，我们都懂，未来天玄十四州，必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顾司玉坚定的说。 时刻处在大痛苦之中的人必定有着大毅力。 “什么嘛，为什么我们常凌只有一席之地！一州之地还差不多！”符宁毫不客气的回嘴道。 他们看向常凌的目光里有着惊讶与担忧，同往常一样，都是满含着包容与喜爱的。 他们不知道好友曾经有怎样的际遇，只能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关照她。 瞧着两人的神态，常凌就知道他们定是误会了什么，笑着摇了摇头，反正现在也说不清楚，再相处相处他们也总是会发现的。 经历了一场恶战，三人都虚脱般的随意坐在地上。 符宁掏出一瓶丹药，颇为大方的递给二人，顾司玉毫不客气的吞下去，常凌摆摆手。 “哦对，你是体修，这些丹药对你来说应该也没什么作用。”符宁若有所思的说道。 她看向常凌的眼神又亮晶晶的，对上她的目光，常凌忍不住的后缩了几分。 “常凌常凌，你会不会向刚才那个大叔一样，一下子把衣服都撑开啊。”符宁颇为好奇的问道。 常凌颇为尴尬的抽动了一下嘴角，摇了摇头。 符宁也没再追问下去，每位修士都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秘密，即使是同伴，也不可以轻易去窥探。 “哎，我今天的好心情都被张雅破坏了，谁让本小姐长得又好，天资又高，竟是惹得一些小人来嫉妒。”符宁悠悠的感叹道。 常凌和顾司玉无奈的对视一眼，谁都没接大小姐的话茬。 ………… 随后的一段日子里，因着三人不需要去收集材料，又没存有害其他队伍的心思，小心的避着人影，倒也是颇为平静的过来了。 顾司玉本就出身自善于御兽的世家，自小同家中驯养的灵兽就颇为亲近，对待翎州的妖兽也是极为不错的，至于符宁，还是个看到可爱妖兽就走不动道的小姑娘。 常凌倒没有为同伴对妖兽有意见而操心过。 翎州的妖兽大多是飞禽，性情都颇为温和，而且似乎它们对于灵石都颇为需要，大小姐一块灵石拿出来，各样的漂亮大鸟都围着她转个不停。 不知道是不是同这些心思简单纯净的妖兽待久了，三人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几分。 “常凌，它们都这样好，一块灵石就可以跟它们换到好多东西，为什么青州的修士还要猎杀妖兽呢。”符宁悠闲地坐在山坡上，吹着微凉的晚风，不解的问道。 “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有把妖兽当成同自己一样的生命，没想过同妖**流，没想到妖兽会痛，没想到失去孩子妖兽也是会落泪的。”顾司玉淡淡的说。 常凌沉默着，只觉眼眶有些干涩。 “因为它们不通人言，不启灵智，不受规训，任凭本性行事，你们遇到的是温和的，它会柔软的在你身上蹭蹭，遇到凶恶的，它们会直接张开血盆大口。”一道冷淡的声音从三人身后传来。 常凌的神识一直在探查着周围的情况，却完全没有发现，何时有这样一道身影靠了过来。 她猛的转身，攥紧着赤霄剑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 一道颇为飘逸的人影站在他们身后。 这人一席白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头发高高的束起，面容白净，神色肃穆却有一种难言的亲和力。 倒是让常凌想起了曾经苍岚剑派那些师门长辈。 “几位小友心思纯善是好的，只是也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他笑了笑，温和的说。 常凌三人已经站起来，面对着这男子，轻轻的点点头，眼里的戒备怎样也藏不住。 那男子脸上的笑容却是又温和了几分：“几位小友不用担心，我乃是元华门的宿予真人，已侥幸进入元婴境百余年了。” 听了这男子的话，常凌没来由的放松了几分，金丹境也许遇到问题也许三人还要搏一搏，元婴的话，如果这人真是想要自己的性命，挣扎也只会平添痛苦。 “我没有什么恶意的，瞧见三位小友一片赤子之心，天资又颇为不俗，不禁多了些爱才之心，想要送几位小友份机缘。”宿予依然是笑眯眯的。 他接着开口道：“在这儿附近，有一处元婴期道友陨落之后留下的尸身秘境，想着借此秘境去收一位符合心意的徒弟，他曾经是我至交好友，每过些日子我就会来此处，为他挑选些好苗子，看看能否通过他的试炼。” “我那位道友擅长炼器，听说炼制了不少灵宝，都留在了他的尸身处，只等着由未来的徒弟去继承，当然还有他那纵横大陆的功法。” “不知几位小友现在可有空，去试炼一番，博取一下属于你们的机缘呢？” 常凌三人对视了一眼，由常凌开口道：“那就劳烦前辈指明道路了。” 这宿予真人话虽然说得漂亮，可是隐隐透露出来的威压，已经是没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饶是符宁的母亲同样是位元婴境大能，现在呼救，等着她过来，几人也早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只能先按着这人的意愿，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九十八章 人俑 宿予真人对于他们的选择并不意外，袖子一挥，下一刻四人就出现在了另一处全然陌生的地方。 在他们不远处是望不到底的悬崖。 四人此时就站在悬崖边上，这儿的风似乎都更大了几分。 宿予依然是笑眯眯的开口道：“从这儿跳下去吧，就能进入尸身秘境了。” 瞧着三人震惊的神情，宿予解释道：“大能者身陨之前均可使用空间之力，避免自己的遗体被打扰，或是留下些东西给后人，但是自然要设置重重的考验，检验这人的身份能力，避免明珠蒙尘。” “这位道友的尸身秘境也是自成一处的小空间，就是从这断崖跳下去，要不是……要不是他先前告诉了我，我也是不能发现的，只要通过了试炼，就会直接被传送出来呢。” “几位小友，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宿予笑眯眯的看向几人。 常凌深呼了一口气，猛的向下跳去。 顾司玉和符宁也紧随其后。 看着这三人的身影一下子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宿予百无聊赖的随意倚在崖边的大石上。 “这是多少个了呢？哎，你这个坏家伙，死了也不消停。好好地秘境，为什么非要金丹境以下才能去闯呢？还得让我不断找人，真是麻烦。” 尤其是，找的人回来之后，还要搜魂，麻烦的紧。 ………… 跳崖的下一瞬间，常凌三人就跌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三人稳住身形之后，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倒是同外界没什么区别，只是空气中灵气浓度似乎高了些，三人只觉呼吸都舒畅了几分。 他们前面有一个黝黑的洞口，想必就是他们需要经历的试炼。 符宁拉住了向前迈了一步的常凌，弱弱的说道：“常凌，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进去，面对那个洞口，我感觉有些不舒服。” 她自小对于危险就极为敏感，也算得上是种难得的天赋。 一旁的顾司玉轻轻地叹了口气：“那老家伙可是说了，通过了试炼，就可以被传送出去，没通过试炼，应当就只能留在这里了，那儿的血煞气息可是不浅。” 顾司玉面色冷峻地指了指那洞口。 常凌也跟着点点头，既然能使那么多凝神境修士埋骨于此，想必也不会那么简单，他们本来也没什么夺取造化的意图，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常凌深呼了一口气，回头对二人说：“我先进去吧。” 不图财物，不图造化，仅仅是想为伙伴们先探探路。 顾司玉和符宁又是同她争执了一番，最后常凌颇为无奈的，发动凌风身法，直直的冲进那洞穴。 ‘体修’的优势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的身形刚刚被漆黑的洞穴吞噬，洞穴门口就覆盖上了一层黑色的薄雾，被留在外面的两人无论怎样也进不去。 常凌一脚踏进这洞穴，首先打了个哆嗦。 她身体素质已极为强悍，即使在天玄大陆的冬季也不需要穿上棉衣御寒，可是在这洞穴里，她只觉一股刺骨的寒意。 洞穴的顶端还滴滴哒哒的向下滴落着不明的液体，常凌颇为费力的才避开这些不知名的液体，一点点的向里走着。 很快前方就瞧见了光亮。 光芒大亮的室内展现在她眼前。 这里没有阳光也没有烛火，也不知道这莹莹的光芒是从何而来。 在她面前有几个同她等高的人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泛着凛凛的寒光。 常凌向前一步，突然这几个人俑飞快的挡在了她身前。 她吓得猛的后退了好几步，却发现面前这些人俑的眼眸亮起了幽幽的火光。 在这样一片静谧的氛围里，分外吓人。 常凌平复了一下情绪，试探性的向前几步，这次这几个人俑直接举起了手中各式的兵器对准了常凌。 这是需要打倒这些人俑才能接着向前走？ 常凌握紧了赤霄剑。 突然听着面前的几个人俑开口道：“元华门宿离。” “元华门宿棋。” …… 等着他们一个个说完了，常凌开口道：“常凌。” 在修真界，想要同人交战，首先需要报上自己的法号来历，对方同样回复后就代表接受了挑战。 常凌话音刚落，面前的人俑就飞速的移动了起来。 凌风身法瞬间运转起来，常凌灵巧的避开了朝她劈来的巨斧，反手一道剑光直接斩到了那人俑的腰间。 “叮当”一声脆响，在这空旷的室内回声久久不能停歇。 这些人俑到底是什么材质？ 常凌的眉头忍不住的蹙紧了。 在她震惊的空当，另一人俑已经奔到她身前。 她猛的一脚踹上那人俑的胸膛，整个人却因为受到巨大的冲击而猛的倒飞出去。 这几具人偶的灵力修为并不算高，大抵都是凝神境中品的样子，行动似乎也没什么章法，除了速度极快。 但是是这些人俑身体的强度，让常凌的面色是难掩的凝重。 经过这些日子的实战，她也接触了不少的体修，自己的身体强度一直是让她颇为自傲的，可是现在，被这些人俑那样轻易的碾压。 常凌稳住身形，深呼一口气，费力的躲着一个个人俑的攻击，分魂也在竭力的御使赤霄剑不断地朝着这些人俑的各处砍去。 等到她的灵力已经快要耗尽，赤霄剑不知道在这些人俑身上砍了多少次，除了些微不可见的痕迹之外，完全没能对面前这些人俑造成任何的伤害。 找不到它们的弱点。 常凌却好几次被他们沉重的兵器砍中，连声闷哼都没发完就得即刻闪身避免接踵而来的攻击。 疼痛逐渐在她的身上累积，一下没能避开，被身后拿着大锤的人俑一下子砸中了头部，一时间眼前的景象都有几分模糊。 她用力的扭曲着身子想要避开接下来的攻击，当然是徒劳。 她就只松懈了这一下，就被这些人俑围上来，那些或沉重的或锋锐的兵器，毫无章法的砸在她身上。 每一寸都不放过。 第九十九章 破阵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可是疼痛不断地撕扯着她的神经，她的意识却分外清醒。 原来不管多少次，疼痛还是无法习惯的。 说来也怪，这些人俑打在她身上的力道并不轻，疼痛也是真实的，看似毫无章法，可偏偏全部都避开了要害。 也许这些人俑的目的并不是打死她？ 她飞快的从储物法器里掏出一株凝血草，囫囵地吞了下去，精纯的药力瞬间在她体内流转，身上的上一下子就好了七七八八，身子里似乎有使不完的劲。 常凌趁着大锤没落下来的空当，朝右侧翻滚了两圈，一脚踹在站在那处的人俑腿上，借着这股力道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看向这些人俑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热切。 “再来。” 这次她没有动用任何的灵力，完全凭借着身体的力量在这些人俑之间周旋。 失去了赤霄剑为她挡挡攻击和去‘骚扰’一下人俑，她很快的又被打倒在地上，那些冰冷的没有感情的人偶，接着毫不留情的敲打着她的身子。 前一刻刚砸出的伤口，下一刻就在药力的作用下恢复如初。 随着这些人俑不断地击打，每一次被药力修复过的身体，她感觉比先前又强劲了几分。 她索性也不想着爬起来同这些人俑再斗争一番了，老老实实的趴好，咬着牙忍受着痛苦。 也不知道这些人俑是怎样做到的，她的意识一直很清醒，只得想些其他事情来消减下痛楚。 回顾自己修行的这短短几年，平平稳稳的打坐修炼没有多少，大多时间都是在承受着各种各样的痛苦。 也不知道这次还要挺多久…… 一株凝血草的药力极为可怖，先前常凌服用修复伤势，在身体复原之后仍然有大部分的药力逸散了出去，反而在现在不断地猛烈攻击下，凝血草的药力一丝一毫都没有浪费，尽数融进她的血肉里。 感受着灼热的药力在她体内不断地流转，如果不是真的太痛了，她一定会笑着好好谢谢这些人俑的。 而在人俑的旁边，常凌身后的石壁上，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第一关破阵”。 ………… 这尸身秘境里还有主人生前留下的一缕残魂，经过千百年，残存的力量也消耗的差不多了，除非有人闯过三关，他才会亲自出来检验一番，决定是否传授衣钵。 现在这残魂就阴恻恻的站到了那些打的正欢实的人俑背后，恶狠狠地念了几句口诀，人俑们眼眶里的灯火熄灭了，一个个老老实实的站回先前的位置，又是一副悄无声息的样子。 疼痛一下子消失，常凌还在心里颇为惋惜的感叹了一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头瞧见了个立在空中半透明的人影。 是个面容俊秀的年轻男子，不过这男子的表情可委实是有些狰狞。 “你回头看看。”他冷冷的开口道。 常凌一愣，悄悄地回头瞧见了写在后面墙壁上的金色大字。 “第一关，破阵。” “这第一关，不是考验人能不能挨打的！是考验破阵破阵！你没有发现这些个人俑长相兵器各不相同，站位也颇有讲究吗！”这男子愤愤地说。 “在人俑阵中一旦走错一步，就会遭受到各个人俑一齐围攻，一般的元婴境修士都扛不住！” “额，这秘境年份就远了点，灵气有所逸散，但是……”灭杀凝神境也是再容易不过。 他瞧着面前生龙活虎的常凌，后半句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没有看错，这就只是个骨龄十几岁，凝神境的小家伙，身上也没有一丝的妖气，体魄竟然如此强劲，难不成千年过去，外界体修之道盛行？ 恐怖如斯。 他倒没有往常凌身上可能有什么珍惜草药这方面想，毕竟在他还在世的年代，有这般功效的灵草就已经只能出现在传说中。 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看那些呆愣的人俑，原本秘境就不多的灵气今天又被这些人俑用去了大半，饶是他一道魂体，也感觉到心疼。 他冷着一张脸对常凌说：“你还在这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第二关，这第一关，就勉强算你过了吧。” 唔，强行扛着伤害，把阵法的灵力耗尽，也算是一种破阵方法吧。 常凌颇为尴尬地挠挠头，询问道：“请问这秘境一共有几关试炼呢？是不是只要通过试炼，就可以从这里离开？” “一共有三关，你怎么想的这么远，还通过？千年来无数的天骄曾来这里闯荡，下场吗，你也不看看里面的白骨堆得有多厚。一旦通过三关，你就会成为这秘境的主人，到时候自然是想去哪儿去哪儿。”他没好气地说。 常凌轻轻地点了点头，身体的伤势都被凝血草修复完了，人俑的攻击骤然停下了，她体内的药力却还没能消化完，她现在只觉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 在常凌的正前方，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只是将将比她高了一点儿，在这门上面有块同样不起眼的牌匾。 “第二关。” 吸取了先前的教训，常凌在这附近仔仔细细的探查了一番，总算在门框上看到了更不起眼的两个字‘炼心’。 下一关可能不是酣畅淋漓的战斗（单方面的殴打），常凌心里泛起了丝丝的失落，不过按照那道魂影所言，只要自己通过三关，就可以掌控这个秘境，到时候只需要让那些人俑一直击打自己…… 常凌颇为无奈的揉了揉额头，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才不要这样的修炼方式。 她深呼一口气，向前一步，抬手推开了面前的这扇门。 门外依然是幽深寂静的通道，长长的一下子望不到边际。 第一步踏进去，常凌眼前一黑，一时间什么都看不到了。 四面八方都传来同样的声响：“你为什么修炼。” 常凌坚定地答道：“斩妖魔，破邪妄，护苍生。” “众生皆苦，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自当尽力。”常凌答道。 第一百章 凡人 下一刻，常凌只觉浑身被固定住，视角也一下子转变了。 变成了她离开苍岚剑派的那个雨夜。 她匍匐在泥泞的地上，用尽了力气抬头看着林瑜。 看着少女纤细的手指中牢牢攥紧的那柄泛着寒光的匕首。 “常凌，世人欺你，怨你，憎你，你可仍要执着？”少女艳丽的笑容在她面前绽放，音调靡靡。 常凌轻笑一声，开口道：“不。” 她话音刚落，只觉心脏一下子被勒紧，一口血猛的吐出来，经脉似乎都出现了无形的裂痕，只等着她道心崩溃的一刹那再轰然爆开。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奉行的道，我也不介意使用别人的道去制裁别人。如果有人跟我说弱肉强食，我也会让她知道什么是弱肉强食；如果有人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不介意在面对他时为己一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每个人都要践行自己的道，每个人也都要做好，有人按着他信奉的道将他击溃的准备。” “我心不改。”常凌淡淡的答到。 她已窥见了几分修真界的狰狞，任由他人欺辱，她做不到。 身体上的痛楚一下子退去，常凌长呼了一口气，扶着身旁的石壁才勉强站稳。 面前还是一片幽深。 她扶着石壁一点点的向前走。 空气中似有无形的阻力，她每走一步，都要遇到巨大的阻力，用尽全力才勉强不后退。 每走一步，都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挤成一团，似乎身上的肉都变形了。 在常凌看不到的地方，看到这一幕的残魂也非常诧异。 “这，道心坚定的话，应当会很容易就走出炼心路了啊？”他颇为惊讶的说。 勉强向前走几步，层层叠叠的画面又在常凌眼前展开。 她看见自己路过爆发了瘟疫的贺州，看见被亲人抛弃的小男孩趴在地上，忍不住将他救了起来，顺手治愈了他身上的病症。 并在心里盘算着，等着回到青州找几位善于医道的道友，看看能不能彻底解决这瘟疫。 又是活蹦乱跳的小男孩笑着朝她摆摆手，脆生生的唤她神仙姐姐。 看着小男孩蹦蹦跳跳离开的身影，她心里只觉无与伦比的满足。 她随意找了间街边还开着门的客栈，店家很周到的给她准备了上好的床铺，没过多久，那先前的小男孩，带着个面色蜡黄的妇人寻到了常凌。 他们直直的跪在地上，妇人恭恭敬敬的递过来一份卖相不错的糕点。 那妇人感激涕零的看向常凌，抽抽噎噎的说这是自家制作的食物，特意拿来感谢恩人。 小男孩看向常凌的目光也是亮晶晶的，似乎在期待让她尽快吃掉这块糕点。 常凌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大口的吃下了糕点。 晚上她一个人沐浴着月华打坐，神识敏锐的查探着外界的情况。 本该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外面却颇为喧闹。 白日里那一对母子跟在一群拿着火把的人影身旁，那位母亲仍然是泫然欲泣的样子。 她低声说道：“已经给那位下了药了，各位老爷，一会儿，能不能也分我们一块神仙肉，我家那口子，还等着治病呢。” 为首的男子淡淡的应下，面上的喜色怎样也掩盖不住：“如果能得到神仙肉，那你可是立了大功！上天待我们不薄啊，临城瘟疫爆发，医者束手无策，这不神仙不就来了吗。” “只要吃块神仙肉，喝口神仙血，不仅病症会立刻痊愈，长生不老也不是问题！” 他目光之中的野心和炽热怎样也掩盖不住。 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常凌只觉荒诞。 凡间传说里修仙者都是可以移山填海长生不老的神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添了些关于神仙血肉的功效。 她想要传音给他们说着都是唬人的，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甚至连身子都已经动弹不得。 常凌面色一变，那些人却已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凡间‘脆弱’的兵器轻易地就割开了她的皮肉。 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妄的，为什么还是痛彻心扉。 她滚落到一旁的头颅上，眼睛迟迟不肯阖上。 她看见这群人神色癫狂的，疯狂的舔着沾满她鲜血的双手，看见他们一刀刀毫不客气地剁在她身上，没等她浑身的血液凉下来，这群人就开始为这‘神仙血肉’的归属而开始争吵起来。 从最开始的唇枪舌战，到不知是谁突然将手中的刀刃对准了同伴。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伤痕累累的胜者，大口大口的啃食着她的血肉。 可能是这儿的动静太大，越来越多的人涌进这间客栈。 他们的目光都是一致的狂热和贪婪。 那对缩在角落里的母子，悄悄地转过身去，擦干了他们嘴角的血迹。 “神仙肉已经被分完了！”不知道是谁高喝了一声，人群中一片哗然。 “那，这些人刚刚才吃过神仙肉，神仙肉一定还在他们体内，把他们吃掉是不是也可以啊？”有人试探性的问道。 一时间，客栈内一片静谧。 他们咧着嘴，看着自己的同胞们。 “反正自从瘟疫爆发，粮食收不上来，已经饿了好些日子了，吃人也不是第一次吃，还有机会能吃到神仙肉！”一位雄壮的大汉颇为豪气的大笑了几声，像抓小鸡仔一样把那小男孩从角落里提出来。 “瞧你嘴角有未干的血迹，想必是才吃过神仙肉吧。” 这场闹剧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常凌定定的看着这城池里癫狂的人们，这儿没有一个人幸免。 没有一个人没成为刽子手。 还活着的人仍在坐着白日升仙的美梦，更多的却是一双双充满不甘还迟迟不肯阖上的眼睛。 幽幽的声音又从常凌的耳畔传来。 “你看，这就是凡人。” “即使有着慧根有着灵智却永远无法企及大道的凡人。” “他们只怨自己生活在人间疾苦里，却没想过为什么人间会疾苦。” “这样肮脏的生灵，你可还要守护？” 第一百零一章 无情道 常凌沉默了好一会儿，低低地笑了几声。 “就是这样的，从来都是坏人比好人活的更容易，因为坏人的声音永远都要比好人的大。” “可是好人怎么会因为世界上有坏人存在而选择不做好人呢。” “你看，恶劣的人如此恶劣，人族身躯孱弱，寿命短暂，可是为什么这一种族堪称大陆上存续时间最长的种族呢，贪欲是本能的恶，同绝大多数妖兽相比，人在大多数时候是可以压抑住本能的。” “有人至善，有人纯恶，更多的却是平庸善变普通的芸芸众生，在生活富足时，他们绝大多数人不会吝啬给街边乞讨之人一点吃食，他们也有父慈子孝兄弟和睦伉俪情深。” “可是在大灾难面前，他们也会为了生存不择手段。” “我亦不能免俗，在平和生活里人人都可以努力做善人，可是真到了危机时刻，也不能对他们有所苛责。” “我不会对他们怀有期待，亦不会轻易谴责。也许我辈要做的，就是避免‘天灾’的到来，让这群人不要撕下封禁丑陋本能的枷锁。” 常凌一口气说完一番话，平静的靠在石壁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从修仙者踏上仙路的那一刻起，他吸纳天地间的灵气与气运，身上已经悄无声息地担上了关于众生的责任，只是大多数人选择无视这份责任，选择‘轻松’地追寻大道。 在苍岚剑派的藏书阁里，常凌曾经读过的为数不多的书里，曾记载着大陆上的‘正统’，也就是所谓的无情道。 仙人有别，随着修者境界的不断加深，越来越需要将自己身上属于凡人的那一部分剔除。 正常踏入仙门的第一关叫斩尘缘，从此以后就同凡世亲人斩断关系，若是心狠一点的修士少不了‘杀妻证道’‘杀子证道’。 踏入凝神境，修士就可以辟谷，再到逐渐剥离属于凡人的种种情感，听说上古之时能够飞升的修士，都修的无情道。 简单而纯粹，才有可能触及大道的真谛。 真正的无情道大成者，会如局外人一样悲悯的看着世间，然后无动于衷。 他们不会作恶也不会行善，因为世间这一切都同他们无关。 现在大陆上的修士，无情道只能修得一半，做不到无欲无求，只能做到狼心狗肺自私残忍。 加之自以为掌握点法术多了点寿元，就高凡人一等，也忘了自己曾经的出身。 虽说仙凡远不能达到真正的平等，但也不应是如今这‘主仆关系’，大陆上修仙世家已越来越疲软，人才凋敝，未来少不了有越来越多的人从普通凡人走上青云仙路。 不能飞升的修士寿数都有穷尽的时候，庞大的凡人基数才是天玄大陆的未来。 她做不到无情。 她也不准备做无情。 世间有坏人又能怎么样呢？她从来不准备拯救所有坏人，她只是不希望，所有人都被逼到不得不成为坏人的那个时刻到来。 第一百零二章 星轨 耳边迟迟没再能收到回应，常凌平复了一下思绪，扶着石壁继续慢慢向前走着。 刚才的画面对于她的冲击还是极大的，任谁看到自己死后的尸身被他人吞食，都不能面不改色吧。 这通道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长些，幸运的是这次向前走阻力小了些，也再没有幻境在她眼前出现。 除了识海中的黑雾不断地翻滚沸腾着。 时不时地有抽泣声和怨毒的咒骂传来，命运同她开的最大的玩笑，可能就是一个想要守护众生的人，身上背负了如此多的人命。 沾染上这番因果，常凌怎样也无法坦然的说这些业障同她无关，甚至当日在贺州皇城之上，她轻诉自己的道的时候，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那些扭曲的人影。 她自己清楚得很，自己才没有那么善良，不过是想着自己身上已经有了这么多命债，能不能尽力去还一还。 她有无数种理由证明自己的清白纯善，可是她不准备为自己开脱。 走了不知道多久，常凌面前突然变得开阔起来。 仍然是漆黑一片，仍然安静的很。 常凌静静的站在黑暗里，自从进入这通道，她的神识似乎就被封禁了，只能凭着眼睛查探周围的情况，但是这儿的黑暗显然没那么简单，饶是夜视不错的常凌也不能看清三尺之外的事物。 未知才是恐惧的根源，常凌强迫自己靠着石壁站定，耳朵也树了起来，随时准备捕捉声音。 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常凌猛的向前翻滚了一圈站定，语气里有微不可查的颤抖：“是谁？” 自己明明，是靠在冰凉的石壁上啊。 “我生前主修炼器与阵法二道，我用我自己的尸身炼制而成这个秘境，这儿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石壁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只是稍微活动了一下而已，你可不要害怕。”熟悉的声音在她面前浓郁的黑暗里传来。 “还没问你的名字，我是星轨。” “在下常凌，见过前辈。”常凌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星轨点了点头，颇为温和的说道：“你身上的气息很熟悉，但是我又想不起来为什么熟悉了，方不方便让我搜下魂，看看你曾经的经历呢。” “我在这儿守了太久了，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啊。” 常凌面色一寒，下意识地退后几步。 搜魂，乃是神魂强劲一方强行闯入弱势一方的识海，将其神魂制服之后，潜进神魂之中‘搜查’的一种方式。 现在常用于同妖魔交战之后，对于俘虏来进行逼供。 修士的神魂极为脆弱，一旦被他人强行闯入搜查，轻则失去神智痴痴傻傻，重则直接魂飞魄散，曾经还是颇为盛行的一种刑罚。 面前又是传来一阵低笑：“罢了罢了，你这小家伙也算有趣。” 这小姑娘不是个体修吗？怎么神魂强度也不差，甚至她的识海隐隐给他一种威压。 还是不进去搜魂为好，魂体也是要惜命的。 第一百零三章 炼人 常凌松了一口气，开口问道：“星轨前辈，不知这炼心这一关，我可是通过了？” 星轨淡淡的应了一声。 “那……”常凌环顾了四周，定定的看向星轨声音传来的方向。 星轨轻咳了一声，有些无奈的开口道：“三重试炼，都是我生前定下的，每一关都设定好了，除了第一关我可以在人俑将试炼者打死之后叫停，把尸体清出去之外，后面两关我都不能再干扰分毫。” 哪想到这人竟然走炼心路走的这么快。 “后面两关就不用您来清理尸体了吗？”常凌颇为疑惑地问道。 星轨拍了拍身旁的石壁：“这儿已经是秘境的核心之地，留在这儿的尸骨都会直接被吞进墙壁里，成为支撑秘境的能量，应当是有千年过去了吧，最初那好些极品灵石都已经难以维持秘境了啊。” “千年？”常凌颇为疑惑地问道。 元婴境的寿命也不过一千年，倘若这星轨早在千年前就陨落了，那他怎么可能是宿予的朋友？ “您认识元华门的宿予真人吗？”常凌试探性的问道。 星轨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宿予？我不认识，但是那些人俑应当认识，他们应该是同门的师兄弟？” 常凌心底一寒，刚刚在互报名号出身的时候，那些人都是元华门的。 “嗯，你没有想错呢，人俑嘛，自然是得用人做成的。我很喜欢元华门这个门派，他们门内弟子各道都有所涉猎，炼制成人俑之后泛用性极强。”星轨颇为愉悦的说道。 “别怕别怕，我是不会将你炼制成人俑的，我的人俑至少都得是元婴境呢，你顶多也就成为秘境的养料吧。” 常凌并没有被安慰道。 星轨似乎是被勾起了兴趣，兴致勃勃的说：“你知道人俑是怎么制成的吗？在杀人的时候就要开始注意了，身体外面最好不要有任何的损伤，尸身一定要保存完整，这样人俑做出来才美观。” “唔，眼睛实在太不好保存了，所以还是剃掉比较好，在南海海底有幽火能在深海中燃烧，我就抽空去取了一些，你看到他们的眼睛了吗，一千年过去，还是一如既往地明亮。” “只要给人俑留一副好看的皮囊就可以了，五脏六腑还是要处理一下的，听说过……” ………… 听着星轨兴奋的声音，常凌强忍着不适站立在那里，随时准备在星轨要对她出手的时候召出赤霄剑。 星轨似乎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尽管常凌从来没有回他的话，他一个人也讲的欢快。 他话语中难以掩盖的兴奋更是让常凌感到难过。 星轨这样的人，在天玄大陆上一定是会被赞誉的，这就是绝大多数人追求的一心向道啊。 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杀了几个人怎样残忍的处理尸体而多加思索，一心只想着怎样能炼制出更好的作品。 那些被他看上的人根本不是人，只是原材料而已。 打断了星轨话语的，是身侧突然打开的一扇门，光芒瞬间挤进了黑暗的内室，常凌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急忙同星轨拜别，然后快速的走向那扇门，似乎能离开这蚀骨的沉重的黑暗。 星轨瞧着常凌的背影，意犹未尽地感叹了几句，他的生命也同样献给了他追求的大道。 他用尽了所有力气所有积蓄，将自己的身躯炼制成了这样一件‘不死不灭’的强悍‘法器’，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他从那以后，再也没办法研究阵法再也没办法炼器了。 常凌穿过这扇门，又是个同先前有着人俑那处一样的内室，不过这室内却是空旷的，常凌仔细查探了一番，也没能找到任何指示性的文字。 这就是第三关吗？ 常凌试探性的向里走了几步，身后的那扇门一下子阖上了，瞬间身后连门的踪影都寻不见，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墙壁。 室内的温度不断地提升着，没过多久，常凌的额角就已经有汗滴滑落，随着温度的不断升高，她不得不用灵力将自身包裹住，否则她怕是真的要被‘热死’。 一名修士被热死，那还真是个新奇的死法。 身后的墙壁和地面都已经滚烫的很，常凌不得不御气凌空，灵气消耗地极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室内的温度停止了上升，在这里待不上一刻钟，常凌的灵力就会耗尽。 她只得不断地从储物法器里掏出来灵息草吞下，勉强地支撑着。 雪上加霜的是，空气中突然有一股力量直接砸在了她身上，毫无预兆根本没有给她躲避的空间，她直接被砸到了一旁的墙壁上。 紧贴在墙壁上的衣袍和皮肤瞬间变得焦黑。 常凌急忙稳住身形，下一次攻击又到来了。 这攻击根本无迹可寻，常凌只能一下一下的挨着。 几道攻击挨下来，因着灵草的功效，常凌倒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颇为奇怪的是，同先前的人俑一样，这无形的攻击也是避开了她浑身的要害。 ………… 还停留在先前阴暗的通道里的星轨，看着面前阖上的门，颇为疑惑的眨眨眼睛。 “咦，这第三关不是考验人炼器的功夫吗，她怎么自己走进去了，唔，难不成她真的要走炼人这条路？当时我虽然设置了这种可能，但是怎么可能有人完成嘛……” “哦，先前在破阵的时候，她应当也是刻意地被那些人俑击打，想必这么强悍的肉体以前也是走炼人这路子炼出来的？真是好奇啊，也不知道外界的炼道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还会有天才像我这样想到炼人这样的路子吗？如果能和他会会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他全然忘却，第三关那精美的指示牌不知道在第几位闯关者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损毁了，好久没人来过了，他也忘记去给人讲解一下第三关的规则。 常凌就这样阴差阳错的，成了星轨心中那杰出勇敢的‘炼人’实践者。 第一百零四章 灰影 所幸这样的攻击并没有持续多久，常凌悬浮在半空中，大口的喘着粗气。 无形的力量都在她面前叮叮当当不知道锤着什么东西。 常凌只能窥见一个隐隐的轮廓。 像是在锻造着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成品’渐渐在空中显形。 常凌面色一变，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这图不断浓厚的灰色东西。 它渐渐的定型，是个同自己差不多高的人影，无形的力量还在一点点雕琢眼前这人的五官。 弯弯的眉毛，微微上挑的眼睛……怎么看怎么熟悉。 这无形的力量竟是打造出了另外一个自己。 姑且将那东西称为自己，样态同常凌一模一样，只不过无论是衣服皮肤还是头发都是灰白色的。 常凌手中握紧了赤霄剑，指向面前这灰色人影。 这人影颇为人性化的看了看常凌手中的赤霄剑，又是一阵丁丁当当的声响，下一刻灰色人影的手中也同样握着把长剑。 剑长三尺七寸，锋利的很。 竟然是‘完好无损’的赤霄剑。 那人影同样是举起赤霄剑对准了常凌，她猛的向常凌冲来，连使用的灵巧身法也是那样的熟悉。 正是凌风。 常凌面色一寒，急急地向后退，挥起手中的赤霄剑勉强接下这人影的蓄力一击。 她的力道竟然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分，连凌风身法的使用似乎也更加柔韧有余。 手中的赤霄剑也是锋锐无度，完全不是她手中这一把断剑可以比拟的。 几招下来，常凌就已经颇为狼狈，勉勉强强的将凌风身法运转到极致，不断地躲避这人影的攻击。 自己掌握的功法似乎这人影也都掌握了，对上这个人影，常凌完全没什么优势，甚至说全方面都被碾压了。 唯一可以称得上是优势的大概是她储物法器里有不少灵草，可以随时补充灵力和恢复伤势，可是面前这人偶，灵力似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常凌好几次挥剑而上，砍在人影身上也仅仅只留下几道微不可见的痕迹。 这人影对她的击打可不再像先前一样会刻意的避开要害。 有好几次，如果不是常凌提前将凝血草含在嘴里，她怕是已经被锋锐的剑气砍成两截了。 不过趁着还有灵草可以吊命，看着面前人影的动作，常凌也若有所思。 原来凌风身法可以这般运转，剑气又可以这般使用。 她照葫芦画瓢学着面前人影的动作，倒是勉强扛下来了几波攻击。 没等喜悦涌上心头，这人用的攻势又强劲了几分。 如果能同这样一个人影不断地对战，想必她的功法秘籍都能够快速掌握并迈上新台阶，可是体悟难得，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随着她不断地服用凝血草，凝血草对于她的效果也越来越差。 当初经脉寸断的伤势都可以服下一片叶子然后瞬间全痊愈，可是随着在先前的人俑处和极温中不断服用，到了同这人影缠斗一番之后。 吞下一片叶子，对于贯穿身体的剑伤，也要好几个呼吸的功夫才能够痊愈。 在交战的过程中，一个呼吸的功夫就足够密密麻麻的剑光将常凌剁成肉馅。 常凌的进步也是肉眼可见的，饶是这般，她已经左支右绌力不从心。 怎么办。 常凌观察了这人影好久，她掌握的功法这人影似乎也都能够掌握，有着极高的神智，还有老练的战斗经验，简直是毫无弱点。 不对，这人影的赤霄剑从来没有离手过。 自己偶尔应接不暇的时候还会御剑减轻一些压力，这人影如果掌握了御剑，自己现在怕早就不知道被切成多少块了。 唯一的可能就是…… 常凌眼前一亮，神识猛的冲向那人影的脑海。 不能御剑的话，这人的神魂一定孱弱的很。 没有受到任何阻力，轻易地就钻了进来。 这人影的脑袋里并没有‘识海’这种东西，四处都是弥散着的灰雾。 常凌蓄力好久预想中的神魂攻击又是无的放矢。 她急忙从这人影的脑海中退出来，思绪飞快的运转着。 她咬咬牙，另一道栖息在自己识海伸出空闲着的分魂一下子钻进了这人影手中握着的‘赤霄剑’里。 因为面前这灰色人影并没有神魂，自然也谈不上掌控飞剑，只是单纯的握在手里砍人罢了。 常凌的分魂一钻进这长剑，瞬间就获得了这长剑的掌控权。 趁这灰色人影不查，一下子从这灰色人影的手中挣脱出来，一转身，剑光猛的向那人影扫去。 这‘赤霄剑’的材质大抵是与这灰色人影相同，附着上常凌锋锐的剑气，一下子穿透了这灰色人影的肩膀。 一时间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从伤口中逸散出来。 飞剑临阵倒戈也让这人影灰白的面孔上闪过几分诧异的表情，但是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反正也不在乎肩膀上的痛楚，大抵是被常凌勾起了兴致，速度又快了几分，直直的朝着常凌冲过来。 常凌躲闪不及，还是被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中了腹部，整个人倒飞出去，轰的砸在灼热的石壁上。 皮肉和衣料烤焦的声音混杂着她沉重的呼吸声，填满了这空旷的室内。 常凌来不及呼痛，急忙贴着石壁翻滚了好几下，勉强避开了这人影冲上来的另一拳。 又是‘轰’的一声，这人影的拳头将坚硬的石壁砸出了个不浅的坑。 常凌深呼一口气，两柄赤霄剑同时向着这人影袭去。 残缺的那一把大多只是吸引人影的注意，另一把灰白色的时不时冲上去给予这人影不轻的一击。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常凌身上难以痊愈的伤口越来越多，每次呼吸都好像面对着一个破旧的风箱，呼呼作响。 与此同时，这人影身上不断逸散的晦涩雾气越来越多，除了没有流血之外，她同常凌的境况也是差不多。 这人影的力量并不是无穷无尽的，随着常凌一点点的进步，很快也将她逼到了一个上限，常凌已经能勉强同她缠斗一番。 第一百零五章 炼道 随着灰色雾气溢出的越来越多，这灰色人影的身影也渐渐变淡。 在常凌眼前都是一片血色，意识也有几分模糊的时候，这人影渐渐地消散了。 与之同时消散的，还有围绕在常凌身侧的那把完整的赤霄剑。 没等着常凌为失去这样一把宝剑而肉痛，面前的屋室突然变了样。 一瞬间的功夫，原本坑坑洼洼的石壁，光秃秃的屋顶，变成了座富丽堂皇的大殿，常凌忍不住摸了摸身旁刚立起来的雕花的梁柱。 真实的很。 饶是先前星轨已经说了他可以使这秘境随意变换，可是这一番动作还是让常凌惊讶的很。 这就是元婴境的大能者吗？死去千年之后竟然还能掌握如此妙法。 突然，在常凌身后，一道人影推开了大殿那有些沉重的大门。 换上了一身华美衣袍的星轨迈着大步子一点点的走到常凌身前。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常凌一番，然后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后退了几步，颇为嫌弃的摆摆手。 “啧，你这样的站在这里，真的是……哎你赶紧离我远点，身上的血腥味熏到我了。” 常凌的嘴角轻微的抽动了一下，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魂体还会有嗅觉？ 星轨走到大殿正中，地上不知道何时摆了几个蒲团，他就大大咧咧的随意坐在了一个蒲团上。 指了指身前示意道：“常凌，坐过来。” 常凌依言坐过去，还刻意远离了星轨几分。 星轨冷哼一声，乜斜了她一眼，开口道：“你是怎么想到要走上‘炼人’这条路的？是有家族长辈认识我吗？还是从哪儿得到的方法？” 常凌颇为疑惑地眨眨眼，不解的询问道：“星轨前辈，什么事炼人？是这第三关的名字吗？” 星轨哈哈大笑了两声，感叹道：“果然，那样天才的想法只有我会有，果然。” 话音刚落，他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闯关方法？”他锐利的目光似乎是想将常凌看穿。 常凌愣了愣，颇为尴尬的挠挠头：“第一关是我一时大意，没有看到相应的规则介绍，但是我本身于阵法一道上就一窍不通，想来也没有更好的通关方法了。” “至于后续的关卡，第二关我应当是完全按照‘指令’进行的，至于第三关，我并没有看到相应的介绍，就凭着运气也侥幸闯过了。” “凭着侥幸？”星轨的音调一下子拔高了几分。 旋即他终于从漫长的记忆中找寻到不知道何时第三关牌匾丢失这件事，心知是自己的失误，只得恶狠狠地瞪了常凌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星轨没好气的说：“正常来讲，第一关是破阵，考验人的反应和才智，第二关是炼心，考验人的心性道心，第三关为炼器……而你‘误打误撞’走的这条路，被我称为炼人。” “大陆上大多数修仙者将炼器视为‘不入流’，因为这看起来似乎对于自身的力量没有任何的加强。其实炼道同剑道等等一样是无上大道，自然是不仅仅包括炼器，如果以自身为鼎炉，可以凝练体内的灵力，可以凝练经脉丹田金丹元婴等等等等，可以不断地提高自身，我将此路称之为‘炼人’。” “但是大抵只有我这样一个天才有着这样惊才绝艳的想法，可惜等我在脑海里有这条路的雏形之时，我的寿数也已经消耗大半，我用我剩下的生命来进行了我生命中最声势浩大最杰出的一次炼制。” “坦白讲，我的尸身秘境并不是为了给后人留下什么传承，这只是我的一个作品，来证明我曾经是多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当然我也将我的全部身家留在了这尸身秘境，倘若有人能够‘战胜我’，我也不会吝惜给他些东西。” “英雄从来不会畏惧失败。” “但是。”星轨画风一转：“我很不喜欢你，你太过于幸运了。” “你的实力并没有强劲到可以闯过‘炼人’的程度，一直是你手中那些灵草救你一条命。也不知道这样的好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我当年要是有你一半幸运，早就白日飞升了吧。”星轨没好气的说。 常凌定定的点点头，星轨没有说错，甚至自己能活到如今，同她本人没什么关系，不过就是因为过分幸运了点。 一个人如果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于运道之上，那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悲哀。 “哎，不过你还是闯过来了。炼人三关，分别是锻体，炼心和斗己，第一关那些人俑可以锤炼你的肉体，都打不到要害的，身体机能恢复的话都来得及，第二关是凝练道心，考验心性，而第三关就是同‘自己’对战，战胜了自己，才能战胜敌人。” “怎么样，我在第三关临时捏出来的那个‘你’，还挺像的对吧。”星轨颇为自得的说道。 他抬眼仔仔细细的看着面前的常凌。 如果不是因为炼人这最后一关消耗实在是太大，这秘境应当还是能撑一段时间的吧。 终究还是没有办法，终于要消散了吗。 比起将现在秘境里的小家伙当作养分吸收，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还不如直接将秘境交给面前这‘还算熟悉’的人。 算上待在尸身秘境的时间，自己已经比寻常的元婴期修士多了一倍的寿数，已经能配得上他天才的身份了。 让这人继承自己的衣钵，继续证道，也算是件还不错的是。 在一千年之后，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星轨后悔了。 他不应当为了所谓的‘永生’将自己炼制成了这般模样，在漫长的年岁里，只能一个人囿于秘境，刻意留下的修士都因为不断的反抗而被他制成了人俑。 一个人‘活着’，太过于孤寂，甚至已经失去了最开始他选择‘活着’的意义。 他在漫长的年岁里，永远的远离了他的道。 生不如死。 魂飞魄散的解脱也不是件多坏的事情了。 第一百零六章 求道者 常凌看着面前面色平静的星轨，无端的感受到一股悲怮。 星轨低笑了两声，声音有几分落寞：“我知道的，你应当是修剑的，倘若这秘境交给你，日后也就是个芥子空间的用处，我这惊才绝艳的道，怕是要后继无人了。” 修仙者的师徒传承，在很多年前是他一直不能理解的东西。 绝大多数修仙者，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大能者，根本不需要徒弟‘养老送终’，一心向道也没有什么额外的感情可以倾注给徒弟。 尤其是世界上从来不缺‘徒弟弑师’这样的腌臜事。 可是现在，他看着自己珍视一生追逐一生的大道，就要随着自己彻底的消散而湮没在时光长河里，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在年少轻狂之时，他以为自己的目标是自己证道，可是后来他发现他的目标仅仅是证道，由他还是由其他的幸运儿都无所谓了。 作为一个求道者，他所期待的，仅仅只是大道得证，可以在这片大陆上传扬。 谁是这个证道之人已经不重要了。 他心甘情愿做那铺在求道之路上的累累白骨，只希望有一天，他所信奉的大道，可以引得这山河众生振臂高呼。 收一个徒弟，即使被徒弟害得身故，又能怎样？ 大道仍存，就已是他最大的意义。 常凌沉默了好久，她能看出星轨的意图，可是她也无法作出什么承诺，她虽说对于各道都涉猎不深，但是她是极为喜欢修剑的。 踏进修仙世界的最初，她对于仙人仙法的幻想，都是踩着飞剑衣袂飘飘的出尘模样或是千里之外剑光取人首级。 在最开始打通窍穴的痛楚里，她无数次咬牙对自己说‘我也要成为那样的人’，才从无边无际的苦痛里挣扎出来。 “星轨前辈，我答应你，倘若我掌握了这秘境离开之后，必定为您在外界寻得一资质上佳的徒弟，绝不辱没了您的大道。待他继承了您的衣钵之后，这秘境的一切我也都会尽数交给他。”常凌坚定的说。 星轨的脸上带了几分笑意，明艳的如初春盛放的花朵，常凌一时间有些恍惚。 如果这样一个人还存在于世间，当是怎样的风华绝代恣意风流。 “我相信你。”他轻轻的说。 芥子空间在天玄大陆可谓是第一无二的宝贝，无数人埋骨于此还前赴后继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掌握它。 若是从前，他定是不信有人会将这样的宝贝轻易地拱手让人，他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可是，她同他不一样，她同他们不一样。 总有人在面对世间苦难，想的不仅仅是独善其身，总有人明媚纯粹，在看清世间丑恶之后仍愿意抵死守护一份天真。 何其有幸，在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见到了这样的人。 “常凌，伸手。” 常凌依言将手伸过去，魂体虚幻的手在空中‘紧紧地’握住了常凌纤细的手。 星轨的嘴角带着笑，魂影一点点的变淡。 他终究还是，没什么遗憾了。 第一百零七章 幻觉 过了没多久，常凌的面前空空如也。 她的手在空中用力地握了几下，都是徒劳。 “再见。”她低声说道。 星轨不算个好人，甚至在他求道的路上，免不得双手沾满鲜血。 可是她没法谴责这样的人，甚至她对于这样的人还是极为尊崇和羡慕的。 这样无畏而纯粹的求道者。 常凌深呼了一口气，过了良久才将翻涌的思绪平复下来。 她发现自己同这秘境建立起了无形的联系，意识一动，就可以瞬间探查秘境任何一处的情况。 在秘境边缘处，她看到了满脸焦急的符宁和顾司玉，看起来他们倒没遇到什么意外，状态好得很。 常凌松了口气，意念一动，自己就出现在了那两人身边。 看着猛然出现的常凌，符宁猛的后退了几步，顺手丢出一张符箓到常凌脸上。 “顾顾顾顾司玉！我中招了，我出现幻觉了！”她尖声说道。 常凌黑着脸看着这符箓将自己才换好的衣服又烧出几个洞，恨不得冲上去使劲掐掐符宁的脸，让她清醒过来。 顾司玉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上前一步用力地拽了下符宁的头发：“喂，疼不疼，这也是幻觉。” 符宁气的跳脚，两个人又热热闹闹的打闹起来。 回到了伙伴身旁的热闹之中，常凌也忍不住带上了几分笑意。 两人一边打闹一边悄悄的观察常凌的脸色，顾司玉朝着符宁使了个眼色，符宁急忙上前抱着常凌的胳膊摇啊摇。 “常凌，你没事儿吧，你进去了足足七天啊，看你的心情似乎是不大好，可是在试炼中受伤了？我下次一定让我母亲准备些体修也能使用的丹药！”符宁眨着双大眼睛看向常凌。 “没事的，常凌，我们总会出去的，现在不出去也还好，省的出去面对外面那个老怪物。” 顾司玉也走过来安慰道。 听着友人真挚的话语，常凌只觉一股暖意。 她笑了笑，开口道：“别担心了，我没有什么事情，我已经通过了试炼，现在已经掌握了整个秘境。” 符宁眼前一亮：“太好了！常凌！你真的是天才，也就略逊色于本小姐一点点吧。” 常凌没好气的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顾司玉颇为担忧的说：“那我们现在要出去吗？可是那什么宿予真人应当还在外面守着吧。” 常凌眉头一皱，宿予来意不善，倘若他三人出去，必定是被好一番磋磨。 可是青山学堂的擢考要求的一个月他们已经完成，一共限时三个月内必须回到青州，算上他们在这尸身秘境里待得日子，已经是过去了大半。 符宁推了顾司玉一下，凑过去低声说道：“常凌才从试炼中闯出来，先让她好好休息，反正她也掌握了这秘境，大不了咱三个就一直在这秘境里修行，没准我很快就结婴，出去就好好收拾收拾这宿予真人。” 常凌揉了揉额头，说道：“青山学堂的擢考还是要参与的，这毕竟对你来说很重要，我们再好好想想，总是会有办法的。” 第一百零八章 准备 常凌先是带着二人将这秘境完整的逛了一圈，在一间布满灰尘的室内，发现各种各样的法宝灵宝毫无章法的胡乱堆砌在地上。 如果不是它们身上的灵气波动不似作假，任谁也不会相信这些东西居然是昂贵的法器。 常凌上前几步，随意拿出一把长剑，拂去上面的灰尘，这竟然是下品灵宝！ 星轨在消散之前说他炼制了一些小玩意儿，可以让常凌随意取用，这就是他那些小玩意？ 没见过世面的常凌一时之间呼吸都有几分沉重。 她回身对二人说道：“你们挑挑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上的。” 顾司玉和符宁急忙摆手，虽说大家都是好友，但是这样贵重的东西，他们可不能收。 即使是下品灵宝对于元婴境修士来说，也是极为珍贵的。 常凌看着二人的样子，只得自己上前几步，挑了支华贵的簪子和一个为下品灵宝的灵兽袋分别递给二人。 “拿着吧，这本来也许应当是你们的呢，还是我侥幸抢先进入了试炼占了你们的机缘。”常凌笑着说。 这东西选的无疑是非常贴合二人的，一时间符宁和顾司玉都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符宁一把接过那簪子，转手就戴在了头上，看向常凌的目光清澈而坦荡：“谢谢你，常凌。” 顾司玉更是爱不释手的摸着那灵兽袋，因为羞愧而让他的耳尖沾染了些红色。 他顾司玉，有朝一日竟然也会收别人这样贵重的礼物，还没有相应的回礼！ 常凌也顺手拿了两把长剑，又找了件法袍穿在身上。 灵宝就是不一样，陡然而富的常凌恨不得将自己武装到牙齿。 三人将秘境逛了一圈，顾司玉被那些第一关的人俑们吸引了注意。 “这布阵，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绝阵天离奇门？原先家族的藏书中有这阵法的残卷，没想到我竟然有幸能见到这样的大阵！”顾司玉眼光一亮，急忙冲上前去研究。 “诶！”常凌刚想提醒他小心那些人偶，转念又反应了过来自己已经是这秘境的主人，在人俑伤害到顾司玉之前将它们制住就可以。 不过星轨也真是的，在这设下一个绝阵，先前勉强闯过去的人，也应当是挨了这些人俑一顿揍走过去的吧…… 看着顾司玉一点点灵巧的破阵，眼花缭乱的动作和身位让常凌有些应接不暇。 他足足在这阵法里坚持了一个时辰，最终还是没能避开一个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人俑，被一锤子重重的砸在了肩膀上，一下子翻滚了几圈倒在地上。 常凌正想出手制止，顾司玉却一直朝着常凌摆手。 只有击打到顾司玉的那个人俑提着锤子继续上前对顾司玉进行着单方面的殴打。 看起来是破解阵法的部分越多，失败后受到的惩罚就会越少。 顾司玉这坚持了这么久，只有一个人俑打他，他虽说不主修肉身，但是这人俑的一些攻击他还是可以避开的，也不是全然没有生路。 “喂，常凌！你还在那看什么热闹！赶紧让它停下啊，我挨打了你没看见吗！”顾司玉大喊道。 刚才不是你示意不用的吗。常凌一边撇着嘴在心里腹诽，一边意念一动，那些人俑又回归原位。 人大概是便宜占多了也就不会想着要脸的事情了，顾司玉也像符宁一样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常凌。 常凌颇为无奈的说道：“以后只要你有空，想要进来观摩阵法，随时都可以。只不过我答应了这秘境的主人星轨前辈，日后将为他寻找一位资质心性都上佳的徒弟，到时候这秘境都会交给他。” 顾司玉兴奋地点点头。 秘境也熟悉完了，问题还是要面对的。 从这秘境一类的芥子空间出去，会出现在他们进入秘境的地方，也就是那断崖处。 想必宿予也是贪图星轨留下的芥子空间和那一堆法器，目前这芥子空间的主人是常凌，得不到主人的主动转让，想取得这芥子空间的掌控权，就只有杀掉原主。 这空间里那些强势的人俑因为是设立在此的阵法，所以也并没有办法带出去作战，凭他们三个同宿予硬拼，无异于天方夜谭。 随着星轨的消散，常凌接手这芥子空间之后，不知怎的，空间内的灵气浓度都减少了不少。 想要长久的在此修行，就得需要灵石。 同翎州的小妖兽们做了不少‘生意’之后，三人身上都没有剩下几块灵石，看着那一张张面额不菲的灵石票，他们面色难看的紧。 在长久压抑的沉默中，常凌率先开口道：“我们还是出去吧，符宁，你有没有你母亲留下的通信的东西，出去之后立刻联系她，我们先和宿予纠缠纠缠。” “强行搜魂对于他来说也不是最好的方法，能先沟通沟通最好，不能沟通的话……” 她话没说完，但是三人都能想到那样一个结果。 “就像是人间话本里写的，兄弟嘛，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顾司玉颇为感慨地说道。 符宁猛的冲上去，敲了他脑袋一下：“你诅咒谁呢？” 看着又打闹起来的二人，常凌凝重的面庞上还是忍不住多出了一丝笑意。 谁能想到，当日青州初见，矜贵骄傲的贵公子顾司玉，能成为如今这般模样。 常凌又拉着他俩去挑选了好几件趁手的法器，三人都武装到牙齿，顾司玉和符宁还拿出了长辈留在他们这儿的符箓。 这符箓记录了各自长辈的全力一击。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炎兽爆’和‘花影重重’符箓，常凌突然很怀念真和当时塞进储物法器里的那一张张剑符。 她也是有师傅的人。 拿好法器之后，顾司玉还将三人的衣袍都扯得破破烂烂的，还拍了好些尘土在上面，甚至刻意的在符宁脸上抹了好几把泥。 符宁自然是不甘示弱的又在顾司玉脸上随意拍了两把。 最后两人一齐回头看向常凌，伸出了沾满着尘灰的罪恶的双手。 第一百零九章 搜魂 打闹了好一会儿，三人的衣袍都破破烂烂的，身上都沾满了尘灰和血迹，看起来狼狈的很。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番，常凌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的攥紧了。 她意念一动，下一刻三人又重新站在大风呼啸的断崖上。 倚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微眯着眼睛的宿予，猛的起身，抬手在空中握住了一只振翅欲飞的浅红色蝴蝶。 符宁面色一白。 那正是她刚刚发出的向母亲求援的灵蝶。 她满脸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怎么可能……” 这灵蝶蕴含她母亲的精血，正常放飞之后，速度奇快无比且无寻踪迹，这也不是符宁第一次使用灵蝶，却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轻易地捉住。 宿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唉，你们这群孩子可真是不省心，我又没欺负你们，这就找家长告状了？”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三人一番，这三个小家伙虽然看起来狼狈的很，可是气息都十分平稳，身上也并没有什么伤势，也不知道是废了多大的力气特意打扮成这副模样。 宿予低低的笑了两声，话锋一转：“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这几个孩子天资不错，可是他却并没有对他们有能继承那人衣钵的期待。 两个女孩，一个应是修的剑道，另一个因为体质的原因，应当修的是媚术，至于那个男孩，一身功法气息一看就是出身自燕州顾氏，主修的是御兽。 在他闭关之前，这个秘境那时候还准许金丹境下品的修士进去，又是百年过去，竟只有凝神境修士可以进去，怕是过不了多久，失去了主人的掌控和力量，这秘境很快就要坍塌了。 秘境的主人他也是知晓的，是看不上金丹境和凝神境的小玩意儿拿来炼器的，有时候懒得应付了，也就会将他们直接传送出来。 他守了几百年，也算是掌握了些许里面的情报。 他释放出一些属于元婴境的威压，颇为冷淡的说：“你们讲讲在秘境里都见到了些什么吧。” 饶是元婴期修士仅仅只放出一些气息，常凌三人的额头也是冒出了冷汗。 常凌咬着牙勉强说道：“第一关破阵，我们都没能破解那阵法，每个人都去试了一次，还被那些人俑打了，受了不轻的伤，秘境里灵气浓度很高，剩下的日子我们就在秘境里修复伤势。” 宿予接着问道：“那几个人俑叫什么名字。” “宿离，宿棋……”随着常凌不断地说出名字，宿予的面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呵。”他冷笑一声：“被做成人俑，活的倒是久了。” “能想到吧，他们都是我的师兄师姐，我和星轨也不是什么朋友关系，是彻头彻尾的仇敌呢。” “当然我也不准备给我的师兄师姐报酬，可我怎么会想给我的仇人找个弟子传承呢，我只是贪图这一千年前大陆上最著名的炼器师留下的法器。”宿予坦然的说道。 “你们捞了不少好东西吧，这些法器看起来倒是眼熟。”他手在半空虚虚一握，下一刻符宁头上的簪子和常凌佩戴的手镯就出现在了他手里。 放在他们储物法器里的东西，宿予自然是不能随意取用，但是想要强行将这些佩戴在外面的法器抢夺过来，那还是再容易不过。 修者修炼，尤其随着境界的提升，每品每境都如有天堑。 “可不可以让我搜下魂呢。”宿予的脸上又露出了温和的得体的笑容。 常凌心底一寒，急忙弯腰向宿予行礼道：“前辈，我们定然是不会……” “哎呀哎呀，你们骗不骗我又能怎么样，这跟我搜魂有什么关系？你这么积极啊，就从你开始好了。” 常凌心念一动，急忙将一道分魂化成人形，自己的主神魂悄悄地隐匿在识海中萦绕的黑雾里。 宿予的手指在空中一点，常凌三人就发现他们的身体已不能一动，他眼神一寒，下一刻他的神魂就已经钻进常凌的识海，看着萦绕在周围的浓郁黑色雾气，他心里一惊。 这是多么浓厚的业障啊。 这骨龄十几岁的小家伙，屠杀了百万凡人？ 虽说凡人的性命在修仙者看来是微不足道的，但是修士倒也不会肆意去屠杀凡人，沾染的人命多了就会形成业障，轻则在修炼时容易引人走火入魔，重则在突破境界渡劫时引发高等级的雷劫。 这小姑娘身缠这样沉重的业障，是怎么安然无恙的活着的？ 都说是一心向道，可真正坚守大道的修士又有几个，稍微有些杂念，都会被这些业障无限的放大，直到这个人崩溃。 自己的神魂刚刚进来，就已经被这浓厚的业障缠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宿予强压下心底那一个个蠢蠢欲动的念头，向着常凌识海深处走去。 常凌的识海比他想象的广阔，甚至可以说是他见过的最天才的一个，自家宗门那些个眼高于顶的弟子真应该来好好看看，看看他们还敢不敢骄傲。 很快他就看见了面前低着头，似乎是在发抖的常凌的神魂。 他上前几步，将手一下子放在了常凌神魂的天灵盖上，闭上眼睛，准备读取她的记忆。 一切都极为顺利，他很快就取得了这神魂的掌控权，可是看到的却是空白的画面——这神魂并没有什么记忆。 宿予面色一变，暗叹一声不好，意识刚从常凌这神魂中钻出来，迎面就对上一把锋利的刀子。 能伤害神魂的只有神魂。 正是常凌的主神魂握着另一道分魂化成的刀子。 这样近距离灵力的攻击，宿予也没能多开。 饶是元婴境修士的神魂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之后，也是瞬间淡薄了几分，他急急忙忙的从常凌的识海中退去，迅速回到了他的身体里，面色苍白的瞪着常凌。 “你到底是谁？” 识海中有两道神魂，那‘常凌’怕不是被人夺舍了，在她识海里的不知道是什么老怪物。 怪不得凝神境就可以有如此广阔的识海。 第一百一十章 红娆 常凌冷笑一声，并没有作答。 宿予倒是没往‘分魂’这方面想，毕竟在他从小接受的正统教导里，神魂稍微有一点点损伤，那都是牵扯性命的事情，更别说硬生生的撕成几块。 玄魂草这种东西，连天玄大陆现存的典籍中都没有记载。 是传说中都不会出现的灵草。 刚才那一击，已经让宿予的神魂遭受到了不小的损伤，一个修士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地逼近寿数的极限，也越来越惜命。 得了星轨留下来的东西他不一定能增添寿数，可是他现在的状态再在这儿混下去，倘若搜魂再遇到什么意外或是撞上什么仇家……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阵香风传来，四人俱是精神一震。 符宁的脸上忍不住的露出几分喜色。 一道红影面色微寒地站在众人面前。 这是名面容娇俏身材丰腴的女子，妆容精致衣袍华美，一身修为却是常凌探查不出的。 正是仙盟的元婴境长老，符宁的母亲，红娆仙子符红娆。 宿予的手中出现了个不断旋转着的罗盘，金字不断地浮现在空中。 而符红娆手中红色的披帛瞬间拉长，在空中肆意地飞舞着。 “何人犯我仙盟。”她的声音颇为冷淡。 仙盟统治青州，又随时监控着翎州，小辈倒还好，其他门派高阶修士来此都是需要向仙盟报备的，显然宿予这样的名门人士不屑于与仙盟打交道，自然是没去报备。 “元华门宿予，只是路过，道友不要心急，否则对元华门，对仙盟都不是见好事。”宿予开口道。 毕竟还没伤及性命，倒不是非得深究的深仇大恨，符红娆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同元华门为敌。 “娘！他抢我法器！”符宁急忙说道。 宿予大手一挥，那两柄法器就出现在了符红娆面前。 “我也只是借来看看呢，毕竟可是星轨大师的作品，不知道各位小友可知怀璧其罪呢。”宿予笑笑，转身化作天边的一道流光。 “几位小友，再会。”他有些上扬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常凌几人的耳畔。 待宿予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空气中凝重的氛围才减轻几分。 符宁急忙向符红娆跑去，想要去哭诉一番，却被拦在符红娆身前一丈处。 “你怎么整成这样一副狼狈模样，赶紧去梳洗一番！一个女孩子真是的！快离我远点，可别沾染到我身上。”符红娆冷淡的神情一转，颇为嫌弃的朝符宁摆摆手。 “你先把我的东西还我！”符宁指了指她手中的簪子和手镯。 符红娆细致的检查了这簪子和手镯一番，感叹道：“啧，这么高品质的灵宝真是少见，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碰上了，这样的东西就应该戴在我这样的美人身上。” 说完她毫不客气的将这两件东西丢给符宁。 “你们运道还算不错，这些灵宝的品阶都不低，以后可收好了，没事儿就放在储物法器里。” 常凌朝着符红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感谢红娆真人救命之恩，这手镯是晚辈先前在秘境里侥幸获得的，晚辈境界低微为了不使明珠蒙尘，现想将此镯赠予真人。” “一也算是物尽其用，二则是为了感谢真人，如果不是真人及时赶到，晚辈怕是性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符宁是符红娆的女儿，可以坦然的招呼自己母亲过来救命，可是符红娆对于常凌来说是个陌生的长辈，救命之恩，不得不报。 一旁的顾司玉见状，也从储物法器里掏出刚从秘境里挑选的阵旗递给符红娆。 符红娆颇为嫌弃的看了那阵旗几眼，倒是一把将那镯子拿过来，戴在了手腕上。 又是很铁不成钢的看着抱着那簪子笑嘻嘻的符宁，见符宁完全没有把那簪子送给自己的意图，只得轻咳了一声开口道：“那阵旗我也用不上，你就好好收起来吧，我也不能白收晚辈的东西，这灵蝶你们收好，遇见事情了放出来就好。” 这样品质的灵宝，对于符红娆来说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但她也不是矫情的人，既然别人要送，她给予人家一份回礼也就得了。 两只巴掌大的蝴蝶分别飞到了常凌和顾司玉身上，他们将它收好之后，又是好一番感谢。 “不对啊，娘，这灵蝶也没飞过去啊，就刚才不是被那什么宿予抓住了吗。”符宁颇为疑惑地说。 符红娆又是白了符宁一眼：“你以为你娘我想不到这种情况吗？不管这灵蝶到底能不能飞到我那儿去，只要在这青州附近，你放出灵蝶我就会感受到它的气息，自然就能赶过来。” “那个，娘，我们都是被那什么宿予真人带过来的，我们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您能不能将我们带回青州，我现在可是在参加青山学堂的擢考！很重要的~”符宁朝着符红娆眨了眨眼睛。 “你们先把自己收拾干净。”符红娆毫不客气地说。 最终，换上整洁衣袍的三人还是踩在符红娆的披帛上，瞬息之间就回到了青州。 这就是元婴境修士，缩地成寸，瞬息千里。 一行人到了青州之后，符红娆瞬间就没了影，出来救女儿影响了她睡美容觉，又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补回来。 前些日子青山学堂的擢考开启，她也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她并不准备出手干预，后辈有怎样的造化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一个靠着母亲成长起来的人永远成不了真正的大人。 不过现在看来，符宁这小家伙，运道可真是不错。 劫后余生的喜悦在踏进青州之后终于将三人包围，他们先去仙盟上交了材料，拿到了第一关的通过证明，在一众修仙者艳羡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然后符宁又是拉着常凌和顾司玉去上次那酒楼。 想到上次在这儿花出去的灵石，常凌又是有些肉痛。 她只得板着脸警告符宁和顾司玉少喝点酒，当然又是徒劳。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复试 常凌又是一手提着一只醉鬼，慢悠悠的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迎着月色，她的心情是难以言喻的舒畅。 劫后余生的喜悦似乎就在这样静谧的时刻全部涌上来，她恨不得这条路无限延长，一生都走不完。 可是明天还是会如约到来，岁月从不待人。 三月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常凌三人又来到仙盟内城，这次等待在这儿的人影明显少了大半。 遥遥的看见了被众人簇拥着的张雅，张雅冷哼一声猛的把头偏过去。 常凌和顾司玉急忙拉住想要冲上去的大小姐，又是听大小姐好生一番吐槽，直到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在高台上的言倾和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在场众人均是耳聪目明神识外放的修士，这样轻微的声响还是被每个人敏锐的捕捉到了。 场内瞬间沉寂下来。 言倾和颇为满意的扫视了一周，慢悠悠的开口道：“很高兴能在这儿再见到大家，三个月过去，才少了一半人，看起来你们还是不够努力啊。” 有大胆的修士接话道：“长老，我们不介意现在再努力努力。” 言倾和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意，语气却是冰冷无比：“我也可以让你以后再也不用努力了。” 台下面露凶光跃跃欲试的修士一时间都噤若寒蝉。 言倾和继续笑眯眯地说道：“恭喜你们进入青山学堂擢考的复试。呐，下面就由我来给各位讲讲复试的规矩吧。” “复试内容为小组之间的对决，首先随机抽签抽到对手小组，双方各出一名成员在演武台交战，离开演武台视为战斗失败，胜利者需要继续面对下一位对方小组派出的出战人员，直到自己被淘汰为止。哪个小组三人率先都被淘汰，就视为失败，也就失去了进入青山学堂的机会了呢。” “第一轮胜利的小组再两两匹配，最后决出九个小组进入终试。” 言倾和话音刚落，台下众人之间的氛围更加剑拔弩张。 “哦对了，这比试，生死不论，有什么底牌法宝都可以尽数拿出来，赢了都是你的本事。” 听完了言倾和的话，常凌的面色不由自主的阴沉下来。 这不就是无穷无尽的车轮战吗。 可以带任意的法宝，生死不论。 单单从这简单的两句话，就能看清背后的血腥和残酷。 “哦还有，你杀死的对手，身上的东西，自然也就是你的战利品了。”言倾和兴致勃勃的看着台下或凝重或兴奋的脸庞，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 台下脆弱的沉默终于再难以维持，一阵唏嘘声传来。 常凌深呼一口气，虽说‘生死不论’几乎是任何比试都要加上的条款，可曾经在总门内，双方都远没到性命相博的程度，相互讨教一番才是比试最大的意义。 可是现在，这青山学堂的擢考，成为了青州内部光明正大的杀人夺宝方式。 常凌想来是不愿以极恶去揣度他人的，可是她也清晰地明白，杀戮必不会少。 “常凌，顾司玉，我先前并不清楚这复试竟然是这般规则，如果你们不想参加的话，我们现在就去申请弃权吧，这毕竟还是太为冒险。”符宁说道。 “符宁，修士之间的争斗是在所难免的，我不犯人，人偏要来犯我，倒不妨将这次比试当作实战演练，我们可以不随意伤及他人性命。”顾司玉想了想，开口道。 “呵，也不知道你们到底能伤及谁的性命。”身旁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一位面白无须的男子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常凌三人，眼眸里填满了不屑。 常凌他们也没同这人争执，转身就离开了仙盟内城。 挑衅的人是永远骂不尽的，甚至被他们牵引思绪正是重了他们的套，在对战之中，攻心向来也是个良方。 对战的双方名单三天之后会在全青州公布，留下的这三天，是给修士全副武装自己用的。 有着先前从尸身秘境里拿出的灵宝，加上三人本就不菲的身家，怕是寻常元婴修士见了都要有几分眼馋，凭着法器上不可逾越的天堑，此次比试，他们自保还是很容易的。 比试，自然就牵扯着胜负，虽说符宁嘴上说着没关系，但是常凌和顾司玉都能看出她对青山学堂的向往。 常凌思索了好一会儿，勉强制定了个作战计划。 尽量每一个人扛一场车轮战，比如说第一场是顾司玉出战，尽量击溃三人让队伍晋级，下一场就换做常凌…… 听起来是不错的，可是实操上，三人谁也不敢打包票。 凝神境里上中下三品之间的修为相差并不算大，可是差距仍然是存在的，再好的恢复灵力的丹药，也很难弥补灵力修为上的不足。 灵息草和凝血草那样珍贵的东西，常凌并不准备在比试中拿出来。 比试过程是有元婴境修士全程监管的，灵草的气息瞒不过他们，虽说他们不至于在青州城内杀人夺宝，但是凭着权势威压就足够让常凌‘心甘情愿’地将那些东西交出来。 她丝毫不怀疑灵息草和凝血草的价值。 可是寻常的丹药对于她的伤势不会有任何的作用，这对于她来说，真的是不小的一场硬仗。 “无论抽签结果如何，第一场比试，我来吧。”常凌轻轻的说。 她不是学识最渊博的不是术法使得最漂亮的，但是她一定是三人里最抗揍的恢复能力最强的。 如果顺利的话，他们的比试将进行七轮，她将全力出战三轮。 顾司玉和符宁自然是看出了常凌的意图，在开脉，凝神境的时候，体修确实会在实战中占有不少的优势，尤其常凌还是个正宗练出剑气的剑修，她出战最多轮无疑是最优选项。 可是一路上总是‘被照顾’的顾司玉和符宁早就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三人里，常凌是那个年纪最小的，十二岁的女孩子，总是脊背挺直，神色坚定，全然不见这个年纪的脆弱与娇憨。 第一百一十二章 比试 不知道她有怎样惨烈的过往，可是作为朋友，他们不希望她一个人扛下一切。 他们应该并肩而立，同进同退。 甚至于，他们也想保护她，让她以后的路不需要走的这么辛苦。 三人又是一番商讨之后，常凌勉强同意，最后一战看情况决定谁出战，不过那时修养了两轮比试的常凌，自信自己是状态最好的那个。 符宁同顾司玉颇为无奈的同意了常凌首轮出战的要求，还是给她塞了一大把各式的符箓，甚至顾司玉提出让自己的灵兽小白去助战，常凌自然是拒绝了。 规则不允许。 商量好了之后，三人约定三天之后在仙盟内城见面，便散开各自去准备了。 常凌回到小院之后，首先是探查了阿碧的情况，它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看来在比试中是不能向阿碧询问那些人的功法来历和其他讯息了。 也不能使用保命的灵草。 倒真的是要靠她一个人了。 从落月的离开，到储物法器里灵草数目不断地减少，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总有路需要她一个人走。 她整理了下从尸身秘境里带出的灵宝，一两件使用一下，到可以用向红娆长老借来的这样的话语蒙混过去，任一个凝神境修士浑身上下都武装了灵宝，别人不发现她有鬼才怪。 一把趁手的长剑，加上件贴身的软甲，就是她准备携带的全部灵宝了。 星轨炼制的这柄长剑名唤渊祭，剑柄上尚有一块空缺，常凌尝试着往里填入了一块中品灵石，这把渊祭剑的攻击就会附着着‘重伤’效果，只要被这渊祭剑破开了皮肉，自身的状态就会不断地下滑，包括但不仅限于失去战意，精神疲乏等等。 这在生死相搏的战斗中可是极为致命的事情。 只不过一块中品灵石只能支持渊祭剑附着这样的效果一刻钟，至于下品灵石，放进去则毫无反应。 也不知道到底得是什么品质的珍宝，才能使这柄剑长久的拥有这样的效果。 每同一个人比试就需要耗上一块中品灵石，如果输了，自己对不起的可是灵石！ 尚未填入灵石的渊祭剑乃是下品灵宝，剑长三尺七寸，锋锐无比，握在手里却是格外的轻便。 至于那件软甲，同样也是下品灵宝，能扛得住常凌的全力一击，常凌也忍不住的夸赞它几分。 穿在人身上之后注入灵力，激发灵宝上铭刻的防御阵法，属性还会再提升一筹。 加之常凌肉身的强劲，她自信能扛住绝大多数攻击。 离第一轮比试开始还有三天，常凌把凌风身法从头到尾运行了好几遍，御使着渊祭剑在小院里悄悄地飞行着，剑气附着其上，是难以掩盖的锋芒。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三天时间在常凌专心致志的修炼中，一眨眼就过去了。 这天一大早，往日里熙熙攘攘的青州街道都清冷了几分。 青山学堂的擢考复试比试，是允许城内修士前去观看的。 这是开脉境修士瞻仰前辈，凝神境修士学些本事，金丹元婴境修士看看能不能找个继承衣钵的弟子的好时候。 常凌同符宁和顾司玉回合后，三人赶到了仙盟演武场，这演武场分为多个区域，除了可以同时进行多场比赛之外，还可以容纳数万观众。 一张硕大的金榜粘贴在演武场外面。 他们毫不费力的就找见了自己的名字。 仙盟演武场丁区第四场，符宁、常凌、顾司玉对阵九华、陈宇、洛天乙。 三人按着指示牌走进了演武场丁区，高高的比试台被围在中间，边上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无数修士挤破了脑袋想要上前些看清比试的一分一毫。 当然坐在最前面的是寥寥几个金丹境修士，他们身后是端坐着的一众凝神境修士，至于外围熙熙攘攘的，自然全是开脉境修士。 参与比试的人员有着单独的座位，常凌一行人已是来的最晚的一批，一走过去不可避免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们没有收敛自身的灵力修为气息，被其他人感应到之后，空气中传来几阵嗤笑声，他们仍是面不改色的坐在了座位上，甚至符宁还对着周围人笑了一圈。 像是出来游街同爱慕她之人示意的贵小姐。 没过多久，一名穿着仙盟统一衣袍的中年男子便走了进来。 仙盟是有统一的服装的，水蓝色的衣袍，区分身份的是腰带的颜色。 开脉境修士的腰带是白色，凝神境修士的腰带是黄色，金丹境修士的腰带是红色，而元婴境修士的腰带则是紫色。 在场众人都免不得有这样一件衣袍，但也没几个人真的会穿，毕竟美观也是修士需要在意的事情。 这男子的腰带是红色的，首轮比试仙盟派出的督战人员均是金丹境修士，随着比试一轮轮的进行，元婴境大能才会出现。 他走到了比试台的正中央，端声说道：“我是本场比试今日的督战洛水亦，各组成员都到齐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接着说道：“请第一场对阵的两组各自派出参战人员来到比试台上，比试均将在此台上进行，比试时间限定为一个时辰，如一个时辰之后仍未决出胜负，则双方均判负，派出下一名成员继续出战，另外一方身躯离开比试台十息即判为失败。” 凝神境修士之间的比试，往往涉及不到复杂地法术阵型，一个时辰已经是个极为宽容的时限。 比试台上并没有设置禁空，修士均可在半空飞行，但是为了避免某方刻意通过飞行身法等等避免交战，刻意拖延时间，故而设立了如此的规矩。 他话音刚落，坐在常凌身侧的几名修士面色一变。 规宣读完之后，第一场比试的双方就已经站到了比试台上。 首先上去的两人，一人是身形佝偻须发皆白的老者，另一位则是眉目阴沉一席黑衣的中年男子。 洛水亦那一声‘开始’刚刚喊出来，双方瞬间动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交战 两人似乎都是善于速度的修士，空气中还留有几道残影。 先是试探性的交手了几轮之后，叮叮当当兵器碰撞的声音停下了。 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几杆小旗，大手一挥四杆小旗就立在了比试台的四周，瞬间浓郁的烟雾在比试台上蔓延开来。 常凌也这才发现，有一无形的屏障设立在比试台上，应当是里面的人可以出来，外面的人不能进去。 所有附着着灵力的攻击亦是都被这屏障挡住了。 场内的灰雾逐渐的浓厚了起来，在外面也看不清里面人的动作，一时间唏嘘声一片。 不过唏嘘声倒是没有持续多久，几息之后一个不省人事的身影就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比试台上的灰雾散尽，那须发皆白的老者，伸出舌头舔了舔沾染在脸上的鲜血。 他的衣袍已经被切得破破烂烂，身上也有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是他还是稳稳地站在那里。 “再来。”他高声喊道，脸上带了个有几分挑衅的笑容。 坐在常凌身侧的一个年轻人猛的攥紧了拳头站起来，快步走上了比试台…… 一上午的比试看完，倒没有几场比试有人在比试台上当场殒命，大多都是经脉寸断，缺个胳膊或是条腿，或是丹田被击碎。 充其量也就是以后成为个废人。 毕竟这比试虽然说了生死不论，但真打死了人，还要按例赔偿一百块下品灵石。 在这儿的这些人，谁的命在别人眼里值这个价格呢。 大多数的战斗时长都在半刻钟左右，一个人战胜了对手可以获得一刻钟的修整时间。 很快，就轮到常凌这组的对决。 洛水亦念到名字之后，常凌深呼了一口气，抬脚走上了比试台。 站在她对面的，是个身高八尺有余，膀大腰圆的男子。 这人一手那着个足有常凌好几个头大的锤子，在空中一挥舞就带起呼呼的风声。 瞧这模样就是个体修。 “常凌。”常凌得仰起头才能看到这人的面容，她率先开口道。 那大汉愣了愣，咧嘴笑道：“我才不会告诉死人我的名字。” 这嚣张的话语让常凌一时间不知道怎样接才好，对付这个大汉她连渊祭剑都没拿出来，断剑赤霄握在手里，加上她瘦削的身形和有些苍白的面容，显得弱小可怜得很。 她默默把长剑举起，横在身前，示意比试可以开始了。 大汉狂笑几声，挥舞着大锤就朝着常凌这儿奔跑过来，他一动，似乎整个比试台都颤动了几分。 他奔跑的速度同他庞大的身形完全不匹配，他几乎瞬间就来到了常凌身侧。 凌风身法瞬间发动，常凌的身子扭成了个常人几乎无法想象的形状，将将避开了砸向她的大锤。 这大汉脸上出现一丝错愕，旋即另一手的锤子又是毫不客气的跟上。 一锤接一锤，封锁着常凌退后的区域，呼呼生风，每一击似乎都要砸在常凌脸上，直接将她漂亮的脑袋砸碎。 常凌御使着的赤霄剑同大锤叮叮当当的撞在一次，每一次撞击，常凌都在担心赤霄剑会不会直接被撞碎成几块。 所幸的是赤霄剑一直足够坚强。 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常凌的剑气已经是不容小觑，饶是这大汉是个体修，一道道剑气砍上去，他古铜色的皮肤上也出现了丝丝的伤口，鲜血不断地向外渗出着。 一番攻击都没能命中，大汉穿着粗气停了下来。 身上的伤势已经让他疼痛难耐，要是这么一直耗下去，他的失败几乎是注定的。 他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大把的丹药吃下去，他的状态一下子又提升了不少。 他把两柄大锤的锤柄对到一起，‘咔嚓’一声，两柄大锤连接在了一起，他单手将这武器在空气中摇了几圈，似乎在试验手感， 突然间，他向常凌那边猛的袭过去。 常凌躲开了飞舞的两个锤头之后，突然这和在一起的兵器从中间断开，底下那柄大锤直直地朝着常凌砸去。 常凌躲闪不及，被结结实实的砸中了腹部，整个人倒飞出去。 常凌急忙召回赤霄剑，立在身后，勉强稳住了身形，差一点点就要掉出比试台。 她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急忙在台上翻滚了几圈，勉强避开了大汉的拳头。 他的拳头轰然砸在了比试台上，一时间场内场外似乎都被震慑住了。 观众人群颇为诧异的看着常凌那脆弱的小身板在接受了那样一击之后，迅速的躲避又爬起，似乎同先前并没有什么差别。 “这大汉，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花拳绣腿？”有人试探性的问道。 “那你可以自己去试试。”身旁人毫不客气的回嘴。 因为常凌身上穿戴了软甲，加之强悍的肉身，这样的一击并没能给她带来什么伤害，反而让她摸清了大汉的攻击套路。 随后她仔细防备着这大汉奇异的兵器，甚至利用他不俗的速度，检验着自己凌风身法的熟练度。 自从在尸身秘境里同灰影自己对战之后，她又对凌风身法有了更深的感悟，正巧遇上这么一个对手，就勉强检验一番。 凌风，不仅要凌驾在风之上，丝丝缕缕的气流也要为自己所用。 常凌打的到颇为舒适，那大汉的状态却委实称不上好。 他有一种自己在不断地被戏耍的感觉，可是却没法从这样的状态中挣脱出去。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战场上的局面都被常凌掌控，他似乎只是被动的跟着她，不断地挥锤，然后落空。 自身灵力与体力都在飞快消耗着，找了几个空当急忙塞丹药，还是难掩颓势。 甚至到了后来，他已经有了几分自暴自弃和绝望，他已经可以预想到自己的失败。 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失败，后果也是不用言说的。 从他踏上这比试台，从他将弱肉强食生死不论当作他的信条时，他就应当想到这样一天终会到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他连呼吸都有几分急促。 第一百一十四章 法修 常凌算好了时间，还在不断骚扰着大汉的赤霄剑，一下子出现在大汉的脖颈上，凛冽的剑光使他脸上的肉也忍不住的颤抖着。 “你自己跳下去吧。”常凌淡淡的说。 大汉脖子一红，猛的把脸转过去。 “我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在这样的比试台上，台下还有那么多的观众，怎么能主动认输呢！那他以后还用不用在青州混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意图，常凌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上前一步拽住了他的腰带，一用力，大汉就被她从比试台上丢了下去。 咣当一声趴在冰凉的地面上的的大汉脸上还有几分错愕，洛水亦已经是宣读了比试的胜负。 “符宁组，常凌胜。” 常凌揉了揉刚才被大锤震得还有几分发麻的肚子，坐在比试台一角，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喂，小姑娘，我叫雷猛！我欠你一条命！希望你能活着从我兄弟手上撑下来！等着老子报恩啊。” 还是颇为欠揍的语调，常凌依然是没有接话。 一刻钟的时间过的飞快，在先前同雷猛的比试中，灵力的消耗并不算大，如果都是同他这般的话，自己扛过三个人应当也是没什么问题。 第二个对手是个看起来极为文弱的中年人，通先前的大汉形成鲜明的对比。 刚才的比试他全程一丝一毫都没错过，雷猛是个在整个青州凝神境里都极为出挑的体修，他是少数速度同体魄一样强劲的体修，手中那两柄大锤都是中品法宝，两柄合一之后更是无限逼近上品法宝的门槛。 而在刚刚，他的攻击几乎都被面前这少女轻巧地躲过。 那全力一击砸在这单薄的少女身上似乎也没什么作用。 至于少女那些剑气对于雷猛伤害似乎不大，但是砍在他身上绝对是能要半条命的。 他善于测算，无论凭他自己理智的计算还是袖子里那几枚铜钱和龟甲，这场比试对于他来说几乎都是不可能赢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就像每一个决定逆天而行走仙路的修士一样。 他毫不犹豫坚定的走上了比试台，努力着向已知的命运抗争着。 洛水亦宣布比试开始的话音刚落，这中年男子挥手就是一把符箓砸出去。 各式的攻击在空气中五彩斑斓地炸开。 饶是常凌的身法在高妙，也没法避开这样全方位的攻击。 勉强躲开了几个看起来最声势浩大的，剩下的就索性硬抗了。 雷符砸在身上，电流瞬间让她整个人忍不住的微微颤抖着，有些酥麻的感觉，还算新奇。 只不过她的头发可不这么认为的，这样的雷符对她的身体没法造成多大的伤害，可是她的头发却全都炸开，这个发型在当代修士里真的算是独一无二的新奇。 台下的顾司玉和符宁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似乎是怕错过任何一点常凌的风姿。 这种事情可是一直可以笑话到老的。 趁着这些符箓的效果，那中年男子飞快的从怀中掏出几杆阵旗，瞬间立在比试台周围。 一时间场内被莹莹的光芒笼罩。 这男子松了口气，嘴里开始诵念着咒语。 其实常凌并没有陷入到他想象中的手忙脚乱中，她从未见过这样五花八门的符箓，好多都是并不在外售卖的，应当是这中年男子自己绘制的，效果虽然不怎么样，却十足的新奇。 她知道自己缺乏实战经验，免不得要在这种还算公平的同境界比试中试炼一番。 真正到了危险时候，才没有人制定规则只能同境界之间相互比试呢。 中年男子掷出阵旗，自然是没能逃过常凌的眼睛。 阵法一道对于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这也是她第一次在战斗中遇上阵法，一时间又兴奋了几分。 她又回想起在尸身秘境里被那些人俑爆锤，被星轨笑话不通阵道的事情。 她现在就破一个看看！ 可是常凌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这中年男子布成的显然不是杀阵，甚至根本没有需要避开的地方，仅仅只是在这比试台的区域施加了一定的负面效果，身躯移动起来似乎沉了些，常凌的移动的速度慢了几分。 这中年男子无疑是个法修，这样阵法施加的效果显然对于擅长近战的体修影响更大，也算是一种自保的手段。 果然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常凌又是好一番增长了见识。 法修同剑修天玄大陆的‘正道’，至少在九大门派眼里，体修符修丹修阵修都是些不入流的玩意。 而法修与剑修孰强孰弱也是各个门派各位大能争执了千万年也没有结果的事情。 剑修御剑，剑气锋锐，剑光迅捷。 法修施法，言出法随，变化多端。 常凌解决完这些符箓之后，御使着赤霄剑，向那男子袭去。 赤霄剑的速度也因着那阵法的效果慢了几分，那中年男子猛的睁开眼睛，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空中向前一指。 “盾凝。”他猛的高喝道。 无形的力量瞬间使得常凌的飞剑不得寸进。 常凌急忙使飞剑调转个方向，中年男子却继续开口道：“巽风！” “日月转换，破虚无妄，八卦真罡！” 常凌只觉这男子的身影瞬间有几分虚幻，他的步子并不算快，却出现了几分缥缈难寻的玄妙感觉。 她向前迈出几步，吹拂在脸上的微风突然变成了燃烧的火焰，她猛的退后几步，皮肉烧焦的味道已经传进了她的鼻子。 瞧着这一幕，台下观战的人眼里都填满了恐惧。 主修八卦的法修在天玄大陆上极为常见，他们震惊恐惧的是，那少女身上刚刚烧焦的皮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恢复着。 没过一会儿，她已完好无损。 先前同那体修大汉交战之时她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伤势掩盖在衣袍之下，众人还以为她是强弩之末强撑着。 可是现在，瞧着她这可怖的恢复速度，众人的目光都变了。 “常凌。”无数人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第一百一十五章 获胜 坐在一旁的洛水亦双眼也忍不住的微眯了起来，颇有兴致的感叹道：“体修？还是身上有什么凶兽血脉？” 常凌虽然没见过八卦阵，但是对于这法术也是略有耳闻。 八卦阵图自施术者脚下展开，不断转动着，时刻改变着方位，处于阵法之中的人，如果不能堪破八卦阵的运转方式，时刻都要面临着层出不穷各式各样的攻击。 常凌在脑海中构想着八卦图的模样，勉强计算着方位，将将躲开了两个火球和几道风刃。 在迈出一步之后，突然被脚下凸起的石块绊住，好不容易稳住身形，雷光瞬间就到达了她的身旁。 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之后，常凌的形象更加的惨不忍睹。 这就是，法修吗。 凌风身法运转起来，她将赤霄剑召回，紧紧地握在手里。 八卦图的各个模块飞快的在她脑海中转动。 乾，兑，离，震，巽，坎，艮，坤。 天，泽，火，雷，风，水，山，地。 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 ………… 在笼罩在比试台上的阵法的作用之下，常凌的动作有几分笨拙。 最开始没少挨中，这八卦阵内的法术强度可是不弱，常凌也是受了不轻的伤。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看似慢吞吞狼狈的动作，却恰巧躲开了接连着的攻击，一边躲避着所有的攻击，一边不断地朝着站在阵中央的男子移动着。 中年男子口中诵念的语句越来越快，无形的法门同样在飞速运转着。 常凌同样笨拙而踉跄的，却是避开了所有的攻击，很快，举起的赤霄剑，抵在了这男子的脖颈上。 这中年男子神色一僵，面色灰白。 “我，我认输。” 常凌示意他自己下去吧。 他起身，恭恭敬敬朝着常凌行了一礼。 “受教了。” 常凌同样回了一礼，同这样一位法修战斗，让她也是涨了不菲的实战经验，原来画在书本上简简单单的八卦阵图，在实战中竟然有如此复杂而瑰丽的变幻。 她行完礼之后，急忙坐到一旁，调息起来。 都没来得及整理一下她的头发。 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常凌却接到了对手弃权的消息。 站在那中年文士和彪形大汉身前的，是个身形火辣的女子。 那女子身后背着把火红色的长弓。 她遥遥的同常凌点了点头，高声喊道：“常凌，谢了。” 她的父母都是金丹境修士，为了让她进入青山学堂，将从小保护她长大的两位护卫叫来和她一起组队参与比试。 父母从小就醉心于修炼，一直都是这两位陪着她长大的。 看着他们站在高高的演武台上，她的心也一直悬着。 她是极为感谢常凌的，在弱肉强食作为大多数人的信条的大陆上，她根本不敢希冀败者能落下怎样的好结果。 既然如此，这恩情她记得。 常凌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实力，想来也不会是简单的人物，顺水推舟还能卖个人情，简直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洛水亦宣布了他们弃权之后，符宁和顾司玉急忙冲到台上，一边一个架起了常凌。 因着两人不一边高，常凌被架的歪歪扭扭的，极为不适。 她的嘴角轻微的抽动了几下，开口道：“那个，我没事儿的，你们可以不用这样……” 符宁颇为不客气地回嘴道：“你看你的声音都透露着几分脆弱，还嫌弃我们？我们还没嫌弃你呢，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这发型还想引导青州潮流吗！” 常凌没同她回嘴，轻轻地叹了口气，任由友人将她架回去。 一路上，不少人纷纷侧目瞧着他们，符宁和顾司玉的耳根都沾染了些许红色。 三人皮相都是极为出挑的，但是寻常日子里走在青州也并不会造成如此的‘轰动’。 应当是她刚才赢得了比试，所以受到了大家的尊重。 果然修真界还是强者为尊。 常凌的沾沾自喜在她回到小院后，在井水旁看到自己的形象之后消失殆尽了。 是了，符宁先前是说过她的样子，还有在比试台上通过全身使她酥麻的电流…… 常凌的脸黑的像锅底一样，她沮丧的坐在了地上，想着自己下次要怎样仙袂飘飘的出场，才能拯救自己的形象啊。 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可是要被称为小仙女的。 ………… 青山学堂擢考复试的第一轮比试很快就结束了，几百支队伍又是少了一半，还留下来的，队伍里也少不了伤员。 而往后的比试，只会更加的残酷。 在给各个队伍三天时间修整之后，对阵信息又公布了。 按照先前的计划，这次常凌他们派出的是顾司玉出战。 观看比试的人似乎比上次又多了几分，而坐在比试台下等候的参赛人员确是少了不少。 常凌也像模像样的把胳膊吊起来，在脸上涂了些花花绿绿的药膏，配上她本就苍白的面容，这显然也是个受了不轻的伤，失了大半战力的人。 这次他们第一轮就将出战。 顾司玉身长玉立，面容绢丽，站在比试台上，引得一阵女修的尖叫。 如果不是台上有屏障，常凌怀疑这些人会像凡间女子一样丢些花果上去。 他的对手是个身材瘦小的年轻男子，那男子裹在一席黑色紧身衣里，面容也被遮去了大半，留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倒是锐利的紧。 他的手中握着把同样漆黑的匕首，泛着凛凛的寒光。 随着洛水亦宣布比试开始，这黑衣男子瞬间变动了起来。 应当是一个专精于速度的修士。 严格来说，速度和身体强度等等都属于体修的路数，只是大多数人都只能精于一道，毕竟庞大的身躯想要迅捷难度无疑是翻倍的。 精修于速度的修士往往扮演着刺客的角色，一击毙命是他们必备的本事，那黑色的匕首上，没准就涂抹了怎样的毒液。 顾司玉显然也明白这一点，这黑衣人一动，他就从怀中掏出几面小旗。 第一百一十六章 自爆 阵旗是天玄大陆上再寻常不过的一种法器，只不过顾司玉少爷的可是从燕州顾氏拿出来的珍宝。 上品法宝，纯粹的防御阵法。 一般的阵法往往兼顾多种功能，‘性价比’才是囊中羞涩的绝大多数修士们追求的首要目标。 少有阵法专精于一种功能，这样的阵法无疑会在这方面做到极致。 不差钱的顾司玉这防御阵法显然就是这样。 那黑衣男子很快在顾司玉身前显形。 刚刚的一切看起来似乎都颇为顺利，很快他的匕首就能扎进眼前这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的脖颈里，他的鲜血就会奔涌而出了。 可是巨大的阻力，迫使他一下子停了下来。 竟然是如此高品质的防御阵法。 恍然间他又想到了少时自己衣衫褴褛，趴在泥泞的阴沟里，看着纵马过长街的轻衣公子，衣袍和长发都被高高地吹起，脸上的笑容是无比的风流而恣意。 这些年他杀过很多这样的人。 似乎只有不断的杀戮，能告诉他，其实他并不比他们差。 甚至良好的出身并没有什么效果，他们都是无一例外地死在了他的匕首下。 直到现在，看着自己不得寸进的身形，他似乎又被少年时庞大的绝望包裹了。 这么多年过去，总有些鸿沟，怎样也跨不过。 他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血腥味让他清醒了过来，他急忙后退。 希冀面前这贵公子只是个依赖于法器的草包，并不敢上前同他交战。 他显然是失算了，准确地说，他应该是料想到了一半。 顾司玉大手一挥，威风凛凛的小白一下子出现在了比试台上。 顿时间，场内惊呼声一片。 比试自然是允许修士带着灵兽上场的，可是想要驯服捕获一只灵兽，除了对修士的神魂有着极高的要求之外，还有极为复杂的一套程序，等级越高的凶兽越是如此。 青州里的散修，除了部分有些奇妙的境遇掌控了些许法门，其他人捕获的所谓的灵兽大多华而不实，也就在城内起个代步作用，看起来威风一些。 顾司玉这白灵虎显然不属于这类。 小白咆哮了一声，展开一双肉翅，猛的向那男子冲去。 扑闪的翅膀带起了一道道灵力的气流。 这男子颇为灵巧的躲开了小白的攻击，一人一虎速度不断地加快，空气中只能瞧见一黑一白两道残影。 白灵虎也是颇为擅长防御的灵兽，这男子涂了毒液的匕首扎进它身体里也没能造成什么损伤，反而被白灵虎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拍在身上，身上穿的软甲抵消了部分伤害，整个人还是倒飞出去。 他勉强才稳住身形，看向顾司玉的眼眸中又多了几分怨毒。 他在青州奋战了数年，数次风里雨里血里努力完成任务，才用全部家当换得了手中这把略有破损上品法宝匕首和身上一件中品法宝软甲。 可是这一切在顾司玉面前看起来是这样的可笑。 这男子猛的将手中的匕首扎进自己的心口，一滴精血滴出来，整个匕首瞬间变成了血红色。 他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急忙向顾司玉那边飞驰过去。 他猛的向前一刺，这次防御法阵并没能阻拦这匕首。 顾司玉早就料想到了这一切，他甩手一把扇子牢牢地抵住了想要刺向自己的匕首。 扇子‘啪’的一声展开，前面是无比锋利的‘扇刃’。 白灵虎也飞速赶到了两人交战的地方，一人一虎迅速配合起来，规避着这男子迅猛的攻势。 这匕首上的气息也让顾司玉感到心惊。 这男子不知道使用了怎样的秘法，显然是会对身体有着不小的损伤，但是自身实力却大幅度的提升了。 白灵虎身上已经出现了些伤口，渗出的血还是黑色的。 虽然这匕首上的毒对于小白来说并不致命，可是痛楚还是存在的。 看着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的灵兽，顾司玉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动作又是凌厉了几分。 两人又是纠缠了好一会儿，那男子身躯之上的血煞之气越来越浓厚，他是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来继续这场战斗。 顾司玉发现了他的情况之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怕修士自身实力强，就怕修士不要命。 在先前的比试中，他也看到修士自爆丹田之后，双方一死一伤的惨烈场景。 他大手一挥，一叠符箓就出现在了他手中。 顾司玉手中的符箓品质都颇为不俗，一张张丢出去，局势瞬间就扭转了。 任谁看着顾司玉手中那厚厚的符箓，都应该感到深沉的绝望。 “你认输吧，我不会伤害你的。”顾司玉颇有风度的开口道。 那男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厉声说道：“我才不需要你的施舍！哈哈哈，大不了我就自爆丹田，咱俩一起完蛋，我的命换你的命，我也是赚了对不对。” 顾司玉眼神一寒，手中的攻势又凌厉了就几分。 很快那男子就被逼到了绝境。 他硬扛着顾司玉和小白层出不穷的攻势，猛的朝他本来，眼底填满了疯狂。 他要自爆丹田。 台下的常凌和符宁焦急的都站了起来，符宁急忙朝着洛水亦大喊：“洛执事，这人要自爆丹田您也不管吗！” “比试尚未结束。”洛水亦冷冰冰的说。 一时间比试台上那男人身上似乎有璀璨的光芒绽放，他全部的修为全部的生命，都要在这一刻成为他最后最庞大的绚烂。 但是他预想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出现。 逐渐崩溃的躯体突然停下了，庞大的力量在他身体里流窜，他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地上。 抬眼极为不甘地看向顾司玉。 在他的身后，一张符箓轻轻地贴在他肩膀上。 使用自爆的方式与人同归于尽，无论是在比试中还是在暗杀中都太过于常见，各个门派修仙世家对于这种情况都已经有所防备，特质的符箓一贴上，自爆是别想了。 “我不甘心啊！我恨啊！为什么！”他厉声高呼着。 第一百一十七章 信条 洛水亦低声宣布了胜负。 这倒在地上的男子更是恶狠狠地盯着顾司玉。 顾司玉满头雾水，他同这人应当是不认识的，可是这人看着他的眼神，这得是多深的仇恨啊…… 他还是率先开口道：“你的丹田尚未完全爆裂，回去用药温养着，日后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我呸，你话说的轻巧，你可知温养丹田需要怎样的灵丹妙药？”那人猛的啐出一口鲜血，冷冷的说。 顾司玉面色也是一变，他说出宽慰的话不过是出于他良好的教养，真论起来，这人自爆丹田可是要害他性命的事情，现在居然还理直气壮的质问他？ “我又不需要了解怎样的灵丹妙药，你的命又不是我的。”他毫不客气的说道。 那人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的回答。 他随即又开口叫骂道：“你们这些世家少爷，真是一如既往地人模狗样。用不着你们可怜我，你以为我是输给了你吗？我是输给了你的家世你的法宝你的功法，如果我也……” “没有可怜你，我只是不想违背我的本心。你不会真的以为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去维护你的自尊吧。”顾司玉淡淡地说。 “也许有人一开始会输在家世法宝功法上，可倘若你想赢，你不会永远输在这上面。” “你自尊的价值，你整个人的价值，都由你自己给自己的，不是我们给的。”顾司玉一通话说完，直接坐在一旁，闭上眼睛开始调息。 那人仍是瞪着一双怨毒的眼睛，直到他的队友上台将他拖了下去。 道理谁都懂，可是陷入偏执之后，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忽略这些东西，一个人信念的崩塌，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可怕的。 他不能将自己的失败归结于自己不努力，只能是上天对不住他。 这人最后那把鲜红的匕首，还是给顾司玉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他毫不吝惜的吞下些丹药，灵气在体内不断地运转着。 他的身体并没有常凌那样可怖的回复能力，一刻钟之后他再站起来，仍觉难掩的疼痛。 他顺风顺水的二十年生命里，何尝有过忍受痛楚的时刻？ 可是他想起台下的同伴，至少也不能拖她们后腿啊。 明明自己最为年长，应该是个大哥哥。 顾司玉深呼几口气，再一睁眼，眼眸里尽是难以掩盖的锋芒。 他的第二位对手同先前那位看起来差不多，应当都是善于速度的体修。 顾司玉如法炮制，这一位倒没有先前那位那么疯狂。 两人酣畅淋漓的战了一番。 准确来说是小白同这人酣畅淋漓地战了一番。 顾司玉就躲在防御法阵里适当的丢出些符箓，或是和小白配合配合，使出几道法术。 台下人的议论之声，他也是听到了不少。 无非都是这人看起来不错没想到却是个只知道躲在阵法里的草包…… 顾司玉从小最不能理解的，就是为什么自己享受着资源不能坦然使用。 仗势欺人这个词语是多么的无厘头。 人人都想成为那个仗势之人，成为不了才会骂他几声，倘若自己有那一天，仍然会高高兴兴的去仗势。 一个人的家世背景同样是这个人的一部分，何必非要剥离，打着磨砺的名号去受苦呢？ 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才是对其他人最大的侮辱和轻视吧。 当然，被暗算过后的顾司玉颇为热血的同家族断绝了关系，他这一脉的长辈尚处于闭关之中，反正从家走之时没少带好东西，等着长辈出关自然会为他讨回公道。 现在回去同那群人争执才是最失智的做法，也不知道那些出言想要刺激他的人到底长没长脑子。 这次这对手灵力耗尽之后，很爽快的就认输了。 临走之时还不忘同顾司玉作揖示意。 他就喜欢和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 这场比试他除了消耗些灵力之外，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只是全力战斗了两场的小白，灵力已经耗费了大半。 灵兽补充灵力显然不像修士这么容易，一般来说就是喂它们些丹药然后让它们找地吸收或者放回到灵兽袋里。 小白也受了不轻的伤，他看着也是极为心疼，下一场比试必然是不能让它上场了。 他同样是将小白当作他的伙伴，而不是一个工具。 她轻轻地摸了摸乖巧的趴在他身旁的小白那毛茸茸的大脑袋，喂给它几粒丹药，将它收回了灵兽袋中。 他深呼一口气，将符箓都准备好，要迎接一场硬仗了。 大道相通，除了剑道体修有些特立独行之外，法术阵法炼丹御兽等等很多修士都会同时涉猎好几种，顾司玉也算是半个法修，这‘半个’只相对于他曾经打交道的那些天骄。 颇为凑巧的是，他的第三位对手也是个法修。 洛水亦宣布了比赛开始之后，两人都飞快的往比试台上摆着东西。 阵旗插了好几把，各种各样的效果作用在两人身上，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擦出了火花。 “祈雨。”站在他对面那人轻轻地诵念着美妙的音调。 比试台的禁制之内，水汽不断地凝结，很快就稀稀拉拉地下起了小雨。 面前这显然是个擅长于水系术法的法修，法修常用的手段，就是营造出适合自己战斗的环境。 颇为凑巧的是，顾司玉对于水系术法也有所涉猎，索性接着这环境，紧接着开始诵念。 对于品阶较低的法修来说，还需要通过诵念特殊的文字音调来调动天地之力，这也就是所谓的言出法随。 顾司玉话音刚落，几道水箭就朝着对手射去。 那人不慌不忙地双手结印，一面水盾在半空中浮现，颇为奇妙的是，水箭一射上去就自动同这水盾融合。 顾司玉的面色难看了几分，水系术法本来就是攻守兼备，也是法修中最强悍的一种，专精于此道的修士更是可怖。 这青山学堂的擢考，倒是吸引了不少天骄，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散修之中这样的人物。 第一百一十八章 蛊虫 出身有名的修仙世家的他，从前难免对于青州之人有所轻视。 可是随着战斗一点点的进行，这一些轻视很快就消磨殆尽了。 在这水系法修面前，他竟然是仰仗着法宝的优势，才勉强撑住。 他不会为自己仰仗法宝而羞愧，但是他会为自己术法不及他人而羞愧。 法术本来就是他的辅修，水系法术更是辅修的法术中的一种，他对金水元素的亲和力较高，修行的也是这两种术法，他的水系术法在这人面前溃不成军，甚至他凝出的水球转手就能被对方控制砸到他自己脸上。 现在他只得靠着金系术法坚不可摧的防御力勉强抵挡着。 “六合寒水诀听雨。”那人高声喊道，他话音一落，空气中稀稀拉拉的小雨下落的速度一下子变快，像是尖锐的锥子一样，一下下的扎在顾司玉身上。 防御阵法抵挡了一部分攻击，可是阵法内的水汽同样被那人控制，金系术法同风水土一类的术法不同，在寻常地方很难找到或者营造出适合战斗的环境，攻击防御虽然更为迅猛，但是施展起来却极为不易，尤其是对于顾司玉这种半吊子来说。 他勉强护住了要害，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他抬手看着站在不远处那云淡风轻的对手，咬咬牙尽力躲着这密不透风的雨幕，一点点的朝那人靠近着。 那人发现他的意图，亦是悄悄地向后退着。 很快就到了快要跌下比试台的位置。 顾司玉没有再逼近，瞅准了距离，猛的几张符箓扔出去。 这都是上好的雷符，每一张的效果都足够让个凝神境修士喝一壶。 那人倒是避开了这几张雷符，可是在空气中轰然炸开的雷光，效果顺着稀稀拉拉的水雾，汇聚到了水汽的中心。 顾司玉及时收起了覆盖在要害处薄薄的金甲，防御法阵倒是抵挡了这雷光，可是那人的水盾甚至包括紧贴在身上的‘水甲’，倒成了帮凶。 无数的电流涌进那人瘦弱的躯体，他帷幕之下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整个人忍不住的颤抖着，猛的一口鲜血吐出来，一股烧焦的气味蔓延开来。 顾司玉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淌下来，眼前看东西都是腥红一片。 趁人病要人命。 顾司玉一抬手，手中那把精致的扇子转着圈就破空而去。 这是他的本命法宝，从小用精血温养着的，凭他心意而动，现在已经是上品法宝的品阶。 扇刃一下子切开了厚厚的水盾，直奔那人的面庞。 “我认输。”那人飞快的开口道。 已经飞至他鼻尖的扇子瞬间停了下来，强行停下攻击让顾司玉也是闷哼一声，嘴角也是有鲜血流下。 他的白袍早已经破败不堪，整个人也成了个血人。 他心服口服的朝着对手行了一礼，坦然说道：“术法我不如你。” 那人亦是坦然一笑：“我也赢不了你，还是你有本事，受教了。” 顾司玉朝着他笑了笑，沾满鲜血的脸显得可怖的很。 疼痛与疲惫似乎都在这一刻向他袭来，他眼前一黑，不省人事地倒在了比试台上。 常凌和符宁急忙跑上去，大小姐也不顾嫌弃他脏了，一双大眼睛里似乎盛满了泪水。 “硬扛着什么啊，早点认输，本小姐上去收拾他，这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啊……呜呜呜常凌，他会不会死掉啊。”符宁哽咽着说道。 常凌已经用神识探查了顾司玉的情况，倒是没有伤到根本，只是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了。 “不会伤及性命的，就是需要回去好些修整一番了。”常凌答道。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丢了命！我就感叹一下，我需要的是你安慰我！常凌！”符宁悄悄擦了擦泪水，撇着嘴说道。 常凌无奈，又是好生哄了她几句，符宁才眨着微红的眼睛勉强原谅了她。 走在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再多言。 自己上场的加上看过的比试下来，这青州，还真是卧虎藏龙。 常凌对于之后的比试并不能报什么乐观的态度。 随着比试一轮一轮的进行，留下的对手大多也会受伤，可也会更加的强悍凶残。 第三轮要上场的符宁，自身灵力修为扎实，功法也是极为出挑，法宝符箓丹药的配置更是不用说，就是实战经验少的可怜。 光明正大的比试，常凌对于她还是有信心的，可是在毫无限制的比试台上，各种下药毒虫频出，在她尚没有上去比试之前，首先就要让她克服怕虫子的毛病！ 她们将顾司玉扶回了常凌所在的小院，在比试的阶段，三人决定一同住在这里，三人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当然符宁大小姐是怕自己一身伤痕的回家丢了面子还让母亲姐姐担心。 他们已经进入了第三轮比试，几百支队伍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支。 常凌安顿好顾司玉之后，去集市上买了一罐子蛊虫。 青州修士不少人喜欢养蛊，算是没能降服强劲的凶兽也能给自己找到些助力。 幽州的魔修据说有不少饲养了大量可以控人心智的蛊虫，手下掌握了不少傀儡。 当然在青州，蛊虫的大多数作用，还是跟踪侦测下毒。 最基础的寻味蛊，一块灵石就能买上一罐，至于这一罐蛊虫在互相厮杀之后能剩下几只，剩下什么品质的就不为人知。 反正常凌也不为了养蛊，就是为了让符宁好好瞧瞧。 她回去之后，神神秘秘的将符宁带回她的房间，顶着她好奇的目光将瓦罐打开。 在虫子跑出来的一瞬间，凌风身法发动，常凌一下子出了这间屋子，顺便使用从尸身秘境里拿出的阵旗将这屋子封的严严实实。 符宁的尖叫声传来。 寻味蛊只是最基础的蛊虫，对于凡人也难以造成什么伤害，就是长得不怎么好看。 凡间女子怕虫子倒还可以拽着心上人的袖口娇滴滴的诉说几分委屈，可是行走在腥风血雨里的修士不可以。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练胆 无论是亲人还是友人，都没办法将她永远的护在羽翼之下。 甚至于过分的保护都是对她的伤害。 符宁没有叫多久，似乎是看出了不管怎样常凌也不会放她出去。 长久的沉默让一直站在屋子外面的常凌放在身侧的手忍不住的攥紧了拳头。 在里面的符宁，应当脸色惨白，漂亮的眼睛也盛满了泪水吧。 她一定很害怕，甚至还会骂她。 常凌甚至想听到符宁的叫骂，至少让她将恐惧宣泄出来。 可是没有。 四下还是死水一般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符宁平静的声音传来：“好了，它们都死了，常凌，你可以开门了。” 常凌急忙收回阵旗，猛的拉开门，看见站在抱着双腿坐在桌子上的符宁。 她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整个人还是忍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在地面上，四处是密密麻麻的寻味蛊尸体，绿色的体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常凌快步跨过去，轻易地就将整个缩成一团的符宁扛了起来，急忙走出了这房间。 早就想到了会有这般场景，她特意将符宁关在了自己的房，大小姐的房间，还是得永远整洁。 符宁就像是没有灵魂的弱小人偶，呆愣着任由常凌将她带出去，送回自己的房间。 常凌将她放在床上，仔仔细细的将被子给她盖好。 “符宁，你先好好休息。”她看着双眼无神的符宁，颇为讨好的说。 符宁依然是愣愣的，她随意应了一声，目光依旧不知道看向何处。 常凌颇为无措的站在一旁，用尽她能想到的所有词语夸奖着符宁，可是得到的都是同样淡漠而无所谓的应付。 “你走吧。”符宁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常凌一下子顿住，讪讪的转过身，推开门之后有回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永远保护你，总有时候还需要你自己去面对这样苦涩残忍的一切。 她没有收到任何应答。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弯下腰，一点点细致地打扫着。 任由恶心的虫尸在自己面前放大，刺鼻的气味冲进她的鼻腔。 似乎是得将符宁遭过的罪都受一遍，她才能好受一点。 ………… 赶走了常凌之后，符宁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强忍着没在常凌面前掉眼泪，就是怕友人看见之后会难受愧疚。 她自小就害怕虫子，母亲和姐姐偏疼她，这点缺点也是一直被她们溺爱包容着。 反正作为家里的小女儿，她只需要平平安安长大就行。 优秀的姐姐会继承母亲的衣钵，在往后的长久年岁里也会尽量呵护着她。 可是她符宁，不想做‘符红娆的女儿’‘符玉的妹妹’，她也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修士，也想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大能者。 很多时候，懂得了大道理，还是没有办法过好这一生。 她多卑劣啊，在刚刚被送到那房间里时，还怨恨过常凌。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是自己必定需要克服的困难呢。 这么多年，她自己也开始选择避而不见。 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她快要克服了，那些能被她轻易碾死的虫子，才没有什么可怕的呢。 往后的几天，常凌悄悄地观察着面色如常的符宁，看她确实是没什么异常，才悄悄地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顾司玉足足躺在床上睡了三天三夜。 最开始常凌和符宁看他一直不醒还去请了符玉来查探一番，得到的结论只是他力竭之后陷入了沉睡。 两人哭笑不得的放下了心，随即又为着接下来的比试陷入紧张的准备中。 符宁虽然面上没什么变化，可是夜里常凌总是能听到她一个人在小院里来回踱步的声音。 紧张是不可能不紧张的。 很快就到了比试的时候。 符宁攥紧了常凌的手臂，常凌另一边还得扶着虚弱的顾司玉。 三人走的不快，但还是很快就到了比试场地。 符宁攥得更加紧了些。 常凌只得用眼神不断地安慰她。 今天他们应当是最后一场出战的对阵。 坐在观战席上看其他人比试的时候，紧张的情绪不仅不能得到任何的缓解，还会随着场上激烈的战斗而不断的累计。 第三轮比试了。 大多数上场之人身上都有伤，但是一个个却打的还是凶煞的紧。 能站到这儿的修士，大多修为都是凝神境上品或者大圆满，囿于天赋或者体悟就差临门一脚就可以结丹。 剩下的要么是掌握了威力极大的法门，或者是先前已经拼掉了半条命。 第三轮比试，观战台上已经坐了几位金丹境修士，看看能不能挑选好苗子收为徒弟。 在比试台之上的修士们自然是打的又卖力了几分。 几场比试看下来，无论是胜者还是败者，自身状态都好不到哪儿去。 赢了的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输了的也是拼命也不能让别人好过。 符宁握着常凌的手忍不住的颤抖着，掌心不断地渗出细密的汗珠。 时间就在不断浓郁的紧张氛围之中飞快流过。 很快符宁就要上场了。 常凌陪她再三检查了符箓丹药法器都带好了之后，只得拍拍她的肩膀或者是拽住她的手轻声宽慰着。 “常凌，如果我不能活着回来，你能不能帮我转告一下我的母亲和姐姐，我给她们今年准备的生辰礼就在藏宝楼的柜子里，她们年纪渐长之后，不喜欢过生日，可是每年的礼物我都有准备，别忘了。”符宁语无伦次地说道。 一旁的顾司玉也是勉强抬起手臂，轻轻地将符宁拢入怀中。 “撑不住一定要及时认输，哪怕自己从台子上跳下来都可以，千万别伤到根本，你天赋绝佳，以后的路还很长，不差一个青山学堂。”他轻轻地说。 符宁白了他一眼，嘴巴撅得老高：“怎么这么丧气！我一定会赢得！本小姐赢给你们看！” 常凌温和的笑笑，紧紧地盯着她那走上比试台的背影。 第一百二十张 诛心 她也这才发现，十几岁的小姑娘，身形竟然是如此单薄。 今日看管比试的人换了，是位眉目冷淡的女子。 她淡淡的看了看站上台的两人，宣布了比试开始。 符宁的对手是个头上还缠着纱布的高大男子，看模样应当是个体修。 她意念一动，手中的长鞭瞬间又长了几分。 符宁境界尚浅，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在修炼之时能遇到什么就炼什么，到现在也没确定未来到底要走怎样的方向。 换句话说，就是她现在还没有什么是格外擅长的。 长鞭甩出来，在空气中发出一阵爆裂的声响。 符宁向前窜出几步，猛的抽向那大汉。 那大汉轻飘飘的就避开了，却也没有下一步反击的动作。 符宁见状，又上前些不断地挥出鞭子。 当然也不忘朝那人身上掷出各式各样的符箓。 看见符宁拿出的一大把符箓，那人本就如铜铃一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他的面色一变，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符宁站立的地方，甚至整个比试台上都泛着淡淡的金光。 无数鎏金的字符图形在空气中显形。 “不好，这人是个阵修。”台下的常凌忍不住的站了起来，放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的攥紧了。 符宁，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嘿嘿。”那大汉冷笑两声。 “虽说我这九转绞魔阵尚未布置完全，但是对付你这个小家伙是足够了，这可是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使出这法阵，就用你来作为它威名树立的第一步吧。” “九转绞魔阵，显形！” 他话音刚落，无数金色的字符朝着符宁飞来。 符宁勉强躲闪着，避免让字符沾到自己身上。 她手中的长鞭胡乱地挥舞着，抽到金色的字符上，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瞧见这一幕，那大汉也悄悄地松了口气，因着他的外形，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的将他认为是体修，其实他精通阵法术法，更是掌握了一手默法的绝技，往往能趁对手不注意之时打他个措手不及。 从他站上台开始，互相介绍那一套不过就是为了拖延布置法阵的时间。 这可是他从一元婴修士的墓穴中寻得的绝妙法阵，虽然只是个残阵，他也研究了很长时间，威力也是极为不俗。 若不是符宁撇出来的这些符箓他招架不住，他定然是会利用战斗最开始这‘互相试探’的阶段，将阵法布置完全，倒时他可就什么都不怕了。 饶是被打断了些，没那么完美，他同样是对这‘九转绞魔阵’充满了信心。 不出他所料，寻常的攻击并没有办法将那金色的铭文掀开，而只要被铭文黏上身，自身的状态就会不断地被削弱，然后越来越多的铭文就会黏上去…… 直到成为被阵法搅碎的肉末。 陷入困境的符宁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并不精通于阵法，对于这种大杀阵破解显然是不太现实的。 一力降十会。 那就硬扛着打吧。 她手腕上那镶嵌着各色的宝石手镯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这正是她在尸身秘境里得到的法器。 下品灵宝。 镶嵌在手镯上的宝石突然掉落了几颗，晶莹的石头掉落在地上瞬间光芒爆棚。 光芒闪过，几个‘符宁’站在了地上。 她们面容身形都灵力修为都同符宁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是刚刚掉落的宝石的颜色。 四个符宁背靠着背站在一起，一时间鞭子声猎猎作响。 这灵宝的作用就是复制自身，上面一共有九颗宝石，符宁现在最多只能使出三颗，每一个‘自身’最多可以存在一个时辰，元婴境以下的攻击不会使她受伤，灵力的话也会随着本体灵力的消耗而消耗。 如果打的快的话，没准能打完三场比试。 本该是底牌的东西，在第一场比试的开始，两人就亮了出来。 “烈焰斩！” 四个符宁同时娇喝道。 挥舞着的长鞭带起了一道道火焰。 比试台上的温度猛然升高。 破阵做不到，那解决布阵之人，倒还可以一试吧。 灼热的焰浪让那大汉避无可避，几张符箓丢出来，由急忙诵念了一道术法，自身表面浮着莹莹的白光。 勉强接下了这一击，可是焰光划过的肩膀，还是留下了一片焦黑。 符宁接着向他冲过去。 已经有些铭文沾染到她身上了，不过有其他‘符宁’分担着，倒还没能对她造成多大的影响。 速战速决。 那大汉显然也是看出了符宁的意图，几张符箓拍在自己身上，他的速度也是一下子暴涨。 比试台上你追我赶，各色的光芒绽放，一时间热闹的很。 台下的众人已看不清具体的形式，只得就刚刚看到的一幕‘小声’议论着。 “这可是灵宝啊。”此起彼伏的感叹声传来。 紧随而后的则是“不愧是红娆仙子的女儿，身上的好东西就是多。” “投个好胎多重要啊。” ………… 比试台上的禁制并不能隔音，修士的五感又格外的灵敏。 无数的议论声如潮水一般涌入符宁的耳朵。 字字诛心。 似乎这些年来她的所有成就都归功于她的母亲和姐姐，而不是她自己的努力。 最悲哀的是，她自己也无法反驳。 符宁心绪大变，动作也是慢了几分，甚至一个操作不当，竟然自己撞上了自己的‘分身’。 顾司玉发现符宁情况不对，急忙高声喊道：“符宁，稳住身形，你可以的，我们都相信你。” 不是相信符红娆的女儿，符玉的妹妹，是相信天真骄矜坦率热情的符宁。 她一回头，正对上常凌和顾司玉那充满担忧和鼓励的眼眸。 她不会否认出身带给她的便利，但是她相信，她的未来一定会因自己的名字而闪耀。 符宁咬紧了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筋一转，自己手中的长鞭缠上了一个分身的鞭子，她用力一甩，那分身直奔大汉而去。 脱手而出的就是上品的‘炎爆符’。 几张金红的符箓猛的丢在那人身前。 第一百二十一章 落败 那人躲闪不及，索性一下子跳出了比试台，热烈的焰光在屏障上炸开，似乎还有丝丝缕缕的火花崩了出去。 “不好，大家小心，这禁制可能因为剧烈攻击出现了些漏洞！”看管比试的金丹境修士猛的起身，大袖一挥，一阵水雾弥散开来，但还是有零星的火花落到了观战席上。 一时间场内吵闹的很。 比试已经是分出了胜负，毕竟符宁的对手已经出了比试台。 可是那大汉趁着众人不注意，低声诵念着些什么。 眼尖的常凌瞧见这一幕，急忙高声向符宁喊道：“小心。” 听了她的话，符宁刚偏过头来，眼底还盛满着不解，下一刻先前沾染到她身上的金色铭文就全都变成了红色，然后轰的炸开。 “啊……”她呼痛的声音也只喊出一半，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她今天穿了件水红色的劲装，上面有着金色的花纹，现在她衣衫的颜色逐渐的加深。 常凌急忙奔上台，还残存在空气中的金色铭文似乎也想要贴在她身上，可只是围着她转了转，就一点点的消散了。 这铭文也不是任何人身都能沾得上的，那大汉最开始也做着用此阵去暗算个金丹元婴境修士的美梦，可是后来他发现这阵竟然连有些体修都对付不了，身体炼至一定程度，这铭文是贴不上去的。 今天他瞧见自己的对手是这样个小姑娘才悄悄松了口气，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他颇为怨毒的看向台上不省人事的符宁。 哈，他虽然输了比试，但是她也别想好过。 顾司玉急忙从储物法器里掏出来丹药，一时间，上好丹药的清香，弥散开来，四周看向他们的目光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当然也有人低声说道：“那可是红娆仙子的女儿。” 不好的念头勉强能压下去些，可是眼底的贪婪却是怎样也掩盖不住。 这女孩是红娆仙子的女儿，那另外两个呢？ “护法，这人下台认输之后仍然使用术法上人性命，应当是不合规矩吧。”顾司玉看向那位金丹境修士。 台下的大汉急忙收敛了神色，摆手说道：“我输给这姑娘可是心服口服，下台之后自然是我输了，可是这台上的法阵我也控制不了，造成这样的结果，我也是很遗憾。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看着他‘真挚’的神色，常凌的眉目微微的蹙了起来。 修士之间是不能轻易窥探他人功法的，大汉说的即使大家都能看出他是刻意的，可是无法检证，也无法判他违规。 作为败者，他还是洋洋得意地转身走了。 甚至坐在伙伴边上，挑衅的看向常凌几人。 顾司玉猛的按下常凌快要抬起的手。 “常凌，冷静，先将符宁带下去，你带着她去找她的母亲，接下来的比试我来。”顾司玉说道。 常凌摇摇头：“你身上的伤如果不好好修整是要留下病根的，何况你也比我擅长与人打交道，还是你带着她走，赶紧去好好医治，接下来的比试我来。” “常凌……” “顾司玉，冷静，下一次一定让你来，相信我。”常凌冲他笑笑，两人一齐将符宁扶下去，看着面如金纸的符宁，常凌轻轻地帮她整理了一下黏在脸上的鬓发。 然后她转身又站回了比试台上。 “符宁第二场比试认输，我是接替她的人。”常凌得到那位金丹境修士的首肯之后，站在比试台上，等着她的对手上来。 她的对手同样是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吸取了先前符宁的教训，常凌也不敢以貌取人。 甚至报复性的连互报名号都没有，握紧了赤霄剑就向那人冲过去。 两人过了几招，俱是对对方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大汉倒是个体修。 没有拿什么兵器，一双拳头却淬炼的泛着金属的光泽。 常凌刚才挨了一下，整个人闷哼一声，勉强将腥咸的血腥味压下去。 她长呼一口气，虽说她身体淬炼的不错，但是并未像真正的体修一样掌握特殊的发力技巧，招式等等。 凭着一腔蛮力同对方拼成两败俱伤也不是常凌想要的结果，这两场比试比完之后，下一轮又该她上场。 保存自身迅速解决战斗才是最关键的。 如果能顺便给这人一点小教训就好了。 常凌一甩手，手中的剑就换了一把。 渊祭剑外表看起来比赤霄剑更朴素，比试台上的禁制也使台下人看不穿这剑的品阶，只有站在常凌对面的大汉感受的最为清楚。 这种沉重的压迫感让他脑海中警铃大作。 作为个风里来雨里去在厮杀中成长的修士，他对于危机有着格外的敏感。 这气息，怕是剑灵宝，还是个对自己颇有威胁的灵宝。 大汉一时间面色也难看的紧，到了第三轮，或多或少大家都去了解了下晋级的队伍，符宁这一队在此次青山学堂的擢考中名生颇为不俗。 三人年岁都不大，一身修为绝技也让人很容易就看出他们来历不俗。 更为不俗的是，是他们的财力。 大把的符箓，每个人都有储物法器，还有上品法宝，甚至是灵宝…… 常凌先前在三人中是财力最为不显的，当然现在大汉可不敢下这样的判断。 常凌运转起凌风身法，飞快的后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从储物法器里掏出一块灵石，一下子按在渊祭剑上。 一时间，剑身上泛着淡淡的血煞之气。 为了避免自身受伤，常凌也不准备同这大汉缠斗。 御使着渊祭剑就朝着那大汉刺去。 似乎是看出了这把剑的不俗，那大汉也不敢让渊祭剑近身。 大汉颇为庞大的身躯活动起来却是极为灵活的，将将避开了几道剑芒之后，也在不断地朝着常凌的方向移动着。 一时间两人的身影在偌大的比试台上不断交错着，时不时还会传来金属碰撞的轰鸣声——那是大汉的拳头砸在渊祭剑上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时间 这样的结果让大汉一惊，他的双拳全力轰碎法宝绝对不是难事，就是他委实没钱，从前没试过轰灵宝，现在一看，灵宝果然不简单。 大汉这一双经过淬炼的拳头也是让常凌狼狈不已，她先前一直对自己的身体颇有自信，不说傲是大陆，但纵横青州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这大汉给她上了一课。 大汉这套拳法，拳拳相连，密不透风地封锁着常凌前进或是退后的空间。 不得已之下常凌只能将渊祭剑握在手里，勉强抵挡着攻击。 在战斗之中，通常都是兵器一寸长一寸强，可是剑经里只有基础的剑招，后面还有些都是她尚不能使用的需要多把飞剑的剑阵。 常凌并没有什么实用的剑法能拿来对敌。 挂、划、裹、拨、圈、劈、砍、挑、撩、捅、扎、刺、剪。 简单的招式都能被这大汉轻易地避开，常凌还并不能将这些剑招同她的身法完美的结合起来，甚至出招之时还有几分笨拙。 那大汉自然是不会放过对手的这些纰漏，如果不是顾忌着那把渊祭剑，就凭常凌这半吊子剑招，早就被他打趴下了。 一时间，他竟然生出来几分豪气。 是时候教这些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做人了。 大汉越打越兴奋，也越来越生猛。 常凌在密集的攻势之下，步子不由自主的出现了些岔子，勉强躲开朝着她面门而来的铁拳之后，一下子没站稳，整个身子朝后面倒去。 情急之下又是渊祭剑飞到她身后让她稳住身形，趁着这功夫，大汉的拳头接踵而来，她猛的护住要害，谁想大汉却一弯腰，一拳猛的打到了她的腿上。 剧痛瞬间席卷了常凌全身，她咬紧了牙关保持着清醒。 渊祭剑猛的向前一挑，将将在大汉肩膀处挑出一道血痕。 绛红色的烟雾从大汉的伤口处慢慢的渗透出来。 是渊祭剑的效果。 那大汉面色一变，看向常凌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忌惮。 速战速决。 这是他同时也是常凌的想法。 腿部遭受重击之后，常凌整个人想要站立都有几分困难，可是如果长久的御剑还是会违背规则直接判负。 她长呼一口气，本来是准备在实战中不断地锻炼自己的，不得以之下只能使出最后的手断了。 下一刻她一挥手一大把符箓就朝着那大汉飘去。 颇为意外的是，同样有一把各式的符箓向着自己飞来。 那大汉竟然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符箓向常凌扔过来。 这还都是双方第一次被‘以其人之道还以治其人之身’。 两人面色俱是一变，常凌急忙踏上渊祭剑，那大汉也猛的向空中一窜。 两人在半空中遥遥一望，猛的冲上前在空中又开始交手着。 他们脚下各式的符箓绽放出斑斓绚丽的光芒。 时不时火球雷光浓烟还得让他们小心翼翼地才能够避开。 常凌掐好了时间，准备落在比试台上，大汉发现了她的意图，索性直接上前用双手握住了渊祭剑。 只要拖住了常凌，哪怕两人一起超时，他同她一起被淘汰，也是他们这组赢了，毕竟常凌的那位队友已经去送符宁就医了。 锋锐无比的渊祭剑还是将这大汉经过淬炼的拳头划出了血痕，在先前的一番交战之中，他身上不少有渊祭剑留下的痕迹，血气不断地从他身体里逸散出来，自从炼体之后似乎从未有过的疲惫之感也要将他包围。 不愧是灵宝。 他强忍着疼痛和不适握紧了渊祭剑猛的朝自己这边一拉。 常凌见状扭身就从剑上跳了下去。 大汉紧随其后，就在常凌双脚即将踏在比试台上的时候，那大汉的身躯猛的窜到台上，在台面上一滑，正好落在常凌的脚下。 常凌结结实实地踩在大汉坚实的胸膛上。 那旁督战的金丹境修士面无表情的宣布道：“选手常凌选手宁宇长时间没有在比试台上，判负。” 常凌一下子愣住了，任由身下的大汉将她整个人从身上丢下来，愣愣的栽倒在了台子上。 那大汉也颇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讪讪的说：“承让承让。” 常凌呆愣了好久，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剧痛还是这出乎意料的结果。 符宁是想要进入青山书院的。 顾司玉在离开之前，她也应允一定会有下一场比试再让他上场。 怎么会这样。 可是时间不等人，督战人员开口问道：“符宁队伍可还有人要接替上场？没人的话就整队判负，刘莽队晋……” “等等，护法，符宁队伍还有人的，我，顾司玉。”气喘吁吁的顾司玉从大门口逆着光跑进来。 他走上比试台，轻轻地将常凌扶起来：“我出门就遇见了符宁的姐姐符玉护法，她已经带着符宁去医治了，我不放心你，就又赶紧跑了回来。” “幸好还来得及。” “你需不需要去医馆看看啊，丹药什么的需要吗……” “对不起。”常凌打断了顾司玉的絮絮叨叨。 她败于自己的自负与大意，却要伙伴去承担接下来的风险。 顾司玉只是朝着她温和地笑笑：“没事的，常凌，你辛苦了，你也尽快去疗伤，接下来，就交给本少爷吧。” 这陡然转变的称呼让常凌愣了好久，‘本少爷’这个词怎么看也跟清隽贵公子顾司玉搭不上边儿啊。 顾司玉颇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就是想学符宁说说话而已。” 常凌噗嗤一下笑出声，下一刻她的神情却严肃了几分：“顾司玉，情况不对一定要马上认输，你的伤本来就没好利索，不要在这样的比试上面让未来的自己后悔。” 顾司玉的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意。 她知道的，无论是她还是符宁还是顾司玉，心底都有一种隐约的骄傲，轻易认输是断然不可能的，看着顾司玉坚定地走上比试台，她只能将所有的担忧与祝福又咽回肚子里。 督战人员仍然是面无表情地宣布了比试开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媚术 顾司玉的对手是个丰腴的美貌妇人，穿着火辣大胆，她一走上台，台下就呼声一片。 在修仙界里，女修还是数量较少，女性天性中的同情与柔软使得她们在这条路上走的无比艰辛，没有背景的女修，得不到上好的驻颜法术，没等修为有成往往就成为了老妪，漂亮的女修，走到哪儿都是会吸引目光的。 美貌也是一种可以利用的资源与优势。 这妇人走上台之后，温和地朝着顾司玉笑了笑，顾司玉却没由得打了个寒颤，良好的教养使他同样温和地回应着。 比试正式开始。 小白率先张开肉翅朝着那妇人飞去。 虽然修士不得离开比试台太长时间，但是御使的灵兽倒是没有受到这种限制。 先前的比试中也有御使着飞禽类灵兽的修士硬生生的靠着高飞的灵兽将对手耗死的先例。 它的翅膀一扇，无数的气流扭曲着向那妇人袭去。 与那妇人外表颇为不符的是她居然双手各握着足有半人高的长刀，双刀利落地在空中飞舞着，一下下正好顶住了混乱的气流。 刀也是大陆上颇为盛行的一种武器，刀与剑哪个是兵器之首，一直是颇有争议的一件事情。 无数的剑修刀客一代代的比拼争论，还是没有答案。 同剑修御剑甚至能好多人组成剑阵不同，刀客大多如单打独斗的孤狼，他们的刀总是被自己牢牢地攥在手里。 剑注重戳刺，刀则注重劈砍。 一双大刀被这妇人舞的虎虎生威，顾司玉丢过去的符箓、小白的法术尽数被这双刀抡圆了挡在外面。 剑有剑气，刀有刀芒。 这妇人大刀一挥，无形的刀芒就朝着顾司玉和小白袭去。 顾司玉一扭身，凌厉无比的气息贴着他的面颊过去，在他温润的脸庞上带出一道血痕。 顾司玉的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 毁……毁容了。 作为女修，这人不应该最知道容貌的重要吗？怎么上来打人就打脸啊。 顾司玉憋着一股气，手中的扇子一甩，除了带出的凌厉攻击之外，袖中的一些钢针也借势朝那妇人飞过去。 这些针是使用特殊的晶铁制成的，坚硬无比却又是透明的颜色，使用特殊的手法掷出之后，在空气中速度极快，就很难捕捉，算是件上好的暗器。 他倒没有颇为阴毒的在这些针上涂抹毒药，当然他现在还是有一丝后悔的。 最初他并没有把这比试当成需要生死相搏的试炼，直到看到符宁不省人事地倒在血泊里。 而她的对手，那名大汉还洋洋得意地坐在观战台上。 他也应当给那大汉的同伴一些教训的，当然在最后关头他还是放弃了一系列的暗算手段。 他才不要成为那样的人。 顾司玉深呼一口气，将思绪平静下来，继续投入到面前的战斗当中。 那妇人也是有着危机意识，可是明白有危险和能避开危险是两件事情。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不少长针被大刀拦住，坠落在地面上。 也有的角度刁钻，妇人躲闪不及，被一下子扎在了肩胛的穴位处。 顾司玉的针可不是吓扔的。 他自小同医修母亲一起长大，对人体经脉穴位熟悉的很，大陆上的医修虽然不主攻于攻击，可也不是只能医治他人。 长针可以救人，同样可以杀人。 母亲的这一招封脉针，他只学的了皮毛，可此时应用出来还是有着不小的效果。 世家子的底牌，永远是层出不尽的。 除了少数人极小时就确立了志向，大多数人在幼时对各道都会有所涉猎，然后根据自身情况进行选择。 顾司玉也不例外。 修士漫长的一生中，专精于一道很好，可是偶尔体味各道的精彩纷呈同样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长针正好没入体内一寸，刚好贯穿了经脉。 一时间那妇人只觉灵力在体内的运转都有几分涩意。 她深呼一口气，娇柔的面容上多了些媚色。 台上的顾司玉没有发觉，可是台下的常凌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禁制内的空气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变成了淡粉色，顾司玉的呼吸声也在不知不觉间的加重。 应当是媚术。 顾司玉虽然没有察觉到空气的异样，但是他察觉出了自己的异样。 怎么突然感觉这么燥热。 他这个修为的修士已经很难因为外界的温度而觉得冷或者热，那只能是…… 媚术的大名，天玄大陆应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真正接触过媚术的修士就寥寥无几了。 九大门派中专攻于双休之术的合欢宗，弟子往往常年不现于普通修士面前，若说外界最出名的媚术，还是来自符宁的母亲红娆仙子。 元婴境修士对付他们那里需要用的上媚术。 媚术与幻术同出一元，不过幻化出来的景象‘统一而单调’，倒是比幻术简单不少。 效果有时候却比幻术好上不少。 修仙之人，强悍的力量给他们带来的，还有无穷无尽的欲望。 只有在伤人害人的时候会说大道无欲无情，强抢民女掠夺财富的时候，又完全是另一副嘴脸了。 不是所有人都拥有足够的意志力与品德能配的上他们强悍的力量。 察觉到自己中招了，顾司玉漆黑的眼眸中闪过几丝狠辣。 眼前的景象已经开始有些模糊，那妇人雪白的肌肤在他面前不断地放大，他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呐上面的毛孔。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激发着他最本源的欲望。 顾司玉咬紧了牙关，尝到了丝丝缕缕的血腥味之后，才勉强松了口，清醒了几分之后，手中的扇子继续飞快的甩了起来。 小白因为是灵兽，自身灵智本来就弱于常人，自然是不能让它承受媚术，顾司玉急忙将它收回到灵兽袋中。 他一转身就对上了凌厉的刀芒。 配合着媚术的效果，即使这妇人的双刀欲取性命，顾司玉也很难生出反抗的意思。 扬起手中的扇子勉强抵挡了一击之后，他急忙向后退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兽魂 太近了，同这妇人离得太近了，她身上的馨香尽数涌进他的鼻腔。 滚烫的血液不知不觉间的从他两个鼻孔中留下。 他不得不猛的一转手，自己用扇子在身上猛的划了一下，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又颇为狼狈的躲着妇人的长刀。 他都来不及为自己感到羞愧，就得颇为费力的不断躲闪着这妇人的刀法。 他身法不错，可是身上的伤口还是在不断地增加着——都是他自己为了保持清醒自己划得。 他身上几件强悍的法宝早在上次比试之时就使用过了，效果过于逆天的法宝每次使用之间都是需要一段期限的，原本算好了时间，正常下一轮该他的比试应当正好能用上。 本就尚未恢复完全的身体，再妇人猛烈的攻势之下，还是渐渐出现了颓势。 他一偏头就能看到常凌焦急的脸，和她边上空着的座位。 那本该是符宁坐着的地方。 天真的，娇俏的小姑娘，现在不知道在何处昏迷着。 他能看出来的，符宁是极想去青山书院的。 顾司玉轻轻地笑了笑。 他最为羞愧的是，在中了媚术之后，脑海中不断划过的是符宁的面容。 他猛的用扇子在自己的心口处一划，滴出的精血却是泛着隐隐的金光。 扇面上不断地有金色的纹路被点亮。 金光大盛的扇子从他手中飞起来，立在他身后，化成了巨大的白虎虚影。 顾司玉的瞳孔也变成了金黄色。 再睁开眼，他眼底的温和和狂热消失殆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 他一动，身后的白虎虚影也跟着他一齐行动。 没有使用任何兵器，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 只是简简单单的挥拳。 巨大的白虎虚影咆哮着向着那妇人窜去。 她那抵挡在身前的双刀都出现了几丝裂痕。 瞧着自己辛苦攒下的家当买的法宝碎裂，那妇人也是瞠目欲裂，可是没等着她咒骂，巨大的白虎虚影就已经将她包围，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 一下子栽下了比试台。 击落了妇人，白虎虚影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向，它虚晃的摇着大脑袋环视着四周，透过禁制紧盯着台下的观众们。 “收！”顾司玉高喝道。 听到顾司玉的声音，它迟疑了一会儿，直到顾司玉又喷出一道鲜血结印，它才乖乖的被收回顾司玉身体里。 一把扇子咣当一声砸在比试台上，顾司玉的身体也摇摇欲坠。 常凌急忙冲上去将他扶起来，顾司玉虚弱的朝着她笑笑，轻轻地说：“接下来，就真的看你的了。太丢人了，我战斗竟然会成这样子，千万，千万不要告诉符宁。” “她定然是会笑话我的。” 顾司玉说完，瞳孔中的金色淡淡的褪去，眼皮也渐渐地耷拉下来。 地面的扇子颇有灵性地钻进他的身体里，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督战人员高声宣布了这场惨烈的胜利，无论是媚术还是幻术，对于散修来说都太过于稀少，一般也可以说是无人能敌的绝技。 毕竟极少有散修能有功法机缘去淬炼他们的神魂。 这妇人在整个青州都颇为有名，一直是进入青山学堂的热门人选，甚至不少人传着说其实她早就被红娆仙子收为记名弟子。 他们整只队伍配置也不差，没想到竟然在第三轮被爆冷。 可是对于这个结果，却并没有人出声感叹。 少数有见识的修士看着顾司玉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敬畏。 敢开口议论的，只有坐在前排的那几个金丹境修士：“燕州顾氏的嫡子，怎么会来参加青山学堂的擢考？我们仙盟已经这么出名了吗？” 另一个人迟疑着摇摇头：“不，不至于吧，兽魂诀都掌握了的天骄，还能看的上我们仙盟？难不成是顾氏的势力想要对仙盟伸手了？” “不行，还是得赶紧上报……” ………… 常凌小心翼翼地扶着顾司玉走出去，她身上并没有可以疗伤的丹药，看着面如金纸的顾司玉，她急忙将他扶到最近的医馆，须发皆白的医者探查完一番之后，颇为严肃地对常凌说：“这位小友精血耗尽，神魂也受损，经脉因为巨力被撑开，现在已经开始逐渐的萎缩，整个人已经呈灯尽油枯之像，怕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了。” 听完医者的话，常凌反应了好久，眼眶不知不觉已经泛了几丝红色，她喃喃道：“什么？什么是灯尽油枯啊？不，不会的。” 那老者颇为怜悯地看着失神的常凌，轻轻地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围在一旁看热闹的人脸上也闪过一丝丝的遗憾，更多的却还是幸灾乐祸。 天才又怎么样呢？ 常凌面无表情的扶起顾司玉，顶着他人的目光，一步步坚定地朝外走着。 “那个，他快要不行了，你要不要通知一下他家里啊，燕州顾氏。”人群中有人提醒道。 常凌没理他们，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她将顾司玉平放在榻上，从储物法器里拽出了为数不多的凝血草叶子，往他嘴里塞了剩下的最大的一片。 才不会救不了呢。 他们三个人，一个也不能少。 常凌就那样呆坐在顾司玉塌边，静静地感受着他身上气息的变化。 死气渐渐地消散，精纯的力量不断的修复顾司玉的身体。 到了晚上，他的额头还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常凌高估了顾司玉的身体强度，也低估了凝血草的药性。 淡淡的血气开始从他身上逸散出来。 在这么下去，他的身体就会被这精纯的药力撑爆。 常凌暗叹一声不好，只得依照自己先前服用凝血草的经验，轻轻地跟他说声对不起，拳头就毫不客气地砸在了顾司玉的身上。 她比较善良，她刻意避开了顾司玉的脸。 人形沙包打起来的手感不错，常凌一拳一拳，突然想到了这些天观战看到的那些体修挥拳的样子。 她有样学样，猛的一拳打出去。 还在昏迷的顾司玉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第一百二十五章 痊愈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顾司玉悠悠地睁开眼睛，正对上常凌的拳头。 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发现浑身疼痛难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常凌眼疾手快地收回了拳头，整个人因为猛然收回的力道差点向后仰倒。 她勉强稳住了身形，低下头也不敢抬头去看顾司玉。 心里已经在不断地组织语言怎么去解释这拳头的事情。 顾司玉此时的震惊怎样都掩不住。 不是因为好友的拳头，而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体状态。 自己是使出了兽魂诀吧，难不成是那妇人的媚术还让他致幻了？ 兽魂诀是燕州顾氏立足于大陆之上成名绝技，在自己的本命武器中封禁与自己契约的灵兽同宗同源的妖兽神魂，以自己的精血激发，可以借用这妖兽生前的力量。 想要使出兽魂决，首先需要这人有本命武器，有契约灵兽，还要有个愿意心甘情愿献出神魂的妖兽。 每一代的顾家人也只有寥寥几位能拥有掌握如此绝技的机会的人，不到真正生死相斗的时候，也轻易不会使出这样的招式的。 原因无他，兽魂诀向妖兽神魂借力，应用的原理还有点类似人类修士之间的夺舍，不仅有很大失控的风险，即使成功了也会对自身造成很大的损伤。 比如说妖兽和人修灵力在体内运转的方式不同，被兽魂短暂掌控的身体很有可能是体内灵力暴乱，损伤经脉。 稍微有那么些坏心思的兽魂还很容易破坏使用者的神魂识海。 绝大多数的顾家修士，也都是在金丹元婴境的时候才偶尔会使用兽魂诀，每一次都是惊天动地的威能。 顾司玉处在那妇人长久的‘精神掌控’中，同自身最原始的欲望一起被放大的还有他的冲动，如果是在完全清醒时，他想自己定然是不会使用兽魂诀的。 但是当他决定使用兽魂诀的时候，也做好了自己往后都成为一个废人的心理准备。 不出他所料，他感受到了自己经脉的爆裂。 虽说昏迷了过去，可是修士强悍的神魂还是让他保持了一段时间意识清醒，他就完整的听完了医修与常凌的对话。 情况竟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一些，丢掉性命，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可是现在，他感觉自己出了身体上还有着隐隐的阵痛之外，体内灵力涌动自如，经脉甚至比以前还要强劲几分，不仅如此，他还觉得自己现在精神饱满，充满活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身上先前那些自己划出来的伤口也都尽数痊愈，浑身上下俱是完好无损的。 这，比试不都是结束了吗？ 那妇人还能让他致幻？ 顾司玉颇为不置信的掐了掐自己的脸。 这一副呆愣的模样落在常凌眼里，又使她心里一惊。 凝血草是好东西，可是似乎却没有修复神魂损伤的功能……顾司玉这使用什么兽魂诀，别伤到神魂了吧。 顾司再三确认自己确实不是出于幻觉之中，狂喜之余看向常凌的眼神中多了些羞愧。 这样逆天的灵药，他只在传说中听到过，还是那种被一代代人不断证伪的神话中。 它的珍贵不言而喻。 绝对不是他说一声‘日后定会回报’就能抵掉的。 他自小不会吝啬对身边的人施以帮助，因为那些东西对于他来说也算不得稀少珍贵，如果是自己的话，他会坦然将这样的珍宝拿出来给人使用吗？ 昭然若揭的答案让他的羞愧更多了几分。 自小他接受最良好的教育，读的是圣贤书，却还是没能学得真正的良善洒脱。 以后还是得继续努力。 常凌不知道自己这一片凝血草竟然让顾司玉想了这么多，她也没有多无私，实在是凝血草她吃的太多了，现在对于她的效果已经没有那么好了，何况还剩下些，换好友一条命，实在是再值当不过。 其实顾司玉现在并没能完全消化完药性，瞧着他逐渐涨红的脸颊，常凌颇为无奈的开口道：“那个，顾司玉，你也感受到了吧，你体内的药性还并未全然化开，这么驻留在你体内容易爆体而亡，倒是有个助你快速消耗药性的方法。” 顾司玉满脸感激的看向她。 常凌缓缓地开口道：“实战然后挨打。” “我就勉为其难的打你一顿吧。” “所以刚刚你那拳头是真的要打我？”顾司玉不可置信地问道。 “不是要打你，是在你还没醒来之前，已经打了好久了，打人还挺累的。”常凌轻轻地叹了口气，颇为感叹地说道。 ………… 认清了现实之后，顾司玉最开始还会使着身法挣扎两下，后来就索性乖乖的趴好任由常凌的拳头不断的砸上来。 凝血草对于他的效果极好，大多数时候伤势的疼痛还没来得及传到他的大脑，伤势就愈合了。 周而复始，他还会颇为欠揍的说上两句：“常凌，你这力道不行啊，完全没有感觉。” 善解人意的常凌自然又是加大了几分力道。 顾司玉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地传出来。 感知到他身上的气息平稳了不少，常凌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臂膀，将已经昏睡过去的顾司玉扛回了房间。 这一天下来，她也是颇为疲惫。 她走回自己的房间，刚准备打坐调息，就发现了储物法器里的异动。 她眼神一亮。 下一刻摇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的阿碧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几个月的时间对于修士漫长的生命来说太过于微不足道了，可是几个月的时间不见，却已经让常凌充满想念。 大抵少时接触了太多的别离，对于身边人，她是一刻分离都接受不了的。 阿碧依然是颇为嫌弃的被常凌紧紧地抱在怀里，过了好一会儿，它抬首轻轻地蹭了蹭常凌的脸颊。 常凌像是在外受了欺负终于找到家长的孩子，絮絮叨叨的讲着这几个月的经历。 阿碧静静地听着，思绪却随着常凌的讲述不断地起伏着。 常凌不会用华丽的辞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剑招 平平淡淡的语句之下，讲述的却是那样惊心动魄的经历。 阿碧恨得牙痒痒。 哼哼唧唧的小模样落在常凌眼里，实在是太可爱了吧！ 她其实和她的语气一样平静，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人不可以被过去困住。 但是瞧着阿碧的样子，常凌也颇为费力地挤出几滴眼泪，接着这个机会放心大胆地抱着阿碧。 讲着讲着，就讲到了青山学堂的擢考。 讲到这儿，常凌的心绪是真的低落下来了。 不知道符宁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比试会怎么样。 听闻常凌说自己并没有练习任何剑术的时候，阿碧委实是吃了一惊。 作为苍岚剑派一个剑派出来的弟子，还同落月关系匪浅，常凌怎么可能没掌握几种惊天动地的绝妙招式呢？ 听完了常凌的话，阿碧搜寻着自己为数不多关于剑术的记忆。 在它还有机会同人打交道的额时候哦，那时候它还是个小宝宝呢！ “你修行的功法是什么啊。”阿碧问道。 “《剑经》。”常凌答道。 阿碧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是问你什么剑经，咱俩都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告诉我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常凌一时间有些摸不到头脑，她也没隐瞒什么啊，她修炼的功法就是叫《剑经》啊。 过了好一会儿，阿碧颇为震惊地看向常凌：“你说你修炼的是《剑经》？” 常凌点点头。 阿碧愣神了好久，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常凌：“你修炼剑经居然能被别人打成那样？你配修炼《剑经》吗？暴殄天物！真是气死我了！” 常凌没有反驳它，反而颇为心虚地看向它。 落月和星危应当都是极为了不起的大能者，属于星危的《剑经》自然也是颇为不俗，至于为什么落到自己手里会成这个样子，那肯定是她自己的问题啊！ 阿碧平静了好一会儿，才无奈地说道：“你可知《剑经》是什么？” “万剑之宗，剑道本源。”常凌从善如流地答道。 阿碧猛的一爪子拍到她脸上：“你都知道，你还来问什么剑招？” “据我所知，这种本源功法，需要修炼之人体内灵气没有固定的流转方向，唔，这条你也满足啊，你这脑子怎么长的！” “都说了剑经是剑道的本源，那什么功法你不能使用？任何一种剑招你都可以学，剑经里没有固定的功法，就是为了避免让你被特定的功法招式限制住，基础的十三种剑招学会了之后，任意组合，都可以成为你的剑术。” “我以前听闻过得大能，都是临场瞧着对手的招式，直接反手就用出来的，限制寻常人的是自己功法内灵力特殊的运转方式，你们可没有这种限制，你怎么落得这种情况。” “只能说你蠢了。”阿碧摇摇头，从她身上跳下来，整只狐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常凌愣神了好久，阿碧所说的太让人心驰神往了。 用对手的招式制裁对手，这是怎样的恣意和拉风。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就是这人必须熟悉人体各经脉穴位，能看明人家灵力的运转方式，还要对自身灵力有着精准的掌控…… 常凌很是有自知之明，她提着渊祭剑走出了门，一点点的练着剑道最基础的十三招剑招。 挂、划、裹、拨、圈、劈、砍、挑、撩、捅、扎、刺、剪。 这些基础的招式都是可以配合着身法一齐使用的，迈步转身凌空，劈，挑，刺…… 无数的想法从常凌的脑海中涌现出来，迎着清冷的月色，凌厉的剑气不断地在这院落里肆虐着。 阿碧悄悄地起身看了看，常凌从最开始的，一挥剑移动的时候站都站不稳根本没办法好好发力，很快就可以流畅的转身出剑，每一下都会带起森然的剑气。 常凌的身体素质本就极好，有些颇有难度的动作，也能轻易的完成，甚至已经隐隐到了‘只要敢想就敢做’的地步。 经过一个晚上酣畅淋漓的练习，常凌也是颇有收获。 下次再战斗可就不会简简单单的冲上去劈刺了。 一大早顾司玉推门出来，就看到立在晨光中舞剑的常凌。 少年人的身形纤细修长，可是每个动作却有着惊人的爆发力和美感。 顾司玉感到心里发寒，幸好昨天常凌只是挥拳揍他，可没拿剑砍他…… 二人约好了一大早就去探望一下符宁，符玉的住所，上次她已经告诉了顾司玉。 修士之间不讲究凡间的虚礼，二人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赶到了符玉的住所。 顾司玉轻扣了门环。 作为护法的符玉，拥有的院落比常凌大了数倍，其中装饰也颇为华丽。 侍者恭恭敬敬地将二人迎了进去，同符玉客套了一番之后，终于走进房间看到了符宁。 符宁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眼睛紧闭着，巴掌大的小脸面色惨白，一向注重容貌的她，此时竟然连嘴唇都有几分干裂。 瞧着符宁的样子，顾司玉的心没来由的抽动了几下。 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小姑娘，怕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她一定很疼吧。 “她的伤已经得到了救治，只需要好好休养，就没什么大碍了。”符玉轻轻地说。 “谢谢你们这些天对宁宁的照顾了，她这性子，没想到竟然能和二位成为好友，也是她的造化。” “听闻你们小组的比试又晋级了，希望能看到你们取得好成绩，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二人俱是被符玉说的老脸一红，顾司玉还能同样巧妙地夸回去，有些不善言辞的常凌只能沉默着，人际交往，对于她来说还是太复杂了些。 探望完了符宁，看她没什么大碍，常凌与顾司玉也是放心了大半，心思又得放在接下来的比试上。 顾司玉自告奋勇下一轮要出战，常凌自然是拒绝了。 那日顾司玉的伤势不少人都看到了，这几天功夫人就又完好无损的站上去，谁猜不到定然是有什么逆天的秘宝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乐修 真有这种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使人伤势瞬间恢复的密宝，连顾氏都背不下来这口黑锅。 下一轮的比试同这轮相隔时间只有一个星期，倘若熬过了下一轮，再下轮之间就隔了一个月时间，仙盟也清楚，到了这时已经少有队伍里还有完好无损的人，适当的修整是在再必要不过。 一个星期时间，常凌几乎全都都用在了练剑上面。 顾司玉恢复之后，她多了个颇为不俗的‘工具人’。 除了练剑之外，顾司玉还可以给她详细讲解人体经脉穴位，以及各个派系功法普遍运转的方式。 常凌试着运转了下体内的灵力，连接了各个窍穴，使出的招式力道也于先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剑经》上最基础的剑阵‘双剑合璧’，她也努力参悟着。 下一轮比试如期而至，顾司玉并不准备前往观战，一个人‘生死不知’地猫在常凌的小院里。 她一个人往那边走着，不，幸好还有阿碧乖巧的趴在她肩膀上。 观战的人越来越多了，可是参赛的队伍越来越少了。 督战人员已经换成了元婴境修士，被众人簇拥着坐在观战台上的，也多了不少金丹，元婴境修士。 阿碧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只剩下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垂在身后，除了毛色格外的光亮洁白，同凡间寻常的小狐狸也没什么区别了。 常凌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到比试台前面的坐席上，曾经人满为患的参赛者坐席上，现在都隔着三两个位置才有人坐。 也没有先前几轮比试的拘谨和顾忌，常凌一坐下就遭到了四面八方直白的打量的目光。 兴奋，轻视，残暴，阴狠…… 都是常凌能够捕捉到的。 常凌低下头，没有回应任何一道目光。 几轮比试下来，常凌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明星选手。 不嗜血伤人，瘦小的体格却有着不输于体修的力量，还掌握着御剑术，能使出剑气，最为可怖的自身拥有着的恢复能力。 没有人知道她这自愈能力的上限在哪里。 这样一位年轻的修士，最近才出现在青州，不少人也对她的来历颇为好奇。 结合她的表现，最让人信服的一种说法早已经在修士之间传开。 她应当是来自幽州或者戾州，是最卑贱的人族和妖兽的混血。 能化成人形的妖兽都是只出现在传闻里的，可是在幽州倒是有好几位妖王都是混血，妖兽没有伦理又重欲望，指不定留了多少种，常凌也许只是个弱小的不受重视的流落到了青州。 这些天仙盟收到了不少修士联名要求调查常凌或者将她驱逐的信件。 元婴境修士的神识轮着在常凌身上探查了一番，感受到一道道可怖的气息在自己身上扫过，常凌咬紧了牙关才保持平静。 额角却已经有着汗水低落。 她身上的气息很纯净，并没有妖兽的气息。 那些说她是人妖混血的言论都是无稽之谈，那她那所谓的自愈能力……不少高阶修士的眼神中充满了兴味。 呐，即使是她曾经偶有奇遇不知道从哪儿弄到的秘方，将她收为徒弟，也就相当有自己拥有了嘛。 人到齐了之后，督战人员核实了每个人的气息，防止有人顶替他人来参与比试。 今日这场里只有两轮比试，常凌这组正是第一轮上场的。 对手的队伍里虽然三人身上都包扎着，但毕竟还是三人都在。 只剩下一个人的常凌的队伍，显得格外的势单力薄。 阿碧闹着要看比试，常凌也没有办法，只得将它放到观战席上，自己走上了比试台。 她可不敢叫上阿碧帮她一起战斗，阿碧的身份万一被发现了，那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的第一位对手，是个不断咳嗽着的中年文士。 他每次的咳嗽似乎都是用上了全部的力气，格外的撕心裂肺。 他朝着常凌温和地笑笑，开口道：“刘风仪，请多多指教了。” 比试正式开始。 刘风仪的法器竟然是一把古琴。 他单手擎着古琴，另一只手纤长的手指飞快地拨弄着琴弦。 琴音缓缓地传来，竟然是格外的悦耳。 一下一下，似乎要弹到人的心里。 常凌垂着头，似乎已经被这琴音牵动了思绪。 夹杂在音浪里的，还有格外凌厉的气流。 渊祭剑随手一甩，几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那几道气流将常凌的手震得都微微发麻。 这放到先前任意一场比试里，力度都足以用作杀招。 果然，越来越多的底牌披露出来，比试越来越困难，也越来越具有挑战性。 凌风身法瞬间发动，常凌整个人猛的窜出去，手中的长剑破空而去带起锋锐的剑气和剑光。 刘风仪面不改色的继续拨弄着琴弦，音调骤然变高，尖锐的声音钻到常凌耳朵里，她的行动不可避免的一滞，大脑里似乎都是尖锐的轰鸣声。 乐修也是天玄大陆上颇为冷门的修炼方式，以灵力释放出音律，会附带着各式各样的效果。 可以进行神魂攻击，也可以进行实体攻击。 成手的乐修是个颇为棘手的对手。 常凌的神魂强渡足以傲视凝神境，刘风仪的攻击也仅仅只让她短暂停顿了一瞬。 这明显出乎刘风仪的预料了，他迅速退后，竟然反手将古琴向前面一摆，正好挡住了常凌的剑。 渊祭剑的锋锐程度她也是有所体会，可是竟然没能在这古琴上留下任何痕迹。 就在琴剑相接触的一瞬间，刘风仪的手指飞快在琴弦上舞动着，一道道的音浪向常凌袭来。 四面八方，避无可避。 这就是乐修。 即使常凌封闭了听觉，乐修的攻击也会通过震荡等方式降临。 常凌挥剑抵挡了几道气流之后，脑海中的震荡已经让她面色发白。 趁其病要其命。 刘风仪的手指舞动的更快。 本该是华美优雅的音乐，却成了常凌的索命符。 乐修的这些攻击，常凌身上作为灵宝的软甲都并没有办法抵御。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乐曲 这样频繁密集针对神魂的攻击，虽然常凌都能够扛下来，但是她委实不怎么好受。 刘风仪手中那古琴，既可以攻击，又可以当作‘盾牌’来防御，一时间常凌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常凌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凌风身法运转到极致，常凌化作了空中的一道残影。 渊祭剑飞舞在空中，时不时带起凌厉的剑光。 刘风仪也并不好受。 每一次拨弦都好耗费大量的灵力，本来是足以当作杀招的对于神魂的攻击，竟然被常凌尽数接了下来。 她的每一次出招力度都极大速度也很快，勉强接下来之后，少不得受点内伤。 最为可怕的是，一轮轮攻击下来，常凌的速度和力道并没有任何变化，她似乎是个不知疲惫的挥剑机器。 没人知道她的灵力储备上限到底在哪儿。 人体的窍穴是储存灵力的地方，常凌所有窍穴皆打通加上受到了数轮的淬体，每一处窍穴几乎都被淬炼到了极致。 自身灵力的储备数倍于寻常的凝神境修士，所使用的剑招也皆是最基础的剑招组合在一起，没有什么额外的灵力消耗，论持久，她可是从来不输的。 认清了现实的刘风仪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猛的一口鲜血喷到面前的古琴上。 琴上雕刻着的纹路瞬间填满了血色。 有着本命法器的修士，想要全力催动本命法器，往往就需要自己的精血。 琴身上一时间光芒大盛。 靡靡地乐音传来，常凌只觉眼前都恍惚了几分。 景致层层叠叠，虚幻和真实交织在一起，她也将嘴唇咬出了丝丝血痕，靠着疼痛和血腥味来保持清醒。 这次刘风仪的琴荡起的音浪直接将常凌整个人掀翻了好远，她的嘴角也是有鲜血滑落。 刘风仪没有停下抚琴，乐修的攻击是寄托在音律之上，简单的音调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完整的曲目，则是威能惊天的大招。 这是在凡间也颇为有名的曲目《十步杀》。 名字取自上古诗仙的诗句‘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在凡间，往往是作为两军交战之时鼓舞士气的战歌，而放在修真界，就真的是诠释了诗仙诗句里的恣意和威力。 在密集高亢的音符之下，修士除了要面对层出不穷的强力攻势之外，还要压抑自身的狂暴与灵力紊乱。 常凌被猛的加重的音浪掀翻，很快就站了起来，狂暴她倒是还能压抑，灵力紊乱也是影响不到她的。 她的灵力本就肆意在体内运转，没有这固定的运转方式。 只是乐修的攻击，在这空间之内避无可避，她可不敢放任刘风仪继续弹下去了。 常凌一咬牙，渊祭剑猛的收回去，下一刻赤霄剑就出现在了她手里。 在这关键时刻，她收回了那灵宝，拿出把断剑，饶是站在对面的刘风仪也是有了几分愣神。 在上场之前，他对于可能出现的对手都有着些许的了解。 每个人的道，特点，功法，法器都记得七七八八。 他对于常凌这把断剑自然也是有印象，记忆中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突然间他感觉到身后一凉，猛的一转身，勉强避开了身后的剑光。 不知道何时渊祭剑竟然出现在了他身后。 他只见过拿双刀的修士，还没见过拿双剑的修士。 还是躲闪不及，渊祭剑擦着他的腰际过去，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瞬间浸透了他青色的长袍，疲惫和虚弱不断地向他袭去。 作为乐修的他，对于身体几乎是没有什么淬炼的，渊祭剑的效果以触发，他顿时竟然觉得眼皮都格外的沉重。 陡然疲软下来的精神，让他无法掌控瞬息万变的曲目，他手中的拨弦自然是被阻断了。 骤然混乱的音乐猛的让他自己喷出一口鲜血。 本来弹奏《十步杀》对于他来说就是个不小的挑战，曲子突然中断，早已被带起的音浪和蓄积的灵力只得在他体内乱窜。 他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被自己的音浪掀倒在地。 一旁的常凌一时间也有些愣神。 她可没想伤到这人的。 被音浪逼得没办法，她也只得将自己的另一道分魂放到赤霄剑里，同时御使着两柄剑参与战斗。 赤霄剑一直没离手，旁人也看不出来到底是常凌在挥舞着剑，还是剑里的分魂带着常凌不断避开着攻击。 至于突然出现到刘风仪身后的渊祭剑。 只是一道简单的隐身符贴上去，就避开了这位擅长神魂攻击的修士的探查。 他全心全力都倾注在了那首曲子上，能分神用眼睛查探一下周边的情况就不错了。 刘风仪颇为干脆的认输了，脸上没有失败的不甘与痛苦，只是有着淡淡的遗憾。 他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勇气用精血去弹奏曲目的。 修士的精血一旦流出，损伤的是自己的根基，没有灵药丹药恢复的话，就需要漫长的时间一点点重新凝聚。 期间修行自然是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寿数，容貌也是会相应的减损。 即使是喷出了精血，他还是没能将那首曲子演奏完成。 “常凌，那首曲子叫《十步杀》，很好听的，等你比试结束了，有空的话，可以到我那儿，我给你好好弹弹。”刘风仪轻轻的笑了笑。 不管这人懂不懂音乐，他都存了要交朋友的心。 常凌最后的攻击对他留手了。 在这样的比试里，死伤是常态，留手那都是他承受的恩情。 常凌同样微笑着回应，话音刚落，就立刻坐下来调息。 灵力的耗费倒是好说，刘风仪的曲目还是给她的神魂带来了些损伤，不断震荡的音浪，让她有了几分恍惚。 头脑是撕裂一般的疼痛，整个人也有几分浑浑噩噩。 她的神魂一有几分疲软，识海里的黑雾就会瞬间缠绕上来。 咒骂的言语，负面的情绪齐齐将她包围。 常凌的额角不禁有冷汗滑落，整个人也忍不住地颤抖着。 第一百二十九章 嗜血 “常凌，别怕。”阿碧温柔而坚定地声音传来。 “你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害怕。” 狐狸模样的阿碧出现在她的识海中，柔软的身子轻轻地蹭在她身上。 温热柔软的触感传来。 常凌的呼吸逐渐地平稳下来，脑海中的轰鸣声渐渐退去，黑雾里的一张张人脸也是扭曲着充满不甘地又融进黑雾。 她的神魂仍然能感到钻心的疼痛，却已经能勉强保持清醒。 第二场比试很快就要开始了。 散修中到底还是稍有擅长于神魂攻击的，常凌的下一位对手是个身材壮硕的体修。 强忍着神魂的阵痛，常凌迅速的挥剑。 本着速战速决的目的，常凌同那人叮叮当当的碰撞了好几轮，一时间场下的观众只能看到台上的两道残影。 每一下碰撞都带了十足的力道，空气中一时间尘埃飞扬。 几轮下来之后，那大汉颇为利落地认了输，猛的一口鲜血染红了前襟，常凌下意识地噔噔噔倒退几步。 自己除了用渊祭剑在这人身上划了几道口子之外，也没出什么重招能把人打吐血啊。 这人难不是要碰瓷？比斗中可不需要包对方医治啊。 那大汉扯出一抹颇为苍白虚弱的微笑，开口道：“上场比试留下的旧伤，不用担心，本来寻思大哥的神魂攻击即使不能击败对手，也能起到很大的削弱效果，没想到你状态还是这么好，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认输了认输了。” 说完这大汉便颇为利落的转身，帅气的跳下比试台却一下子没站稳，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才消减了力道，稳住身形。 他起身之后讪讪地摸摸鼻子，还是笑呵呵的同周边人打招呼说笑，如果不是他那快要哭了的表情，似乎一点也看不出来他的难过和尴尬。 常凌的第三个对手同样没过多久也认输了。 这人是个法修，第一道术法还在诵念时就被常凌的剑光打断，后续放了几个小法术也仅仅只能对常凌起到干扰的作用，造不成什么实质伤害。 她现在已经不是想磨砺自己的时候，队伍里短期内只剩下她一人了，获胜才是首要目的。 她自然是不会傻到让个法修诵念完法诀。 几番骚扰下来，那法修的法术总是诵念到一半被打断，整个人受到了不轻地反噬。 常凌的攻势却愈发迅猛，谁也不知道她灵力枯竭的上限在哪里。 当然最后这法修也不忘摆常凌一道，鼓足气势的剑招在到他身前的一瞬他高声喊出了认输。 凭着常凌的性格，也不能放任这一招去伤害一个已经认输的人。 自然是强行又将渊祭剑收回来，整个人向后跌出了好远，五脏六腑都是火辣辣的疼痛。 她的攻击力道是真的足。 常凌此时也不知道是该骄傲还是该难过。 等到督战人员宣布胜负之后，常凌已经倒在比试台上，连抬手都有几分费力。 却也并没有队友能够上台将她扶下去。 其余的修士乐于看个热闹，或者巴不得常凌就死在台上。 阿碧迈着它那小短腿，颇为费力的爬上比试台，用力的用身子拱着常凌。 常凌的意识仍然是清醒的，只是太疼了。 无论是神魂还是身体之上的伤，都太疼了。 常凌勉强抬起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阿碧的脊背：“我没事儿。” 阿碧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个普通的小狐狸，也不敢使出灵力，一时间只能同常凌僵持在那儿。 最后是下一场即将上场的比试人员实在看不下去了，几人将常凌扶到下面的观战台上坐好，阿碧颇为灵巧的避开了这些人的手，直接跳上了常凌的肩膀。 精纯而强悍的力量不断地从常凌身体内迸发出来，快速修复着她的伤口。 只是神魂上的伤势还是有些棘手。 阿碧的神魂也钻到了常凌的识海，帮助她抵御那些瞧准时机，时刻准备着要冲上来将她撕碎的黑色雾气。 一人一狐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面对着旁人无法看到的凶险。 自我修复伤势的同时，常凌也不忘分神看看面前的比试。 在这儿的这些人，都有可能成为她未来的对手，先前几轮比试，因着各种原因，她终没能将其他人的比试看完，到了这一轮，各路选手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底牌全出，每一场比试都格外的精彩而血腥。 好几场比试里，参赛的选手都喷出了精血，消耗着底蕴与寿命也要继续战斗着。 打到双方都力竭，瞪着猩红的眼睛，像凡人一样互相抱着身体，用拳头一下下地锤在对方身上。 似乎打到这儿，只有对手的鲜血能抵消疲惫与疼痛。 随着台上选手不断地呼号，台下的观众的音浪也跟着一阵一阵的高喝着。 场内的氛围颇为热烈。 尤其是在台上胜利的那一方封住对手的穴位让其无法发声认输，再骑到人身上，一拳一拳毫不客气的不断砸在他身上的时候。 常凌轻轻咬住了下嘴唇。 这些人在自己胜利的时候，肆意欺辱着败者，失败的时候，却弯腰屈膝想要讨饶。 常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不看面前这丑陋扭曲的一幕。 一轮接着一轮。 上一轮勉强获胜的那位，欺压完了败者，再在下一轮被对手打败之后，同样的待遇也享受了一次。 比试台上的鲜血怎样也擦不干净。 一天的比试看下来，人命丢了好几条。 每一个小队都没剩几个队员，侥幸活下来的有些不省人事，有些浑身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惨烈的很。 常凌已经能面前起身走路，她急忙离开了这闭塞压抑的场地。 身后隐隐有人的哭嚎声传来，那为数不多的哭嚎声都来自死者的凡人奴隶。 在青州成为无主之物的凡人，下场也许要比他们的主人还惨烈几分。 常凌只觉胸口有些堵得慌，这样的世间，即使她早就认清了本质，可是每一次再看，还是难以抑制的心痛。 常凌的下一轮比试在一个月之后。 第一百三十章 神魂 常凌去医馆装模作样的接受了个治疗术法，希望能起到一个掩人耳目的作用。 她苍白的面庞配上破破烂烂沾满血迹的衣服，瞧着状态就像是活不成了。 那医修给她开的药她都花了一大笔灵石照单全收，一路走过去，收获了不少怜悯的目光。 人们幸灾乐祸于她的命不久矣，却在瞧见一个个修士的下场之后，同样热烈的投入到下一次下下一次青山学堂的擢考中去。 对于绝大多数的散修来说，想要追求大道太难了，性命是他们唯一可以拿出来同命运交换的筹码。 对于神魂上的上，青州普通的医修束手无策，至于那些成名已久的医修，想要求得个医治，不仅步骤繁琐，价格也是极为昂贵的。 吞了那么多玄魂草的常凌，也怕自己的神魂强度太过骇人世俗，反正没有受到什么根本性的损伤，慢慢回去养着就是了。 她慢悠悠的走回了住处，顾司玉早就在院子里等的坐立难安。 他知道常凌是第一场上去比试的，可是现在落日的余晖都洒满大地，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出门听到些残忍的消息。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顾司玉心一惊。 常凌作为房主自然是拥有钥匙可以随意出入的，她不需要敲门的。 那么此时来敲门的…… 他应当去参与比试的，至少应当去陪着常凌的。 顾司玉愣神了好一会儿，眼眶不知不觉就泛起了红色。 明明他们认识也没有多久，交情才没有那么深厚呢。 他平静了一番思绪，才缓缓起身去将门推开。 他以为他做好接受任何消息的准备了。 猛的把门拉开，整个人还是退后了几步。 忍不住偏过头去，双手掩面。 常凌瞧着顾司玉的样子也是一愣，他这是怎么了？ 常凌试探性的拽了拽他的衣袖：“顾司玉？你是身上的伤口又疼了吗？” 顾司玉一愣。 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来人。 常凌头发凌乱的黏在脸上，面色苍白的很，只有一双眼睛明亮的惊人。 顾司玉的心情起起落落，一时间只得伸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常凌，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常凌也不知道好友的心路历程，还悄悄地传音给阿碧说：“你赶紧探查一下顾司玉的情况，他没什么大碍吧。” 顾司玉同样将常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气鼓鼓的转身走回了房间。 片刻之后，几个小瓶子被顾司玉丢了出来。 “瞧着你神魂的状态不太好，这些都是医治神魂伤势的药物，也不知道对你效果怎样，我就只有这些了。”顾司玉冷冷的说，说完之后，门又吧嗒一声在常凌眼前阖上。 常凌弯下腰，笑着捡起这些瓶子，高声说道：“谢了！” 紧贴着门站立的顾司玉缓缓地滑坐在地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幸好。” 顾司玉从小享受则最优渥的资源，不错的天资加上一点点的努力，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修行的每一个日夜，他都感到无尽的空虚和无聊。 除了父母的期待，家族的需要，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修炼。 多求那几百年寿命，掌握些力量，到底有什么意义。 在这一刻，他突然无比后悔之前自己浪费过得日日夜夜。 至少修行可以让他不要这么无力，至少可以保护一下在意的人。 符宁苍白的面庞和常凌一瘸一拐的身影不断的在他脑海里浮现着。 顾司玉猛的深呼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坐回榻上开始打坐修行着。 ………… 常凌看了看顾司玉给她的这些丹药，按着阿碧的指引吞下了几粒，只觉脑间的疼痛得到了一些缓解，接着便按照《剑经》中的养魂术一点点温养着神魂。 这养魂术本来是用作温养神魂准备分魂的，用在现下这时候用来疗伤也是分外合适的。 常凌的识海渐渐清明，随着她神魂的恢复，黑色雾气逐渐的散去，只有她的神魂，能照亮昏暗的识海。 即使现在只有她神魂旁边很小一块区域是干净而明亮的。 听阿碧说，只要她的神魂足够强大，总有一天能照亮她的识海的；只要她一直坚守本心，总有一日身上的功德会盖过业障。 总会好起来的。 自从分魂之后，常凌每次修炼神魂，都需要将两道分魂也拽进识海里。 同样的修炼，三道神魂享受着成果，速度自然是不快。 不过随着不断地修炼，她分魂的强度也逐渐增加着，现在已经隐隐有了人形的轮廓。 过不了多久，甚至分魂也可以起到操纵身体的效果。 届时常凌完全可以一道神魂受伤之后换上另一道神魂来掌控身体。 瞧着这玄妙的功法，连阿碧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常凌尽数用来温养神魂，身上那些可怖的伤势，早就悄悄的被她那逆天的自愈能力解决了。 一个月之后，常凌神魂上的伤势恢复了七七八八，身体上虽然有些伤口看起来有些可怖，却并不能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了。 又到了比试的日子，常凌同顾司玉一齐朝场地走去。 今日换了个场地，换成了青州内仙盟最大的演武场。 现在只有一个场地给选手们进行比试，仙盟的数位元婴境大能也都坐在观战席上，在他们身后，是数不清的青州修士。 常凌同顾司玉相互搀扶着走向备战席，遥遥的就能听见有人喊他们的名字。 “常凌！加油！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压到了你身上！” “啊！顾司玉！好帅！” ………… 两人相视一番，颇为无奈的继续向前走着，却在备战席上看到了个出乎意料的身影。 “符宁，你身体怎么样了啊。”清隽的顾大公子说话忍不住的轻声了几分。 整个人裹得像个粽子一样的符宁轻轻地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没事儿了。” 似乎是她摆手的动作过大，又是牵扯到了伤口，让她忍不住惊呼一声。 第一百三十一章 规则 常凌和顾司玉颇为无奈的走过去，将‘粽子’摆正，给大小姐一个看比试的完美角度。 三人再次并肩坐在一起，眉眼间都是难以掩盖的笑意。 大小姐面上不显，可是语气却是饱含着浓浓的担忧，她的消息灵通的很，自然是听到同伴身受重伤怕是不久于人世的消息…… 可是最近母亲和姐姐看她看的紧，好说歹说才勉强同意将她带到比试场上观赛。 幸好，幸好。 长久都没人开口说话，三人间的氛围一时也有些尴尬。 常凌摸着鼻子想着近来发生的趣事，好不容易想到一条组织下语言开口道：“符宁你可是不知道，那天顾司玉同人比试之时，他对手居然擅长媚术！然后顾司玉猛的……” 顾司玉冷着脸打断了常凌竭力想要模仿说书先生的语调的举动。 “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吗？”顾司玉阴恻恻的说。 常凌一时间有些摸不到头脑：“答应你，答应你……” 她想起来了。 却更加摸不到头脑了，这事儿为什么不能和符宁说呢？ 顾司玉黑着脸偏过头去不看她，符宁一双眼睛却瞪得滚圆。 “快快快，快讲，然后呢？” ………… 好不容易参赛人员和督战人员都到齐了，今日一个衣着华贵的元婴境男子在台上好一番讲话，似乎这些大能者都掌握了些煽动群众的法子，场内一时间热闹的很。 常凌感觉身边那些对手看向他们的目光似乎要将他们烧出洞来。 她忍不住的朝着顾司玉那边蹭蹭，被顾司玉毫不留情地直接推开。 她颇为尴尬的摸摸鼻子，满脸严肃地端坐着。 比试正式开始。 今日的比赛都是现场抽签决定对手，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何时出又是对阵怎样的对手。 第一轮，没有抽到常凌他们。 顾司玉握紧的拳头又缓缓地松开，整个颇为放松的仰坐在椅子上，目光却是紧紧盯着比试台上的人。 第一轮上场的两队，均只剩下两名成员，状态瞧着倒还是不错，各上去一人之后，随着督战人员宣布开始，大战一触即发。 两人均是体修，身体破空而动发出猎猎的响声。 拳头猛的在空中碰撞，两人俱是倒退几步，又接着冲上来…… 比试结束的很快，都没用上半刻钟时间，一名大汉就高举着他的对手，将那人毫不留情地丢到比试台之下，台下是观众们排山倒海一般的呼喊声。 那大汉也举起双拳高声呼喊着，满脸都是被激发出来的血气。 很快第二场比试开始，这大汉又是获得了胜利。 这次他直接坐到了失败的对手身上，一拳一拳砸在那法修单薄的躯体上。 常凌在漫天的呼喊声中站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嗓子干涸的很。 那大汉并没有违反任何规矩。 随意处置失败的对手，本就是比试台上默认的规矩。 她能做的，仅仅是不成为被处置的那人而已。 “常凌，你想不想有一天成为这规则的制定者。”顾司玉轻轻地说。 “我想。”他接着说。 小时候总以为人修最大的敌人是妖兽是天道，渐渐长大了才发现最可怕的敌人就是自己的同胞。 常凌沉默着又坐了回去，垂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她知道那样是不对的，可是她却并没有资格去谴责那些人，那只不过会是幸运儿何不食肉糜的感叹，那是对于他们莫大的讽刺。 绝大数人都是中庸的，先天并没有偏好的善或者恶，只是他们生长的环境从来都没有给他们善良的机会。 这大概就是人类这种卑微渺小的生灵妄图大道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常凌沉思，下一轮即将上场的就是他们。 顾司玉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常凌先上场，常凌还真怕他为了展示自己无碍作出什么惊骇的事情，只得让他率先上场。 他的对手似乎同样擅长御使妖兽，站在他肩膀上那只漆黑的雄鹰叫的颇为狠厉。 小白同样不甘示弱的吼叫一声，百兽之王的威严展现的淋漓尽致。 顾司玉上次的兽魂诀给大家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不少人还幸灾乐祸于又一位天骄的陨落。 此时看到他又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一时间也是议论纷纷。 大多只是单纯的议论与羡慕而已。 燕州顾氏对于这儿的绝大多数散修来说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如果是他们的同伴有些造化他们还是会在背后暗暗谋算怎么夺过来的，当两者差距过大，他们也只有默默艳羡的份儿。 欺软怕硬嘛。 随着督战人员的一声令下，比试正式开始。 小白挥舞着一双肉翅就猛的扑向那人。 那人桀桀地怪笑了两声，大袖一甩，一阵黑雾就弥散开来。 于此同时弥散的还有密密麻麻的嗡嗡声。 那黑雾竟然是由无数挥舞着翅膀的细小虫子组成。 小白双翅一挥，凌厉的气流不断地袭向那黑雾，每次都将黑雾吹散些，但是很快那些虫子又快速的聚合，不断地朝着它逼近。 顾司玉面色一变，急忙将小白又收回灵兽袋，这不知名的虫子别带有什么毒性！ 甩手几张炎爆符就挥了出去。 火焰在空中绽开，每一只细小的黑色虫子似乎都带上了火苗，但是却还是震动着翅膀不断地朝着他飞来。 这虫子竟然不怕火！ 顾司玉用灵力将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裹住，挥舞着扇子朝着那黑雾猛的扇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着上次兽魂诀的缘故，此时随着他一次次的挥扇，还能隐隐听到白灵虎的咆哮声。 那男子身旁的鹰动了。 它猛的朝顾司玉的扇子冲过去，竟然直接将顾司玉撞后了几步，险些就要跌下比试台。 顾司玉的身法也是颇为不俗，见状不妙就朝着那男子奔去，擒贼先擒王嘛。 那男子冷笑一声，袖中射出几根小短箭，俱是被顾司玉使用扇子叮叮当当地打到一边。 很快，顾司玉就站在了他面前。 第一百三十二章 邪修 那男子面色不改，手在空中虚握一下。 顾司玉暗道不妙，想要躲避却发现不知道何时身后竟然有数根无形的丝线将他缠绕。 竟是这人刚才射出的断剑上连接着无形的丝线。 也不知这丝线是什么材质，顾司玉的神魂探查不到，身体竟然也挣不断。 他被这丝线一拦，身后的黑雾已经赶到，虫群的轰鸣声似乎就在他的耳畔。 顾司玉顾不得许多，手中各式的符箓宛如不要钱的一般掷出。 可是无论是火烧还是雷击还是迅猛的水流似乎都无法伤害到面前的虫群。 片刻间，他整个人都被黑雾包围了。 台下的众人一片唏嘘声。 符宁已经忍不住地闭上了眼睛，尽力地缩在常凌的身后，甚至她整个人的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着。 常凌的面色也难看的很。 阿碧刚刚给她传音了。 它说这些虫子并不像是实体，应当是使用人的生魂炼制而成。 密密麻麻的虫群，不知道是多少凡人或者修士的性命。 青州内虽然没有明文禁止使用凡人或者修士性命炼制法器与修炼功法，但这几乎已经成了诸位修士默认的共识。 直到幽州几位魔修归顺仙盟之后，仙盟对于这一修炼方法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修为尚浅的修士即使采用这样残忍的手法，也造不成多大的伤害。 至少同几位元婴境修士归顺仙盟带来的好处相比不值一提。 这是常凌第一次见到如此阴毒的手法。 将生魂从人体内抽离，于至阴之地凝练七七四十九天，就能成为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饱含怨念的魂傀，这人将魂傀凝聚成虫子的模样，想必也是存了掩人耳目的意图，不精于神魂的金丹，元婴境修士应当也难分得清这到底是饲养的蛊虫还是凝练的生魂。 对付魂傀，有一种极为简单的方法。 只需要将这些魂傀引入自己的识海中，只要保持不被其中的怨念干扰，凭着修士的神魂强度，都能轻易地将这些凡人的魂魄碾碎。 当然，绝大多数修士抵御不了怨念，在对阵之中也是不敢随意将别的东西引入自己的识海中，尤其是这些东西目前对于顾司玉来说还太过陌生。 这些虫子贴到身上，有一股发自内心的阴冷朝着顾司玉传来。 它们不断地在他耳边嗡鸣，他的神魂不可避免地受到干扰，不仅神魂的探查受到了很大的阻碍，整个人的神情也免不得地恍惚了几下。 就这短短几息的时间，那只漆黑的雄鹰猛的朝他啄过来。 顾司玉一时间只得颇为狼狈地躲避着。 他的这几位对手都抓住了灵兽极为害怕神魂攻击的弱点，失去了同伴小白，顾司玉的战斗力无疑是直线下滑。 尤其是他在上台之前答应了常凌和符宁，绝对不会在比试中再使用兽魂诀了。 顾司玉突然灵光一闪，用自己的神识包裹住自己全身，顿时同外界的喧嚣隔离，顾司玉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这样的方法虽然有效，可是他的神魂并支撑不了多久。 甚至他这个境界的修士，能使用神识形成这样一副‘铠甲’，已经是件颇为了不起的事情。 顾司玉一边顾忌着黑鹰的攻击，一边还得小心那人身上奇奇怪怪的暗器，也就是被凝血草重塑的身体才能撑得住他这样快速的移动。 他的扇子猛的甩在那人身上，竟然也发出了咣当一声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这人的身体显然不是像散修一般淬炼的，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气。 对阵阴邪的邪修魔修…… 顾司玉猛的用扇子在自己身上一划。 鲜血汩汩而出。 他修长的手指沾着血液，在面前的符纸上不断的画着。 使用元阳未泄之人的鲜血在符纸上绘制的驱魔符，是天下阴邪之物的克星。 那男子瞧着顾司玉的动作，眼白本就多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煞人得很。 他不知道是在为顾司玉会画驱魔符惊讶还是为这人一把年纪元阳未泄惊讶。 他也生出了几分孤注一掷的狠劲儿，虫群不断地冲击着顾司玉脆弱的神识，黑鹰也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更是从怀中掏出一面小幡，一口黑色的鲜血喷上去，比试台上一时间阴气森森的。 “这也是仙盟的修士吗。”台下的符宁不解地喃喃道。 仙盟虽然是散修联盟，可是一向也是以正道自诩。 凝练生魂，甚至包括这人的身子应当也是用特殊的手法炼制成了僵，这都是传说中魔修邪修才有的手段啊。 常凌却是在瞬间想到了九阴宗。 即使其他门派都对它颇有微词，却千万年没能将它从九大门派中除名，毕竟人家的战力是实打实的。 正邪的区分有时候在强弱面前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她知道的，天玄大陆灵气稀薄，功法传承残缺，很多人都是被迫走上那样一条路的。 无论是从落月还是阿碧的讲述中，他们的或者曾经的世界，都不是这样的。 如果出问题的是这个世界，那他们能怎么办。 “常凌，无论外界有什么原因，那都不能成为他们作恶的理由。即使这种事情绝大多数人都在做，仍不能称之为正当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最可怕的是人们会将卑劣当作正当，会将底线当作优秀来赞扬。”阿碧轻轻地说。 九尾狐作为灵智极高的妖兽，曾经在大陆上也是经常同人修混迹在一起的，阿碧曾经看过太多人满怀热血的在大陆上闯荡，一点点被磨平了棱角，一点点被这世界上的灰暗浸染，成了曾经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何其悲哀，又何其无奈。 常凌不断的点头，似乎是在不断的告诉自己，她不会改变的。 台上顾司玉的身影已经有了几分摇摇欲坠，几下没反应过来，身上就被这黑鹰啄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流出的鲜血都是深紫色的。 这鹰的长喙上有毒。 饶是这般，顾司玉还是坚持画完了驱魔符。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少女 符箓的效果倒是没白瞎他的鲜血和浩大的声势。 剧烈的金光盛放，无数细小的黑色虫豸嘶吼着散开，彻底化作一缕缕黑色的烟雾，一眨眼就不见了。 这些生魂终于从被奴役中解脱，即使面临的是魂飞魄散的结果。 那黑鹰也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黑羽一片片地脱落着，落地的黑羽也在瞬间化成黑色的雾气散开，这怕也是用什么阴毒手段炼制而成的。 那人蹬蹬地后退了几步，将整个人都裹在宽大的黑袍里，看不见他的面容。 不断地有黑色的粘稠的腥臭的液体从他那黑袍中涌出来，将比试台光洁的地面不断地腐蚀着。 “我认……”他有几分喑哑的声音顿时收住了。 竟是顾司玉猛的冲到他身前，单手紧握着他的脖颈，将他瘦小的身躯从地上直接提了起来。 咯咯的声音在他喉咙里哽咽着，终究是没能发出来。 他想要认输的意图督战人员自然是看出来了，不过话没说完，可是做不得数呢。 对于这样的人，有人能够出手惩治，大家都是乐见其成。 那人索性放弃了挣扎，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司玉。 眼眸里满是恶意和嘲弄。 他那有些玩味，挑衅的眼神，无声的诉说着。 你动手啊，杀了我，你就成为和我一样的人了。 同样的残血弑杀，草菅人命。 顾司玉猛的一咬牙，手一用力，嘎达一声，这人就再没了气息。 只有他那一双眼睛，还瞪得大大的。 “我永远不会成为你那样的人。”顾司玉轻轻地说。 越来越多的鲜血从他的七窍中流出来，他眼前一黑，猛的就栽倒在地上。 想必是那黑鹰长喙之上的毒素发作了。 督战人员宣布了比试结束，这位面容和蔼的老者还来探查了一番顾司玉的情况，用灵力暂时封住了他体内奔涌的血液，将他交到常凌手上。 常凌看着不省人事的友人，一时间也有些无助。 解毒的话…… “小常凌，把他送到我这儿吧。”不远处一道悦耳的声音传来。 常凌一抬头，正对上符红娆那一双含笑的眼眸。 她嘴角一勾，笑容使一旁忍不住偷瞄她的人一时间都愣住了。 这就是元婴境大能，无论是美貌还是实力都排青州第一的女子。 常凌急忙将顾司玉扶至符红娆身前，看着符红娆的灵力进入顾司玉的身体，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分外紧张着。 “没事儿的，你先去准备接下来的比试吧，这小子就交给我好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为了防止符宁一直在我面前嚎叫，一定是不会出事的。”符红娆笑着朝常凌摆摆手，说罢还恨铁不成钢的瞥了眼自己那坐在不远处努力想扭头看过来的女儿。 常凌朝着符红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那就麻烦前辈了。” 督战人员已经在呼喊着下一场比试的人员，常凌急忙转身跑过去。 这次众人看她的眼光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先前看她只是在揣测她的背影与羡慕她的传承功法，现在瞧见她同一位活生生的元婴境修士关系匪浅，那些人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又用力压下去了一点。 转念一想，不如趁早去巴结这人，没准日后还能有机会同元婴境大能搭上…… 常凌顶着众人热切的目光走到比试台上。 为她加油的呼声颇为高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她能看清的只有符宁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眸。 其实大小姐更想说的是，能不能把她抱到母亲身边，她也想看看顾司玉的情况…… 比试正式开始。 对面那队里，除去先前那已经殒命的男子，现在只剩下一人。 这对于常凌来说倒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这人同先前那人也是差不多的路数，一开手就祭出一面黑色的幡，嘴里喃喃着些咒语。 常凌握紧了渊祭剑猛的向这人冲去。 剑气荡开，黑幡被鼓吹地猎猎作响。 猛的一道黑影从黑幡中钻出来，朝着常凌冲过来。 常凌举起渊祭剑，这黑影直接从渊祭剑、甚至常凌的身体处穿过。 这竟然是没有实体的魂体。 在魂体穿过常凌身体的一刹那，她眼前无数的画面闪过。 倘若自己的父母如果没有救治重伤的林瑜，她也应当会有这样的生活。 普通的凡间少女，在家人的宠爱下长大，有几个自小一同在一起玩耍的同伴。 虽然每天要帮父母干农活，吃不到精细的米粮，更是只有逢年过节才有鸡蛋和肉，但是每一天都是充实而美满的。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女孩渐渐长大，会看着父母佝偻的身影悄悄地抹眼泪。 十三四岁的少女，正是春华正盛的时候，媒人踏破了她家的门槛。 她如愿以偿的嫁给了青梅竹马的玩伴，新婚夜，微红着脸，等着意中人来掀开盖头。 日子就这样平淡而美好，她有了个漂亮的女儿，听夫君说，女儿活蹦乱跳的样子像极了她小时候。 这一切美好的生活都在那一天戛然而止。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倒在血泊中，那个他深爱的男人，瞪大了眼睛，嘴里还不断地对她说着快跑。 她哪能跑过仙人。 那受到全村尊崇供奉的黑衣仙人，大手一挥，她的魂魄就硬生生地被从身体内拽出来。 随后的日日夜夜，她眼前不断地重复着那天的景象。 她看到自己最亲近的人一次次的死亡，她无力的哭嚎着嘶吼着，最后归于平静。 只有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时刻瞪得大大的。 怨气一点点地在她身上凝结。 九九八十一天的折磨之后，她身上的凶煞与怨气冲煞天际，很难想象，这样怨毒可怖的鬼魂生前是那样一个娇俏快乐的少女。 然后她的怨魂被收进了这黑幡里，黑幡里这样的魂魄已经有数十道。 每一道都是那‘仙人’颇为费力的炼制而成的呢。 各种各样浓烈的情感不断地将常凌包裹，密不透风。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封禁 那人瞧着常凌中招，悬着心好不容易才放下来，这阴魂幡，里面个个都是怨气十足的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女子，所包含的怨念与凶煞，远不是凝神境修士可以招架的了的。 常凌轻轻地勾了勾唇角，低声说道：“你可知，我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处在这样的折磨之中。” 只要她神魂一时不稳，识海里的黑雾就会瞬间缠绕其上，各种各样的画面纷至沓来。 但凡她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一丝一毫的退却，此时站在这儿的，早就不是她了。 “姐姐，对于你的遭遇，我很抱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有人再步你的后尘。”常凌眼神一紧，手中的渊祭剑大开大合，数道凌厉地剑光朝着那人扫去。 那人先是一愣，随后很快的跳开，桀桀地怪笑两声，手中的黑幡接着挥舞起来。 世间什么能人没有啊，他自然是有攻击不奏效的准备，倘若阴邪之术只有这般功效，确实还不配大陆上的诸多修士趋之若鹜。 那先前穿过常凌身旁的阴魂，猛的爆开，即使是凡人的灵魂，饱含着怨念与憎恶的爆开，还是对常凌的神魂产生了剧烈的冲击力。 常凌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你可知，她本来还有转世投生的机会的，我本来还寻思遇到更好的材料就将她放了，可是遇上了你。不得已之间，只能让她灵魂自爆呢。”那男子笑眯眯地说。 “你的命也不知道能值多少条这样的凡间女子的命。” 常凌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你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再也没有随意处置人命的机会了。 凌风身法瞬间发动，常凌顶着一个个扭曲的魂魄朝着那人冲过去。 渊祭剑飞在半空中，急速的向那人刺去。 那人一甩袖，数张符箓飞出来，一时间比试台上的温度似乎又低了几度。 在符箓的作用下，漂浮在空中的魂影凝实了许多，嘶吼与怨憎也浓厚了几分。 常凌面不改色的踏空而行，还不忘御剑。 猛的同这人距离拉近，两人飞速过了几招。 他的身体坚硬如铁，表面没有任何的温度，如果不是他还有着喘息、还在行动，常凌只会将这人认为成已经死去多时的僵硬的尸体。 自己凌厉的攻击尽数被这人扛了下来，就连渊祭剑将他身上划出了口子，也没有出发相应的负面效果。 常凌再三确认渊祭剑上确实有着闪闪发亮的灵石，没有触发效果的可能性是，面前这人身上并没有血气，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称作‘一个人’。 同他缠斗在一起，这人力道不弱于常凌，两人都只是单纯凭借着肉体硬碰硬，一时间就这么僵持住了。 虽说那些魂影的影响常凌都是可以抵御的，但是免不了还是会分神。 一分神，就会被这人一拳拳地锤到实处。 常凌忍不住的龇牙咧嘴倒吸几口凉气，幸而凌风身法颇为不俗，加上常凌身材瘦弱，躲避起来倒颇为擅长。 对付阴邪之物最好的方法就是驱魔符，可是她不会画。 她也不是童男。 那男子显然也不想同常凌这样僵持下去，越来越多的魂影出现在常凌身侧然后轰的炸开。 常凌的神魂中一阵阵的剧痛传来，也不是没有处理的办法，只要她使用神魂在这些灵魂爆裂之前将它们碾碎就好了。 只要让这些灵魂早些魂飞魄散，就不能够伤到她了。 常凌固执的没有采用这样的方法，自保是个足够为自己开脱的理由，可是她只想坚持地再久一点。 看看能不能在这些魂影消失殆尽之前，将这人斩于剑下。 常凌灵光一闪，她在尸身秘境里拿了一套法器，从来也没有使用过。 之所以称之为一套法器呢，因为里面是长短不一的长针。 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这长针只是上品法宝，最大的特点就是材质极为坚韧，常凌都不敢拿它来戳自己的渊祭剑。 尚在空闲的一道分魂钻进长针里。 猛的从常凌袖中向那人射去。 这针显然没有上场比试中那人那些丝线一般的隐匿效果，虽然快速，但也明晃晃的展现在他眼前。 那人自然是瞧见了这长针，颇为不屑地冷哼一声，轻轻一转身，就避开了这长针飞行的轨迹。 谁知这看似被随手掷出去的长针竟然一转弯猛的刺进他的身体。 那男子忍着剧痛，闷哼一声。 同他一样震惊的还有台下的观众。 渊祭剑还御使在半空中，他们根本不敢想这人是御使的这长针，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长针竟然是具有指向功能。 那它的品阶至少是从灵宝起步。 倘若一位背景神秘出身良好的修士本命法器是一件灵宝，大家都觉得羡慕并且情有可原，可倘若这人身上居然有数件灵宝，坐在台下的元婴境修士都有几分坐不住了。 将她收为徒弟，然后在恰当的时候朝她借借灵宝也是件合情合理的事情吧？ 台上的两人可没有时间想那么多。 常凌的这一针可不是随意扎的，同顾司玉学习了那么久人体的经脉穴位分部，她将这针准准的扎入这人左肩大穴处。 只要再在人身体上特定的位置扎上几针，这人就会失去行动能力。 不是因为灵力被封禁而不能行动，而是身体直接被封住。 常凌如法炮制，又是几针甩出去。 那人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 同常凌这样一个基本功扎实身法灵活力道不小的人缠斗，本来就耗费了他太多心神，勉强闪避倒还可以，一直分神躲避着长针，那他可真做不到。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身上的长针数量也越来越多。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魂影在常凌身边爆裂开来，两人现在就是在赌，赌谁是先倒下的那个。 那个人，自然不会是常凌。 渊祭剑已经被她召回了手里，其中的一道分魂也被她收进识海里，一同抵御着这些灵魂的爆裂。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报仇 常凌的令一道分魂也是动作飞快，终于将这人的经脉穴位封住了 那人僵硬着身子，青白色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尽是疯狂之色。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救得了这些人吗？”这是他在世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渊祭剑颇为利落的一下子斩落了他的头颅，无数黑色的血液喷溅出来，那面黑幡也一下子砸落在地上。 在黑幡落地的瞬间，黑雾不断地从黑幡上涌出，一张张狰狞的扭曲的脸在空气中显形。 如果她们还在人世，应当都是家庭美满生活幸福的女子。 常凌放出神识试图将这些灵魂都搜集起来，终究是徒劳。 魂影越来越淡，随着黑雾一点点的散开，她们渐渐也恢复了原本的娇美的面容。 常凌求助的看向四周坐着的金丹，元婴境修士，他们大多避开了她的目光，少数几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将生魂采用特殊的方法凝练成魂傀，尤其是经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人灵魂内的生机早就消耗殆尽了，如果不是在充满阴气的黑幡里，灵魂的形态都保持不了多久。 已经不能够在入轮回转世了。 常凌怔怔地伸出手，看着这些灵魂一点点的在她面前消散。 什么也攥不住。 没有那人控制的魂傀，对于常凌也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甚至随着黑影的散开，她们一个个的都露出了解脱般的微笑。 “谢谢。” 轻柔的声音传入常凌的耳朵。 她们不幸遇到了这位邪修，早早地葬送了性命，然后更是在日日夜夜的痛苦之中，被他指使着去伤害其他人。 能够从无边无际的痛苦中解脱出来，再也不用去伤害别人，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件莫大的幸事了。 常凌在身侧的拳头忍不住地攥紧了，她轻轻地诵念着自己知道的为数不多的经文，试图能为她们减少一点点的痛苦。 这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可是好人，很多时候却并不能过好这一生。 一位坐在观战台上的元婴境老者大手一挥，一个金钵飞到了比试台上，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那人的尸体中黑色的雾气不断地被吸入金钵。 没过多久，比试台上就清净如初。 只剩下个垂着头站在那儿的常凌和一具腐烂的不成样子散发着恶臭的尸体。 像是早已死去多时。 督战人员走过来轻轻地扶住摇摇欲坠的常凌，捏着鼻子满脸憎恶地看向那句尸体。 “这人竟然将自己的身体炼化成了僵，真是……”他轻轻地感叹了几句，很铁不成钢的说道：“这些邪修迟早都会遭报应的。” 修无情道的修士，即使不为人的生死而感到悲喜，但是对于刻意作恶的人还是会有强烈的厌恶。 常凌低低的笑了两声，好人在坏人面前从来就是这样无力，能想到的最大最恶劣的惩罚，就仅仅只是相信他以后会遭到报应的。 可天道无情，天道无暇。 她还是不能做一个好人啊。 一个个爆裂开的灵魂对常凌的神魂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她的眼前时不时就漆黑一片，全靠毅力撑着才没失去意识。 这督战人员颇为贴心的将常凌扶到观战台上，符宁的旁边。 他们这轮获胜之后，只要再坚持一轮，就可以拿到进入青山书院的资格了。 前九名的队伍，还会受到仙盟价值不菲的奖赏。 符宁关切的在常凌身边一直说着些什么，可惜她都听不进去。 最后还是符红娆走过来，将几粒丹药喂进常凌的口中，开口道：“常凌，放轻松。” 话音刚落她的神识就在常凌体内不断地游走着，将狂暴的灵力压制下来。 常凌身体的情况，让她暗自心惊。 凭她的品阶见识，竟然看不穿常凌体内灵力的流向。 这些灵力杂乱无章地流窜着，这人居然还完好无损的活着，真是个奇迹。 符红娆也没开口询问，每个修士都有着自己的秘密，不去窥探他人秘密，是修士最基本的道德和素养。 将她体内的灵力压制住之后，符红娆的神识退出来，常凌体内的灵力出乎她意料的雄厚，如果她不精于神魂，怕是得费不小得到力气。 常凌勉强抬手想要朝着符红娆行礼，被符红娆一下子压了下来。 她笑眯眯地说：“没事儿，你也算是我的晚辈，长辈护着点晚辈是分内之事。” 常凌朝她笑了笑，一时间眼眶都有些湿润。 有个长辈，真好啊。 经过符红娆简单的处理和她那丹药，常凌的伤势稳定了下来，她一转头就对上了符宁关切的目光。 “我没事儿。”她轻轻地说。 符宁急急忙忙说道：“你和顾司玉都不准备进入青山书院，没有必要这么拼命的，你们的未来远比现在的一场胜负重要。下一轮我们弃权。” 常凌颇为费力的摇摇头。 “符宁，我不知道你和顾司玉是什么情况，反正我啊，本事没多少，仇家倒一大堆。以后的路不会特别坦顺的，仇是迟早要报的。” “日后的战斗，那只会是真正以命相搏的厮杀，能像现在这般，都是同境界，还是一对一的比斗，已经很好了，我的仇家，有着极佳的天资，享受着最好的资源，接受最正统最优质的教导。我必须趁着这个机会尽可能地锻炼自己，我身上的漏洞太多了，任何一个都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索命符。” 常凌的唇边不禁轻轻地勾起了一抹微笑。 林瑜。 这是一个太久没被提起，却永远难以忘却的名字。 符宁勉强伸出手，轻轻地附在常凌的手上，开口道：“本小姐罩着你呢！以后让他们都冲我来！” 常凌眉眼里彻底被真诚的笑意填满。 她多幸运，孑然一身在青州，能遇上这样好的一些人。 常凌的伤势平复了一下，她也不准备再看今日的比试了，趁早回住所调整自己的状态才是当务之急。 自家还有个同样擅长神魂的阿碧呢，它已经感知到了常凌的情况，一直在呼唤她。 第一百三十六章 相会 顾司玉早就被符红娆送去医治，常凌再三拒绝了符红娆要送她去医治的提议，一旦涉及到识海神魂的医治，无论是分魂还是识海里的黑雾，被他人知晓都会给她带来莫大的危险。 符红娆也没强求，但是还是御空将常凌送回了她自己的住所。 青州内禁止修士使用灵力，这个修士是不包括元婴境大能的。 元婴境修士早已达到了缩地成寸的境地，一眨眼的功夫，常凌就出现在了自己的小院门口。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就去符玉那儿找她，或者让她直接通知我，小宁能遇见像你这么好的有友人，也是她的运道。”符红娆叮嘱道。 常凌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下一刻这位元婴境大能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她推门走进自己的小院儿，阿碧慢悠悠的向她走过来。 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开口道：“怎么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常凌随意的坐在地上，倚在院里的大树上，简单的讲述了下今日的经历，语气中的愤怒与憎恶怎样也掩盖不住。 阿碧一时间也只能默然。 在它那个年代，邪修一在大陆上出现，那定是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的。 除了某些急于获得力量、没什么天资还不肯努力只想走歪门邪道的人之外，是没人会选择这样的修炼方法的。 现在这个世界的灵气越来越稀薄，越来越多的人无法通过努力修炼来求道了。 现在是邪修一点点的不断被正当化，谁知道日后这片大陆上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一人一狐没有再多说什么，神魂受到的损伤让常凌的精神状态极差，回到了自己熟悉安心的环境，她也没再强撑着，任由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阿碧轻轻地叹了口气，一下子钻到常凌的识海之中，随着它奶声奶气的语调，常凌的神魂一点点开始恢复着。 常凌这一昏睡，足足昏睡了七天七夜。 其中当然不乏阿碧的可以引导，处于沉睡，是恢复神魂最好的状态。 她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梦见自己成为了一只青眠鸟，因为有修士需要她的尾翎，诱骗她然后毫不留情地杀掉，当那修士拽掉她的尾翎转身离开的时候，她还没有完全咽气，一双漂亮的绿眸瞪得大大的。 如果只是要她的羽毛的话，她其实并不吝啬于赠予朋友一些啊。 她又成为了黑幡上的一道魂影，日日夜夜处于折磨之中，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害了那样多的人。 其实只有在杀人的时候，才能稍稍缓解一下怨气给她带来的痛苦，可她并不愿意这样做。 ………… 常凌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是在自己的小院儿中，长长的松了口气。 庄周梦蝶的故事一直让她极为惶恐，她太害怕那些所谓的梦境，才是她的人生。 在这棵树上倚了七天，常凌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不会动了。 身子在那儿僵硬了好久，她才面前起身，沐浴着午后炽热的阳光，开始一点点的活动着身体。 不知道从哪儿走过来的阿碧，长长的抻了个拦腰，颇为严肃的说： “常凌，下次战斗，万万不可使用神魂的力量，不可以御剑，也尽量别使用神识来探查情况，你的神魂可再经不起折腾了，主神魂倒还好，承伤的分魂本就格外脆弱，如果分魂崩坏，将会对你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修行这条路也算是走绝了。” 常凌轻轻地点点头，不就是做个真正的体修吗，论拳头和力气…… 她还是好好熟悉熟悉身法和剑招吧。 下一轮比试已经是青山学堂擢考复试的最后一轮，比试时间在三个月之后。 市面上基础的拳法不少，常凌主要也是学学发力的方法，买了几本之后，在小院里没日没夜地练习着。 期间符宁和顾司玉也都回到了小院。 拆下了厚厚的包扎，符宁身上多了不少青紫色的伤疤，凭着修士强劲的体魄和灵力都没能去除掉的。 符宁颇为无所谓的摆摆手：“听说苍岚剑派的真希仙子精于美颜，日后等我成为大能者，定然要去讨要些。” 从她口中听到这样一个熟悉的名字，常凌又是好一番愣神。 “喂，你是不是不信啊！我的前途，那可是不可限量！”符宁偏过头跑开，废了好大力气才掩盖住眼底的伤感。 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的伤势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对于她未来的桎梏、丑陋的伤痕，哪一点都足够让她难过了。 顾司玉回到小院儿的时候，状态瞧起来倒是不错，上次服用了凝血草之后，他的身体素质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配合着医修的治疗，外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至于神魂上的伤势，外表倒是看不出来。 三个伤员再聚在一起，相视一笑，眼底都是难以掩盖的愉悦和庆幸。 要不是常凌和顾司玉的坚决拒绝，符宁还想拉着二人去大吃大喝一顿。 下一轮比试的话，神魂受损的顾司玉不能够再御使小白，虽说他们平时也是宛如朋友一般相处，但是真的在自己不能完全掌控的情况之下，他还是不敢放小白出来。 凭着他在阵法与法术上的造诣，在凝神境修士里绝对称不上弱，但是在这比试的最后一轮，也许还是会有些不够看。 符宁一直叫嚷着自己要上场，可是阿碧探查了她的情况之后，轻轻地对着常凌摇摇头。 常凌好说歹说，才说服二人让自己先上场。 至少她身体强度比较高，紧急时刻，能快速说出‘认输’。 在比试台上，只有完整的说出认输这句话，督战人员才会出手制止。 了解了常凌的情况之后，顾司玉和符宁一人掏出好几本秘籍丢给她，俱是些近战招数。 “这些都不是家族的东西，我赠予你的，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顾司玉解释道。 符宁也同样说：“这都是我娘寻来的，我和姐姐都用不上，放着也是放着。” 第一百三十七章 盛事 常凌没再多言，仔仔细细的研读着这些招式。 不能够御剑，一时间常凌在战斗中也颇为不适应，失去了御空而行与远距离攻击的手段，就得像凡间的剑客一样，靠着灵活的身法与精妙的技巧与人近身缠斗。 这样如果在战斗中遇到法修或者阵修都是很棘手的。 符宁和顾司玉拉着常凌去买了各式的符箓，这两位的财力又一次地让常凌羡慕的很。 等着青山学堂的擢考结束，自己怕是又得去接些仙盟的任务，可不能坐吃山空，何况她根本没有山。 三月的时间过得也飞快，最终的比试在青州最大的比试场地进行，仙盟常驻的十二位元婴境长老都会去观战，听说九组获胜之人拿到的青山学堂令牌，是仙盟盟主，声名赫赫的天河散人亲自颁布。 九轮比试，每一天只会进行一轮，常凌他们被分在了第四天，青州内早就为此次声势浩大的赛事而开启了一轮轮的狂欢。 明着暗着，地上地下，数不胜数的赌局开盘。 剩余的十八支队伍，成员姓名及自身特点都被仙盟整理了出来，出售给那些妄图押注赚上一笔的修士。 仙盟也是借此机会大赚了一笔。 常凌他们三人走在街上，没走多远就被人认了出来，她第一次在这些行色匆匆的青州修士脸上看到这样热切的笑容。 不少人先是围着他们旁敲侧击地问着他们的状况，有些表露出支持他们的样子，也有些人悄悄地从他们身边退开，更有甚者，还在他们这儿推销对手的身份信息状态的消息。 这些基础的消息，符宁早就从仙盟那边拿到了，说起来也是巧，他们的对手还是老熟人，正是符宁大小姐最讨厌的张雅。 他们三人废了好一番力气才从人群中挤出来，快步走到了比试场地。 这时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青州不允许修士使用灵力法术了。 今天是比试的第一天，场馆内又是人山人海。 不少修士还举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大大的名字，嘶声叫喊着，更是有隐隐的‘我可把全部身家都压到你身上了’这种言语此起彼伏着。 仙盟内的凝神境修士还会去翎州完成些任务或者闯荡一番，大多数开脉境修士却是生死都会留在青州这片土地上，不能使用灵力的他们同凡人无异，甚至在这样奉行着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他们的日子并不算好过。 可是他们仍然拒绝去贺州接受凡人的供奉，充当凡间可以呼风唤雨的神仙，固执的坚守在这里，哪怕日复一日完成的是仙盟颁布的最基础琐碎的工作任务， 绝大多数人一辈子是看不到突破的希望的，纵情声色之后，生活日复一日平静如水，能有这样大型的激动人心的赛事，已经是他们生活中少有的‘波澜’。 能看到那些他们终其一生都成为不了的修士，升天入地大展神威，才会让他们认定，自己留在青州的价值。 这个世界，这样的精彩而壮阔。 这是属于他们的，修仙者的世界。 十二位元婴境大能是一同前来的，首当其冲的就是穿着身曳地长袍的言倾和，他面容一片清冷之色，只是简单地向前走，动作中都隐含着玄妙的气息。 笑容明艳的符红娆跟在他身后，又是引得场内修士的一阵尖叫。 他们落座在比试台的正前方，最佳的观赛地点。 至于他们身后的座位，早就被那些金丹境修士占据，那些个先前还一副高人模样闭目养神的金丹境修士，瞧见他们过来，一个个起身极为殷切地打着招呼。 修士的境界提升，是越往后越难的，前期限制他们的可能仅仅是灵石不够没有功法，后来桎梏他们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天资悟性以及运道。 十名开脉境修士，正常修炼着，就差不多能有一人可以进入凝神境。 而百名凝神境大圆满修士，都不一定有一人能成功结丹。 至于金丹境到元婴境，那更是千不存一。 每一位元婴境修士，除了自身天赋极佳，悟性极高，还得有着惊天的运道和造化，还有不少人在寿数将近之时才突破境界，因着自身的身体，终身也再不得寸进。 仙盟目前最年轻的两位元婴境修士，就是言倾和与符红娆，与他们漫长寿数一样令人艳羡的还有他们的前途。 来这儿的无论是金丹境还是凝神境修士，有一半都是期望被他二人收做徒弟的，至少师傅长得是非常赏心悦目，想必对于修炼也大有裨益。 元婴境大能入座之后，参与比试的双方都走到了比试台上，站在左边这队伍，就剩下一个人，是个独臂男子，坐在选手席上的常凌几人似乎还能感受到其中的血煞气息，竟然是近几日的新伤。 而右边那队伍，虽然还留下的三人身上都有肉眼可见的伤口和衰败气息，但至少声势是足够浩大了。 双方见面之后，比试正式开始。 随着督战人员的一声令下，那男子眼眸中的恨意怎样也掩盖不住。 青州内是不允许动用灵力的，可是青州外就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世界。 他的对手收买了他的道侣，将他骗到青州外，他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断了条胳膊，自身的实力也得到了极大程度上的削弱。 道侣哭着求他不要上场了，也许在她眼底还有一点点的心疼，也许曾经的山盟海誓也是真的有一点点心意，可是这一点点太小了，在灵石和法器面前太小了。 他毅然决然的走上了比试台，拼着这条性命，也不会让对手好过的。 他的仙路算是到此为止了，他怎能不恨？ 比试一开始，他的身形就猛的拔高几寸，体内的血煞之气浓郁的似乎要溢出来。 “这人怎么在比试一开始就燃烧自己的精血，他不要命了吗？”顾司玉怔怔地感叹道。 他确实是不要命了。 他也不顾自己的伤势，强行扛着对手的攻击。 第一百三十八章 熟人 他直直的就往那人处冲过去，即使杀敌八百就要自损一千二。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般有着拼命的勇气的。 在对手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利落的拧下了那人的头。 他猛的大笑了几声，一边笑着，鲜血一边从他嘴里涌出来，怎样都止不住。 “再来！” 第一天的比试结束的飞快，这人燃烧着精血也没能支撑多久，他的第二个对手轻易地刺穿了他的躯体。 从开始修炼至今，他已活了一百多年，快意恩仇，斩过妖魔，爱过恨过。 死前还能换个仇人的性命，应当是没什么遗憾了吧。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偏过头去，想要在人群中寻找到那人的身影。 他一直一直没有说出口过，那日从妖兽口中救下她，带她医治，陪她修炼，再到结为道侣，他挑开红盖头看到她娇美的面庞……都是他一生中极为珍贵极为美好的时刻。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随着督战人员宣布结果，获胜一方仅余的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鲜血混合着泪水，台下观众的呼声也是一阵接着一阵。 有的因为押中了大赚一笔而欣喜，有的因为比试太短没看够浪费了门票钱而怨怼…… 人们各自有各自的悲欢，他的一切一切随着死亡而彻底淹没了。 他的道侣根本没留在这里看这场比试，那日他们答应给她的法器已经制好了，她迫不及待的去取，继续在自己的仙路上奋进着。 作为开幕的比试就这样的激烈而血腥，常凌三人的面色都称不上好看。 修士，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年轻修士，都是有着几分骄傲和血性的。 在那样激烈的快速的残酷的比试之中，他们能说出认输的话吗。 随后的几日比试，具都是精彩万分。 大多数能留到这儿的选手都已经是凝神境大圆满的修为，配上各自的法器符箓丹药，偶尔再用用精血，倒有不少攻击都是能够让金丹境修士都为之色变的。 法修，符修，剑修，阵修…… 每一位修士都拿出自己压箱底儿的功夫，以性命相搏。 几日的比赛看下来，常凌也是受到了不少触动。 他们几人同这些人想比，不仅弱在修为上，还弱在没有那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这在战斗中其实是个颇为致命的弱点。 可是改变，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倘若殒命如此，他们谁都是不甘心的。 很快，轮到他们上台比试的那一天来临。 一走进比试场地内，就能听见一声声的他们的名字。 他们三人的紧张肉眼可见，为了缓解下氛围，顾司玉开口道：“也不知道我们身上到底寄托了多少人的身家，我昨天还去悄悄押了一百块灵石呢，那群人太有眼无珠了，我们的赔率竟然这么高。” 符宁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把灵石押给谁了？” 顾司玉顿了顿，讪讪的说：“一半一半，毕竟我在青州还是得节约节约吗，诶诶额你别拽我的耳朵，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符宁仙女，松手松手！” “常凌，我可是去押了十块中品灵石，相信你，赢了请你喝酒。”符宁拍了拍常凌的肩膀，笑眯眯地说。 她似乎也怕说多了给友人带来压力，急忙又同顾司玉插混打岔，岔开了话题。 看着鲜活生动的两人，常凌的嘴角也忍不住的带上了一抹微笑。 一定要赢下来。她在心里轻轻地说。 倘若自己输了，要去面对危险和伤害的就是他们了。 他们就应该永远这样，永远笑着吵闹，嬉笑拌嘴。 三人一同走上了比试台，他们的对手同样是三人，还是那几副熟悉的面孔。 正是那曾经在翎州想要截杀他们的三人。 “张，张雅！”符宁瞪大了眼睛，奶凶奶凶地喊道。 “哟，真是没想到，你们也能闯进这轮，瞧着样子，受伤不轻吧。”张雅笑容艳丽。 符宁恨不得冲上去对她那副假笑的面孔锤上几拳，顾司玉急忙低头安抚着她的情绪。 常凌的面色也称不上好看，张雅显然就是家里出力找人同她一起参与比试的，他们三人里，其余两位中年男子身上虽然带着些伤，但是气息仍然是雄浑而深不可测的，至于张雅，在先前的资料里显示，比试了这么多轮，她竟然从来没上过场。 他们组的比试，大多是一名中年男子就能贯穿对方三人，仅有一次上了两人，对方三人全都死在了比试台上。 两位不知道浸淫在凝神境多久的修士，饶是常凌，也觉得分外棘手。 督战人员可没给他们矛盾激化的功夫，双方见过面之后，比试就即将开始。 在常凌准备走到比试台中央的时候，符宁贴在她耳边悄悄地说：“其余两人尽可放手一战，千万要留张雅一名，她的家族长辈还在那边坐着，闹出了人命，元婴境修士一怒，还是有些不好收场。” 常凌轻轻地点点头。 她的第一位对手，是那日因为一时不查一下就被常凌打晕的体修。 常凌没见过他的招式，可是常凌的招式倒是被他们好一通分析。 剑体双修，剑术一般，体魄极强，虽然只有凝神境下品的修士，灵力储备却不逊于凝神境中，上品的修士，身上好东西不少。 随着督战人员的高声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那大汉猛的向常凌冲过来，为了此次比试，张雅也是出了大价钱，他身上的法袍可是上品法宝，能起到极好的防御作用，常凌的剑可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割开他的皮肉。 常凌深呼了一口气，提着渊祭剑就迎了上去。 避开了大汉如炮仗一般的拳头之后，常凌猛的一剑挥过去，砍在了大汉的肩膀上，只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连他的法袍都没能割裂。 她收剑的功夫，大汉的拳头又快到她的身前。 虽说兵器是一寸长一寸强，可是在这样快速的近身交战中，尤其对手身体如同铁板一样，她委实占不到什么便宜。 第一百三十九章 模仿 常凌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甩手一沓符箓毫不客气的丢过去。 那大汉也是急忙避开，一时间耀眼的光芒在二人之间绽放开来。 大汉绕过了符箓的波及范围，又是朝着常凌冲来。 简单的过了几招，常凌的面色愈发的凝重。 这大汉的力道完全不输于她，还多了上百年的经验，最为可怖的是，有着这样凌厉拳风的大汉，最擅长的竟然是腿法。 无论是移动的速度还是踢腿的力度，都让常凌有些无法招架。 当然，常凌手中渊祭剑的效果同样也让这大汉颇为忌惮。 常凌全力一刺，是绝对能在他身上留个洞的。 这大汉的双脚牢牢的踩在地上，使用腿蹬地，带动着整个身体转动，然后接着这分力量出拳，跟符宁给的那本《八极拳》有些相似，但是在收拳时还有点像《浩海拳》…… 一拳接着一拳，在密不透风的拳风之下，常凌只能勉强躲闪着。 身体快速的移动着，她的脑子同样也运转的飞快。 常凌瞧着他的招式，在脑海中不断地描摹着，思绪一动，也按着这大汉的方式扭身出拳。 她的身体素质极好，看起来颇为有难度的动作也是轻易就可以完成的。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实战中现场学习对手的招式。 虽然有几分照葫芦画瓢的意味，但是核心的发力方式和灵力的运转方式，她倒是学了十成十。 猛的被‘自己的招式’一打，这大汉也愣了几秒。 难道这么巧，今天在比试台上就遇上了个灵力在体内运转方向方式同他完全相同的人？ 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思考，常凌照葫芦画瓢地来了几拳之后，招式一点点的熟练而流畅起来。 这大汉的拳法果然是不一般。 几拳打出去之后，常凌先前被动防御的郁闷一扫而空，她身上穿有软甲，很多大汉的攻击，来不及闪避可以硬生生的凭着肉体扛下来，而大汉那件防装品阶是比不上她的。 又是好一番纠缠，常凌和大汉各有伤势，但是眼底都是熊熊的战意。 同相同境界的体修，还从来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一战。 两人都是这般想的。 大汉的修为是凝神境大圆满，一身气血热烈无比，战斗经验老到，每一招都是在上百年的厮杀中体悟出来的，是为战斗而生的。 常凌则强于可怖的身体素质，回复能力与奇怪的灵力运转，既可以临场学几招大汉的招式，又可以打出书本中端稳的招式，还手握渊祭长剑，猛的一用力在大汉身上戳一下，负面效果就不断地被加持到大汉身上。 体修之间的打斗往往都是拳拳到肉，速度快、爆发力高，对于观众的观赏效果来说，远远比不上招式华丽的法修剑修。 但是这样一场比赛，还是让观看的诸位忍不住的屏息凝神，心绪都被牵扯进其中。 金丹，元婴境的修士大多脸上带着几分欣赏，这二人在凝神境都可以称得上极为出挑，尤其是常凌，要不是看不穿她的来历，真的是想将她收为徒弟，不为了她那些灵宝，就为了她这个人。 凝神、开脉境的修士几乎只能看到两道残影不断地碰撞，然后发出一阵阵的轰鸣。 他们不禁想着这样的攻击如果自己遇上，心底一阵发寒之后急忙摇摇头，继续投入到观看之中。 更高等级的修士交战，远不是他们能在一旁围观的，仙盟也没财大气粗到能使金丹、元婴境修士全力相搏然后展现给大家看。 能看到这样一场没有什么阴招算计，纯凭实力相搏的比赛，已经很值得手中这一块下品灵石一张的票价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常凌和那大汉的呼吸都逐渐沉重了起来。 二人的动作却一点都没有慢。 大汉身上多了几道浅浅的伤口，只有一丝丝的鲜血渗出来，自身的血气和精气却通过这细小的伤口不断地逸散出来。 常凌更是连嘴角的鲜血都没有功夫抹去，早上特意束好的头发都凌乱地披散开来，混合着汗水与鲜血黏在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还明亮的很。 大汉的拳招腿法，常凌也都在不断地熟悉着。 同大汉打斗，无疑是提升她这些招式最佳的方式。 二人的灵力都消耗地飞快，虽然他们的灵力储备足以傲视凝神境，但是毕竟也是有限的，二人的灵力将要告罄，最后落到实打实的拼着肉身强度的地步。 失去了灵力的加持，壮硕的大汉就完全不是常凌的对手了。 被常凌高高举起然后一下子丢下比试台的大汉，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体修炼体，更为准确的说法应当是体修学习的灵力运转方式，是将它们应用在强化自身体魄之上，修炼之中免不了锻炼身体，用更强劲的体魄承载更多可以运转与其上的体力。 这也就是为什么天玄大陆上少有高阶体修的原因，人修孱弱的身体总有个能承载强化自身灵力的上限，再怎么锻炼都无法突破种族、血脉的桎梏。 而体修失去了灵力的支撑之后，除了比其他人强劲些的体魄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可这常凌…… 她那绝妙的身法无疑消耗的灵力是巨大的，而她的境界也只有凝神境下品，每一拳也都充满了力量，大汉本来信心满满地等着她灵力耗尽的时候。 最坏的结果，一换一，自己这边剩下的两人都是完好无损的，对付那两个伤员总还是可以取胜的。 可是没想到，都到了灵力枯竭的地步，可面前这人的力道竟然完全没有减弱。 难不成先前所有的力量速度，竟然是本就属于她那瘦弱的身躯的？ 对了，还有她那可怖的恢复能力，足以将凝神境修士锤死的力道，足以让常人无法移动的伤势，在她身上，竟然丝毫看不出特别。 如果拳头不是这大汉自己打的，他怕是也不敢相信。 第一百四十章 暗器 恐怖如斯。 督战人员一宣布比试结果，那大汉急忙扶着身边的同伴，将头凑到他的耳边，面目严肃地，低声说着些什么。 而还留在台上的常凌，随意的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血迹，急忙坐在地上开始打坐调息。 “小常凌！”常凌抬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符红娆朝她笑笑，抬起纤细的手腕，一个瓷瓶朝着她这个方向丢过来。 常凌猛的起身接住，将瓶子打开，倒出了里面那颗滚圆的丹药。 眼见的修士们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幕，顺便看清了丹药上面闪着光的丹纹。 “上……上品回灵丹。”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目光灼灼地看向台上。 回灵丹是最基础的丹药，效果也基础得很，就是回复修士灵力。 丹修入门第一个要学习炼制的丹药就是回灵丹，只不过是下品的。 天玄大陆的丹药同样分为下，中，上三品，只不过每一个品阶之间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下品回灵丹回复灵力的效果不比修士从灵石中吸取灵力快多少，只是胜在价格便宜，中品回灵丹就能在几刻钟内回复一位凝神境修士的全部灵力，至于上品回灵丹。 怕是在赛间休息着半个时辰，能够将常凌的所有灵力都回复。 除了艳羡之外，元婴境大佬赠药这一行为，也使有些人忍不住的跳脚。 要说违背规则，它也没有违背什么规则，让他们任何一个去和常凌打，也没有把握完全可以取胜，至于质疑元婴境大佬，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只能愤愤的看着常凌将那丹药吞服下去，自身的气息一点点的攀升。 很多人瞧着这一幕，暗骂几声，如果是他们在台上，立刻认输也要留下这枚回灵丹，转手一出售，绝对能换得个顺手的武器，吃这么珍惜的额丹药，真是暴殄天物。 常凌倒是没想那么多，她从来没有在青州买过丹药，对于市价自然是不了解，了解了的话她怕是也免不得会感到一些肉痛。 感到就感到，丹药还是得吃的，比试还是要比的。 原本她还有些担心自己的灵力，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从储物法器里掏出灵息草，符红娆这丹药可是解了她的燃煤之急。 丹药的效果比她想象中的好，只过了一刻钟，自身灵力就恢复完全了。 进入了最后的决赛阶段，比试中间的休息时间变成了半个时辰。 剩下的时间常凌起身，回味着上场比试中从那大汉身上得到的感悟。 一举一动都格外的迅敏而带有着爆发力的美感，流畅的身法凌厉地出拳踢腿，台下不少修士又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这孩子有意思，小红你认识啊。”言倾和抬眼，懒洋洋的问道。 符红娆因着那‘小红’的称呼白了他一眼，看在这称呼倒是显得她年轻的份上勉强开口道：“朋友家的后辈。” 她虽然还没问过常凌的出身，不过这般天资气度，自然不会是普通人，至于常凌的家族长辈，虽然现在不是她符红娆的朋友，以后努努力没准就是了呢。 不知道这孩子是离家出走，完成任务，还是历练什么的，不过常凌自己没想透露自己的来历， 她也帮着遮掩一二就好了。 听了符红娆的话，几位元婴境修士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们也是动了收徒的心思，想着这位万一是个散修呢，可是有着家族长辈，怕也看不上他们这些老家伙了。 同样都是元婴境修士，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青州的散修都是处于大陆最底层。 他们大多自微末中崛起，修行的路上从来没有太多的选择，不会像出身名门大家族的修士一般在各个境界都打磨到极致再进行突破，享受不到资源得不到顶尖的功法，偶尔走了大运得到些资源，也都是拼了命提升品阶。。 不少大陆上有名的越阶而战的事例，都发生在名门修士和散修身上。 成为元婴境修士的弟子，对于青州散修来说是天大的造化，可对于一个九大门派的内门弟子来说，都是个值得考量的问题。 更何况像常凌这般有着这么多灵宝，天资实力又如此卓越的修士，在她的门派家族里，也应当是最顶尖最宝贵的那个。 “你们可听说，苍岚剑派的真传弟子又多了一个？”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妪岔开了这个话题。 “哦？不是前几年才多了两个吗？怎么又多，这又是什么绝世天才？” “先前那两个不是意外身陨了一位吗，这个新的来头可大的很，听说是当年那位真微剑仙的女儿，天资卓越，怕是苍岚剑派又要出个了不得的人物。” 九大门派，都是他们这些人当年拼尽全力也没法进入的梦中圣地，现在遥遥的提起，还是免不了的羡慕嫉妒。 几人又聊了会儿大陆上的八卦，随着督战人员的宣布，才将目光又投入到比试场地上。 常凌的第二位对手，同样是那日在翎州打过一架的中年男子。 他的暗器让常凌印象深刻。 这男子善于速度，暗器，与近身灵巧的搏斗。 是与先前那位光明磊落大开大合的大汉完全不同的路数。 两人见过礼之后，常凌率先发动凌风身法，朝着那人袭去。 那人同样迅速后退，一甩手，就是密密麻麻的银针朝着常凌飞来。 常凌稳住身形，没法使用神识感知，只能勉强靠着额肉眼捕捉着这些针影，渊祭剑在她身前抡圆了丁丁当当的击落着这些长针。 落在地上的长针，泛着隐隐的蓝光，这上面又是淬了毒。 常凌深呼一口气，必须将精力全部集中，才能勉强分辨着暗器的轨迹，她不再是那个可以远程御使着飞剑帅气利落的剑修了，她只是个可怜的需要同人近身缠斗的‘普通人’了。 不过她神魂伤势这件事是没有披露出去的，她的对手无一例外的都分神去防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在背后的飞剑。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发现 毕竟常凌的御剑一招制敌，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的对手瞧着常凌一昧的挥剑防守，一时间也有些摸不到头脑。 常凌上次的那些长针，同样也让他们在赛后研究了好久，也不知道那究竟是法器的作用，还是什么特殊的法门，让人十足的忌惮。 不过这些，在上场对战中没有出现，保不准就是她保存着实力等待着下一场呢。 这人的暗器，种类颇为繁多，先是长针，然后则是血红色的十字飞镖，从各个方向将常凌密不透风的包围着。 常凌一边用渊祭剑招架着，一边想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却总是被这人灵巧的躲闪过去。 随着他每次的变换方位，更加凌厉的暗器紧接着向着常凌袭来。 偶尔就有那么一个由这人神魂之力操控的暗器夹杂在‘暗器雨’之中，精准的跟随着常凌的移动而移动着，直到狠狠地嵌进常凌的皮肉里的时候。 当然大多还是嵌在了常凌的软甲之上，并没能将其中涂抹的毒液弄进常凌的身体。 不过从那人的视角来看，常凌浑身上下没少插各式的暗器，在心里想了想自己淬的毒，怎样也想不明白为何常凌还不倒下。 凌风身法虽然消耗灵力颇为巨大，但也是极为上乘的身法，没纠缠多久，两人的身位就已拉近，终于到了属于常凌的近身战场。 那中年男子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个巴掌大的小葫芦，对着常凌猛的把葫芦嘴打开。 常凌瞧着那逸散出来的黑色烟雾，急忙封闭了鼻息，作为凝神境修士的她，已经可以闭气一段时间，但还是没能完全摆脱这生理桎梏，比试还是得尽快结束。 常凌提起渊祭剑，猛的一转身绕到了这人身后，直直地向前一刺。 这人竟然不躲不闪，常凌也是颇为诧异的看着自己的长剑没入这人的身体。 毫无阻力，只是轻轻一刺。 下一刻常凌急忙扭转身子从那处跳开。 先前她站立的地方一阵耀眼的光芒炸开，剧烈的冲击将她整个人推出去好远，同她一起飞出去的还有张飘飘荡荡的纸人。 先前她刺中的人影，竟然只是一张纸人。 那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常凌面前，左手向前一伸，一根黝黑的弩箭就从袖中射出。 常凌躲闪不及，被这弩箭狠狠地扎进左肩。 那人急速向后退然后左手一拉，刺进常凌左肩的弩箭又被他一下子用力拉了出来，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血线。 剧烈的疼痛使得常凌眼前一黑，跌跌撞撞地躲避着接下来一波接一波的暗器。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这弩箭上没有淬毒。 那人似乎也是发现了常凌神识的问题，轻轻地笑了笑，下一刻，常凌身前就出现了数道一模一样的人影。 这只是他的某种秘法，并不会像符宁那灵宝一样，复制出来的自己有着同样的修为与战力，仅仅只是起到个障眼法的作用。 这法子在绝大多数情况之下还颇为鸡肋。 毕竟每个修士又是有着神识的，肉眼看不出来，用神识‘看’一下就能轻易地分辨。 看了常凌一场比试，加上同常凌也是缠斗了许久。 他在心底也有隐隐的猜测。 使用了个纸人替身一试，果然就不出他所料。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常凌的神识似乎不能正常使用。 一位剑修不能御使飞剑，一个修士不能使用神识来探查…… 这人强压着心中的狂喜，直接使出了分影术，九个他瞬间将常凌包围，每一个都是同样的动作。 常凌能分辨出真正的攻击与危险来自何方吗？ 对于寻常修士来说，一旦失去了神识，就同凡间的瞎子无异，毕竟在快速交锋的战斗中，依靠五感来辨识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常凌垂下眼眸，强迫自己仔细感受着这几道人影的区别。 饶是她身体经过数次淬炼，五感远强于常人，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是感到非常的棘手。 幸而凌风身法注重捕捉气流的流向而操控身体顺应它们，她对于身边气流轻微的改变还是极为敏锐的。 其他几个方向毫无变化，只有这边气流轻微地扭曲了一下。 常凌猛的将身子扭过去，在她身后不远处，一柄飞刀扎在了比试台的台面上。 常凌微微的松了口气，她必须很小心，很仔细的去把握身边任何一点细小的变化。 接下来这人的几次攻击，都被常凌轻松地化解。 这些人影不断地移动着，常凌虽然能勉强躲避开攻击，却是分辨不出这里哪个才是这人的真身。 一直这么僵持下去的话，她迟早要因为封不住鼻息而吸入毒气而落败。 她甩手又是一把符箓朝着这些人影掷过去。 分不出真假，就每一个人影都掷出足以干掉凝神境修士的符箓吧。 常凌难得财大气粗了一把。 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这些符箓心痛，就又得一眼也不敢眨地盯着这些人影的变化。 其他符箓炸开的地方，人影都直接消散了，还有些纸屑飞出。 只有在她正前方这人影，少了那只有瞬间的消散过程。 这片刻间的变化被常凌敏锐的捕捉到。 凌风身法运转到极致，她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朝着那人袭去。 打斗到现在，无论是维持着分影术还是不断的掷出暗器，都耗费了那人大量的灵力，他急速向后退，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还是被常凌拉近了。 常凌也不再向先前那样刻意的躲避所有攻击，护住了要害，其他的暗器就让它们都扎在软甲上，猛的一挥剑，凌厉的剑光将这人的头发削掉了一柳，在空气中纷纷扬扬的飘落着。 常凌紧跟着向前一刺，这人避身不及，常凌手中锐利的长剑直接洞穿了这人的肩膀。 这次是真正的长剑刺入血肉的感觉。 不是所有人的承伤能力都比的上常凌，这人眼前一黑，在他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常凌一下子挑到了比试台之下。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过往 没等着督战人员宣布胜负，常凌就身形一歪，勉强用渊祭剑支撑在比试台上，单膝跪地，头垂了下去。 督战人员大袖一挥，台上稀薄的黑气尽数消散，换上了新鲜的空气，常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她肩膀上的伤口还在不断地向外渗着血液，她勉强抬起右手，一点点的拽着还挂在她身上的飞镖飞刀。 常凌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身上这些东西剔除，经此一战，自己身上的软甲也是受了不小的损伤，怕是比试完之后，就应该马上送到炼器师那里修整一番。 想着先前那些掷出的符箓，常凌本就苍白的面庞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这就是用金钱堆出的胜利啊。 在比试之前，符宁就给她塞了好些恢复伤势的丹药，她随意倒了几颗到嘴里，丹药的香气在她口内化开，然后，也就是尝个味道。 苦涩的灼热的，委实不算好吃。 她感受到身体里精纯的力量不断地溢出，修复着身上的伤势，一刻钟过去，她左肩的伤口，竟然隐隐有了几分结痂的样式。 伤势基本稳定之后，她急忙开始打坐，让灵力不断地在体内运转着，随着灵力的注入，她的伤势恢复的越来越快。 “她吃的是，什么丹药啊，我要去买一瓶，不不不，买十瓶！”不少瞧着比试的观众忍不住的感叹道。 这样的伤势，落在旁人身上，都应该生死不知的等着医修救命了，就连传说中那些擅长恢复的妖兽，也没有这样的自我恢复能力。 他们也不愿意相信，有人竟然能做到这般。 自然是将目光都放到常凌手中的丹药之上。 “是不是隔得太远了，我怎么看着这丹药就像是普通的养血丹呢？” “喂，坐在前面的道友，看清丹药是什么一定要大声说出来!” ………… 半个时辰又是飞速地过去。 常凌睁开眼开眼睛，除了肩膀还疼的很，其他伤势倒已经对她造不成什么影响了。 虽说无论疼多少次，疼痛都是无比清晰的感受，但是她对于疼痛的忍耐力却不断地提高。 有时候想想，几年前她还是个在田埂摔伤一跤都要哭上大半天的小姑娘，等着眼泪擦干，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 几年过去，她再也不会为身体上的疼痛而哭泣了。 她用渊祭剑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勉强站起来。 符宁和顾司玉不断地在台下喊着让她下去，可是她固执的支撑着身体又站了起来。 对上面前状态完好，一脸倨傲的张雅。 常凌先前那位对手，已经将常凌的情况尽数告诉了张雅，其中就包括常凌不能使用神识、神魂怕是受到了损伤的现状。 同先前那位中年男子不一样，张雅可是掌握了神魂攻击的法门。 随着督战人员宣布比试开始，她都没等两人见礼，直接就发动了攻击。 常凌准备弯下的腰一怔，只觉脑海间传来一阵剧痛。 像是无数长针扎进她的灵魂又拽出，然后接着扎进去。 一下接着一下。 常凌的识海瞬间沸腾了。 人形的常凌神魂抱着脑袋在识海里不断地翻滚着，在她周围，都是一张张狰狞着的藏在黑雾里的脸。 常凌的两道分魂化作长剑的形状，任由她握在手里，不断地向前劈砍着。 远在小院儿的、趴在树上的阿碧一下子睁开了它那双澄亮的碧眸。 下一瞬，它碧绿色的眼眸里就因为神魂离体而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小狐狸瞬间出现在常凌的识海中，肉乎乎的爪子随意的在空中扇了几下，围绕着常凌的黑雾就颇为不甘的渐渐退去，还隐匿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常凌。 “常凌，放松，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来掌控。”阿碧轻轻地说。 常凌本就受损的神魂，如果再承受这样的攻击，怕是等不到比试结束就会成为傻子。 本来脑子就不怎么聪明，这以后…… 阿碧瞬间获得了常凌身体的掌控权，它并不懂得常凌的招式，人类体内经脉与灵力运转方式也与九尾狐完全不同，它只能凭借着本能来操控。 当然，既然张雅上来就用神魂攻击，它也不介意和她比比神魂。 瞧着常凌神魂虚弱痛苦的样子，阿碧眼神一寒。 ‘常凌’的眼中有几道光芒闪过，下一刻张雅眼前的景致就改变了。 她看着自己肉乎乎的小手，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五岁的时候。 那年她第一次去检测资质，因为先天八脉皆通而第一次被父亲高高的抱在怀中。 在此之前的五年，她一直同母亲生活在个简陋的小院里，从来没有见过高大威猛的父亲。 作为寿数有千年的元婴境修士，张浩又生性风流，孩子没有上百也有好几十个，很多都没等着他出关看上一眼就老死了。 修仙之人，无情无爱，苦了的是那些为他倾心的女子和一个个年幼的孩子。 他们当中只有天赋极为出挑的才会被父亲带到身旁，居住在仙盟里上好的房子，接受父亲亲自的教导。 张雅并不是唯一的一个。 跟她同时在父亲身边的还有她的三位兄长和一个姐姐，这些人啊，面上兄友弟恭，会笑眯眯的摸她的头喊她小妹。 背地里少不得肮脏手段。 五岁就来到这儿，天资又最为出挑的张雅无疑成为了众矢之的。 她的身上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充满了青紫色的掐痕，都是姐姐晚上替她掖被子不小心留下的。 走在外面很容易就走进哥哥布下的阵法，然后迟迟没有人能将她带出去。 而对于这些事情，他们的父亲其实都是清楚地，并且有着默认的态度。 修士想要在大陆上有得一番成就，少不了心狠手辣。 这种养蛊式的培养孩子的方法，他也乐见其成。 然后那些日子是怎么样的呢？ 她必须在这儿坚持下去，做到最好，才能使她那位凡人母亲能过上稍微好一点的生活。 她必须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守住‘张五’这个名号。 第一百四十三章 结束 张浩的孩子，只有跟在他身边的才能论辈排号，成为真正的‘张家人’。 七岁那年，她设计了大她三岁的姐姐。 她躲在树后，亲眼看着姐姐在深塘挣扎着，她亲耳听着呼救声一点点弱下去，最后天地间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于是张雅哭着跑回去，拉来哥哥们一起捞上来了姐姐的尸体。 他们的父亲仅仅是轻轻地点点头，她那昨天还承欢父亲膝下的姐姐，就彻底消失在了世间，一丝一毫都没留下。 后来，她一步步地成为了父亲最宠爱的孩子，仙盟里也开始有人会恭恭敬敬地喊她张小姐。 她本来可以一直这样，坚定而残忍的走在这条路上的。 这一切都从她见到符宁的那一刻改变了。 她们出身相当，却有完全不一样的境遇。 比她小上几岁的符宁，展露的天真与恣意让她嫉妒的发狂。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天真的。 她必须自小生活在爱与保护之中，才能天真鲜活的面对这世间。 作恶从来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坏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明媚善良。 她只需要刻意挑衅几句，符宁就会掐着腰斥责她，她再失神地低下头，挤出几滴眼泪，就足以让身边人垂怜。 在他们那个圈子里，符宁没有朋友。 她骄纵霸道的形象深入人心。 张雅却并没有多开心，她已经很久很久，不知道开心是怎样的情绪了。 ………… 陷入思绪中的张雅，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双手撑在地上，一双大眼睛里没有任何的神采。 台上本还在笑吟吟地看着比试的张浩，猛的站起身，转身毫不留情的离开了比试场。 他倾心培养的女儿，居然没能通过青山学堂的擢考，最过分的是，竟然输给了符红娆那个草包女儿的队伍。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看来还是得继续物色值得培养的后代，张浩面色铁青的离开了，丝毫不管留在场内的张雅的死活。 九尾狐对于神魂的掌控，在整个天玄大陆都可以称得上是顶尖，尤其是阿碧上次吞噬完魇之后，自身实力又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这样的幻境，远不是凝神境的张雅可以招架的住的。 现在它完全可以提着剑走过去，一下子刺穿张雅的身体。 也可以继续操纵幻境，让身处于其中的张雅神魂崩溃而亡。 妖兽向来都是‘快意恩仇’，以血还血，这人伤了常凌。 ‘常凌’的嘴角轻轻地勾起，笑容中多了几分邪魅。 渊祭剑划在比试台上，发出滋啦的声音。 她一点点地走到张雅身边。 渊祭剑轻轻地加在张雅那有些瘦弱的肩膀上。 处于幻境之中的她没有办法开口认输的，如果常凌稍稍用点力，她就没命了。 ‘常凌’脸上的笑容更胜，张雅的脖颈上出现了血痕，鲜血一点点地渗出。 突然间，‘常凌’的左手猛的压住握着长剑的右手，剑锋一转，用剑尖挑起张雅的领子，一下子将她丢到了比试台之下。 常凌的身体虽然被阿碧掌控，但是常凌的神魂还是能感受到自己在做什么的。 她不能杀张雅。 符宁说过，张雅很坏，可是她也没有那么坏。 像张雅这么厉害的人，如果想要符宁的性命，她绝对活不到这么大。 当然其中的原由是不想承受符红娆的怒火还是对符宁的爱护就不得而知了。 在最后一刻，常凌强忍着神魂的疼痛，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将张雅的身子甩下比试台，又让阿碧收回了幻境。 张雅的神智恢复。 她发现自己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周围是观赛人员的轻蔑与唏嘘声。 仰头能看到逆着光站在高台之上的常凌。 常凌同样在静静地看着她。 “我输了。”张雅有些干涩地说。 剩下的后半句，一声简单的‘谢谢’，她却怎样都开不了口。 似乎这句话一旦出口，就更加凸显了常凌的高尚和她的卑劣。 她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符宁在他们的那个圈子里就不应该有朋友，因为她本来就不属于他们。 他们哪里配有符宁这样一个朋友。 她符宁就应该一直活在阳光下，和最正直最善良的人成为好友，顺风顺水的过完她的一生。 过完那她做梦都想拥有的一生。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境的功效，张雅竟然觉得自己的眼眶都有几分湿润。 不是为了算计他人而刻意流下的眼泪。 她起身轻轻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回身看向观赛席。 没有找到那道她熟悉的身影。 她苦笑一声，父亲还是离开了，经此一战，父亲怕是对她要失望了，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个弟弟妹妹来到人世间。 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她’要出现。 那边的常凌赶走了阿碧的神魂之后，阿碧气鼓鼓的直接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常凌神魂的剧痛使她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下子没站稳，半跪在地面上。 虽然最后这场有些胜之不武，但是胜利的喜悦还是让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挑。 符宁可以进入青山书院了。 而自己经过这些实战的磨砺，再去青州也多了几分自保的把握。 当然还是有不少开心来源于仙盟对前九支队伍那价值不菲的奖赏。 符宁和顾司玉急忙跑到台上一人一边扶住了她。 符宁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轻轻地哼了一声：“常凌，你可是真人不露相，看你之前没御剑没使用神识，还以为你神魂受伤了呢，没想到还会营造幻境。” “你哪天给我也造一个，我要当天玄大陆修为最高容貌最美的女修！” 常凌没有作答，只是回应了她一个苍白的微笑。 符红娆也朝着他们走过来，简单用自己的神识探查了一下常凌的情况。 身体上的伤势都没什么大碍，至于神魂之上的，也不是她可以轻易探测的。 一番恭喜的话说完，符红娆又塞给常凌几个瓷瓶，带着三人，御空回到了常凌的小院。 第一百四十四章 离散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常凌一下子就倒在了并不柔软的榻上。 丹药吃了几颗，神魂撕裂般的疼痛只得到了轻微的缓解。 可是她对于疼痛的承受能力太强了，这样的痛楚还不能让她晕过去。 她也没修炼出忍着剧痛睡眠的能力，处于中间不尴不尬的地方，只得清醒的面对疼痛。 阿碧一下子跳到了榻上，柔软的身子不断地蹭着常凌，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 常凌抱着小狐狸，抚摸着柔软的毛，神魂之上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阿碧，我知道的，你是因为心疼我。”常凌轻轻地说。 阿碧猛的一转头，轻哼一声，低声说道：“才不是呢……我就不喜欢长得丑的。” 常凌轻轻一笑，却牵扯着浑身一疼，她倒吸一口凉气接着说道：“不要这样了，阿碧。不要随意杀人，不要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 阿碧轻轻地点点头，碧眸中有几丝光芒闪过，常凌只觉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这只是幻觉，暂时尽量屏蔽你的痛楚，其实你还是疼着的。”阿碧又是轻哼一声，说道。 ………… 不知道什么时候，常凌渐渐失去了意识，陷入到沉睡之中。 她这一睡就是整整三天三夜。 符红娆给的丹药加上阿碧的治疗，常凌再一睁眼，除了感觉头脑还有几分发涨之外，已经没有什么明显的不适了。 她推开门一走出去，就发现了坐在院子里的符宁和顾司玉。 “哎呀，常凌，你终于醒了。走走走，我们去喝酒，我请你！你可知自从我压了我们获胜之后，转了好几十块中品灵石！我，符宁，发达了！”符宁跑过来拉住常凌的手。 常凌看着面色铁青的顾司玉，轻轻地笑了笑。 常凌走上前几分轻轻的二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地叹了口气，颇为感叹的说道：“不就是亏了些灵石嘛……” 他顾司玉现在也已经是个落魄散修了，几十块灵石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好了好了，过段时间等我伤势恢复恢复，我要去仙盟接任务，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做。”常凌笑眯眯地说。 顾司玉这才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我我我，还有我，我也要去。”符宁急忙说道。 常凌白了她一眼说道：“你去什么去，你得进青山书院潜心学习三年！到时候，我就和顾司玉制霸翎州。” “那个，要不还是你去？”符宁眨着眼睛问道。 常凌和顾司玉都统一而坚决地摇了摇头。 他们并不像符宁一样尚未确定未来的发展之路，顾司玉在御兽、常凌在剑道之上怕都是要‘一去不复返’了。 已经各自有了功法传承，再进入青山书院也没什么额外的作用了。 倒是符宁，毕竟她的母亲符红娆只是擅长神魂与媚术，对于符宁的教导也有限，进入青山书院受到更多大能者的教导对她目前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三人结伴又去了熟悉的酒楼，在常凌千叮咛万嘱咐之下，这两人才没喝醉。 只是面前还能走路的那种没喝醉。 因着先前的比试，常凌在青州也算是小出了一把风头，走在路上，不少人朝着她露出敬畏而友善的微笑。 倒是第一次感受到青州人民的热情。 符宁和顾司玉醉醺醺地走在她身边，她时不时就得伸手拽他们一下，防止他们摔倒。 很快，符宁就要进入青山书院，她同顾司玉将去翎州闯荡，三人就要分开了。 不知道下次三人这样恣意地走在路上，又会是什么时候。 ………… 又过了几日，青山学堂激烈的擢考终于彻底告一段落。 一个月之后，仙盟对进入前九名的队伍，颁发了进入青山书院的令牌和各自的奖赏。 在分配的时候，符宁执意只拿了青山书院的令牌，其余的奖赏都给了顾司玉和常凌。 真的论起来，三人之间就她这贡献，哪里能拿得到这令牌。 珍贵的灵草丹药和法器都归属于了顾司玉。 常凌则拿着大把的灵石，感到一阵强烈的不真实感。 暴富了。 三日之后，就是青山书院开启的时候，符宁要在里面待三年，虽说她的母亲也是其中执教的夫子，能对她进行一些照拂，但是东西还是要好好收拾的。 “我走了。”符宁颇为不舍的拉着常凌的手臂，一双眼也忍不住地往顾司玉身上瞟。 三人并未再多说什么。 分别不是多说几句话就会消失的。 “保重，下次喝酒，我一定会把你们都灌醉的。”最后的最后，符宁转身前，颇有气势地说道。 常凌和顾司玉笑着朝她挥着手，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在人群中。 “你说，符宁那爱好美色的性格，会不会在青山书院里找位夫君？”常凌打趣道。 顾司玉铁青着脸，偏过头，冷哼一声：“哼，本少爷这么英俊潇洒地她都见过，还能看上谁？” 两人又回到常凌的小院，他们都不是愿意多言的活泼性子，少了叽叽喳喳的符宁，偌大的院落里一时间显得格外的空落。 他们并未再多说什么，各自回去打坐修炼了，恢复伤势也顺便为了日后的在翎州做任务做准备。 常凌的灵力才在身体内没运转几圈，她就听到了顾司玉的拍门声。 急切的剧烈的。 常凌急忙起身拉开门，看到了门外颇为狼狈的顾司玉。 这才几个时辰功夫，顾司玉的头发有几分凌乱地散开，脸色也苍白的很。 “我的母亲出事儿了，我得先回燕州一趟，很抱歉，常凌，接下来的路怕是不能和你一起走了。”顾司玉低声说道。 “伯母现在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会燕州？”常凌颇为关切的问道。 顾司玉摇了摇头。 顾家的那些事儿，现在还不是凝神境的常凌可以参与的。 他这一去，还能不能再离开顾家，都是个未知数。 明明刚刚还答应了符宁，以后还要一起喝酒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诛魔 一转眼的功夫，常凌这小院又只剩下她一个。 顾司玉没用她送，一出门门外就已经有着浑身都裹在黑袍里的人影在等待着他。 “常凌，再会。”顾司玉颇为干涩地说。 常凌抬起手轻轻地挥了挥。 “那个，如果，如果三年后我没回来的话，请你告诉符宁，我一定会去找她的。” 常凌看着这黑影裹起顾司玉瞬间就消失不见。 一定要再会啊。 她转身走回去，将顾司玉和符宁的房间仔细打扫了一下，然后将那两间屋子上了锁。 她沉默着回到房间，闭上眼睛开始打坐。 似乎只有陷入到无休止的修炼当中才能不被悲伤缠绕。 这一修炼，就是大半年的时间。 这大半年的时间，常凌身上的伤势完全恢复了，自身灵力修为也突破到了凝神境中品。 她稳固了修为之后，便准备去仙盟接些任务，磨砺自己也是为了赚取些灵石。 半年过去，当时使青州沸腾的青山学堂擢考的余热早就消散的差不多，获胜者都进入了青山书院开始研学，其他人也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常凌走在街上，面对着这种久违的清静，一时间感到有些怅然。 很快她就走到了仙盟颁布任务的地方，里面的修士依然是络绎不绝。 常凌等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前面看着公示板。 在公示板的最上面，有三个金光灿灿的大字。 ‘诛魔令’。 常凌又凑近了几分，细致的阅读着。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幽州、戾州魔修邪修渡无量海来到正道所辖的十一州，残害了不少凡人和修仙小家族。 由九大门派牵头多个修仙世家协助颁布了诛魔令。 任何修为任何身份的修士都可以报名。 走水路穿过无量海绕过翎州，直达幽州大地，此次诛魔行动，九大门派和各大修仙世家，拿出了丰厚的奖赏。 诛杀一名凝神境的魔修邪修，即可领取一块中品灵石的奖赏。 诛杀一名金丹境的魔修邪修，可以得到五块上品灵石。 至于诛杀元婴境的魔修邪修，那更是天价。 青州同样会派出一队诛魔人员，从这儿出发奔赴幽州。 常凌有些心动。 不是因着昂贵的悬赏，而是因着可以诛魔。 诛杀这些给大陆带来了无数鲜血和痛楚，出现在骇人听闻的消息和无数修士的噩梦之中的人。 “喂，不会真有人去这什么诛魔吧？”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看着抬首看的仔细的常凌，好心提醒道。 “幽州的魔头啊，那可各个心狠手辣，手段残忍，可远不是翎州这些小妖可以比的，而且，人家大门派大家族的弟子，是有着家族长辈跟随在其后保护安全的，也有人结伴同行，咱们可不成。” “这位道友看起来年岁小，可不要被这些灵石诱惑了，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活得久，灵石总会有。” 常凌转身朝着这人笑了笑，然后轻轻地摘下这诛魔令身边的任务令牌，转身走进去准备登记了。 留在原地的大汉目瞪口呆，呆愣地开口道：“不是我劝她报的名吧？” 这是青州这个区域的仙盟分部第一个接下诛魔任务的人。 一群人远远地看着常凌，时不时地指指点点，低声说着什么。 负责统计的人员帮常凌登记完之后，记录着她的信息，突然一拍脑袋抬起头一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常凌：“我记得你！你在青山学堂的擢考上！一直赢到了最后，我以为你进入青山书院了呢，你，你真的要报名吗？” 这个漂亮的少女较半年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谁都不知道她这瘦弱的身躯到底能迸发出多强烈的力量。 常凌轻轻地点了点头，一滴鲜血滴到面前的令牌里，她拿到了同青州其他任务牌都不一样的、金光灿灿的诛魔令。 在金色令牌的背后，已经生成了她的名字。 龙飞凤舞的‘常凌’二字，同样泛着金灿灿的光芒。 常凌深呼了一口气，顶着众人或是遗憾或是不解的目光离开了这里。 诛魔行动早在三个月之前就正式开始，而青州的船将在一个月之后驶向幽州，据说现在报名的修士也是寥寥无几。 作出这样的决定，其实并没有很多冲动的意味。 从以前在苍岚剑派在书中读到赤地千里寸草不生的幽州戾州，读到自上古开始，魔修在大陆上犯下的滔天罪责，她就想着自己有一天，也可以一剑诸万魔，真正地守护着这天下苍生。 诚如那大汉所说，作为散修的她，不像大宗门大家族里的弟子一样，有人组队，有着长辈守护，但她至少有阿碧陪在身边。 九大门派牵头做这件事情，自然不是为了让自己宗门的弟子去送死的，想必现在的幽州也会由各个正道的据点，总有些区域是自己可以闯荡的。 让她在青州随意诛杀妖兽来获得修为的提升与修炼资源，委实是有些违背她的本心。 而当她的剑尖指向恶贯满盈的魔头，就不会再有这样的隐患。 无论怎么说，去幽州是对现在的她来说最好的选择了。 既然做了决定，常凌也不再准备多想，倒是得为这次行动做些准备。 法器的话，上次在尸身秘境收获了那么多，各式的法器她也不缺什么了，倒是得先将软甲送去修整。 常凌率先走进了宝器阁，已经瞧不见她曾经熟悉的伙计的身影。 陌生的伙计将她引入二楼，那位面目端庄的炼器大师仔细地打量着这软甲，时不时地发出几声惊叹声，最后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随后，常凌又走了很多地方，无论是仙盟直属的还是其他家族门派在青州开的店铺，看了软甲之后都表示没有办法。 最后她垂头丧气地走在街上，突然肩膀被人一拍，猛的回身对上了言倾和笑眯眯地双眸。 “见过前辈。”常凌急忙弯腰行礼。 言倾和摆摆手，打趣道：“好久不见，你这一路可颇为嚣张啊，现在怕是全青州都知道有这么个修士拿着灵宝四处要修整，即使有些破损的灵宝，那也是灵宝啊。” 常凌笑着说道：“多些前辈关心，晚辈已经接了诛魔令，怕是不日就要离开青州，如果有人对我的灵宝有什么企图的话，幽州倒是个不错的下手地方。” 言倾和一挑眉，轻笑着说：“真是英雄出少年，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不敢去幽州的，喏，灵宝拿来我看看。” 常凌伸手将软甲递过去。 言倾和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这灵宝还是我目前不能触及的品阶，这炼制工艺……不过这东西青州怕是少有人能修好，不如出售？”他笑眯眯地问道。 常凌开口道：“抱歉前辈，晚辈并没有出售的意图，不过前辈说少有人能修好？那请问谁能修呢？” 言倾和呵呵一笑，凑近了常凌几分，说道：“去黑市，里面有个疯子，你这东西他应该会喜欢，碰碰运气总是没错的。” 说完这句话，言倾和把软甲往常凌怀里一丢，转身就扬长而去。 常凌一个人站在那里满头雾水地愣了好久。 她倒也没有多失望，星轨炼制的灵宝，无论是材料和炼制手法青州的修士应当都不大了解，这么多店都走下来了，言倾和的话倒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既然言倾和这么说了，她也只能去碰碰运气。 毕竟这样逆天的软甲，也不知道她这辈子还能不能再遇到。 还是像上次一样，常凌带着面具，七拐八拐地走进了黑市。 这儿还是同以前一样压抑并吵闹。 黑市只有一个疯子。 同其他藏在面具和黑袍之下的人影不一样，那人穿着花花绿绿颜色鲜艳的衣服，在街道上快速地来回奔跑着，时不时地凑到某个过路的修士身边嘿嘿一笑，然后有接着向前跑去。 似乎永不知疲惫，永远不会停歇。 常凌趁着他跑到街道的尽头的时候快步走了过去，用力拽着他将他拽到了一旁无人的角落。 这人的力气竟然是出奇的大，常凌一张符箓贴过去，他才停止了挣扎，一双浑浊的眼睛仍然在四处乱瞄着。 常凌轻轻地叹了口气，从储物法器里掏出那件软甲，递到了他面前。 那人四处乱瞄的目光终于聚焦在这软甲之上，他的目光停留在软甲之上，瞬间浑浊的无神的眼眸明亮了起来。 他喉咙里发出着隐约的声音，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这软甲。 他更加剧烈的挣扎，身上的符箓都有几分要被他甩掉的架势。 常凌抬手，一下子将那符箓撕下来。 他急忙从常凌手中将这软甲拽过来，低下头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看着。 “怎么造成这样的额损伤的？” “是因为同别人打……”常凌开口道。 “不对不对，这个材质不是冷铁，这样打不可以。” “那这是什么呢？”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根本不是在和自己说话，她索性就抱着肩膀站在一旁，看着这人翻来覆去地瞧着软甲顺便不断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头对着常凌说：“我要银液铁，青钢……” 一边说着他带着常凌朝着身后的死角走去。 在道路的尽头，他突然弯下腰，从地上不知道掀起了什么，顿时周围尘埃飞扬。 尘埃散尽之后，常凌看到了个通往地下的入口。 常凌跟着他一点点的往下走，温度降低了几分，里面确是出乎常凌意料的明亮。 幽幽的光芒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 走到室内，里面是凌乱的、布满灰尘的各种兵器，有着没有开刃的刀，少了尖的剑，乱七八糟随意堆放着。 室内正中间，有个足有一人高的铜炉，上面布满了紫金色的纹路。 那人突然转头对着正在打量着四周的常凌恶狠狠地说道：“你还在这看什么？清单我不都给你了吗？你还不快去买材料？” 常凌猛的回神，看着那人直接将软甲丢进了铜炉之后，一咬牙转身就走了出去。 那人给的清单所需要的材料并不是极为常见的，但是在黑市花大价钱，倒还是能有所收获。 大把的灵石花出去，常凌勉强凑足了那人的要求，急忙又走回那地下室。 再次走进去，不知道是不是中央的铜炉运转起来的效果，室内的温度提高了不少，围在铜炉边上的那人已经满头大汗。 常凌默默地将材料放到他身前，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各式的材料都丢进铜炉，一双眼睛更是不想错过铜炉内一丝一毫地变化，一点余光都没分给常凌。 这是常凌第一次看修士炼器，她倒也看的仔细。 软甲的表面似乎是被铜炉的高温融化了，原先被刺破的部分被融化了的表面材质填满，又混合了这人刚丢进去的银白色的粘稠液体………… 没过多久，这人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铜炉的盖子一下子盖了上去，抱着肩膀随意地坐在了地上。 “你这软甲是从哪儿来的？”他问道。 “一位前辈赠予我的。”常凌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他白了常凌一眼，瓮声瓮气地说道：“那么多人说是我前辈，怎么没人送我这东西。” “对了，你以后如果还有法器破损，也赶紧来找我，这可不能拖。”他的声音低落了几分。 常凌没有细究此处原因，倘若他能将法器修复，交予他也不是件坏事。 他嗤笑了一声，抬手指着自己的脑袋，颇为自嘲的说：“这儿啊，被我炼坏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人族要有着最脆弱的躯壳，最微末的天资，我想炼制‘完美的人’，就从我开始实践，只不过失败了。凭着先前的执念，只有足以让我心动好奇的法器，才能让我恢复片刻的清醒。” 怎么炼器师最后总不放过自己的身体呢……常凌默默地在心中吐槽。 她突然灵光一现，开口问道：“不知前辈今年贵庚？又是什么修为呢。” 她看不穿这人身上的灵力波动。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拍卖会 那人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几十岁，金丹境。” 百岁以下的金丹境修士，放在整个天玄大陆上，也算是天资卓绝的佼佼者。 又是沉迷于炼器，常凌倒是动了想要替星轨收徒的念头。 可是这人的神智……常凌轻轻地叹了口气，再观察观察吧，反正她以后总还有找他的时候。 他一直留在黑市，还有着这样一间地下室，想必也是被这黑市的监管者保护了起来。 如果不是言倾和的提议，她绝对在这个灰头土脸邋里邋遢地‘疯子’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作为金丹境修士、炼器大师的风度和骄矜。 “你不用可怜我。”他依然紧盯着铜炉，淡淡地说道。 “这对于我来说不是件坏事，证明了我的能力，只是我的脑子没办法承受我炼制出来的效果而已。” 常凌没再多说什么，对于这样纯粹的求道者，她只能给予无声的敬佩。 过了没多久，这人就打开了铜炉，竟然直接将手伸进那骇人的热浪中，他的手掌不断地在里面翻滚着，点点的金光似乎都要从铜炉中逸散出来。 他在炼器的时候仿佛换了个人，即使同样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却有着玄妙的气质。 他举手投足的动作都格外的吸人眼球，常凌一时间看的有些痴了。 这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深奥的领域，每一种道，即使对于外人，也有着无与伦比的奥妙与吸引力。 这人好一阵忙活，然后用猛的将铜炉的盖子盖上。 ‘咣当’一声才将常凌的思绪拉回。 “三天之后来取。”这人快速说完了这句话，眼底多了几分迷茫，又时不时地有亮光闪过，似乎是在挣扎着，很快，就被彻底的茫然覆盖。 他咧开嘴，嘿嘿地笑了笑，蹦蹦跳跳地跑开。 常凌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询问他的名字。 一眨眼的功夫，这人就跑的不见人影，常凌轻轻地叹了口气，也快步从这地下室走了出去。 甫一踏上地面，身后地下室的入口突然自动合上了，她转身怎样也看不出那处同其他地面的区别，如果不是自己刚刚从这里出来，怕是绝对想不到这竟然会有个地下室。 真是好手段。 常凌啧啧的感叹了几声，走出这小巷，随意地在黑市的街道上逛着。 道边依然是各式的摊位，上面的东西也是各式各样，不少修士弯着腰仔细打量着，买家和卖家都希望自己捡大便宜。 常凌委实没什么鉴宝的能力，有这灵石碰运气都不如修炼提升下自己的灵力修为了。 走着走着，倒是有件东西她颇有兴趣。 旁边的摊位竟然有人卖青州拍卖行的入场资格令牌。 这可不是普通的拍卖，在青州最大的拍卖场地，十年举行一次，就连不少大门派，大家族的人都会来参与。 再大的拍卖场也有个容纳的上限，何况这样高规格的拍卖也不会让什么人都进去。 青州的散修，只有金丹境及以上才会收到入场资格令牌，每个人进入都需要缴纳一块上品灵石作为保证金。 里面不仅会有高阶的灵草丹药法器，还会有珍惜灵兽等等，常凌恰好需要些神魂方面的丹药和药材，在青州是寻不到的。 借助着玄魂草的力量，她成功完成了第一次和第二次分魂，随后的分魂不会如前两次一样艰难和凶险，但还是颇有难度，还是借助着灵草和丹药的力量辅助最好。 阿碧给她的清单中，近些年在大陆上尚能寻到的不过寥寥无几，其中的一种就是‘返魂果’。 大陆上唯一一株返魂果树，种在仙盟，天河散人的居所。 每十年一度的青州拍卖会，仙盟都会拿出一颗返魂果，每一次都能拍出个不菲的价格。 按着自己的修行速度，加上实战中的磨砺和演练，怕是过不了几年就能达到凝神境上品，甚至是巅峰，神魂也会再凝实些，也是时候进行第三次分魂。 青山学堂的擢考结束，常凌收获了一大笔灵石，除了仙盟给的奖赏之外，符红娆又因着她把进入青山书院的机会让给符宁，送来了不少东西，全换算成上品灵石，也有着几百块，这已经接近一个金丹境修士的全部身家了。 按照往年的价格，买下返魂果应该没什么问题。 正是却这入场资格令牌的时候，这不就摆在她面前了吗。 这个裹在黑袍里的人影也是毫不客气，一块令牌竟然要价一块上品灵石。 寻常一个凝神境修士的全部身家也不过就几十块中品灵石，活得久富裕一些的能有个几块上品灵石。 买这令牌进去又什么都买不起，倒不如去定制个法器来的实惠。 而金丹境修士，都会收到这令牌，谁没事还需要再来买一块？ 这就是常凌不了解了，既然是这样的拍卖盛会，想要参与的就不仅仅只有正道十一州里的修士，偷渡而来的魔修邪修甚至可以化形的妖族，也都想着进入这拍卖会，每年也是有不少修士卖出了自己的令牌。 反正进去了也买不起什么东西，每十年这一块令牌，也成了他们漫长生命里一笔不小的进账。 常凌不善言辞，杀价无果，直接掏出块上品灵石递过去，那人把令牌毫不客气地丢给她，继续坐在他那凌乱的摊位面前。 正道修士，对待魔修邪修妖族，就要有自己不屑的态度。 常凌也并未多言，只觉这大概是个金丹境修士的骄傲吧，她好好地将令牌收进储物法器里之后，又刻意的在黑市里绕了几圈，确定没人跟着，才快步走出了黑市。 再次走在青州并不宽阔的街道上，常凌竟然感到难以言喻的舒畅和明亮。 解决了心中的两件大事，常凌的步子也明快了许多。 她甚至走到了曾经经常去的酒楼，坐在以前常做的位置，点了熟悉的菜色，轻轻地喝了一杯酒。 “你们现在可都吃不上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返魂果 往后的三天里，常凌毫不吝惜灵石地购买了大量的符箓和丹药，虽说恢复低阶的恢复伤势的丹药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作用，但是恢复自身灵力的还是可以多准备些，至少在那样一个陌生的地界，吃丹药总比从灵石中吸取灵气来修炼要快。 三天一到，她再次走进了黑市，她来来回回的在街道上走了好几圈，都没能看到那人的身影，索性直接走到上次的小巷，站在记忆中的入口面前，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通往地下的通道出现在她面前。 她快步走了进去，发现那人捧着焕然一新的软甲仔细地打量着。 软甲原本是枪黑色的，经过这一次的锻造，竟然泛着银色的流光。 亮晶晶的东西，谁能不喜欢呢。 那人好一番爱不释手地打量，才恋恋不舍的将软甲交道常凌的手里，试探性的开口道：“不知你可还能寻到这位前辈的踪迹，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说完他又急忙摇摇头：“不行，我这个样子只会污了前辈的眼。” 看着他似乎又要陷入迷茫与混乱，常凌急忙将软甲举到他眼前。 他的双目一聚焦到软甲之上，就清明了几分。 “敢问前辈名讳。”常凌开口道。 “名讳？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炼器大师，对，这就是我的名字，我叫炼器大师。”他定定的开口道。 常凌的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并未多说什么，轻轻地向他行了个礼之后，转身就离开了这地下室。 炼器大师应当是极有想法极有天赋的人，可是她也不能轻易地将星轨留下的东西和传承给他。 她由衷的希望，星轨的衣钵和大道，能再次在这片土地上传扬。 ………… 距离离开青州还有二十几天，常凌算好了日子，正好是在她离开的前一天，青州拍卖大会举办。 经过这二十几天夜以继日的修行，她的灵力又有着微末的长进，剑经里，凝神篇又多了些字。 这是剑经里出现的第一个具体的招式。 名字叫双剑。 内容也算不上复杂，只是两道分魂御使着两把飞剑，相应的融合和变化。 常凌稍微熟悉了一下，早就在识海里寂寞难耐的分魂就钻进长剑里，将剑花挽得漂亮。 日子过得飞快，到了拍卖开始的时候，常凌也没想着伪装自己，能进入这拍卖的人，哪个修为不比自己高？用着法器也是能轻易被看穿的。 当然为了避免杀人夺宝的情况出现，拍卖场内都开启了神识屏蔽，每个进入的人都会带上统一的面具，然后随机进入房间，拍卖的时候按照房间号来。 似乎是因着拍卖的开启，今日的青州更加的热闹了。 很多气度不凡的人影走在路上。 看起来就是大宗门大家族的修士。 常凌跟在一队着装统一的白袍弟子后面，顺利的找到了拍卖场地的位置。 瞧着她是个凝神境修士，又是独身一人，在门口的监管人员仔细打量了她好一会儿。 修仙之人的记忆力不差，这人很快就认出了常凌，然后恍然大悟一般的放行。 无论是符红娆还是常凌身后的‘家族长辈’都能轻易地给她搞到令牌，看着她走进去的背影，这人忍不住的轻叹了几声。 真是羡慕啊。 谁不想成为天资卓绝又出身良好的人呢。 常凌可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走过漫长的甬道，她在衣着华美的侍者手中接过面具和黑袍，装扮完成之后，被人引至了拍卖大厅。 拍卖大厅的一楼是一个个颇为宽大的座位，每个座位上都有个标号，常凌就被引至第四十一号的座位上。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二楼应当是一个个独立的房间，想必是给那些更有身份来历的修士。 过了没多久，常凌身边的座位就坐满了，这黑袍和面具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场内乌压压的人，看起来身高形体竟然都是一般的。 谁也别想认出面具和黑袍之下到底是谁。 很快，拍卖就正式开始了。 一位面目和蔼的老者被人搀扶着走上台，宣布了拍卖会的开始。 他笑眯眯地站在那里，嘶哑地介绍着一件件参与拍卖的宝物。 一开始的第一件，就是个重头戏。 灵宝。 下品灵宝，碧水剑。 不是所有人都有着常凌这般的造化，在青州，灵宝一般都是元婴境修士趁手的兵器。 九大门派里，也只有出挑的核心弟子，可以得到灵宝。 灵宝一出，场内一片哗然之声。 “下品灵宝，碧水剑，夏大师的收官之作，起拍价十块上品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块上品灵石。” 下品灵宝的市价在百块上品灵石左右，出自名家的价格只会更高。 常凌不知道什么夏大师，但是感受着周围人急促的呼吸声，和一次次举起的牌子，也能体会到一二。 最后这碧水剑的成交价格是整整三百块下品灵石。 被二楼丙字号包间收入囊中。 碧水剑将场内的氛围提升了不少，随后一件件拍卖品拿出来，均是不低的价格成交。 其中不少常凌也非常心动，可是想想浑身上下那百来块上品灵石，硬生生的将这些心动都压了下去。 很快，就到了返魂果登场的时候。 返魂果在如今的天玄大陆上很是珍贵，不过却并没有其他法宝丹药符箓那么火爆畅销。 这东西不是在关键时刻救命的，也不是直接提升战力的，只是用来辅助神魂方面的修行，一般的修士还是少有这么奢侈。 不过这东西，二楼的各个包间却一直咬价格咬地很死。 起拍价五块上品灵石的返魂果，很快价格就突破了一百块灵石。 常凌见状，咬咬牙举起了牌子。 “一百零一块。” 同楼上那十块十块的加价不同，常凌颇为心痛的只加了个最低价。 楼上的包间似乎也愣了愣。 很快，加价的声音再次此起彼伏的响起。 “一百五十一块。”常凌颇为心痛的在一群人叫过之后，再次举起了牌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剑骨 楼上的包间彻底沉寂了下来，即使是出身良好的弟子，也不是刻意随意奢侈的，返魂果这种对于他们来说是锦上添花的东西，等上个十年或者不要，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思考了以下之后，纷纷选择了放弃。 最后常凌以一百五十一块灵石的价格将返魂果收入囊中。 听主持人宣布完，她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拍卖会如火如荼地继续进行着。 随着拍卖会一点点走进尾声，在场的氛围也要热烈到了顶峰。 每一次的青州拍卖会，最后三件压轴出场的东西，那可是在整个大陆上都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珍品。 拍不起看着长长见识也好。 轮到压轴拍品上场的时候，连主持的修士的话语里都蕴含着隐约的兴奋和激动。 第一件压轴牌品盖着红色的幕布，由八位漂亮的女修一齐推上了台。 那位修士没有多言，直接将那幕布掀开。 随着厚重的幕布一下子散落在地上，看清了那‘宝物’，场内一片惊呼之声。 沉重的呼吸声填满了庞大的拍卖场。 在巨大的透明水晶罩里，有着一尾常凌只在书中读过的鲛人。 鱼尾人身。 他巨大的华丽的淡蓝色的庞大鱼尾蜷缩着，上半身赤裸，银白色的弯曲长发披散下来，肤如凝脂，艳若星辰。 一双澄蓝色的眼睛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 常凌不得不咬了下舌头，让淡淡的血腥味来刺激她保持清醒。 成年的鲛人能轻易地通过幻术杀掉金丹境修士，强悍的面对元婴境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即使经过特殊手段处理，甚至被关在了容器中，鲛人那摄人心魄的能力仍然不容小觑。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修士们大多把头偏开，避免自己中招。 鲛人一露面，旁边那些眉目清秀的女修顿时不够看了，这样纯粹瑰丽的美，很容易让人心生向往。 何况鲛人的作用可不仅仅是美而已。 生活在无量海的鲛人一族，善幻术，泣泪成灵珠，每一颗灵珠都具有着营造幻境的能力，是十足的好宝贝。 无论是同他结契当作灵兽带在身边，还是关在哪儿只管生产灵珠，对于大能者个人或者门派的发展都是不小的助力。 先前也有几只金丹境的灵兽在拍卖会上拍卖，成交价格大都在几百块灵石。 而这鲛人的起拍价就是一千块上品灵石。 鲛人一族生活在无量海，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无论什么修为的修士都不能在无量海的上空飞行，想要穿过无量海只能通过船只。 而且漂浮在水面还好，一旦人进入海里，自身的灵力就会失效，如同凡人一样。 因为常年依靠着灵力，修士们反而不会像凡人那样凫水游泳，加之无量海里有各式各样凶猛的妖兽，很容易就会身陨于此。 鲛人一族在无量海也是数量最为稀少、处于霸主地位的种族。 活体鲛人更是差不多上百年才能在大陆上出现一次。 二楼包间的那些人大多都是为了最后压轴的这三件东西而来，主持的修士话音刚落，加价声音就开始响起。 每次加价最低为十块上品灵石，不过上面那些人都是一百块一百块的加。 很快这鲛人的价格就翻了几番，而楼上的几家似乎都有些势在必得的意思。 常凌并没有能力参与进其中，她只能悄悄偏头打量着这鲛人。 仔细看看，那蓝色的大尾巴上有着不少尚未恢复完全的细密伤口，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是青青紫紫的，那一张绝美的脸庞上，尽是悲伤与怨憎。 阿碧的神魂藏在常凌的识海里同她一起来了拍卖场，只是无法放出神识，它也没办法看到自己的这位‘同胞’，听着常凌的转述，它沉默了好久，开口道： “常凌，你知道鲛人都是怎样被捕获的吗？” “人类修士在无量海的战斗力奇差，海里任何一条小鱼都可以要了你们的命，更何况是鲛人这样的海中霸主。” “鲛人一族心性善良，在上古时期人类尚未开始修炼的时候，生活在无量海旁边的凡人经常因为海难或者种种意外在海中遇险，鲛人就回去医救他们，将他们送回岸上。” “后来人族修士就利用着鲛人天性里的柔软与善良，假装受伤或者直接将凡人丢进无量海，等着鲛人将他们拖上岸的时候，在在岸上将鲛人捕获。” “想必现在，鲛人一族应当也没有多少族人了。” 常凌沉默着听完了阿碧的话，却已不敢再抬眼看向鲛人那双澄蓝色的眼眸。 这样漂亮高尚的生灵，败给了他的善良。 二楼的竞价也到了尾声，最终这鲛人以五千九百块上品灵石被乙字号包间拍下。 那八名女修重新将红色的幕布罩上，将鲛人拉了下去。 直到主持的修士介绍完第二件压轴拍卖品的时候，常凌还是没能从低落的情绪中挣脱出来。 她藏在宽大衣袍下的拳头忍不住地攥紧了，过了一会儿又颓然的松开。 凝神境的她，有什么能力去伸张正义。 良久之后，常凌才再次抬起头。 那些弱小的无力的凡人之中广为流传的一句话叫什么来着。 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不会永远缺席。 她不会永远弱小而无能为力。 思绪再次回到拍卖会上，第二件拍品的竞价正处于最激烈的阶段。 这是一枚丹药。 延寿丹，能延长百年寿命。 炼制延寿丹所需要的主材料现在在天玄大陆早已经绝迹，上古流传下来的丹药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少，这枚延寿丹还是个被魔修覆灭的隐世家族的小辈拿出来的，以求仙盟的庇护。 百年寿命对于元婴境修士来说也是极为关键的时间，延寿丹一服用，自身状态会提升，寿数会增加，突破瓶颈进入下一品阶获得更多的寿数的概率就越大。 九大门派和隐世家族里，谁家没有个在闭死关的长老或是老祖宗，不能突破境界就只能等死，而一旦哪位率先突破成为了妙法境大能，又是大陆上各方势力重新洗牌的时候。 这一百年的寿命，对于他们任何一位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 若说先前的鲛人还有着是否能成功契约或者收获灵珠的顾虑，二楼的几个包间一直没有参与价格竞叫，现在面对着这丹药，各个包间却纷纷出声，价格咬地很死，并且节节攀升。 起拍价同样是一千块上品灵石的丹药，最终竟然以一万五千块上品灵石的高价成交。 一万五千块上品灵石，青州的元婴境修士怕都没有这么丰厚的身家，各大宗门家族也是下了血本，当然这丹药的逆天效果也对得起它的价格。 两件足以称得上是珍奇的宝物拍卖完之后，最后的一件压轴宝物也让场内诸位好奇不已。 前两件都那般珍贵，放在最后压轴的，到底会是怎样的珍奇。 主持拍卖会的修士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可算揭开了这件压轴物品的神秘面纱。 ‘剑骨’二字从那修士口中说出之后，场内顿时一片寂静。 似乎所有人都得去反应一下剑骨到底是什么。 剑修练剑，最开始是凝聚剑气，然后是磨砺剑心，最后才是涤骨。 天玄大陆上唯一的剑修门派苍岚剑派，元婴境长老各个都磨砺了剑心，可却无一人拥有剑骨。 上一位拥有剑骨的修士，还是被称为‘剑仙’的林逸。 一位剑修的剑骨，蕴含着他毕生在剑道上的体悟，那道他的剑骨，就可以直接得到他的所有传承，其中私密独特的体悟，才是最为珍贵的。 而且剑修的剑骨还可以在熔炼本命兵器的时候将它熔炼进去，会更加容易地生成剑灵。 拥有剑灵的长剑，那都是品阶超过灵宝的存在。 苍岚剑派唯一的一把护山神剑，据说就有个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剑灵。 当然想要接收剑骨的传承或者将它熔炼都是需要不少的条件的，对于现在那些学有所成的剑修来说，怕就要废掉一身的修为从头开始。 常凌的目光被那块看起来暗沉普通剑骨紧紧地吸引着。 修炼剑经的她，接受传承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最重要的是，每个剑修倘若能生成剑骨，剑骨的部位都是由着他的功法特殊的灵力运转和发力技巧而决定的。 而没什么特殊之处的剑经，理论上来说其实是不能够凝练出剑骨的，除非同时将全身上下几百块骨头同时涤荡。 当然也有些别的方法，她可以用任何修士曾经涤荡剑骨的方式涤荡自己的骨骼。 前提是她要看到别人的剑骨，每一个人的方法都是各种机缘巧合之下独一无二的，是凭她怎样拆分理解都无法全然了解的。 这剑骨没有起拍价。 主持的修士解释道：“这是曾经仙盟的一位前辈身陨后留下的，这位前辈生前并未收徒，留下剑骨也是想着有人能接受这样一份传承，仙盟在内部找寻了多位天骄，还是没办法完整的接受传承，故而现在拿出来，只要有意的修士都可以来试试。前辈是剑痴，遗留下来的些许意识融在剑骨里，倘若自身没能凝练出剑气，靠近剑骨就会受到它的攻击，并且无法接受传承。” 这剑骨的这般特性，让场内一群蠢蠢欲动的人消了心思，能够靠近剑骨的，至少得是修炼出剑气的剑修，能够修炼出剑气的剑修少那里能有没有修行过任何功法的，至于赌运气能否和这位前辈修行的恰好是一种功法，这也不太现实。 这修士话音一落，二楼就有包间的门打开了，一道人影快步地走下来。 很快就走到了拍卖台上。 主持的那修士好心提醒了‘他’，如果身上没有剑气靠近剑骨将会受到攻击。 这人影轻轻地点点头，抬手将手附在了剑骨之上。 并没有任何攻击。 常凌也多了几分兴致，自己的修炼方法颇特殊，修行的又是剑道的本源《剑经》，才能在没有特定路数的情况下凝成剑气，这人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瞧见这人顺利的将手附上剑骨，场内众人的目光中都多了些难以掩盖的艳羡。 拥有剑骨的剑修，怕不是妙法境大能或者是元婴境中最出挑的一批，能够得到这样的心得传承…… 过了好一会儿，这人才将手松开，抬首对主持拍卖的修士说：“那这剑骨，我就带走了？” 那修士的脸上是难以掩盖的错愕和欣喜，他也是青州的散修，小时候也是听着这位前辈的传说长大的，这位前辈能后继有人，他也是极为开心的。 他刚想开口，常凌就出口打断了他。 “我也想来试试。” 常凌抬脚就走了过去。 若说楼上包间里那些宗门家族可能带着自己出挑的后辈也来见识见识，有天资卓绝的年轻人走上去成功了，大家还只是羡慕，并酸溜溜地感叹英雄出少年啊。 常凌这一‘金丹境散修’走上去，就只能听见一阵阵的唏嘘声。 能修炼到金丹境，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么容易想不开。 剑骨虽然珍贵，可还是自己的性命最重要啊。 常凌顶着众人的目光走上了拍卖台，伸手直接握上那剑骨。 剑骨触及手中，竟然是有些温热的触感，常凌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这剑骨之上传来，自身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被它吸进去，与此同时，剑骨也绽放着耀眼的金光。 金光正正好好的将常凌完整的笼罩了。 正常人都能看出二者的差别，一时间不少二楼包间里的修士都坐不住了，推开门仔细瞧着这一幕。 常凌的脑海中多了无数的画面。 均是一名面白无须的男子挥舞着长剑的动作，在不同的场景，应用不同的招式。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衣着，只能看到那一道道凌厉的剑光，迎着朝阳或者是火光，划破魔修邪修的胸膛，斩过妖兽的头颅。 一剑光寒十四州。 第一百四十九章 幽州 这才是剑，这才是剑修。 常凌的情绪不由自主地随着剑光的舞动而剧烈起伏着。 她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直到常凌身上的灵力都耗尽，这剑骨上的光芒才一点点散去，又成了那块灰暗的平平无奇的‘骨骼’。 拍卖场内静默了好久，主持的修士轻轻地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还有没有道友想上台一试？没有的话，这块剑骨就归属于这位道友了。” 台下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但是还是没人走上拍卖台。 “等等。”倒是先前站在拍卖台上的那位修士开口了。 “这位道友，在下是苍岚剑派真传弟子常瑜，家父正是真微剑仙，我自小受家父教导…………” 一个字一个字，无比清晰地传入常凌的耳朵。 是了，林瑜成了苍岚剑派的真传弟子，论字排辈也应当是‘常’字辈。 真巧啊。 她随后说的一大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话常凌都没能听进去，她只是抬起头，似乎想要透过这黑袍和面具看到林瑜的面容。 常凌的目光如有实质，林瑜自然是感受到了。 她坦然的应承着。 对于青州的散修来说，应但是从来没见过九大门派的真传弟子了吧。 这一年来，仰慕的艳羡的目光，她可没少接受。 她体内的剑气，其实是父亲通过特殊的方法灌注进去的，在她修行的途中省了不少事提供了不少助力。 可是父亲曾经修行的剑法却并不适合她的身体脉络，其他略逊一点的传承她是迟迟不肯接受。 这不就让她遇见了吗。 一位剑仙毕生的修炼心得与功法。 这样的限制条件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吧，她是万万没能想到，居然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这传承她势在必得，只得使用身份来压人了。 “不知道友考虑的怎么样，将这剑骨给我，我将赠予道友一笔不菲的……” 常凌面具下的嘴角一勾：“考虑好了，不给。” 林瑜愣了愣，冷哼一声，想要再说些什么，二楼的包厢里突然又走出一道人影：“常瑜，上来吧。” 林瑜恶狠狠地看了常凌一眼，心里却在盘算着离开拍卖场之后怎样寻得这人的踪影。 同其他拍卖品不同，主持的修士直接将这剑骨递到了常凌手上，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勉强扯出了一抹微笑。 他眼底的泪光怎样也掩盖不住。 “道友，记得，这位剑仙的名讳，是柳华仪。” 天知道在刚才的一瞬间，他有多害怕，害怕常凌将剑骨递给林瑜。 毕竟苍岚剑派的友谊和补偿，太容易让一位散修心动了。 华仪前辈，终于是找到了他心仪的继承者了。 常凌双手捧过剑骨，重重的点了点头。 十年一度的、声势浩大的拍卖会就这样的落下了帷幕。 常凌混迹在人群里，去后台交了灵石，领走了返魂果。 离开拍卖行之后再三观察了身后并没有人跟随，常凌才换了套衣物，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 那旁的林瑜气鼓鼓的走上二楼，委屈地说：“师兄！” 另一位藏在面具和黑袍之下的，正是顾云熙。 “不要仗势欺人，那剑骨，选择了那位道友。”顾云熙淡淡的说。 “明明……” 顾云熙瞟了她一眼：“不要埋没了剑骨。” 林瑜被他怼得无话可说，愤愤地坐了下来，在心里盘算着回到门派要怎样向师傅诉苦。 她进入苍岚剑派不久之后，就拜入了真希门下，彼时各个长老还在探讨要不要给她真传弟子的身份，全靠她师傅撒娇耍横，才让她顺利的成为了真传弟子，法号常瑜。 自己这位常云师兄，虽然日常冷着张脸，可是她还能清晰的感受到他对于她的不喜。 不喜的原因嘛。 林瑜自然是不知道正是顾云熙将常凌带回的苍岚剑派，这位知道一切真相却被迫沉默的人，对于常凌的所有愧疚，只得转化成对于林瑜的怨怼。 他更多地，还是在怨自己。 为了身份地位功法修为，他抛掉了一些，似乎应当是很珍贵的东西，像是当年灰头土脸的常凌那一双明亮的眼睛。 ………… 常凌顺利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将那剑骨仔细地收在储物法器里，她接了诛魔令，明日就要出发，怕也没有时间现在来参悟。 这晚常凌也没有用来修炼，反而是久违的躺在榻上，睁着眼睛怎样也睡不着。 又即将到达一个陌生的、危机四伏的地方。 魔修和邪修，甚至可以化成人形的妖族，她都是只在书本上看到过，残忍的手段，她倒是见识了不少，可是真正的邪魔，只会数倍恶劣。 她到没有担忧太久，天亮的很快，一大早她就坐上了仙车，朝着约定好的目的奔去。 青州派出了偌大的船只，外表看起来颇为壮阔而华丽。 而站在岸边的，只有寥寥几个人影。 常凌走过去发现有三个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的修士，身上的灵力修为是她看不透的，应当是金丹境前辈。 其他分散着站的，则都是凝神境。 倒是有个熟悉的身影。 常凌抬手刚想向他打招呼，那人猛的转过身去，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那正是苏柳。 上次分别之后，顾司玉还念叨了他好久，可是在偌大的青州城，想要找一位凝神境修士太难了。 这次正好碰上了，顾司玉却已经不在了。 常凌没有等多久，此次奔赴幽州除魔的修士就已经聚集完毕。 一共只有三四十人，除了三名金丹境修士之外，其余的尽数是凝神境。 领队的那位元婴境长老轻轻地叹了口气之后，携众人走上了仙舟。 这样的诛魔行动每隔个几年十几年就要举行一次，起初还有不少人因着那丰厚的奖赏而报名想要去搏一搏。 可是他们的下场，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他们埋骨于哪儿，又是以怎样的方式死去。 门派家族的弟子尚且能有些保障，青州的散修，去那可真就是排队送死。 选择接下诛魔令的，要么是寿数将近留在青州也是等死，不如去那儿搏一搏顺便为大陆做最后一点贡献；要么就是年纪轻轻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气运之子，想去赚取一番前程的。 常凌显然不属于这两类，她不知道苏柳又到底是因着什么原因。 上了仙舟时候，因着人实在是太少，每个人都分到了不错的房间，常凌走回房间之后，将阿碧放了出来，一同透着窗户，看着一望无际的无量海。 时不时又鱼飞跃出水面，溅起的水花顺着打开的窗户飞进来，常凌每次都是把阿碧挡在身前，不一会儿它柔软的皮毛已经被浪花打湿了大半。 “常！凌！” ………… 在好的船在无量海之上也只能同凡间的船只一样龟速行驶，他们从青州到幽州，足足需要走一个月的水路。 这一个月的时间，大多数人也没用来修炼，反而时不时各个房间窜着，联络着感情。 以前在青州他们倒会想想阴招想着暗害别人拿点好处，可是到了幽州，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他们彼此看向对方的目光都和善了不少。 真正坏到极致的人也不多，倘若自己遇险，没准就是哪位路过的道友顺手相救呢。 拉近关系最好的方法，就是吃饭喝酒‘讲故事’。 一群年龄不一的凝神境修士围在宽大的桌子旁边，吃着善于烹饪的修士制作的上好美食，喝着某些修士珍藏的美酒。 到了这时候，也没人会吝惜这些东西，毕竟谁也不知道，到了幽州之后，他们再有没有机会这样的吃吃喝喝。 酒过三巡之后，大家也就敞开了话匣子。 常凌笑眯眯地听着这些人的传奇经历，时不时地附和两声，脸上的笑意怎样也掩不住。 “对对对，我认识你，你是常凌对不对，嘿嘿，我可是看过你在青山学堂擢考上的比试，真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话说，你为何也要来诛魔呢！得到的奖赏够你修炼一辈子了吧！”醉醺醺的大汉宽厚的手掌拍在常凌的肩膀上。 常凌开口道：“为了让修为能更快的进步，也想着多除掉些魔头。” “有有有，有志气！来，干了！” “对了，那边那小道友怎么也一直不说话，你也讲两句，讲两句，咱们都熟悉熟悉。”那大汉将手中的酒杯递到了苏柳面前。 “我，我也是为了能够尽快地强大起来，实战的提升，才是最有效也最快速的。”他轻轻的说，顺便避开了常凌探寻的目光。 一群人又是闹到深夜，才三三两两地回到各自的住所。 苏柳在常凌的房间门口拦住了她。 “顾司玉为什么没同你一起来。”苏柳开口问道。 常凌低声说道：“他家中，出了些事情。” 此话一出，空气中的氛围多了些凝重。 苏柳面色一凝，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 顾司玉上次在翎州被害，当时他就已经能音乐窥见庞大的家族之下那些艰辛与不堪，想着此次来幽州搏一把，看能不能得到些机遇，提升些实力，然后回去可以真正的成为顾司玉的助力。 可是没能等到他回去的时候，顾司玉就又陷入泥潭之中了。 苏柳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留在原地的常凌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也忍不住地为友人的安危而忧心。 ………… 一个月的时间还是过得飞快，很快众人就即将到达幽州。 随着距离幽州越来越近，船上的氛围也越来越凝重。 常凌没少被‘交代后事’。 孤身一人来幽州闯荡的，看似潇洒决绝的修士，心底还是有深深的牵挂。 “一定会活着回去的。” 常凌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眼前人还是说给自己。 上岸的地方，早就由九大门派控制，树立起了基地。 常凌一行人经过层层的检查之后，终于顺利地踏上了幽州的土地。 整个仙盟来的修士都没有任一门派任一家族来的一半人多，仙盟在大陆之上地位低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负责接引的修士将他们带到特定的地点，由修士专门在他们每人的令牌之上做了特殊的处理，在击杀玩魔修或者邪修之后，只要将他身上的精血注入其中，就会判定为击杀成功。 精血对于修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寻常修士最多也只能凝出几滴，都是在关键时刻配合着保命招式一齐使用的。 当然这种方式检测有不准确的地方，倘若修士能够将魔修邪修的头颅或者金丹元婴带回来，也是会被判定成功的。 只是绝大多数凝神境修士没有储物法器，要他们带这些回来有些太不现实。 处理完令牌，常凌一行人就可以自行选择向前走的时间了，出了这座新建没多久的城池，就是真正的直面魔修邪修的幽州大地。 常凌仔细地将令牌收好，面前已经嗖嗖闪过几道人影。 “回见。”一道道洪亮而潇洒的声音传来。 常凌本想着同苏柳结伴而行，可是一眨眼的功夫，苏柳就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她一下子就找不见了他的踪影。 常凌无奈，只得自己踏上飞剑，御空而行。 没到真正战斗的时候，她都使用着赤霄剑，一是用习惯了，二是起着掩人耳目的作用。 此剑一出，偶尔路过的修士都忍不住的侧目。 “现在青州的修士，都是这般光景吗？怪不得要来诛魔” ……………… 迎着风前行的常凌早就将这些声音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早就闲不住的阿碧站在她的肩膀上，一身白毛也被吹的张牙舞爪。 它微眯着一双碧眸，替常凌仔细的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在靠近城池的地方，自然是比较安全的，常凌走了好久，也没遇见个人影。 先前她领到了幽州的地图，不过这地图除了标注地形之外，也没写哪儿又怎样的魔修邪修势力。 于是她就随意挑了个方向前行着。 第一百五十章 鬼林 幽州的空气都是带着些许腥臭气味的，四处都是一样的荒凉，在常凌的视线和神识探查范围之内，都并没有城池或是村庄。 幽州也是有凡人生存的，只不过他们的境遇数倍恶劣于青州，几代人的积蓄也换不得一张穿越无量海的船票，孱弱的身体也不支持他们‘偷渡’。 幽州的魔修邪修向来都是极为喜欢这些凡人的，无论是他们的血肉还是灵魂，都是极为好用的东西。 尚且苟活在幽州的凡人，也不会在地面上建立城池和村庄，在某些环境恶劣的地方，可能会有洞穴或是地下挖出来的空间，他们就龟缩在这些地方，每次外出寻找食物，都要无比小心路过的魔修与邪修。 当然他们的小心毫无用处，一切的一切还是得交由命运或者路过之人的选择。 常凌御剑飞行了好一会儿，来到了地图上标注的‘鬼林’之处。 所谓的‘鬼’不过是凡间传说的一种说法，凡人的魂魄在死后因为特殊的原因没有进入轮回，一直滞留在人间，被称为鬼魂。 魔修邪修们则是会采用特殊的方法对鬼魂或者直接从凡人身体里抽出生魂，使用阴毒残忍的手法，将他们凝练成阴傀或是厉鬼，这都是后话了。 这所谓的鬼林的来源，就是曾经的一位邪修‘养魂’的地方。 这整片林子全部都是千年以上的槐树，所处的位置又是极阴之地。 当年那位邪修将大量凡人的生魂放置于此，整日用着纯阴之力淬炼着。 后来赶上某次诛魔行动，这块范围被化作了正道修士驻扎基地的地方，九大门派的元婴境修士联合着出手，将这位元婴境邪修诛杀于此。 能够修炼至元婴境的邪修，除了混乱与疯狂之外，一旦拼起命来，竟是硬生生的将那几位元婴境修士都打成了重伤。 他们匆匆离去急于恢复伤势，这对于‘鬼林’的后续处理也就搁置了下来。 彼时正处于鬼林鬼气阴气正盛的时候，其余的金丹境修士也没有人敢贸然出手，起初大家还都会闭着这地方，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一次又一次的诛魔行动开展，这鬼林的力量也渐渐的消散了，现在它对于修士已经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伤了。 此次来幽州诛魔，除了魔修邪修的性命可以兑换奖赏之外，一些阴气极重之地特有出产的灵物也同样可以上交兑换。 鬼林就是这样一个也许有宝贝的地方。 这个‘也许’嘛…… 随着常凌不断的靠近鬼林，遇到的同行的修士越来越多。 大多数修士刚刚来到幽州，也不会急于去同魔修邪修拼命，先是能找到些灵物兑换灵石不也不错嘛？ 鬼林作为离着诸位上岸地点最近的一处‘阴地’，老槐树的叶子都要被一批一批的修士薅秃了，甚至有不少足足需要几人合抱的槐树，连树皮都被扒了个干净。 常凌的嘴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叹了口气还是迈步走进这鬼林。 鬼林的样貌倒是不堕它的名字，阴风阵阵让常凌也感到了几丝冷意。 不过所谓的鬼她倒是没见到，神识和视线范围之内的，倒是不少修士。 那边一群凝神金丹境的修士，为了从地底挖出一块阴笋而欢呼庆祝着。 这边有不少修士几乎快围成了一圈，中间站着一只不大的阴灵鸟，这群修士互相恶狠狠地盯着对方，一时间都僵持在那儿，直到这阴灵鸟扇了扇翅膀，化作一阵黑雾弥散开来。 ………… 这样一个阴气森森的地方，却是出奇的热闹。 常凌很快的就将这鬼林逛了一圈，再留在这里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她随意摘了几朵槐花插在了阿碧的耳朵上，再次拿出赤霄剑，准备离开鬼林。 在她即将踏出这片阴影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出声喊住了她。 一个身穿白袍的青年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这位道友，在下是来自元州白氏的修士白锦年，乃是凝神境上品修为，来到幽州之后同家族中人失散了，瞧着道友也是一个人，不知道可否组成一队共同探寻这幽州？” 元州白氏，乃是元华门之下的一个附属修仙家族，实力在大陆上只能算的上是中等。 每次诛魔活动，对于每个门派和修仙世家参与的人员数量都是有着最低要求的，各个附属家族的人员也是会算到相应的门派里，九大门派真正的精英弟子大多不会来幽州涉险，除了些内门弟子之外，大多的都是从附属的修仙世家挑选的人。 这些世家并没有强大的长辈能够跟随给予他们保护，而门派派出的长老大多也都集中精力在门派的弟子身上，他们的境遇，委实称不上好。 常凌也没拆穿他的说辞，组队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毕竟青州散修每次参与诛魔行动的人都太少，常凌能掌握的消息委实有点不够看。 常凌欣然同意之后，就被面带喜色的白锦年引至一旁，那儿同样还站着三五个衣着华贵的青年人。 因着数次的淬体，常凌的身高比同龄人高了不少，除了过分单薄之外，倒是已经有着寻常成年女修那般高。 她脸上带着先前在青州购买的能够改变容貌的面具，自从她的修为晋升到凝神境中品之后，她的神魂强度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已经可以确保金丹境之下，无人能透过这面具瞧见她的真容。 此时呈现在这些人面前的，就是一张有些苍白的、再普通不过的一张脸。 配上常凌有些清冷的神色，让这些人大失所望。 美貌虽然不能当饭吃，但是美貌是真的会让人身心愉悦。 “常凌，来自青州，凝神境中品。”常凌轻轻地说。 听完了常凌的来历修为，这些人的面色更难看了几分，甚至有几人忍不住的传声给白锦年埋怨。 值得一提的是，传声这种手段，如果有神魂强度比传声之人强的人在旁边，也是可以听到传声的内容的。 常凌就将这些对她的吐槽听了个七七八八。 听完了她也忍不住想吐槽几句，这些人吐槽的话语明显已经过时了，符宁骂人的话能甩他们好几条街…… 白锦年好一番安慰这些人，有回头朝着常凌充满歉意地笑笑。 常凌笑着摆摆手，刚出家门被迫来到幽州的年轻人，有些怨怼和心高气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还是等着现实给他们重锤之后再说吧。 白锦年又去拉了几人过来之后，最后凑足了九位凝神境修士。 “家兄告诉我，在离这鬼林不远处，有一黑风山头，里面居住着一队炼制僵尸的邪修，这黑风山上有着金丹境邪修布置的邪阵，不仅能掩盖那些邪修具体的位置，还能为擅闯者造成不小的伤害，故而此次诛魔行动开展这么久，黑风山仍然未被清剿。” “对于金丹境修士来说，破阵再去诛杀那些个邪修的成本太高收益太低，毕竟上面充其量也就有五六位凝神境修士，而一般凝神境修士对那护山大阵根本毫无办法。” 白锦年话音一落，一旁的一位穿着蓝色锦袍的青年就开口道：“别卖关子了，你是不是有破阵的方法，直接说吧，还有关于人头分配的问题，你能破阵，功劳自然是少不了你的，其他人呢。” 他轻轻地扫了一眼这群人，没再多说什么。 每诛杀一位凝神境下品的邪修能够得到一块中品灵石的奖赏，回去之后他们各自的家族门派还会有额外的奖赏。 诛魔令上的悬赏，都是针对每个境界下品修士的悬赏，凝神境中品邪修的悬赏，就达到了十块中品灵石，而凝神境上品邪修的悬赏更是足足有五十块中品灵石，对于凝神境修士来说可是笔不小的财富。 常凌听白锦年的话正兴致勃勃着，突然就被打断，也是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不舒服。 “分配这种事情，还是等着战斗结束之后再说吧，看看谁的贡献最大，也看看还有谁能够活下来。”她毫不客气的开口道。 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家族门派是怎么教导他们的，这样的不知礼数而贪婪狂妄。 这青年被常凌一噎，颇为轻蔑的乜斜了她一眼，在场的各位修士当中，只有常凌是凝神境中品的修为，来自青州，站在她肩膀上的看似她灵兽的小狐狸也是毫无灵力修为的凡狐。 她能有这样的觉悟，自然是不错，最先死掉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呢？ 白锦年又是好一番调节气氛，才接着说道：“我也不能完全破除金丹境修士留下的阵法，最多只能将其中屏蔽神识感知的部分去除，到时各位就可以寻找到哦邪修的踪迹，只是在同他们缠斗的过程之中还是有可能遭到阵法的攻击的。” “根据确切的情报显示，黑风山上一共有六位凝神境邪修，其中四位是凝神境中品，两位是凝神境上品，凭着各位的实力，想必能毫发无损的将黑风山拿下来，介时我们还可以将黑风山占据成为居所，在这幽州闯荡的时候也有个可以偏安一隅的地方。”白锦年笑着说。 常凌瞬间在脑海里将这些邪修自动兑换成了灵石。 一百四十块中品灵石。 即使这些人分一分，也是常凌在青州接数个任务都换不得的一笔巨款。 常凌顿时觉得自己在幽州的美好明亮的未来是被亮晶晶的灵石照耀的。 因着了解的信息确实少，常凌就完全按着白锦年的指挥行动，她将同另一位寡言的修士负责在白锦年破除迷雾阵之后，使用神识搜查黑风山的北面。 计划初步定下来了之后，众人也没再多说什么，纷纷跳上自己的法器，御空朝着那边行进着。 能够破除迷雾阵的肯定不只有白锦年一个，他们还是得尽快过去，避免被别人抢了先。 众人的法器都是各式各样的，常凌的断剑又是引得他们一阵嘲笑。 “青州的修士不全是我这样的。”常凌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他们才没有我这么富呢。 ………… 众人全速飞行了大概两三个时辰，终于远远地瞧见了个被黑雾缭绕的山头。 来黑风山的这一路上他们依然没有遇到任何的魔修邪修，那些魔修邪修也不是傻子，每次诛魔行动，都有不少人直接好好地躲藏了起来，虽然各个魔修势力同样对正道修士的人头进行了悬赏，不过魔修不讲信誉没有道义。 被赖账赖得多了，这样的斗争想要参与的魔修就越来越少。 当然不乏一些出挑大胆的魔修选择主动同正道修士交战，毕竟除了悬赏之外，正道修士的躯体和神魂都是最适合炼制成各种阴物的东西。 站在黑风山脚下，白锦年从怀中掏出四面巴掌大的锦旗，一甩手丢了出去，四面锦旗环绕着他不断地转动着，他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双手快速地结印，口中也不断念叨着什么。 随着他额头汗水不断地低落，众人也发现自己的神识已经可以透过这黑雾，探查着山上的具体情况。 “走。”常凌回身跟她那同伴轻轻地说道，她话音刚落，两人的身影就飞速窜了出去，留在原地的众人只能看到两道残影。 其他人同样不甘示弱的向前飞掠着。 虽说他们大多都是家族迫使让他们来的，但是他们自身实力也不弱，同样也接受了家族不少好处，对付这些许邪修还是有着不少的自信的，最害怕的，不过是让同伴抢了先。 随着不断地朝山上行进，常凌的速度渐渐地放慢了下来。 她和阿碧的神识都外放到极致，不放过一草一木的风吹草动。 与她同行的人也是有着同样的行动，二人颇有默契的一人专注于一边。 慢慢的朝上走着，倒是什么都没有遇到。 突然不远处响起了一声尖叫。 如果常凌没记错的话，那正是先前队里的一位穿着碧绿衣衫的男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人僵 常凌同身边人对视了一眼，二人飞速地朝着声音的来源奔去。 不断接近着那处，更多的声音传入二人的耳中。 有他们的同伴的尖叫，也有着陌生的凄厉的嘶吼。 绕过这片树林，常凌二人就赶到了声音的来源。 走这个方向的两名修士此时被数个黑影围在了中间，还有不断嗡鸣着的飞虫不断地在他们身旁飞来飞去，他们的尖叫声也是因着这些黑虫。 常凌瞬间御使着赤霄剑飞过去，一道凌厉的剑光划开。 那几个被划到的黑影缓缓地转过身来，他们浑身没有任何裸露在外的皮肤，脸上和手上都缠着黑色的布条，只有一双双如同碧绿色萤火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常凌二人。 “这些都是人僵。”常凌身侧的人淡淡地开口道。 他努力的照顾着身侧这位青州散修可怜的知识储备量。 常凌轻轻地点了点头。 寻常凡人的尸体是很难能够被凝练成僵的，除非是经过大恶大残忍的手段，亦或是直接拿修士的躯体炼制。 炼制而成的最低等的‘人僵’，战力也堪比一般的凝神境修士。 往上的飞僵和仙僵，则分别有着金丹境和元婴境修士的战力。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特殊方法炼制而成的僵，虽然也会受伤，但是是感觉不到痛觉的，并且为数不多的神智都是战斗的本能。 一旦和僵对上，那就是不死不休的争斗，面对着这永不知疲倦不知疼痛的怪物。 常凌二人的到来帮助那两人吸引了几个人僵的注意，平均下来，一个人对付两只人僵，处于在场众人努努力都可以解决的情况。 战斗一触即发。 常凌猛的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人僵窜去，我在手中的赤霄剑荡起一道道凌厉的剑光。 人僵都不懂得施展法术，更像是凝神境的体修，在它们强悍的防御力之下，常凌的剑气打到他们身上，竟是发出了一阵金属相撞的轰鸣声。 常凌朝着他们急速冲过去的同时，他们也如同炮仗一样气势汹汹的朝着常凌跑来。 很快的，常凌的身躯在半空中同一人僵一撞，巨大的冲击力将地面上的尘土都扬了起来，一人一僵飞速的后退着，旋即又再次蓄力。 凌风身法发动到极致，常凌敏锐地在两只人僵之间闪躲着，时不时地借着一只的力击打着另一只。 一时间倒是打的游刃有余。 其余几人同样祭出了各式的法器，各种晦涩的咒语不断的被吟诵出来，各色的光芒时不时地闪过，倒也是热闹的很。 值得一提的是，诛杀人僵或者是傀儡是并不能得到奖赏的，所以在同这些人僵激烈缠斗着的修士都分出部分神识去探查着在背后操控着这些人僵的邪修。 第一个找到那两个邪修踪迹的，是阿碧。 常凌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劲装，外面套了件绛红色的斗篷，阿碧就趴在她那斗篷的帽兜里，一切激烈的战斗都与它无关，它只是不断顾惜着别让战斗污脏了它柔软美丽的毛发。 第一百五十二章 黑虫 按着阿碧的指引，常凌也是锁定了那两人的位置。 她现在仍在两只人僵之间游刃有余地飞速移动着，想要立刻脱身当然也是可以的，不过现在倘若她立刻离开，多出的这两只人僵再交给她的其他同伴，他们虽然不至于丢掉性命，但是却是要好一番激斗，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常凌只得不断地缠斗着，一边将这两只人僵朝着那两个邪修的身旁引着。 常凌一点点的移动，终于被那两位邪修发现了。 而此时，同常凌缠斗着的这两只人僵，距离她的那些同伴也有了一定的距离。 常凌猛的朝着那两个邪修的方向冲过去，她瞬间踏上了赤霄剑，下一刻就出现在了那两人面前。 这两人瞪大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愕，当然他们迅速地后退了几步，大袖一甩，一阵阵黑色的烟雾就朝着常凌袭来。 常凌封闭了五感之后，手中的剑也换成了渊祭剑，凌风身法运转到极致，急速朝着这两人逼近着。 黑色的烟雾在沾到常凌皮肤的时候，痛感一阵阵的向她袭来，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隐隐的有几分焦黑之势，不过在短暂的疼痛之后，随之而来的痒意却是因着皮肉的新生。 这样程度的伤害，如果不被常凌吸入身体，仅仅是在皮肤表面的话，实在是太微弱了。 这两人飞快的将离得最近的先前同常凌缠斗着的人僵召唤过来，常凌叮叮当当几剑，狠狠地砍在了这两只人僵的身上。 换上了渊祭剑之后，造成的伤害可就不是连皮肉都砍不破的伤口了。 渊祭剑划破了这些人僵的‘皮肤’之后，强烈的腥臭气味从那些个伤口中传出来，那魁梧的人僵，竟然肉眼可见的干瘪了起来。 作用在人修身上、使他们陷入负面状态的散血效果，放在本就是靠着特殊秘法将血气精力封锁在体内的人僵之上，竟然是如此的致命。 那两个邪修脸上的错愕怎样也掩盖不住，都到了这样的危机关头，他们也不忘满脸贪婪地看向常凌手中的渊祭剑。 随着躯体不断地干瘪，这两个人僵的战力也急速地下降，很快他们就轰的一声倒在地上，成为了一副副看起来只有骨骼的干尸。 这边常凌的动作，自然是瞒不过她那些同伴，常凌先发现的这俩邪修，率先过去，这是她有本事，无可厚非。 可是不代表他们就不会去分一杯羹。 他们当然也可以在常凌斩掉邪修之后与她诉说自己牵制人僵的功劳分些灵石，可那到底没有亲自参与到同邪修的战斗之中有底气些。 于是乎那几人也带着愈加狂躁的人僵不断地朝这边逼近着。 常凌轻轻地叹了口气，更加急速地朝着面前的两个邪修出招。 人僵应该是这两名邪修最重要的战斗手段，将他们的手段给引导他们身前？这不是助战吗。 面前的一位邪修，猛的咬开了指尖，一滴鲜血低落在半空中，突然间各个人僵的耳朵里不断地有先前那些黑色的虫子嗡嗡的飞出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幻境 先前那些黑虫，已经被常凌那位同伴以几道极为强烈的火法一下子烧了个干净，可是现在数量远超于先前的黑虫黑压压地飞在众人的头顶之上。 封闭了五感的常凌感知不到，其余众人却因着这些黑虫的轰鸣声而感到眼前景致不断地模糊着。 他们急忙封闭了五感，面色却难看的紧。 这些黑虫最棘手的却不是它们的轰鸣声，它们的尾部有一细小的黑针，坚硬无比，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毒素或者效果，反正趁人一不注意，猛的扎破人的皮肉是完全不困难的。 那碧绿衣衫的男子想要示意那人再次使出火法，却发现两人都已经封闭了五感，贸然使用神识交流，又是对修士极大的冒犯。 先前的火法威能常凌也是瞧的一清二楚，到不能勉强这人一直施展。 对于这类邪物，最好的方法，就是使用神魂攻击。 常凌将手伸到了身后的帽兜里，用力地拽了拽阿碧毛茸茸的大尾巴。 阿碧知晓了她的意图，颇为不满的叫了几声，它也知道常凌封闭了五感，只得使用神识传音一边埋怨着她，一边从常凌的身后探出头来，一双碧绿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这些黑虫。 它们并未开启灵智，连最基础的妖兽都称不上，更确切的说应当是这些邪修炼制的傀儡，自身没有灵魂，但是身上却有着它们主人的神魂印痕。 阿碧顺利的找到了那一道道印记，并且顺着这印记，直接锁定了那两个邪修的神魂。 行善事修正道的修士，人形的神魂清澈澄明，而这两个邪修的神魂则黑雾缭绕，浑身泛着死气沉沉的黑色。 阿碧倒也没做什么，只是随手捏了个幻境在他们眼前。 本就秉持着‘随身所欲’的邪修，眼睛瞬间变得通红。 在他们灵智陷入幻境的一瞬间，这些黑色虫子的轰鸣声停止了，它们还借由着惯性在空中又飞舞了几圈，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掉落在地上。 失去了主人神魂的支撑，作为无主之物的它们，竟然连维持飞行都不能。 在阿碧的幻境降临的时候哦，常凌就提着手中的剑朝着那两人划去。 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渊祭剑带起的剑光轻易地划破了他们的脖颈，黑色的腥臭的血液溅出来。 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的意识终于从阿碧的幻境中挣脱出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尸体无声的滑落。 像是曾经他们那样轻易虐杀的那些人一样。 这一切的一切发生的都很快，待众人反应过来之后，面前只有个提着长剑的常凌和倒下的两具尸体。 “这两个人都是凝神境中品，给我十块中品灵石，就当是先前帮你同人僵缠斗了。”原先那个同常凌一个方向的修士开口说道。 另两人面色并不好看，可是瞧着他已经开了口，只得点点头。 他们也不知道那些黑虫到底是怎么了，还有面前这两个邪修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意外，常凌比他们手快捡了漏，那也没有办法。 常凌身上还有些灵石，从储物法器里取出分别递给了面前三人。 然后她弯下腰，渊祭剑划开了这两人的胸膛，心口上的精血尽数滴入了常凌的令牌，‘常凌’那金色的名字闪烁了两次之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七十块中品灵石到手了。 常凌费劲了力气才不让自己的嘴角翘起来。 这厢战斗结束，常凌对于这邪修留下来的法器功法都毫无兴趣，摸尸的话，就取走了些灵石，其余的倒有面前这几人分掉了。 邪修的东西绝大多数正道修士是不可以随意使用的，历史上不少有使用了‘魔剑’之后堕入魔道的例子，他们拿这些东西回去都是要上交给家族的。 除了诛魔行动之外，每年在大陆之上，同魔修邪修的战斗数不胜数，虽然魔修邪修没有个门派，但是不少传承路数还是如出一辙，研究更多的邪魔手段，日后就能有更多的应对方法。 拿到了些法器的这几人，面色缓和了些，那碧绿色袍子的男子开口道：“我是林君华，谢了。” 常凌笑着摆摆手。 “这边处理完，接下来不如咱们几人一起走，也能相互照应着一番，不知这位道友是？”林君华看向先前使出火法的那名修士。 万物相生相克，对付阴邪之物，火法雷法都是效果最好的。 “元华门，王碧如。”他轻轻地开口道。 没有法号，想必在元华门也只是个外门弟子，怪不得会出现在这儿。 “合欢宗，苏禹瑾。” 顿时王碧如，苏禹瑾，林君华都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刚想出口介绍自己的常凌，又将话憋了回去。 这队里就自己这么一个散修，他们应当也知道的。 果然没有人出口问常凌的名号出身。 四人没再多说什么，纷纷踏上了自己的法器继续向山上走着。 既然渊祭剑已经亮了出来，常凌索性也没再掩藏什么，直接站了上去。 “灵宝啊，怪不得你敢来幽州，可不要仗着件灵宝就大意了。”林君华只是看了渊祭剑一眼，视线就转开了。 灵宝虽然也不是那么常见，但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算极为珍贵，此次答应家族来幽州，每个人都是分到了那么一件。 家中长辈再有照料一二的，身上的好东西只会是更多。 四人仔细的向前一边搜寻着一边行进着，这一路走得就颇为顺畅，不仅邪修没看到，连什么傀儡、阵法之类的都没有碰到。 “对了，先前我们同那二人的打斗，声势浩大，灵力波动足以让那几个人发现了，他们没有驰援，会不会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过来。”又走了好一会儿，常凌开口道。 不过来驰援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毕竟他们是临时组成的队伍，谁不幸殒命也不会有多难过。 可是走了这么长时间，他们这边仍然没有所发现，随着不断地向上，几行人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近。 第一百五十四章 遇袭 他们应当是遇到麻烦了。 此时常凌一行人已经快要走到黑风山的山顶，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调转身子，朝着另外的方向走过去。 几人都竭力地将破空而行的声音压到最低，神识仔仔细细的查探着周围的情况。 随着一点点向前走着，几人的面色也愈发的凝重。 同先前他们走过的地方不同，越朝着前走，阴冷的气息就愈发的浓烈。 还有几只乌鸦盘旋在众人身侧，黄豆大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 很快，他们面前就出现了一片黑雾。 甚至用黑雾来形容都有些不准确，他们面前是完全‘一片’漆黑，看不到里面的人影，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站在不远处的大石之上的，是几道绛红色的身影。 无数黑色的虫子围绕在他们身边，时不时几道猩红色的血气就被打入面前的黑影，黑雾翻腾一下，然后有归于沉寂。 “不好，他们妄图将那几位道友炼制成阴傀。”林君华面色严峻地说。 那些凝聚地快要有实质、快成为黑色的墨汁滴落下来的黑雾，是数不胜数的阴气。 那几位修士被厚重的阴气包裹着，不知道在里面还遇到了这些邪修怎样的攻击手段，在努力同他们缠斗的同时，身体却在一直受到着阴气的侵蚀。 配合着这些邪修布置的阵法，和此处的环境，怕是过不了多久，他们的神魂灵智就会被阴气侵蚀。 常凌算了算他们赶到这儿的时间，倘若那些人中招早的话，现在的状况委实称不上乐观。 那几道绛红色的身影也是发现了常凌一行人，其中一人大手一挥，铺天盖地的黑虫就向着常凌他们袭来。 王碧如往前一站，嘴里诵念着些晦涩的文字，无数火花在空中炸开。 他这火焰可不是普通的凡火，乃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三昧灵火，只需要进一步的修行和淬炼，就有一日能成为传说中的三昧真火，能焚烧破除天地间的一切邪妄。 即使是三昧灵火，对于这种最低等的阴虫来说，也是致命的。 一阵阵灼热的火焰烧过，无数烧焦的虫尸噼里啪啦地掉到了地上，烧焦的糊味混合着莫名的腥臭气息传开。 “不好，这气味有毒，大家快封闭五感。”常凌猛的吸了一口气，面色大变，急忙出声喊道。 其他人的面色也或多或少都变了变，这虫尸燃烧之后的毒气一吸入体内，他们只觉灵力在体内的运转都凝固了几分。 常凌出言提醒的及时，倒是没造成多大的损伤，众人迅速的调息，竭力地快速恢复着状态。 林君华冷哼一声，同样开始诵念着法术。 此时，那几人瞧着虫子以及毒气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颇为遗憾的感慨了两声，随着他们轻轻地摇着头，他们面前的地面龟裂的口子越来越大。 一只只苍白的手费力的从那地缝中伸出来，先是手，然后是胳膊，抖落抖落身上的土，半个肩膀也钻了出来。 片刻之后，一道道高大壮硕的身影站在了他们面前。 虽说这黑风山平日里有着阵法的存在可以一定程度上的隔绝阳光和阳气，可是还是只有地下阴冷的环境，最适合死尸。 这些年有不少路过的邪修或是凡人埋骨于此，也不知道今日，这山峰里会不会又多几具强力的人僵。 常凌提起了渊祭剑，凌风身法运转到极致，猛的化作一道残影想着这些人僵袭去。 在团体的战斗中，体修往往得冲在最前面，给队伍里的法修阵修或是其他修士争取足够多的施展攻击的时间，也是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 他们这队里，也就常凌勉强能称得上是个体修。 她面前是九个身高体壮、周身围绕着浓厚阴气的人僵。 常凌深呼一口气，脑海中剑骨曾经展现在她面前的各式的剑招不断地划过，情况紧急，她并没时间来得及研学，只得照葫芦画瓢一般的，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剑光。 这些人僵周身赤裸，可是现在日已西沉，而一会儿即将到来的夜晚，是更加利于他们战斗的环境。 人僵的攻击大都是凭借着本能和强劲的体魄直勾勾的出拳出脚，毫无章法可言，常凌倒是可以勉强躲避着。 渊祭剑用力的划了几下，却发现根本划不开这些人僵的皮肤。 对付他们最大的杀手锏一时间有些使不出来，而他们虽然攻击朴实没有章法，可是长着数量多，速度快，常凌一下没能来得及躲闪开，被实实地打在了小腹。 常凌猛的向上窜了些，在半空中跳上了渊祭剑，手中一沓先前在青州购买的雷符毫不客气地丢下去。 霹雳巴拉的一阵耀眼的雷光闪过，这些原本面色苍白的人僵，肌肤都被电的泛起了一层层的焦黑，甚至身体表面还不断的有青烟散出。 然而这并没有对他们的行动造成什么影响，常凌也只是借此缓口气，接着跳下来握紧渊祭剑投入到新一轮的战斗中。 她必须使用十分力气用力向前一刺，还得刺这些人僵薄弱的穴位，才可以将剑尖送入他们的身体，让渊祭剑附带的负面效果触发。 每一次全力一击都会给她带来短暂的停顿，往往在她尚未平复的时候，其他人僵的攻击就接踵而至。 她免不得又要挨上几下。 与此同时，她身后那些同伴也没有歇着，林君华看着有几分凶煞，其实却是个擅长木属性法术、极为擅长医疗的修士，随着他不断地诵念，常凌根本感觉不到身上伤口的疼痛，一道接一道的增益加在她身上，她每次受到攻击之后，都能够极快地恢复过来接着投入到紧张的战斗之中。 王碧如凭着现在的修为能力，要过上好久，才能使出些三昧灵火，不过这火焰每烧到一人僵身上，就持续燃烧着不会停歇，知道硬生生的将这邪物燃成满地黑色的粉末。 至于苏禹瑾，擅长土系术法的他，随着晦涩的法术不断地诵念，这些个人僵脚下的土地时不时地就被突如其来的大石块掀翻，一根根尖锐石锥不断地扎向他们的下盘。 常凌的压力一下子被减小了不少，甚至在林君华术法的增益下，她砍起人僵来也越发的得心应手。 在人僵的颓势已经愈发明显的时候，阿碧突然传音急切地说道：“快退。” 常凌一愣，急忙向后飞掠，还顺便提起了站的比较靠前的苏禹瑾的领子，二人一下子向后跌去。 先前在他们站立的地方，阴气已经逸散的差不多、快要干瘪的人僵一个接着一个轰的炸开。 巨大的冲击力溅起了漫天的灰尘，无数腥臭的血肉碎末四散开来，落在地面上，发出嘶嘶的腐蚀声。 灰头土脸的常凌和苏禹瑾从地上爬起来，颇为费力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都没等苏禹瑾的这一声谢谢说出口，常凌就再次化作一道流光向前冲了出去。 这次她对准了那片不知道里面翻涌着怎样凶险邪恶的黑雾。 与她同行的那几位修士此时怕就是在其中挣扎，这里面怕是也有些厉害的阵法，常凌一时间也不敢贸然进入，她的神识并没有办法感知到里面的情况，就连阿碧，也只能勉强看到些人影。 其他还留在原地的修士看了看那几道绛红色的准备远遁的身影，有看了看不断地朝着那片阴气掷出符箓的常凌，都是好一番犹豫，才加入到常凌的行动当中去。 人僵被废，大量的阴气又被牵制在这儿，现在恐怕是那些邪修最脆弱的时候，长在他们脖子上的可不是头，那可是大把大把亮晶晶的灵石。 可是，如果不立刻对尚处在阴气之中的同伴施救，他们丢掉神智丢掉性命甚至成为那些人的阴傀人僵，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常凌丢进去了不少‘净化符’，这是在青州唯一能买到的专门针对于阴物邪物的符箓。 单个的效果并不起眼，但常凌毫不吝惜的一丢就是一大把，面前浓郁的黑色竟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淡了些。 黑雾一淡，里面的情况也愈发的明朗起来。 随之而来的林君华几人也是各施手段，他们的术法符箓效果都数倍胜于常凌的，几人一番忙活之后，黑雾散去了大半，他们封闭了五感，靠着神识的探索，不断地向前走过去。 白锦年几人俱是昏倒在地，眼睛紧闭，眉头紧蹙，嘴里也时不时地喃喃着什么。 地面上还隐隐的有数到黑色的光芒闪过。 林君华拉住了想要继续往前走的常凌，示意她站到他身后，他从怀中掏出几面小旗，整个人盘腿坐在了地上，这几面小旗随着他双手在空中的虚画而不断地移动着，一道道金色的光芒闪过，地面上丝丝缕缕的黑气一点点的朝着那几面小旗凝聚过去。 白锦年一行人在凝神境修士中，也算的上是出挑，能昏迷于此除了阴气的作用还有在他们脚下不断运转着的阵法。 而这林君华，竟然是同样擅长于阵法。 没过多久，地面上就再也没有黑气渗出，几面小旗也有一点失去了原本的光滑色彩，林君华颇为肉痛地将它们仔细地收回怀中，然后便起身向前走过去查看着这些人的情况。 即使阴气和阵法都散去之后，他们的情况似乎也并没有任何好转。 他们的皮肤甚至比先前更加苍白了几分，额角上也不断的有冷汗滑落。 林君华急忙从怀中掏出解毒丹，一个一个给他们喂到了口中，又是几道术法施加在他们身上，他们苍白的面颊上才有着丝丝缕缕的温度。 做完这一切的林君华，也是毫不顾忌形象的直接瘫坐在了地上，用华丽的大袖擦拭着额角的汗水。 阴气已经停止了对这些人的进一步侵蚀，不过日后想要恢复怕还是要费不小的力气将体内的阴气除尽。 常凌的目光却是非常眼见的看到了在白锦年身体旁边散在地上的阵旗。 果然她神识的模糊不是她的错觉，因着白锦年的昏迷，他所布置的破阵效果怕是要暂时地失去了，很快他们的神识怕就不能再在这黑风山上起到探查的作用。 而这些魔修邪修将毒气毒液用的这般出神入化，他们也没办法睁眼睛或是使用嗅觉。 常凌急忙弯腰，一肩一个扛起了昏迷的修士，回身对着他们说：“你们也一人带一个，我们得赶紧下山。” 林君华几人也迅速的反应了过来，刚将那昏迷不醒的修士扛在肩膀上，刚刚跳上渊祭剑的常凌，又如同触电一般的一下子跳了下来。 “已经不能够御空而行了。”常凌的面色难看的紧。 这黑风山的高度对于修士来说不值一提，可是对于不能御空而行的修士来说，就是个不小的挑战。 随着夜幕一点点的降临，夜晚、不能使用神识探查、没办法御空的黑风山，不知道有怎样的恐怖在等待着他们。 常凌没再多说什么，那些魔修邪修只是暂时隐藏在了暗处，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 再不好走的路，也得走下去。 常凌扛好了这两名修士，步履稳健地迈开了大步。 嗅觉她仍然是暂且封闭着的，一双眼睛在黑夜之中瞪得大大的，还有那一双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气流动向的耳朵。 其他人的情况嘛……他们虽然一个个看起来都是丰神俊朗的模样，可是除了个子高之外，身体却并不算强健，扛着个同自己体型差不多的修士，又是走着陡峭的山路，时不时地就有一声惊呼声从常凌身后传来。 他们一行人想要一个晚上走下山，显然是有些不现实的，常凌在脑海中飞快闪过着他们一路上山见过的各个景致，半山腰处有一大片露天的大石。 走夜路，她尽量避开了阴恻恻的树林，如果能够走到那处，似乎也不错。 足够宽阔的地方，适合战斗，也适合逃命。 第一百五十五章 旧时 带着身后几人磕磕绊绊地向前走着，黑风山上除了魔修邪修之外，还有着些凶兽，一双双如萤火一般碧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紧紧地追随着几人，这黑雾笼罩之下神识不能够展开，御剑自然也是做不到的。 在晚上同凶兽战斗，又怕使用太过于耀眼的术法造成太大的动静异状然后吸引来更多更强劲的凶兽。 有好几次常凌都得把扛在肩上的人轻放到地上，提起渊祭剑同那些个凶兽近身缠斗着。 路没走多远，他们这一行人却是狼狈的很。 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处半山腰较为平缓的地方，常凌停下了脚步，身后那几个早已气喘吁吁的修士更是毫无形象的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想不到，这位道友看起来仙气飘飘的样子，竟然，竟然这么沉。”林君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其余几人煞有介事地点头附和着。 常凌看着他们一个个瘫坐着喘粗气的样子，也没再多说什么，轻轻地笑了笑，就起身去探查下周围的情况。 黑夜往往并不寂静，远处近处的虫鸣声嗡嗡地传来，常凌握紧了手中的渊祭剑，散开了自身灵力威压，威慑着周围的生灵。 寻着人气而来的诸多生灵远远的打量着常凌，常凌索性也杀鸡儆猴般的几剑利落的砍下了一直围着她转，眼神凶狠的很的黑狼。 有些腥臭但却温热的血液裸露在空气中，它那一双碧绿色的额大眼睛仍是瞪得大大的。 常凌又四下环顾了一周，转身就走回了同伴们修整的地方。 她刚走出去没几步，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一道道阴影凑近了那黑狼的尸体，片刻之后，就只剩下一副漆黑的骨架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微风吹过，带起一片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 常凌走到林君华他们身边，低声说道：“你们尽快修整一下，这儿还是不能久留。” 在那坐着的、背对常凌的几人都没有出生作答。 常凌又凑上前了几步，轻轻地拍了下林君华的肩膀。 林君华猛的一回头，空洞的眼眶直勾勾的‘看’着常凌。 常凌手一抖，整个人蹬蹬地向后倒退几步。 其余几人此时也都回过头来，原本俊秀的脸庞上只剩下惨白的骨骼。 常凌深呼几口气，不断地告诉自己这都是幻境，可是心悸还是怎样都压不住。 自己的同伴不知何时化成了空洞的骷髅，并且还会回身看向她的场景，实在是格外的惊悚和恐怖。 自己竟然是不知不觉间就中招了。 常凌的面色难看的紧，她抬手申到自己的帽兜里，翻找了一大圈，那里确是空空如也。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阿碧也不见了。 常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早已化作骷髅的‘林君华’几人已经毫不客气地向她袭来。 他们的攻势都极为的迅猛，连先前那精于治疗的医修林君华，都能使出几道凌厉的法术不断地往常凌身上招呼着，而且他们都失去了血肉，只剩下坚硬无比的骨骼，直冲冲的朝着常凌身上各处撞来。 常凌就有几分束手束脚，这些攻击并不是幻觉，一有不慎就足以致命的。 可是她却不能确认这些个‘骷髅’到底是不是她的同伴，万一被她打散了骨架，就此陨落怎么办。 上乘的剑法自然是攻守兼备，可是常凌对于怎样使用剑招防守这一块，却是一片空白。 她勉强靠着凌风身法和自身强悍的身体素质，勉强抵抗着由四面八方而来，密不透风的攻击。 先前这一个个感叹着背个人走几步就累得不行，现在变成骷髅了，体力倒是好得很啊。 常凌被他们逼得不由得一点点的向后退去，四处仍然是一片漆黑，他们这般声势浩大的打斗，居然并没能吸引来任何的生灵。 常凌心里对于现在的境况有了几分了解，猛的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将温热的鲜血涂抹在了剑刃之上。 她委实没有什么能对付阴邪之物的手段了，在这种时候，活人的鲜血反倒是她目前能想到最好的手段了。 她的身体经过多年的淬炼，气血本就旺盛于常人，渊祭剑的剑刃涂抹上了她的鲜血之后，再次砍在那一根根裸露在空气中的骨骼上，发出的就不再是先前叮叮当当的金属相撞之声。 她刻意的收了些力道，鲜血粘在那一根根骨骼之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 那些个骷髅瞧着自己那有些焦黑的骨骼，都停在了原地，与此同时，他们身上的血肉也一点点的在常凌的视线中生长出来。 没过多久，站在常凌面前的身影，就变成了伤痕累累的林君华几人。 “嘶哈。”林君华俊秀的脸上也有几道血痕，他的左肩，更是有一大块血肉直接绽开，隐隐的能看到森森的白骨。 “常凌，你这对我们可是丝毫不手软啊。”王碧如开口道。 在他们的视角中，他们几人同一身高八尺有余，身体壮硕无比、皮肤上还长满黑毛的僵尸缠斗，这僵尸的身法竟然还颇为不俗！ 而且他们的身体竟然不顾他们自己意识的掌控，都直直的冲上去，竟然像个体修一样战斗。 最可怕的是，不断地同那僵尸碰撞的过程中，他们都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似乎他们本就有着强健的体魄。 常凌看着他们的伤势，讪讪的挠挠头。 他们也就是感叹几句，刚才情况最凶险的，可从来都不是常凌。 他们竟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失去了意识，完全不能掌控自己的身体，倘若不是常凌的鲜血能够破除部分邪妄让他们的意识挣脱出来，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 幸好同他们对战的常凌还留了几分，要不然，倘若那些个骷髅骨架被打散，他们也是活不成了。 林君华的面色同样也极为凝重：“黑风山上的阵法极为复杂，各式各样的效果都可能具有，也许从我们踏上这黑风山、呼吸了一口这儿的空气开始，就已经陷入阵法的效果之中了，我怀疑，刚才只是个开始。” 常凌突然又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来急切地说道：“你们可曾看到了白锦年他们？” 他们最起码尚且清醒，还有些战斗力，可是昏迷的白锦年他们又会遇到怎样的险事？ 林君华几人急忙起身，一点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跟着常凌就朝着那边走去。 这阵法的效果让人防不胜防，林君华祭出了几面阵旗围在众人身边，可是他们每一步走的还是极为缓慢而小心。 不能使用神识之后，想要凭肉眼堪破幻境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进去了，就得自认倒霉。 常凌的运气显然不怎么好。 走一走眼前的景致突然就开始模糊起来。 “囡囡！日头都晒屁股了！你怎么还不起床啊，都是大姑娘了，可不能这样睡懒觉了。”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常凌的耳边响起。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景致。 还有那道背着她拉开帘子的身影。 一时间，她的眼眶都有几分湿润了。 她试探性的喊了声：“娘。” 那眉目温和的妇人回过头来，岁月已在她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痕，她的额角已经有了斑白的头发，眼角的皱纹也清晰可见。 “诶，快点起来吧，今天王婆子可是要来咱家给你相看呢！一转眼啊，娘的囡囡就长大了，囡囡长大了，要嫁人了。”她笑着说。 “嫁人。”常凌怔怔地重复道。 “是啊，我们囡囡过了年就要十四岁了，现在定下，明后年就可以嫁过去了！到时候啊，爹和娘一定给你好好准备嫁妆！” 是了，她是生长在石水村的普通农家姑娘，比较幸运的是，爹娘只有她这一个孩子，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整日也会同村里小姐妹一起讨论下次去县城买什么样式的胭脂，在农忙的时候也会帮父母在地上干活。 随着她一点点长大，还随母亲一起学了针线活儿，她很有天赋，几日就能绣好的一个荷包拿到县城就可以赚好几十纹钱工费，整日里抽空干干活贴补下家用，他们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 比较与话本中不符的是，她并没有个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玩伴，不过到了豆蔻之年，她也有了心仪的少年。 每日在完成从县城店里接的工活儿之后，她也会悄悄地集些细碎的锦缎拼接在一起，闲暇时候也会用木棍在地上比划着想象中‘鸳鸯’的样子，想着怎样绣到荷包上，又要在什么时候送给那位她心仪的少年。 一边想着，那妇人已经将她从床上拽了起来，旁边的椅子上搭着崭新的棉布衣裳。 “今天要见王婆子！你可要好好收拾收拾自己，这过年时候做的新衣服，赶紧穿上吧，这么长时间了你都不舍得穿，年轻的小姑娘嘛，就是要打扮的漂漂亮亮。” 常凌愣愣的拿起那衣服，穿上豆蔻年华小姑娘才会穿的花裙子，手比她脑子动得快，随着她的手颇为灵巧的上下翻飞着，一头光滑的及腰长发就扎成了漂亮的长辫子。 她愣愣的被母亲拽出房间门，饭桌上，早已经摆上了朴素简单却又干净的饭食，这个时辰，父亲早就吃完了早饭，现在应当已经在田间劳作了。 粗糙的米粒含在嘴里，常凌还是有一阵强烈的恍惚感。 “囡囡，你这一早上是怎么了啊！是做完没睡好吗，做噩梦了？”母亲关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是，我做噩梦了，我梦到，你们全都死掉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一次次的不断地在生死之间挣扎，不断的奋进着，想着有一日可以给这一切讨回一个公道。 常凌眼底的泪花怎样也压抑不住，一瞬间，她就泪流满面。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该多好。”常凌很久没有这样放纵的流泪了，她连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的。 “囡囡，你在说什么啊？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娘亲看看。”妇人伸出手到她面前，却被她一下子牢牢地握住。 常凌一用力，这妇人的脸色就有些涨红：“哎呀，囡囡，捏着娘亲的力道太大了，好疼啊，这孩子，你快松手啊。” 常凌一咬牙，手中力道加大，面前这妇人的脸一下子因着疼痛而扭曲。 她眼底的怨毒一点点的加深，口中不断地呼痛声更是如同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地扎在常凌的心上。 常凌冷着脸，看着她一点点的挣扎着，然后眼睛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常凌闭上了眼睛，强忍着悲伤，咬紧了下唇，血腥味让她勉强的维持着清醒。 片刻后，她再睁开眼，眼前就只剩下漆黑一片的山林。 她用力地眨眨眼，发现无论怎样看到的都是这般景致之后，眼角的泪滴还是不由自主滑落。 如果可以的话，她多希望刚才那一幕幕就是自己的人生。 不需要波澜壮阔，不需要修仙长生，只要能够陪在父母的身边，过着悠闲却又温暖的小日子就够了。 她从来都不是个志向高远的人呐。 十三四岁的年纪，也就只需要绣绣花，悄悄地抬眼看看自己心仪的少年，唯一需要烦恼的是，好不容易攒下的私房钱到底是买胭脂还是口脂。 常凌猛的摇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其余的修士想必同样也陷入了幻境之中，此时一个个在原地不断地手舞足蹈着，甚至苏禹瑾的双手正掐在他自己的脖子上，随着他不断地用力，他的脸色竟然也有了几分青紫。 常凌急忙上前几步，无论怎样呼喊，他们都并没有任何回过神来的意思，甚至她抽剑在他们身上都砸了几下，仍然是没什么效果。 而与此同时，林君华几人也开始朝着他们自己动手了。 常凌迫于无奈，只得几道利落的手刀，将他们都劈晕过去。 常凌将林君华几人的身体平放在地面上，自己也颇为颓然的盘腿坐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第一百五十六章 命运 在最后的最后，母亲的呼痛、埋怨、看向她的眼神，如同将她凌迟。 常凌也这才发现，自己那绛红色的斗篷不知道何时从身上脱落了下来，阿碧的踪影一时间也是瞧不见。 不过凭着生死契约之间的感应，她知道阿碧现在并没有处在什么危险之中，而眼前林君华几人的情况，她显然也走不开。 估计因为自己的神魂强劲，这阵法并没能操控她的身体，可是那过于真实的幻境仍然让她心有余悸。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清醒的闯过几个这样的幻境。 一次次这样的‘诱惑’，她受不住的。 不断地撕开她最深最重的伤口，让她一次次地面对鲜血淋漓的痛楚。 最难过的是，她本可以有那样的生活，她本该有那样的生活。 可是无论是沉溺于幻境之中，还是因着巨大的落差而精神崩溃，对于她来说都是死路一条。 常凌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刚才还杂音阵阵的山林，现在则安静的很，宛如死一般的寂静。 黑暗中不知道怎样的手段还在等着常凌。 突然间，划破寂静的是一阵悠扬婉转的笛声。 笛声入耳，常凌愣神了好久，让她猛的回神的，是林君华几人的身体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僵硬的朝着前面走去。 起先他们的动作还有几分不协调，走了两步之后，步伐就开始加快。 竟是被这笛声操控了。 明明都是已经昏迷的人，还是中招了。 常凌面色一变，竭力拽住走在最后的苏禹瑾。 这‘苏禹瑾’的力气也大得很，不过他的身体显然是承受不了这样的力道，常凌听到一阵他身上传来的骨骼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怕是在这么拉扯下去，苏禹瑾的一条胳膊都能硬生生地被常凌拽下来。 常凌无奈，只得屏息凝神，跟在这几人的身后朝着密林走去。 几人的步子并不快，常凌遥遥的跟着，维持着他们恰巧处于她视线边缘的位置，不断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黑风山上到处都是浓郁的阴气，林君华几人身上的异状想必就是不断地被阴气侵蚀的结果。 阴气自然也是钻入了常凌的识海，不过还没等到发挥作用的时候，就全部都被常凌识海里那些‘业障’给瓜分了。 阴气对于那种由着血腥杀戮与怨气而生的阴邪之物，可是大补。 可是这对于常凌来说虽是解了燃眉之急，但却是一件十足的坏事。 阴气没有侵蚀她，可她识海里的黑雾更加的凝实，甚至现在常凌的神魂都能隐隐的听到黑雾里传来的凄厉的哀嚎。 以后常凌的修行只得更加的谨慎，在突破大境界时遇到的危险也会成倍的增加。 现在却不是让她担忧这些事情的时候，她随着林君华几人不断地向前走着，穿过层层的阴暗森林，很快就到了一块颇为宽广的地界。 很大一片空地，没有任何植被遮挡，没有一点黑雾笼罩着的，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上面。 一个裹在黑袍里的人影站在那儿，不断地吹奏着手间的长笛。 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俱是有着密密麻麻繁复而瑰丽的红色纹路。 在他的身后，白锦年等人低着头站着。 林君华几人朝着他不断地走过去。 突然，那人却猛地抬眼，透过层层枝叶的遮挡，一下子看向常凌的方向。 他口中的曲调一变，激昂的音乐瞬间传入常凌的耳朵。 常凌心神一震，只觉眼前一黑，无数尖锐嘈杂的轰鸣声在她脑海里爆发。 她急忙向后退去。 魔修邪修之中也是有各样的修行分类，眼前这人，勉强也可以算的进乐修之中。 除了邪恶的摄魂曲之外，其他乐修的普通攻击，他自然也是掌握了的。 常凌封闭了听觉，可是音浪仍然随着空气不断地振动而直直地击在她的身上。 不能使用神识，无法御剑的她，完全没有任何远距离的攻击手段，而那人所处的位置显然后古怪，她也不敢贸然靠近。 一时间她只能通过对于气流波动敏锐的捕捉，而不断地利用强悍的身体素质在一棵棵树木的枝干上飞跃。 随着这乐修不断地攻击，常凌的意识也渐渐的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不，不能说是空白，在那些空当里，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填满了常凌的视线。 那些个邪修也不是傻子，人僵和阴傀炼制条件极为苛刻，本该是同阶无敌的东西却被常凌的渊祭剑克制地死死地，他们自然也不会拿它们再来对付她。 随着阵法一点点的恢复，再辅以一点点神魂上的攻击，迟早能在常凌某个不小心的时刻，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幽州的修仙界并不太平，黑风山能稳定的占个山头这么多年，这些邪修除了有些背景之外，更是有着寻常邪修都不具备的冷静。 现在嘛，最重要的事情可不是对付常凌这个小喽喽，而是将那些个已经被阴气侵蚀、失去了意识的修士赶紧送到阴窟，今日可正好是满月。 在那吹笛邪修不断地攻击着常凌的同时，先前那几位穿着绛红色衣袍的邪修悄悄的出现在了他身后，引着白锦年、林君华等人朝着远处更深沉的黑暗走去。 浓郁的夜色里，一道雪白色的娇小身影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 正是阿碧。 这黑风山上的阵法限制了神识，它也没有办法给常凌传音，这阵法颇为强劲，先前竟然连它也是差点着了道。 等它回过神来，却是已经同常凌失散，正巧瞧着几道急匆匆的身影在密林中急速行进着，它也就跟了过来，于是就来到了这黑风山上唯一一块沐浴在月光下的土地。 然后嘛，自然也是远远地瞧见了常凌，不过与其跟着常凌东躲西藏狼狈不堪，还不如跟着面前这些邪修，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关键时候，还是得靠着它嘛。 常凌的状态委实称不上好，距离拉开之后，那邪修的乐音攻击也削弱了不少，可此时她最大的麻烦，却是她识海中不断翻涌的浓郁黑雾。 恶毒的语言又不断地在她识海中响起，常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在这般堪称无助的情况之下，她也是忍不住的怨怼的。 虽说是她使用了玄魂草，可是她先前并不知道，这灵药的培育需要这样多的人命，这本非她所愿。 甚至再往前些，修炼了《剑经》，再也没有其他选择…… 常凌猛的摇头，自己的心绪竟然被影响的如此严重，再这般下去，她的道心甚至都会崩毁，整个人会直接变成一个疯子。 常凌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勉强分辨着眼前的景致到底是那些个意念的记忆，还是她面临着的险恶现状。 那邪修还能使出这般凌厉的攻击手段，看来他们的神魂是不会受到这个阵法的影响的，那她无论怎样的伪装，一靠近就会被他立刻发现。 常凌的大脑飞快的转着，到底怎样，才能打破面前的‘死局’。 在先前，黑雾暂且褪去的时候，她也曾用神识打量过这座山的全貌，然而先前却并没有发现那乐修所站立着的空地。 常凌为数不多的知识储备在这一刻快速的在她脑海中划过，刚才在那处勉强瞥到的月亮，宛如一个挂在天际的银盘。 今日正是满月。 那人身上的红色纹路…… 常凌面色一变，急忙转身朝着那处空地的方向掠去。 她的知识储备并不能给她解决疑惑，但她直觉莫名的觉得，那人的举动样态，都像是邪修经常使用的一种手段。 血祭。 不管血祭是为了什么，总之对于她来说不会是一件好事。 回返的路常凌同样走的万分艰难。 时不时响起的乐音加上脑海中不断的闪过的各式各样的画面，偶尔路过的凶兽。 强忍着不适，常凌勉强走到了那块空地的边缘。 眼前的一幕，让她不禁瞪大了眼睛。 那个不断地吹奏笛子的黑衣人，他的脚下已经是一滩鲜血，并且更多的血液顺着他手上、脸上的血红色纹路不断地向下低落着。 而流到地面上的血，却一点也没有渗入到看起来颇为柔软的土地里面，就在他脚下不断地堆积着。 “你还敢回来啊。”他猛的把笛子丢在地上，桀桀的笑了两声。 “你是不是，妙音门的弟子。”常凌随意的抹了把嘴角的血迹，低声问道。 那人一愣，怔怔的看向她。 从他先前开始使用乐音攻击时，常凌就觉得他的曲调有些熟悉，好几年前，在九大门派的大比上，有妙音门的弟子，弹奏的曲目就与他出自同源。 旋即他挑了挑眉：“哦？你又是哪个门派的。” “一介散修。” “需不需要，我救你。”常凌抬眼看向他。 那人一下子大笑出声，笑着笑着，泪水就顺着他斑驳艳丽的脸上滑落。 更准确的说，是血泪。 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说，要救他了。 太迟了。 他贪婪地看向常凌‘普通’的面容，看着她坚韧、鲜活的状态。 仿佛透过她，能看到多年前那道身影。 他的父母都是妙音门的弟子，他出生在大门派里，又有着不错的天资，本来也应该度过顺风顺水的一生。 直到有一次一队邪修袭击妙音门，在他身上种下‘阴鬼’，刚刚被洗劫过的门派正是处于对邪修最怨憎的时候，他们怨憎邪修，也怨憎自己的无能。 于是被种下阴鬼的他成了个众矢之的的靶子，其他人畏惧这邪修留下来的‘手段’，又心有不甘的想要拿他来试手，证明自己并不是对于邪修束手无策。 然后他伤痕累累的被门派驱逐，被父母厌弃，被同伴唾骂。 在他心灰意冷之际，一路过的凝神境邪修贪图他体质特殊天资卓越，妄图将他炼制成傀儡，于是骗他来到了幽州。 他在那位‘好心人’的指导之下，开始修炼邪术。 他虽然年纪小，心智却颇为不俗，在即将被炼制成傀儡的最后关头，用长笛穿透了那名邪修的躯体。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然后他从那名邪修的尸体上，得到了更多、更完整的邪术。 直到他也双手沾满鲜血，视人命如草芥，成了个远近闻名的邪修之时，才在同他人斗法的时候，知晓所谓的种下‘阴鬼’，不过是那些邪修最基础的手段，只需要个最基础的治疗术法，辅佐些补充气血的药材，就可以去除。 那样的简单而且轻易。 却是他一声最惨烈的转折。 但凡有一个人，想要去救救他，他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吧。 如果有选择的话，又有谁会想的落得如此境地。 随后的好多年，他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幽州，修行的功法让他不能压抑自己嗜血的念头，每次诛魔行动开展的时候，他都会刻意的寻些大门派出身的弟子，然后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挣扎，然后痛苦地死去。 偶尔有那么些个瞬间，他竟然也会羡慕死去的他们。 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过不了多久，凝神境的几百年寿元就要走到头了。 本想着最后用自己的躯体为那些个修士灌注阴血，让他们成为人僵。 他仍然在恨着，他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尝尝他的痛苦，看他们过得连他都不如。 先前他躲在暗处，其实也偷听了不少这些个修士的谈话。 他知道的，她叫常凌，她本来有那样多的机会可以将她那些个同伴干掉然后夺取宝物，她本来有那样多的机会可以放弃他们，自己一个人轻松地没准可以求得一线生机。 现在她站在他身前，说想要救他。 如果百十年前，有人这样坚定赤诚的对他说要救他，他宁可自刎死去也不会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他终究成为了他少年时代最厌弃的模样。 常凌瞧着面前这人不断扭曲着的可怖面庞，没来由的，竟然感觉到一丝悲伤。 这世界上，又有谁没有自己的苦衷呢，可是无论怎样的苦衷，都不能成为给作恶开脱的理由。 第一百五十七章 血阵 邪修不像正道修士一样讲究心性，他情绪大起大落的极为迅猛，喉咙里时不时地有着咆哮声亦或是呜咽声传来。 常凌却是趁着他出神的空当，凌风身法瞬间发动，她提着手中的渊祭剑，一下子就冲到了他身前。 他猛的从剧烈起伏的心绪中挣扎出来，手中的长笛直直地迎向渊祭剑。 “咣当”一声极为响亮的碰撞声响起，两人迅速的分开。 常凌顾不得巨大的恶冲击力，勉强的稳住身形，再一次快速地朝着那人袭去。 他有他的选择，她也有她的选择。 可恨之人有可怜之处，可这并不能合理化他的可恨与罪恶。 那人也回过神来，勉强举起长笛抵挡了常凌的几次攻击，来不及吹奏长笛，就直接使着最直白的神魂攻击，他的神识化作长针，猛的刺向常凌的识海。 常凌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识海中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在她识海中的黑雾最擅长趁她受伤虚弱的时候向她袭来，顿时她连掌控身体都有几分困难。 她勉强趁着还有几分意识，一大把符箓丢了出去，想要组当下这人的攻击。 这样的空当眼前人自然不会放过，他硬生生的扛着常凌丢过来的这些符箓的效果，也不顾自己的损伤，直接将坚硬的长笛一下子重重的砸在了她的后背上，巨大的力道向着常凌的五脏六腑袭来。 她直直地跌在了地上。 旋即这人染上了些许红色的双目紧紧地盯着她，攥着长笛的手能清晰的看见不断颤动着的青筋。 “啊。”他凄厉的长叫了一声，手中的长笛不断地砸在常凌的脊背上。 一下一下，似乎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 随着他一声声的嚎叫，长笛一下下结结实实的砸在常凌的脊背上。 剧痛使得常凌的意识断断续续的，鲜血大口的向外喷涌着。 她连动动手指将凝血草从储物法器里拿出来服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幸这样的攻击想要打死她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常凌的神魂不断地对着识海中同阿碧的契约印记发着求援信息。 想必自己此时的险境它也应该能够感知到。 阿碧自然是感受到了常凌逐渐微弱的气息，它面色一变，缔结了生死契约的双方，只要一方殒命，另一方也会立即死去，常凌的命那可就是它的命。 可是它不断地跟随着这些邪修一路走过来，走过的路颇为奇巧而且隐蔽，如果不是这些人带路，它是绝对找不到这地方的，那些个被阴气侵蚀昏迷着的修士怕是即将就会被送入有着特殊阵法的地方，今日是满月，想必炼化他们的过程也不会太久。 九尾狐一族是擅长神魂攻击的妖兽，这山上的阵法虽然无法全然屏蔽它神魂所有的功效，但是能够对局势起到逆转的神魂攻击，它也就能使出那么一两次。 常凌的情况虽然算不上好，但是凭着她那强悍的气血之力，再坚持那么一会儿应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真正陷入刻不容缓的险境的，是这些被阴气侵蚀的修士。 可是在感知到常凌气息变化的时候，阿碧几乎是瞬间就转过身去，迈着四条小短腿竭力地朝着常凌所在的地方奔去。 它知道救面前这些人同样很重要，可它几乎不能容忍常凌多在危险痛苦中待一刻。 这些人的死活，跟它又有什么关系，救下常凌然后带着她下山，这是它合理估计了自己状态之后能想到的最佳的情况了。 人有亲疏，也不知道传说中的圣人能不能做到一视同仁。 反正它苏碧城做不到，哪怕常凌醒来会怨它。 阿碧小小的身体在密林之中却是窜的飞快，没过多久，它就来到了那片沐浴着月光的空地。 此时的常凌头已经低垂在地上，只有鲜血不断地从她身渗出。 而那名邪修似乎也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鲜血混合着泪水在他布满红色纹路的脸上肆意横流，他口中也是时刻发出着嘶哑又凄厉的吼叫。 阿碧瞧着常凌的样子，只觉一股莫名的酸涩之气，它碧绿色的眸子里怒火怎样也掩盖不住。 它原本澄明的双眸逐渐变得幽深起来，倘若有人在此时同它对视，怕是瞬间就要失了神智。 对付这样一个神魂已经近乎紊乱即将崩溃的邪修，只需要最基础的神魂攻击，就可以让他魂飞魄散。 可是它怎么会这么做呢。 常凌受到的苦楚，他都得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九尾狐的幻术一出，这人手中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那长笛直直的落在常凌的背上，不可避免的砸到了先前她的伤口，她又是闷哼一声。 阿碧急忙跑过去，从常凌的储物法器里拿出了最后的几片凝血草叶子，塞进了常凌的嘴里。 它的小爪子勉强能握住那长笛，猛的一使劲，这长笛就贯穿了面前人的大腿。 它够不到更高的地方了，否则它是不介意让这人最为宝贵的长笛洞穿他的心脏。 这人的面容不断的扭曲着，却不是因着身体上的疼痛。 它使出的幻境，会找到他心中最渴望的东西，然后呈现在他眼前，在他沉溺其中，愉悦快乐的时候，再将这一切都撕裂。 打碎给他看。 这就是求而不得，求而不得之中最最最伤人的，是他本可以这样的。 差一点点，他就可以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得到梦想之中的人生。 而他，连沉溺在幻境之中快乐的死去的资格，阿碧都不会给他。 它一次次的将幻境营造在他面前，又一次次的让他直面血淋淋的现实。 因着身上铭刻的符文，又处在特殊的地方进行着血祭，这人的神智本来就有几分不清楚，没用多一会儿，他就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他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是幻境，什么是现实。 这样的情况反而给了他点自我安慰的空间，不知道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他不愿意去分清。 那样微不足道镜花水月一般的美好快乐，却是他这一生之中最后唯一能抓住的了。 毕竟阿碧在这样的情况下神魂之力也是有限，它并没有折腾他许久，很快就猛的一下攻击，彻底的将还处在幻境之中傻笑的他的神魂，打成了碎片。 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将他包围。 原来，魂飞魄散的感觉，竟然是这般。 他终于也要到黑暗中陪那些葬身于他手下的亡魂们了。 这人的身体轰的一下子倒下，身下的一滩血迹瞬间被他溅起，阿碧的皮毛之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许血迹。 它面色大变，一双碧眸顿时都瞪得大大的。 还没等着它发作，一道有些虚入的声音在它身后响起。 “阿碧。”常凌已经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凝血草对于她的作用虽然没有作用在其他人身上那么逆天，但也瞬间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她身上的伤势也在飞速修复着。 “谢谢你。”她勉强抬起手，想要抚摸一下阿碧的脊背。 想来娇气爱干净的阿碧现在也是分外的狼狈，洁白的皮毛之上沾染了血迹不说，头顶上甚至还有一片指甲大小的黑色碎叶。 阿碧看出了常凌的意图，乖顺的靠过去，轻轻地在她身上蹭了蹭。 如果自己不是因着好奇跟着那些个邪修走了，常凌是不是就不会受这样的伤承受这样的痛苦。 常凌废了好大力才将阿碧头上的碎叶拿下来，想要替它擦拭血迹，却发现自己的衣裳更是脏得很。 这样的温馨并没能持续多久。 突然间，他们身下的地面剧烈地颤动着。 一道道细小的沟壑出现在地表面，刚刚都还地面上的鲜血，一点点的流入各个沟壑。 常凌伸出手想要阻止，那些鲜血却直接穿过了她的手掌，竟然连一丝一毫的血迹都没沾染上去。 常凌同阿碧对视一眼，一人一狐的面色都是难看的很。 她急忙起身，看着鲜血一点点的顺着沟壑流淌，逐渐点亮了月色之下血色的纹路。 不过似乎那位邪修过早的死去了，还有部分的沟壑没有被鲜血填满。 这血阵怕也是今夜将白锦年几人炼制成阴傀的一大助力。 “常凌，将你的鲜血滴进去。”阿碧突然开口道。 用自己的鲜血进行血祭的那名邪修，早就将特殊的阵法纹路铭刻在了自己身上，又时时刻刻处在黑风山上浓郁的阴气笼罩之中，自身的血液早就被阴气浸透，那样的血液融入阵法之中，才能更好地借助满月的阴气。 而常凌的血液不仅没什么阴气，还有着鲜活的气血，融入阵法之中，不仅不会有什么助力，反而还会对阵法的效果起到不小的破坏作用。 常凌急忙将手掌划破，她的血液也一点点的顺着那沟壑流着。 很快，地面上这阵法就被彻底地点亮。 一时间散发着猩红色的光芒。 “对了，阿碧，你可知道白锦年他们被带到哪儿去了？”常凌并不知道阿碧先前的动向，她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问的，能得到答案最好，得不到也没办法。 阿碧对上常凌澄明的双眸，话音到了嗓间还是一转。 “我看到了，先前他们被带到那边了。”它轻轻的说。 它本来不准备说的，只需要一声不知道也许就能糊弄过去，然后再劝常凌赶紧下山。 可是…… 它实在是想不明白。 常凌没再多说什么，弯下身子示意阿碧跳到她肩膀上。 阿碧没有动作。 “谢谢。”常凌笑着说道。 阿碧颇为硬气地摇了摇头，偏过头去说道：“你身上脏死了。” 它才不是因为心疼常凌呢！它只是心疼自己的皮毛！ 常凌一活动，身上的伤口还是隐隐的作痛，她竭力快速的行进着，额角不断地有冷汗滑落。 阿碧紧紧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的出言提醒她，让她避开密林之中虎视眈眈的凶兽。 常凌身上的血腥气味逸散出去，更多的凶兽被吸引，要不是阿碧在一旁靠着血脉之力和神魂震慑着它们，它们怕是早就冲上来要将常凌撕碎。 这一路走的颇为艰难，要不是阿碧拨开些杂草，很多条崎岖的小路都会很容易的被常凌直接略过。 走了没多久，阿碧就没办法再起到引路的作用了，当然，到了这时常凌也不需要引路了。 似乎从鲜血开始融入阵法开始，黑风山上的空气就开始变化了。 常凌只觉身边的阴气竟然一点点的变得稀薄起来。 甚至到了现在，常凌觉得现在的空气同山下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这黑风山上的阴气可不是逸散了，而是都朝着一个方向源源不断的汇聚着。 想都不用想，那阴气汇集的地方，自然是那些邪修用来凝练阴傀的地方。 随着身体一点点的恢复，常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也不顾阿碧的意见，直接将它拎在了肩膀上，飞速地朝着那个方向掠去。 所幸那处离她并不算远，在经历了好几次走上绝路、撞上石林等意外情况之后，常凌终于来到了那处阴气汇集之地。 粗略的一看，除了先前见到过的几名邪修之外，还有个陌生的人影，算算数量，倒是白锦年最开始说的八位。 昏迷的白锦年等人都平躺在地面上，每个人身上都贴满了符箓。 他们身下的地面上，有着个同那边血色纹路一样的、灰黑色的阵法纹路，还是仗着常凌视力颇为不俗，才能勉强在夜色中分辨出来。 站在最前面的那位邪修，猛的大袖一挥，白锦年几人身上的符箓瞬间开始燃烧。 燃烧出来的火焰竟然是苍白色的。 与此同时，浓郁的阴气正源源不断的汇聚在他们身上，他们原本红润的面色，渐渐地变得苍白起来。 常凌见状不妙，手中一大把各式的符箓丢过去，顿时黑暗之中各式各样的光芒瞬间绽放开来。 趁着那些个邪修愣神的空荡，阿碧营造的幻境效果瞬间笼罩了在场的邪修。 第一百五十八章 精血 幻境散发出去的一瞬间，阿碧眼前一黑，勉强才能够稳住身形。 虽然说随着阴气的汇集，阵法对它的影响逐渐的削弱，但是这样大范围的攻击，仍是将它的神魂之力耗得一干二净。 并且由已经并不能使用幻境对面前的邪修进行绞杀，仅仅是能起到一定的干扰作用。 浓郁的阴气让现在的常凌根本无法靠近白锦年几人，只得先从这几位邪修身上入手。 常凌猛的冲上去，利落的一剑斩掉了其中一名邪修的头颅。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常凌正欲向前，如法炮制地了解下一个邪修的生命时，突然发现先前那名身首分离的邪修的血液正飞速的渗进土里，然后朝着昏迷着的白锦年几人涌过去。 常凌一愣神，手中的动作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她眼睁睁的看着先前那名失去性命的邪修的尸体逐渐的干瘪下来。 而白锦年等人身上，浓郁的血煞之气怎样也掩盖不住。 常凌弯下腰，想要阻止这邪修的鲜血朝着那边流去，可是鲜血都是瞬间就渗入，好一番动作之后却还是徒劳无果。 “快，将你的血液滴些在地上。”阿碧虚弱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面前这未知的阵法显然是能将一定范围之内的阴邪之物都汇集于此，源源不断的阴气是这样，这名邪修的鲜血是这样。 倘若此时常凌的神识可以使用，她甚至可以发现这些个邪修身上的灵气也在不断地朝着这些人注入。 被朝着白锦年几人吸去的阴气，不断地穿过常凌的身体，一时间她感受到了浓郁的冷气。 常凌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咬咬牙，一下子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她温热的鲜血不断地低落在地面上。 克制阴气最好的东西，就是阳气。 她红色的血液混合着那名邪修漆黑的血液都瞬间地渗进土壤里，白锦年几人身下的血腥气不断地浓郁起来。 随着她鲜血的注入，白锦年几人脸上的灰白之势竟然有几分停顿下来的架势。 不过，她这些鲜血还是杯水车薪。 常凌的脸色也渐渐地苍白起来，她的身体愈合能力极好，不得不过一会儿就再次划开手掌，保证血流顺利地留下。 “常凌，走吧。”不远处的阿碧怔怔的朝着那道身影，这样一句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常凌今日如果从这里走了，日后的道心一定会有一些损毁，而她只要有一点点的损毁，就足够她识海里的那些业障将她撕碎了。 这是个死局。 阿碧没有再多说什么，死亡对于它来说从来都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那边的常凌只剩下最后两片凝血草的叶子，一下子塞入口中，她抬手又在身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自己的血液显然没有那些阴血一般那样容易地被阵法吸进去，不知道在奔流过去的时候又会消耗多少，饶是她放干这一身的血液，怕也不会有什么显著的效果。 最多只是拖延着白锦年几人的情况恶化，直到那些个邪修从幻境中挣脱出来为止。 也许，还是有别的办法的。 若说常凌身上什么凝聚阳气最浓郁，那就是她的精血了。 经过多次的淬炼身体，常凌的情况同其他修士也有些不同，她体内只凝练出了一滴精血。 她的精血同这些鲜血可是不同，现在的她凝练出来的精血，怕是吃下一整株凝血草都不会弥补过来。 会对她身体造成的损伤、对她未来修行造成的影响，将都不可估量。 与之相对的，这滴精血的威能也是不可估量。 常凌回身看了阿碧一眼，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缔结了生死契的双方，在滴出精血这种对生命本源有着伤害的事情上，痛楚是互通的。 倒是要委屈阿碧同她一起承受着疼痛了。 她手中瞬间凝聚起尖锐的气流，直直地扎向自己的心口。 一滴泛着隐隐金光的血液一点点的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 剧烈的疼痛让常凌一时间连呼吸都做不到，眼前的景致层层叠叠的，她一下子半跪在地上，手中撑着渊祭剑，才勉强保持着不倒下去。 常凌一转身，手中的这滴精血一下子朝着那阴气汇集的阵法中心钻去。 瞬间划开层层叠叠浓厚的阴气，露出个窄窄的通道。 凝血草剩余的药力并不足以让她能够忽视心口的疼痛，只是能勉强不让她昏厥过去，她的一道分魂瞬间钻进了渊祭剑里。 同时将一道印记直接打在剑身上。 先前她虽然是使用着赤霄剑和渊祭剑，但也只是使用着，从来没有进行所谓的认主或者是凝练。 她心里也在希冀着日后再寻得一把更出挑的剑。 可是到了这种时候，只有将自己的一道分魂彻底的同这渊祭剑绑定，使她成为渊祭剑里的‘剑魂’。才能在这般情境下，操控着渊祭剑行动。 这一番动作就发生在瞬息之间，片刻之后渊祭剑就顺着常凌的精血‘烫’出的一片狭窄的通道钻进了阵法的中心。 渊祭剑不断地挑起地上一个个昏迷的人影的衣领，一甩就将他们甩离阵法的中心。 这样一下下用力的甩动，很快就让常凌那一道分魂的力量消耗的差不多了。 最后一人被甩出阵法，渊祭剑已经连自己飞回常凌身边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道分魂因着力量耗尽而一下子失去了意识，常凌一时间竟然也没办法将它召回身边。 看着地上那些个昏迷的人影，常凌一咬牙，毫不客气的用力打在他们身上最疼痛的穴位。 疼痛还是刺激人最好的手段。 片刻之后，他们就幽幽转醒。 抬头对上常凌那苍白着的没有任何血色的脸庞，手中的攻击招式差点就脱手而出。 林君华使出一道治疗的术法，几人急忙将常凌扶到一旁，让她靠在大树上。 常凌此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张开嘴，干裂苍白的嘴唇也只是上下动了动。 白锦年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再次祭出了那几面阵旗。 看向那些个邪修的眼光也充满了怨恨。 虽说他们也是大家族门派的‘边缘弟子’，但是自小真正涉及性命的战斗也没经历过几次，关于邪修的所有了解都是在课程与书本上简略地见过。 一上山没多久，他们就不小心中了招。 要不是他白锦年身上还有个家族长辈留着的符箓，怕是这阵旗直接就会被这些邪修夺取。 浑浑噩噩的昏迷状态，他们的意识也不是完全丧失的，自己身体一点点的变化，他们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的。 那般的无助和绝望，是他们从来没有体会过得。 好不容易从那种状态之中挣扎了出来，他们熊熊的怒火已经完全压抑不住。 作为一名修士，他们宁可去死，也不要成为邪修的傀儡。 随着常凌的精血从体内取出，剧痛之下的阿碧也是恍惚了几分，它凝成的幻境又是崩塌了些。 这些修士从那阵法中心出来了，对面那些个邪修一个个也是清醒了过来。 战斗一触即发。 同这些修士缠斗着的邪修，也不忘将怨毒的目光紧紧地盯在常凌身上。 常凌身下的土地开始颤动着，一只苍白的手在她面前不断地想要从土地里伸出来。 而常凌此时，却是连移动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 阿碧勉强挪动着身子趴在常凌面前，似乎是想要替她承受接下来将到来的攻击。 她是如此地怨恨自己的无力。 突然间，地面上同样出现了数道藤蔓，将那半个身子已经从地底爬出的人僵结结实实地缠绕了起来。 正在几名邪修身间周旋着的林君华回头朝着常凌笑了笑。 一旁的王碧如瞬间一道火法施展过来，紧紧地嵌进了这人僵的皮肉里的藤蔓瞬间燃烧了起来，连带着整个人僵也剧烈的燃烧着。 不知道是不是火焰的热浪离常凌有些过分近了，她竟然觉得眼睛有几分干涩。 林君华几人同这些邪修缠斗也不是那般容易的，几人身上也都有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常凌也没有奢望能够得到什么救助。 救她是情分，不救她是本分。 就像她救他们，也只是遵循着自己的本心，不图任何。 那些个邪修的不少灵力也被先前那阵法吸了进去，虽说有着数量不少的人僵阴傀，还是只能勉强和这几个满是怒火的修士打成个平手。 白锦年的那个阵法起到了作用，能够使用神识之后，这些个出身不错的修士各种各样的底蕴都不断地展现出来，拼身家也是要把眼前这些邪修拼死的。 这些个邪修虽然还是为了终止的阵法而怒火中烧，心绪冷静了几分之后，迅速的审视了面前的情况，为首的那名红衣邪修淡淡的说了声：“撤。” 他话音刚落，这些个邪修也没有任何同他们缠斗的意思，几张符箓扔出来之后，瞬间弥漫的阴气极大程度的干扰了他们的感知与判断，利用着这功夫，他们的身影迅速融进了面前深不可测的夜色之中。 瞧着他们的背影，白锦年恨恨地攥紧了拳头。 几人瞧着追过去也是无果，都来到了常凌的身边。 刚才的险状，他们也是有所感觉得，常凌不仅没有自己下山，还耗费了那样大的代价来救他们。 而他们却是对于常凌现在的伤势可以称得上是束手无策。 接受了林君华的治疗之后，常凌勉强能开口，一声‘我没事’之后，白锦年几人的目光更是充满了羞愧和担忧。 就是这样一个，先前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瞧不上的散修，在那样危机的关头救了他们所有人的姓名。 倘若是他们自己，都不敢确保在那样的情景之下，作出同常凌一样的决定。 “我自己慢慢修养就好，我的剑。”常凌勉强说完了这一‘长’句话。 王碧如急忙去讲渊祭剑取来，常凌手掌一翻，将它收进了储物法器里。 再三确认了常凌的状况之后，白锦年将常凌放到了他的法器之上，众人御空向山下行进着。 一场经历了生死的经历过后，众人的关系不由得被拉近了许多。 先是在一起好生吐槽了一番这些个邪修的阴险手段之后，渐渐开始聊着每个人的情况。 几人的境遇都颇为相似，又是好一番诉苦，讲了各自待在自己的家族门派受到了怎样的待遇，又是在怎样的‘绝境’之下才被迫来到了幽州。 默默听着的常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原来在修仙门派和家族中，竟然有这样复杂而且肮脏的事情。 谁知道那一张张仙风道骨的面庞之下，有一颗什么颜色的心。 他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常凌身上。 白锦年打趣道：“常凌，你真的是散修嘛？若是散修都是像你这样，早知道我也去当个散修好了。” 其他人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向往。 常凌一下子想到了刚成为散修时意气风发地感叹着拥有了自由的顾司玉。 是不是世间诸事从来都是这般，每个人都在羡慕着同自己不同的生活。 也往往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感到珍惜。 常凌只是笑着摇摇头，那样多的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时刻，她多希望自己是那个一直被保护好的人，有门派、有人站在她面前为她遮风挡雨。 白锦年几人也不是完全的不谙世事，一些散修的境况他们也是了解的，只是有着常凌这样一个例子摆在面前，他们也不愿意想象自己成了散修之中的那些弱者的情况。 一开始，谁不是对于自己的人生都有着完美的规划与期许呢。 “常凌，你这般年纪能有如此的修为，想必天资也是颇为不俗，当初为何没去参与各个修仙门派的招生呢？即使进不去九大门派，进其他的小门派也总比当个散修好吧。”苏禹瑾颇为好奇地问。 当散修当然更自由，运气好的话也能获得很多功法秘籍传承法宝，都是属于他们自己不用上交给任何人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驻地 可是一个再微小的门派，也至少有着几代人的努力与底蕴，所传承的功法招数即使算不上出挑，但至少有着不会走火入魔的保障。 天玄大陆上并没有修士只得有单一传承的规矩，在他们漫长的一生中，可以拥有数位老师，只需要不随意的将功法秘籍外泄。 有不少最开始在小门派修行的天骄后续另选师承，有的被偶尔路过的某些大能者看中，拜入其门下之后，又是一片光明坦途。 一个门派或是家族，能在你尚且弱小的时候给你提供保护，即使是最基本的只能保障生存和一点点灵石。 待稍稍成长起来一些，是金子总会有发光的时候的。 而在青州，最困扰着那些散修的却是这些最基本的问题。 不去翎州完成任务，就赚取不到修行所用的灵石，蹉跎了最好的岁月，随着年岁的增长导致了自身机能下降，日后也再难有益进。 而一旦踏入翎州，无论是凶兽还是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修士，自身的性命又难以保全。 整个青州的修士数量比天玄大陆其余各个门派家族的修士加在一起还要多，可是高阶修士就那么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的数量，都比不上元华门一个门派。 常凌苦笑一声，轻轻地摇摇头。 她自然是知道门派的好的，可那些都不属于她。 白锦年几人纷纷开口，邀请常凌在诛魔行动过后去他们的门派家族做客，看看能不能招揽这个年轻的、前途无限的修士。 常凌只是笑着，却没应下任何一道邀约。 她离开苍岚剑派已经好几年了，虽说眉眼没什么变化，可是身形气质却是同从前天差地别，白锦年这些人，并不是当年那群能参与九大门派大比的核心弟子，甚至他们连去元华门观看比试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他们从未见过常凌，而苍岚剑派一位早早就‘陨落’的核心弟子，自然是不值得大家去铭记的。 可是曾经同她有过交集的苍岚剑派弟子，认出她怕不是件难事。 她尚且弱小，倘若让林瑜或那掌门人知道，麻烦可就大了。 她迟早要回去的，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去讨回个公道。 不过却不是现在。 很快的，几人就到达了黑风山脚下，他们的状态都算不上好，虽说没能最后没能杀掉那些个邪修，但先前也多多少少有了几分收获，赶紧回到驻地修养身体顺便兑换成灵石才是要紧的事情。 谁知道他们下次再在幽州上同邪修交战，还有没有活着回去的机会呢。 那些邪修逃走之时留下的阴傀人僵等东西，都被他们收了起来，因着常凌救了他们一命，先前常凌拿到的那几个邪修精血印记他们也不好意思去分一杯羹，甚至还一股脑的想将手中的收获也都给她。 说到底常凌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着那一具具或是苍白或是青紫的尸体面色更加难看了，急忙摆摆手示意他们各自收好。 她一个孤家寡人的散修，要这些东西不知道放到哪儿的黑市换些灵石，倒不如让他们将这些东西带回家族，看看能不能研究出更加克制这些个邪修的方法。 几人一番推拉无果，他们看向常凌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好感。 等着回到驻地，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同他们道别之后，常凌一个人站在那里，愣愣的看着日出。 是久违的温暖和明亮。 这是她第一次同邪修进行生死之间的搏斗，长久的处于那样浓郁的阴气那样浓厚的黑暗之中，她的心情也不由得分外沉重。 早就在书本上看过了无数的对于邪修魔修的描述，真正对上他们，还是会被他们的残忍手段所震慑。 而且差一点点，她的同伴就要在自己面前被炼化成阴傀人僵。 常凌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逆着光缓缓地走回逐渐苏醒的驻地。 有专门的区域是划给仙盟派来诛魔的修士居住的，常凌缓缓地走过去，里面已经有不少人醒来，全是先前同常凌乘坐一座仙舟上的修士。 他们有些短暂的出去查探了一番情况，有些则是彻头彻尾就没离开过这儿。 一个个来之前，没少在青州幻想过自己在幽州大杀四方，剿灭魔头，再赚取丰厚的灵石的场景。 可是真正踏足这片土地，呼吸着有些腥咸腐臭的空气，看着一座座被抬回来的重伤垂死的修士或者是尸体，再或是根本没机会再回来的修士。 他们还是退缩了。 就当是来游行一番，见识见识，没必要出去拼上性命的。 等着时间到了，青州的仙舟可以起航的时候，他们直接回去就好。 除了那些个寿数将近，拼死为大陆最后再做一些事情的修士之外，其余人大多都聚在这儿，甚至一位擅长厨艺的修士在院落中间架起了一口大锅，白雾袅袅的从里面逸散出来。 围在锅旁的修士，透着白雾看清了常凌的身影。 “常凌妹子！刚刚我们还在担心你呢，这不你就回来了啊！快来快来，这汤啊，我可是煲了好几天，现在正是入味的时候呢。”白面矮胖的修士笑呵呵的招揽着常凌。 景致在常凌眼前已经有几分模糊，毕竟是失去了精血，她整个人也是全凭着一股意念和身体的本能支撑着她向前走着。 她连回应他们的力气都没有。 勉强寻了个看起来没人居住的屋子，常凌快步走了进去，猛的关上门，一下子就栽倒在床上。 留在外面的修士面面相觑。 “真是不一样，这就是少年天才嘛，都不屑和我们一起吃个饭。”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酸溜溜的说着。 此次青州来幽州的修士本就不多，女修更是寥寥无几，来的路上她就曾数次想和常凌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跟在她身后也得到些好处。 不擅交际的常凌的应答落在她眼里是让她分外的不满，尤其到了幽州之后，常凌很快的就离开了他们这‘大部队’，她对常凌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她们都是年纪较小又本该柔弱的女修，常凌怎么会不寻得别人庇护自己去闯荡呢？ 这不，常凌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 这女修在心里冷笑了几声，面上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不解模样。 似乎真的是在为常凌不同他们一起吃饭而委屈着。 那白面修士还是笑呵呵的，他轻轻地说道：“她一个小姑娘，怕是出去转了一圈也被吓够呛，这不，没过多久不就回来了吗。”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了两声。 是啊，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常凌只不过是比他们在外面转的久了一点。 她还是会回到这儿，也许明天就和他们一样吃吃东西喝喝酒，偶尔艳羡地看着那些个义无反顾的奔向幽州的修士。 ………… 常凌这一昏迷，就是整整十天。 失去了精血之后，她体内的气血之力也弱了几分，有着林君华先前的治疗和一些丹药的辅助，才勉强将伤势恢复了些。 十天之后她再睁开眼睛，仍然是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想要挪动下身子，却发现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她苦笑了一声，查探了下趴在储物法器里的阿碧的情况，它那一双明亮的碧眸此刻紧闭着，身上的气息也极为微弱。 常凌将它放出来，阿碧一下子趴在了她身上，压到了伤口又是让她忍不住的呼痛。 阿碧自然是感知到了它离开储物法器，它睁开眼睛，看向常凌。 常凌冲着它笑笑。 因为一笑起来又会牵扯到伤口，所以常凌这笑容歪歪扭扭，傻气的很。 阿碧轻哼一声将头偏过去，眉眼里也是难以掩盖的笑意。 等着常凌能够顺利的下地走动，已经是第二日的午时，这次她出门后没拒绝那些人的邀请，大口地吃着酥脆的烤肉。 这群人聊的都是大陆上近期的八卦，常凌兴致勃勃地听着，时不时的就瞪大眼睛，强忍着惊呼声。 “听说苍岚剑派这次可是有核心弟子来了呢。”其中一位身形矮小面目精明的修士低声说道。 苍岚剑派，核心弟子。 这几个字钻进常凌的耳朵，常凌没由得的一颤。 如果来的是林瑜，是不是可以…… 她猛地摇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等着她开口询问，那名修士就接着说：“也是个年纪轻轻的金丹境修士呢，斩妖除魔，这才是正道！” 常凌自己都没感到自己悄悄地松了口气，不是林瑜。 年纪轻轻的金丹境修士，那不会是，顾云熙吧。 她的面色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变了，反正金丹境修士的目标和她这小小的凝神境修士自然是不同，这偌大的幽州，撞上的几率也是非常的低。 “人家斩妖除魔是因为人家有本事，咱们还是算了吧，要不落得一身伤痛，疼的也还是自己啊。”那名女修笑眯眯地说道，眼睛不停地朝着常凌那边瞟。 眼里得意的神色尤其是在看到常凌面色不断变化的时候达到了极致。 常凌却是根本没听进去她在说什么，顾云熙…… 常凌深呼一口气，猛的起身抬脚准备向外走去。 “诶，常凌道友，你这是去哪儿啊？身上的伤还没好吧？”一名修士高声问道。 “我去兑换奖励。”常凌淡淡地说。 这几个字却被身后人清晰的听全了。 “兑换奖励？难不成，她真的杀掉了魔修邪修？” 他们面面相觑。 这厢常凌已经走出了院落，朝着这驻地最繁华的那栋建筑走过去。 这一路上人不少，大多都是同常凌一般面色苍白或多或少带着明显的伤势。 只不过他们的眼神却还是炽热而明亮的。 杀死一名邪修，不仅仅是对自己修行的检测，还是为大陆上千万生灵除去了隐患。 常凌的那块令牌里，有着两滴精血，后来倒下的那名乐修，她没来得及从他体内取精血，直接将他的头颅塞进了储物法器里。 那名乐修，竟然是凝神境上品！ 在这驻地有着这样一个兑换场所，与这场所紧密相连的则是各式各样的商铺。 上好的丹药符箓法器，甚至还有些门派拿出来的功法秘籍，可以在这儿购买到。 只要在诛魔行动中有所收获，就能最大化的保证这些收获转化成修士们的实力。 常凌将手中的令牌递给了柜台那边的修士，又猛的将储物法器里那个已经有些干瘪的可怖头颅拽了出来。 虽说是有这样一种证明杀死邪修的手段，但是一般的正道修士，可都不会提着个头颅走的。 柜台那边的修士也是一愣，急忙上楼请下了个金丹境修士来检测这头颅。 “凝神境上品。”那老者端详了一番后，开口道。 随即他抬眼看向常凌，脸上多了几分笑容：“年轻人，不错！” 这小家伙的修为只有凝神境中品，能够得到这样的收获，即使有人助力，这般胆识也是不俗。 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有这样出挑的后辈。 常凌恭恭敬敬的朝这老者行礼道谢之后，接过了一袋子沉甸甸的灵石。 她索性也直接去旁边的商铺逛上一圈。 这儿的物品都颇为齐全，最多的还是各种各样针对邪魔之物的东西。 常凌也没有吝惜灵石，各式的符箓都买了些，有几样法宝也是让她颇有兴趣。 其中一样只是最普通的下品法宝，甚至将它称为法宝都有点勉强，它只有一个功效，就是长明。 能够照亮很大一片区域，并且永远不会枯竭。 这东西有利有弊，黑暗有时候是阻碍有时候却也是保护和助力。 不过常凌还是拿了个放在手里，至少这珠子有些像凡间的夜明珠，倒是十足的好看，等着回了青州，可以将它制作成饰品，想必符宁应该会喜欢。 另一个她决定购买的则是个简单的‘破障’阵旗。 这阵旗对于阴气、怨气等一系列阴邪手段都有着不弱的驱除效果。 效果不弱，但也称不上强，至少能让常凌不至于处于黑风山那样的阵法中，一点点神魂的力量都用不出来。 第一百六十章 墓葬 这些零零散散的效果加在一起，这样一个仅仅是中品法器的阵旗，竟然能卖上一百块中品灵石。 常凌颇为肉痛地将刚刚得到的收获又花了大半，除了这些对付魔修邪修的法器符箓之外，也去看了看售卖的丹药。 这儿的丹药品质比青州售卖的要好不少，失去了精血之后的常凌，也是不得不使用一些丹药来辅助疗伤。 常凌也是这才发现先前的淬体和那些个凝血草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利好。 丹药也太贵了。 常凌好生感叹了一番，收获颇丰的回到了住所。 那一滴精血不是短期之内的修养就是能补上的，常凌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将伤势调养好，没有精血，并不会对她的日常生活和战斗造成什么影响。 唯一但却极为严重的影响就是，倘若常凌体内的精血没补上，她的修为是不得寸进的。 除了极个别的天才之外，寻常的凝神境修士在凝神境的每个小境界，都是要停留上十几甚至几十年的，所以常凌也不算特别着急。 至少在短期内提升战力的方式，她还是有的。 在拍卖会上花了大价钱买的返魂果可是还没来得及使用呢。 常凌也没着急先进行分魂，老老实实地先恢复着自己的伤势。 虽然最后黑风山上的阵法被白锦年等人破坏了些，他们身上的阴气也去除的差不多了，可是常凌识海里受到滋养的黑雾，还是强劲了起来。 只需要常凌的道心一点点动摇，它们就会冲上来将她撕碎。 这驻地自然是有着可以医治神魂上的伤势的修士，可是比起医治伤势，常凌更怕的是自己识海的秘密暴露。 无论是分魂还是那样浓厚的业障，都不应该是个寻常散修应该有的。 她只得服下些上好的丹药，自己慢慢地调养着。 说来常凌的神魂正是日日夜夜处在这高压之下，自身不由自主地就更加凝实，在堪破幻境等很多方面，都有着得天独厚的能力。 丹药入体，一股精纯的力量沿着常凌浑身的经脉流转，灼热的刺痛感和酥麻的痒意不断地刺激着常凌的神经。 每一次灵力在体内运转的时候经过心口处，都能感受到撕裂般的疼痛。 她额角不断地有冷汗滑落，只得要紧牙关一次次的恢复着自己的伤势。 ………… 常凌这一闭关，就是好几个月，在稳定了伤势之后，服下了返魂果，开始进行她的第三次分魂。 因着她先前的一道分魂已经同渊祭剑融为了一体，此时即使接着返魂果的力量也只能分裂识海中剩下的那一道分魂。 返魂果的效果自然是没有玄魂草那么逆天，只不过服下了它之后，来自神魂上的痛感却是被消减了不少。 返魂果的作用就是让神魂的意识不会轻易地失去，并且极大程度上的削弱神魂上的伤害带来的痛苦。 有着先前两次分魂的经验，常凌的这一次分魂顺利的很。 在识海里黑雾的干扰之下，又是层层叠叠的幻境展现出来。 这次的幻境对于常凌来说比起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虽说幻境幻化出来的景致情节对于常凌来说都是熟悉的很，但是这次的幻境却比先前真实了许多。 真实到，她差一点点就迷失在了里面。 如果不是醒来的阿碧察觉了她的异状，努力的刺激着他们识海中的神魂印记，常凌怕是真的会沉浸在那样的美好中。 如果以后每次分魂、每次受伤，都要面临着这样的幻境，常凌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幻境都是根据人心底的执念和思滋生出来的，至少在短期内，常凌还是无法抛下它们。 分魂结束之后，常凌又是昏迷了好久，再次醒来几个月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她闭关修炼的这几个月，倒是错过了不少大事。 在常凌闭关的第二十天，苍岚剑派派出的诛魔队伍从幽州回来了，同时也带回了极为宝贵的消息。 此次诛魔行动同先前几次对比就会发现，在幽州上能遇到的魔修邪修数量少了不少。 至少那些真正有着师承、家族的邪修魔修少了不少。 苍岚剑派此次诛魔队伍的领头人，自然是顾云熙。 他们在常凌这些人尚未来到幽州的时候就已经深入幽州，在外了大半年，斩下无数邪魔之后，也是发现了这次不寻常的原因。 几年前，幽州的几名元婴境大能竟然偶然间发现了一个妙法境修士的墓葬。 感知着这墓葬之上的气息，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古老而深邃，怕是几千年前就陨落的大能者。 虽说都是相同的境界，但是谁都知道，几千年之后的同境界修士完全不是千年前修士的对手。 随着一代代天骄大能的陨落，越来越多的传承功法、丹药秘籍、阵法符箓的绘制方式都消失在时光长河里，灵气也逐渐稀薄着，大陆上的修士是一代不如一代。 这样的一位妙法境修士，倘若如今还活着，那可真的堪称天玄大陆第一人。 当然，这位的墓葬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想必留下这个墓葬也是存着想要将自己的一身绝技传承下去的意思，只有金丹境及以下的修士可以进入。 而且金丹境修士在秘境里不仅会受到更猛烈的攻击，自身的实力和神魂还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压制，而开脉境修士本质上来说通凡人也没什么区别，别说探索了，想要逛完这墓葬，都不太现实。 所以最适合进去墓葬里探索的正是凝神境修士。 随着这墓葬被发现，幽州‘师出名门’的凝神境修士几乎都想着进去搏一搏。 这位大能的墓葬自然是存在着重重的考验和险境，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大能者虽然墓葬里邪气阴气不盛，不是个彻头彻尾的魔修邪修，但也不是个纯然正道的人物。 在里面的修士稍有不慎，就直接会被墓葬里残留的力量直接诛杀。 魂飞魄散。 进入墓葬的几个入口分别都被几名元婴境魔修掌握着，每个进入其中的修士都要被他们在身上种下印记，得到的收获嘛，能属于自己的自然是寥寥。 饶是这般，幽州的凝神境修士还是击破了头地想要进去。 倘若能在墓葬中寻得个大能者留下的符箓之类的，使出来灭杀个元婴境修士完全不是问题，能修炼到元婴境的魔修邪修，心智自然是不俗，无论从哪些方面考量，也不会真正得罪死了得到了大能传承的这个人。 人人都存了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的心思，毕竟这样的机缘，放手一搏就有一步登天的可能， 错过了，也许就还要在原本的境界里蹉跎一生。 在没有足够的资源、指导和保护的情况下，幽州的魔修邪修并不敢轻易地突破境界。 手上沾了那么多的鲜血，怎么可能染不上业障。 往往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或是被逼到绝境时才选择突破，幸运就活下来，不幸运他们的下场也不会比他们炼制的那些个邪物好到哪儿去。 一位妙法境大能，至少他的功法传承是绝对能解决这一问题的，更何况他留下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奇妙丹药、可怖符箓亦或是怎样逆天的法宝。 几年过去了，那个幸运儿还是没能够出现。 顾云熙一行人此次追踪着几名金丹境魔修，那几位魔修实在是躲避不开，竟然直接从一个进入墓葬的入口钻了进去。 顾云熙他们没敢冒然跟进去，在一旁观察了许久，又抓了几名魔修才了解到了这个情况。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墓葬暴露出来入口越来越多，已经有不少这种不被那几个元婴境修士掌握的入口出现。 他们派人占据了这个入口之后，顾云熙带人回到驻地，说明了情况之后，也是希望各大门派家族或者是散修中有人愿意进入墓葬探索。 只要不让这传承以及里面的秘宝被魔修邪修得到就好。 这个消息一传开，各大门派家族纷纷召回了还在外面探索的弟子，尚且猫在驻地等着混时间的修士们也都坐不住了。 天玄大陆上明面上的妙法境修士只有元华门的那一位老祖，这就直接决定了元华门‘天下第一门派’的地位。 即使明知道进去之后除了会受到墓葬本身的考验和攻击之外，还要对上不计其数的精英魔修，他们还是不可抑制的心动了。 第一批率先排进墓葬的一百名凝神境正道修士，很快就凑齐了。 作为金丹境修士的顾云熙，也赫然在列！ 虽说金丹境修士在墓葬内会遇到更多的针对与限制，但是他们对于灵力的掌控、功法的使用和战斗的经验都不是寻常凝神境可以比拟的。 这样的大消息，院子里的青州散修也都是收到了的，其中不少人也报名了，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没去通知常凌。 美其名曰：可不能去打扰天才恢复伤势。 第一批探索墓葬的修士陨落了不少，但是少数活着走出墓葬的修士也都是收获颇丰。 寻常的灵宝对于妙法境修士来说已经是颇为微不足道了，墓葬之中虽然称不上随处可见，但是在角落或者各个室内找到个一两件可不是什么难事。 顾云熙就是从中带出了两件灵宝。 这样的收获让正道修士的驻地彻底被点燃了。 这些大多都是家族门派的‘半边缘’人物，因着来幽州从家族那获取了一两件灵宝借用着，可是这些灵宝的功效威力，已经让他们深深折服。 没有用过倒还好，用过了之后才知道是真的好。 那些个陨落在墓葬里的修士都可以被这群狂热的人忽略了，修仙路上，哪一步是全然没有风险的呢？ 于是第二批报名开始之后，各个修士几乎是挤破了脑袋，就连先前那些个想着混完日子就回青州去的散修都急匆匆的去报了名。 灵宝对于他们的吸引力自然是远超于常人，得到一件灵宝，直接决定了接下来好多年里他修行的保障。 所以等着三个月之后常凌结束了闭关之后，整个驻地已经没有多少留下来的修士了。 她好不容易拉住一个行色匆匆的修士，了解了这一番情况之后，一时间也是颇为震惊。 吸引她的倒不是灵宝，而是墓葬里那些真正同境界的精英魔修邪修。 先前在黑风山上，那些人就是占着阵法的便宜，让常凌他们好生吃亏，真正战斗起来，想必他们也不会是常凌等人的对手。 坦白来讲，这样的战斗，对于常凌的提升委实是有限，还让她受了不轻的伤。 想要诛魔就必须要了解魔。。 日后的战斗只会更多。 当然顺便再顺出些灵宝或者是接受个传承，自然也是再好不过。 这个消息传到了各个门派和家族之后，他们又派了不少精英修士现在正在赶往幽州的路上。 而此时处在青州的正道修士想要进入墓葬也不需要统一组队了，短短几个月时间，越来越多的入口暴露出来，怕是不久之后这个墓葬外面的伪装和屏障就要彻底的消散，直接袒露在众人面前。 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但是青州修士的伤亡也是不计其数。 元婴境修士是无论怎样也没办法进入这墓葬的，而短短的几个月里进入墓葬的金丹境修士已经陨落了十几位。 寻常同魔修邪修正常的在幽州大地上搏斗都不会有这么高这么快的伤亡数。 可是还活着留在墓葬里的修士都并不愿意出来，似乎下一刻他们就会在阴暗的角落里翻出个沾满灰尘的灵宝。 常凌的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想要同没有挤出精血前一般自然也是不太可能，但是正常运转凌风身法，御使飞剑倒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这妙法境修士的墓葬，她自然还是要去的。 正道修士这边多进去一个，至少让魔修邪修获得大能者的传承的概率就要小上一些。 正好这位被她拉住询问的修士也是即将要进入墓葬的，常凌就跟随着他来到了距离驻地最近的一处入口。 第一百六十一章 散修 随着进入墓葬的入口逐渐增多，也没有大能者刻意地把控着入口了。 起先还有着在魔修邪修想着在各个入口截杀下其他人，后来随着整个墓葬暴露出来的入口越来越多，费这个力气还不如直接进入墓葬之后选个好地方截杀。 反正墓葬的地方是有限的，大家都进去了，总是会遇上的。 常凌他们来到的这个入口，却是少有的还能看到围在入口的修士的。 这是个入口，自然也是个出口。 一队满身血迹的修士互相搀扶着走出来，落在后面的那几位看起来已经是整个血人，几乎在‘重见天日’的瞬间，就跌倒在地上。 站在一旁的常凌等人急忙上去将他们扶起来，常凌也是直接就把储物法器里的丹药塞到了这人口中。 他连说谢谢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直勾勾地看向常凌。 “你们是进去了多久？在哪些部分闯荡了？”一道有些清冷的声音在常凌的身后响起。 常凌整个身子一下子怔了怔，整个人僵硬得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道声音有些过分熟悉了。 很多次在一个个幻境之中，她都能听到这个声音，看到这个将她带入修仙世界的人影。 常凌的异状自然是被匆匆赶过来查探情况的顾云熙发现了。 他也短暂的愣神了一下。 明明是个‘陌生’的背影，却给他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一个尘封在记忆里很久的名字呼之欲出。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没有使用神识去探查面前这个人影。 他太害怕得到一个答案，无论是或者不是，他都不愿意知道。 如果不是常凌的话，他相当于又一次撕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直面自己的无能与痛苦。 如果是的话…… 他虽然不知道林瑜后来对常凌的所作所为，也不知道真和对她的安排，可是大家族出身，又在尘世混迹了这些年的他，甚至还是‘沉默的大多数’中的一员的他。 还是无法想象，常凌面临的到底会是怎样一番惨痛遭遇。 苍岚剑派不会留手的。 无论是在九大门派的大比里，还是从秘境里能活着并且带出那样丰厚的收获，无一不在证明着常凌的特殊与无限的潜能。 这样的人，倘若注定不能一路，就永远不能给她成长起来的机会。 而常凌，又是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才能再次踏上仙途。 那个名字销声匿迹了那么久，倘若还是在修行，想必也是在青州当一名散修。 散修的境遇…… 顾云熙的头不由自主的微微低垂着。 他没办法的。 倘若他在这儿认出了常凌，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 “你们如果准备好了的话，就快些进去吧，墓葬里面有不少区域都已经被我们占据了，具体详细的消息进去询问就好。”顾云熙强迫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淡淡地说。 常凌点头如捣蒜，话也没多说，将手中扶着的修士放好，急匆匆的就走进了墓葬。 等着彻底走了进去好远，她才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不知道顾云熙到底有没有认出她来，不过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像现在这样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已经是再好不过了。 她现在还没有做好面对他们的准备。 常凌平复了好一会儿，才使自身冷静下来，开始仔细的打量着周边的情况。 这墓葬之内的空气，竟然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的。 神识的话，凭着常凌现在的神魂之力，竟然也只能探查方圆十丈的范围。 而且这里的温度也是比外面要低上不少，想必阴气的浓度是不低的。 常凌顺着这甬道缓缓地向前走着，阿碧已经被她拽出来放到了肩膀上，手中也紧紧地攥着渊祭剑。 刚才与她同行的修士并没有跟她一起进来，他还想着要和那些个刚从墓葬里出来的修士取取经，如果可以的话，常凌也想探听探听。 可是没有可以。 不过顺着这甬道走了没过多久，常凌就来到了个颇为空旷的室内。 里面倒是三三两两地站了十几位修士，见到常凌走进去，他们大都轻轻地看了她一眼，又把头偏了过去。 常凌颇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走到个离她最近看起来面容颇为和善的老者身前，开口问道：“这位道友，请问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那老者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常凌一番，冷哼一声说道：“青州来的散修？” 常凌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他又是冷哼一声，其余人看向常凌的眼神也从淡漠转为了鄙夷。 这群散修，来了幽州之后，整日待在院子里，纵情声色醉生梦死，听见了有个墓葬的消息之后，倒是蜂拥而出，可是进来了之后不仅起不到任何的助力，一看到同伴出事转身就逃跑，更有几人趁着同伴还有一口气，竟然不想着救他而是去摸尸！ 这些日子过下来，正道的这些个修士们对于散修的态度和看法简直是一落千丈。 尤其是刚才，也有一位专精于炼体的散修经过…… 这又来了一个。 这老者没好气的说：“喏，那边有出去的地方，赶紧回去吧，别留在这害打架了。”他伸手指了指常凌刚刚走过的甬道。 常凌一时间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僵持了好久，才有一位站在旁边的修士开口道：“想要从这儿再往墓葬深处走，就需要通过前面那段路，那里面有着持续运转着的阵法，但是想要破阵必须需要有修士先强行闯进去，站在阵眼处。” “站在那阵眼处，需要承受不少的攻击，所以最好是让体修去，但是现在留在这儿的我们这些人里，并没有体修，所以一时间也就僵持在这儿了。只能碰碰运气，看看下次什么时候有体修道友走进来。” 其他人也都纷纷地叹了口气，谁不想尽快走进去追寻自己的机遇啊。 常凌听完了这番话，开口道：“那个，我正是一名体修。” 此话一出，自然是吸引了所有修士的目光。 一时间充满着轻蔑的嗤笑声此起彼伏。 失去了精血之后的常凌，面色比寻常人要苍白些，她虽然在同龄人当中算得上是高挑的，但是也就是个寻常成年女子的高度，身形又格外的单薄。 即使是那种专精于速度的体修，外表看起来虽然不壮硕，那也是精瘦的，细小的胳膊腿都是紧实的肌肉。 更别说那种寻常的专精于力量的散修了。 常凌这样一个人站在哪儿说自己是一名体修怕是都会收到一阵嘲讽。 常凌轻轻地叹了口气，也没再解释什么，抬腿就朝着前面迈过去。 看着常凌义无反顾的背影，还是有修士不忍心想要提醒她前面的危险，但是被身边人眼神一示意，想要说出的话也都卡在嗓子里。 她想去就去嘛，至少省的留在这里一会儿还会拖累他们。 常凌站在入口处，用着神识仔细的感知着面前的阵法。 这阵法限制了修士的御空而行能力，是不能够站在飞剑或者其他法器之上灵活操控并躲过的，就是得靠自身的身法和速度躲避攻击顺便冲过去。 虽然她对于阵法一道不精通，但是天下阵法虽然各有各的妙处，但是总有些共通的地方，比如说最为关键的阵眼。 常凌找准了放位置后，深呼一口气，凌风身法瞬间运转起来，她整个人从这阵法的一道道细密的攻击之间朝着最中间的那位置急速奔去。 发现了外人入侵之后，整个甬道都泛起了莹莹的光芒，攻击更加的精准而凌厉。 常凌避无可避地承受了几道攻击。 是无形而快速的风刃。 即使常凌敏锐地捕捉了气流扭曲的动向，也是没办法避开。 失去了精血之后，她还是不能像从前那样真正的将凌风身法运转到极致。 在实战中体会的最为明显，有很多风刃她明明觉得自己是可以躲避开的，可是身子却像是不听她指挥一般，格外的笨拙。 风刃切割开了她的皮肉之后，鲜血迅速的涌出，虽说她的伤势也在自我恢复着，但是速度远远地曼于从前。 凌风身法运转了一阵子之后，常凌忍不住的大口的喘着粗气，心里苦笑一声，这精血还是得想办法尽快地补上啊。 饶是这般，常凌的身影落在后面的那些个修士眼里，也都是让他们忍不住的瞪大了眼镜。 这瘦弱的女孩子，竟然真的是个体修! 瞧那模样，瘦小的身躯格外的灵活，不仅极为擅长速度，而且有好几次在受到了攻击之后，也只是短暂的停顿，就继续地向前奔去。 先前他们也或多或少存了些自己可以通过这布满阵法的甬道的侥幸心理，都是往前走了没几步，就被凌厉的风刃削到了身上，钻心的疼痛使他们不得不灰溜溜的又退了出来。 如果不是自己试过，他们很难想象，常凌身上竟然有那么多深可见骨的伤口并且还在灵敏地跃动着。 这阵法最为诡谲的是那阵眼竟然还是在不停地变动着的。 神识得到极大削弱的常凌找到阵眼本来就耗费了不少力气，在密不透风的攻击中还要分神找着阵眼，对于常凌来说委实是个不小的难题。 站在那边观望的那些个修士似乎也是看出了常凌的窘境，不知道是谁先开口的，他们纷纷开口为常凌指明了方向。 站在阵法外面的他们看得自然是比常凌看得要明白些，听着他们的话，常凌的行动有顺利了几分。 很快，她就极为接近那个处在风暴中心的阵眼了。 阵眼看得非常清楚了，它旁边持续翻涌着的风暴看得也很清楚了。 想要站到阵眼处，必须穿过那不断翻涌着的凌厉气流。 常凌一咬牙，闭着眼睛，直直的朝着那处翻滚过去。 无数的风刃瞬间在她的身上各处切割着，一道道疼痛汇集在一起向着她的大脑袭来。 身体比不上先前了，就连这样的疼痛都差点让她陷入到昏厥中。 常凌不得不咬紧了自己的下嘴唇，血腥的气味刺激着她尚且保留着一丝丝的意识。 猛的一下的跌坐在坚实的地面上，常凌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不过终于是，坐到了阵眼处。 还没等着她松口气好好放松一下，背后就猛的一道风刃向她袭来，常凌勉强朝着一旁翻滚了一下，这风刃擦着她肩膀过去，将那面料良好的劲装削掉了一大片。 坐在这阵眼处，也不是全然安全的！ 没有任何给常凌放松的机会，她就不得不在这狭小的地域勉强的躲避着四面八方出乎意料的攻击。 这似乎比先前还要难一些，稍有不慎，就会触碰到包裹在阵眼外面的那一团厚厚的气流团。 那些个修士一瞧见常凌钻进了阵眼里，几人急忙踏上前来，站在阵法的边缘，掏出了几面小旗，盘腿坐在地上，晦涩的言语不断地从他们口中流出。 随着一道道咒语的念出，那几面阵旗散发出了莹莹的光芒。 流光朝着阵法的各处钻去，一时间甬道里呼呼的风声几乎已经要听不见了。 其中一位修士猛的起身，一下子划开了自己的手掌，鲜血滴落在他身旁的阵旗上，一时间整个室内光芒大盛。 “走！”这位面色也变得有些苍白的修士高声地喊道。 几面阵旗围绕在他身旁不停地旋转着，他率先踏入了这个阵法。 其余修士也纷纷跟在他身后。 处于阵眼中的常凌也感觉包裹着阵眼的气流要薄了不少，攻击她的风刃频率也慢了许多。 而随着那一名名修士逐渐的向前走着，这种削弱越来越明显。 如果利用这个机会，怕是后续的那段路常凌能很轻易地就穿过…… 常凌还是没有选择在这些修士还处于阵法之中的时候离开阵眼。 如果缺少着人在这里镇压，怕是阵法的全部威能都要倾泻在这些人身上。 他们受不住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阵法 很快，这条本来就不算长的甬道，就被这些个修士走到了尽头。 随着他们逐渐离阵眼越来越远，常凌身上的压力又一点点的增大了。 直到最后一名修士离开这甬道之后，常凌受到的攻击彻底的从先前一样。 她不得不将全部心神都放在躲避攻击上，连分神去看看那些修士的动作都做不到。 他们会不会救她呢。 如果是在青州，她已经成为那个被抛弃的那个了吧。 下一刻常凌突然感觉身上的压力骤减，回身一看，先前那名修士双手在空中不断地结印，几面阵旗围着他飞速转动着。 其余那些个修士在他身后整整齐齐地站着，都是满脸担忧的看向常凌的方向。 常凌一咬牙，凌风身法瞬间发动，强忍着剧痛从气流中翻滚过去，快速的朝着甬道那头掠去。 当常凌的整个身子刚刚踏出甬道，旁边那位修士也是再也支撑不住，猛的一口鲜血喷出来，整个人摇摇欲坠。 常凌急忙伸手扶住了他，他抬眼轻轻的说：“谢谢道友了。” 其余众人似乎也是有几分羞愧，先前那个老者直接开口道：“之前是我等错怪道友了，这次还多亏了道友。” “谢过道友。” “谢过道友。” 他们年龄不一，容貌各异，眼神却是一般的明亮。 常凌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有些呆愣的咧开嘴笑了。 穿过这甬道并不是个终点，他们现在又是处在一个颇为宽广的室内，这室内空旷的很，即使有什么宝物想必也是被先前不知道多少拨走过的修士收起来了。 大家并没有为没有获得任何收获而遗憾。 不过这室内却不是那么简单，大家的神识并不能渗入这室内，一名修士抬脚想要迈进去，伸出去的半只脚却一下子开始燃烧。 剧痛让他瞬间又退回来，一时间众人的面色都难看的很。 擅长阵法的几名修士先前都耗费巨大，此时一个个能勉强睁着眼睛存留些意识就不错了，众人只得缩在这狭小的空间，时刻不得松懈的打量着身边的情况。 不少人给常凌递过来了丹药灵草，常凌都是摆摆手拒绝了。 他们也算是各取所需，先前的那些言语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这些东西还是不能收的。 尤其是这些丹药对于她来说仅仅是能使伤势恢复的稍微快上一点，对于眼前这些人来说怕就是危急时刻救命的关键东西了。 常凌的这一举措又让这些人羞愧了几分，他们对于常凌的好感也在不断地叠加。 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在告诉他们不要以偏概全、一叶障目，可是都这般年岁了，还是没能做到，这当头一棒，也是让他们清醒了不少。 过了好一会儿，那些个擅长于阵法的修士恢复了几分之后，纷纷走上前去探查着面前这室内的情况。 “这有一点像五行灵阵。”一名修士迟疑着开口道。 剩下几名修士纷纷附和了一声，不过他们的面色俱是同样的紧张和凝重。 最后的最后，先前那名使用阵旗护使常凌安全出来的修士说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这应该是五行灵阵叠加了聚灵阵。” 聚灵阵，顾名思义，就是凝聚灵力的阵法，巡场阵法的运转自然是需要灵力支撑着的，这墓葬已经经历了数千年，即使是极品灵石也没办法支撑着这里的阵法运转了，所以其实这里的每一个阵法都叠加了聚灵阵，可以将空气之中的灵气聚集成灵力支撑着阵法的运转。 所以修士进入这墓葬里才没办法在空气中感到一丝一毫的灵气。 随着越来越多的出口暴露出来，墓葬同外界接触的部分越来越多，更多的灵气涌了进来，想必这些阵法的威能也会越来越强。 寻常阵修破坏他人的阵法有一很简单而有效的方法，就是将支撑着这阵法运转的灵石取走。 面对极为强劲的阵法稍微笨拙一点的办法是耗费着阵法的能量，等着它的灵力耗尽为止。 而这阵法是五行灵阵同聚灵阵叠加在一起，阵法的每一个部分都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它不断地运转着一边还不断地给自己充能。 自然是没有取走灵石这样一个简便手法， 五行灵阵现在在大陆上也是颇有盛名，可攻可守，五行之间相生相克，生生不息。 而且每一道五行灵阵都会因着布置的方位和地域有一定的区别，完成布置之后持续运转着的五行灵阵，可谓是现在大陆上最难破解的阵法之一了。 凭着常凌这些人，即使是那几名阵修，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在这样复杂而瞬息万变的阵法里每一次都迅速而敏锐的找到生门，更不用说常凌他们那些对于阵法一窍不通的人了。 正面破解显然也是机会不大，只能寄希望于，现在墓葬暴露出来的部分还不算太多，没有太多的灵力涌入进来，这阵法并没有多少的灵力支撑着。 凭着他们，还是可以耗尽的。 其余人虽然不是专业的阵修，但是对于五行灵阵的大名还是有所耳闻。 一名阵修深呼了一口气，转身说道：“我尽力试一试吧，但是效果……” “没事没事，这条路走不通，咱们下次换一个入口，总还是有机会的。”一名名修士温和地安慰着他。 这是常凌从未体会过得修士之间和谐相处的情况。 如果她现在还是留在苍岚剑派，她会不会也有一群可以性命相互托付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师侄，不会因为自身的经历而总是带着恶意去揣测他人。 常凌站在他们之间，同样温和的笑着。 那些个阵修很快就纷纷地盘腿坐下，一时间只有一道道晦涩的咒语传来。 他们的手指在空中飞速的结印，带起了一道道流光。 常凌一时间看的有些痴了。 这就是大道的魅力，即使不是她致力于专精的大道，也是有着其独一无二的美感和吸引力。 这些个修士忙活了一番之后，其中一人回头开口道：“请专精于五行法术的道友上前来。” “老夫不才，浸淫炎火之术多年。” “我们回春门的木系术法可不差。” ………… 很快，无名修士就纷纷的站到了那几名阵修身后。 没能帮上忙的常凌也是有些遗憾，她想起落月曾经说的关于她灵根的话，一时间只得苦笑几声。 颇为紧张的看着面前这些人的动作。 破阵是有一定的风险的，一不小心就会遭到阵法猛烈的反噬和攻击。 那无名修士纷纷使出自己最拿手的术法，一时间狭小的室内各色的光芒大盛。 精纯的力量不断地注入到阵旗当中，那几面立在地上的阵旗竟然纷纷变了颜色。 五面阵旗纷纷变成了象征着五行的五种颜色。 随着坐在最前面的阵修大袖一挥，这些个阵旗竟然直直的飞入那室内，瞬间火焰在空中绽开，水流有紧接着倾泻而下，地面不断地翻滚着，无数的藤蔓从四面八方向着那几面飞舞着的阵旗袭来…… 操控着那些阵旗的阵修们，额角的冷汗不断地滑落着，几人更是纷纷的将鲜血传输到自己的阵旗之上，才使得那些个阵旗在阵法里灵活地移动着。 面前这五行灵阵，威能显然要比现在外面大陆上的五行灵阵效果强上不少，那一道道冲撞在一起的法术攻击，竟然差不多能相当于一名凝神境修士的全力一击！ 这还是在支撑着阵法运转的灵力并不充足的情况之下，谁也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灵气涌进来，这又会是怎样一个杀阵。 不愧是妙法境大能。 常凌在敬畏之余，心底也滋生出更多的渴望。 她一定会有这样一天的。 常凌的思绪还可以有几分飘忽，那几名阵修可是全身心都凝聚在面前的阵法之上。 那一面面阵旗不断地消耗着这阵法的灵力，可是越是消耗，他们的心就又是下沉了几分。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阵法攻击的速度还是同先前一样，也是同样的凌厉。 他们，看不到这阵法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绝望一点点的在他们心上滋生着，他们大多是存了侥幸心理，想着进入墓葬之后，幸运的自己可以有所收获，可是一旦涉及到性命相关的问题，他们怕是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即使没有这些额外的收获，他们本来也会有着光明的未来。 几名阵修的动作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的慢了下来，他们当然会尽力一试，可是也绝不会在这种地方动用自己压箱底的招数宝物，更不用说类似于自己精血那样宝贵的东西。 最悲哀的是，就在众人有些力竭决定放弃的时候，看到了希望。 这阵法的攻击，逐渐的衰弱了下来。 即使这衰弱很缓慢，效果也仅仅是弱了一点点。 几名阵修又强迫自己打起了精神，纷纷取出丹药大把的服下，咬紧着牙关全心全力地对付着面前的阵法。 站在他们身后的修士有的因为力竭，随即又有另一位同他相同属性的修士顶上去，任何一名修士，或多或少都有着对于某一种元素的偏向，即使没有刻意地修炼着这方面的术法，也勉强可以输送着那种元素的灵力。 到了最后，只有常凌一个人颇为尴尬地站在那里。 她也不知道该站到哪队人身后。 不过这些修士也并未对她有任何的要求，毕竟先前能通过那甬道，绝大多数都是常凌的功劳。 常凌带着几分自责和紧张，仔细地观察着面前的情况。 想要将这阵法的全部威能消耗干净自然也是不太现实的，他们只准备将攻击不断地削弱，削弱到他们凭借着身法和法器可以勉强通过的地步就可以了。 阵法的威能正在肉眼可见的削弱着，这些修士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直接扶起了盘腿坐在地面上的那几名阵修，纷纷各施手段，踏进了那室内。 常凌也急忙走进去。 走在她身前的一名修士张开了一把颇为华丽的油纸伞，将他身边的几名修士都拢到伞下，一道道攻击都用三面抵挡着。 他这时候看见了身边的常凌，然而不大的伞下已经站不下另外的人了。 他正想开口说话，常凌怕他为难却先是朝着他笑了笑，身法运转地更快了几分，直接就要跃到了他们这些人面前。 即使这阵法削弱了这么多，处于阵法之中的修士们也是步履维艰。 那些个阵修还能勉强分辨一下生门的方位，而阵法之中的一切都瞬息万变，他们也没有帮助其他人指明方向的能力了。。 常凌则是纯属凭借着强悍的身体和较快的速度，能躲的就躲，不能躲得就硬抗。 值得一提的是，这室内同样是禁止着修士御空而行的，这儿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长的多。 先前在外面视觉可以看到的墙壁，竟然离他们远得很，想必这儿还有着些扰乱修士感知五感的功效。 常凌很快就窜到了众人的最前面，可是她离那面墙壁似乎还是遥遥无期。 但是前面的那部分地段似乎就不会再受到阵法的攻击了。 常凌看着同混乱的其他地方不同的面前，一时间最多的却还是犹豫。 心里的直觉告诉她，那恐怕是更为可怖的危险。 可是随着灵气不断地被聚灵阵聚集，这阵法的威能也在一点点的回转，现在想要再掉头走回去，不死也得受重伤，能不能活着从这墓葬之中走出去就不好说了。 常凌一咬牙，猛的向前冲过去。 瞬间脚下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跌落。 刚刚出现在她面前的地面竟然是幻影！ 失重的感觉让常凌颇为不适，她在半空中不断地调整着身形，确保一会儿使自己以最安全的方法跌落在地面上。 在她身后，那些个修士也没能幸免于难。 这墓葬，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越来越凶险！ 怕是很快，凝神境修士在里面，就会寸步难行。 第一百六十三章 墙壁 没过多久，常凌终于结结实实地跌落在地面上。 巨大的冲击力使她在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勉强稳住了身形以后，还是没忍住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从这样的高空毫无防备地坠落，饶是她身体素质强健身上还穿了软甲，还是受了不轻的伤。 那跟在她身后的其他那些修士呢。 常凌面色一变，猛的一回头却看到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像是下饺子一般掉落了下来。 她也不敢贸然上前去接人，她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着准确的估计。 不过那些个修士的情况甚至还是要比常凌好上一些，在天玄大陆之上，防御类型的法器数量要远远的高于攻击类型的法器。 这些人出身名门，每个人身上都是有那么几件的。 只有着一件软甲的常凌，反而成了最不能承受这样伤害的人。 不过幸好，她的五脏六腑及浑身经脉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这样的伤势对于她来说也没什么大碍，过不了多久应当就可以愈合。 掉落下来的修士，迅速的聚集在一起，仔细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周围一切漆黑一片，修士又不能使用神识来探查，所幸的是他们其中不少同常凌一样买了那种专门照明的灵气。 一道淡淡的光芒顺着他们向外蔓延着。 他们面前的三面墙壁上，满满当当地绘制了颜色鲜艳的壁画。 常凌抬眼看了一眼，一时间觉得上面的图案华丽繁复，想要仔细的看清上面到底画了什么东西，却只觉眼前一黑，旁边的修士使劲掐了一下她的手臂，她才勉强回过神来。 “道友小心。”几名修士纷纷开口道。 这壁画使他们也差点中招，不过曾经在书本上看过类似效用的壁画，有着几分提防，也是万幸。 常凌低垂着头不敢抬眼去看周身的壁画，其余修士也是如此，他们相视一笑，这种同病相怜的观感，无疑将他们的关系又拉近了几分。 “这壁画使用着特殊的颜料绘制，图案又是精心布置的，有着摄魂的功效，而现在我们也不能使用神识来探查面前这房间的情况，倒不如先在这儿处理一下之前的伤势，等我们恢复恢复之后再向前探索。”一名修士提议道。 众人点了点头，他们分别选了个合适的位置，盘腿坐下来，开始调息。 常凌迅速的闭上眼睛，却不是进入了冥想的状态，而是识海里的黑雾又开始不停地翻涌着。 刚刚只是看了那壁画一眼，竟然是对常凌的神魂造成了损伤！ 常凌深呼一口气，又开始同各种嘶吼凌厉的声音和各式各样的幻境进行搏斗。 ………… 不知道过了多久，常凌猛的从幻境中挣扎出来，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还没等平复好心绪，却发现背对着墙壁打坐的一名修士身后，伸出了一只手。 从墙壁里直接伸出来的，并且马上就要拍到那人的肩膀。 常凌猛的起身向那人处奔去，一巴掌拍在那只手上。 “啪”得一声在空旷的室内不断地回想着。 常凌强忍着手心里的痛意后退了几步，刚才她拍那只手的手掌上，已经一片焦黑，皮肉被腐蚀的声音和疼痛一点点的传出。 那名在常凌身前的修士惊魂未定地站起来，急急忙忙地朝着常凌道谢，然后众人纷纷走上前来看着常凌的身世。 倒不像是毒液。 腐蚀很快就停下来了，医修给常凌的手涂抹上了绿色的药液，一股清凉之感让她整个人思绪也清醒了不少。 大家背对着背，站在中间，时刻观察着四面八方的情况。 “刚才是怎么回事？”有修士开口问道。 “我偶然间睁开眼，就看到一只手臂从墙壁处伸了出来，即将碰到那位道友的身体。”常凌面色严肃地说道。 他们不敢抬头去观看这墙壁，只能偶尔的用余光勉强地瞄一眼墙壁的状况，下一次袭击不知道会从哪个方向而来。 众人就这么围在中心，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每个人的心神都还在不断地紧绷着，可是却再并没有什么异状发生。 众人的心还都提在嗓子眼里，谁也没有再打坐调息的心思了。 “要不，我们往前走走，看看离开这里？”一道声音提议道。 没有人反对。 未知有时候才是最可怕的，进入到这墓葬至今，太多的险境已经本来就让他们都精神紧绷，这么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不能御空而行的话，显然也是回不到上面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探索，修士们也能得出‘这墓穴并不是死穴’的结论，向前走走，没准就找到另一个出口了呢。 没准走一走，就有什么收获了呢。 众人还是背对着背围在一起，一点点地向前移动着。 “你们有没有发现，旁边那壁画，在动。”常凌偶然间窥探了壁画几下，有些骇然地说道。 其余修士自然也是发现了这一异状，先前他们还在疑惑是不是自己过分紧张了，被常凌这么一说出来，众人的脚步不由得都慢了几分。 突然间，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道恢弘雄厚的声音：“好久没见到过小家伙们了。” “谁?”众人勉强扫视着四周，却并没有任何的额发现。 “你们进来，不就是为了老夫的吗。”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从四面八方不断地萦绕在众人的耳畔。 “您，您是妙法境的大能前辈吗？”一名修士试探性的问道。 一阵悠长的应答声传来。 众人心里虽然还存着疑虑和紧张，但是喜悦还是不知不觉的蔓延开来。 没准儿他们就是那个命定的幸运儿，这样轻易的就能遇到墓葬的主人，那么下一件事情，是不是就是接受大能者的传承了？ 常凌却是丝毫没有松懈，她强忍着神魂的伤势，强行看了周围许久，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和其他人的气息。 她在翎州的时候，曾经进入过星轨的尸身秘境，知道在前辈大能者留下的尸身或者‘遗产’处是会有残魂或者说残灵留存的，掌管着这一片区域，对于进来的修士进行防备和考核。直到找到合适的继承者才会消散。 当然也有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墓葬的残魂的，只是常凌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这么好运。 “首先，很高兴能够在这儿见到你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修士成功的闯入到这里了，这个房间曾经是我多年前练功的地方，这些个壁画都是我亲手画上去的，对于磨练修士的神魂很有功效。”那道声音有一次响起。 他的声音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使得众人纷纷想抬眼看看这些壁画到底是什么样子。 常凌算是其中比较清醒的，瞄了一眼就迅速的把头低下来，可是她识海里的黑雾又是开始了新一轮的叫嚣，这壁画的威能竟然比先前又增加了几分。 她也不忘伸手拽拽身旁人，他们一个个的都是恍惚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眼里的警惕却是少了大半。 他们确实也曾听闻这种磨练神识的方法，只不过现在在大陆上使用的人不多了，因为修行的过程中有着不小的风险和痛楚，不是所有人都有毅力时刻坚持着这样的修炼。 不愧是大能者啊。 能不断地突破境界，在艰难的仙途之上走的远，果然还是有一番特别之处的。 “你们先前在上面的表现我也都看到了，都是极为出挑的，不过想要接收我的传承，还是不够。” “生前我精通于符箓一道，先前你们并没有表露出相关的能力和天赋，我也无法判断，到底在你们之中选择谁来继承我的衣钵。” “我的残魂在这里已经驻留了很久了，随着墓葬不断地暴露在外界，想必我的这缕意识也不能存在很久了，在消散之前，我真的不想看到自己曾经执着追求的大道就这样消散，希望你们之中有人，能继承并将它传扬下去。” 这番话的音调格外的低沉和喑哑，其中的悲伤扑面而来。 众人不可避免的被其中浓厚的悲伤包裹，一个接着一个地坚定许诺着：“但凭前辈吩咐，能够继承前辈的衣钵对于我等来说也是无上荣幸的一件事情。” “好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看到你们这群年轻人，我啊，消散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呢。” “那我接下来就来考考你们，一会儿我会将一符箓的纹路展现在你们面前，你们需要将那纹路绘制在墙壁上，这些年过去，我这本来可以用来绘制符箓的东西也早就干涸腐朽了，为了保证公平，你们就各自用各自的鲜血来绘制把。这不仅考验着你们对于符箓一道的理解和应用，同时也在考验着你们的神魂强度，毕竟要抵御着壁画的干扰。” “谁先将这符箓绘制完成，谁就可以继承我的衣钵，这墓葬之内数件灵宝也都会属于你，其他人，与我也算是有缘，倒是有些小玩意可以赠送给你们，也不会让你们空着手回去的。” 妙法境修士的小玩意，对于他们来说怕也是极为难得的符箓阵法丹药法宝。 一时间，空气里的氛围多了几分热切。 虽说他们都不算专精于符箓一道的，但是在日常的修行生活中对于符箓一道也是略有涉猎，仔细观察完，照着画出来，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可是妙法境修士一生的体悟与功法传承啊。 常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即使他们运气好到这种程度，一下子来到了这残魂面前，最后这考核，是不是太过于简单了些？ 星轨作为一个元婴境修士，他的尸身秘境里那每一重关卡都是稍有不慎就会丧命的，这最后一关如果是绘制符箓的话，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神魂之力耗尽晕倒过去，只要不画错，连反噬之力都不会有。 在常凌还在思考的空当，一道金色的纹路就浮现在半空中。 看起来确实是颇为复杂的，一时间常凌也有些不由自主地被这纹路吸引了全部思绪。 她从未学过任何关于符箓绘制的方法，仔仔细细看了好久，却连从哪儿提笔都找不到。 反正她从来也没想过能获得妙法境修士的传承，能来这墓葬历练一番就已经是很难得的经历了，她索性也就不想着提笔了。 她闭上了眼睛，先好好的安抚着识海里的这些黑雾。 而她这样一副闭目的样子，落在其他人眼里自然都成了胸有成竹地沉思。 紧迫感随之而来，其他人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想不到啊，常凌这样一名体修，竟然还擅长符箓之道。 很快的，就有一名修士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墙壁面前，他并不敢睁眼看着壁画，于是他在脑海中描摹出了符箓纹路的模样，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咬开指尖，鲜血一下子渗入面前的墙壁。 深邃而瑰丽的纹路一点点地展现开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人走到了墙壁面前。 其实这纹路在符箓当中也是极为复杂极为高深的，他们这群人想要绘制出来那就是全凭着运气。 即使是这样，也都得去搏一搏。 他们当中，还是有人运气不错。 那人的全部心神都紧绷着，一点点的按着记忆中的样子绘制着，善于布阵的他对于方位的感应颇为敏感，手也不会抖。 这样一个复杂深邃的纹路完整的被绘制了出来。 最后一笔落下，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胜利而欢庆，突然感觉浑身上下的鲜血不受控制般的向着面前这墙壁涌去。 与此同时，仍然在绘制着符箓的修士们也都没能幸免于难。 强大的吸力传来，如果不是看着面前墙壁的血色越来越浓厚，他们竟然感觉不到自己血液流失的疼痛。 似乎流干血液也没有什么感觉。 闭着眼睛的常凌突然感觉空气中过得血腥气味浓厚了几分，猛的睁眼却突然发现面前那些已经快要变成血色的墙壁。 上面绘制的人影也越来越鲜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夺舍 常凌猛的撇开眼，抬脚上前，就想将那些个修士拉回来。 可是还没等着她走到那些人跟前，墙壁的吸力一下子地消失了。 除了那名完成的绘制完符箓纹路的修士，身体都有些干瘪之外，其余人也只是因着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的很。 最为可怕的是，他们一个个的双目无神，不知道在看向哪里，又在想些什么。 先前那道声音再次的响起了。 “我终于，出来了。” 语气中饱含了太多的怨憎与愤怒。 常凌的视野里，渐渐的开始泛起了红色。 准确的来说，是这屋子内的空气不断地染上猩红之色。 常凌将渊祭剑握在手里，颇为紧张的四面环顾着。 “你看不到我的。” 常凌猛的回身，不出意料的只能看到一片虚无。 “是谁？”她冷冷的问道。 “呐，这才几千年过去，大陆上的人就忘掉我的名字了吗？哦，懂了，那就是其他的老家伙们都死掉了呗。”那道声音低笑了一声，声音中添了几分愉悦。 几千年……难不成这声音是这墓葬的主人？ “前辈，您可是这墓葬的主人？”常凌试探性的开口问道。 低沉的笑声又传来了几声。 “不是呢，我是这人的仇人，我和他之间，血海深仇。” “不过，在我们的争斗之中，还是我赢了，这不，几千年过去之后，他早就魂飞魄散一丁一点痕迹都没能在这世界上留下，而我，即将从这儿走出去，享受新的人生。” “不过可能有一点不适应的是，接下来我就要体会一下做女人的滋味了。” 常凌的面色愈发的凝重起来，那位妙法境修士留下的墓葬，或许本身就不是为了传承下去功法秘籍，没准就是为了镇压面前这人。 ‘夺舍’两个字瞬间在常凌的脑海中划过。 她心里一时间警铃大作。 “哦，对了，他们曾经称呼我为刹血，你叫什么名字啊。”他继续开口道，似乎真的是新见面的朋友互相交换姓名一般。 常凌没有回答，余光中，她看到其余的那些个修士已经不省人事地昏倒了过去，自己已经获得不了任何其他的助力。 或者说，无论多少数量的凝神境修士，放到个元婴境甚至是妙法境修士的面前，都丝毫不够看。 修为的差距不是人数可以弥补的。 没有收到常凌的回答，那人也失去了继续聊天得到兴趣。 他只是被困在这很多年，好久好久没和人聊天，有些寂寞罢了。 寂寞在大事面前不值得一提。 下一瞬，他的神魂就冲向了常凌的脑海里。 常凌先前只是在书本上听说了夺舍这种事情，具体的感受过程，她却也是不怎么了解的。 至于怎么避免被夺舍。 书本上没有答案，强行要别人回答的话，估计也只有‘期待你下辈子命好一点’这一种。 而被夺舍的修士只有魂飞魄散一个下场，连下辈子都不会有。 常凌本人甚至都没什么感觉，这人的神魂就来到了她的识海。 其实这室内的壁画，都是通过他的能力生成出来的，帮助人修炼的功效倒是没有，只是能摄人心魄，起到一定的致幻效果。 这不，那些个修士就中招了，寻常人用脑子一想，哪里会想不出来用鲜血在墙壁上绘制符箓的诡异之处啊。 剩下的这个常凌倒是好一点，却也没好到哪去。 勉强做到自己不去绘制，却没能拦下自己的同伴。 不过，他也是虎落平阳，在他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了。 这墓葬里的重重阵法，都是为了防止外界之人走进来，而内部其他的阵法，则都是为了限制他。 当年他所修炼的特殊功法，成功晋级至妙法境之后，已经快要达到不死不灭的地步。 滴血重生。 这老家伙联合了其他几个人围堵他，几人鏖战了好几个月，他们都要灯尽油枯了，可是却还是没能杀死他。 最后，其中一人选择自爆元婴，借助着这股庞大的力量，其余几人将他封禁在此处，最后又用一名妙法境修士的尸体镇压在上面，他们利用生前最后的一段时光，不断地完善着这‘墓葬’之上的阵法。 最终勉强能够达到的，也就是千万年之后能将他彻底毁灭。 他们一个个死的比他早了太多，早到根本不知道随着灵气逐渐的枯竭，墓葬不得不暴露出更多的部分来吸取灵气，然后被千年后的修士发现。 每一个死在这里的修士，气血尸体都可以被他所用，他就这样一点点的熬了过来。 他也不知道要不要感谢那些个死对头，让他以这样一个半人半鬼的形态存在了这么多年，已经超过了一名妙法境修士的五千年寿数。 他熬过来了，他很快就会获得新生。 那些个老家伙曾经所在的门派都叫什么来着…… 没等着他想清楚这些已经太久远的事情，他已经进入了常凌的识海。 即使他残存的神魂之力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微不足道，可是面对着凝神境修士还是有着压倒性的修士。 一踏足常凌的识海，他的面色就变了。 这萦绕在空气之中不断地朝着他身边凝聚的，都是业障？ 想他一路恣意从开脉境到妙法境，快意恩仇杀人如麻，也没有这般浓厚的业障吧？ 这年轻的女修到底是做了什么恶？ 还没等他想出个答案，他就得面对着这些黑雾了。 作为一名魔修，他对于这种东西再了解不过，能抵御着这样的业障还活着的修士，应当是有一个赤子之心，可是有着赤子之心的修士又怎么会去做这样的恶行？ 他是魔修，本来对于这种东西，就是害怕的很。 无数的怨念和幻境在他眼前一点点的展开。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颇为自嘲的笑了笑，失策了。 最悲哀的事情就在于，刚刚给他重生的希望，又要让他坠入无底的深渊。 他同常凌不一样，偏执嗜血的他在业障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 他自己都不敢时常回看，时常拷问一下自己的内心。 最开始也仅仅只是觉得世道有些不公而已，可是想要别人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愤怒，只有使用鲜血这一条途径啊。 只有他们的至亲至爱倒在血泊当中，他们才会弯下腰哭泣，感同身受。 后来呢。 很多事情，杀人都是最简单的一种解决方式。 心情差得时候，看见旁边走过的人露出笑脸，他都会忍不住的想要拧断他们的脖子。 凭什么这世界上还有人可以笑得出来？ 还是说世界只是对他一个人太过差劲。 他以为自己都忘掉了，可是在这业障的作用之下，曾经他随手杀掉的那些人的脸庞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其实一直都记得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有多么的肮脏和罪恶。 ………… 常凌是感受到有东西进入到自己的识海之中的，可是她却看不清。 自从上次在黑风山这些业障吸收了大量的阴气之后，黑雾浓郁了不少，她的神魂也只能看清十丈见方的地界。 她此时处在自己识海的角落，也不敢贸然走动。 那可是妙法境修士啊，这对于大陆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都只是一个存在于传说中的境界。 常凌把阿碧的神魂也拽到了自己的识海，只得不断地摸着他毛茸茸的大尾巴，才能减缓一下自己的紧张。 阿碧的面色也是难看的很。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在等待着命运宣判之前，任何挣扎都做不了，甚至连埋怨都做不到。 常凌唯一可以暗骂自己几句的就是她还不够强，可是这样的暗骂在这样的关头也只是毫无作用。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 她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攻击。 她不得不过段时间就掐自己一下，确定自己还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已经被夺舍还存留在个幻境中。 “常凌，我们向前走走看。”阿碧开口道。 它也紧绷着心弦，强行压着心里的紧张。 常凌点点头，毕竟这还是她的识海，有什么异动她还是会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只是这黑雾现在太过于浓郁，她无法判断出进来的残魂到底在哪个方位。 她的步子似乎从来没有迈过这么小，她一点点的向前走着，完全没有这是自家识海的感觉。 随着她神魂力量的提升，她的识海又是扩大了几分，但是走着走着，总还是有尽头的。 事实是，她走了没多久，就听见了一阵尖叫从前方传来。 还是刚才那道声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冷静与低沉，满满的都是惊惧和痛苦。 阿碧的脑子在这个时候转的还是比常凌要快上几分。 “快过去看看。”它的声音有几分急切，如果能趁其病要其命，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不仅仅是为天玄大陆除害这么简单，一道妙法境修士留下来的残魂，好处多着去呢。 常凌不禁加快了步子，朝着那边走去。 很快她就看到了那团不断翻滚移动着的黑雾。 倒是勉强能看出那被黑雾包裹着的确实是一个人影。 瞧着这人的气息和行事风格，应该就是魔修和邪修，让他撞到常凌识海里的这些业障，也不知道该怎样评判他的运气了。 “常凌，杀了他。”阿碧急切地说道。 那些黑雾感知到常凌过来，隐隐的有几分要散开的趋势。 虽说它们是时刻准备着攻击常凌的，但是这毕竟还是她的识海。 常凌一咬牙，下一刻一道分魂化成的长剑就出现在她的左手手掌中。 常凌猛的向前，对准了这人影的身上快速的刺了几剑。 原先还在剧烈挣扎嚎叫着的人影一下子停止了动作。 只有神魂能够伤到神魂，常凌使用这分魂长剑直接扎到这人的神魂之上，就相当于拿普通长剑扎到凡人的身上。 看着面前这僵硬不动的人影，常凌求助般的回头看向阿碧。 却发现阿碧一双碧眸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个人影，一双碧眸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常凌直视它那一双碧眸，只觉有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急忙偏过头去，跑到阿碧的身旁，作出一副保护的姿态。 那人影停止挣扎之后，围绕在他身上的黑雾也渐渐的散去，很快常凌就勉强能看清那道残破不堪的人影。 脸颊上的血肉只有一半，另一半是阴森森的骨骼，空洞的眼光直直地看向她。 身上的皮肉内脏也是东一块西一块，整个人影凌乱的很，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影居然还‘活着’。 妙法境修士的神魂还是有其特殊之处。 他似乎过了好久才清醒过来，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被常凌刺出来的伤口，他的身体里已经并没有鲜血可以流出了。 他抬眼，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字都没能说的出来。 颇为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这人的面容一点点的被抹平，胳膊和腿等一系列属于人的特征都逐渐地缩回身体里。 很快的，先前那人形的神魂，就变成了一个泛着黑色的光团。 光团还在不断地缩小着。 等着这光团缩小到巴掌大小的时候，常凌身旁的阿碧似乎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的栽倒在她脚下。 常凌急忙将它抱起来，神魂晕倒，那一定是消耗过大造成的。 这人影变成光团想必就是阿碧的杰作，常凌想了想，还是上前几步将那光团捡起来。 回到识海中自己经常待着的地方，将那光团放到自己的分魂附近，一有异动就可以立刻反应过来。 看着阿碧紧闭的双眼，常凌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阵一阵的心疼。 她识海里的情况并不算好，她也不能将阿碧留在这里修养，常凌又将它的神魂轻轻地放回了它的身体，摸了摸趴在储物法器里的闭着眼睛的小狐狸，常凌睁开了眼睛。 这儿还有一堆烂摊子留给她来收拾呢。 随着那道神魂进入常凌的识海之后，四处的壁画上的图案渐渐地消散，没过多久就已经同这墓葬里的其他墙壁没有任何的区别。 第一百六十五章 出口 常凌上前了几步，查探了一下昏倒在地面上的修士的情况。 最严重的不过是失血过多，对于凝神境的修士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大碍。 常凌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整个人贴在墙壁上一下子滑落，实实地坐在了地上。 她浑身上下每一处都酸软的很，刚才自己的神魂在识海之中前进的每一步似乎都耗尽了毕生的力气，在剧烈的紧张和恐惧作用之下，她疲惫的很。 死亡大概是一件平日里会以轻松口吻随意谈起，真正面对的时候又拼命想逃离的事情。 也许活着，面对的是苦涩的世间，会有痛苦和悲伤，可是总有些时候，是真情实感的放声大笑，那一瞬间的欢快与幸福，是值得在漫漫黑暗中奋力前行的。 人不会单纯的为了活着而活着，是因为那样的美好，真真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 常凌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将那些个修士逐一的拍醒。 “这，我这是怎么了？我记得我可是将那符箓完整地绘制出来了。”最后醒来的、失血最多的修士喃喃道。 其余人也跟着摇摇头。 不知道是谁开口道：“最先醒来的人是谁呢？” “我记得我醒来的时候苏道友就醒着了。” “常凌道友将我摇醒的。” 相互对了一番口径之后，这些人抬眼紧紧地盯着常凌。 最开始醒来的甚至可能从来没有失去过意识的常凌，是最有可能获得那名妙法境修士的传承和馈赠的。 尤其这人，在他们争相着上前努力绘制符箓的时候，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其实指不定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吧。 虽说机缘这种事情，运气成分要站很大一部分，可是他们，明明很快就可以得到了啊。 最怕的不是从来没有机会，而是‘本可以这样’。 到了这地方，虽说道理他们都懂，可谁不会在心里隐隐的认为，那机缘一定是属于自己的呢。 常凌愣神了一会儿，开口解释道：“并没有什么传承的，你们绘制那符箓其实是释放出了被镇压在这儿的一名魔修，他刚刚出来又遇到了些意外，直接就湮灭了。” 众人的目光之中自然是充满着不相信。 退一万步讲，即使真的是释放出来了魔头，那他们怎么还会活着呢？ 尤其是对刚刚脱困而出的魔头来说，修士的血肉应当是很不错的养料吧。 常凌怕是真的收获了什么好处，这才沉思了一会儿编个理由来搪塞他们吧！ 虽然他们偶尔也会怀疑一下，这样就获得传承是不是太顺利了点，可是，他们也就只能用这样的态度来麻痹自己。 他们本来离那登天之梯那样的近。 常凌一时间也是有苦难言，他们判定不是魔头的理由是他们毫发无损的站在那儿，可是应对魔头，全是靠着她啊。 若不是业障对于魔修邪修来说完全不可以抵御，现在他们哪里还会有面对面心平气和对话的机会啊。 虽说心里有着隐隐的猜测，但是本持着良好的教养和一定的骄矜，这些个修士也没想着动手。 他们毕竟也是先前因着那些个壁画受了不轻的伤，想要平安离开墓葬，也是少不了常凌这个体修的帮助，现在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实在不行，他们完全可以回去之后禀告给门派家族，想必任何一个势力都不会放任一个妙法境修士的传承流落在外。 经过先前这么一遭，众人的状态已经不能支撑他们继续在这墓葬之中探索了，他们服下了些丹药之后，就想着怎样尽快的离开这墓葬。 有不少人已经从师门同伴或者家族同胞中拿到了墓葬的部分地图，可是没有任何一张曾经记载了这个‘地下室’，他们应当是第一批到达这里的人。 一想到这，他们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传承的事情。 已经默默缩在队伍后面的常凌，又是接受到了好几道白眼。 自从那些诡异的壁画消散之后，这室内已经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往前走了没多久，众人面前出现了一扇厚重的石门。 他们的目光又是放到了常凌的身上。 虽说他们也各有手段能开启这扇沉重的门，可是这种事情交给体修，也是不做白不做。 常凌也没多说什么，上前几步，用力地推着这扇门。 这扇门不负众望的，格外沉重。 常凌苍白的脸上都染上了几分薄红，这扇门才伴随着刺耳的咯吱声缓缓地移动着。 勉强推到能容使一人走过的时候，那些个修士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去，看都没看常凌一眼。 常凌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 虽说设身处地想想，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她也同样的问心无愧，十几岁的少年人，心里还是有几分血气的。 她又不是圣人，被这般误解，她的面色也难看的紧。 最为紧要的还在后头，万一这些人出去之后大肆宣扬此事，再禀报了门派家族，那她的身份恐怕也瞒不住了。 常凌深呼一口气，强行将思绪拉了回来，现在想这么多并没有易于让她从这里离开。 这墓葬之后的路，想必也是危险重重。 石门背后，同样是一个空旷的屋室。 任何地方都平平无奇，常凌并不知晓墓葬的规制和结构，但是想必这些屋室的排布也是在呼应着某个未知的阵法。 常凌在心底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 也许这墓葬并不是那位妙法境修士传承功法，招收弟子继承他衣钵的地方，或许仅仅只是为了镇压刹血而已。 几千年过去，刹血终于虚弱到了极致，刚刚勉强挣脱出来，却遇上了常凌。 经常作恶的人，总是会在某一天遭报应的。 刹血作为一名强悍的魔修，想必也是有着不少手下和势力，在他被镇压之后，应当有不少人想要救他出去或者贪图他身上的东西，那么这墓葬里的阵法，是针对于那些魔修的，自然是不会留情的绝杀。 常凌的神色凝重得很。 其余人倒是或多或少都有了几分放松，前辈修士留下来的墓葬或是秘境，即使他们先前并没有进入过，相关的消息还是听闻了不少。 一般得到了那名修士的传承之后，也会彻底的掌握着这墓葬或是秘境。 现在常凌可是跟在他们身边，他们还需要怕什么？ 常凌要是知道他们心里都在这么想，真是恨不得上去看看拳头能不能让他们清醒过来。 说来也不怪他们，神魂在受到一定的攻击或者致幻之后，确实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的，就连常凌自己也没有发现其实自己也被潜移默化地影响了。 她比从前更暴躁冲动而易怒。 常凌每次打量完身边的情况，却发现同伴已经向前走了老远，不得不急匆匆地跟上去，说出的话自然又是被这些人忽略了。 他们就这样一路不断的向前走去。 说来也是奇怪，他们这一路竟然真的没有再遇到任何机关或者是阵法。 这也使那些人坚定了他们的判断。 看向常凌的目光中除了为不可闻的满意之外，还有一种胸有成竹般的‘果然是这样’。 常凌也是难掩的惊讶，反正她现在已经放弃了跟这些人解释，赶紧离开这墓葬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再走过一个宽阔的内室之后，他们推开门，面前又是一道长长的甬道。 不过这甬道的尽头有亮光传来。 虽说这一路黑暗之中，他们都各自使用着法器照明，但是荧光同日光还是有着极大区别的。 遥遥的看着渗进来的光亮，众人的心情也是不由自主地被点亮了。 少不得还有修士有几分遗憾，即将离开墓葬了，虽然他们也算是毫发无损地离开了，可是也没有什么收获。 于是他又回头白了常凌一眼。 这人只是让他们避开了危险，居然没给他们任何的宝藏！ 现在不想着跟他们打好关系，难道真以为出去之后自己能护住这些成果？ 常凌却是一丝一毫的目光都没有分给他，出口的话，不一定是件全然的好事。 在墓葬里走了这么远的距离，谁知道出去之后面对着的这个出口是不是掌握在正道修士手里的，这样一个地域宽广的墓葬，如果他们出去的地方恰好是魔修聚集的地方，那麻烦可就大了。 常凌走在众人的最前面，她的一颗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里。 渊祭剑紧紧地握在手里，眼睛盯着前方的任何异动，似乎下一刻手中剑就可以化作一道寒光刺出。 他们一点点的向前走着。 果然，好运气都在顺利的在墓葬之中行走用完了。 离那光亮出口越来越近的时候，众人的视线却突然开始变暗了起来。 同时一股刺鼻的味道也钻入他们的鼻腔。 常凌几乎是在感知到这异动的瞬间就封闭了五感。 遇到邪修了。 怕是一直把持在这出口，等待着好不容易逃出墓葬的修士。 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墓葬对于修士神魂的压制还是存在的，常凌并没有办法用神识探查出来敌人的数量和位置。 其余修士也是迅速反应过来了情况，倒是消除了先前的那些敌视，共同紧张的看向那越来越淡的光亮。 不过他们或多或少吸入了些许这奇怪的雾气，感觉浑身上下都在被灼烧着，钻心的疼痛一阵一阵地传来。 邪修们炼制的毒气往往都不会这么简单，还是得赶紧结束战斗，然后回去好好地接受一番治疗。 前路已经黑了，常凌一时间也不敢冒然上前。 他们都颇有默契的没有使用法器照明。 想必先前是有人埋伏在这甬道之中，听闻他们进来了，就释放毒气然后从那处离开了。 在外界的修士的神识同样是不能作用于墓**部，只要他们不使用法器照明，外面的人凭借着肉眼，也是无法判断他们的方位的。 不过外面的那些邪修也是做了足够充足的准备。 很快一阵嗡鸣声响起，无数的飞虫钻了进来，与此同时，地面上不断传来的细小摩擦声，也在昭告着无数的虫子正在向他们奔来。 退回墓葬再重新找寻一处出口……常凌可不确保下次自己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万一再走一个出口还是这般光景怎么办。 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先前在驻地购买的东西可都是派上了用场。 常凌几把符箓扔出去，无数细小的飞虫在半空中燃烧成了巨大的火团。 飞蛾扑火本是天性，这在黑暗中骤然爆发的光亮，也是吸引着不少飞虫直直的朝着上面撞去。 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在这狭小的甬道里响起着。 其余修士也是强忍着痛意各施手段。 一时间除了偶尔穿过重重阻隔飞过来的虫子被常凌一个接一个地捏死之外，其余虫子俱是化成了一团团的灰烬。 这也只是那些邪修试探性的几波攻击，随后而来的才是他们真正要忧心紧张的。 常凌等人的前方，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这样走进墓葬的，自然不可能是那些个修士，应当就是炼制的僵尸和阴傀。 这两种是邪修最常炼制的傀儡，僵尸是指使用人或者修士的尸体经过特殊的手法处理炼制而成的，而阴傀则是一个更加宽泛的概念。 修士或者人的冤魂怨魂经过凝练可以成为阴傀，活着的修士或者人使用阴气浸透，将血液换成‘阴血’，也可以称为阴傀。 就像是在黑风山之上，那些个邪修想要将他们炼制而成的那样。 有着实体的阴傀和僵尸一样，肉体强悍无比，且感受不到疼痛和疲惫，像是专门为战斗而生出的机器。 在他们的手指指甲或者牙齿之上往往有着剧毒，修士一旦沾染上，下场往往难看的很。 在外界，遇见这样的邪修，最好的手段就是御空而行，普通的僵尸和阴傀都没有飞行的能力，而在这狭小的甬道，只有正面对付它们一种方法。 第一百六十六章 黑眸 面对这样的对手，作为团队里唯一一个恶‘体修’的常凌，必须顶在前面。 让这些僵尸和阴傀同身后那群身体孱弱的法修阵修对上，那就是单方面惨无人道的扑杀。 她必须保护好他们，并且为他们的施法布置争取足够多的的时间。 那些个修士退后了几步之后，或是站立或是盘腿坐下，嘴里都开始喃喃着各种晦涩的言语。 也有修士从身后拿出长弓，以灵力化为无形的箭矢，不断地拉动弓弦，数道流光直直地射进面前这不断翻涌着的黑暗里。 常凌深呼一口气，凌风身法瞬间开始运转。 她从甬道的内壁上借力，整个人也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 在这样的环境里战斗，为了避免被邪修各式各样阴邪的手段侵入，她已经封闭了五感，纯粹靠着凌风身法感知空气间气流的流向。 踏在气流的峰巅之上，常凌手中的渊祭剑划出一道凌厉的剑光。 不出意料的并没能划破这些僵尸和阴傀的身体。 失去了精血之后，常凌的力量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折损，至少每次想要全力一击的时候还是会感受到一阵力不从心。 一击不成，常凌迅速变换着身位，在她先前擦过的甬道内壁之上，已经被砸出了一个深坑。 这些僵尸和阴傀的实力，也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悍几分。 身后那些个修士也纷纷各施手段，常凌还得仔细感知着灵力的波动，及时避开他们的攻击，又得不断地上前干扰着这些僵尸和阴傀们前进的步伐。 一时间倒是手忙脚乱的很。 有好几次，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漆黑的长指甲离就在她眼前划过，带起的气流已经将她脸颊旁边的碎发扬起。 她都来不及心慌，就得继续打起精神，灵巧的在一个个身体高大壮硕的僵尸和阴傀之间跳动。 一共是四只通凝神境修士相当的僵尸，两个有实体的阴傀，还有个应当是以魂体的形式存在，常凌的神魂被限制的很大，无法捕捉它的位置也没办法对他进行限制。 刚才在躲避攻击的时候，常凌识海之中传来的剧痛和怨念差一点让她支撑不住身体，猛一回神，面前就是僵尸尖锐的指甲。 她急忙出言提醒身后的同伴，倘若一名修士的神魂在施法或者布阵的时候受到攻击影响，那可能带来的后果不可估量。 越是强大的法术阵法，带来的反噬也越强烈。 可是她还是说晚了一点，一名正在诵念着术法的修士眼睛一翻，鲜血顺着他的七窍缓缓地流下。 他的尸体轰的一声倒在地上，下一刻他的尸体一下子炸成了满地碎裂的肉块。 站在他身边那些个修士俱是一惊，他们的脸上身上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些血肉，这让他们的身体都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一时间他们手中的布置都停下了，谁也不知道下一刻遭受这般攻击的是不是他们。 他们这一停顿，倒是苦了常凌。 先前有着各式法术阵法的攻击和干扰，常凌还能勉强牵制一二，一切都停下了，常凌真就一个人在这苦苦支撑。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苛责那些人让他们继续施放法术。 再这么下去，也许最好的方法就是退回墓葬之中。 生死之间的紧张氛围，也让那些个修士清醒了不少，他们想清楚先前事情的经过之后也是不敢贸然后退到墓葬之中。 他们不退，常凌也没办法退，甚至还是得一个人支撑在最前面。 也许是甬道里长久的僵持让外界的邪修有些不耐烦了，一阵嗡鸣声又是由远及近地传来。 “退后！”常凌急忙开口道。 一边说着她向前掷出些符箓之后，整个人也飞速的后退着。 未知的危险同面前切实的危机相比还是有些微不足道，那些个修士一个接着一个跌跌撞撞地又向回跑着。 常凌因着身法的身体强度，本可以轻易地冲到最前面，但是为了保护这些个修士，她不得不放慢了自己的速度，跟在队伍后面，时不时地挥出几道剑光，光芒闪过，一片虫尸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上。 向外走的时候，看着光明的来源，觉得这甬道短的很，走几步就能出去。 可是这般逃命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觉得这甬道格外的漫长了。 常凌不得不停顿几下努力的减缓一下身后追兵的速度，瞧着同前面那些修士已经拉开了些距离，常凌索性直接将渊祭剑向后丢了过去。 在长剑脱离她手的一刹那，附着在剑身之上的常凌的那缕分魂，瞬间开始掌控着长剑在半空中不断地飞舞着。 一把剑当然是比常凌一个人要灵活些。 常凌松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瞬间加快，很快就要赶上前面的那些个修士了。 在他们身后是渊祭剑不断地碰撞在僵尸、阴傀的身体之上的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常凌跑了几步之后，强烈的疼痛和眩晕感又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那阴傀竟然是又发动了攻击、 常凌的步子慢了几分，识海中各式的尖锐嘶吼和层层叠叠的画面又在她眼前铺陈开来。 她已经将下嘴唇咬地鲜血直流，也是没能恢复意识顺利地掌握自己的身体。 她勉强扶着甬道的内壁，却连站立都维持不了，整个人一下子跪坐在地上。 在她身后的渊祭剑还在同那些个僵尸阴傀竭力颤抖着，感知到常凌的异状，一时间也是无法来到她的身边。 一把剑的力量毕竟还是有限，很快就有‘漏网之鱼’冲到了常凌的身边。 常凌的身体呆愣的跪坐在那里，悄无声息。 这阴傀的手掌一下子掐住了常凌细细的脖颈，似乎只要一用力，就可以将它扭断。 下一刻，常凌的双眼却猛地睁开。 如果那可以被称为双眼的话。 没有眼白，她的眼睛一片漆黑，紧紧地‘盯着’面前这阴傀。 她原本垂在身侧的双手之间有着淡淡的黑气逸散出来，她猛的抬手，却是一下子就将这掐在自己脖子上的僵硬冰凉的双手拽了下来。 这所需要的庞大力量，显然不是如今的常凌可以具备的。 下一刻，她挥起拳头，一拳一拳地砸在这阴傀身上。 每一拳都能将阴傀坚硬无比的身体砸出一个凹陷。 一拳一拳，黑色的液体顺着阴傀的身体不断地渗出，流到地面上，发出一阵滋滋的腐蚀声音，可是沾染在常凌的拳头上，就仿佛仅仅只是普通的墨水。 除了染色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作用了。 这阴傀的身上的阴血流干净之后，原本庞大的身躯干瘪的只剩下一张青紫色的人皮。 阴傀是没有五脏六腑的，甚至连骨骼都不过是凝实的‘阴血’而已，一旦皮囊下面的液体都流失殆尽，也就只剩一张皮了。 常凌起身，淡淡的看着不远处那同渊祭剑缠斗着的僵尸和阴傀们。 她扫视的目光荡过去，那些个僵尸和阴傀竟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无论正道修士还是魔修邪修，任何一人看见这一幕，恐怕都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僵尸和阴傀强悍就强悍在于，它们没有人类的痛觉和恐惧等一系列负面的情绪，不断地、不计死伤的战斗就是他们的本能。 而此时，他们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都放慢了几分，整个身子都在忍不住地颤抖着。 嘴里囫囵地叫喊着些什么。 常凌面不改色的缓缓向着他们走过去。 她走的很慢，可这些个僵尸阴傀却仿佛被定在了原地，没有任何的动作。 这些个僵尸阴傀身上都有着浓郁的阴气，经过了特殊的炼制之后，他们的身上也隐约带着些黑雾，常凌站在他们身边，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这黑雾到底是来自它们还是来自常凌的身上。 她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拳头直直地就砸在一旁僵尸的脸上。 他那青紫色的面庞之上的五官一下子被打的扭曲了。 坚硬无比还有着剧毒的牙齿掉落了一地。 她的动作却并没有因此停下，似乎是发现了身边目标太多，她也直接抬腿朝着旁边僵硬站立着的阴傀踹去。 那身形庞大的阴傀猛的倒飞出去，直直的砸进了一旁甬道的内壁上。 轰的一声，似乎整个墓葬都跟着颤了颤。 已经跑出老远的那些个修士的脚步都忍不住顿了顿， 其中一人有些担忧的开口道：“常凌道友，是不是没有跟上来？” 其余人只能以沉默回应。 寻常日子里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正义的高尚的伟大的，才会那样鄙夷那些个散修的行径。 可是到了这样的关头，谁也没办法开口说，回去看看吧。 他们只得向前，走着这条也许是同伴用生命给他们争取出来的道路。 因着甬道弯弯绕绕的，他们回头也看不到常凌那处的场景了，不过对于常凌的下场，他们心里还是能想到些的。 无家无门的散修，想要给她些补偿都不知道给谁了。 那厢常凌就像个毫无感情的挥拳机器，不知疲惫的。 带着几分泄愤般的感觉，将每一具僵尸或是阴傀都锤的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站在出口外面的那些个邪修一个个也是面色苍白。 每一具僵尸和阴傀都是他们耗费了好大力气，还借着几分运气，才凝练出来的，僵尸和阴傀同他们的神魂之间都有着斩不断地联系。 他们自然是能感知到自己的僵尸和阴傀现在的情况的。 他们受到的痛苦或多或少也会转移一些到主人的神魂之上。 这些个邪修才不像僵尸阴傀一样感受不到痛楚。 他们现在一个个双手抱头，面色惨白，喉咙里不断地发出惨烈的叫声。 没有出手攻击的同伴们站在他们身边，面色也难看的紧。 他们都是凝神境的修士，现在能够进入墓葬的大多也都是凝神境修士，金丹境修士在里面受到的限制颇大，而且出发攻击的几率也是更大，送命的概率反而比一般的凝神境修士还要高。 他们短暂的进去探索了一番之后，勉强捡回了性命，却是实在没有再次进去探索的勇气了。 又不甘心于这般机遇在眼前自己毫无收获，他们就把持着这么个入口，洗劫几波想要进入墓葬的修士，也顺便借着地理位置围堵一下想要出来的修士。 这些日子下来，他们也是尝到了不少甜头。 尤其是站在外面对付想要从墓葬里出来的修士，本来修士们在墓葬之中神魂等方面就会收到不小的限制，经历了千辛万苦勉强找到个出口想要走出来，自身的状态往往也不算很好。 他们甚至有一次借着这般手段干掉了一个金丹境修士。 得到的收获更是让每个人热情高涨。 可是这次，还是遇到硬茬了。 这样的修士，在墓葬之中都能将那些个僵尸阴傀打成那个样子，出来之后对付他们还不是简单的很？ 尚且清醒的那些个邪修急忙召出自己的僵尸阴傀，将利爪对准了身边因为疼痛几乎要昏厥的同伴。 对于他们来说，炼制的东西才是他们最大的战力，既然已经失去了…… 反正他们以后在幽州也会是寸步难行，倒不如直接在这里了解了他们，顺便还能让收获落到‘自己人’手里。 那些个邪修心安理得地杀掉了不久前还在一起谈笑风生高谈阔论的同伴们。 他们颇为熟稔地从那些人身上隐秘的地方摸出各式的符箓丹药，毫不客气地收入怀中。 然后他们看都没看那些残破的尸体一眼，就匆匆的离开了。 幽州这么大，从墓葬里出来的大能者想要找到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厢常凌砸碎了最后一只僵尸的脑袋之后，整个人眼眸中的黑色渐渐的褪去了，一阵迷茫之后眼睛又缓缓地闭上了，她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毫无意识地倒在了一片腥臭肮脏的血液尸块中间。 淡淡的萦绕在她身边的黑气阻挡着这些阴血对她带来的伤害。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临城 渊祭剑也守护似的立在她身前。 因为墓葬的入口很多，大多数所在的位置又极为隐蔽，所以这甬道尽头的入口，倒是一直没有人再进来过。 而且随着时间不断地流逝，墓葬之中的阵法机关威力更加的强劲，寻常的额凝神境修士进来，能活着回去的不过十之一二，即使侥幸能够出去，也是受了伤及根本的伤。 未来的仙途怕也就是这么毁了。 听闻墓葬消息的门派家族派来的凝神境精英弟子到达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敢轻易地进入这墓葬了。 先前也有不少金丹境修士进去探查过，无论这墓葬的规格和结构都不像是传承之地，一时间也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墓葬里的人越来越少。 甚至到了三个月之后常凌醒来之时，墓葬里只有她一个活人了。 常凌只觉嗓子有一阵干涩的疼痛，睁开眼睛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身边的景致。 这是，这是先前那个甬道。 她也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肮脏的血肉之间，经过这些日子，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忍不住的转身干呕。 瞧着这些‘尸体’的样子，怕是有几个月过去了。 这些僵尸和阴傀，都是她杀得吗？ 她的记忆里是一片空白。 常凌面色一变，瞬间想起当年落月的残魂掌控她身体之后所爆发出来的巨大能量，现在落月早就不在她身边了，那么在那时掌控着她身体的究竟是谁？ 这些僵尸和阴傀身上的伤口，看起来都是一拳一拳狠狠地打上去的，显然不是善于神魂攻击的阿碧掌控她身体之后能做出来的。 常凌的目光又聚焦在她的识海里，先前那邪修的残魂化成的光团，似乎又缩小了几分，并且表面上还有着缕缕的血气萦绕…… 她打开储物法器，发现里面的阿碧仍然处于沉睡的状态，想必先前的伤势对于他来说也是极为严重的，一时间她也不能冒然将它唤醒来询问这些事情。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用自己的神魂试探性的触摸了那光团一下。 有些温热的触感倒是出乎意料地好。 常凌索性也不去纠结这事情，这么久过去了，当时自己那批同伴早就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出口就近在咫尺，还是先离开墓葬比较好。 这段时间过去，想必墓葬里的阵法机关又进一步的复苏了，谁知道这甬道什么时候也会变得危机四伏。 常凌扶着墙壁缓缓地站起身，只觉四肢还是有着强烈的脱力感，虽说她的身体大不如前，可是经过三个月的恢复还能有这般感受，当日的‘自己’究竟使出了多么可怖的力量。 她走出墓葬的时候，正是深夜，抬头可看到弯月高悬。 打量了一番周围的环境，她的面色难看的紧。 这对于她来说，是个全然陌生的地界。 凭着粗略的打量，这儿应该不是离正道修士驻地比较近的地方。 对于幽州大致的地图她自然是有的，可是对比了地图上表明的各处，竟然也是没找到这儿究竟是哪儿。 离着出口不远处是一片漆黑的密林，偶尔有几双碧绿色的莹莹眼眸在黑暗中闪过，似乎是感应到常凌身上令人作呕的气息之后又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 颇为尴尬地是，常凌的储物法器里已经没有干净的衣袍了，她身上这件可是号称纤尘不染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法袍，在那些阴血里泡了这么久，也是变了颜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常凌此时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了，恨不得因着这般让所有人瞧见她都避着走。 她的神识范围之内，都没有任何能够在地图之上找到的景致。 幽州地域极广，常凌拿到的地图也仅仅只是离正道修士的驻地较近的一片地域，明明在墓葬里并没有走出很远的感觉……妙法境大能者设下的墓葬，恐怕也涉及了空间法则。 她在墓葬里迈出的一步，落在外面不知道是多远。 寻常修士到了这儿还可以跟同门或者同族使用法器联络，可是常凌现在不仅没有可以联络的法器，连可以联络的人都没有。 最麻烦的还不是这个，青州只有一艘仙舟开来了幽州，在这儿停驻一年之后就要离开。 自己先前养伤的时间加上昏迷的时间，自己如果不能尽快回到驻地，怕是就要赶不上回去的仙舟了！ 而凭她一人，怎能度过不能御空而行的无量海？ 常凌刚想要朝着密林走的步子突然停下了，在她的神识感知范围之内，出现了陌生的修士！ 那些人没有可以地掩藏他们的气息，都是凝神境的魔修。 两位凝神境下品，一位凝神境中品。 常凌瞧着他们行进的方向，悄悄地隐匿在一旁漆黑的树木之上。 她算盘在心里打的很好，出其不意趁他们不备先偷袭掉一名魔修，然后同那剩下的两个缠斗再诛杀一人，留着剩下那个问问路。 常凌屏息凝神，一动不动地缩在那棵足有五丈高的漆黑树木之上。 那几名魔修仍然快速地向前走着，离近了些，常凌也算是看清了他们的样子和状态。 一个个的狼狈的很，瞧着倒像是身后正有什么东西在追逐着他们。 常凌面色一变，瞧那些人的样子，对于身后的东西是颇为畏惧，情况看起来也紧急的很。 可是在她的神识感知范围之内，并没有其他的气息了。 怕不是个金丹境的修士或者妖兽。 她当然不能指望自己在这棵树上拙劣的伪装不会被识破，常凌暗骂一声，旋即选了同那些个修士相反的方向急速的奔逃而去。 这次，倒也算是上天眷顾。 她就这么一路奔行到了一个魔修占据的‘城池’。 如果不是那低矮的墙上歪歪扭扭的写着‘临城’二字，常凌是实在不想将面前这简陋的地方称为城池。 城门口倒是没有任何人在把守，不断地有人进进出出的，其中有开脉境的修士，也有凡人。 常凌混迹在人群之中，一点点的向前走着。 她融入到这人群之中倒是丝毫没有违和感，都是一样的瘦弱邋遢，身形狼狈面色灰白。 不过有些走在身边的凡人肩上倒是背着个不小的箩筐。 常凌偶尔也能听到他们相互之间的交谈。 “你这次收获怎么样？” “勉强能换个馒头。” ………… 常凌忍不住抬眼看了看他们身后的箩筐，没有任何的遮挡，她可以轻易的看到里面的漆黑石块。 她瞳孔一缩。 这竟然是玄玉。 玄玉在大陆上倒算是个颇为奇特的材料，它除了自身坚硬无比之外，还可以限制着修士的灵力，往往被用来制作关押着修士的牢笼。 寻常修士要玄玉是没什么作用的，不过瞧着面前这样子，这座城池里的凡人竟然都是收集玄玉来兑换吃食。 想必同他们兑换的应当就是这城里的这些魔修。 进入了城池之后，常凌的面色愈发难看了几分。 偶尔有几座低矮的草房子，里面进进出出的都是修士，而凡人呢，大多数都在地上随意地趴着。 有些只是睡着了，有些则是失去了生命，等着周边人发现他腐烂之后，应当会骂骂咧咧地将他抬出去。 常凌在凡间见过最艰难的生活，也没有人这样。 即使在凡人地位极其低下的青州，他们也有着可以遮风挡雨的居所，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在大街上。 早就听闻了在幽州凡人的艰苦境况，真正见识到了，还是忍不住的心惊。 走进这临城的人，有些背着箩筐有点收获，急急忙忙的奔向那几座小屋，一路上也不知道踩过了多少人的手臂和腿。 也有虎视眈眈的凡人盯紧了他们背后的箩筐，是不是有人从他们身旁掠过，狠狠地撞一下，一只只干枯瘦弱的手伸向他们背后。 这些个男子也是毫不示弱，拽住想要偷窃的手，直直的就将那人的身子踹飞了出去。 在这座城里，只有最强壮的人才能够去挖出些玄玉，才可以去换些吃食，才可以继续维持身体的力量继续地活下去。 所以颇让那些个魔修心烦的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又得重新出去搜罗凡人。 因着玄玉会限制修士的灵力，所以在开采玄玉的时候，一名修士同个凡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使用灵力多年了的他们早已不能习惯这种失去力量的感觉，何况干这种事情总觉得堕了修士的身份。 这时候凡人们就是最好的工具了。 活着可以去开采玄玉，死了的话还可以利用他们的血肉灵魂炼制些东西。 常凌尽力避让着避免自己踩到身边的那些肢体和身躯。 她的神识放出，也在感应着这城池的情况。 不大的城池里有不少开脉境修士，他们倒是几个人居住在一间屋子里，也只是勉强可以栖身。 凝神境修士，有四位。 其中三位凝神境下品，一位凝神境中品。 他们最好找。 每个人有一间像模像样的石屋，并且常凌的神识扫过，有两位还正在拉着那凡人女子，行苟且之事。 似乎是刻意为了听女子的叫喊声，他们下手极重，时不时也拿长针在她们娇嫩的皮肤上戳一下。 凄厉的尖叫声不断地传来。 常凌看得怒火中烧。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些个凝神境修士没有住在一起，倒是给了她下手的好机会。 常凌悄悄地朝着那离她最近的一间石屋靠过去。 里面那名邪修正欺身在一名瘦弱的女子身上，脸上一副癫狂之色。 石屋旁边两三丈见方的范围之内，都没人敢躺在地上。 常凌坐在人群的边缘，冷冷的盯着那里面的人影。 现在正是夜深的时候，除了些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凡人，其余人大多都陷入了梦想。 渊祭剑就是这时候化作一道微不可见的流光直直地扎进那修士的心口。 鲜血一下子溅了那女子一脸。 她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继续的尖叫起来。 可是这尖叫声同她先前的叫喊声并无二致，一时间也没人发现异状。 常凌很快的收回了渊祭剑。 如法炮制地走到了下一个石屋的门口。 她提着长剑冷冷的站在那里，宛如索命的修罗。 不过这次她可没有那么好运。 这名魔修在头颅滚落在地之前，将信号发给了剩余的那两名同伴。 到底还是惊动了他们。 常凌索性直接将凌风身法发动到极致，踏着气流急速地向他们奔去。 速战速决。 要不在这儿打起来，那些个魔修是不会顾及着满地的凡人的，他们之间的斗争，任何一个招式落到这些人身上，都足以让他们立刻殒命。 为首的魔修猛的吐出一口黑气，漆黑的鬼脸在他身后显形。 几道黑色的光芒瞬间在常凌闪过的地方绽开。 自然都是被她依靠着灵敏的身法躲过去了。 同一境界的修士战力也可以是天差地别，经历了那样多的战斗之后的常凌，对付面前这两个魔修一时间竟然颇有得心应手之感。 她在两人之间颇为灵巧的闪动着，那两人有几次竟然还因着没能沟通好，自己的招式直接结实地打在了对方身上。 随着黑气在他们身上不断地翻涌着，二人的身形都拔高了几分，肤色也透露着几分青黑。 其中一名魔修使用同样是剑，不过也就只是勉强的使用罢了。 甚至连御剑都有几分勉强。 常凌也是没有吝惜符箓，几道符箓砸在他们身上，顿时一阵惨叫声传来。 趁其病要其命。 常凌直接绕到了那名剩下的凝神境下品的魔修身后，渊祭剑毫不费力地刺透了他那坚实的皮肤。 他似乎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了自己的死亡。 他的喉咙上下蠕动了几分，终究是没能再发出任何声音。 最后仅剩下一名凝神境中品的修士，转身想要跑开，却被常凌一下子拽着衣领提了起来，然后狠狠地甩到了他们的那几个石屋之上。 轰的一声巨大的声音扰乱了好多人的清梦。 第一百六十八章 凡人 “是，是仙人们陨落了。”眼尖的凡人出声喊道。 断断续续地有人惊醒，人群一片骚乱。 而倒在废墟之上的那名修士，长久的没有任何的动作和声音。 常凌轻轻地走上前，弯下腰冷冷的看着他。 她那一下，自然是不会把他摔死的，这样的人，轻易地死去对于他们都是太过于仁慈的方法。 “你，你是什么人！你不可以杀我！这可是临城！”这人还是睁开眼，哆哆嗦嗦地开口道。 常凌一挑眉，渊祭剑猛的插在这人脸颊旁边，她凑近了几分，轻轻地说道：“哦？” 那人平生几分胆气，大声说道：“临城可是魇血大人的地盘！你你你，你杀了我就是要同魇血大人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魇血大人，听起来就是个了不得地大人物。 常凌先前也猜测过，在幽州这样的一座城池凭着这几位凝神境魔修自然是守不住。 即使是有大能者掌管，这儿应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 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城内的种种景致宛如将她一刀刀地凌迟。 这大概是她离‘少年人’身份最接近的一刻了。 路见不平，提剑相助。 那头那名魔修早就悄悄的把消息传给了那位‘魇血大人’，可是颇为凑巧的是，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他也并没能收到任何的答复。 魇血是掌管着方圆百里的一名金丹境魔修，在幽州金丹境魔修里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一位，最令人称道地就是他那残忍的手段。 常凌也没同他多废话，贴上一张符箓在他身上封住了他的灵力。 单手提着他的领子将比她还高一个头的修士，拽着拖在地上向前走。 这时候，临城内的那些个开脉境魔修和凡人也都纷纷醒来，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常凌。 正道修士或多或少都有些兼济天下的理想，此次诛魔行动之中，纲要里也是写了救助幽州的凡人。 虽说没有固定的奖赏，但是救助生灵对于一名正道修士来说能带来功德，使他们日后在心境之上的修行和渡劫的时候都会简单几分。 即使是一点点，也有可能成为日后晋级关键的一步。 而功德，自然是抵消业障最好的手段。 “这些魔头已经尽数被我诛灭，日后你们不需要日日承受采矿之苦，也不用担心被欺压了。”常凌环视了一番围在她身旁的那一道道狼狈的身影。 她在他们的脸上却没有找到想象中的喜悦或是解脱。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不少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悲伤和愤怒。 “她，她杀掉了神仙。”这句话夹杂着的浓郁悲伤一时间让常凌只得呆愣在原地。 四下的凡人们都已经眼眶微红，如果不是顾忌着她的实力，他们现在怕是都冲上来，想要解决这个杀害神明的‘恶人’了吧。 常凌有些干涩的开口道：“他们不是神仙，他们是魔修，使用人的生命和灵魂来修炼，手段残忍……”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谁有些绝望的低声说道。 即使使用人的生命和灵魂来修炼，即使手段残忍从来没有把他们的生命当回事，可是是他们在这荒芜的幽州大地之上建立起了城池，给了他们一个栖息之地，只需要挖些矿石就可以换到上好的吃食。 那是他们在来临城之前从来都没见过的精细米粮。 只需要小心一点，偶尔的躲避一下这些‘仙人’，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好好地生活下去。 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生活，就被面前这个自诩为正道的修士这样轻易的毁去。 她凭什么以为自己是在拯救他们呢？ 常凌一时间只觉被厚重的悲哀压得喘不过气来，幽州的土地之上，寻常的粮食是不能生长的，这儿绝大多数生活着的凡人都食用着那些没有毒性的草或者是树皮，一个个的嗓子都被磨砺地极为粗粝。 很努力地找到吃食，却不知道再次睁开眼睛还能不能看到太阳。 任何一个路过的修士，随手就可以轻易地了结他们的性命。 临城多好啊，在这儿每一晚上都可以睡个好觉，唯一需要忧心的仅仅只是前一天自己躺着的地方有没有被其他人占去。 还有那白面馒头，多么的松软而可口。 常凌深呼一口气，开口解释道：“我会带你们离开的，我带你们回去，你们可以去青州求取仙缘，也可以去贺州度过平安顺遂的一生，在那儿有很多凡人生活着，他们建立了自己的朝代，有着繁荣的商贸。” 其余人的目光仍然是一片空洞，现在他们已经敛去了那些悲伤，面色只是麻木的。 既然那些神仙被杀掉了，临城应该也不能待了，又要恢复成先前的生活了啊。 至于面前这人说要带他们离开。 ‘平安顺遂的一生’只出现在他们少年时的梦境里，偶尔在奔逃的空当，会有面色苍老的人感叹着说人的一生其实可以多么的精彩和幸福。 这样感慨的人越来越少了。 每一次在脑海中描绘那样的画面，再面对着血淋淋的现实，都会使他们心口一痛。 也不是没有人想过要逃离这里，可是他们一直跑一直跑，跑到陆地的边缘，看到了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大海。 纵身一跃之后，再也没能浮上来。 至于那些同样能呼风唤雨可以同这些‘仙人’争斗得那些‘正道仙人’，从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他们匆匆的来，又匆匆的去。 日复一日，尚且活在幽州大地上的凡人，已经习惯了这样子艰难求生，在求生的过程中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有可能随时成为他们的催命符。 现在居然有人站在他们面前，说要带他们离开。 他们走的那样慢，哪有人会等着他们。 常凌索性直接使用灵力，使得自己的声音可以传到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乃是青州的修仙者常凌，因着诛魔行动来到幽州，现在又已经诛杀临城魔修，我辈修士同样有救弱者于水火之间的责任，如果有人想要同我一齐离开，请现在马上收拾东西，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我在临城的门口等着你们。” 她的神识锁定了那些在人群中想要奔逃的开脉境魔修们，渊祭剑瞬间从她的手中飞了出去，片刻功夫，他们的尸体就僵硬地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识海里业障的原因，常凌对于修士身上的业障或是血煞之气非常敏感，即使是那些个开脉境修士，手上也不少人命。 解决完了这些修士，常凌单手提着手中那名魔修，一下子踏上渊祭剑，化作一道流光，下一刻就出现在了临城门口。 “你可知道从这儿怎样回到正道修士的驻地？”常凌冷冷的问道。 这魔修颇为硬气地将头偏过去。 常凌直接将渊祭剑提了起来，剑尖对准了他的瞳孔。 都没等她有着进一步的动作，这人就急忙开口道：“离得不远，大概也就三四千里左右，大人您吗，用不上多长时间就能到，只是那些凡人，倒是很麻烦。” 瞧着那些人的状态，一日能走一百里都很是勉强，连续几十日的跋涉绝大多数人肯定是坚持不下来，在幽州大地上，这么庞大的目标横行几十日，指不定还要生出什么变数。 寻常的储物法器是不可以容纳生灵的，需要特殊的芥子空间才可以同时容纳这么多人，正道修士们既然也有着想要拯救幽州凡人的目的，自然是有人有芥子空间的。 最好的方法，倒是先将这些凡人安置在一处，可以稍微布置些阵法，然后常凌赶回正道修士的驻地寻求帮助。 常凌心里瞬间有了决断，可是又为一会儿怎么同这些人解释而心烦。 他们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倘若将他们置于此地，等她再赶回来恐怕会见到一座空城。 这倒也不怪他们，生于这样的环境，如果还能够轻易地对别人托付信任，那将活的多么辛苦。 常凌揉了揉额头，在心里盘算着到底要说些什么。 出乎她意料的是，一刻钟之后，出现在临城城门口的，只有十几个寥寥的身影。 其余不少人也都收拾好了简单的东西，但是显然也不准备跟上常凌。 常凌索性大手一会，几面阵旗一下子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这是她一直没能找到机会用上的灵宝，想必星轨当时炼制的时候也是随心所欲完全没有想过它的实际效果，落到常凌手里，这倒是第一次拿出来。 这几面阵旗没什么别的效果，仅仅只能是掩盖气息，范围倒是很广，却是不能掩藏灵力波动，对于修士来说鸡肋的很，用在现在这情况倒是颇为合适。 作为一个灵宝，这阵旗的效果还是不容小觑。 常凌曾经试探过它的功效，自己的神识和五感是无法感知到被它笼罩的区域任何一点动作的。 估计金丹境之下，甚至不擅于神识的金丹境下品修士都无法窥探此中场景。 维持这阵旗的运转自然也是需要不菲的灵石。 常凌飞快的布置着，很快站在临城之外的她，再看此处，已经是同其他地方一样的荒凉平坦。 常凌再次传音道：“现在凭我一人之力，尚且无法将你们所有人顺利带回，你们且在此处等待两日，介时自会有人将你们带回。” “不需要你们跟着我走，只需要在这里再等待两日好吗？”她轻轻地问道。 没有人作答，但是有不少人已经悄悄地将攥着的包裹放在了地上。 常凌瞧见这一幕轻呼一口气，急忙提着那名邪修踏上渊祭剑。 “你指路，你一旦撒谎的话，我是可以感知到的，立刻了结你的性命也不是什么难事。”常凌冷冷的说。 “那，那我给你指路，等你到了之后？”那名邪修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希冀。 “我不杀你。”常凌冷淡的回应着。 这人面色一喜，急忙说道：“我我我我一心向道，倘若能将我也带回青州，我一定自废修为从头开始，只因为我一出生就在这幽州，除了这条路我也没别的选择啊。如果我这天赋有门派能看上，那也是再好不过了。” 常凌依然只是冷淡的看着他，没有接话。 凭什么这个人仍然以为只要自己愿意悔改，就一定可以得到机会呢。 那一个个死在他手下的人，可曾同意？ 她不杀他，自有人杀他。 三千里的路即使常凌是全速御剑的话，也需要不眠不休的走上整整一天。 按着这人的指示，常凌倒也不敢全速奔行，一边行进着还得观察着身边的情况，有时也需要刻意掩藏气息，躲避着路过的魔修，现在可不是和他们起冲突的好时候。 约么十个时辰过后，向前走了很长一段路之后，倒有些常凌熟悉的景致出现了。 等着常凌彻底确定了到了那地图所绘制的地方，她索性也不需要听这人的指引了，一时间速度又快上了几分。 等着遥遥的看着沐浴在晨光之中的驻地的样子，常凌也是颇为疲倦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凭着她的灵力修为，早就支撑不住这样全速的行进，一路上她也不得不吃下了不少丹药灵草，她必须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让那些人多停留在那处一刻，都有可能有着想不到的变数发生。 常凌急匆匆的走进驻地，直直地朝着元婴境修士的居所奔去。 同其他修士不同，每一位元婴境修士都有着自己的院落，常凌此时奔向的就是青州派来带队的那一名元婴境修士。 她这急匆匆的身影，自然是引得了不少修士的目光。 大多人瞧着她狼狈的样子，都是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桥这样子，不愧是青州的散修啊。 站在窗前的少女瞧着匆匆奔行而过的身影，一时间有些晃神。 这道身影，让她有着强烈的熟悉感和隐隐的心惊。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听闻了妙法境大能墓葬出世而赶来幽州的林瑜。 第一百六十九章 察觉 上次为了剑骨林瑜特意来到青州，结果还是空手而归。 父亲曾经修行的剑法不适合她，她又不甘心同自家师父修行一样的‘华而不实’的功法，听闻有妙法境修士墓葬出世，她第一时间就报名想要赶来幽州。 真正的精英弟子，即使出行的时候长辈有着磨练他们的心思，不会派人随行，可是身上的保命物件却是层出不穷。 尤其是真希这样颇有底蕴又无脑护短的师父。 加上这些年来在苍岚剑派受到的教导，林瑜有自信，在墓葬里，解决金丹境修士都不是什么问题。 可是等她来到了幽州，就被告知墓葬现在的危险系数极大，已经不再适合进去探索了。 而那些个从墓葬里活着出来的修士，偶有几人拿到了些法宝符箓，倒也没什么能入得了她的眼的。 有一日她正巧在驻地游荡，正巧碰上了勉强被带回来的生死不知的修士，突然有一位修士猛的睁开眼睛，大喊一声：“常凌！常凌获得了传承。”之后，就彻底双眼一翻，一口鲜血猛的吐出来，失去了气息。 其余人听见了这句话大多都一笑置之，很多修士临死之前都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人之将死，是很容易产生无端的幻想的。 还有不少修士说自己获得了传承呢。 这句话原本也不应该让林瑜留神的，可是她的脚步却在下一瞬间顿住。 刚才那人口中的名字，是不是‘常凌’。 这些年过去，她以为自己本该忘却的。 可是午夜梦回之时，总能想起当初在石水村之时，常凌傻傻地朝着她笑，然后画面一转，就是那个雨夜，满身鲜血的常凌，匍匐在泥泞的地面上，厉声地问她为什么。 起初她还可以欺骗自己，说这一切本就是属于她的，本就是常凌抢夺了她的人生，现在只不过是把一切都还给她了而已。 即使她能骗得过她自己，她也骗不了她的心魔。 她毕竟不是个纯然‘恶’的人，她自己是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不堪。 先天八脉皆通的林瑜修为进展地极快，她很幸运的继承了父亲的根骨天资，加上还有那样多的门派资源倾注，她原本也有着二十年之内结成金丹，百年之内冲击元婴的机会的。 可是面对着心魔，她不得不刻意放缓了进境的速度，现在的她，也不过是勉强达到了凝神境中品的境界。 她的功法，必须足够强劲，必须要获得完整的传承体悟，才可以最大可能的压制心魔。 而想要彻底地消除心魔，一是她彻底抛弃所有道义美德，从心底坚信自己做的事情没有错；二是找到常凌，从源头上解决。 作为苍岚剑派的核心弟子，她是万万不敢堕入魔道的，要知道，她这心魔可就是为了争现在这身份地位而来的。 至于找到常凌，无论她怎样旁敲侧击，甚至请动了师傅和掌门人，真和都没有松口透露出她的下落。 凡人居住的地方她也派了不少眼线过去，这些年来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 也许常凌根本抵抗不住那样的伤势和疼痛，早早地就殒命了呢。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即使也许只是读音相同，林瑜竟然生出了某种有些荒诞的希冀。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再见到一个‘修士常凌’。 既然此次来幽州没有什么收获，林瑜也是准备回去了，她正好结束了一夜的修炼，准备趁着晨光观气，正巧就看到了匆匆赶回来的常凌。 她的目光不由自地为那道身影吸引，即使那人的气息面容同原先的常凌完全不一样，但是那隐隐的感觉还是让她忍不住地推门走了出去。 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让林瑜在先前的逃亡之中不知道多少次捡回了一条命，这一次，她依然选择相信她的直觉。 这厢的常凌脸上其实是带着改变容貌和气息的面具的，虽说驻地里那些个金丹、元婴境修士都能看破她的遮掩，但是她一个孤身在外的散修，做些许遮掩也无可厚非。 林瑜自然是看不到她面具之下的面容的。 常凌急于去求援，一时间也没注意到悄悄跟在她身后的林瑜。 运气不错，青州的那名元婴境修士很快就让她进入了小院。 常凌尽量精简的讲述了一遍情况之后，抬首眼巴巴地看着面前这修士面容的变化。 几千里路对于元婴境修士来说怕是用不上一个时辰就可以赶到，临城里少说也有几千人，倒像是个白捡的功德。 当然这些功德对于元婴境修士来说就有些微不足道了。 这名修士长呼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在常凌充满期望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在这一瞬间，常凌紧绷的心神一下子松了下来，急速奔行的疲惫似乎也消减了几分。 她想要弯身行礼，却被面前这面容和善的老者一下子扶了起来。 “在青山书院的擢考比试中，我曾经见过你的，你不错，你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休息一下吧。”他轻轻地说道，说完话之后，整个人就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远处奔去。 直到这道光在常凌的视线中再也捕捉不到，她才缓缓地转身离开了这儿。 她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样子到底有多狼狈。 那名元婴境大能没因为她身上异味太浓厚把她赶出去就不错了…… 常凌回去的路上刻意地避开同其他修士碰面，单纯的只是不想打扰到他们罢了。 驻地的修士比她先前回来的时候要多了不少，想必那些为了墓葬匆匆奔赴幽州的修士们现在也都只能聚集在这里，等着仙舟之上的阵法充能回转，直接再原路返回吧。 失去了镇压的目标，墓葬里的阵法距离崩溃也不远了，到时候那样强劲的阵法破裂，还不知道能带来多大的伤害呢。 很快，常凌就要走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在推门而入的前一瞬间，突然被人喊住了。 “这位道友。”一道极为柔和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 常凌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几分，一时间整个人僵在了那儿。 这个声音。 正是先前同她争夺剑骨的林瑜。 常凌下意识地抬手想摸摸脸上的面具，抬起的手就那样地僵持在半空中。 面具好好地戴在脸上没错，自己刚刚回到驻地，被金丹、元婴境修士注意到并且把消息传给林瑜的概率还是太低了。 常凌想明白其中缘由，只觉抬起的手倘若摸在脸上，就太过于刻意了。 索性她直接转过身来，将手伸到林瑜身前。 “这位仙子有何贵干啊？”常凌笑眯眯地问道，脸上恰到好处地出现了几分受宠若惊的欣喜之情。 毕竟林瑜身上可是穿着干干净净的苍岚剑派弟子的衣袍。 果然是一副全然陌生的面孔。 林瑜心底带上了几分她自己都没有感受到的失望。 她旋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展颜开口道：“我方才看到道友是刚刚从幽州别处回到驻地的，我也是刚刚来到幽州，对于这儿的情况环境还是不太了解，不知道道友可方便为我略微讲解一二。” 什么不了解情况，作为苍岚剑派的核心弟子，还不是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常凌在心底腹诽了几句，继续笑着说道：“倒是在下的荣幸了，不过在下刚刚从外奔波而回，这……” 她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自己沾满污渍的衣裳，这些腐烂的臭味怎么就没把林瑜熏走呢？ 林瑜其实也是强忍了许久了，封闭五感又会被面前这修士感知到，她可是从来没有正面同魔修邪修争斗过，更别说见过什么阴傀僵尸了。 这人身上的味道，委实难闻的很。 既然她都说了这句话，林瑜就顺势说道：“是我唐突了，等待道友修整之后，可以去苍岚剑派那处寻我，我法号常瑜。” 常凌急忙换上满满的惊讶和敬畏的神情，目送着林瑜转身离开之后，才在心底松了一口气，急忙推门走进去，又是顶着院内众人疑惑的目光急匆匆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走进去之后，急忙转身整个人直接贴在了门上。 她忍不住的大口的喘着粗气。 天知道她看清林瑜那张娇艳的面庞的时候，整个人都要忍不住的颤抖。 她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厌恶、怨憎还是恐惧。 她人生到目前为止最惨痛的两堂课，竟然都是这个同她一般大笑颜如花的女孩子给她上的。 强烈的无力感将她整个人包围了。 明明她们两个相见，无论怎样她都不应该是理亏的那个啊。 她在刚刚那一瞬间，突然有了她们在石水村初见时的感觉。 自己是一副刚刚在外打闹玩乐之后的狼狈模样，林瑜是那种高高在上的骄矜。 她比过往更加的狼狈了几分，她比曾经更加骄矜了几分。 也不知道林瑜何时会离开。 常凌成为林瑜心魔的同时，林瑜又何尝没成为常凌的心魔呢。 常凌日日夜夜在幻境中见到的所有她内心里害怕的属于人性的恶，最开始都来源于林瑜。 如果她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顺风顺水的长大，即使是业障，也不能将她拉入那样的幻境。 稍微平复了一下子心绪之后，常凌苦笑一声，脑海里思绪还是混乱的很。 也许刚刚林瑜认不出她的面容，可是她完全可以去找个苍岚剑派派来的金丹境修士，届时，是要再杀她一次？ 青州的这些散修同她没什么同门之谊，自然是不会出手相护的，甚至刚刚那位夸奖过她的元婴境修士，也不会为了她同苍岚剑派为敌。 青州的仙舟现在仍然不能够启动，想必苍岚剑派的也是如此，她究竟能不能有回到青州的机会啊。 常凌急忙起身，迅速收拾好了自己之后，急匆匆的奔向驻地兑换奖励的场所。 她在进入驻地的时候，直接将那名带进来的魔修交给了门口的守卫，算是活捉。 倒也是全了她那不杀他的许诺。 加上先前在临城杀掉的那几名魔修，又是一笔颇为不菲的灵石。 常凌拿到兑换的灵石之后，急忙奔向旁边的商铺。 对付魔修邪修的符箓她又是毫不吝惜的买了一大把，各式的丹药她也拿了不少，法袍倒是有些昂贵，那边倒是也有卖着普通衣物的，常凌又是成摞地拿了出来…… 经过一番购物，常凌身上的灵石又是所剩无几。 用来修炼的话，怕是都维持不了她一年修炼所需要的数目。 可是，她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这驻地，她已经待不了了。 林瑜既然能找上她，怕已经是有了什么感应，林瑜又不是那纯然没有心机的女子，应当很快就会带人去验证她的身份。 自己这么被认出来，也许不仅仅是被杀掉这么简单。 怎样使一个筋脉寸断的人重新可以踏上修行之路，想必天玄大陆上任何一方势力对于这个消息都感兴趣的很。 倒也庆幸，她此刻处于幽州。 常凌兑换完东西之后，急匆匆的奔向了驻地的出口。 她一出去就急忙将灵息草服下，迅速恢复着灵力，经过先前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她都没有任何休息的，就要继续奔行。 甚至她都不能够待在‘地图’上绘制的区域，找不到她的踪影，如果林瑜心狠一点，完全可以随便编个理由颁布悬赏令。 苍岚剑派的悬赏令，其他修士自然会挤破了头地接。 如果自己走的不够远，还很有可能很快的就会被那些个金丹境、元婴境修士锁定踪迹。 常凌选定了一个方向，一下子跳上渊祭剑，急速地向前行进着。 这厢林瑜同常凌分开之后，果然去找了苍岚剑派的金丹境修士跟在她身后，随她来到了常凌居住的小院儿，推开门之后，却没能找到常凌的身影。 那些个散修瞧着他们的衣着和神情，俱是忍不住地悄悄后退了几步。 “这位仙子，是要找常凌道友吗？她刚刚急匆匆的出去了。” 第一百七十章 逃遁 林瑜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她的面色一变，常凌，竟然是常凌。 果然是常凌。 她心里隐隐地怀疑已经转变成了七八分的确定，一时间她整个人都有几分晃神，竟然就那样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强烈的震惊之下，还有着隐隐的嫉妒。 落月链再次回到她手上的时候，已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项链了，当初父亲让她好好保管的项链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凡物，先前她以为自己能从常凌身上摘下落月链是因为它还是认她林瑜为主的。 后来发现，只是这项链失去了像从前那样认主的能力罢了。 那么项链其中的好处是不是被常凌得了去？ 到底是怎样逆天的宝物，能让一个经脉寸断的人恢复如初？ 林瑜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禁攥成了拳头。 那本该都是她的东西。 林瑜深呼了几口气，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 现在她可不是孤身一人了，站在她身后的，有她的师傅、有掌门师伯，有整个苍岚剑派。 先前同她一起过来的金丹境修士不过是苍岚剑派的一位客卿长老，根本不知道先前她与常凌的事情，这般大事还是不能直接道给这样的外人的，至于同为核心弟子的顾云熙，林瑜也是不准备先同他将。 苍岚剑派此次随行的元婴境长老是真玄，也是林瑜的师叔，林瑜急匆匆的就走进了他的院落。 她简单的将事实陈述了一番之后，真玄长老面色难看的站了起来，神识瞬间向外扩散出去。 元婴境修士的神识，已经能覆盖方圆千里的范围，短短的这一会儿时间，凝神境的常凌逃不了多远的。 可是他的神识覆盖出去，竟然没能在驻地外面的正道修士里找到常凌的身影。 只有些魔修小喽啰晃荡在外面。 难不成那个常凌竟然已经堕入魔道？ 活了上百年更有见识的真玄自然是知道那些能够重塑经脉的东西只存在于传说中，她在那般情境之下怕是修行了什么魔功或者用了什么阴邪手段才再次踏上仙途的吧。 当年他也是眼见着常凌来到苍岚剑派又离开，果然，小小年纪就能做出坑害同伴的事情，年纪大了可还了得？ 毕竟这人也算是他们苍岚剑派出去的，他不介意在这了结了这个祸害。 可是真玄在这儿却是不好出手的，他们这每隔几十年的诛魔行动，可不是次次两边的高阶修士都要拼命战斗的，发展到如今，更多的是双方势力之间的试探，与磨砺磨砺年轻的弟子。 双方的元婴境修士往往都在诛魔行动的末尾对上几招，了解了解情况，能修炼到元婴境，虽说每个修士之间还是有强弱之分，但是战斗想要分出胜负乃至于将一方杀害，还是颇为困难的一件事情。 至少一方拼死自爆元婴两人同归于尽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所以正道修士和魔修邪修们也达成了默认的共识，金丹境凝神境的修士可以在幽州上随意斗法，可是元婴境却是不能轻易出手的。 真玄递给林瑜一块令牌，开口说道：“她现在还没走远，你拿着这令牌在这驻地颁布通缉令，青州散修常凌堕入魔道，盗取我苍岚剑派秘宝，现已逃遁于幽州，如能将她捉拿归案，我苍岚剑派必有重赏。” 林瑜点点头，又是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一大早，还沉浸在修炼中的修士纷纷被惊扰起来，看着苍岚剑派颁布的悬赏令之后各自愣神了一会儿，然后便一个接着一个的转身准备离开驻地。 现在在驻地里，有着各门派各家族的精英弟子，也是有着先前就来到幽州的普通弟子们，常凌颁布的悬赏令上，无论生死，只要将常凌捉拿归案的修士，如果想要加入苍岚剑派，即可立刻获得核心弟子的身份，如果不选择加入苍岚剑派，即可获得一件灵宝以及一千块中品灵石的奖赏。 这对于一名凝神境修士来说，已经是一笔了不得的巨款，即使对于金丹境修士，获得件灵宝和一些灵石，还有苍岚剑派的友谊，也是颇为不俗。 而苍岚剑派拿出的灵宝，自然也不会是普通的灵宝。 各门派的某些弟子在看到‘常凌’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眉头一皱。 即使大多人不知道，有些人已经遗忘，他们还是记得几年前苍岚剑派那个横空出世的真传弟子常凌。 随后的一番变故，包括面前的常瑜成为真传弟子，都是让他们在心底有着隐隐的猜测。 不过苍岚剑派的家事，他们也没有理由去深究。 但是这件事情，他们显然是不准备参与的。 林瑜开出的酬劳，还是使驻地里绝大多数凝神境修士都颇为动心，悬赏令刚刚颁布没多久，他们就三三两两的离开了驻地。 通过先前的接触，林瑜给出了常凌的体貌特征，至于她的容貌，林瑜也只能按着她小时候的样子勉强推定一下。 来自青州的那两名金丹境修士，先前倒是能窥见常凌的容貌，竟然将此条消息以五百块中品灵石的价格卖给了林瑜。 这笔钱可以算到门派的头上，林瑜自然是花的毫不心疼。 卖完消息之后，那两名修士成为了驻地最先离开去寻找常凌的金丹境修士。 而青州那些凝神境的散修，更是因着曾经同常凌有接触，而被众修士围绕在中间，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又有两三名金丹境修士离开驻地去寻找常凌之后，林瑜也在两名苍岚剑派金丹境客卿长老的陪同下，离开了驻地。 毕竟这儿还是幽州，保全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而此时的常凌，仍然在全速的奔行着。 她刚刚离开驻地，就迅速使用了几张神行符箓。 能将人瞬间传送到多远之外的符箓都属于高级符箓的范畴，在大陆上是不会随意售卖的，常凌自然是没有，这神行符箓已经是她力所能及范围之内所挑选的效果最好的符箓了。 一张符箓足足需要一块中品灵石，而贴上这符箓，她前行的速度能快上三成。 饶是这般，她还是在离开驻地的瞬间，将储物法器里的阿碧唤醒了。 找不见自己的踪影，林瑜自然是会去找高阶修士求助，金丹境修士她还勉强能遮掩一二自己的气息，可是面对着元婴境修士的神识，只能看看阿碧有没有什么办法了。 阿碧不负她希望的答应了她的请求。 它蔫蔫地睁开眼睛，软软的趴在常凌的肩膀上开口道：“你将你识海中那团光团拿起来就可以。” 常凌看了看她识海中那团泛着血气光团，迟疑着开口道：“阿碧，上次对付那些阴傀和僵尸的时候，我失去了意识，可能就是这光团掌控了我的身体，现在也不知道它具体是……” “它的意识已经湮灭了，现在就相当于你的一个消耗物品，如果你想使用它进行神魂方面的修炼，可以等我稍微再恢复恢复，帮你净化一下其中的血煞之气，平常时候，在你陷入危险的时候，这‘残魂’可以直接掌握你的身体，凭着本能而战斗，当然每次战斗也会消耗不少它遗留下来的能量。”阿碧缓缓的说。 “理论上来讲，这‘残魂’已经不具备夺舍你的能力了，不过因着你识海的情况特殊，你也要小心，倘若冒然吸取这残魂的力量，也许还会滋生什么变故。” 常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妙法境修士历经几千年的残魂，依然有如此的威能，他曾经该是多么的辉煌而强大。 常凌的神魂试探性的伸出双手，轻轻地捧起了那光团。 一时间她只觉自己的气息都有了几分深邃。 甚至连自己神识的探测范围都远了几分。 全速御使着渊祭剑前行的话，林瑜反应过来她离开怕也就一刻钟左右，寻求元婴境修士的帮助探查她的位置现在有办法可以规避，那随后就要面临着一批一批从驻地出来寻找她的修士了。 想必林瑜开出的价码，会使金丹境修士也颇为心动。 几刻钟的时间，她全速向前也就只能奔行一二百里。 毕竟这里还是幽州，向前行进一段时间之后，她还不得不放慢脚步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身后的修士虎视眈眈，身前的魔修邪修同样是凶神恶煞。 可能是因为常凌神魂拿着的这光团生前是名魔修，一时间常凌只觉自己身上的气息都沾染上了些许魔气。 这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事。 没什么比一个魔修的身份更适合在幽州前行了。 向前奔行了一阵子之后，常凌偶尔也能窥见一两个匆匆掠过的魔修，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错身离开。 在正道修士描述里，魔修邪修残忍嗜血好战，但也不会二个魔修迎面碰上就先打一场。 常凌奔向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朝着‘临城’的方向。 那儿毕竟还是被划定成了某个魔修的领地，想必正道修士进入之前也是要好好考量一番。 在神行符和灵息草不断地加持之下，常凌全速奔行了将近一个时辰，突然转身朝着身旁的密林飞去。 有人追上来了。 而且这气息，怕是金丹境修士！ 这名修士并没有刻意地掩盖自己身上的气息，作为一名金丹境修士，在绝大多数情况之下，他都可以拥有这个自信。 这不是别人，正是一名从青州而来的散修。 曾经同常凌同在一艘仙舟之上、绝对不会将她认错的修士。 常凌不禁有一次在心里暗骂自己的运道，从驻地逃离可以那么多方向，怎么就偏偏真的跟到了自己行进的方向呢。 毕竟这是在幽州，打斗的动静如果闹得太大，引来了魔修们事情可就麻烦了。 所以常凌选择进入密林，这位金丹境修士也是乐见其成。 在那里常凌逃窜会更加费劲，他甚至可以通过特殊的手段，将二人的战场限定在那一片区域，当然他也不认为自己对付个凝神境修士，居然需要用上‘战场’这个词语。 修士的每一个大境界之间，说是天壤之别也不为过。 这不，即使是贴了神行符、全速奔行的常凌，也被这个看起来有几分悠闲的金丹境修士不断地拉近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常凌闪进密林里没多久，只觉心神一震，下意识地朝左边倾斜了一下子身子，先前她站立的那棵大树，轰然倒塌在地面上，掀起一片尘土。 这一击不中，那名金丹境修士也是颇有兴致地挑挑眉。 才没有人关心常凌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呢，既然有着悬赏令，谁不想来捞一笔呢？ 他作为金丹境修士，对付一个凝神境修士自然是不在话下，先前唯一需要忧心的就是能不能找到常凌，现在这个问题都迎刃而解。 真的是天都在帮助他。 速战速决。 他是名法修，到了金丹境这个境界，不少术法都可以通过默法来释放，使用各种术法所需要的时间也远远小于凝神境的修士。 常凌都没听见他吟诵什么，一道道骇人的气息就从她身后传来。 铺天盖地的凌厉攻击让她避无可避。 常凌将凌风身法运转到了极致，勉强的躲闪了几下，还是被结结实实地打中，整个人如同炮仗一样倒飞出去。 剧烈的疼痛已经让她眼前有几分发黑。 没有时间给她平复，法术耀眼的光芒接踵而至。 常凌一甩手将渊祭剑甩了出去，飞剑在空中迅速的前进着。 而这边的常凌也全部心神都放在狼狈的躲避上。 她这般行径，落到那名金丹境修士眼里，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剑修御剑就像法修施法一样，是需要凝聚心神的，这个常凌竟想着一边躲避着他的攻击，一边还能御使飞剑伤害到他？ 太天真了。 他冷哼一声，双手在半空中快速的结印，一时间常凌脚下的大地一寸寸的崩裂，她不得不向身旁的一棵棵大树借力，随之而来的，就是一棵棵树木的倒塌。 第一百七十一章 脱身 常凌在奔逃的途中也把赤霄剑从储物法器中拿了出来，握在手里时不时地抵挡一下子这过分凌厉的攻击。 在某个闪身的空当，一时不查，这断剑不小心的就咣当一下子掉落在地上。 常凌似是没有空暇时间去关注这掉落的断剑，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奔逃着。 那名金丹境修士瞧见这一幕又是忍不住地嗤笑一声。 常凌在青山学堂擢考的比试，他也看了。 那时候他也忍不住的称赞了她几句，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她辉煌美好的未来注定不会到来了。 拿着那笔不菲的奖赏，他的实力又可以再提升一步，或者选择加入苍岚剑派，也可以成为一个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存在了。 至于那时不时在他面前晃悠着的渊祭剑。 对，常凌的分魂全力御使着的渊祭剑在他的面前就是‘晃悠’，若不是他顾忌着灵宝的额锋锐，直接伸手将它握住都不是什么问题。 它荡起的微弱剑气，都无法破他的护体术法。 在踏入密林之前，他随手甩出了件法宝，直接将这密林的范围封锁了起来。 常凌现在还可以奔逃奔逃，尽力的避开着些术法，可是很快她就无路可逃了。 这一路追过来，这名金丹境修士的兴致是越来越盛，这渊祭剑不是凡品，常凌能扛住他那几波攻击，身上指不定还有什么好东西。 这厢的常凌还是在竭力奔行着，还不得不分神思索着怎样解决目前的情况。 让自己神魂捧着的那光团再掌握身体一次倒是再好不过，可是按着阿碧所说，这精粹的能量倘若被她的神魂吸收，那将会带来极大的助益。 尤其是在她将一道分魂封进了渊祭剑之后，她的神魂总体力量还是削减了一些的。 最低等的、勉强能在她身上作用的返魂果，都是那样的昂贵而难得，常凌不知道自己错过这光团，想要继续凝聚神魂之力，该是在什么时候了。 “阿碧，你能否帮我屏蔽下他的神识？”常凌传音给阿碧道。 阿碧的神魂强度现在在金丹境之中也算出挑的，可是先前在处理常凌识海中那残魂光团的时候它也是消耗巨大，常凌也不知道它现在到底还有几分实力。 阿碧瓮声瓮气地应下了：“最多十息。” 常凌点点头。 即使跟在她身后的只是名身体孱弱的法修，二人间的距离还是不断地拉近着。 常凌估算了一下二人的距离，身法刻意慢了几分，她不可避免的又被地上突然刺出的土刺挑的狼狈。 她同趴在她肩膀上的阿碧对视一眼。 下一刻阿碧猛的回头，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紧紧地锁定在那名金丹境修士身上。 它那一双碧眸如同最纯净的翡翠一般，通透而澄明。 在它转身的一刹那，常凌也猛的回身，调转了方向直直的朝着那名金丹境修士袭去。 神识猛然间被禁锢，这名金丹境修士施法的动作也是一下子停住了。 从踏入凝神境开始，百年来他从来没有在战斗中体会过不使用神识探查的经历。 一时间，他竟然有几分茫然。 人的双眼能看多远呢，又能看的多清晰呢？ 当然，作为一名散修能晋级至金丹境，除了运道之外，他的战斗经验也是极为丰富的。 常凌的动作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冷笑一声，这小小的凝神境修士，手段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多。 这样也好。 他的右手在半空中虚握一下，常凌只觉自己的身子瞬间沉重了几分，凌风身法再怎么运转，她的速度还是不由自主地满了下来。 通过先前的战斗，她大致了解到这名金丹境修士擅长的术法应当是风元素和土元素。 风元素灵活善攻，土元素厚重坚韧。 顶顶是完美配合。 常凌猛的一咬牙，硬生生的顶着这些迎面而来的风刃继续朝着这人奔去。 金丹境法修凝出的风刃，每一道都能紧紧地嵌进她身上的软甲之上。 差一点就能将她整个人削地皮开肉绽。 虽然软甲将这些攻击抵挡了大半，但是强烈的冲击力还是使得鲜血一点点的从常凌的嘴角流下。 下一瞬她直接将半空中的渊祭剑召回，紧握在手里，不断地在身前挥舞着，抵挡着风刃，两人之间的距离竟然就这样被常凌硬生生地拉近了。 即使作为‘体修’的常凌一旦近身一名法修，轻易地可以扭断他的脖子，这名金丹境修士，仍然是面不改色地立在半空中。 越是靠近，常凌越觉得自己受到的阻力无限大。 能够操控着气流的法修，自然可以使用庞大厚重的气流阻碍着她的前行。 不过这种法术自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法术，他的额角也有汗滴缓缓地滑落。 在气流的重压之下，常凌猛的一口鲜血喷出来，她大吼一声，猛的将渊祭剑向前挥去。 她囫囵的喊了几个字，听起来就是颇为有气势的剑招。 想必这也就是她的杀手锏了。 这名金丹境修士眉头忍不住的微微蹙起，双手举在身前，他面前的气流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即使是常凌全力挥出的一件，即使这剑气剑光在凝神境修士里也许可以‘傲视群雄’，在他面前，还是弱小的很啊。 他冷哼一声，看着常凌的动作逐渐放缓。 突然间，他只觉心口一凉。 难以言喻的痛感瞬间让他整个人有些僵住了。 他低下头，看着贯穿他心脏的半截剑身。 那凹凸不平有些丑陋的剑的断面。 鲜血不断地从他的口中涌出来。 他颤颤巍巍的看向常凌，眼眸里是全然的不解。 怎么可能？ 这人明明御使的是那把长剑啊，这断剑为什么会突然飞起来。 这是他至死都没能想明白的事情。 即使是金丹境修士，他也不像常凌一样，有着件灵宝级别的软甲，他的法衣护甲在坚硬无比的赤霄断剑面前，不堪一击。 他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强悍的恢复能力，面对着常凌，其他手段他也没想着使出来。 就再也没有机会使出来了。 常凌此时也半跪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将渊祭剑插入了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的状态也是差到了极致。 趴在她身旁的阿碧也是半眯着眼睛。 毕竟这是位金丹境修士啊。 常凌看着那道在半空中的身影轰的一声砸落在地上。 一位苦苦修行了百年的金丹境修士，就此殒命。 常凌急忙将储物法器里的丹药拿出来，大口大口地服下，一道道精纯的力量在她的身体里化开，加上她可怖的恢复能力，才勉强的使她身上伤口流血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 饶是这般，她也成为了一个‘血人’。 最后还是凭着运气、阿碧和那名金丹境修士的大意，才勉强取得了个胜利。 分魂这招式常凌也不是第一次用了，不过却是，次次都是一如既往地出其不意。 这倒也不能怪其他修士，毕竟在他们的固有认知里，人的神魂不可分割，无论是御剑还是施法，一魂二用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可能正是因为这名金丹境修士不大意，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面前的常凌身上，这才让身后的赤霄剑有机可乘。 反正这密林已经被这金丹境修士的法器笼罩，常凌索性也就借着这机会，在这里暂时的调息一会儿。 她的身体状态糟糕的很。 可是她也没有太多喘息的机会。 常凌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前走了几步，弯下腰，开始‘摸尸’。 金丹境修士的财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常凌却是第一次没有因着面前大把的灵石和物资而欣喜。 她只感觉彻头彻尾的疲惫。 这条逃亡的路，她到底还要走多远。 她连一句‘为什么’都不知道该说给谁听。 常凌收拾好东西，缓缓站起身，将阿碧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幸而刚才这名修士的术法将地面翻得格外凌乱，常凌倒是颇为轻易地就用泥土将他的尸身掩埋。 这是她的善心唯一能做到的一件事情。 毕竟在想要杀害她的人面前，心慈手软才是她最大的索命咒。 常凌急匆匆的离开了这处打斗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这名金丹境修士的法器到底能掩盖气息掩盖多久，无论赶来这儿的是正道修士还是魔修邪修，都是她棘手的敌人。 说是急匆匆，她也就是勉强坐在飞剑之上，神行符贴上，感受着迎面的风，都让常凌浑身上下的伤口不断地阵痛着。 金丹境修士的法术，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风刃切割而已。 偶有钻进她皮肉里的风刃，将里面的血肉层层的搅烂。 而后，一点点的恢复，同样也是疼痛将常凌一点点凌迟的过程。 幸运的是在她的神识探查范围之内，并没有什么修士出现，刚才同那名金丹境修士的战斗虽然惊险，其实也没过去多久，不到一个时辰，常凌仍是离寻找她的主力军——那群凝神境修士有着一定的距离的。 识海之中，她的神魂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光团。 因着她抱住这残魂光团，她身边的黑雾都被驱散了几分。 不，也许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似乎在自己的神魂之上捕捉到了偶然闪过的金光。 是那些临城的凡人们获救了吗。 常凌的嘴角忍不住的带上了几分笑意。 真好。 一边笑着，她一边勉强的抬起袖子，擦拭着不经意间流出的鲜血。 常凌强撑着意识，继续的向前奔行着。 至少还得再拉开一定的距离，她才可以找个地方好好的疗伤。 勉强支撑了两三个时辰，常凌不得不停落在地面上。 幽州的大地上，可谓是‘寸草不生’，生长的树木都是漆黑的，还有那些匍匐在地面上的黑色矮草，常凌也是换上了一件黑色法袍，将阵旗布置在自己的身旁，急忙盘腿做好，手中攥着块中品灵石，灵力在她的体内不断地运转着。 与此同时，识海之中，她的神魂也紧紧地抱着那光团，可是眼前还是不知不觉出现了层层叠叠的幻境。 与其说幻境，不如说是过往。 一个男子的一生，缓缓地在她眼前展现着。 天生八脉皆通，被路过的仙人收为弟子。 可是这所谓的仙人不过是寻些根骨好的凡人来炼制傀儡的邪修。 因着他年纪尚小，人又颇为机灵，这名邪修就将他带在身边，帮他做些基础琐碎的事情。 他总是在那名邪修修行的时候，悄悄地趴在门外观看着。 他不知道什么心法，不知道什么灵力的运转方向。 他只能照葫芦画瓢一般的，学着那人的动作，大多数时间都是他身体各处传来疼痛。 最严重的时候，竟然连经脉都崩坏了几根。 可能是因为上天眷顾，加上他天资实在是卓越，倒也真给他摸索出了一些门道。 终于到了那名邪修将刀子对准他的时候，九岁的他毫不留情的杀死了这个同自己朝夕相伴的‘师傅’。 继承了这名邪修留下的功法和法宝灵石之后，他也顺理成章地走上了这条路。 最可悲的是，很长一段时间，他认为自己所走的路就是世间正道。 功法上写的多好啊，修行如逆水行舟，大家都是浩渺江面上的泛舟人，机缘就那么多，想要自己更进一步，往往别人溺水而亡了，才更容易些吧。 人生苦短，随心纵欲。 在掌握了一些力量之后，他也度过了浑浑噩噩的一段时间。 直到他偶然一次在一个秘境里，见到了那些仙袂飘飘高高在上的正道修士们。 他们克制，他们仁慈。 所以他们注定斗不过他。 在他出其不意的斩下那一颗颗高傲的头颅的时候，强烈的空虚感也一直将他紧紧地包围着。 天知道他有多羡慕他们。 他每天都要为了活着、为了灵石不断地争斗厮杀着，他只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可是他们需要忧心的仅仅只是可能受到师长恨铁不成钢的‘责罚’，他们可以说人活着要有意义要有价值。 第一百七十二章 入魔 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只能将那一个个修士都杀掉，然后告诉自己，果然，这样是不能够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的活下去的。 魔修的进境在前期都较为迅速，没有任何师承背景，他三十岁就凝成金丹，因着残忍嗜血的手段，也闯出了赫赫威名。 而随着境界不断地提升，对于修士的心性考验也越来越多。 大陆之上，高阶魔修的数量是要远远小于正道修士的。 在碎丹成婴的时候，他不仅遭受了心魔考验，还承受了整整九道天雷。 他的心魔。 他毕竟不是个纯然泯灭人性的人，他也不愿意成为那样一个人。 最后他还是凭着强烈的不甘与强悍的肉体顺利的度过了这一关。 凝成元婴之后，他的自创功法也步入大成，恐怖的恢复能力和庞大的灵力储备，让他一跃成为那个时代魔修的最顶尖战力。 妙法境的魔修，即使在灵气浓郁的千万年前，数量都是极为稀少的。 甚至元婴境的魔修中就有大半早就失去了神智，化成了嗜血的怪物。 他在同混乱与疯狂的对战中，一次次侥幸获胜，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出身名门的正派弟子，被人追杀逃至幽州，正好在他闭关修行之地的附近隐匿逃遁。 其实那段记忆对于他来说已经有些模糊了，往后的很多年，他刻意地去回避他们之间相处的过程和细节。 那应该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吧。 但是最后是这个人将他引至了正道修士们早早布好的大阵，所谓的拯救与陪伴，不过是那人为了完成宗门任务而不得不对他这个魔头作出的暂时的妥协。 他看他的眼神同其他人一样，都是厌恶中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畏惧。 原来他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大阵之中，同他的身躯一起支离破碎的还有他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曾有无数个痛苦的瞬间，他也不断地对自己说，放弃吧，就这样死去吧。 可是每次当他窥见阵外那人快要掩不住的笑意，无端的恨意就如潮水一般将他包裹。 为什么。 硬生生的是凭着一股信念，他不但熬过了阵法的绞杀，自己的修为又进一步。 他猛的从阵法之中挣脱出来，将那些个结阵的修士一个个碾成了一滩血雾，唯独留下了那人。 茹毛饮血除了极个别的癫狂魔修能做出来之外，最多的还是出现在大陆之上的传闻之中。 他终究是将传闻证实。 他不记得自己大口吞咽的时候到底呕吐了多少次，他只知道，从头发到脚趾，一处都不能少。 从这以后，他们就彻底的融为一体了，他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他抱着那副空荡荡的骨架不知道在原地停留了多久，再次起身准备离开时，一双眼睛已经彻底变成了猩红色。 然后……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正道修士不断地打着诛魔的旗号来同他战斗，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了诛魔还是图他那一身法宝和气血。 他早就不是什么心善手软之人了。 他手上的人命越来越多，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名字都可以去制止小儿夜啼。 在被那名正道修士哄骗之后，他的道心倒是逐渐的稳固了下来。 他彻底的放弃了所谓的仁慈正义，真真开始随心所欲纵情恣意。 就这样一点点的，在天玄大陆诸多正道修士畏惧的目光之中，他的境界一点点的攀升。 他成了几百年内唯一一个有着自主清醒意识的妙法境魔修。 一时间天玄大陆像是炸开了锅，魔修的可怖之处在于他们的‘毫无底线’，以天魔解体大法为例，一名金丹境修士选择自爆解题，就足以让名元婴境修士丧命。 别看这妙法境魔头现在还有些意识，万一失控，可能会给整个大陆带来灭顶之灾。 这次出手的，是各个门派闭关的老祖们。 在那个时代，妙法境修士的数量已经不多了，大多都已经长久处于闭关的状态，看看穷尽此生能否再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那些个决定出关同他战斗的修士都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他也没让他们失望。 进入了妙法境之后，他的功法也更进一步，他已经几乎不能够被杀死了。 其实最后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选择走进那处‘墓葬’，到底有没有一点他自己的决定。 他也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失控，然后彻底毁了这片他本应该热爱的土地。 这从来没给予过他一点点温情与慈悲的世界。 ………… 这漫长的一生快速的在常凌眼前闪过，画面都是带着些压抑与猩红的基调。 常凌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凝重了几分。 这应当是手中那光团传输给她的，所以她无比真实的体会了每一刻那人的感受。 这样一个人人喊打、杀人如麻的魔头，也是个可怜人。 同他的痛苦一同体会到的，还有他入魔之后恣意的张扬与爽快。 人性之中太多部分都在修士的修行之中不断地被压抑被掩藏，换取这个世界和平运转的秩序与规范。 那么多人都在为此努力着，是不是其实也不差她一个？ 她明明也遭受了那样多的险恶待遇。 “常凌！”阿碧有些尖锐的声音猛的传来。 她一下子摇摇头，有些惊骇的呆愣在那里。 她刚刚在想些什么。 即使在她短暂的生命里，充斥着苦难与变故，她也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堕入魔道。 甚至她时刻规训着自己，成为那种自己最讨厌的人太简单了，无数的机会摆在她面前，她只是希望无论何时，午夜梦回，她都能对得起自己的本心。 她不敢想，如果没有阿碧的呼喊，接下来她会怎么样。600 她会不会也心动于那样一种轻松而恣意的生活。 一时间，常凌的神魂看着手中的这光团，拿起来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还是小瞧他了，明明残魂的意识都已经湮灭了，还是能凭着这样的手段差点引你入魔。”阿碧面色严肃地说道。 常凌一时间只得默然。 自己能被影响的差点入魔，说到底也是她心境出了些问题。 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她如何能不怨呢。 只是平日里看起来还好，被这样的魔修手段稍加引导，或者在常凌进境之时经历心魔考验，都将是难翻的坎。 常凌深呼一口气，不得不将阿碧的神魂也拉入她的识海，时刻监管着她的情况。 这光团还是不能松的。 元婴境修士的神识范围可达千里，一旦被锁定行踪之后，接下来将会是无穷无尽的追杀。 无论是那些个追杀常凌的修士还是常凌本人，心底都坚信自己是正义的。 只是他们的正义之间，恰好充满了敌意。 真的让常凌毫不留情的取他们的性命，她还是心有不忍。 错不在他们。 可没有太多的时间再给常凌思绪胡乱飘荡，当务之急还是尽快修复身体之上的伤势。 原本还想着通过这诛魔行动多赚取些灵石，看看能不能兑换些上好的灵草，尽快帮助她凝出精血，现在这一计划又得泡汤了。 她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留在幽州了，应付完了这些个正道修士之外，她还要应付无边无际的魔修邪修。 明明已经到了这样堪称绝望的处境，常凌心里首先想到的，还是她怕是不能遵守三年之约，在青山书院之外接符宁出来了。 ………… 常凌在这处修整了足足十天，身体之上伤口才勉强稳定下来，不过无论是奔行还是挥剑，还是会牵扯伤口带来剧烈的疼痛。 她撤掉了掩盖气息的阵法，神识释放出去，竟然捕捉到了几名凝神境正道修士的身影！ 常凌下意识的想要躲避，可是等着她看清他们的状况的时候，一时间也有些犹豫。 那是三名苍岚剑派的凝神境剑修，他们现在正在同一团血雾缠斗着。 那血雾的气息她根本看不透，怕是金丹境的魔修！ 这三名弟子应当是在追寻她的过程之中遇到了这魔修，也不知道他们缠斗了多久，不过他们的颓势已经很明显了，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彻底溃败。 常凌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立刻离开。 让那三名弟子和那魔修互相缠斗，谁也没有闲暇功夫来管她。 可是她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想要转身都极为困难。 她想起自己曾在那名妙法境魔修的‘一生’中，数次感受到的有些悲哀的感叹。 有些人一辈子的努力奋斗不过是为了活下去，他们卑鄙恶劣不择手段，活着是要能活下去就好了啊。 而有些人自小在门派家族长辈庇护之下，接受着良好的教育，他们高尚正义，他们会说人活着要有些追求。 她常凌不过也是个卑微求生的小修士，可是她也坚信，人活着要有底线、追求与价值。 她也想努力的活成那个样子。 常凌深呼一口气，一下子跳上渊祭剑，猛的朝那方向掠去。 储物法器里那些克制魔修邪修的符箓大把的被她丢出去，一时间倒也使那血雾停顿了下。 走近了几分，她才看清那血雾中心是个有些模糊的红色人影。 一股难以言语的血煞之气从他身上传来。 “常凌……师叔祖。”一名满脸都是鲜血的修士抬眼看了看她，有些惊讶地说道。 师叔祖，这是她多久没听到过的称谓了。 “我，我是以前经常混到内门去听课的弟子啊，现在我也是凝神境修士了，师叔祖，终于见到你了。”他一边躲避着面前凌厉的攻击，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 说着说着，音调都带了几分哽咽。 常凌在苍岚剑派那几年，辈分高权势大，为人又和善，是向来都不吝啬给予身边人一些帮助的。 偌大的苍岚剑派，其实是有不少人曾经受过她的恩惠的。 只不过在她突然‘离世’，在到如今突然‘盗取重宝’，他们都不会也不能站出来说话的。 他们自小接受良好的教育，偶尔想想自己的行径，还是会忍不住的羞愧的。 小时候，谁不认为自己会是个永远都会勇敢无畏站出来的英雄，可是随着年纪一点点的长大，越来越多的事情需要被顾虑需要被考量，他们其实在不知不觉间都已经做出了选择。 他们选择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 可是常凌，也许不是。 他们既然在这样的关头选择离开驻地来到幽州，自然对她抱有不纯的目的，可是她还是选择献身，选择拯救他们。 常凌没同他们多废话，拿起渊祭剑就朝着那团血雾掠去。 这也许并不能称为‘金丹境修士’，怕仅仅只是他炼制的一具分身。 即使是一具分身，战力也远超于凝神境修士，加上‘他’不会有痛觉或是恐惧等负面情绪，实战之中更是十足的可怖。 凌风身法运转到极致，常凌强忍着身上伤口的痛意，在翻腾的血雾之间灵巧的跳跃着。 不知道这血雾具体是什么东西，常凌在封闭了五感之后，裸露出来的皮肤被这血雾沾染的地方，不断的传来刺痛。 当然，这和她伤口崩裂的疼痛相比实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 镶嵌了灵石的渊祭剑，一下一下的在这血雾之间突刺着。 常凌还从先前那名追击她的金丹境修士身上收获了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不少作为法修的他绘制的封存着自己法术的符箓。 常凌朝着身后的那些个凝神境修士丢去了几张土盾符，擅长土元素的金丹境修士绘制的符箓瞬间在空气中燃烧起来。 他们面前陡然而生的屏障，挡住了不少迎面而来的攻击。 面前这魔修分身的情况颇为奇特，瞧着他攻击的路数和方式倒是像名体修，可是在他身边逸散着的血雾随时都有可能变成个凌厉的拳头或是一条猛的要踢到她身上的腿。 倒像是个‘法体修’。 同他缠斗着，似乎永远无法判定他的下一次攻击是从何处来又会是怎样的力道。 第一百七十三章 相遇 而常凌的攻击则可以直接穿透那片血雾，好像根本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的伤害。 至于血雾中间那有些凝实的身影，她则是彻头彻尾地根本摸不到。 每当她或者是手中的剑想要靠近那道身影，血雾就会瞬间缠上来，强烈的阻力让她不得寸进。 至于那些昂贵的符箓掷出之后，不过能勉强将血雾驱散片刻，很快它们就会再次聚上来，出其不意的对他们进行着攻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血雾的范围并不算大，倘若它能够将常凌几人都包裹起来，那战斗想必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顶在前面的常凌已经挨了好几下这血雾的重击，可是面对着现在的情况，却丝毫没有什么破解的方法。 这还仅仅只是那名金丹境魔修的分身而已，如果短期内不能够结束战术，谁也不知道他的本体何时会赶到这里。 血雾不断地逼迫着这些人向后退却着，双方都在半空中飞速的驰掠。 常凌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先前她停下修整的地方，距离正道修士的驻地不过是千里多点，这么一路奔逃下来，再往那边行进的话，怕是就要走进元婴境修士的神识范围之内了…… 遇到其他追击的修士的概率也要大得多。 常凌不得不强迫自己的脚步停顿下来，正面去应对着这血雾的一系列攻击。 常凌自诩体魄在凝神境修士中堪称翘楚，可是在这血雾的攻击力面前，还是‘孱弱’的很。 这血雾的边缘一靠上她的身体，拳风就随之而至，常凌根本躲避不开。 硬生生的承受着攻击，新伤旧伤一起疼痛着，她眼前一黑，差点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有着她在这扛着，那几名苍岚剑派的弟子完全可以远遁，可是他们却不断回头迟疑着。 常凌当然不认为他们是想要等待她或者是拯救她，不过是到了这关头，还是不愿意放弃那样丰厚的奖赏。 呐，他们腰间的玉佩时不时地亮起。 是不是已经将消息传回门派了呢。 而对于常凌来说，她现在最好的选择也是直接加快速度全速离开，那些个苍岚剑派的弟子是不会有她行进的快的，他们会替她拖住血雾。 她也能顺利的逃过这次的追击。 可是…… 这个念头在常凌的心里闪过，又迅速的被她压了下去。 那些个苍岚剑派弟子在她到来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如果不是她的符箓，怕是他们很快就要命丧于这血雾之下。 又经过这一会儿的拉扯，倘若她现在离开，这些人怕是等不到他们的师长前来了。 而不离开的话，她也不认为一会自己还有能力同一名或是多名金丹境修士缠斗。 被带回去，林瑜又会怎么对她呢？ 常凌不敢继续想下去了，她怕她再多想一会儿，自己的脚步就会不由自主的移动，她就会飞速的离开。 常凌猛的将渊祭剑在身前一横，又是正巧挡住了这血雾的蓄力一击，饶是勉强挡住了，她整个人还是倒飞出去好远，强大的冲击力让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碎了。 都来不及吞服丹药，血雾又如影随形。 常凌也不知道这样的拉打到底经历了多久，她的意识都有些断断续续的了，强撑着一口气，还是挡在了那些个苍岚剑派弟子的身前。 他们偶尔会颇为担忧的回望一下，却没有人上前帮她一同出击，或者是立刻远遁。 到了这个时候，常凌也不再去思考自己这样做对不对了。 大不了就…… 她到底是没等到这时候。 突然一道剑光猛的劈向面前这血雾。 血雾竟然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像是在燃烧。 随着那长剑不断地在血雾里翻飞，一阵有些尖锐的叫喊声也一声声地传出来。 这叫喊声也不是普通的声音，常凌只觉自己的神魂都因着这声音颤抖了几分。 若不是她手上还抱着那残魂光团，怕是识海中的黑雾又要缠上她的神魂。 没过多久，这一片血雾就宛如在半空中蒸发了一样。 常凌眨眨眼，看着空旷的身前，她都怀疑自己刚才的战斗是不是个幻境。 她倒是没能怀疑很久，因为一道过分熟悉的身影，站在刚才那把长剑之上，立在她面前。 还是同从前一般的白衣，长发高高的束起，眉目有几分清冷，加之周身凌厉的气场，颇有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是顾云熙。 身后的苍岚剑派弟子纷纷行礼，行完礼之后，都迟疑地看向常凌。 顾云熙一挥手，这三名弟子竟然瞬间身子就歪倒了，他们都晕倒了。 顾云熙将他们平放在地面上，抬头看向常凌。 经过了这些年，常凌与他的身高也仅仅只差不到一个头的高度了。 她只需要微微抬首，就可以对上他那一双深邃的眼眸。 也不知道两人到底对视了多久，最后还是顾云熙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僵持的局面。 “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他淡淡的问道。 常凌愣了愣，似是没组织好语言，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还，还好。” 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顾云熙已经是金丹境修士了，而且是出身苍岚剑派、作为真传弟子的天骄，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他的手下逃脱。 甚至让她向先前一样对那名金丹境修士一样动手，她都做不到。 “顾云熙，你能不能杀了我。”常凌低声说道。 颇有仪式感的，当初是这个人带她走进了仙路，现在也让这个人让她彻底的、永远的离开吧。 高阶修士的手段，是常凌不敢想象的，她能从一个经脉寸断的废人再次踏上仙途，其中的奥妙想必没有一个人会不好奇。 寻常的刑法她自然是不会屈从说出其中门道的，可是万一有人对她使用搜魂等手段。 那落月和阿碧怎么办。 瞧着落月当年的样子，想必也是同苍岚剑派有着不小的仇怨的。 倒不如就在这儿死去。 到了这个时候，常凌竟然有了几分坦然。 她面前的顾云熙却是眉头轻蹙。 “对不起。”他轻轻地说。 常凌又是一愣。 他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呢。 苍岚剑派那样多的人，她有着那样深沉的仇怨，没有一丝一毫是给他的。 她还欠他一条命呢。 “常凌，对于掌门的决断，我没有什么能力全反对和否认，但是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顾云熙接着说道。 当年常凌的事情传到他的耳朵里时，他也是忍不住地冲到了掌门的居所，想要去解释几分的。 最后在那辉煌的大殿门前，他的脚步还是停住了。 他当然可以选择进去说几句，可是以后呢。 对于常凌的处置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而他自己怕也会成为掌门的眼中钉。 作为修仙世家的嫡子，他本可以享受良好的资源教育，本就是一意孤行离开家族来到苍岚剑派求道，这一真传弟子的身份是他苦求了多年才得到的。 他苦笑了一声。 他这真传弟子身份也算得上是因常凌而来，现在为了维护这个身份，又不能站出来再为常凌说上一句话。 自小就是天之骄子的顾云熙，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能而无力。 他自小学习的所有道义与美德，还是没能让他站出来维护它们。 天知道当他再次听闻常凌的消息的时候，是怎样的震惊与欣喜。 这一次，他终于利用自己的身份与权势悄悄做了些什么。 所有凝神境弟子关于找到常凌踪迹的传讯，都会传到他的传音玉佩上。 他一定要，先找到她。 而当他真的看到面前这长大了不少的常凌时，很多话一时间都说不出来了。 常凌的伤势很重。 顾云熙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急忙从储物法器里拿出丹药与药草，直直的递到常凌面前。 “你不会死的。”他定定的看向常凌。 常凌勉强窥见了顾云熙的意图，下意识地朝他摇摇头。 倘若她今天在他手里溜走，那苍岚剑派会怎么对他？ “你快些疗伤，我在这儿守着你。”他再次将手中的丹药向前一递。 常凌还是有些恍惚的接过来，顾云熙给出的丹药又是比她在驻地兑换的要好上不少，几粒吞服下去，一股精纯的力量开始不断地修复常凌的身体。 瞧着这一幕，顾云熙也是忍不住的眉毛一挑，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他给常凌的丹药，那可是极为珍贵的气血丹，虽说到不了活死人肉白骨的程度，但是一颗让金丹境修士的伤势痊愈都没什么问题。 若不是瞧她伤势太重，气血又颇为不俗，顾云熙是不会把这丹药给她的。 寻常的凝神境修士根本承受不了这样庞大的药力，贸然服用怕是直接会爆体而亡。 而常凌竟是直接将这瓷瓶之内的三枚丹药一下子送进了口中。 等顾云熙反应过来的时候，想必丹药已经化开了。 而常凌仅仅只是身上的气息不断地浓厚起来，并没有一丝一毫像是要爆体的迹象。 看来这些年，她的修行并没有落下。 顾云熙瞧着常凌，竟然颇有一种‘自家孩子长大了’的欣慰之感。 常凌修复伤势的空当，顾云熙也没闲着。 他转身看向地面上那三名不省人事的苍岚剑派弟子。 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神魂进入了其中一人的识海。 过了没多久，他猛的喷出一口鲜血，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他也是第一次使用这种‘邪术’，不可避免的承受了些许反噬之力。 顾云熙曾经在同一名邪修缠斗之后，在他的身上得到了这般法术，是那邪修用来操控傀儡的。 能清除别人的记忆，再植入新的‘记忆’。 顾云熙没修炼多久，只能勉强将那三人关于常凌的记忆消除了。 他的神魂进入别人的识海之中，自然是会受到不小的抵抗，鲜血仅仅是最表面的伤势，他的神魂不断地有撕裂般的痛感袭来。 可是他却仍是强撑着精神，仔细的打量着四周的情况，为常凌护法。 常凌的身体情况，远远地超过了他的预期。 瞧着她那把不俗的佩剑，和她刚才同血雾战斗的样子，她应当没有放弃过修剑，难不成是于此同时还进行了锻体？ 顾云熙脸上不知不觉都多了几分笑意。 苍岚剑派当初那样对待常凌，不知道是常凌的祸事还是苍岚剑派的祸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常凌再次睁开眼，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一回身，她就看到了坐在身后闭目的顾云熙。 顾云熙睁眼，打量着常凌的情况，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恢复的不错。” “谢谢。”常凌有些干涩地说道。 “好了，修整好了就赶紧走吧。喏，这是我自己绘制的地图，上面的地方都是我探索过的，哪些地方比较安全我都已经标注过了。”顾云熙说着就递给了常凌一个卷轴。 常凌接过查看了一番，上面有很多新添的墨痕，很多地方作为金丹境修士的顾云熙都不需要在意了，这明明就是替她特意标注的。 常凌只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涩。 ‘谢谢’实在是再单薄不过的词语。 她想说她日后一定会报答他的，可是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这个‘日后’。 这还不算完，顾云熙很快又那处一些瓷瓶和几张符箓又是递给常凌。 “这是我自己绘制的剑符，当然比不上当初你师傅绘制的，但是在危急时刻也勉强可以用用，这些丹药，也是门派奖赏的，这些年我一直也没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倒是你，这次怕是不能够回去了，也不知道需要在幽州待多久，这些保命的东西，还是要收好。”顾云熙絮絮叨叨的说道。 “我看你身上的法宝颇为不俗，我也没什么其他好东西可以给你了，我应该还会在这儿多留一段时间，接下来一段日子，我倒是可以陪你一同前行。” 听完他的话，常凌的双眸仿佛一下子被点亮。 第一百七十四章 善良 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顾，顾云熙，你说要与我同行？” 顾云熙轻咳了一声说道：“是的，正巧我也顺便诛杀些魔修邪修，换取些功德，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唤我一声师兄。” “师兄。”常凌有些干涩地说道。 “别愣着了，赶紧走吧，别一会儿再有人经过。”顾云熙笑着说道。 “嗯嗯。”常凌重重的点点头。 二人各自踏上了自己的飞剑。 再次看到顾云熙的通碧剑，一股久违的熟悉感想常凌袭来，她踏在自己的渊祭剑上，竟然有了几分隐秘的自得。 再次见面，她已经可以自己御剑而行了。 常凌不知道一名金丹境修士全速御剑得到速度是多少，顾云熙一直在迁就着她，连常凌自己都忍不住的说其实她可以再快一点的。 “瞧着你身体的状态和先前使出的剑气，想必你所修行的功法也是颇为不俗，不知道这些年你一个人修行，在剑道方面可有什么疑惑？我倒是可以略微为你解答一二，当然涉及门派机密的部分，我自然也不会透露的。” 顾云熙始终保持在常凌身前一个身位左右，这是他能够对常凌最快的进行保护的方位。 在使用神魂探查了周围的情况之后，他回过身轻轻地问道。 虽说有着功法，修士就可以不断地修行，可是当年常凌在苍岚剑派并未选取什么完整的功法，也不知道后来真和师伯有没有替她选取合适的功法。 为什么修士需要拜师。 除了可以继承来自师傅的功法之外，还可以接受‘过来人’的教导。 口口相传的经验体悟，才是最珍贵的。 同样的功法，放到不同的人的手里，作用可能是天差地别。 顾云熙虽然没有什么窥探常凌功法的意图，不过他毕竟已经是名金丹境的剑修，对于剑气的使用已经极为纯熟，此次参与诛魔行动也是期望在不断地战斗中，磨砺自己的剑心。 先前他迟迟不能够凝成剑心，少不了是因为那源于常凌的心魔，一名追求着锋锐无度的剑修，竟然有他拔不出剑的时候。 幸好幸好，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自己感到庆幸还是在为常凌而感到庆幸。 现在他只差临门一脚，他自己已经有着隐隐的感悟，再来几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他怕是就能够顺利的凝出剑心，而在剑修一路上，很多问题，他也有了自己的颇为不俗的见解。 常凌听了顾云熙的话，又是感觉一阵暖意，可是她确实也没什么好问的东西，剑经同其他的功法又太过不同，思来想去，她也只能颇为迟疑地开口道：“在先前的修炼之中，我已经凝出了剑气，可是在实战之中，这剑气倒还有几分不够看，随着我修为的提升，剑气似乎并没有跟着一起提升，不知怎样才能使得它进一步提升呢？” 在常凌初初感悟处剑气的时候，可以说是她的一大利器，可是随着她境界的不断提升，经历的战斗规格越来越高，倒是已经有些不够看了。 “无论是剑气、剑心还是剑骨，强弱都是取决于在剑道之上个人的感悟的，能够凝出剑气，就以能证明你天资颇为不俗并且在自己的大道上也颇有感悟，剑气的提升本质上还是来源于心境的提升，倒是急不得。” 顾云熙答道，先前常凌同那血雾的战斗他也窥见了些，那是常凌使出的剑气就已经是颇为不俗，至少他在她这个境界时，是绝对没有这样深刻的体悟的。 他想笑骂她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为什么常凌会觉得剑气不够锋锐了，可不是因为她面临着来自于金丹境修士的追杀和无穷无尽的魔修邪修的攻击吗。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在你现在这个境界，最好的选择就是不断地进行实战，通过对于剑招的应用熟练而尽快的提升自己的实力，至于在剑道之上的体悟，是极需要机缘的事情，与其刻意去追寻倒不如顺其自然，尤其是你现在这个情况，还是更应该注重剑术的技巧。” 常凌定定的点点头。 剑招剑术…… 常凌在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她所窥见的灵力在修士体内运转的方法，如果时机合适的话，她真的恨不得立刻就停下来演练几番。 甚至按照阿碧当日的话来说，日后随着她的修为见识不断地提升，解锁剑经更多的部分，不但可以窥见各种功法运转的路数，还都能融会贯通将它们融到‘剑道’之中。 剑经中的剑，从来都不仅仅是剑。 打乱常凌思绪的，是身前的顾云熙猛的一声叫喊：“小心。” 常凌急忙回神，却发现身前的顾云熙已经化作一道流光向前袭去。 速度快到常凌的肉眼几乎没法捕捉，顾云熙的通碧剑，剑身狭长，极为轻便而锐利，显然也是为了追求速度而生。 凌厉的剑光在常凌眼前不断地闪过，真真的是剑光，快的像是一道流光，锋锐地仿佛在发光。 虽说顾云熙说了与他同行的时候，两人的安全都由他来保障。 反正他如果都保障不了的情况，想必常凌也只有等死的份了。 但是常凌仍然释放了自己的神识出去，她也想尽到自己的一份力。 可是就是这样，现在此刻在她的神识探查之中面前空无一物。 常凌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又是她还每太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顾云熙就已经结束了战斗。 如果不是通碧剑上沾染了些许黑色的液体，她都要怀疑刚才的一幕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了。 强大是多么的赏心悦目，又是多么的令人羡慕。 顾云熙回身，面容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之色。 “这次我替你收拾了，下次遇到差不多的对手，就请你出战吧，我也跟在你身后，勉强充当个师长的角色。”他定定的说道。 在此之前，他也认为自己是至少要在他还在幽州的时候护着常凌一路的。 可是…… 她的处境，绝对不是暂时的庇护可以解决的，唯一的办法，还是让她不断地强大起来。 体会到了顾云熙的意图，常凌自然是颇为爽快的应了下来。 自己终于也是，有‘家长’跟在身后的小孩了吗。 常凌对于接下来的战斗竟然有了几分跃跃欲试，她的底气来源于她的被偏爱。 她也想向他证明，这些年来，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在幽州的这一路，常凌的希望自然是不会落空的。 顾云熙收敛了气息跟在她身边之后，倒是有不少凝神境魔修察觉不到金丹境修士的气息之后，开始悄悄地朝着这两人围过来。 正道修士在他们眼里可是浑身都是宝。 人影没到，大片的飞虫先是嗡嗡地朝着常凌飞来。 常凌远远地就瞧见了他们腥红的眼睛。 这样一大片的噬魂虫，不知道耗费了主人多少心血才培育出来，放到大地之上又不知道会造成多少生灵涂炭。 噬魂虫，虫如其名，可以钻进人的脑海里吞噬他们的魂魄。 它们外壳尖锐无比，速度和力气又是大得很，凡人们面对它们是毫无抵抗之力的。 很多邪修在收集凡人魂魄的时候，为了方便，就直接放过去一片噬魂虫，硬生生的吞噬他们的魂魄。 面对修士，它们就有些鸡肋，不过因着速度和力量的卓越，倒也有不少修士一时不查被它们近了身，然后死在这低等的连开脉境都算不上的虫子手里。 在同他人战斗的时候，将它们放出来打头阵试试那人实力是再好不过的。 常凌先是几张符箓丢过去，只是勉强让虫群前行的速度放缓了几分。 渊祭剑一下子握在手里，同迎面而来的虫子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之声。 近距离的观察着它们，常凌似乎是有一点点能体会到符宁惧怕虫子的心理。 剑气对付高阶修士或是阴傀僵尸没什么作用，对付它们倒还是绰绰有余。 常凌顺便再练练自己刚刚才脑海中不断描摹着的剑招。 虫群终究还是数量有限，这小小的试探很快就结束了。 几道裹在黑袍中的身影也不再刻意掩藏，俱是暴露在常凌的视线之内。 为首一人手中握着一面黑幡，他桀桀地笑了两声，颇为粗粝的嗓音不断地诵念着晦涩的咒语，一个个肉眼可见的黑影就从黑幡之上挣脱出来，直直的朝着常凌奔去。 邪修的攻击手段也就是那么多，大类上，一种是凝练修士凡人的身体成为僵尸阴傀，另一种是凝练他们的神魂，使之成为怨魂厉鬼。 眼前这，显然是第二种。 这也是常凌最不愿面对的一种。 针对神魂之上的攻击，稍有不慎，自己识海里那些黑雾就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常凌并没有防护神魂攻击的法器，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黑影钻进自己的识海里。 她的主神魂已经握紧了由她的分魂化成的长剑，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可是当那些个黑影一个个钻进自己的识海之后，被她放到身边的那残魂光团倒是一下子飞了起来。 它快速的飞向那些怨魂。 瞧着这一幕，常凌的神魂一时间就愣在那里了。 只见那残魂光团先是包裹住怨魂的一部分，然后那饱含着凶残气息的怨魂仿佛就融化了一般，残魂光团不断地蚕食着这怨魂，很快，刚才那黑影就消失不见，只剩下个体型大了几分的残魂光团立在那里。 很快下一个怨魂也突破了常凌神识的防线，进入了她的识海之中。 或者说，进入到了残魂光团的口中。 常凌眼睁睁的看着这光团不断的膨胀，因为惊讶她也直接把阿碧的神魂拉近了自己的识海，于是一人一狐俱是沉默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 还是低估了妙法境修士的能力。 阿碧放出神识探查了几分，松了一口气悄悄的说道：“这光团仍然是没有意识的，应当是只凭借着本能对这些怨魂进行吞噬，而怨魂们的灵智都已经丧失，只需要再使用特殊的手段净化一下其中的负面情绪，它还是不错的神魂养料。” 那一个个怨魂的气息让常凌的神魂都感到几分心惊，而吞噬了那样多的怨魂的残魂光团能对她的神魂之力起到多大的助力已不用多说。 那边的阿碧已经在感叹常凌的好运道，甚至在期望这样的战斗再多来几场，也许以后他们可以专门挑凝练怨魂厉鬼的邪修战斗…… 可是常凌的面色却是忍不住的变得惨白。 倘若自己吸收了那残魂光团的力量，那么自己是在依靠什么修炼。 是别人的魂魄吗。 “常凌，你有时候总是这样，或者说你们人族总是这样，总想将自己打造成一个‘纯善’的样子，可是根本没有什么纯善，从你们降生，吃下第一口饭食，就是在消遣着其他生灵的性命，很多机缘，你得到了就证明了别人得不到，总有人会因为得不到这机缘而穷困潦倒或因此丧命，你也要为这些人负责吗？” “这妙法境修士的残魂，倘若将你顺利夺舍，凭着他的性子和能力，修炼些年岁，你觉得大陆上会有人是他的对手吗？届时又该是怎样一番光景？还有这些怨魂与厉鬼，被凝练至此，他们早就失去了轮回转世的机会，让他们继续这样‘活着’，就是在让他们不断地受人利用或者是被怨念主宰，继续去害其他人的性命。” “你没有必要为此心怀愧疚，甚至但凡你有一点点愧疚，你都应该使自己变得更强，并且许诺，永远匡扶正义，永不作恶。”阿碧淡淡的说道。 因着常凌少时的太多遭遇，她对于人的品性有一种近乎于苛求的执着，她以此要求着自己，在很多地方有着奇怪的偏执，其实不知不觉间她也在伤害着自己。 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彻彻底底的善良。 第一百七十五章 自爆 常凌被它说的一愣，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讪讪的偏过头去。 倒是她矫枉过正了。 倘若她随意放过那些作恶之人，她的‘善良’就是对善良一词最大的解构与亵渎。 甚至很多时候，为了匡扶正义维护善良，她所使出的手段，并不是完全遵循她所奉持的这两种价值。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她心中始终有一条线画着，她决计不会成为那泯灭人性滥杀无辜之人。 她也绝不会成为任人欺辱怯懦卑微的人。 ………… 那厢见怨魂已经顺利进入常凌识海里的那些个邪修，脸上的笑意还没等着完全绽开就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这人怎么还是面色平淡地站在那里？ 那人还颇为不死心的伸手在半空中不断的结印，一时间那黑幡之上的黑气更盛。 站在对面的常凌却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甚至还学着话本里那些个主角的样子，扬起了一抹笑容，轻轻地说：“该我了。” 她举起渊祭剑，似乎是要将心中郁结的一口气顺着这长剑一起挥舞出去。 是再朴实不过的基础剑招，可是带起的剑气却带着凌厉的锋芒。 站在她身后的顾云熙都忍不住的微眯了眼睛，常凌这剑气，倒是比先前凌厉了几分。 对于她的进步，他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欣慰与自得。 常凌的剑气朝着那些个邪修掠去，他们一时间黑袍翻飞，四散躲避着。 不过毕竟常凌这边只有两名‘凝神境’修士，他们人数占优，倒真不会怯了去。 有一名邪修躲避不及，被这剑气直接割掉了袍角，裸露出来的皮肤居然俱是青黑色的，随着暴露在日光之下的时间不断边长，竟然隐隐有了几分发红的趋势。 那名邪修顶着来自同伴和常凌的打量与不解的目光，急忙将皮肤掩好，看向常凌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怨怼。 虽说邪修修行的那些阴毒的功法路数威力十足，可是稍有不慎，就会对自己带来难以承受的伤害。 有的是凝练的阴傀僵尸怨魂厉鬼反扑，有的则是在不知不觉间沾染尸毒怨气，就如这名修士，日积月累下来，已是一副灯尽油枯之像。 他们这些个邪修完全就是因为为了狩猎来参与诛魔行动的正道修士而临时聚集在一起的，大家都顾忌着他人的实力，所以勉强维持着这个‘联盟’的平静。 现在他多日掩藏的情况已经暴露在这些个同伴眼里，想必这战斗结束之后，他们的攻击就会对向自己了。 临死前，怎么也要拉着这正道修士陪葬。 他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一下子塞进嘴里，下一刻他整个人的身子就节节膨胀着，竟是将那黑袍完全撑碎了。 寻常凝神境邪修炼制的阴傀僵尸，都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他们大多不具有飞行的能力，所以往往要借助着类似于黑风山上一类的阵法来辅助着战斗，他们这一行人，刚刚结束一场埋伏了好几日的战斗，收获颇丰。 准备各自修正修整的时候，又一下子遇到了常凌二人。 两名落单的凝神境正道修士，可是他们眼里的肥羊。 虽说要在半空中迎战，他们其中一些人的战力受到了些许的限制，可那先前没怎么出手专门凝练修士凡人魂魄的邪修满口保证自己立刻就能收拾了那二人。 可是他失败了。 这名邪修回头看着那拿着黑幡邪修灰白的脸色，忍不住的在心里冷哼几声。 到了这般时候，还不是得靠着他这‘将死之人’。 为了应对阴傀人僵这不能够飞行的弱点，一代代邪修早就找到了各式各样的方法。 他现在就是吞服了一枚凝聚着一只人僵全部精力能量的尸丹。 后作用当然是有的…… 可是到了这时候，他为数不多的生机也许只有冲上去同常凌缠斗，然后借机从常凌那边逃走。 决意一下，他整个人也如同离弦的箭一样朝着常凌袭去。 服用了尸丹之后，他也同人僵一样感知不到痛觉与疲惫，自身的身体素质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陡然掌握了庞大的力量，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的兴奋起来。 很酷他就掠到了常凌身侧，对着她那单薄的身躯就猛的是一拳砸过去。 凌风身法一运转，常凌站在气流的风口自然是轻飘飘地躲开了这攻击，她也一回身渊祭剑毫不客气的就朝着这人身上砍去。 这人…… 竟然伸手双手握住了渊祭剑锋锐的剑尖。 常凌已经很久没见到这样大胆的对手了，一时间她都没用力将长剑收回。 不是所有凝神境修士都有足够的见识和对于常凌的了解的，空手接剑接刀在很多体修的战斗之中都颇为长剑。 可是他伸手接住的是渊祭剑。 不可避免的他的手掌被剑刃化开，鲜血顺着细细的伤口一点点地渗出来。 并没有如他所想的一般，这样的伤口对于任何修士来说都应该太过于微不足道。 很快，他就面色一变。 就顺着这细细小小的伤口，他体内的阴气不断地逸散出来。 他的身形都在逐渐的缩小着。 常凌这时猛的将渊祭剑抽回，趁着这人愣神的空当，再次毫不客气地向前刺去。 这邪修明显感知到了自己身体机能的下降，就连躲避的速度都慢了几分，不可避免的又被常凌在身侧戳出了一个伤口。 他也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把朴素的长剑的不凡之处，可是已经有些迟了。 他看向常凌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怨毒之色，这面色苍白却又剑法身法都颇为不俗的少女，还有着这样的法器，一定是出身名门吧。 如果能将她制作成阴傀…… 他猛的咬了咬下唇，鲜血的味道让他清醒了几分。 阴气大量入体的后遗症之一，就是很容易使人丧失神智。 不断地放大人心中的欲望，让他生出无端妄念，最终让他变得面目全非。 常凌的攻击可是毫不留情的继续向他袭来，他硬生生的正面挨了一击之后，倒是利用着现在感知不到疼痛与疲倦的优势，借着常凌攻击的力道直直地向后飞去。 竟然转身就准备离开。 现在的他全速运转起身法，几息之间，就拉开了不近的距离。 在等待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的常凌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 又有了些许感悟，打的正爽的时候对手突然奔逃了，这滋味，委实不怎么样。 常凌也没去管那急匆匆逃遁的邪修，反正有顾云熙站在她身后呢。 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这些邪修。 还剩下四名凝神境的邪修，直接奔上去的话是不是有几分冒然了？ 身后的顾云熙果然没让常凌失望，那已经奔逃处老远都忍不住欣喜的邪修，只觉脖子一凉，他没有体会到任何的痛苦，就直接身首异处了。 等到他的尸身砸落在地上，那些个还有些愣神的邪修才反应过来。 他们看向顾云熙的目光饱含着惶恐与敬畏，竟然、那竟然是一名金丹境修士。 幽州这么大，金丹境修士一共又能有多少位呢？ 无论是正道修士还是魔修邪修先前在那墓葬损伤都颇大，有些收获的都在抓紧时间闭关提升实力，剩下的也都尽快疗伤，怎么就能让他们在这偌大的幽州正巧撞上一位呢？ 瞧着这两位的气度功法，也不像是散修，到了这关头，这群邪修倒是有默契的很。 话不多说，立刻四人分别奔向不同的方向，全速逃遁着。 每个人都在心里暗念，那名金丹境修士可千万不要随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还不快追？”顾云熙朝常凌示意道。 常凌二话不说，也是瞬间跳上了渊祭剑，朝着她正前方的那名修士追去。 其他的几名修士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顾云熙仍是面色冷淡的立在半空之中，可是通碧长剑却是化作了一道流光，三名邪修都在还没能脱离他视线的时候，就已经身首异处。 苍岚剑派的真传弟子常云，作为一名后起之秀，却是在整个大陆的金丹境修士中都赫赫有名，只等着将自己的名字写进天玄榜里了。 这厢常凌全速运转的凌风身法，倒是将自己同那名邪修的距离不断地拉近。 顾云熙的动作她余光也窥到了几分，羡慕之余也是将她的战意燃到了极致，她也要成为那样的人。 似乎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那名邪修也不再使用灵力去奔逃了，而是转身口中不断地诵念着什么。 一时间他的身影都有几分虚幻，边角地方似乎都化成了丝丝缕缕的黑雾。 他正是先前使用黑幡放出怨魂那邪修，最强大最引以为傲的攻击手段对常凌没什么作用，加上明知道常凌身后跟个名金丹境修士，战意他倒是没多少，只是想着，拼死换上常凌一条命罢了。 阴煞解体大法运转凝聚还需要一些时候，到了最后的关头，他也不再吝惜于符箓与丹药，幽州上的邪修魔修获得法器符箓丹药极为困难，能够堕入魔道或者使用邪魔外道练功的修士，没几个能静下心来炼器炼丹绘制符箓。 这些都是他一次次在生死线上挣扎，颇引以为傲的收获啊。 各色的光彩在常凌眼前绽开，经历了这样多的战斗之后，这邪修丢出的符箓在常凌眼中就委实有些不够看了。 常凌躲开了些攻势之外硬生生的让些符箓在她身上炸开也是要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观察了常凌先前的战斗，这名邪修也是知晓她手中那渊祭剑的厉害。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虫子，符箓，阴魂都横在两人中间，不断地朝着常凌叫嚣着。 常凌面不改色的挥剑、闪身，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却又轻松随意的应对着这些攻击，是不是穿透‘阻碍’的剑气来到这名邪修身前，又是让他好一番挣扎。 好像有些不对劲。 常凌敏锐的直觉让她感到有些心慌。 她想要稍微拉开些二人的距离，倒是这邪修不断地贴了上来。 不管怎么样，有着顾云熙在身后，常凌倒也没急于继续拉开距离，又是专心致志的应对着面前这邪修层出不穷的手段。 打了一阵子之后，常凌觉得自己都要麻木了。 这邪修丢出来的东西包括但不仅限于各式各样的虫子，人或是妖兽腐烂的石块与磨得发亮的骨头，浑身鲜血叫嚣着直接冲到常凌眼前的冤魂，还有叫声凄厉让常凌都忍不住有几分恍惚的厉鬼…… 她不过也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起初看到这些东西还是生理本能难掩的恶心与恐惧，倒是通过这场战斗让她坚强了许多。 这邪修的异常她也是发现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不断地有黑色的纹路闪烁，身上的阴气也是不断地浓郁起来。 也不知道是在憋什么大招。 常凌依然是面不改色的同他缠斗着，却是随时做好了立刻全速后退的准备。 她的神识也时刻关注着面前邪修的气息，当然在她的神识感知里却是并没什么其他的发现了，倘若不是常凌的只觉，她怕是也会以为这样子就是邪修战斗时的样子。 “后退。”顾云熙冷淡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耳畔响起。 常凌没有任何犹豫，凌风身法瞬间运转到极致，整个人一下子倒飞出去。 她刚掠出去没多远，下一刻她与那位邪修缠斗的地方就被巨大的光团笼罩。 强烈的冲击力又是将常凌推出去了好远，勉强稳住了身形之后，常凌的面色也是难看的很。 倘若她处在这光团的中心，现在怕已经是尸骨无存了。 一旁的顾云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后，淡淡地说：“别看了，走吧。” 这名邪修的意图对于在幽州混迹了这么久的顾云熙来说再好猜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常凌机敏的反应与应对，按理来说，这邪修身上的气息变化，同为凝神境修士的常凌是感知不出来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圣城 意外之余，又是有隐约的骄傲涌上了顾云熙的心头。 虽说自己不是常凌的师傅，连她那一声‘师兄’叫的都颇为勉强，他还是私心将她划成了一个需要受自己袒护和照料的小辈，一个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二人远离那自爆邪修的能量波动范围没多远，顾云熙回身颇为严肃的对常凌说： “刚才那邪修的样子，甚至很多魔修邪修都有类似的手段，特征一般都是阴气、魔气汇集，有时候他们采用特殊的手段使你感知不到气息的变化，但是在战斗过程之中用心都是可以发现的。” “在你们双方实力差距并没有非常悬殊的情况下，一旦他们稍稍有后退，示弱的时候，你都要小心了。能够踏上魔道或是使用那些阴邪的手段修行，他们的欲念与情绪往往已经处于一个濒临崩溃的边缘，比常人更加的冲动、易怒、嗜血而残忍。” “别指望他们在战斗中能够对你留手，甚至是主动退出逃遁，同魔修邪修之间的战斗，往往是不死不休。” 尤其是以后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 后半句话硬生生的被顾云熙咽了回去，他微微低头，定定的看向常凌。 他也曾经从她这个年纪走过来，十几岁的日子对于他来说已经有些遥远了。 他只依稀记得，那个年纪的少年人是多么的恣意风流，以为凭着手中的一把长剑就可以闯荡大陆，匡扶正义，他们骄傲明媚，热血好战，不肯认输不肯低头。 有些人可以永怀这样的赤子之心，义无反顾地前行。 可是他不行，常凌更是不行。 顾云熙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 让一个人学会认输学会退却，是不是有些残忍。 常凌却是轻轻地点点头，笑着说：“我知道了，这次还是因着师兄在我身后，心里有着把握才继续同他缠斗的，下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一定第一时间退的远远的。” 道理她早就明白了。 成长早就在她生命中无数的苦难时刻之中悄然迸发，不知不觉间，她早就面目全非了。 顾云熙没再多说什么，倒是他狭隘了，常凌心境的开阔让他松口气之余，也涌上了淡淡的心疼。 其实他决定陪伴她一些时候，除了想要指点下她的修行之外，就是想要了解一下她的心境并且试着开导纾解一番。 那些个一个个念叨着天道不公世间不公而愤然堕入魔道的修士，有几个曾经有过常凌这般的遭遇。 那样惨烈的过往。 这道苍白瘦弱的身躯，淡然无畏的笑容背后，竟然是那样触目惊心的伤口。 虽说常凌身体素质好，这些年天才地宝也没少吞服，可是当日挑断经脉的伤势毕竟还是伤及了根本，无论再怎样修复，她挥剑时袖子滑落到手肘之上，手腕上的疤痕还是隐隐可见。 想必她的身上亦是如此。 顾云熙不是没担心过常凌会堕入魔道的，甚至在心里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使她堕入魔道也无可厚非。 可是常凌太好了，出乎意料的好。 她机敏睿智，善良无畏，在大道上不断奋进前行，悟性天赋更是不用多说。 这让他怎能不遗憾，怎能不愧疚。 即使她不是苍岚剑派的真传弟子，作为一名普通弟子在山门里修行一些年岁，仍然会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华，她会拜得个师傅，享受着门派资源的倾注，一点点成长，成为天玄大陆上赫赫有名的剑修。 也许他们还会成为师兄妹，闲来无事可以在苍岚剑派烟雾缭绕的山头上御剑而行，探讨剑招与大道。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奔逃在这陌生而处处危机的土地上。 顾云熙急忙偏过头去，不让常凌发现自己的异样。 常凌也是透着顾云熙故作冷淡的语气感受到了其中的关心，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笑容。 这样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真真是她向上天偷来的。 顾云熙仔细研究了幽州的势力分布和地形之后，选定了方向，不断地带着常凌深入着。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安静的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冲上前去和魔修邪修们缠斗，然后通碧长剑时不时的在天边划过几道剑光，为常凌扫除隐患与善后。 偶尔遇上匆匆路过的正道修士，往往都是隐匿着气息趴在一旁，两人经常因着自己的狼狈而相视一笑，等着他们走远再现身离去。 走上几天，停下调息的时候，顾云熙往往对着常凌一讲就是一晚上。 有最基础的修行体悟，还有些剑招的发力方式，有魔修邪修的基本特征，还有大陆上发生的琐碎的异闻。 他们透着萦绕在幽州大地天空之上的灰色雾气，隐隐的能窥见星光。 可是，随着顾云熙腰间的玉佩闪烁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也是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 最后的日子里，常凌和顾云熙倒是一致的沉默。 他们最终到达了一座‘荒芜’的城池，瞧着建筑的形制样式怕是很多年前凡人修建的，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凡人在此居住了。 路过的魔修会在里面歇歇脚，也有不少在此住下，可是空旷的房屋还是占了不少。 此时二人已经是深入幽州大地，早在前几天，顾云熙就同常凌做好了伪装，外表看起来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凝神境魔修，尽量避免同其他人战斗。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常凌怕都是要这样小心翼翼。 毕竟还是各自的修行最重要，魔修邪修偶然碰面，不由分说打起来的概率还是很小的，可若是面对个正道修士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即使没有任何仇怨，正邪似乎也是天然处于一个对立面，正道想要诛邪魔除异己，魔修邪修又何尝愿意被冠以邪魔的名号，说是大道三千，平等而自由，可为什么有些道就要被冠之以‘魔道’‘邪道’呢？ 顾云熙使用的改变气息的法宝是一条项链。 自从落月链被扯下来之后，常凌已经有好些年没再戴过项链。 冰凉的触感再次从她的脖颈处传来，她整个人还是不由得一怔。 运气好的话，也许下次诛魔行动自己可以混到个回去的船，运气不好的话，她也不知道还要在这幽州大地蹉跎多少时光。 掩盖了气息之后，修行也不能像先前一样的随意而自由。 她还同落月约好了一甲子之后在天玄秘境相见呢…… 常凌一时之间颇为怅然。 顾云熙也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常凌情绪的低落，他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到他肩膀的少女，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在她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他柔声说道：“小常凌，别怕，下次诛魔行动，师兄还会来的，到时候一定想办法把你带回去。” 一个留在幽州的凝神境修士，无论苍岚剑派的悬赏令上将她的事迹写的是多么的传奇和匪夷所思，落在别人眼里，她已经同死人无异。 而在瞬息万变每个人都竭力求生求道的世间，忘掉一个死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用不了几年，出现在苍岚剑派悬赏令之上的常凌就会同先前那个横空出世的苍岚剑派真传弟子常凌一样被众人忘得一干二净。 常凌朝着她笑笑，定定的应下来。 不借助仙舟，连元婴境修士的灵力都不足以支撑着他横渡无量海，自己手中还有些灵息草能够稍微缓解一下灵力不足的情况，可想要靠着自己一个人回去，至少也得有着金丹境修为。 顾云熙虽然允诺的轻巧，可是背后的艰难和危险常凌还是可以窥见一二的，倘若因着自己，让他至于险境，那是决计不可以的。 顾云熙不知道，他在幽州陪伴常凌的这段时间，是在日后无数个孤寂的日夜支撑她独行的温暖与光亮。 她这一生受到了太多的磨难与痛苦，可是也遇上了太多太温暖的人。 即使他们都只能陪伴她一段路。 她的坚强她的赤诚她的勇气与毅力，都是由这些星星点点的关心爱护浇筑而成。 她为自己而活，也为这些人而活。 ………… 顾云熙先前也只是在传闻中听说过这城池，倒也是第一次来。 这城池是在‘天戮魔君’和‘九阴邪女’的势力范围交接之处，随着二人一点点地深入，脚下的土地已不再是无主之物。 这两位魔修邪修都已经是元婴境大能，而这座城池在地理位置上来讲，也是处于幽州的正中心。 ‘荒废’的原因自然是因为百年来两位大能都没能真正的争夺到这座城池的所有权，倒是便宜了其余那些低阶魔修邪修。 面对着这样一座无主的城池不需要缴纳任何费用就可以随意的出入并且入住，两方势力共同在这座城池里监管着，也没什么人闹事。 久而久之，甚至形成了一条尽量不要在这座城池动手的共识，这儿已经是幽州人人皆知的‘圣城’，还有不少魔修邪修常住于此，城内的集市等设施也飞速发展着。 若不是幽州大地资源匮乏，为了修行修士们不得不经常出去寻找‘机缘’，这城池的繁华程度恐怕不会逊色于青州。 常凌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多聚集在一起的魔修邪修，走在大街上，他们都不似先前战斗中的那般凶神恶煞，甚至因为一个个气息阴沉，整座城池里竟然是出奇的沉默。 顾云熙用神识探查了一番后，传音给常凌道：“这座城池里有只有四名金丹境修士，三名魔修，一名邪修，分别居住在东街……” 二人考量了一番之后，折中选取了个离四名金丹境修士都不怎么近的地方落脚，推开这已经有些腐朽的房门，二人瞬间就被扬起的灰尘呛的后退了几步。 也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 这一片居住的魔修邪修额外的少。 虽说在幽州没什么门派家族之分，但是每一位元婴境，甚至金丹境魔修手下都有一些自己的势力。 明面上那些个魔修邪修都是孤家寡人自由得很，可是大多都有着效忠的高级魔修。 即使那些个高级魔修只能偶尔给他们提供些微不足道的修炼资源，还需要他们去完成各式各样繁复的任务，在危机时刻往往也不会出面提供庇护…… 可是他们还是得选择那样一位位的‘大人’，人似乎天生就有集群的需求和慕强的心理，只是出门在外说出我可是xx大人的人就会让人凭空多出不少底气。 而恰巧遇上个同样是‘xx大人的人’，二人也会不由自主地亲近不少。 故而居住在此的修士也尽量的选取着离着自家大人较近的居所，常凌居住这一片倒是整座圣城里最‘荒凉’的一块。 她也乐得清静。 二人进入这小院之后，顾云熙简略的打扫了一番之后，就飞速的开始了布置。 修行剑道之余，他对于阵法一道也是略有涉猎，手中也有着些颇为不俗的阵旗。 几道防御的阵法是必须的，单纯的防御还不够，这处更改一下就可以对肆意闯进来的人进行绞杀…… 看着顾云熙坐在院落中央双手不断地在半空中挥舞着，常凌一时间也不敢去贸然打扰。 她只能感受着院落周边的灵力气息一点点的浓郁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顾云熙再次起身，踉跄了两下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的面色也是极为苍白。 布置了那样多的阵法，也是将他的灵力和神魂之力都消耗一空。 不过常凌日后居住在这里，寻常金丹境修士都无法闯入。 腰间的传讯玉佩又是不断地亮起，现在他必须离开了。 顾云熙的神识一扫，发现常凌正在屋内打坐调息，他索性也就不去打扰她了。 想了想他又是从储物法器里拿出不少东西轻轻地放在常凌的门口，利落的转身走了两步之后又折了回来。 “小常凌，再会。”说完他整个人就瞬间化作一道流光，一眨眼就看不见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归来 过了好久，端坐着的常凌木然地抬起了袖子，轻轻地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她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一场离别。 再会。 她一遍遍地在心里默默地念到。 ………… 等着各个仙家门派的仙舟都充能完毕，倒也没有几个人还将心思放在搜寻常凌的踪迹身上。 时间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最宝贵的东西，赶紧回去，重新步入修行的正规才是要事。 乐观点想，幽州危机四伏，没准常凌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呢。 自己得不到奖赏没关系，别人也没有得到就好了。 于是一批批的弟子踏上了回家的仙舟，在浩渺的无量海之上，看着偶尔翻滚起来的浪花，会感到无端的欣喜与后怕。 在这样难得的平稳时刻，他们终于有机会悼念葬身幽州的那些同伴们了。 惋惜之余，欣喜也不断地扩大，活着从幽州回去，作为一个参与诛魔行动的勇者，他们的地位获得的资源将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他们已经能隐隐窥见那一片坦途。 一艘艘载满了希望的船扬帆起航了。 苍岚剑派的仙舟是最后一个出发的，一是林瑜还不死心的想要看看能不能收到常凌的消息，二是同为真传弟子的顾云熙传讯说他被些金丹境邪修缠住，怕还需要些时日才能赶回来。 等着风尘仆仆的顾云熙赶回驻地的时候，那些个临时建起来的屋舍已经空了大半。 驻地周边魔修邪修的身影越来越多，怕是等着他们一离开幽州，这儿又要成为那些魔修邪修的地盘。 倘若一直派修士驻守在这里，也不是没有将这驻地守下来的可能。 倘若更多的修士奔赴幽州，也不是没有将这些魔修邪修肃清的可能。 可是天下大义说的好听，没有人会为别人的伤痛而放弃自己的未来。 尚存的美德仅仅能够支持那些个宗门家族掌权人，每隔个几十年拿出一笔可有可无的资源组织一场这样的活动，那些早已高高在上的修士根本不会体谅凡人的、低阶修士的悲喜。 不过是换取些功德，能让他们在修行时省些力气罢了。 顾云熙沉默着走回仙舟，定定的看着外面那一望千里的荒凉大地。 在这片土地上，还有一个人愿意为了公义而战斗。 还有人相信，吾辈修士，手中持剑，当为天下先。 而这个人被冠之以各种各样的帽子，被整个修真界打压唾弃。 而他，也是芸芸众生之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在心里默默地祝福。 “常云师兄。”打断顾云熙思绪的，是走过来坐在他身侧的林瑜。 顾云熙回头轻轻地看了她一眼，又偏过头去。 谁不知道苍岚剑派的真传弟子常云，为人冷淡不通人情。 不搭理师妹简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林瑜颇为无所谓的笑笑，身子却又凑近了几分，颇有几分不依不饶的架势：“师兄看见她了吧。” 常凌倒是好运道，当年在凡间竟然就可以直接遇到外出历练的顾云熙。 至于顾云熙说他被几名金丹境邪修缠住了所以不能按时归来，这说辞她自然是不信的。 别人可能还不清楚，可她这位师妹还能不知道自己这天才师兄的底细吗？ 就幽州这些歪瓜裂枣的金丹境修士，就算是十个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那顾云熙消失的这几个月，又能去干什么呢。 那墓葬显然是不能再进去了，寻仇寻宝什么的一个人去也不是他的风格。 只剩下那一种可能性不断地在林瑜心里重复着。 她太应该相信自己这位师兄的能力了。 顾云熙依然是刻意地将头偏过去，一点余光都没留给林瑜，自然也是没有回应她的话。 林瑜心底不由得多了几分火气，顾云熙对她可以说的上是格外的冷淡了。 他凭什么能够这样？ 他不应该像苍岚剑派的其他长辈，师兄师姐一样，同情她的遭遇吗。 她也是个受害者啊。 “常云师兄不用这样，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去我禀告掌门，到时候使用搜魂还是什么其他的手段，总是能找到事情的真相的。”林瑜轻轻地说。 她娇美的面容之上神情却狰狞如饿鬼。 顾云熙倒是毫不客气地冷哼了一声，开口道：“我等着师妹。” 苍岚剑派的掌门人，他再了解不过了。 那个事事以利益为先的人，怎么可能为了林瑜这无端之词来搜他一个如日中天、作为苍岚剑派新一代天花板的修士的魂。 林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真和心里还没数吗。 被顾云熙毫不客气的回怼过来，林瑜也是冷哼一声，坐的同他远远的。 心里甚至已经开始想象，面前这容貌端庄不近人情的天才修者，在被搜魂搜成傻子之后，又是怎样一番光景了。 太过顺遂的这些年，已经天然的让林瑜认为，师门长辈都是属于她的背后势力。 会无条件的支持她、包容她，像是当年她的父亲一样。 这些年来，一遍一遍的诉说着自己的‘遭遇’，时不时地流些眼泪，她都快要相信事情的真相就是如她诉说的一般。 她那样的凄惨而可怜，理应受到更多的补偿与爱护。 似乎是因着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在仙舟之上的时间过得是格外的快。 再次踏入苍岚剑派的山门，众人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儿空气清新，日光明亮，尽是熟悉的楼阁与师长同伴。 不少修士直接弯下了身子抱头痛哭。 他们终于从那人间地狱、处处危机之中回来了。 经此一遭，再看仙门真是处处使人顺心。 生死之间的磨砺无疑是使人成长的最快速的方式，在生死之间走一遭，再看曾经他们的怨怼与忧愁，只觉分外的幼稚而可笑。 历练对于修士最重要也是最无端无形的影响，就是体现在他们的心境之上。 一番痛哭之后，他们眼神清明，步伐轻快，恨不得马上就投入到修行大业中。 林瑜同他们一样步履匆匆，她却是第一时间奔向自家师尊真希的居所。 瞧着刚刚升起的太阳，她果然被院门口的禁制挡了下来。 这个点，真希还是处于睡美容觉的重要阶段。 林瑜又是忍不住在心里暗骂几声，真希虽说有些时候对她好的不得了，可是有些时候还是让人一言难尽。 她咬咬牙，索性直接转身去找掌门人了。 作为一派掌门，真和这个时候倒是端坐在大殿里，用着神识探查着门派各处的情况。 林瑜匆匆的赶来，自然是很快就被引入大殿里。 “常瑜，回来了，在幽州那边怎么样啊？”真和颇为慈祥的笑着问道。 “有着真玄师伯和常云师兄的守护，此行颇为顺利，倒是没能进入妙法境前辈的墓葬一观颇为遗憾。”林瑜恭恭敬敬的答道。 真和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此次行动的具体情况，真玄也是不断地传音给他，苍岚剑派此次的伤亡人数在各个门派家族里都算是极少的，下次会谈见面他又是有了不少的谈资。 一边点着头，他一边地抬眼看向林瑜。 林瑜见状，又是弯腰伏身开口道：“那个，掌门师伯，晚辈还有一事需要禀告。” 真和继续温和的看向她，示意她继续。 “晚辈在幽州无意间窥见了青州散修常凌的身影，她应该就是当年苍岚剑派的叛徒常凌，不知因着何等原因，她竟然可以再次踏上仙途，并且已经有着凝神境的修为。” “当时晚辈并没能及时将她捉拿，急忙禀告给了真玄师伯，匆忙之下又颁布了悬赏令，可是幽州地域广阔又危机四伏，常凌又是不知道借助着什么法器或是阴邪手段，道友们不仅没能将她捉拿，还有不少人在追寻她的过程中不幸丧失了性命。” “值得一提的是，在搜寻常凌踪迹的途中，常云师兄那几个月行踪不定，又是在临行的时候才勉强匆匆而来，想着他同常凌的关系，想必这几个月他颇有收获，只是弟子询问他却什么也不肯透露，不知掌门师伯……” 林瑜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向真和。 真和继续温和的看着她，颇有兴致的问道：“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林瑜咬咬牙开口道：“希望掌门师伯可以将常云师兄叫过来询问一番，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对他进行搜魂。” 林瑜话音一落，真和迟迟没有开口，一时间大殿内的氛围竟然是出奇的凝重。 “常瑜，你可知，常云是我的徒弟，是你的师兄，是苍岚剑派的真传弟子。”过了好一会儿，真和淡淡的开口道。 “仅仅凭着你的断言，就颁布悬赏令，已经是颇为出格的事情，不要仗着长辈们宠爱你，就这般胡乱行事！” 林瑜担心常凌‘复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亏心事做多了，怎么能不担心惧怕呢。 可是因着她这所谓的担心，疑惑就要耗上门派大量的财力物力甚至还要赔上另一位天才弟子的前途，她真是把他这掌门人当傻子吗？ 真和的面色也是难看的很。 真玄已经在传音之中跟他讲了这件事情，同样也说明了在真玄的神识探查范围之内并没有发现常凌的踪迹，那样多的金丹、凝神境修士出去搜寻也是毫无所获。 即使那人真的是常凌，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能够躲避这样的探查搜寻？ 何况当日常凌的情况，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浑身上下的经脉，不会有一处完好的了，别说灵气入体了，即使真离给予她一些草药勉强吊着她一条命，日后想要活动活动都是艰难万分。 至于彻底修复这样的伤势，能够有这样功效的灵草连名字都没能流传下来。 怎么可能。 最大的可能，不过是林瑜被心魔缠身，有些杯弓蛇影，倒是引得众修士大费周章一番，也不知道这消息传入其他门派之后，他们又会有怎样的想法与动作。 毕竟当年常凌的事情还是在小范围之内引起了些风波的。 其他门派对于戳苍岚剑派的痛处抓苍岚剑派的小辫子可是热衷的很。 思及此处，真和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常瑜，自从你回到门派以来，可以说是处处以你为先，可是你在做事情的时候，也要想想自己的身份，想想门派！”说完这番话，真和袖子一甩，下一刻林瑜就出现在了大殿之外，她一时间没站稳，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辰正是各个弟子起身练功的时候，路过这儿瞧着这位师叔，都忍不住的纷纷侧目。 林瑜放在身侧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她缓缓地起身，难掩脸上的愤恨之色。 为什么。 这些人明明说让她把门派当成家，把他们都当成自己的亲人长辈，会一直爱护守护她的…… 这厢真和要是知道林瑜的心里所想，怕是震惊的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他的行为已经是再轻不过，甚至连训斥都没有一句，当然他不仅仅是因为照顾着林瑜，还是顾忌着林瑜的师尊真希，真希要是因着自家徒弟‘受委屈’了来他这一闹，他还是有些受不住的。 他对于林瑜这些小辈没什么感情，对于同自己一同长大修行的师妹，还是颇为在意的。 林瑜低垂着头，缓缓的离开了这儿。 她刚刚离开，顾云熙就在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身后现身。 真和的做法，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松了一口气，也是急忙御剑准备回到居所，开始紧张的修炼。 现在他修炼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了。 还有人在远方等着他。 ………… 处于幽州圣城的常凌，同样在布满了层层阵法结界的小院里开始修行。 初来乍到，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元婴境修士路过，到不敢贸然修行灵力，索性直接开始着手于将识海内的残魂光团吸收。 这光团在吸收了那样多的怨魂之后，自身也附带上了些许凶煞之气。 第一百七十八章 纯善 阿碧的神魂之力并没有完全恢复，常凌瞧着他孱弱的样子也是不好意思开口，阿碧探查完这残魂光团之后，轻轻地朝着常凌点点头。 先前它已经将那妙法境魔修残余的意识清理地差不多了，现在只不过是又吸收了些怨魂，里面多了怨魂残存的意识和怨气。 被炼制了这么久又跟随那邪修战斗了这么长时间，这一个个怨魂也早已业障缠身，自身的意识几乎已经消亡殆尽，仅仅是在怨气的指使下凭着本能战斗了。 常凌倘若吸收这光团，顶多也只是需要解决下那些怨魂残存的、微不足道的意识，至于怨气，日日处在其中的常凌还能不得心应手？ 常凌识海之中的业障，很大一部分就是那些个凡人灵魂消失之后残余下来的怨念。 听完了阿碧的话，常凌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日后她一个人在幽州，神魂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顾云熙留下的掩盖气息的项链勉强能瞒过金丹境修士的探知，虽说幽州一共就没有多少元婴境修士，可是她也不敢保障自己一直不会遇到。 无论是在战斗之中还是日常生活掩盖气息的方面，强悍的神魂对于常凌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虽然她经历过分魂之后的主神魂强度仍然远超于寻常修士，可是她知道这还不够。 短期内她也不准备再进行分魂，将全部吸纳的能量全都用于增强主神魂，除去同渊祭剑融合的分魂之外，她现在也是还有两道分魂可以使用，顾云熙在离去的时候又赠予她两把长剑，都是上品法宝，虽说没什么逆天的附带效果，但也都是锋锐无比。 战斗倒是没什么问题。 可是日后她所面临的险境可不是仅仅来源于战斗。 进入凝神境的修士，三魂七魄凝聚成神魂，想要湮没凡人的意识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常凌虽说已经知晓这些残魂再没有复生的可能，这些意识也会随着时间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中消失。 可那毕竟是人的意识，饱含着他们对于生活的企盼与美好的向往，带有着过往的记忆和对人世间的眷恋。 那是他们微弱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常凌咬咬牙，还是盘腿坐下，识海之中的神魂伸手拿起了那光团。 拿了好一会儿，她和那光团都并没有什么变化。 常凌有些疑惑的问道：“我应该怎样吸收这残魂光团的能量？” 阿碧答道：“吃掉。” 常凌的嘴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又是好一番做心理工作，才伸手捏住那光团的一角，极为轻松的，就撕下来了一小块。 她抬手将这光片递到嘴边，刚刚张口，这光片就直接钻进了她的口中。 她忍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没什么味道。 还没来得及发出这句感叹，常凌的意识就有几分恍惚。 又是层层叠叠的幻境，更准确点来说，这对于她来说是幻境，可是对于那些个怨魂来说，是他们的人生。 这次常凌只觉自己成为了故事里那个小姑娘，除了有些自主意识之外，都被无形的力量推动着行进。 她曾经是元华门的弟子。 倘若常凌入门再早一点，必然是能听说过她的名字。 是曾经的天玄榜凝神境修士里，排名第一的存在。 这样一个天资绝艳的少女，在众人诧异的目光、师长的劝阻之中还是毅然决然的参与了诛魔行动，来到了幽州。 她的法器是双刀，她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法修。 刀剑应用到术法之中，常凌倒也是第一次见到。 那两把泛着焰光的长刀不断地在魔修邪修的脖颈之间回旋着，点燃鲜红明亮的火光的同时，鲜血也四下溅落。 真真是恐怖如斯。 常凌只觉自己在同境界也算是佼佼者，可是倘若对阵这女修，如果不依靠阿碧的力量，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这样热烈明亮的双刀曾经斩落了不少金丹境魔修的头颅。 一个太过于耀眼的天才，在正道这边视若珍宝，可是在魔修邪修眼里就是骨中钉肉中刺。 元婴境修士在幽州不得轻易出手，可是金丹境魔修邪修却是源源不断地向她奔来。 可无一例外的，都被她斩于刀下。 常凌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是她能真切的感受到这是怎样的意气风发。 少年天骄。 后来眼前的画面就是有些凌乱而颤抖，一帧帧过得飞快。 再次清晰展现在她面前的就是荒凉大地上一处村落。 这村落规模不小，里面居住的尽是凡人，瞧着样子也不像是被魔修邪修奴役，在幽州真的堪称‘人间天堂’。 ‘她’走进这村落，这里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待人真诚而热情。 作为自小生长在门派的修士，她对于这样的人间烟火还是有着隐隐的好奇。 在这里她品尝着刚出炉的、热腾腾的美食，因为过于烫嘴而大口的哈着气。 她悄悄的坐在树梢上，看着少年少女互相交换信物，许诺终生。 她看着隔壁的大黄狗不分昼夜的狂吠，看着那些凡人生活之中最琐碎的事情。 虽说仙门众人对她极好，可是各自本求着大道，加之刻意的‘绝情绝爱’，这些细碎的关心与爱护，真挚而热烈的笑容，都是她从未见过的。 可是这样一个村落在幽州，终究不是一个长久之计。 也许十年没有魔修邪修发现，可是二十年呢，一百年呢？ 她选择将他们带出幽州，同常凌不一样，这位堪称集宗门之力在培养的天骄，手中是有芥子空间的。 她很顺利的将这村落收进了芥子空间，选择返程。 有她在的地方，自然是不会风平浪静的。 起先宗门也是派出了四五名金丹境修士跟随在她身后起着保护的作用，可是她所面临的战斗，往往对那些人来说也是极为棘手的，他们不可避免的受了伤，毕竟实战之中他们可没有把握打败她。 她也心疼自家这些同门，一路上找了不少理由也都将他们纷纷赶回了驻地，执意想要跟随她的，也被她快速御空而行而甩开了。 当然这可不是单纯的心疼，作为个少年人，一次次的获胜使得她的眼神格外的明亮，骄傲不知不觉的填满了她的心脏。 她早就想自己一人在这片陌生的、凶恶的土地之上闯荡，那将会是她人生之中极为宝贵的经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返程的途中，又是不少金丹境的魔修邪修来对她进行截杀。 她也是毫无例外地将他们一一斩于刀下。 意外发生在她生命之中的最后一场战斗。 在她同数只飞僵缠斗的时候，其中一只一下子拽掉了缠在她腰间的芥子空间。 她的芥子空间是一条白玉腰带，在那身形庞大的飞僵手中，只是稍微用了些力气，就一下子被捏碎了。 细碎的粉末在她眼前绽开，那是其中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附’于她身体里的常凌，清晰的体会到了她的惶恐与绝望。 无论是储物法器还是芥子空间，如果在外部被毁坏，里面的所有东西也会湮灭。 那四散的粉末里，是那些陪伴着她给予了她无数温暖的、努力生活的人。 她不知道裸露在外的芥子空间有被损毁的可能吗。 她知道。 可是一次次的战斗让她过于自得，毕竟曾经她也不是没做到过‘片叶不沾身’。 这唯一一次的意外，正巧在她将村落收到芥子空间里之后。 作为一个自小无论是在修行还是其他方面都顺风顺水的人，她从来没有受到这样大的打击，即使是处于危机四伏的战斗之中，她还是忍不住的出神，泪水顺着她的脸颊不断地滑落着。 瞬间的恍惚，无数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最后不断放大的，就是浓厚的自责与哀伤，她应当为这些人偿命。 是她信誓旦旦的给他们描述外面的景象，让他们心生向往，然后将整个村落收进芥子空间，跟他们说，很快他们就能见到明亮的太阳。 这当然不乏那些个邪修的手段的影响。 她心境的变化，自然是不会被面前这些对手错过。 无论怎样，这位天资绝艳的修士，打斗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战意也是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大半。 首先是她的腹部受到了这飞僵的重击，然后那拳头又毫不留情的抡到了她的头上，鲜血将她的整个视线都染红了…… 她甚至连她师尊留给她的保命符箓都没来的及使用，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就永远地合上了。 似乎那些邪修也没有想到，这样一场战斗竟然以如此轻易的方式就取胜了。 战后他们瞧着那人的尸体也是有些唏嘘，唏嘘之余嘴角的嘲笑之意是那样的明显。 善良与同情，在一切面前都是太过的弱小，弱小到他们轻易的就能将誓死捍卫它们的她捏死。 再然后，她的身体被炼制成了飞僵，她的神魂被抽离出来，凝练成了怨魂。 她随着那些她曾经最厌恶的人们一起，害死那样多的生命。 ………… 常凌眼前猛的一黑，先前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不见。 在那‘幻境’的最后，是她不断地被阴邪的阵法折磨，是她在偶尔清醒的瞬间看到自己的神魂身体双手沾满鲜血。 她想要解脱都求而不得。 常凌的心绪也是有些低落。 这样一个堂堂正正、风华正茂的天骄的一生，就这样仓促的结束了。 “你不用可怜我，路是我自己选的，终究是我做错了。”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她再怎么用力，声音之中的隐隐颤抖还是压抑不住。 一个善良的、柔软的人，会是一个好人，可是一个‘纯粹’的好人，在这世间是生存不下去的。 一个合格的强大的修士，应当冷静之余心怀慈悲之意，善良正义但不失锋芒。 她终究还是没能做到。 赔上了那样多的性命，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还有宗门数年来的培养。 这一课她终于上完了，用那样惨烈的代价。 “谢谢你。”那声音再次响起。 也不管常凌有没有答复，就自顾自地说道：“虽说你的修为天资都不显，但是教训还是要吸取的，别太苛求自己，世间诸事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善恶亦是如此。” “倘若那时我心狠一点，日后我活着，双刀之下自然能斩杀更多的邪魔，救更多人于水火之中……” 良久的沉默。 “动手吧。让我真的魂飞魄散也算是一种解脱了，这些年我的意识一直浑浑噩噩，附在那黑幡之上，不知道残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我生前自诩为正义，死后却还是成了刽子手。” “这样的日子，每时每刻对于我的煎熬都强于在那阴邪之阵中锻造怨魂。” 她的语调忍不住微微的上扬。 常凌咬了咬牙，神魂之力瞬间包裹住了这已经快要融进她神魂的光团。 最后的最后，她隐约的听见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我不甘心啊。” 精纯的力量瞬间融进常凌的神魂，一股暖意席卷了她浑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神魂之力一点点地攀升着。 来自那名妙法境修士的残魂，也来自这位少年天骄。 善良和正义是没有办法通过它们本身去战胜邪恶的，倘若杀生是恶，可放过那一个个血煞滔天的魔修邪修就是更大的恶。 为人偿命是善，可是偿这一条命，对于世间并不会有任何改变，甚至以后还会有着更多的性命因此而填下去。 从来就没有纯粹的善良与正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永做卫道者，永不违本心，对待邪魔不心慈手软，也不滥杀无辜。 看过这一幻境，常凌的呼吸都不由得沉重了几分，强烈的悲伤还是将她整个人包围了。 她算是幸运的，一路之上磨难颇多，太多时候她想‘善良’都没有办法，加之还有阿碧陪伴在身侧，对她进行着教导，还没等到被逼到那样惨烈的情况才能够顿悟。 第一百七十九章 坍塌 常凌愣神了好久，每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只能讪讪的将嘴巴合上。 道理阿碧先前已经同她讲过了，甚至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实践了，可是她再‘亲身’受一次教训，看那同自己截然不同的人生，还是难以言喻的悲怆。 她本应该引以为戒煞有介事地说声幸好，然后心有余悸的成为一个心慈但再也不会手软的人。 她不敢去细想，她终究是屈服了，她向好好活着屈服了。 她的选择无可厚非，那么到底是哪一环出错了呢？ 常凌就这样低垂着头，双眼直直的看着面前这块有些斑驳的地面。 过了良久，她长呼一口气，面色平静的开始查探着自己神魂的现状。 一次次强烈的情感在她心里奔涌再到归于平静。 周而复始，她终于还是和自己和解了。 她接受了这个在苦难之中艰难求生的自己，卑微渺小微不足道，可是这样一个小人物，也有志远也有执念，她终究做不到纯然的无私和‘纯善’，她只是像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一样，选择为了自己好好活下去。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她也不会吝惜自己的善举。 吸收了这块碎片之后，常凌只觉自己的神识外放，探查的范围扩大了些，也是清晰了不少，如果不是有着阿碧的提醒，她竟然不知道仅仅是吸收了这样一小块碎片，竟然耗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 怪不得随着修为的增加修士的寿数不断的增长，可是几乎所有人都还是感叹着时间易逝，光阴易老。 经过这样长时间的打坐，她的身子也是有几分僵硬，探查完神魂状态之后，她缓缓的起身，在不大的院落里来回的走着。 现在顾云熙他们，应当也快到苍岚剑派了吧。 也不知道顾司玉在家族里怎么样了，还有符宁，青山书院会不会磨砺她的性子。 他们同在一片天穹之下，却是看着不一样的月色。 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独瞬间从常凌的心底窜出，将她紧紧地包围着。 这倒是她生命中第一次的一人独行…… 突然间腿边传来有些温热的触感。 毛绒绒的。 常凌猛的垂眼一看，阿碧湿漉漉的碧绿色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向她。 不，她不是一个人。 她弯下腰，一把将阿碧抱了个满怀。 阿碧最开始还会假意抗拒她的怀抱用爪子拍她几下，可是随着结契时间越来越长，常凌的神魂越来越强，她也隐约能感受到阿碧的心情。 无论是她抱起它，还是揉着它毛绒绒的耳朵或者是尾巴，它都是极开心的。 常凌索性也就不去戳它这小心思了。 自己感到孤独，可是亲人同族早就消失的阿碧，在危机四伏的天玄秘境中独自度过了那样漫长的年岁，它又何尝不孤独。 常凌不由得将怀中的阿碧抱紧了几分，柔声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阿碧冷哼一声将头偏过去：“谁要你陪，你不要拖累我就好了。” 正是氛围正好的时候，地面却传来隐隐的震动。 这震动愈演愈烈，常凌都有几分稳不住自己的身形，而她身后的房屋更是惨烈。 原本就年久失修的房子已经摇摇欲坠。 震动没持续多久，“轰隆隆”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传来，远处不断地有大量的烟尘肉眼可见地逸散开来。 倒像是什么东西倒塌的样子。 能带来这样大的影响，那应当就是妙法境修士留下的所谓的‘墓葬’。 墓葬之中的阵法存在就是为了镇压，在最初的设计里，那些个阵法的运转就同镇压的对象不可分割，现在那残魂光团已经出现在了常凌的识海里，墓葬之中的阵法自然是运转不了多久了。 因为其中涉及繁复的空间法则，这一崩塌，不知道会对幽州的格局带来多大的影响。 索性的是，常凌现在居住在的圣城，倒是远离墓葬，强烈的震动结束之后，也没什么后续了。 阵法的崩塌绝对不是一夕间的事情，可是在外的修士使用神魂是无法探寻其中的情况的，在大家眼里，这就是突然坍塌。 这样强大的冲击……倘若处在中心，常凌自认是绝对活不下来的。 在常凌思绪翻涌的时候，天际已经有一道道流光向着远处划过。 那是一个个疾行朝着那方向奔去的修士。 墓葬是有一阵子进不去人了，可是里面有好东西这件事情大家还没有忘掉。 即使捡不到墓葬里掉出的东西，因着墓葬坍塌死去的修士还会少吗？ 常凌眼前闪过的流光越来越多，她毫不怀疑，整个圣城应当都倾城而动了。 她说不心动，那绝对是假的。 谁会嫌弃自己的灵宝多上几件呢。 可是在外界看来，墓葬涉及妙法境修士的传承，任何一位元婴境修士都不会放过的。 现在想必幽州所有有能力的修士都在朝着那处奔赴。 饶是神魂强度再一次提升，常凌也不敢在元婴境修士眼皮底下转悠。 至于可以通过抱着那光团掩盖气息……现在其中又多了那样多的怨魂，走走路很容易就会被拉近一个又一个的幻境之中。 没有被逼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没有必要如此涉险的。 常凌冷静的思索了一番之后，还是决定这难得的机会要利用一下。 就用来好好查探一番这圣城的情况吧。 她推门而出，神识一扫，除了还有些开脉境修士和凡人仆从留在这儿之外，竟然连个凝神境修士都难寻。 原本就‘人烟稀少’的城池这次真的有了几分荒凉的意味。 常凌使用神识掩盖了自己的踪迹，此时在城内的那些人都是瞧不见她的。 她就这样优哉游哉地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先前她同顾云熙顾忌着遮挡行踪，只是快速的找寻了住所，匆匆地奔去，也没有好好的体会过这城中风光。 街边最多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商铺。 有些是临街的房子，外表看起来都破败不堪，里面却隐隐能窥见阵法的运行轨迹。 更多的却是街边一张张摊开的破布，因着主人现在都去查探墓葬的讯息了，所以上面都是空空如也。 虽说这是‘圣城’，可是其中的秩序也只是相对来说比较好，倘若发生打斗，只要别波及到别人，也是没人会管的。 能在这儿支摊的修士，大多都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拿出来的自认为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常凌这一番查探也是存了想要出手些东西的打算。 在来到圣城这一路上，他们诛杀的魔修邪修获得的所有收获，顾云熙大多都放在了常凌这儿。 只有极少的，连他都觉得陌生而新奇的东西，才准备拿回门派，对于这类攻击手段进行研究。 常凌没有读过万卷书，但是她真真地行了万里路，一路上在顾云熙不断地指导之下，她对于幽州各路邪魔的手段也是有了不少的了解。 极为阴邪的那些法器，都被她悄悄的毁掉了。 这样的法器流传出去还不知道又要残害多少人的性命。 此次准备出手的，大多也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她对于某些东西也是有着迫切的需要。 她的神魂强度倒是不断地提升了，可是这强度日后很容易就会超过她神魂的承受上限，而与此同时如果心境跟不上，识海之中的业障也会对她造成很大的麻烦。 甚至如果她的神魂无法协调好这庞大的能量，很容易直接崩溃。 吸收了那样一小块残魂光团之后，常凌觉得自己已经隐隐的要摸到自己神魂的极限了。 阿碧又是列出了一些方子，最后选定了相对来说比较容易炼制的固神丹，这丹药常凌总来没听说过，想必丹方已经在漫长的岁月之中流失了。 常凌翻遍了储物法器，也只是勉强的寻到了三种材料，还有两种，只得她自己去收集。 圣城这样大的一座城池，不可能没有大型交易的地方的，倘若运气好碰上青州拍卖会之类的盛会，倒是没准真的能将材料收集齐全。 顾云熙临行前也是留给她不少的灵石，苍岚剑派真传弟子的身家可是不可小觑，加上她先前存余的，已经是颇为不菲的一笔财富了，可是也许还是不够。 固神丹所需的剩下的两种材料分别是血玉莲花和扶桑树的汁液。 血玉莲花生长在极阴之地，需要使用极阴之体的处子之血整整浇灌九九八十一天，只会盛开一个时辰，必须立刻摘下使用。 至于扶桑树，那可是上古传说之中就存在着的神树，只听闻元华门有种植一棵，却也仅仅是多年前使用一个枝条插入土中生长出来的，这些年来从未有扶桑树的汁液在大陆上流通过。 这扶桑树的汁液倒是同凝血草的效用差不多，不过却是针对神魂伤势的。 传说中，一盅扶桑树的汁液喝下去，不管怎样的神魂伤势都会瞬间恢复。 常凌仅仅需要一滴作为药引。 常凌选择在圣城之中搜寻，也不是没有理由的，先前那名元华门天骄的记忆中，她是有着一滴扶桑树汁液的，只是她的储物法器被众邪修瓜分，那炼制了他神魂的邪修并没能分到那瓷瓶。 别说是金丹境修士了，就连元婴境修士拿到这扶桑树的汁液，怕都是不舍的服用。 常凌虽说手中好东西不少，但是真正能拿出来同扶桑树汁液竞价的，竟只有那不能暴露于世间的灵息草。 一想到灵石，常凌就忍不住地心痛。 转了一大圈之后，她选定了这城池里除了那几名金丹境修士居所之外，最雄伟的建筑。 这屋舍外面还有一块歪歪扭扭的招牌。 “宝阁”。 倒是直白。 常凌显形，慢步走了进去，里面只有两个开脉境弟子，却是有着不少宝物，其中也不乏上品法器。 而这两名开脉境修士看着凝神境的常凌走进来，竟也没有任何的慌张，反而笑意盈盈的走了上来。 “这位前辈，不知道您有什么需要？” 瞧着样子，这宝阁背后就必定有大靠山。 常凌轻轻地答道：“我有些东西想要出手。” “前辈稍等，现在负责鉴别的前辈刚刚有要事匆匆出去了，现在怕是不能够对法宝进行鉴别……” “等等，那法宝就跟你们这墙上贴的‘悬赏’一样，还需要鉴别吗？”常凌抬手指了指身边墙上的贴画。 昏暗的屋舍里，墙壁上却是贴上了五颜六色的贴话，俱是对一件件法宝的悬赏。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几件法宝，都是顾云熙斩杀的金丹境修士留下来的。 悬赏一个修士的本命法宝同悬赏那修士本身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宝阁倒是真有意思。 那两名开脉境修士顿时愣住了。 这墙上的悬赏针对的都是在整个幽州都赫赫有名的金丹境修士的法宝，他们看不穿面前人的气息，只觉她是个凝神境修士，没想到竟然是金丹境吗？ 还是如此强悍的金丹境。 一时间两名开脉境修士急忙围到常凌身侧，脸上的笑容比先前热情了不少。 “这是我们阁主亲手制作的悬赏，仅仅只需要撕下悬赏，将悬赏令贴到相应的法宝之上，上面标注的灵石金额就会自动到您手里。”这修士解释道。 听了这修士的话，常凌一时间也有些错愕。 阵法一道的玄妙她早就有所体会，可是这样应用的阵法还是第一次见。 常凌首先拿出来的是一对人骨手环。 这对手环是使用元婴境体修的骨骼磨炼而成的，上面雕刻着繁复的阵法纹路，效果主要是防御和瞬移。 这瞬移的效果还是她和顾云熙试了好几次才试出来的。 如果这对手环被不同的人持有，带着手环的一方可以瞬间传到另一方所在的位置。 效果不可不说不逆天，对于常凌来说却是鸡肋的很。 而这法器标注的价格，是三千块上品灵石！ 常凌先前还在感叹自己的富裕，同这金额一比，顿时有些不够看。 第一百八十章 突破 说实话，这法器的效果虽然特殊，可是也仅仅只是特殊而已。 甚至特殊的有些鸡肋。 法宝之中最畅销的就是各式的攻击类法宝，其次是防御类型的，其余有着特殊效用的，虽说奇特，往往需要极为苛刻的外部条件，才能完全的发挥出它的效用，价格自然也是相对来说较低。 寻常的下品灵宝也就一千块上品灵石左右，这件法宝能值三千上品灵石，其中的溢价，到底那悬赏之人对这法宝或者说法宝的持有人有多大仇啊…… 常凌这倒是错怪了那人，这宝阁的阁主，不出她所料的大有来头。 虽说他‘仅仅’是名金丹境修士，可是另一重身份却是幽州赫赫有名的元婴境修士天戮魔君唯一的儿子。 随着修士境界的不断精进，自身精血精气往往都因着修炼而将能量加持在身体的各处，想要育有子嗣是越来越困难。 作为一名元婴境大能唯一的二字，默认的唯一继承传承者，他在整个幽州堪称‘元婴之下第一人’，当然元婴境大能也不会没来由地找他麻烦。 毕竟谁也不想和天戮魔君拼命。 至于这人骨手环，对于他来说可是保命之物之中最上佳的选择。 另一只手环，嘛，自然是戴在他父亲身上。 这样他在遭遇险境的手就可以瞬间传送到他的父亲身侧，正是因着这‘逆天’的效果，他才愿意出这样昂贵的价格来悬赏这人骨手环。 当然三千上品灵石对于他来说也并算不上多庞大的一个数字。 常凌将那张悬赏令贴在了这人骨手环之上，瞬间这悬赏令就自行燃烧了起来，灼热耀眼的光芒闪过，人骨手环也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巴掌大小的袋子。 常凌将那袋子拿起，打开发现里面都是晶莹的、灵气浓郁的石块。 整整三千块上品灵石。 还附送着这样一个勉强算的上是储物法器的袋子（就是空间小了点）。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黑袍修士手中突然出现了两个巴掌大的精致的认股手环，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临溪那人，竟然也有这样的一天吗？ 他驰掠的脚步慢了几分，看着烟尘四起的前方，还是咬咬牙继续前行着。 杀死临溪的人，他是极为感兴趣的，但也不急于一时。 幽州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至少金丹境修士的圈子绝对称不上大。 ………… 完成了这样一笔极为梦幻的交易，常凌再次忍不住的感叹世间法术的玄妙，收好了灵石之后，她毫无留念的，快速离开了这宝阁。 墙上其他的悬赏她也都看见了，每一张上面标注的灵石都是天价，可是她没那种好运道，她的储物法器里并没有符合要求的了。 至于其他的需要等着修士回来鉴定的，常凌也不急着出手了。 届时她还是得探清情况在做决定。 整座城池都倾巢而出，常凌倒还是没想到，那墓葬的坍塌竟然使得这样多的修士趋之若鹜。 那其中的阵法她只是粗略的看看就只觉一阵头痛，趁着尚未修复完全的时候勉强闯过了几关，威能却是有所体会。 内部阵法崩塌导致了整个墓葬的倾覆，造成了这样大的响动，可谁知其中的阵法到底有没有崩溃殆尽呢。 在不能确保安全的情况之下，这些人毅然奔赴，不得不称赞一句有勇气。 又是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转悠了几圈，常凌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不用以命相搏，谁愿意轻易的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呢。 这看似冒险的举动，应当就是她日后在幽州生存的常态了。 幽州的资源如此匮乏，好不客气的说，资源为数不多的来源之一就是几十年一度的诛魔行动。 现在她倒还可以数着储物法器中的灵石度日，但是如果就闭门修炼，也许修行的波动还可以被阵法与神魂光团掩藏，可是现在她是凝神境中品，已经隐隐的有了要突破的迹象。 寻常修士跨越个小境界倒还好，可是她是业障缠身的十恶不赦之人。 这次没有天罚，下次凝结金丹的时候也是逃不过的。 天罚的气息，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幽州的灵气在稀薄驳杂，也是有部分会不断地渗入她的身体的，即使不刻意修炼，还是不断地在逼近境界的临界点，如果不选择突破，那么灵气在体内肆虐带来的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顾司玉并不知晓常凌身负业障，只是叮嘱了她千万不要在幽州结丹，等着他来接她回到个安全的地方。 常凌的天赋他也是略有了解，十几几十年的时间在凝神境进一个小境界，已是不错的成绩。 可是常凌每时每刻无不期待着，她重回苍岚剑派的时刻。 世间唯一能永远捍卫她的公道的，只有她手中的长剑。 何况还有落月的甲子之约。 天玄秘境之中的空城，来历离奇的玄魂草，星危的传承，以及她那业障……无一不是困扰着她的事情。 常凌自然是不肯让时光白白流逝。 无论是神魂还是修为的进境，现在都处在颇为艰难的时候。 常凌一时间有些怅然。 凭着她现在的脚力，很快就将这圣城逛了一圈。 细致到各个楼阁之间的通道，她都仔细探查了一番。 时刻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最后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常凌深吸一口气，还是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急忙打坐修炼。 她刚刚坐下，又感到一阵强烈的震动。 这次的震动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才平静下来，期间常凌不得不使用灵力来支撑着这屋舍使得它不要倒塌。 不出她所料，先前的崩塌并不是终点。 等到波动平息之后，常凌又是急忙阖上双眼，迅如入定。 手中灵石之内精纯的力量不断地向她的体内汇集，浑身上下的经脉都因饱受灵气的滋润而格外的舒适。 真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突不突破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与其无端的等待等到自身灵力饱和被动的进行突破，倒不如她现在主动地引导着。 阿碧此时趴在她身侧，一双碧眸却瞪得明亮，它的神识也是放出不断地探查着周边的情况。 而常凌，也是随着体内灵气一点点的增加，而陷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感觉。 同先前任何一次突破境界一样，在隐隐触及那层壁垒的时候，极为沧桑而深邃的气息被常凌微弱的捕捉到了。 那是大道。 天地间万物的运行规则。 突破境界，除了需要修为心境跟的上去之外，最终冲破壁垒的却只能通过握紧那丝丝缕缕的大道。 明明就是在眼前，可是伸手却怎样也握不住。 这就是常凌现在的感受了。 总觉的还差一点点。 这一点点却不知道从何处而寻。 很多时候突破同悟道都是息息相关的，若说灵力储备仅仅是一个境界的基础要求，那么对于大道的感悟就是最终是否能踏入这个境界的关键。 随着时间的流逝，常凌心里的烦躁也越来越多。 明明处在最危险的境地，可是关键时候还是不给力。 她晚一分时间突破，被赶回来的魔修邪修发现的概率就要大上几分。 在这关键的时候，常凌眼前却是突然闪过了在那剑骨之中曾经剑道的身影。 那划破天际的剑光。 一时间她储物法器里的几把长剑都是不由自主地不断地抖动着，发出着一阵阵清脆的铮鸣声。 她的剑，她的剑应当是什么样子的…… 常凌猛的睁开眼睛，整个人身上的气息不断地攀升着。 手中灵石的灵力向她体内奔去的速度不断地加快，很快，一整块中品灵石都已尽呈灰白之色。 似乎只需要用力轻轻一捻就会化成一摊碎末。 一旁的阿碧颇为贴心的给常凌手中的灵石换上一块上好的，那灵石贴在她手掌之上的一刹那，其中蕴含的灵气就迅速的向她体内涌去。 常凌的眼睛是睁开的，可是看到的景致却并不是面前这小屋内的景象。 在突破境界这关键时候，业障自然是不会放过她的。 又是不知道体会了多少次的同她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 她现在甚至已经隐隐的对幻境有着几分期待，修士的记忆力再强悍，随着时间的流逝，太过久远的画面还是会不知不觉的模糊。 幸好有这幻境，不断地将那些人的面容展现在她的眼前。 幻境经历的多了，常凌在一个个的将它们击碎的过程中，也忍不住的有了几分无可奈何之意。 在一次次幻境的考验之中，她对于那些‘美好’已经由最初的感动落泪到了现在面无表情的平静。 幻境之中描述的凡人女子的一生很是温馨美好，可是在凡间，女子十几岁就要谈婚论嫁，嫁到夫家之后做牛做马辛勤劳作往往还难以脱离苦海，下半辈子没什么爱情就只能将生活寄托在孩子身上，用不上十几年，眼角就会有皱纹涌现，头发也会因着操劳而过早的斑白…… 毫无自我可言，毫无自由可言。 她现在截然一身，可乘奔御风，仗剑而行，虽日夜在生死困苦之间挣扎，可真真走过了这大陆无数的山川与河流，见过不同的太阳与月亮。 至少她已经在逐渐掌控力量，蓄力向那所谓的命运进行反击。 为什么会生出幻境？ 不过就是那些景象是她梦寐渴求的吗。 现在她看清了，她看清了世间各式的生活有各式的苦痛，她没必要心存希望，没必要有什么幻想的。 世人各自有各自的苦楚，各自又羡慕着他人的生活。 她亦是生活在别人的梦中。 幻境一点点的在她眼前支离破碎。 其中女子一生最后的笑意还是让她心脏如同被无数细小的长针扎过，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也用力扯出一抹微笑。 她的生活也没有那么糟。 清醒过来的常凌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 运气不错。 这次突破境界，并没能引起天罚。 可能是先前的功德起了些许的作用，也可能是这幽州大地上恶人太多，天道都无暇来处罚她了。 进入了凝神境上品之后，最直接的感受就是自身灵力的储备量的增加。 境界一个个的往上，每一次突破对自己带来的提升都要远远高于上一次突破。 当然常凌却是并没能生出一丝一毫的自满之意，先前她可是见识过了真正的天骄，跟那人一比，她不禁有了几分羞愧之意。 世间众人谁不想争先？ 常凌也隐约期待着，等着天玄榜再次现世的时候，上面会不会有她的名字。 探查完自身的情况之后，常凌起身活动了活动有些僵硬的四肢。 虽说突破在她这里感觉只是一瞬的事情，可是加上在捕捉大道和在幻境里耽搁的时间，竟然又是三天过去。 三天过去之后，这圣城倒是有了几分‘人气’。 城内的血腥气味几乎是难以掩盖。 想必无论曾经是不是在城内居住的修士，在墓葬之处受伤之后，都选择回到这圣城进行修养。 阿碧打量了常凌一番开口道：“这三天，你在闭关突破，其间那处墓葬又传来大范围的震动四次，其中最后一次，竟然是有无数的金光逸散。” “现在整个幽州的修士怕是都去寻找那金光了，我只是用神识远远的探查了一下，也并不知晓那东西的具体作用。” 常凌点点头，虽说那墓葬的作用仅仅只是牢笼，可是想要维持这样一庞大的牢笼，其中的好东西还是有的。 说是不好奇那是假的。 因着境界提升，常凌的神魂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增强，首当其冲的就是困扰着她的‘能量承受上限’，先前隐隐的不适此时都消散干净，不过想要再增强神识，怕也还是做不到。 她趁着自己现在情况不错，神魂抱起了那残魂光团，一把将阿碧抱在怀里，推门走了出去。 在这儿陌生的地界，她终于不再需要遮掩容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听风 自己所需的那两样东西，自然不是寻常摊位可以售卖的，甚至上次她去了很多家‘大型’店铺，仍然没有什么收获，至于那些尚且留存在圣城的开脉境修士，她问些什么更是一问三不知。 现在她还是得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探听到类似于‘黑市’或者是大型拍卖会的消息。 上次在圣城城内转了一圈，倒是有个地方给她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听风阁’。 同样是在圣城内为数不多的‘宏伟建筑’里，上次这听风阁的大门可是紧紧闭合着，若不是外面的牌匾实在是太过于显眼，常凌都怀疑这是不是个荒废的建筑了。 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常凌也就不刻意去隐藏自己的身形了，到时候被人看出来才最是显眼。 倘若在‘圣城’之内还需要掩藏踪迹行走，这人到底是犯了什么孽有多少仇家？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收了残魂光团的原因，常凌现在整个人身上也是附着着丝丝缕缕的血煞之气，配上她那过分苍白的脸庞，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个人，看起来怎样都不像是个正道人士。 推门走出小院之后，常凌发现周边先前空着的房屋都有着人影不断进出着。 这圣城的人是越来越多，幸好她来的早，早早占了个合适的院子，一旁的那些个魔修邪修此刻都老脸涨的通红，一个个地在那上房贴瓦。 圣城之中的房屋都是无主之物，默认归使用者所有，禁止抢夺，但是如果是双方‘自愿’达成的交易，那就谁也管不着了。 常凌刚走出去没几步，就有两个裹在黑袍里的高大身影向她走了过来。 “这位道友请留步。”低沉而喑哑的声音从常凌身后传来。 常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懂礼节的魔修。 她自然也是面带着笑容的回过身来。 “道友是一个人独居吧，这样大的屋舍真是令人羡慕，我兄弟二人近日刚刚抵达圣城，远道奔波极为疲累，看见道友孤身一人还有着如此的居所，真是……”他没把话说完，而是低下头直直地看向常凌的眼睛。 言下之意非常明白了，我们可是两个人。 常凌同样毫不避讳的同那人对视，继续笑着说道：“谢谢。” 夸奖我的居所四舍五入也等于夸奖我。 同这些魔修邪修相处，常凌天性里少有的顽劣不由自主地就流落出来了，反正他们之间的敌对关系不会因着她的任何态度而有什么改变。 即使不动手，能给他们添添堵，也算是一种打击了。 那两名黑袍人一愣，冷笑着说道：“道友可不要不知好歹，瞧你这样子，连人话都听不懂就出来闯荡也是颇为可怜。” 一边说着，他左手在空中虚握一下，一柄足足比常凌高了好几个头的白骨长枪出现在他的手中，其上不断地有黑雾缭绕，凶煞的很。 暗示不成，就只能赤裸裸的威胁了。 他们在这一带可是探查了好久，只有常凌那屋舍不怎么用修整，让他们威风凛凛的魔修去弯腰修整屋舍，他们还是有些做不到。 他们同样也为那些身上沾满了稻草和泥灰的同僚们感到不齿。 都选择堕魔了，那日子还不是怎么爽快怎么过。 常凌脸上依然是带着笑的，她并没有说什么，转身直接向前走着，步子走的极快，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 那两名魔修喊了几声之后，只能看着她的身影越走越远。 “大哥，你说这人是把屋子让给咱了吗？”一名黑袍人问道。 话音刚落，二人对视一番，脸上都是成竹在胸的笑意。 毫不迟疑的直接转身向着那屋舍走去，先前墓葬的坍塌还是给这二人造成了不轻的伤害，疗伤还是刻不容缓的。 常凌小院的大门上并没有落锁，其中一名黑袍人还极为有气势的直接抬脚踹开了门，巨大的响动声将附近埋头建造着的魔修邪修们的目光尽数吸引了过来。 二人的脚还停留在半空中，仍是保持着向前迈步的姿势，却同时僵持住了。 他们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瞪大，额角的汗滴怎样也止不住。 阵法磅礴的力量已经要逐渐的将二人包围了。 旁边院落的魔修将手中的石块一扔，咧嘴笑了。 “如果那样轻易就能占据个完好的屋舍，我们还在这里折腾个什么劲？” 谁准备居住在这儿的时候，没有垂涎过常凌的小院，还能等到他俩来的时候？ 这样没脑子的人能活到这般修为，也真是活久见。 嗤笑了几声之后，那些人又纷纷低下头忙活着手中的事情。 近期圣城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不管怎样，先占了块地的他们都是极为幸运的。 ………… 感受着院落阵法的动静，常凌忍不住的哼起了小曲。 同邪修手段阴险心思诡谲狡诈不同，堕入魔道的魔修，往往都过于一根筋。 能用拳头就绝不会用脑子，能见血就绝不会动嘴皮子。 这也不是这段时间第一次撞上她院里的法阵的魔修了。 经此一遭，常凌的心情没来由的舒畅的很，很快就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听风阁门口。 倘若知礼的正道修士看到这城内景象，怕是得狠狠地啐上一声。 这儿一个个魔修走路都恨不得鼻孔对着天，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活生生一副凡间恶霸土财主的模样。 邪修往往不喜日光，白天出来的较少，但是晚上也可以表演个百鬼夜行。 可惜的是，常凌并没来得及学习礼节，甚至还体会到了几分这样走路的快感。 魔修碰面，分外眼红，谁也不肯低头正眼看另一方，这时候个子矮的一方总是吃亏的。 常凌的身形总是让她在一众凶神恶煞的魔修之间毫无气势可言，更何况她还带着阿碧。 毕竟谁家嗜血残忍的魔修肩膀上也不会趴着只洁白的软乎乎的小狐狸吧。 这次听风阁倒是大门开着，只是从外面却丝毫也窥不见里面的景象。 常凌身前已经有几名魔修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常凌用余光观察了一会儿，也是抬脚走了进去。 刚一踏进那扇门，常凌只觉眼前一黑，下一刻，就处在一个封闭的室内。 就在门口，竟然有个颇为深奥的传送法阵，想必就是能将走进来的人传送到不同的小室。 常凌面不改色的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阿碧半眯的狐狸眼也是瞪得大大的。 这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屋室。 “这位道友，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呢。”封闭的室内突然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 察觉不到声音的来源。 常凌强忍着心中的慌乱，大声问道：“最近圣城有什么拍卖会吗？” 其实，她并没能探清这听风阁到底是干什么的，问题先甩出去，那人回答不上的话，她就会用再魔修不过的语气嗤笑一声说‘你们这听风阁还真是废物。’，然后就……赶紧溜走。 那声音迟迟没能再想起，常凌也不好直接开口斥责。 毕竟她当魔修还不是很熟练。 过了好一会儿，那道声音才再次响起：“抱歉，今天来购买消息的道友太多，刚刚去帮道友查看了一下，半年后将有一场由宝阁之主摄由真人举办的私人拍卖会，只有受邀修士才能够参与，因着妙法境前辈修士墓葬出世，一年前的‘圣会’推迟，现在还不知道何时才会再次举办，其中也是有拍卖会的。” 这听风阁，应当是售卖消息的地方了。 常凌轻轻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的话…… “我想知道从哪儿能得到血玉莲花和扶桑树的汁液。”常凌索性直接开口问道。 “先前拍卖会的消息，价值十块下品灵石，请道友先行支付再继续询问。”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于此同时常凌身前出现了个金光闪闪的法阵。 常凌从储物法器里找出十块下品灵石轻轻地摆上去，法阵光芒一闪之后就消失不见。 幸好她在离开青州的时候，将灵石票都兑换成了灵石，在这幽州，可没什么灵石票流通。 然后常凌就有些紧张的等待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没过多久，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这位道友，这个问题的价格颇高，需要您支付十块上品灵石，您是否选择听取回答。” 常凌迟疑着开口问道：“保证消息的准确性吗？” “您放心，听风阁的消息保证准确，我们已经在幽州贩卖消息上百年，口碑有保证。” 她面前的阵法又开始闪烁。 常凌一咬牙，弯腰将十块亮晶晶的上品灵石摆上去。 这可是她现在连修炼都舍不得使用的上品灵石。 十块上品灵石就这样消失在她眼前，那道声音的语调似乎又悦耳了几分。 “血玉莲花，天戮魔君曾经在一百年前四处收集纯阴之体之人的下落，应当是为了收集血液而培育血玉莲花，这些年来未曾见到过莲花出世的异象，想必是收集好了血液等待着需要的时候再使用。” 因着血玉莲花的特性，拿到种子和纯阴之体人的血液的修士也不会立刻培育它，往往都是在需要使用前掐准时间再浇灌血液。 在天戮魔君这样一名元婴境大能手里，强抢是不行的，自己又能凭什么和他交易呢？ 稍微有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直接出售抢夺就好了啊。 常凌是毫无反抗之力的。 “扶桑树的汁液，四十年前，宝阁曾经从一金丹境魔修手中收购了一滴‘神液’，出售者不知其具体成分与作用，因着气息浓厚与药香浓郁，要价五千块上品灵石。” 话音到这就戛然而止了。 常凌的胃口刚刚被吊起，急忙开口问道：“然后呢？” “抱歉，后续的消息听风阁也无法探知，道友可以自行判断。” “道友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的话，近日圣城人员剧增，听风阁也是有些狭小，外面还有道友在等候着呢。” 常凌轻轻地摇了摇头，下一刻她就出现在了听风阁外，一抬头就能看到金光闪闪的牌匾。 这十块上品灵石花的……消息倒是探听到了些，可是跟没探听到也没什么区别。 倒是长见识了，常凌还是头一次来这种贩卖消息的地方，果然在这片保罗万千的大陆上，处处都是商机，只有她一个人不断地坐吃山空着。 在听风阁的对面，就是宝阁。 摄由真人，常凌在心里轻轻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她先前并未听说过，应当不是元婴境修士，可是能在这圣城能开宝阁，他背后必定是有元婴境修士。 常凌慢悠悠的往回走着，心情不由自主地低落下来。 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没办法提升神魂强度就没办法遮掩突破的气息就没有办法进一步扩大神魂的承受上限。 “这位道友，还请留步。”一道声音直直的在常凌的耳畔响起。 不是在街道上有人呼唤她，而是直接用秘法让这声音出现在了她耳畔。 她猛的回头，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之中极为显眼的穿着大红色袍子的修士。 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法术，一时间其他景致似乎都离常凌远去了，天地间她仿佛只能看着那人一步一步地向着她走来。 这样的出场方式倒是十足的拉风了。常凌忍不住的在心底吐槽了一下，可是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透露出了她的紧张。 她探知不出这人的修为，应当是个金丹境的魔修。 “道友可认识临溪？”这人走近了几分，笑眯眯地问道。 常凌搜寻了记忆，摇了摇头。 “道友可是前几日拿着人骨手环到宝阁揭了悬赏？那人骨手环呢，曾经正是属于临溪的灵宝，道友可否能给我讲讲它的来历呢？” 常凌心神大变，忍不住的用余光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影。 这人坦坦荡荡的回应着她的目光，甚至嘴角还带了一丝颇为妖冶的笑容。 “在下，宝阁阁主，道友可叫我摄由。” 第一百八十二章 败露 常凌顶着摄由的目光，飞速的在脑海中组织着语言。 “摄由前辈，家中长辈先前陪同在下进行历练，一路上倒是遇到了不少难缠的修士，很多都是长辈出手，至于这收获的储物法器，还是都交给我处置了。想必临溪前辈，应当也是……” 常凌话还没说完，就被摄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你那长辈叫什么名字，现在可还在这圣城？” 常凌一愣，咬咬牙开口道：“家父名唤熙云，前些日子听闻妙法境前辈墓葬的异动，匆匆就奔赴那边，至今也没个消息。” “熙云……”摄由微眯着眼睛，口中不断地喃喃道，似乎是在记忆之中搜寻着这个名号。 过了良久，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叨扰道友了，这白骨手环对于我来说还是极为重要的。”摄由说完，整个人影瞬间就消失在常凌眼前。 常凌整个人僵硬在那里，站了好久，轻轻地叹了口气，快步地离开了。 虽说幽州金丹境数量不少，没准那个犄角旮旯就有个凝神境修士侥幸突破，可是这摄由绝对是在金丹境之中也极为出挑的一个，他既想要那人骨手环，这些年都没有去临溪那儿直接抢夺，这临溪也不会是个简单人物了。 还是引起怀疑了……反正赶上了墓葬的一动，就当是那‘熙云’不幸葬身于那处了吧。 常凌想了想，又是转身走回了听风阁。 还是熟悉的室内，那道温和的声音似乎是认出了她的气息，语气之中也多了几分熟稔。 “我想知道摄由真人的家世背景。”常凌开口问道。 那道声音答得很快：“道友先前在听风阁花费颇多，这消息就纯当赠送给道友的。” “摄由真人，乃是天戮魔君独子，刚刚百逾岁，已经是金丹境上品修为，被誉为幽州最有望突破为元婴境修士的……” 常凌再次走出听风阁，面色平淡的紧。 当她全然的明白两方实力势力差距过大的时候，也没什么挣扎反抗的心思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挡不住那就挡不住吧。 甚至她还心里隐隐的期待能不能通过这摄由真人混上个他那拍卖会的如常资格，或者跟天戮魔君接触上…… 目前来看，这人似乎是对自己没什么恶意，别人不敢在圣城动手，作为天戮魔君的独子，他若是想在这儿解决她，那可是再轻易不过了。 经此一遭，常凌也失去了再在这圣城闲逛的兴趣，急匆匆的就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大门口还躺着两个身上不断的冒着烟的黑色身影。 顾云熙布置的这些阵法，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效用，但是威能却是略有体会，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直直地闯进来。 常凌也是有些无奈，她颇为灵巧的从那两人身上跨过，推门走了进去。 修魔道嘛，一个不注意，脑子就不好用了。 常凌整理了下自己储物法器里的灵石，全部换算成上品灵石的话，大概是四千块左右。 还有一件闲置的灵宝也可以挑选合适的机会卖掉，全部加上大概也就是五千块上品灵石。 这几乎超过了任一金丹境修士的身家。 可是常凌的面色却并不容乐观，大抵是接触从天玄秘境之中带出的灵草太久了，寻常珍奇落在她手里，根本没什么效用，她一旦受伤需要的药材丹药那都也会是天价。 还有那什么固神丹。 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明明已经知道方法，却是无从下手。 常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平复了心绪，这才端坐着入定。 书上都说了唯有赤子之心一心向道修行悟道才会较快，可是她这情况，怎能保证心无旁骛呢。 能有一处勉强安下心来修行的地方都已经是万幸了。 自从上次分魂之后，剑经之中她能查阅的部分又多了些，随后的奔行让她一直没能来得及仔细看完，事到如今，她怕她现在不看，以后就没什么看的机会了。 现在加上渊祭剑其中的分魂，常凌已经能够同时御使三把剑。 所以剑经展露了其中的第一个剑阵。 三才剑阵。 由三把长剑不断的变换方向位置与力道…… 这剑阵剑经之中是有个短暂的演示画面的，三道剑光不断地在她眼前纠缠闪烁着，仅仅是三把剑，似乎就能将敌人全方位密不透风的围起来。 演示画面结束之后，常凌仔细阅读着剑经之上的文字，所幸的是这文字并不晦涩繁琐，通读了几遍之后，常凌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 赤霄剑虽然锋锐，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有些鸡肋了，不过毕竟是第一把陪伴她的‘长剑’，常凌还是将它好好的收在储物法器里，与此同时拿出了顾云熙走时赠送给她的另两把长剑。 这双剑其实是应当一齐使用的，修行剑道的修士虽说大多都是使用一柄长剑的，但也是有人使用双剑。 它们是顾云熙在作为核心弟子是进剑冢拔出来的。 苍岚剑派有剑冢，乃是无数前辈剑修曾经留下的本命法器，传说在古时所有修士的本命法器，都是他们按照着自己的意愿锻造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流失，太多的锻造之法已经消失在岁月长河之中，天地灵气不断地稀薄着，想要专修一道都已经是颇为困难的事情了。 久而久之，现在的修士大多使用的都是现成的法器。 剑冢只有苍岚剑派的核心弟子才可以进去选取自己的本命长剑，而日后一旦陨落或是坐化，这长剑又会被收集回剑冢之中。 周而复始，让这些千百年前诞生的长剑无时无刻不展现着它们的光华。 听顾云熙讲，剑冢之中大多都是上品法宝，灵宝都有灵性，会自行选择主人，每一批核心弟子进去，总有那么一两人得到灵宝的青睐，出来之后就会受到门派的关注和重点培养…… 顾云熙当时并没能看出这是一对长剑，拔出一把之后，另一把也直接窜了出来，这对于他来说倒是有些鸡肋了。 后来通过家族的势力拿到了通碧长剑，这两柄剑也就一直在他的储物法器里闲置着了。 此次给常凌，也是本着让她拿它们换灵石的想法。 常凌的手情不自禁的在面前的长剑之上抚过，眼底尽是温柔之色。 她这一生怕是体会不到站在古老深邃的剑冢里，用力拔出陪伴自己一生的伙伴的感觉了。 剑修爱剑，这似乎是从他们踏上修行之路的那一刻就决定了，常凌的手指不断的滑过冰凉的剑锋，倒是引着一旁的渊祭剑有些不满。 那道独立于常凌的分魂直接将它操纵过来，直直地立在常凌身前。 常凌轻笑一声，将两道分魂分别送至这两柄长剑之内，分魂需要适应着操控长剑的感受，一时间三柄剑都在她面前缭绕着，一时间让她有些眼花缭乱。 她仿佛透过面前这灵活欢快的三把长剑，看到了日后她站立于群山之巅，背后是无数铮鸣的长剑。 想必曾经的星危前辈，应当就是这般风姿吧。 等着分魂略微熟悉了下操控长剑的感觉，常凌就开始着手于尝试三才剑阵。 这剑阵的文字常凌倒是都看懂了，可是实际操纵起来，她就仿佛是个偷偷拿起长辈兵器的小孩子，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的费力而笨拙。 三才剑阵应当是剑经之中最基础最简单的阵法了，可是它毕竟还是阵法，应用的很多运转原理发力步骤还都暗含着阵法的玄妙，常凌对于阵法，那真真是一窍不通。 忙活了一阵子之后，她的灵力消耗一空，有些颓然的倚靠在身后的墙壁之上，开口问着旁边的阿碧：“阿碧，你可能帮我讲解讲解阵法相关的内容吗。” 阿碧偏头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又把头偏了过去：“再让你以前不好好读书，现在好了吧，到了用的时候了，还没有书可以读了。” “阿碧阿碧，你最好了，求求你了。”常凌凑上前几分，用脸颊轻轻地蹭着小狐狸脊背上柔软的皮毛。 “我，我只是一只可怜的小狐狸。”过了良久，阿碧小声说道。 它亦是极为年幼的时候就因着秘法而陷入了沉睡，何况哪有妖兽精通阵法一道的！ 常凌无奈，整个人平躺在榻上，脑海中还不断地描摹着三才剑阵的运转方式。 突然间，她听到了有人正在敲着小院的门。 而常凌的神识放出，竟然探查不到门外的身影。 来者是一名金丹境修士! 一个名字在常凌的心里呼之欲出，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可是这来的也有点太快了些吧。 常凌急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顾云熙说了，这些阵法对付寻常金丹境修士是足够，可是摄由怎样看都不寻常，何况他背后的那位元婴境修士。 推开门，她正对上摄由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常凌道友，不知可否能请我进去小坐一会儿呢。”他轻轻地问道。 常凌急忙侧开身子，紧张与恐惧使得她的面色更加苍白了几分，想要说些什么却全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很快，常凌就随着摄由走进了房间，二人面对面坐着，常凌的头尽力地低垂着。 “青州散修常凌，不仅盗取了苍岚剑派的至宝，还选择了堕魔，你的通缉令，我还是见过好几次的。”摄由笑着说道。 这就被发现了？ 常凌的心情已经逐渐转为麻木，连这都探查到了的摄由，此次前来如果不是为了取她性命，那就必是有事‘相求’。 总之，她的命运已经不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上了。 “不知道道友从苍岚剑派盗取的是什么宝物呢？”摄由接着开口问道。 常凌思绪飞速的运转着，手中的渊祭剑倒是她手里为数不多的宝贝，可是也不知道先前有没有瞧见常凌拿着它战斗的魔修，再有什么消息传到摄由耳朵里，听闻她欺瞒，那下场…… 常凌咬咬牙，从储物法器中掏出了那块剑骨。 剑骨甫一被掏出来，深邃陈旧的气息就在这狭小的空间蔓延开来。 摄由一时间都被惊讶到了。 他有着个元婴境修为的爹，也算是见多识广，他几乎瞬间就判断出了这是块剑骨。 虽说足够珍贵稀有，但是对他来说还是太过于鸡肋了。 甚至对于幽州所有的魔修邪修来说都太过于鸡肋了。 摄由脸上的失望溢于言表。 他摆摆手：“收回去吧，你还真是大胆，不错不错，不愧是魔修。” 除了顾云熙的那项链之外，常凌身上还有着来源于残魂光团的魔气，那的魔气虽然微弱，但是却再精纯不过，摄由对于她堕魔这件事情倒是没有什么怀疑。 “作为一名散修，道友也没什么长辈吧，想必是有不少正道修士来幽州追捕道友，路上那些正道修士遇到了我们就也是免不了争斗，两败俱伤之后倒是便宜了道友，一路上也是没少捡好东西。”摄由自顾自的开口道，啧啧的摇了摇头。 常凌一愣，倒也是默许了摄由的脑补。 省的她编个理由解释为什么会有金丹境修士的法宝在她这儿了。 “道友初来幽州，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询问我，我将尽我所能为道友解答一二，平日里我都在那宝阁。”摄由继续笑眯眯地看向常凌。 常凌颇为僵硬的点点头，只期待着他快点讲述来意。 摄由似乎也懒得做表面功夫了，直接开口道：“一月之后，你跟随我出去进行场比试，同邪女座下的弟子比较，需要凝神境，金丹境各出三人，只需获胜。” “摄由前辈，不知是什么比赛，想必这圣城应当有不少强悍的凝神境修士……” “原本三人我早早的就选完了，可是前几天其中一位葬身在了那墓葬的异动之下，比试在即，再让我费劲心思去挑选个人上场，那可真是太无聊了。”摄由摊摊手说道。 “至于这比试是为了什么，为的是接下来一百年这圣城的权利分配嘛。” 第一百八十三章 无脉 圣城是由天戮魔君和九阴邪女共同掌管的，准确来说，是二人为了这圣城的归属已经争执了上百年。 二人显然不会为了这圣城实打实地拼命，如果各自执掌一方遇到冲突又不好处理，所以二人约定由门下的弟子进行比试，凝神境金丹金各出三人，同境界一对一比试，输的一方接着上人，最后站着的人是哪方的，哪方就能获得接下来一百年圣城的掌控权。 倘若金丹境和凝神境的胜者分属两方，那就再由二人进行对战。 所以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金丹境修士的比试。 作为天戮魔君的独子，这件事情应当是由摄由负责。 摄由匆匆讲完了规矩，还没等常凌有所反应，一闪身就不见了。 只留下一句话传音到常凌的耳畔：“明日去宝阁找我，看看你的实力。” 不由她拒绝。 摄由的想法简单得很，这个不成再去找下一个，这圣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愿意为他办事的人，对于这样一个能够被苍岚剑派悬赏并且顺利逃脱的凝神境魔修，他现在还是极为感兴趣的。 可是也仅仅只是感兴趣而已。 倘若她不符合自己的要求或者是在比斗之中除了什么岔子…… 他亦是能轻易的扭断她那过分纤细的脖颈。 送走了摄由，还留在原地的常凌直接瘫坐下来。 不用摄由多说，她也能体会这比试的重要性。 虽说凝神境的比试难以真正决定胜负，但是关系着脸面啊。 输的太难看，别说摄由了，没准天戮魔君一个不开心，随随便便就能将她捏死了。 常凌现在最大的保命杀招，一是让那神魂光团掌控她的身体，二是同时御使多把飞剑，打他个措手不及，两种方法任一种操作好了都可以保证在这比试中获胜。 可是哪一种都不可以在这比试之中使用。 至于其他的…… 常凌一时间竟然想不到自己还擅长些什么了。 九阴邪女，听名字就是个邪修，门下弟子自然也应当是邪修。 常凌的体魄再强劲，也是不能正面和炼制好的人僵阴傀硬拼，面对阴魂怨魂，再像上次那样直接在识海之中让神魂光团‘吞掉’，这异常，在场的魔修邪修不深入探究一下才怪。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的起身。 刚刚她在脑海中也不是没有过现在立刻逃走的想法，不过她可不认为摄由不能够探知到自己的方位。 明明先前仅仅是去宝阁撕了一张悬赏，就被盯上了。 面对这样的无良商家，常凌也只得在心里暗骂几句。 先前她在任一处遇到的商铺，守好客人的身份信息都是最重要的事情，是立铺之本。 这一次还是大意了啊。 幽州哪里是个有什么规矩的地方。 常凌只得打坐入定，防止自己再想些杂七杂八的，很多事情，想得越多越烦恼。 不知道是不是外界压力的刺激，常凌今日在看那三才剑阵，竟然有了些许的体悟，一道道分魂各司其职，勉强也行舞一阵子。 当然剑修御剑，消耗神魂之力之外还会消耗着灵力，三把长剑一齐御使，常凌的灵力很快就见了底。 即使她学会了这三才剑阵，凭着她现在的灵力，也就勉强能支持着运转一次，而这三才剑阵也不是纯然的攻击类型剑阵，功用多了就哪个都不算特别出挑。 倘若有任一剑修听到了常凌心里的想法，都得恨不得上来扇她几巴掌将她扇醒。 剑修最受人诟病的，不就是攻击手段单一吗。 常凌一边吸收着灵石之内精纯的灵力，脑海之中还在不断地回旋着三才剑阵的变幻。 真正沉浸到修炼之中，什么烦躁恐惧担忧都烟消云散了，她此刻只能看到脑海中那本金光灿灿的剑经，能看到她的剑。 常凌一直修炼到第二日正午，才意犹未尽地站起身。 如果不是摄由的要求，她怕是要好好闭一阵子关，同世间各式各样的琐事想必，修行实在是太过于幸福和快乐了。 尤其是一点点努力向着缥缈浩瀚的大道攀越之时。 她这样渺小卑微的躯壳，也有机会染指甚至掌控那样深邃的大道吗。 常凌仔细检查好了储物法器之中的符箓丹药，虽说摄由检查她实力，这些符箓估计是用不上，可是在真正的比试之中，什么手段不能使出来呢。 确保自己的神魂之力和灵力都恢复到了最佳状态，她才推门而出朝着宝阁的方向走去。 街上的人似乎又多了几分，不少修为较低的魔修邪修竟然像先前她在临城看到的那些凡人一样，随意的露宿在街边。 在圣城的房屋无关紧要的时候，自然没有人会来管，可是当它们紧俏的时候，难免有人会利用它们牟利。 幸好还没到更紧张的时候，恐怕到了那时，常凌这些人没准都要被从先前占好的房屋之中赶出来。 常凌身上的气息，一般的凝神境修士都看不透，所以她这一路倒是走的颇为畅通，很快就到了宝阁门口，出乎意料的是，宝阁的大门竟然是紧紧闭合着。 常凌迟疑的在门口张望了一番，别说摄由了，就连宝阁里先前那几个伙计的身影都没看到，正当她疑惑的时候，她面前的大门却突然‘吱呀’一声，一下子大开。 常凌垂下头，身侧的双手不禁握成了拳头，她深呼一口气，抬脚大步走了进去。 而宝阁的大门，也在她的身影彻底进去之后一下子阖上。 宝阁里的陈设变了。 那日常凌来时见到的柜台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正前方的一把高椅。 摄由翘着个二郎腿坐在高椅上。 一丁点儿目光都没分给走进来的常凌。 “喏，地方都给你空出来了，展示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 常凌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室一时间有些犯难，这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舞剑或是打一套拳，给他展示展示自己的风范。 可是常凌并未系统的学习过任何一套完整的招式，在战斗中肆意更改灵力走向跟着对手变幻，模仿或者是找到漏洞，才是剑经的战斗方式。 没有对手，常凌一时间还真是有些犯难。 想着上次同那些人战斗时的招式……常凌学着那些苍岚剑派弟子的样子，拿着手中的渊祭剑开始有模有样的挥舞起来。 她今日穿了纯黑色的法袍，外面罩了件大袖衫，随着她的动作，绣满暗纹的衣袍也跟着舞动着。 她面容白皙头发高高竖起，加上她那堪称行云流水的动作，瞧起来倒是颇为风流肆意。 一套剑法舞下来，常凌的额角已经出了薄汗，她将手中的渊祭剑收好，抬头微微喘着粗气，看向摄由。 “嗯，不错，那叫什么来着，你这剑法是在凡间的青楼学的吗？”摄由支着下巴说道。 “唔，就是那些被培养着专门取悦别人的姑娘男子，我倒是在话本中看到，听说姑娘着男装舞剑，颇有一番风姿。” “你准备跟你的对手调情吗？”摄由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常凌，语气阴冷的很。 常凌舞这剑法，只能说是个华而不实的空架子，看着漂亮，实战之中估计连对手的衣角都沾不上。 瞧着他阴沉下来的面色，常凌没有多说什么，咬咬牙又是提起了手中的长剑。 又是一套截然不同的剑法，常凌记得的几套剑法舞完了，她就从储物法器里又那处一把长剑，回想着记忆之中那修士挥舞着双锤的样子，不伦不类的继续舞动着。 每一次灵力在她身体里都是以不同的方式运转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常凌一股脑地将自己的灵力都耗尽了，甚至连腿都有几分酸软，勉强用长剑支撑着才稳住了身形。 而此时摄由看向她的眼光中已经充满了兴味。 “唔，让我猜猜，你其实并没有学过任何招式，这些都是你记下的属于对手的招式。”他颇有兴致地说道。 常凌没有否认。 摄由接着说道：“唔，那你可不可以让我探查一下你的经脉，嗯你肯定是不愿意让我探查的，不过没有关系，我都猜到了，你其实应当是那种先天无脉之人吧，所以我没猜错的话，你的身体应当也是极为强劲的，因为灵力会在你身体里随意的游走，滋润一下身体也是应该的。” 常凌脸上的表情一时间都有些僵硬。 这摄由，也……也太会给她找理由了。 以后再有人问她的异常，她是不是也可以使用这样的说法。 这时摄由突然眼神一凛，开口道：“我也曾见过先天无脉之人，我还很好奇，这样的人做凡人是个废人，一生也不能经历‘开脉’这个过程，那么灵气是怎样被你引入体内的呢？” 摄由继续支着下巴，双眼直直的盯着面前一处，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不过显然没有要常凌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 常凌额角的汗滴越来越多，在一片静谧之中直直地滴落在地面上，吧嗒一声格外的响亮。 摄由猛的回神，冷哼一声开口道：“我想不到理由了，我都想不到，你自然也是不知道的，想必你也是一直浑浑噩噩的，不过日后可不要轻易展现在他人面前，没准你就被什么苍岚剑派带回去研究了。” “把你切成一片一片的。”一边说着，摄由对着她做了个凶恶的表情。 常凌的嘴角忍不住的抽动着。 把她切片这件事情，怎么看都像是他们魔修才会干的事情吧。 经此一遭，摄由的心情没来由的不错。 这样大的秘密，面前这修士都透露给自己，那还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呢。 这种被人信任的感觉，让摄由没来由的多出了几分自得。 虽说看她那些不伦不类的招式，完全看不出她的实力，不过本来凝神境的战斗对于结果的影响就不大，这样有趣，留着就留着了。 摄由颇为大度的开口道：“你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就由你去参与比试吧，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 一边说着，一块血色令牌就丢到了常凌的手里。 这令牌之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摄由’两字，就这字的扭曲程度，倒是和常凌自己的字有的一拼。 常凌连忙将令牌收好，想着摄由的话迟疑的开口道：“不知前辈可有关于阵法方面的典籍，在下在战斗之中的攻击手段还是太过于单一，尤其对面应当是邪修，面对着邪修的手段，有些阵法总是好的……” 没等常凌说完，几卷竹简丢在了她面前。 “你喜欢看就赶紧拿去。”摄由颇为嫌弃地摆摆手。 常凌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弯腰收好那些竹简，看着面前的摄由也是顺眼了许多，连出口的话都不自觉地真诚了几分：“谢过摄由前辈，那在下就不打扰前辈修行了，前辈再见。” 说完她就急忙转身，快步的向外走着。 在她推开门即将走出去的瞬间，摄由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看完了的话，记得给我讲讲你的体会与困惑。” 常凌愣愣的应下，难不成这摄由不仅给她阵法书籍还要指点她一二？ 这真的是魔修吗？ 见常凌应下，摄由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他父亲在闭关之前丢给他些阵法让他研习，可是大抵是娘胎里带出的毛病，他一看到密密麻麻的字迹就会头晕脑胀，学习，学习是永远不可能的。 过段时间比试，自家父亲是一定会出关观看的，结束之后免不得就是对他一番考教。 真烦。 摄由猛的起身，将身边的椅子一下子踹翻了。 ………… 离开了宝阁老远，常凌还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先前她已经用神识探查过了，那些书简从最基础的阵法大全到进阶的阵法百解，竟然真真都是她所需要的。 常凌深呼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性命暂时算是保住了，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解决那比试的相关事由。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常凌都不想输。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天戮 一月的时间，飞快的就过去了。 常凌仔仔细细的研习了摄由给她的那些书简，最基础的对付阴邪之物的阵法也是能勉强布置出来，只是想要布置更高层次的阵法，辅助之物她是没有的。 比试的前一天，摄由的声音从常凌系在腰间的血色玉佩之上传来。 “来宝阁。”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常凌眉毛一挑，收拾好东西，快步离开了小院。 一路上，在心里不断地盘算着一会儿要怎样朝着摄由讨要些助战的东西。 不要白不要。 这一个月以来，远处的墓葬已经没有任何异动了，可是圣城之内的人确是越来越多。 大多都是从墓葬那边匆匆逃回来的伤员，其中不乏有些人有所收获。 剩下的也是抱着观望的态度，不敢靠近墓葬，就现在这圣城歇歇脚，顺便看看能不能同那些人进行些交易。 一时间圣城倒是热闹的很。 在一众魔修之间行走，常凌可是十足的小心，一群人都大摇大摆的，可是街道统共就那么宽，不小心撞上了，打起来倒不至于，争执却是不会少的。 好不容易走到了宝阁门口，却听见身旁人议论，这宝阁竟然足有一月没有对外开放过了。 常凌随着人流一齐走到了宝阁门口，突然间大门像上次一样突然打开了。 今日这街上的人可是比上次还要多上不少，加之宝阁长久的闭门突然打开，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被那两扇大开的门吸引了过去。 常凌嘴角一抽，顶着众人的目光快步走了进去。 然后大门在她身后轰的一声阖上。 门一关，外面的议论似乎一下子都离她远去，她必须全心全意应付面前这人影。 今日这宝阁里，除了摄由之外，阴影处同样是站了好几道身影。 有两人同常凌一样是凝神境的修为，另几人的气息常凌就已经看不透了，想必这就是此次参与比试的人选。 常凌想像他们一样默默的站到边上，坐在大厅正中央的摄由却开口了：“你来的还挺早，午后正是人容易犯困的时候，要不要再好好休息休息啊。” 常凌急忙低下头解释道：“多亏前辈上次的指导让我受益匪浅，这些时日一直忍不住揣摩着，一不小心就误了时辰。” 想来想去，她还是没有直接将摄由赠予她书简的事情说出来。 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暗骂他几句，只说了日子，来的早了影响到他休息不好，来的‘晚了’，又要这样被奚落一番。 摄由听着她这毫无诚意的解释也没再说什么，摆摆手示意她赶紧站过去。 一会儿倒是要看看她揣摩体悟的怎么样了。 人都到齐了，摄由瘫坐在高椅上的身子也一下子坐直了几分，轻咳了一声开口道：“大比在明日，凝神境胜一场一百块上品灵石，两场一千，三场全胜五千块上品灵石，金丹境胜一场一千块上品灵石，两场一万块，三场五万。” 摄由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的呼吸不由自主地都沉重了几分。 他们同摄由这样有后台有靠山的修士不同，这样的数字换成灵石足够他们寻个地方安心修行好些时日，或是买上件法宝，日后打斗又多了几分底气。 常凌也是有些心动。 这样的比试，她不认为败者还有活着从台上下来的可能性，倘若运道不好，被第一个派上场，那就得搏一搏一串三。 胜了就是五千块上品灵石，比她现在全部身家加起来还要多。 众人的神色尽数被摄由收进眼底。 他开的价码自然是高，开的不高又有谁会来卖命呢。 “金丹境这边嘛，就由我来压阵吧。”他漫不经心地说着，第一、第二个上场自然更是容易实现‘一串三’神话搏得奖赏，可是风险亦是极大。 摄由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可是他也不准备在这样的比试上拼命。 对于他的话，那些个修士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至于凝神境的话……”他继续开口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众人。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常凌身上。 “唔，常凌，就由你来第一个上场吧，可不要丢了我的面子。”说完，他还朝着常凌颇为贴心地笑了笑。 连赢三场五千块上品灵石太诱人了，可是让她来选的话，她亦是绝不会选择第一个上场的。 可是摄由的话，没给她任何反驳和犹豫的空间。 安排完了‘战术’，摄由又随意的问了问众人修行的事由，很快就颇为不耐烦的摆摆手要将他们打发了，也没往开口让常凌留下来。 转身离开的修士们偶尔回头看向常凌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促狭。 常凌被他们看的一激灵，还是摄由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怎么？对我的安排有意见？”摄由开口问道。 “没有。”常凌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摄由从高椅上走下来，走到常凌身前，重重地在她肩膀上拍了几下。 颇为感叹的说道：“我这不也是，对你充满了信心吗，一挑三的奖励，自然是交给你才好嘛。” 常凌在心里已经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还是笑着应下。 “啧，你们正道修士真是虚伪，想骂我就骂出来，还笑，笑的难看死了。”摄由啧啧的感叹道。 “别傻站着了，讲讲吧，你都废寝忘食到错过了时辰，都学到了些什么玩意？”摄由再次瘫坐回他那看起来就颇为柔软的高椅上，手支着下巴，眯着眼睛说道。 常凌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语气平静的开始讲述。 率先说出的，自然是遇到的困惑。 她说了一大通之，抬头看向摄由。 摄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开口道：“你可真是废物啊，连人话都听不懂吗，我要听，你学到了什么，而不是你不懂什么。” 常凌一愣。 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的攥紧了。 心平气和，冷静自持。 她觉得她脸上的笑容都要僵了。 ………… 等到她从宝阁走出来，已是半夜时分，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整个一下午，摄由都抓着她不放。 最最基础的东西，都要她回答好几遍。 她讲的口干舌燥，都敌不过摄由的一句“什么垃圾玩意，没听懂。” 亏她先前还想着没准这位前辈能给她答疑解惑，都是假的。 摄由虽然对她的身份来历甚至身体上的异处都脑补出了一大堆的理由，可是他还是没有相信她。 让她第一个上场…… 常凌有些颓然的走在大街上。 半夜时分，白日里厌恶阳光的邪修阴物都活跃了起来。 常凌身侧走过的，有浑身铁青还长满黑色长毛的僵尸，还有皮肉都已经消失大半，只隐约能看到几块肉挂在身上的骨架…… 先前只是在战斗之中同这些物什缠斗，同他们这样和谐相安无事地走在街上，倒是头一次。 常凌忍不住的去打量着这些阴物。 那都曾经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一想到明日对阵也是要对阵这些邪修，常凌的面色就难看的紧。 若说魔修仅仅是自我堕入魔道之后肆意妄为，随意取人性命，那么邪修则是从一开始踏入修行之路，就是踩着累累的白骨。 明日的比斗，倘若她落败，她没有什么活命的机会，倘若她获胜，亦是不会留着对手性命的。 走回了小院之后，常凌颇为无奈的同阿碧讲明白了明日的比斗之事，到了紧要关头也没什么修炼的心思了，满脑子都是一旦她落败，让残魂光团掌控了身体之后，怎样从一众元婴金丹境修士的眼皮子底下脱身。 神行符还有两张，但是无论怎么贴，她也逃不过那些人的追捕。 她突然开始后悔自己出售了白骨手环，倘若让阿碧带着一只远遁，自己是不是可以瞬间传送到它身侧。 越想越烦躁。 所幸的是，剩余的夜晚并不算长，在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辗转反侧的常凌就走到了预先定好的集合的位置。 昨日的那几名修士也是来了大半。 常凌笑着相同他们打声招呼，却只收到了几个毫不留情的冷脸。 昨日摄由大人可是特意将这女修留下来了，盯梢的人说这女子可是半夜才从宝阁里出来，那些个时辰，难不成两个人面对面修炼？ 不过这女子显然是不得摄由大人喜爱了，昨日都说了让她第一个上场，也不知道经过昨天的缠绵，今日大人的决策会不会改变。 想到这，他们看向常凌的目光就更加不善了几分。 灵石要赚，可是命谁也不想丢。 日上三竿之时，摄由终于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比试的地点，在圣城以北一百里左右的阴槐林，因着比试的时候是白天加上不使用那些阴邪刁钻的阵法，为了避免对邪修不公，所以特意选择了一处阴地作为比试场所。”摄由打了个哈欠，缓缓的说道。 阴槐林。 常凌随着众人朝着那边驰掠，一边快速行进着，一边不断地在脑海中回想着这树林的样子。 她曾经和顾云熙去过的。 那一处森林曾经是古时的战场，脚下的土地应当都是被血浸透了，那些个槐树都是从人尸体之上长出来的。 走进阴槐林，就能明显的感受到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阴气自然是浓郁的很。 即使是正午时分，也让人遍体生寒。 双方约定好了，比试之中并不会布置改变周遭环境或者是混淆神识五感的阵法，魔修们还是偏向于正面堂堂正正地战斗一场，当然他们做出的妥协就是选地定在了如此适合邪修战斗的阴槐林。 常凌毫不怀疑一会儿这儿的土地都会翻开，一只只苍白的手将从下面伸出来。 很快，常凌一行人就瞧见了远远站在树荫底下的那群人。 他们都裹在黑袍里，即使树叶已经将日光层层叠叠地遮挡，他们还是连一块肌肤都不愿意暴露在空气中。 站在最前面的，瞧着身形应当是名女子。 前凸后翘的很吸引人眼球。 常凌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明明穿的也是较为紧身的劲装…… 等到双方面对面站着的时候，摄由身前突然凭空出现了一道绯红色的身影。 常凌只能勉强看到个风姿绰约的背影。 这人哈哈笑了几声，开口道：“九阴，这么多年了，还是脸都不敢露啊，也不知道你身上的这身皮现在是什么颜色。” 那浑身裹在黑衣之下的女子冷哼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同天戮魔君吵架，吵不赢不说，往往自己会被他气的头疼，同他打交道了这么多年，她才不会上当呢。 “别墨迹了，直接开始比试吧。正巧我座下的几名弟子，也想像魔道精英讨教一下呢。”九阴邪女冷冷的说道。 天戮魔君同样毫不客气地说道：“哎，我儿摄由，就是个疲懒性子，虽然是先天道子，自小修行就顺风顺水，不到半百就凝结金丹，几十年过去，修为无一日不在精进，但是吧他就是无心……” 九阴邪女毫不可气的一道劲气朝着天戮魔君打去。 自从一百多年前，这人生了个儿子之后，无论什么场合都要先秀娃。 一百多年了，还没消停。 两人虚虚过了几招之后，各自收手，剩下的也就是再用眼神交锋交锋了。 接下来的比试，就要交给小辈们了。 首先进行的是凝神境的比试。 站在众人身后的常凌，缓缓的走上前去。 而她的对手，是个足足比她高了两个头、连不知道多厚的黑袍都藏不住肌肉纹路的大汉。 瞧着常凌走上前去，在场众人不由自主地都打量着她。 天戮魔君既然将这件事情交给了儿子，就是从头到尾都没任何参与，摄由定下的人选他也是第一次见。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姑娘。 面容、身形、修为，甚至周身的魔气浓度都平平无奇。 幽州的魔修现在都这个水平了？ 天戮魔君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他的儿子，而摄由连一个抬眼都没给他。 第一百八十五章 异动 太丢人了，他每次同父亲处在同一个场合，都得听着天戮魔君花式秀娃。 他也是一百多岁的金丹境修士了，出门在外也是要被人称一声前辈的。 天戮魔君也是习惯了儿子的冷脸，也不继续自讨没趣了，索性直接将目光放在了面前的比试上。 九阴邪女那边派出的这大汉，显然是将自身用特殊手段凝练过了。 黑袍之下伸出的一双手，黑色的指甲足足有一寸长。 那黑色的指甲莹莹如玉，泛着寒光。 到了战斗激烈的时候，没准这人身形又要暴涨几寸，将黑袍都撑得破破烂烂。 而这边的常凌，将渊祭剑紧紧地攥在手里。 剑柄之上，一块镶嵌在那处的中品灵石正将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 天戮魔君一挑眉，这灵宝倒是有几分意思。 双方连姓名都没有互相通报，就直接开始了比斗。 那邪修大汉朝着常凌奔来，每一脚踏在地上似乎都使得整个森林震颤了几分。 常凌亦是毫不客气的提剑迎了上去。 体型相差悬殊的两具身体在半空中一撞，溅起了大片的烟尘，树梢上瞪着眼睛的乌鸦纷纷哀叫着飞远。 短暂的触碰之后，二人都是倒飞出去老远才稳住身形。 常凌轻轻地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迹。 二人的力量同样都是不可小觑，大汉看起来‘完好’一点只不过是因为经过了凝练之后的身体已经没有血液罢了。 二人面上都不动声色，心底却忍不住的心惊。 这大汉的黑袍并不是寻常衣物，也应当是个号称‘水火不侵’的法袍，而他自身皮肉经过凝练，坚韧程度不比任一人僵差劲。 凭着常凌现在的力道，想要破开他的防御，使用‘劈’是没什么戏的，必须全力使着剑尖朝着一处突刺，才有可能将渊祭剑的效果送到他身体里。 可是在实战中，突刺并不像顺劈一样容易配合着身法随意使出，甚至稍有不慎，剑是全力刺出去了，自己也到了敌人身前，能不能全身而退还不好说。 激烈的战局没时间给常凌多想，很快二人就再次近身缠斗起来。 一旁观战的摄由饶有兴致地啧啧了两声，那日他瞧完了常凌的情况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她这一类人的弱点。 那就是面对正道修士们口中的体修之时。 也就是邪修里凝成鬼身或者阴身的修士，即使常凌可以改变体内灵力运转的方式，学到他们的招式，可是力量、实战之中最为重要而根本的发力技巧，却不是匆匆一瞥就能够描摹出来的。 即使混乱的灵力偶尔滋润了一下躯体又能怎么样…… 常凌的身体强度委实让他大吃一惊。 如果不是她周身时刻萦绕着的精纯魔气，他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个同样凝成了鬼身的邪修。 这个感叹随着常凌战斗的不断进行而愈发浓烈。 甚至摄由的眼睛也忍不住微微地眯了起来。 处在战斗中心的两人快速的过着招，每一招带起的劲风似乎都能将一旁观战之人的头发带起。 纯拼力量的话，常凌自然是不如这邪修大汉的，至少她还是能感受到疼痛的，随着战斗不断地进行，她巴掌大的小脸愈发地苍白了起来。 她迟迟的没找到出剑的机会，想要使着身法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可这大汉虽然体型看着庞大，却是灵活的很。 将常凌缠的死死地。 这大汉的指甲，也是让常凌颇为忌惮。 似乎也是看明常凌身上也许是带着什么防护法器，这大汉的招式往往都是朝着她裸露在外的脸颊或者是手掌之上招呼的。 常凌毫不怀疑，倘若被这指甲沾上了，怕是会立刻就刺入她的皮肉，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 反正是她不想看到事情。 都说近身战斗的时候，兵器是‘一寸长一寸强’，可是常凌还是左支右绌，狼狈的很。 晋升到凝神境上品之后，常凌体内能容纳的灵气又是多出不少，倒还是勉强能支撑着战局。 那邪修大汉同常凌一样面色难看，面前这‘孱弱’的少女，真是让他十足的烦恼。 体魄强劲，虽然力道也许比不上他，可是身法格外的灵活，时不时地在加上巧妙的借力，他一时间也不能将她怎么办。 时间不断地流逝，灵力也是在不断地消耗，体修之间的战斗，少有能持续这么长久的，他很少去钻研灵力怎样‘物尽其用’，消耗竟然是比常凌还要快速许多。 自身灵力储备即将见底，他整个人都有了几分狂躁。 本来第一个上场，面对后面的对手肯定会有所不及，即使侥幸赢了这一场，接下来他的下场也不会好的…… 心绪一乱，手中的招式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改变。 常凌可是不会放过对手这样细微的变化。 那邪修大汉一爪向她面庞袭来，她的腰肢向后一弯，猛的一脚踹向这大汉的下盘，大汉见状立刻闪身，常凌垂在一侧的手，却猛的将手中的长剑刺出。 借着起身的力道，竟然真的让她将短短的剑尖送进了这大汉的身体。 但也仅仅只是扎了个很小的伤口，如果不是不断地有黑气从这伤口之中逸散出来，怕是在场的谁都不会在意这伤口。 这时候，众人才将目光落在了常凌手中的渊祭剑之上。 在场的诸位都不是眼皮子浅的，一件灵宝，咬咬牙或是出生入死完成几个任务，也就能轻易收入囊中，可是有着这般特性的灵宝，倒是不能不让人眼热。 渊祭剑这特性，先前同正道修士们对战的时候，倒也没这么惹眼，可是无论是面对着掌控着人僵阴傀的邪修还是这种用阴气凝练自身的邪修，都是难得的利器。 那大汉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不对劲。 可能是因着这周围阴气浓度不低的原因，加之伤口实在是小，他体内阴气逸散的速度并不算快。 他看向常凌的双目却近乎于赤色，他知道的，今日无论是怎样，他都活不成了。 就看他在这生命的最后，能拉下几个人来陪葬。 凭什么这些人可以踏着他的尸体取得荣耀奔赴明日。 他猛的长呵一声，指甲似乎又长长了些，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常凌。 刺完一剑之后，常凌急忙向后闪身，拉开了二人的距离，她也是怕这人也有着什么‘爆体’的手段，虽然说观战的那些前辈大能不会让这威能彻底的爆发出来，但是离得远些也避免被伤到。 果然，没有‘爆体’也有临死前的‘拼命一击’。 常凌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对着。 距离拉开了之后，常凌就直接御使着渊祭剑‘放风筝’。 拖着时间，让他体内的阴气再逸散一阵子。 那大汉几度想要近身常凌，却是被寒气凛凛的渊祭剑逼迫着不断移动。 他可再挨不起一剑了。 “呵，你们魔修就是这样吗？面上了不起，打起来就只知道后缩，真是胆小鬼……”他阴恻恻地说道。 同魔修战斗的时候，挑衅往往是个出乎意料的好办法。 这大汉的话一出，常凌还是面色不改，旁边观战的摄由一行人面色却都是难看的紧。 挑衅其实是把双刃剑。 用的好了让人冲动扰乱他人的战斗节奏，用的不好就是格外的招人仇恨。 即使今天常凌落败，这大汉的下场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常凌灵巧的躲避之余，还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大汉看起来就像是没读过很多书的样子，骂起人来粗俗而不堪，完全没有那些名门正派的修士们阴阳怪气你还挑不出错的气愤感。 还是得再练练。 到底这邪修还是没能近了常凌的身，在战斗的最后，瞧着神色已经近乎疯癫的大汉，常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一张神行符贴在了身上，速度瞬间快了几分，让那大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已经贴到常凌衣角的指甲落空。 随后的收尾工作，常凌做的利落。 一剑将那大汉的头颅斩落之后，她就抱着长剑闭目开始恢复着自身的灵力。 她打开储物法器，咕噜咕噜地倒出一大把丹药，毫不客气地直接吞服。 瞧着这一幕，连摄由都有些目瞪口呆。 丹药和符箓在幽州可是十足的稀罕物件，魔修邪修少有能够像正道修士一样静下心来炼丹锻造的，即使炼出来也都是邪性的很的物什。 大多都是从死在幽州的正道修士身上顺出来的，少有嘛……偶尔有偷渡到那边的船只回来带着大量的丹药符箓，但是不管怎么样，都是能卖个天价。 摄由不禁暗恨自己先前怎么没反应过来，让常凌提前孝敬孝敬他。 常凌的灵力恢复的那样快，九阴邪女那边的人暗恨之余也不会闲着，她的第二位对手，快步的走了出来，甚至目中无尘地还踩了先前那大汉的尸体。 血色浸到了他漆黑的袍角，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常凌猛的睁开眼睛，后退了两步，悬浮在半空之中的渊祭剑，剑尖死死地对着那人。 那人冷哼一声，当着常凌的面，开始诵念着晦涩的文字。 他一开口，天色似乎都暗了几分。 常凌肯定是不能让他继续念下去的，渊祭剑直直的朝着那人刺去。 瞧着渊祭剑动了，这人面上多了几分自得。 他倒也没想真的召唤出什么，这经文他诵念了无数次，每次都是毫无作用，不过诵念过程之中带起的气息却是让他自己也有几分恐惧。 他也仅仅只是想扰乱一下常凌，让她不能够安心在那恢复着自身的灵力。 他不是擅长近战的修士，不好贸然上前，加上他的布置，是真的需要一些时间。 这样先牵制着她，也是极好的。 这人的算盘自然是落空了，御使渊祭剑是常凌那分魂的事情，常凌本人没有任何分神的，全心全意都在修复伤势和恢复灵力之上。 渊祭剑已经毫不客气的缠在了那人身侧，常凌面上也作出凝重冷峻的神情，似乎是在全力驱动着飞剑。 天色似乎又暗了几分。 常凌莫名的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 不知何时，这阴槐林之上的天空已经阴云密布，本应该是日头正盛的午后，却连一丝一毫的光亮都透不下来。 “轰隆隆。”雷声和闪电接踵而至。 蓝紫色的电光将众人面前都点亮了一瞬。 下一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了天空。 那闪电似乎并没有消失，并且还有一只手，顺着那天空的裂缝伸了进来。 “这是什么东西？”开口的是天戮魔君。 刚刚还同渊祭剑缠斗的正欢快的那名邪修，目瞪口呆。 这样古老深邃而强大的气息，同他每一次诵念那无名经文时感应到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经文是他百年前从一处古老墓葬里挖出来的，研习多年又各方请教，才勉强能将其诵念。 可是无论他用什么样的语调语音，从来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瞧见如今这般异象，他整个人身子都有几分软。 不知是兴奋还是在庆幸。 “走！”天戮魔君突然一声高喝。 在场众人纷纷回神，瞬间常凌只觉自己的身体被一阵大力包裹，天戮魔君竟然是携着他们这一方众人朝着圣城的方向驰掠。 不，更准确的说，是朝着整片大陆的中心驰掠。 同幽州接壤的是戾州和翎州，翎州那边，就是青州了。 常凌就这样被他裹挟着飞过圣城，朝着更深之处飞过。 被元婴境修士带着急速赶路，常凌的头发已经因着劲风尽数粘在了脸上，脸上的肉也不断的抖动着。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而不远处，天际的裂缝越来越大，整个巨大的苍白的胳膊已经伸了进来，在半空中虚晃地抓着，随着这胳膊的不断舞动，身后已经隐隐的能瞧见肩膀的形状。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常凌心里对这位魔君也多了些感激，如果不是他带着他们急速奔行，他们根本躲不过天际那道身影。 第一百八十六章 重逢 天戮魔君身后，是匆匆跟上来的九阴邪女，同样还有几道流光亦是朝着这个方向袭来。 这样的异动根本瞒不过幽州的修士，甚至那些远隔千万里的正道修士应当都能窥见一二。 幽州诸多修士，倒是都在此刻‘同心’了，他们都是同天戮魔君朝着一个方向跑的。 趁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无量海是横渡不了了，那只能顺着陆路走。 幽州与戾州并立在在天玄大陆的极南之地，紧挨着翎州。 幽州戾州与翎州之间，有着天堑一般的山脉，被命名为通天山脉，山峰高耸入云，其中栖息着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年的古老妖兽。 加之其中迷雾阵阵，进去的修士十死无生，甚至修为越高越容易吸引里面那些老怪物的注意，倒是极少有魔修选择横渡。 可是到了现在这关头，也唯有朝着这方向奔行了。 “轰隆隆” 身后的再一声震颤，使得不少修士忍不住的回过头去张望。 那从天际探出来的身影已经伸出来了大半，一张巨大无比的脸，横在天地之间，对着这些个修士咧开嘴笑了。 这张脸上只有一只巨大无比的独眼，里面是一层层繁复琐碎的花纹。 眼睛之下就是个类似于口腔的‘空洞’。 突然一条条红色的舌头从这空洞之中疾射出来。 如果那可以被称为舌头的话。 舌头似乎具有强大的吸力，卷起了幽州为数不多的房屋，卷起了尚未来得及走远的修士们。 隔着老远，五感灵敏的常凌似乎都能听到他们的尖叫。 突然间她感觉脚下一空，天戮魔君竟然直接将他们这些人丢弃在了半空中，仅仅带着自己的儿子摄由向前奔去，速度似乎又快了几分。 他这举动无可厚非，瞧那东西的样子，那样深邃厚重的气息，元婴境修士也是远远敌不上。 不知道‘它’的吞噬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 如果它整个身子都钻了进来，那又该是怎样一番景象…… 常凌咬咬牙，最后一张神行符贴在身上，踏上渊祭剑，急忙向前方驰掠着。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她却是感受到了储物法器里阿碧的异动，急忙将阿碧拽出来放在肩膀上，它软糯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和焦急：“常凌，这应当是魔，同魔修不一样，这是真正由世间污浊邪晦之物中诞生出的种族，魔族天性残忍，以屠杀其他生灵为乐，即使是最低等的、弱小的魔族也有天玄大陆元婴境修士的修为，而三千世界早在万年前就在诸多前辈的奋战之下，将魔族尽数驱逐到了世界之外，这万年来，他们应当都是在界外处处充斥着危机的虚空之中求生。” “能够在虚空之中生长存活的魔族，灭掉整个天玄大陆，应当都很轻易。” 阿碧的声音忍不住地颤抖着。 在它降生的年代，魔族就已经是传说中的生灵了，每个世界都有着保护着这个世界的‘屏障’，想要从外突破，类似于同整个世界所有的大道本源对抗，真正的‘神仙’都做不到。 没想到，还有再次见到魔族的一天。 常凌也不知道自己扭曲的面容到底是因着震惊和惶恐还是迎面而来地急速气流。 ………… 与此同时，大陆的各方，无数人慌乱逃窜或是驻足凝视着这方。 无论是无量海，还是通天山脉，无数古老强悍的气息苏醒，朝这边瞟了一眼之后，因着身形庞大，奔逃起来带起的声响也是惊天动地。 不知道是多少个匆匆从他头顶游过的庞然大物，使得他一下子睁开了双眸。 他猛的浮出水面，一双眼紧紧地盯着不断挤进天地间的庞大身影。 “怎么会有魔族？”落月向来波澜不惊的脸庞上也是被吃惊填满。 这些年经过无量海的滋养，他的魂体已经极为凝实，看起来竟然同其余修士的躯体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混迹在人群里，朝着那抹自己极为熟悉的气息奔去。 九大门派的掌门人纷纷下令，快速召回了所有弟子之外，封闭了山门。 一次次议会不断的召开…… 常凌忘了自己到底吞服了多少片灵息草，也不知道跟自己‘同行’的修士换了多少批，她不敢轻易的回头，每一次回头都会加深她的恐惧，都会影响她的行进。 说来也残忍，到了如今的情境，她不由自主地也抱持着‘只要跑的比他人快，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没日没夜的奔行，除了灵力的消耗之外，让她整个人的精神神魂也是极为疲惫。 她的下唇已经不知道被咬了多少次，渗出鲜血之后又飞速地愈合。 阿碧亦是在她身上施了法术，让她勉强还维持着前行的步伐。 从圣城通天山脉，那是将近两万里的路途，常凌仅仅只用了四天时间。 隔着万里的路途，天际那道身影依然显眼。 较为幸运的是，四天时间过去，那身影也依然仅仅维持着探进来半个身子的状态。 按着阿碧的说法，就是这个世界的本源出手了。 这魔族无时无刻不在遭受着强烈的攻击，甚至它每射出一条舌头，常凌都能瞧见精准打击在其上的电光。 但是他们在虚空之中流浪太久了，这样的‘微弱的攻击’对于他来说已经太过于微不足道。 安逸祥和的世界终于展现在他眼前，何况这个世界的‘本源’竟然是如此的弱小，只要再努力些，是不是日后就可以在这里生活了？ 他的实力在整个魔族中只能算是中下，可就是这样弱小的他竟然遇到了个同样弱小的世界。 这就是，他的机缘！ 常凌匆匆看了眼那魔族的状态，深呼一口气，准备开始攀登面前这高耸入云的山脉。 因着魔族的突然闯入，很多原来蛰伏在这里的古老妖兽，纷纷朝着青州那边逃窜，当然也不乏有些将自己的身子埋藏的更深了些，不过不管怎么说，相对来讲，通天山脉还是安全了不少。 常凌身前，已经有无数修士御空攀越着。 蔫蔫的趴在她肩膀之上的阿碧却是打起了精神。 作为妖兽，它对于同类的气息更为敏感。 妖族之间，血脉为上。 血脉决定了妖兽的潜力和整个种族的地位。 九尾天狐在此界，应当是血脉地位最高的种族之一，先前陪着常凌，无论是在充满妖兽的青州还是遇到那些带着灵兽的修士，它都是内心毫无波澜，连一丝一毫的眼神都不愿分给它们。 可是今日站在这巍峨山脉之下，曾经栖居在此的妖兽留下的气息，竟然是让它也有几分心惊。 心惊之余，还有隐秘的兴奋。 它先前被困在天玄秘境之中那么久，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它的族人们到底去了哪儿。 如果不是身后那魔族，阿碧真的想拉着常凌好好的在这逛一逛。 可是…… 它轻轻地叹了口气，小爪子紧紧的扒住常凌的衣服，迎着刚硬的风，又是将它的皮毛吹的凌乱。 常凌前行了一阵子之后，总觉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神识无论怎样的探查都是没有发现，阿碧亦是如此。 可是常凌敏锐的只觉让她心有不安。 又是逆着风前行了一段，她猛的回头，对着身后冷哼一声：“谁？” 只有跟在她身后同样疾行着的修士被她下了一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之后，又是急忙向前驰掠着。 常凌依然保持着回过身的样子，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空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了一声有些悠长的叹息。 起初她有些愣神，她的身体倒是比她先反应过来。 一瞬间，她的双目就盈满了泪水。 泪眼朦胧之中，她看到了一个格外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落月。”她猛的抹了把眼泪，语气里的兴奋怎样也掩不住。 落月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番，面色冷峻的很。 常凌的双手忍不住地在身前不断地交叉缠绕，头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 像是个犯了错误乖乖等着家长训斥的孩子。 自己修为的进境，落月应当是极为不满意的吧…… 照她这般修行下去，二人的甲子之约一定是完成不了的。 落月迟迟不开口，她悬着的一颗心就迟迟不能够落下。 哪怕，哪怕是让她听见声他的训斥也好啊。 最可怕的，不就是他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然后再也不会来找她。 然后她也再也找不到他。 想到这儿，常凌的泪水流的更凶了。 他同他们都不一样，在她最弱小最无助的时候，一直是他跟在她身边指导守护的。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同落月形同陌路。 甚至她已经隐隐在心里想好了，她一定要努力修炼，日后能不能找到为落月重塑身体的方法。 “想什么呢？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落月颇为不满的开口道。 常凌猛的回神，急忙应下，还是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他。 落月无奈，只得开口道：“我同你一起，我们去天玄秘境。” “天玄秘境？可是现在也不是秘境开启的时候啊？”常凌有些诧异。 落月剜了她一眼，没什么继续解释的意思。 常凌也不再多问，同他一起继续朝着前方行进着。 她其实有好多话想对他说。 他不在的这些年岁，她一丝一毫都没有懈怠。 有好几次她都看着落月的背影，欲言又止。 那样强大的魔，落月应当也是不能够正面对抗的，只要他们活下去，话总还是有机会继续再说的。 落月却是没什么心思管常凌的心绪变化，他此刻也烦躁的紧。 这整个天玄界，谁拿那个魔族也没有办法，唯一可以寄以希望的就是这个世界的本源之力，可是…… 所幸的是这魔族也不算极为强悍的那种，现在倒是维持住了僵持的局面。 可是在这魔族身后，是无尽的虚空气息，那些混杂浑浊的气亦是逐渐地渗透进这个世界，时间久了，没准这天玄界就会被同化成虚空的一部分。 必须得尽快将这魔族绞杀并且将破碎的屏障修复。 他在脑海里仔细回忆着天玄秘境的结构，面色愈发的凝重起来。 他咬咬牙，整个人的身子瞬间虚晃了几下，他的身形面容逐渐的消散，化成了混沌的一团。 常凌被这变故惊呆了。 落月急忙开口道：“你的速度太慢了，还是我带着你走吧，过来。” 常凌一点点走进这发声的‘光团’。 这就是落月的魂体了。 她整个人都被这魂体包裹起来，以数倍于先前的速度急速驰掠着。 被包裹在其中的常凌，甚至连一丝风都感受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常凌再次感受到萦绕在身边狂躁的气流时，他们已经到了处荒野。 从这儿再看那魔族的身影，已经是很小一团了，可是出乎意料的，无论隔着多远，它都是那样的清晰，似乎就是在他们眼前一般。 常凌急忙回过神来，打量着周围的情况，这不是上次常凌进入天玄秘境的地方。 常凌跟随着落月在地面上不断地穿行着，改动地面上几块平平无奇的大石头的方向，就是截然不同的景象展现在他们面前。 这荒野之上竟然是不知道布置了多少极为高深精妙的法阵。 倘若不去刻意搬动这些石头，眼中看到的东西竟也是有实体，而搬动之后，面前的一切同样都是真实无比。 “这是使用了特殊手段将两个空间折叠在了一起，无论哪边都是真实的。”落月抽空解释道。 常凌就这样跟随着他不知道走过了多少个空间。 但凡他们少动了一块石头，少摘了一朵花，他们就会到达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就是，通向天玄秘境的路吗？ 在天玄大陆的传说里，天玄秘境是这片天地创始人的尸身化成的，只有通过特殊的手法才可以隔一甲子开启一次。 可是瞧着落月这轻车熟路的样子，这天玄秘境恐怕也不是这么简单。 第一百八十七章 石壁 常凌不知道跟着落月走了多久，突然感觉眼前一亮，脚下的坚实的土地瞬间消失不见，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跌落着。 失重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常凌就重重地跌落在了地面上。 在这时候，疼痛都是次要的，她那一双眼睛忍不住的微微瞪大了。 她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感受着天玄秘境之内浓郁的灵气，常凌只觉自己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常凌急忙起身，发现自己刚才跌倒的地方，压倒了好几株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灵草…… 心疼。 再次回到天玄秘境，常凌也算是经历过了世事的洗礼，再看这儿的这些灵草，只恨自己的储物法器不够大。 落月轻飘飘地站在了她身侧，开口道：“先去办正事，有的是时间采灵草。” 常凌重重的点了点头。 落月依旧是走在她身前引着路，走着走着开口说道：“那挤进来一半的魔族，整个天玄界都无人是他的对手，只能寄望于世界本源力量出手，可是因着某些特殊的原因，天玄界的本源所剩不多，现在也只能勉强同那魔族僵持着。” 常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接下来的话呼之欲出。 天玄界的本源是不是就同这天玄秘境有关？ 没等着她开口，落月接着说道：“我们此行就是为了解决这本源的问题，自然是不会简单而轻松的。” “本来想着等你至少达到元婴境再来处理这个事情，没想到因着意外倒是提前了。” 对于此行的危险与艰难，常凌心里也是有所准备，闻言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还朝着落月的背影笑了笑。 如果说魔族挤进天玄界必定会导致整个世界的覆灭的话，她死在努力拯救世界的道路上，已经是对于她来说最好的结局了。 落月在心里叹了口气，可惜他现在只是魂体，无论是破阵还是启封都是需要修士的鲜血的，也是不得已才带着常凌同行。 他更希望的，是常凌像任一普通修士一样，卑微渺小却热烈执着，不需要有什么波澜壮阔的人生，只需要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一点点修行进境，最后无憾地结束这一生。 可是有些人，也许天生就要在曲折磨难之中，一点点的书写他们的传奇。 处在天玄秘境的浓郁灵气之中，常凌觉得自己行进的步子都快速了几分。 跟在落月身后走了约一个时辰，他们来到了天玄秘境的‘边缘’。 先前他们是从入口直接传送进来的，掉落在了秘境之中的某处，常凌上次也是如此，甚至当时奔行了月余仍未瞧见类似于‘边缘’的地方。 而此刻常凌和落月站在非流而下的瀑布面前，感受着清凉水流的冲刷。 落月一下子腾空，穿过了那瀑布。 常凌学着她的样子，咬咬牙，也直接冲进了瀑布里。 穿过厚重湍急的水流，常凌同落月站在一个颇为宽敞的洞穴里。 在他们身前不远处，就是堵厚厚的石壁。 落月走上前，轻轻地抚过这石壁，回身对着常凌说道：“这就是天玄秘境的边界了。” 他侧过身，示意常凌走过去。 常凌上前几步，亦是将手搭在石壁上。 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冰凉触感。 她正准备将手收回来，却是感觉到一股无端的吸力，不仅体内的灵气向着这石壁涌去，甚至整个人都隐隐有几分要紧贴上去的感觉。 这…… 落月拽着她衣领将她向后一拉，她才顺利的同这石壁分开。 “这还是在天玄秘境内部，只有你将身子贴上去才能感受到这‘吸力’，在外界的话，天地间的灵气无时无刻不在被它吸引着，要不你以为这儿浓郁的天地灵气是怎么来的，即使是上古，这天玄界也远没到这程度。”落月解释道。 常凌瞠目结舌。 那岂不是说千万年来，困扰着修士们的‘天地灵气逐渐稀薄’也许并不是自然现象。 落月拽着常凌的手却是迟迟没有松开。 下一刻常凌就觉指尖一痛。 鲜血汩汩而出。 “天玄界的本源大多都聚集在这天玄秘境里，想要增强本源唯有破开这秘境的屏障，才有可能剿灭那魔族，我现在是魂体，体内没有精气与血液布阵了……” 常凌瞧着他的眼神中是满满的信任，她重重地点点头。 不需要解释的。 落月也没有额外的心神分给身后的常凌了。 从她指尖低落的鲜血一滴滴的凝聚在空气中，随着落月手指的一动而不断地在石壁上绘成了繁复的图案。 落月虽是魂体，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面色’还是逐渐苍白了起来。 有很多话他没对常凌说明白，他所要做的不是仅仅‘破开屏障’这样简单。 无数阵法的轮廓在他的脑海中飞速转动流转，一道道曲折的符文不断的在他眼前闪过。 他手指间的动作也是越来越快。 常凌的血液飞速的渗进石壁里。 常凌不得不又在手上割了好几道口子。 失去了精血之后，她的自我恢复能力的削弱在此刻就极为明显地体现了出来。 储物法器里的丹药大把大把地塞进嘴里，常凌咬着牙，一下下地在自己身上划着口子。 她起先还靠着自己浅薄的阵法知识储备勉强的观察着落月的行动，每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比划’组合在一起，就是难以言喻的深邃气息。 很快她就有些眼花缭乱，甚至继续看下去，她的神魂就要承受不住了。 仅仅是连看都做不到。 这到底是怎样恐怖的阵法。 常凌低垂着头，感受着面前不远处气息不断地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常凌的身影都有些摇摇欲坠，眼前的景致也逐渐模糊起来。 突然使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的，是面前的空空如也。 落月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了。 尚有一滩血迹还悬浮在半空中，似乎是随着落月的消失，猛的滴落下来，尽数溅在了常凌雪白的靴子上。 常凌急忙用神识环顾了四周，一无所获。 身旁的阿碧悄悄地蹭了蹭她的小腿：“刚刚落月大人一下子就进去了。” 它的小爪子指了指面前的石壁。 常凌松了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石壁。 上面一层层的血迹丝毫没有变干的迹象，尽数‘黏在’石壁上。 她稍微靠前几步，竟是猛的受到一股大力，直接将她掀翻出去老远。 常凌猛的一跌倒，眼前一黑，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地面上站起来。 储物法器里的丹药也快吃完了…… 此时的落月在另一片‘虚无’的空间里不断地前行着。 ‘空气’之中充满了陈旧的味道。 按那人吹嘘的时间来看，这儿应当也是有几千年‘无人’踏足了。 落月面不改色的不断行进着，终于隐隐的瞧见了远处庞大的闪烁着金色光泽的纹路。 看起来明明是悬浮在这空间的，可是无论怎样的力道都不能将它们撼动。 这是一位修士留下来的神魂烙印。 一位强大的修士。 落月深呼了一口气，他的身影不断地模糊起来，甚至近乎化成了一缕长线，一点点的朝着那些金色纹路缠绕过去。 刚一触碰，一股灼热的燃烧感就将他烫的一机灵。 痛感一轮一轮的冲击着他的意识，他却只能强忍着痛意不断地加快着自己的速度。 不能让那人反应过来。 越来越多的‘他’缠绕在了金色纹路之上，纹路的光泽逐渐变淡。 一时间整个空间都灰暗了几分。 随着这空间不断地暗淡，站在石壁前面的常凌却微微瞪大了眼镜。 石壁之上落月先前画好的血色纹路，一点点亮起，并且似乎是逐渐的在渗入道石壁之中，可能因着是自己鲜血的原因，常凌感觉自己莫名对这石壁也有了几分亲近之意。 突然间，常凌感到呼吸一滞，胸口开始隐隐作痛。 那正是曾经剥离出精血的地方。 吸力不断地传来，可是常凌的身体除了能给她带来痛觉之外，并没有任何额外的回复了。 她的身体里已经没有再一滴精血可以被吸出去了。 在那闭塞空间里的落月亦是预料到了常凌的异动，他此时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倘若还能看到他的面颊，那一定是布满了冷汗的。 他终于使用他那单薄的身躯彻彻底底的将这些金色纹路覆盖住了。 短暂的，这石壁成为了‘无主之物’。 而在外的常凌，因着体内没有精血，无法使得这石壁真正地认主。 所以这石壁的主人亦是不会有所感应，利用着这样的空当…… 同这天玄秘境同时进行博弈的，还有这天玄界的本源。 天玄界作为三千界之中的一个小世界，本源力量自然不会化形或是生出神智。 但是本能还是有的。 任何想要窃取本源力量、伤害这个世界的事情，他都是要竭力阻止的。 天玄秘境横亘在他面前，不知道这些年来到底吸纳了多少本源之力，早就让他恨得牙痒痒，正巧此时对抗魔族又是正需要本源之力的时候。 感应到了这秘境的异动，他也是飞快的就调动着天地间的力量。 在修士们看不到的地方，无数精纯的力量顺着天玄秘境汩汩的流出。 得到了滋养的本源之力瞬间对付魔族的手段又强硬了几分。 一时间，一阵尖锐的惨叫席卷了整个大陆。 处在天玄秘境之外的那些修士，都是眼前一黑，耳朵轰鸣。 恢复过来之后，奔行的速度又是快了不少。 仅仅是一阵鸣叫之声就能带来如此强烈的后果，这魔族可还了得。 即使尚存理智的人知道此时最合理的处理方法是大家聚集在一起商讨，可是在恐惧面前，一切都不值一提。 即使是在早早就封闭了山门的九大门派里，也是人心惶惶。 无数叫嚣着开山门的声音肆虐着，似乎只有山门大开，才最方便他们逃命。 苍岚剑派的议事堂里，再次开展了会议。 这次出席的只有掌门人真离与真和。 “真微师兄当年保管着落月链，可是现在落月链已经在我们手中研究了数年，依然是没什么收获，甚至无论怎样的检测，我们都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个普通的项链。”真和面色冷峻地说道。 “现在应当是最好的时机，趁着那魔族的身子刚刚挤进来大半，整个世界的本源之力还在同它对抗，应当用那前辈大能留下来的剑符，即使不能斩落那魔族的头颅，亦是能让其受到不小的伤……” 真离急忙摆手，打断了真和的话。 他苦笑一声说道：“那师弟你要怎么向这天下众人解释这剑符的来历？” 将门派百年来最大的奇遇与底蕴公之于众？ 先不说这收获会使多少人蠢蠢欲动，实在是他们当年的事情做得并不光彩。 每一个参与的人，心境都迟迟不能够突破。 那样多的资源堆叠，这些年来也只有当时年纪尚小知道的最少的真和可以顺利进境。 真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这同天下苍生的性命根本无法想比！即使我们将那些收获拿出来同其他人共享了又能怎样？收获总还是会有的，可是人命……” “师弟，你该真不会以为大陆上亿万人，只有你最天资卓绝，小小年纪就能够碎丹成婴吧？” 真离颇为嘲弄的看向真和。 “你不知道你进境如此之快，是因着什么吗？” ………… 附着在金色纹路上的落月，意识几度都濒临崩溃。 即使魔族挤进这天玄界，对于他来说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甚至只有这样，他才勉强能有回去的机会。 可是他为什么要做这样冒险的决定呢？ 在曾经，他恣意地活着的时候，向来任性妄为，从来不顾他人，落到这般可怜的境地，居然开始可怜其他人了。 他想不明白。 一阵阵的疼痛袭来，他以为他自己会后悔，其实真的到了这时候，他得到的只是释然。 如果真的就这样结束他一生，竟然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八章 采摘 在无量海里修养的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些许力量又是耗了个干净，甚至还不如先前的状态呢。 落月强撑着，希望能再多‘屏蔽’一刻，稍微久一点，能够恢复的本源之力就更多。 可是终究还是到了他力量耗尽的时候。 灼烧的痛感已经使他有些麻木，身子像是破布一样一点点的从那金色纹路之上被揭下来。 金光一点点的绽放，落月整个魂体亦是破破烂烂的，连支撑他在这空间凭空站立都做不到，他急速地下坠着。 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牢牢地缠绕。 石壁外的常凌感受不到，阿碧却是敏锐的感受到了‘另一空间’的异动。 那定然是和落月有关。 坦白来讲，它向来是不喜落月的。 它隐隐觉得，如果此刻它不出手，落月怕是会彻底消散在这天地间。 到时候，常凌就再也不会被他蒙蔽了…… 阿碧猛的睁开眼，一双碧绿色的眸子，如同材质最为上乘的翡翠。 片刻之后，落月破破烂烂的魂体躺在了跌落在了他们面前。 常凌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去查探落月的情况。 而在她的身后，阿碧也因着脱力而缓缓地闭上了那双好看的眼睛。 它还是和以前以前一样讨厌他，并不认为他是个好人，此次出手，纯当是替被救下的苍生感谢他罢了。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阿碧愤愤地想。 其实落月的魂体包裹着那金色纹路的时间并不算长，满打满算也只有几息时间，本源之力倒是在争分夺秒的努力着，可是这屏障毕竟是存在了成千上万年，汲取的力量远远超出本源之力在这短短时间内‘窃取’的。 虽然让他在同魔族对抗的过程中取得了些许的优势，但还是无法做到将其彻底的湮灭。 甚至因着天玄界的本源之力并没有诞生神智，不知道思考怎样合理的利用着来之不易的能量，全然凭着本能，用尽全力的一下下的击打着那魔族。 可是这样的攻击，顶多只是能让那魔族再疼痛一点，对于他却是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疼痛嘛，对于在虚空之中流浪多年的他来说简直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只需要再修整一些时日，他又会恢复完好，继续用力的向这片天地塞着自己庞大的身躯。 落月今日几乎耗尽了神魂之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能够做到的，也仅仅只是略微拖慢了些那魔族挤进来的速度。 治标不治本。 常凌看着面前‘瘫’在地上的落月，一时间忍不住的慌乱。 落月在她心里是什么样子呢？ 强大冷静睿智，像是永远站在她身前运筹帷幄的长者。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魂体的人形都维持不了。 常凌没有多想，上前几步，直接将落月的魂体带到了她的识海之中。 最适合魂体修养的地方自然就是识海，甚至将落月的魂体带到识海之后，常凌还拿着那残魂光团放到了他魂体旁边。 残魂光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缩小着。 常凌有些瞠目结舌。 上次自己吸收了那样一小块，就耗费了无数经历，得到的提升也堪称巨大。 这落月仅仅是‘被动’的吸取，好像这光团仅仅是微不足道的饭前点心，很快就要被吃干净了。 落月的神魂的强悍可见一斑。 瞧着不断缩小的神魂光团，常凌悄悄地松了口气。 幸好自己还有能帮到他的地方。 常凌回身将晕厥的阿碧放进了储物法器里，又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急匆匆的又穿过那瀑布。 踩在天玄秘境坚实的土地上。 修仙之人的记忆都极好，上次进入天玄秘境之前九大门派给的灵药图鉴，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一路走来不知道路过了多少珍奇…… 落月不恢复，她是找不到离开天玄秘境的路的。 现在只剩下她第一个清醒着，常凌遮掩气息的手段尽数使出，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 先是生长在瀑布边上的灵草，常凌四下打量了一番之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储物法器中掏出一把短匕，仔细的掘开灵草周边的土壤，一丝一毫的根系都不想破坏。 常凌再回想自己上次来天玄秘境的时候，恨铁不成钢。 灵草的完整性其实是很重要的，可能落月也财大气粗惯了，之前也没教明白常凌到底怎样挖灵草，无论是她吞服的玄魂草，还是凝血草灵息草，看着从中间砍断的根茎，常凌都是忍不住的心痛。 这灵力不知道逸散了多少…… 常凌一边感叹着，手下的动作愈发小心起来。 她的双手极为灵巧的抖落了细密的根上连接着的土壤之后，瞧着面前这株完整的植株，一时间脸上的笑意怎样都掩不住。 干劲更足了。 常凌并不敢走远，可能是因为靠近天玄秘境‘边缘’的缘故，这儿生长着的灵草算不上稀世的珍奇，也没什么强大的妖兽守护在它们身旁。 常凌先前同顾云熙在幽州‘闯荡’的时候，缴获了不少魔修邪修的储物法器，里面的东西处理的差不多了，此时到都是空了出来。 常凌也不挑，反正天玄秘境随意生长的一株草，拿到外界都堪称天才地宝。 甚至她需要这些不仅仅只出现在传说中的草药，遇到拍卖会或者其他合适的机会赶紧出手，换得些她需要的东西。 一个一个储物袋不断地被填满。 瀑布周围的景象可以说是面目全非。 若不是那一棵棵树木挖掘颇为费劲，占地又大，常凌也不是没考虑过在掀完草皮之后，将这些树木也打包带走。 等着落月勉强恢复了些意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常凌的识海之中。 并且伤势好的比他想象中的快。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欣慰还是茫然。 常凌身边跟着作为九尾天狐一族的苏碧城，那小家伙向来不喜欢自己，自己当时那惨烈的状态，本就没期望过能够再次醒来。 而九尾天狐最擅长操控人的意识，即使苏碧城还是个小家伙，让自己不明不白的死去也不是什么困难吧，常凌不知道，它还会不知道自己的魂体如果失去了意识，对于修士来说是怎样的大补之物吗？ 可现在这情况，自己不仅没被别人吸收，恐怕还贪了常凌的好东西。 落月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的魂体现在即使维持着人形也是浅淡的很，索性也就不出去了，在常凌的识海中再修整一段时间。 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昏迷了多久，此刻颇为担忧的将神识外放。 小常凌那个性子，应该不会乱跑吧？ 等他看清外界的情况，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这还是他们曾经走过的地方吗？ 地面上只剩下寥寥几株低矮的蔫吧小草，当初快要开花的树，不仅花苞没了，连叶子都没剩下几片。 地面上到处都是翻出来的泥土，坑坑洼洼的。 而常凌此刻还弯着腰，同面前这株灵草搏斗。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使用短匕拨开泥土的手法越来越熟练，很快，这株灵草又能完整的收入囊中呢！ 落月气的牙痒痒，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只能讪讪的闭口。 常凌同他，生长的环境天差地别。 自己第一次来天玄界的时候，不也为这里的匮乏与浅薄而瞠目结舌吗？ 她现在还仅仅只是凝神境修为，想要离开这天玄经，还早的很。 瞧着常凌那兴奋的样子，落月叹了口气开口道：“这么多天过去，这些拿出去换灵石的破烂玩意都采好了吧，身上的凝血草灵息草应当也都用完了，我给你指路，这次多带出去些。” 听见落月的声音，常凌先是一愣，然后就是急匆匆的语无伦次问候。 “落月！你你你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落月听她絮絮叨叨了好久，竟然是少见的没有感觉到烦躁。 有个人这样关心他，倒是件不错的事情。 连落月自己都没有发现，他那张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时刻冷淡着的眉目，不知道何时布满了温煦的笑意。 真心实意。 “好了好了。”最后落月没好气的说道。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语气有多轻柔。 “我占了你个大便宜，得以恢复到现在的状态，可是我现在的状态还是极差，除了指路和震慑下那些有灵智的妖兽之外，也帮不了你什么，等着出去之后再说。”落月轻轻的说道。 常凌急忙摆手，明明是，落月对她的帮助已经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了。 落月急忙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语气‘冷’了几分：“赶紧走，我们也得尽快从这地方出去。” 他失去意识了三个月时间，那人应当还没反应过来这处的异常。 不过，还是不可久留。 有了落月的指引，常凌飞速地在这片天地间驰掠。 之前常凌恢复伤势只需要一片凝血草的叶子，现在失去了精血加上也有了一定的‘抗药性’，效果倒是没有先前那么逆天了。 不过常凌寻到了一株之后，吞服下叶片，却觉得无论是先前放血还是之前在外界战斗留下的暗伤都瞬间恢复。 常凌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自从失去了精血之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常凌很是兴奋，处于她识海之中的落月却是皱紧了眉头。 是药三分毒。 这句话应用在灵草之上同样如此，灵草服用的多了，其中微末的毒性累计在一起也是不容小觑。 凝血草这种对于常凌来说足够逆天的灵草，照她先前服用的频率，恢复恢复伤势，随着自身的代谢，毒性对她的作用倒是不大，可是倘若要恢复精血，那就有些不够看了。 短期内大量服用凝血草，常凌的身子显然受不住。 可是没有精血，无论是进境还是战斗，对于她都有不小的限制。 她的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那边的常凌已经在乐呵呵地不断地摘着凝血草的叶片，这叶片有着这样逆天的功效，可是它的根茎却是有着剧毒。 这倒是不能够连根拔起了，常凌一时间有些遗憾。 凝血草在整个天玄秘境都弥足珍贵，不能够‘连根拔起’倒也是好事，要不常凌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得住诱惑，可别不小心让这灵草绝迹了。 “常凌，先别摘了，屏息凝神，继续向里走，看看里面有没有半人高的凝血草，要小心，金鳞蟒可能会过来。”落月的声音突然响起。 寻常的凝神草都是将将的到常凌的小腿，一株株瘦弱的很，采摘下来的叶片，也没有她半个巴掌大。 半人高的凝血草，听听就……就让人热血沸腾。 常凌依言，不断地朝里走着。 是有凶兽看管凝血草的，不过落月的神魂气息外放，那些早已生出神智的金鳞蟒早早的就躲到了一边。 常凌深呼一口气，神识聚焦在周身的范围，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这儿的金鳞蟒可都是远超元婴境修士的存在啊…… 常凌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在它们的眼皮子底下不断地深入着。 一步步的向前走，很快常凌前面的空气中弥散着丝丝缕缕的血雾，肉眼已经有些看不见景致，而神魂，竟然也穿不透。 她的面色有些凝重。可是隐约的，能看到前方那些通体赤红的植株。 每一株都有她的小臂那么粗，足足到她腰间那么高。 与此同时，也不断地有沙沙的声响传入常凌的耳朵。 那是金鳞蟒移动的声音。 一双双竖瞳，透着血雾，死死地盯着常凌。 落月的神魂气息有外泄了几分，也仅仅只是使它们短暂的颤抖了一下，并没有想要退开的意思。 “常凌，那是凝血草的母体，凝血草不会开花，每一株其实都是母体曾经的枝叶化成的，你只需要拽一片母体的叶子，就饱含着整整一株凝血草的药力，因着尚未成熟，也并没有什么毒性，应当就可以帮助你迅速凝出精血。”落月开口道。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元州 常凌点点头。 因着落月的威慑，这些个金鳞蟒可以放弃外面的那些瘦弱的凝血草。 可是面对着母体，它们可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轻易退却。 到底是顾忌着落月的威压，它们没有立即冲上来，一双眼却是紧紧地盯着常凌。 倘若自己再向前几步，这一条条金鳞蟒也会毫不客气地冲上来。 恢复精血对于常凌来说诱惑太大了。 一时间双方就这样僵持在那里。 常凌准备放弃了。 她刚刚准备转身离开，落月却是出言制止了她。 “常凌，很多时候懂得分析情况进行取舍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并不会被贪婪的天性左右，这是件好事。” “可是你也要明白，机缘之所以是机缘，就是因为它们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平稳地度过一生那很好，可那不是你想要的。” “得失、利弊是比较不出来的，就如同一只蝴蝶在此界掀起翅膀，你不知道它会在别处带起多大的风浪，你不知道因着求安稳放弃的东西，会不会改变你的一生。” 少年人时常因为冲动与热血而被人诟病，可是那些板着脸教育他们的‘大人’，背地里也时常捶胸顿足。 随着年纪阅历的不断增加，似乎安稳成了所有人注定的归宿。 他们不得不露出锋锐的一面，痛斥那些还没同他们一样的人。 世间总有人机敏、强大、睿智、幸运，可是他们不再认为自己会是这样的人了。 剑修，不应该是这样的。 或者说，他不希望常凌是这样的。 落月想起少年时的星危，明明饱受非议久经磨难，可是眼底的光芒却是怎样都不会熄灭。 同他的剑一样锋锐无度，勇往直前。 当然他们的下场也足够惨烈。 想到这儿，落月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下来。 在常凌面前，他一向以长辈自居，言语都透露着强烈的说教意味，他从未怀疑过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可是此刻，他突然感觉嗓子有些干涩。 他想告诉常凌，自己可以短暂的压制这些金鳞蟒，他在她身边，遇到困难不应该首先想着放弃，至少可以同他商量商量。 不得不承认，他看到这样成熟默然的常凌，感到丝丝缕缕的心疼。 可是自己又能够陪她多久？ 常凌愣了愣，笑着说道：“是啊，这都是极好极好的东西，落月，我知道的，倘若今日我有一搏之力，我断然不会如此轻易的放弃，可是我不能用你的损伤作为代价，去搏取我的机缘。” “我知道在此处错失凝血草母体的叶片之后，往后十年几十年我可能都无法凝出精血，可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选择承担后果。” 她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落月，赤子之心很重要，可是我想赤子之心应当不仅仅只有勇敢一条，我无愧于我的任何决定，我将永远捍卫我的道义。”常凌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的离开了这里。 她并没有发现，识海之中的落月悄悄地溜了出去。 她又是在外面将凝血草好一番采摘，看着母体，说不心动那都是假的，也只能将不忿发泄在其他灵草之上了。 常凌粗略地算了算采摘的那些换取灵石的灵草的价值，她浅薄的数术已经无法胜任，饶是带了好几个储物法器，此时也都装了个七七八八。 她现在可是挑剔的很。 千年的灵草已经很难入她的眼了。 在她的视角下，落月的魂体仍然是在她识海之中的，只是无论她怎样的呼唤都收获不到任何回应。 她已经习惯了。 甚至还有着隐隐的担忧，落月不会又是什么旧伤复发了吧。 常凌煎熬了好久，终于再次听到了落月虚弱的回应。 同时看到的，还有飘落在她手心里的晶莹的血红色的叶片。 这…… 落月的声音却是在此刻传来：“这亦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常凌，你其实比你想象中的要重要。” 在作出决定的时候，落月还在心里安慰自己，自己定然是因着吸收了常凌识海里的不知名魂体，受了它的恩情，才决定去帮忙摘取凝血草母体的叶子。 他仅仅是不想让自己沾染上因果罢了。 可是当他对上常凌澄澈的眸子，感受着她情绪剧烈的起伏，那些冷硬的言语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不是为了报答恩情，仅仅是为了面前这个小女孩。 若是星危还在的话，她定然是得唤他一声师伯的。 苍岚剑派才不配做她的师门长辈。 常凌没有多说什么，将这片叶子仔仔细细地收好。 灵草脱离本土壤本体，即使放在储物法器里，药性灵力流逝还是无可避免的。 不能在天玄秘境里待太久，在这里吞服自然是不现实，常凌匆匆又采了些灵草之后，就同落月商量着准备赶紧离开。 可能是在摘取凝血草母体叶片的时候又受了些伤，落月此时窝在常凌的识海之中不肯出来，只得用言语指导着常凌不断地走着。 常凌这才发现，跟随落月走进来时，他看似轻巧的动作，到底需要多么精细的灵力操控。 挪动的方位不能出一点的差错，不知不觉间常凌的手心里已经全是汗水。 落月也不知道挪动错了方位，他们又会到什么地方，还能不能够顺利走出来。 来的时候瞧着落月走的轻松，可是常凌按照他的指令没走出去多远，自身灵力就消耗一空。 凭她浅薄的见识，甚至看不出面前的那一株草那一块石头其实是关键的阵眼。 轮到自己走的时候，心里的惊讶怎样也止不住。 她有太多想要问的。 虽说她对阵法一道仅仅只是有着粗略的了解，但也能隐隐能窥见，这一切的复杂与繁琐。 绝不是单纯的‘破阵’能够做到的。 那魔族能够顺利被召入天玄界，现在还没有被剿灭，带来如此大的伤害，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世界本源之力的流逝。 而那些本源之力因着特殊的原因流到了天玄秘境里。 甚至完全可以说，倘若本源之力没有流逝，这灾难就不会发生。 落月对于天玄秘境的一切都是极为熟悉的，无论是当初带着她寻找各种灵草，还是近日通过特殊方法进入秘境，无一不展现着他同秘境斐然的关系。 天玄秘境里那座瞬间百姓全部丧命的空城，不断汲取着这个世界的本源之力……到底和落月有什么关系。 现在不是询问的合适时候。 她也有些害怕询问到一些自己接受不了的结果。 倘若落月真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她手中的剑能坚定地指向他吗？ “常凌，不要分神！”落月冷峻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常凌下意识的手一抖，手中的石块竟是直直的从她手中跌落。 常凌急忙向前一扑，整个人都跌倒在了地上，不过幸好，那块石头稳稳地出现在了她的手心。 她感觉自己的身子瞬间都僵硬了，十根手指的骨骼应当是瞬间被碾碎。 这石头处于阵法之中，掉落在她手心里的，自然也不仅仅是一块石头而已。 无数空间的力量、隐约的重力瞬间向她砸落。 疼痛使她眼前一黑。 就这样趴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常凌才勉强将那块石头向前推了推。 推到了落月所说的位置。 下一刻常凌眼前的景象就改变了。 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漫长石阶出现在常凌眼前。 “第三百八十四阶台阶上，朝左边跨三丈。”落月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 等着常凌再次踏在外界的土地上时，一时间有些恍然。 除了因为周身灵气浓度骤减而带来的疼痛之外，还有强烈的不真实感。 一层一层的空间扭曲过来，若不是落月出言，她甚至都发现不了自己已经出来了。 常凌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抬头依然能看到远方的那天际之间的庞大身影。 落月的声音有些低沉：“常凌，我尽力了。” 常凌想要出言安慰，却只觉嗓子间一阵发涩。 落月这般强大的人都没有办法，那这魔族岂不是…… 她现在应当是离幽州很远了，从天玄秘境出来，又不是在她先前进去的地方了。 她吞服了一片凝血草之后，勉强恢复了下自身的状态，神识外放，查探着周围的情况。 这儿并不是青州，显然也不是贺州，也不知道是由哪个宗门掌管。 在常凌神识探查范围内，就有不少高低不一的屋舍，只是里面都并没有人影。 常凌掩好了自身的气息，也没选择御剑，而是使着凌风身法在地面上驰掠着。 这儿可不同于青州，一般在外使剑的都是出身苍岚剑派的剑修。 太过于显眼了。 向前走了好一会儿，常凌的神识探查范围之内终于出现了人影。 还不止一个。 为首的是两名凝神境修士，跟在他们身后的大概有上百名凡人。 一行人走的并不快，常凌很快就走到了他们跟前。 她现在的神魂之力屏蔽两个凝神境中品的修士还是简单的很，瞧着他们身上衣袍的样式，这，这是元华门的修士。 元州的话……常凌在脑海中瞬间划过天玄大陆的地图，元州处于天玄大陆的正中央，同那天际魔修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算不上最远。 不过大陆第一门派元华门坐落在此地，也不知道他们会对此次‘灾难’有怎样的处理方法。 常凌一时间也不准备继续向远方驰掠。 反而跟在这人群后面，在一次他们停下来修整的时候，顺利地混入了凡人堆里。 先前经过在天玄秘境的一遭，常凌的形象又是破破烂烂的，甚至比不上这队伍里的绝大多数凡人，倒是跟那些个扛着行礼、勉强跟在队伍最后、或是赶着马车的凡人们别无二致。 很快，这一行人又在那领头修士的带领之下继续向前走着。 前行的速度对于作为修士的常凌来说缓慢的很，可对于那些没有马车可以乘坐，靠着双脚走路的凡人来说，这速度可绝对称不上慢。 而每一次走在常凌身侧的那群人稍微落下一些的时候，常凌就会悄悄操纵着气流，让他们走的轻松一些。 瞧着领头的那两名仙门弟子的样子，即使是有人落下，他们也并没有停留的意思，甚至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 “跟不上就不要跟着了，就在原来的地方住又能怎么样？天外邪魔离得那么远，不会打到元州的。”一名仙门弟子回头看了看踉踉跄跄的常凌等人，满不在意地说道。 魔族挤进天玄界，造成的恐慌可不仅仅局限于修士界内。 而凡人，作为仙门甚至整个世界的根本，正道修士们又不可能弃他们于不顾。 于是九大门派召开会议，在各自管辖的州域里将凡人们聚集在一起，统一进行看管和保护。 凡人们只是从流言蜚语里听闻了些消息，加上看到了天际那巨大的身影，短暂的惶恐之后，还是纷纷相信那些能够上天入地的仙人们能够守护他们，都选择奔赴聚集地。 凡人的聚集地自然都是设立在各个宗门旁边。 离得过远的，会有门派内的长老或者真传弟子带着芥子空间去将他们带来，离得近些的，则都有门派派出些弟子将他们领过来。 这一队凡人，原先就生活在离着元华门大概五百里处的城镇里，距离聚集地封闭的时间还有不到三天，所以那镇里绝大多数人其实是赶不到那处的。 只有少许家里颇为富足的人家，拥有着马车，这才勉强得到那两名弟子的同意，选择将他们带过来。 富贵人家出行，怎么能少得了服侍的奴隶呢。 马车是坐不下了，那就勉强跟在后面走着吧。 虽说仙门弟子们放出消息，那所谓的域外邪魔并不会威胁到元州生灵，可是瞧着那巨大的身影，谁能够不恐惧？ 谁不想去聚集地？ 最开始刚刚上路的时候，这一行人除了坐在马车里的，外面也跟着浩浩荡荡几百人。 第一百九十章 巅峰 可是一路上无论他们怎么哭号哀求，领头的仙门弟子都没有任何的停顿。 两天下来，连坐在马车里的人都面色苍白。 算上常凌，现在还坚持着奔走的还有不到二十人。 有了常凌的助力，他们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去。 一个个都已经是灯尽油枯之相。 甚至从很早以前，他们就仅仅是凭着毅力强撑着一口气在前行了。 他们也算是破釜沉舟，为了保证跟的上队伍保存体力，厚重的行礼早就丢弃了，甚至连食物与水也没带多少。 倘若在这里倒下，他们怕也是回不去家里了。 而前路漫漫，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 突然，走在常凌身前的人脚下一软，直直地向地面上跌去。 常凌手疾眼快的将他扶起来，只听见了一句细弱游丝的谢谢。 “放，放下我吧。” 那人沉重而灼热的呼吸紧贴着常凌的耳畔。 他想活。 可是他怎么能够要求同样疲惫的同伴带上他呢。 行到此处坚持不下去，是他的命，不能够再拖累别人了。 常凌没有说话，将那人架在自己的身上，继续一点点地向前走着。 领头的一名修士回头轻轻的看了一眼，又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他已经可以想象这两个人的结局。 没有能力还偏要逞能做好人，真是可笑。 前面的马车里探出一个小姑娘的头，她面容苍白憔悴，只有一双大眼睛还是明亮的很。 她一眨也不眨眼地看向常凌二人。 “姆妈，就让他们也上来吧，我，我很瘦的，还有位置。”五感敏锐的常凌自然是将小女孩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一道有些尖锐的女声传来：“他们是奴隶！仙长愿意带着他们一同去聚集地，就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她们的声音其实很小，可是在座的修仙之人都是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三人同时皱起了眉头，过了良久，谁也没出言说些什么。 修仙之人在‘凡间’是不可以随意使用术法的，亦是不可以干预凡间的家国大事、制度法规，世间万物各有其自主的运转规则，就像是凡人们经常感叹的那样‘命由天定’。 修仙之人随意干预，往往不能带来什么好的结果，自身也会沾染上因果，稍有不慎就会转换成业障。 常凌长呼一口气。 在最开始踏上仙路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走上了一条通天之路，将掌握无上的力量。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境界的提升，她反而越来越能看见自己的无力和局限。 明明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呢。 识海之中的层层黑雾里也是传来一声声的附和。 明知道自己的一切努力可能都是徒劳无功，改变不了自己也改变不了世间，拯救不了自己也拯救不了众生。 常凌，你到底在坚持着什么？ 她突然感受到身旁之人不断地推着她。 这力气对于她来说委实有些不够看。 “放开我吧。” 常凌因着愣神脚下一时间也有些踉跄，这人自然是认为是自己拖累了她。 常凌猛的回神，瞧着面前连绵的群山，一望无际的蓝天，对着面前虚无的空气，轻轻地说道。 “至少我现在还愿意去改变。” 认清自己的渺小和无力，并不能成为一种阻碍，面对已知的命运，还能够坦然无畏地走下去，这大概就是卑微生灵的伟大光辉之所在。 倘若百年之后回首一生，她不想看到因为‘看透一切’而选择庸碌的自己。 热血，冲动，勇敢，执着。 这才是她们少年人的样子。 她从来都没有失去赤子之心。 她仍未，臣服生活。 常凌轻笑了一声：“没事儿，我再扶你一小段路，等你稍微恢复恢复就自己走吧，我们很快就要到了。” 一边说着，一丝丝灵力悄悄的传到那人身体里，滋养着他枯竭的经脉。 常凌如法炮制，悄悄地接近那些个跟在队伍后面的‘奴隶’，最终，十七人，一个也没有少的到达了聚集地。 可是到达聚集地，会是安稳生活的伊始吗。 常凌看着面前乱糟糟的地界，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能感受到结界的气息，这聚集地面积很大，相应的覆盖了这样大面积的结界，结界的效果并称不上强。 甚至从外面可以轻易的窥探到里面的情况。 常凌一时间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来没走出过幽州。 结界里的情况像极了临城。 数不清的人随意的趴在地上，灰头土脸蓬头垢面。 瞧着到达结界门口的马车，不少人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些个从马车上下来的人。 常凌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 元华门的开脉境弟子根本进不去山门，在外面居住生活都跟凡人没什么区别，门派是不会管他们的衣食住行的。 即使是将聚集地建立了起来，元华门也拿不出凡人们生活生存需要的东西。 当然不至于不管不顾，可是送进去的粮食衣袍什么的显然是不够的。 也会有仙门弟子来管理聚集地，可是面对着天地间的魔影，整个元华门都处于严格的戒备当中，会议整天召开不说，怎样组织弟子顺利的逃跑都要演练无数次。 他们对于聚集地往往无暇顾及，整个门派上下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关系着自己生命的时候，谁还有机会去管其他人。 何况是些凡人。 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先到达聚集地的那批凡人早就将带着的粮食和水用尽了，元华门下发的物资那都得看那些个仙门弟子何时想起来，没有定数。 他们不得不将目光对准了新进来的那些，看起来就存货颇丰的人。 在进入结界之前，常凌悄悄隐去了身形，并没有跟随他们一同进入。 那两名弟子发现不了她的踪迹，她可不认为这结界还探测不出来。 常凌悄悄的藏在结界外的一棵大树上，看着那一行人走进去，然后其余凡人蜂拥而上。 隔着个结界，她似乎都能清晰的听到震天的哭声。 她深呼几口气，将自身的情绪平复下来。 她愧于自己的无能，愧于自己的弱小。 她回头，，遥遥的看着天际那巨大的身影，眼底燃烧着熊熊的烈焰。 她手中的长剑，迟早能护得这一界苍生。 随着她有些沉重的呼吸，她周身一定范围内的灵气尽数向她的丹田流去。 虽然浓度不高，架不住范围大。 体内的灵力不断地运转着，浓郁的灵气挤进她的经脉里，可能是因着浓度过大，竟然隐隐有几分要凝成液体的架势。 她感受到了体内灵力凝结成的水滴，沿着她的经脉一点点的流转着，是难以言喻的舒畅。 常凌愣住了。 她到达凝神境上品满打满算也没过多长时间，凝神境上品之上有被称为‘半个境界’的凝神境巅峰这一说法。 这一境界，不需要刻意的去突破，仅仅只是将自身灵气不断凝练化为液态的步骤。 等待体内的灵力全部化为液体之后，继续将其凝练，就可以结成金丹。 先前在天玄秘境里，她虽然没有刻意修炼，但是浓郁的天地灵气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涌入她的身体。 从凝神境到金丹境，亦是修士的一大分水岭。 在金丹境之前，修士体内的灵力都是气体的形态，而结成金丹的步骤，就是将修士化为液体的灵力以自身为熔炉，于丹田处凝练金丹，自此之后，金丹内可以储存修士最精纯的灵力，为战斗源源不断地提供灵力。 灵力化为液态之后，不仅浓郁了，而且在操控的时候亦是比气态的时候精准有效。 在现在的天玄大陆，金丹境修士也勉强算的进高阶修士的范畴，在九大门派，不出意外这都是成为真传弟子的门槛。 常凌体内的窍穴多，经脉宽广，本来能够储存的灵力就要远远高于同阶修士，她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到了凝聚灵力的时候，还是在这般情况之下。 周围的灵气瞬间被抽空，那可是瞒不过元华门的那些修士。 这不，现在就有几名面色严肃的白衣人，站在常凌藏身的树下。 为首的是一名金丹境修士，瞧着衣袍样式，竟然是元华门的真传弟子。 他们却并没有冒然打扰常凌。 抽空一定范围灵气这件事情，也不算罕见，修行了特殊功法的修士往往在突破境界时，就会引起如此的异象。 面前这人的气息纯正浓郁，不是魔修邪修的话，先不管他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冒然打扰修士悟道进境，那可是整个修真界的大忌讳。 逼急了人家搞不好还狗急跳墙，来个自爆的话，在场的谁也别想有好下场。 倒不如等着常凌过劲了，再好好询问一番。 反正她也跑不了。 常凌叫苦不迭，心境的变化虽然也偶尔能带来顿悟，影响修士的修为，可是这时候发生在自己身上，常凌委实是笑不出来。 所幸的是，仅仅是将体内的灵力凝结成液体，并不会遭受心魔业障、天雷等的干扰，只是需要些时间而已。 常凌索性从储物法器中掏出了块上品灵石，不断地吸取着里面精纯的灵力，只求速战速决。 这一‘速战速决’就整整过了五个时辰。 树下的那几名弟子也都纷纷去处理自己的事情，只有那名真传弟子，还笔直地站在那里。 等着常凌体内的灵力尽数转化为液体的时候，还没来得及适应适应，就不得不跳下去，对着那名真传弟子赔着笑。 “道友是从哪儿来，到这有何贵干？”他冷冷的问道。 早在感知到他的气息的时候，常凌就将身上掩盖气息的东西拿掉了，落月又陷入了沉睡，仅靠她自己的话…… 九大门派的真传弟子，虽然不能说比得上元婴境修士，但是在尤为重视神魂的元华门面前，常凌还是不敢保证自己的伪装是否会被戳破。 常凌急忙弯腰低头，颇为谄媚的说道：“在下符宁，乃是青州的一名散修，前些年跟随好友去了燕州，顾家的事情……。” 常凌一顿，抬眼看了看这人的神色，接着低声说道：“我年岁不大，自小就颇为聪颖，也是想来各大宗门碰碰运气，实在不行，找个家族，获取些资源，看看何日能凝成金丹混个客卿长老当当。” “来到元州之后，瞧着贵派几名弟子带着些凡人向这边走着，也就顺路跟了过来。” 燕州顾氏……这冷面男子眼神一闪。 几年前，元婴境修为的顾氏族长，突然暴毙身亡，这件事情他也是听说了的。 家族斗争还有人从青州借力了？ 一个小小的凝神境修士，还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人撇撇嘴，也没‘戳破’常凌。 眼前这少女确实是凝神境修为，散修能做成她这样也是颇为不俗。 “道友可通晓阵道？”他开口问道。 常凌嘴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坚定地说道：“略懂一二。” 这人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去那边，那边有修士的聚集地，魔族当前，我辈修士应当团结在一起，攻克难关。”他拿着一口官腔，淡淡的说道。 这时候来到元州的修士，掀不起什么浪花的话就要物尽其用了。 常凌依言，急忙朝着面前之人行了个礼，匆匆朝着他指明的方向奔去。 也算她运气好，她以前作为苍岚剑派真传的时候没见过这位，想必在幽州的通缉令他也没拿在手里过。 得了他的指令，常凌飞快就闪没了影。 那人后知后觉地又站在原地了许久，面色有些苦恼，似乎是在凝神想着些什么，得不到答案之后，索性也就挥挥衣袖转身离开了。 他可没时间去纠结。 一力降十会，实力在这儿，很多时候他都不需要刻意的去想。 管他什么东西，大不了打倒就是了。 常凌跑出去老远，才微微松了口气，分神查看着自身的情况。 灵力凝成液体的好处，刚刚的奔逃之中她就已经有所体会了。 自身的消耗变小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江婴 自身的经脉窍穴还没办法承受那么多的液态灵力，目前体内的灵力总量同以前倒是没什么区别，可无论是使着身法还是御剑，因着对于灵力的操控更加精准，明显可以感受到消耗变少了。 灵力凝成液体之后，自身所占的体积也小了，她的窍穴经脉之中可以容纳更多的灵力了。 等着把窍穴填满，也该到了凝结金丹的时候。 常凌的脸上，不仅带上了几丝笑意。 在她刚刚开脉的时候，看着自己那些个金丹境的师兄师姐腾云驾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时候觉得是多么的遥远而不可及。 下次再见到顾云熙的时候，没准她也可以同他斗上一二。 常凌向前走了没多久，就瞧见了座颇为热闹的‘城池’。 等着靠近看清了全貌之后，常凌忍不住地抽抽嘴角。 这一看就是为了安置修士而匆忙‘建造’的，每一栋建筑都各有特色，应当是大能者直接从原本的地方搬过来的，拼接在一起……眼花缭乱的很。 这属于修仙者的聚集地并没有禁制屏障，只是在门口有个登记的地方，竟然是两名金丹境修士坐在那里。 常凌神呼一口气，向前走去。 在她前面还有不少修士等着登记，倒是同她刚入青州的时候有些相像，似乎是低落一滴鲜血然后换得块令牌。 元州离着幽州戾州颇远，算算时间，那些匆匆从那边向这边奔赴的魔修邪修们，即使侥幸通过了通天山脉，现在离这儿也远得很。 面对着魔族的入侵，整个修仙界在短暂的震动过后，都纷纷冷静下来思索着对策。 不限制魔修邪修是不可能的，想必那些魔修邪修连青州都走不过。 要不然届时也不知道带来麻烦的到底是那天际间的魔影还是这群魔修邪修。 倒是有不少散修，离开了青州，朝着其余各州涌入。 各大门派对于他们的态度都很暧昧，不想提供实质性的保障有希望他们在遇到问题时冲在最前面。 让他们冲在最前面，又有什么用处呢？ 通过先前同落月的交谈，常凌了解到，那魔族能够缩地成寸，一旦脱困，到达元州还是更北面的苍州燕州都仅仅是一个瞬间的问题，整个大陆，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 甚至连暂时安全都达不到。 本源之力终将会达到支撑不住现在局面的情况，大陆真正毁灭的那一天，也许不远了。 可是瞧着落月云淡风轻的样子，常凌隐隐的感觉一切也许还有转机。 先前在她旁敲侧击询问天玄秘境相关的事情时，就被落月毫不客气的警告“这不是她应当知道的东西。” 常凌尊重他的秘密，可是她委实有些焦急。 现在落月又陷入了无论她怎样呼唤也不回应的状态，常凌只能满怀着满肚子的疑惑和焦虑继续前行。 很快就轮到她进行登记了，先前报了符宁的名字，现在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写上。 这儿的登记看起来更像是走个过场，那两名金丹境修士简单探测了下常凌身上的气息与修为，在空白的令牌上刻上名字之后，她就顺利进入了这城池。 人比她在外面看起来还要多上不少。 大多都是凝神境的，开脉境的修士没有御空而行的能力，家族也不会刻意带上他们，寥寥几个，瞧着都是稚嫩的很。 应当也是那一个个修仙家族最年轻一代的核心成员了。 很多建筑上面都插了面小旗，远远望去，五颜六色地迎风招展着。 每一面旗帜上或是写着个姓氏，或是各式的门派名称。 元华门建立这聚集地，最先奔赴的定然是依附于它的家族以及周边的修仙门派。 成千上万年下来，同居一州的门派家族或多或少不可避免的由些冲突矛盾。 随说大家都处于一座城池，还都在努力地划清着界限着。 元华门嘴上答应了会庇护他们，可是谁也不敢松懈下来，每一栋建筑前面，都立着块或高或矮的牌子，清一色的都是招募修士，待遇面议。 无论是家族还是门派，除了本家血亲、门派弟子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最长被称为客卿。 享受着家族门派一定的供奉，在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平日里不受家规门规的限制，同散修的生活也别无二致。 常凌仔仔细细地看着一面面旗帜，亦是在不断地思索着。 她现在也想成为某个家族或是门派的客卿，原因无他，这并不算大的城池内，已经找不到无主的空房子了。 常凌又不是好战的性格，真让她把那些住的好好的修士从房间里拉出来，她也做不到。 在苍岚剑派的时候，她从来没想着去了解大陆的各个家族门派势力分布，能把九大门派的名字记住就已经有些勉强了。 至于后来，后来也没机会再去知晓了。 常凌看着一面面旗帜，一时间也有些犯难。 “这位前辈，您可是刚刚来到这儿？”一道颇为稚嫩的声音在常凌身后响起。 她回头发现一个仅仅到她肩膀那般高的少年，笑容满面地说道。 常凌点点头。 神识悄悄地打量着面前人的情况，开脉境，底子似乎不大好，呼吸都有些微弱。 这少年面色一喜，急忙弯腰行礼说道：“在下元州芜城江家的少家主，家族初来此地，也是在广招各路仙者前辈，不如前辈先随我去家族暂住的地方仔细商讨一下？” 常凌一言不发，摆了十足的前辈高人架势，云淡风轻地点点头。 少年神色任何微小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也是，有些好奇。 随着少年七扭八拐的在一栋栋建筑之间穿行着，倒是越走越偏，目之所及，前面尽数都是些低矮的民房。 同常凌曾经在凡间生活时，居住的屋舍差不多。 那少年走到一个大门上刻着‘江’字的小院面前，轻扣了门环。 “谁啊？”一道毫不客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打开了房门，冷冷地盯着常凌二人。 少年似乎是有几分害怕，退到了常凌身后，悄悄地扯着她的衣袖：“姐姐……” 那男子狠狠地瞪了常凌一眼：“你就是江华？” 话音刚落，他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流星锤，直直地朝着常凌砸过来。 凝神境下品的体修。 常凌单手轻飘飘的接住了这比她头还要大几分的锤子。 锤上的狼牙连她的皮肤都没能够划破。 她毫不客气地直直地将这锤子又朝着那大汉丢过去，那大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锤子砸向自己的胸膛，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 他明明已经很用力地在躲闪了，可这锤子无论怎样似乎都对准了他，一股寒意不断地在他身上蔓延。 难不成，这小子那位在元华门清修的姐姐真的来给他做主了？ 常凌这一击并没有使出全力，甚至她算好了这大汉的实力，仅仅使他倒在地上失去行动能力罢了。 她伸手，轻轻地揉了揉跟在她身后的小男孩的头。 她的掌心中传来几分颤抖之意。 她收回手，直接迈步向着院内走去。 这院子里有三间房，其中一间颇为低矮的、连屋顶都破破烂烂的房子里住着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他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 “姐姐，就是他！我们一路走来，遭到了妖兽的袭击，父亲和叔叔为了保护我们留下同妖兽搏斗，让他带着我和爷爷逃命，等着他们脱身再同我们在这聚集地会和。” “可是，可是我们却没能等到他们，我们江家原先在芜城也算是二流家族，于是就分到了这么个小院，他，他却占据了屋舍不说，还抢夺了我和爷爷的包裹，我爷爷旧疾复发，现在还再……” 听完这小男孩絮絮叨叨的一番话，常凌也是在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 她今日被这少年算计，心底已经是隐隐的不满了。 可是他这般境遇，她也不能够狠下心来再去苛责什么。 渊祭剑从储物法器中钻出来，挑着那倒在地上的男子的衣领，将他直接扔出了小院。 然后院门轰的一声阖上。 那少年有些希冀的看向门外，又是试探性的伸出手扯了扯常凌的衣角：“姐姐，不能够永除后患的话，万一他日后再造成什么麻烦怎么办？可别打搅到了姐姐。” 常凌嗤笑一声，修士之间的斗争本就复杂，牵扯的事情也颇广，今日能够将那人赶出去，一是因为见面他就毫不犹豫地朝着她出手，二是她现在确实需要间居所。 同少年这一番话的关系倒是不大。 他说那人亏待他与祖父，可是谁又知道先前在江家，那人是不是被苛责的一个。 将他赶出去，已经是常凌最大限度的‘出手’了。 常凌没再多说什么，走到一旁的屋子里，查看着那名老者的情况。 他仅仅只是名凡人，瞧着样子应该也服用了些滋补的灵草，只是凡人的年岁到了，呈一副灯尽油枯之像，常凌也没什么办法。 她仅仅只能稍微用灵力疏通一下他体内淤积的血，让他减轻些疼痛罢了。 “你好好陪着他吧。”常凌对那身后的少年说。 少年的眼眶瞬间红了。 留下来同妖兽对战的父亲叔伯，现在还没有赶来聚集地，怕也是永远也不会赶来了。 他的祖父，可是唯一一个还陪在他身边的亲人了，而很快，祖父也要离他而去了。 他整个人僵硬在那里，强撑着朝着常凌行了一礼，低声道谢。 房屋和物资被那人占据之后，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江家之所以能成为芜城的二流家族，除了凝神境上品的家主和两位同样是凝神境的叔伯之外，还有个作为元华门内门弟子的江华，乃是他嫡亲的姐姐。 至于这大汉，乃是前不久江家刚刚招进来的客卿长老，那时候他还会亲切地唤他一声‘强叔’。 那大汉自然是不将开脉境的他放在眼里的，可能还存着几分善念，也没将他们二人杀掉，于是他趁其不备跑了出去，企盼能够寻求到姐姐的帮助。 可是这聚集地这么大，没人会搭理一名弱小的开脉境修士的。 甚至元华门内门弟子的名号在这儿都微不足道的很。 三四天下来，他整个人衣衫凌乱，嘴唇干裂，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常凌出现了。 他知道自己对于一名前辈修士的算计，如果受到惩罚的话，他也会坦然接受的。 只是他的爷爷躺在床上，需要服药，即使只使那老人再坚持一点点时间。 可是…… 他瞧着被常凌丢在他面前的，先前被大汉抢走的包袱，紧紧咬住了下唇，防止他哭出声来。 “前辈，在下江婴，谢过前辈。”他哽咽地说道。 在那魔族现身的时候，正巧是他十二岁生辰，他的父亲还说已经准备好了东西，过几天就带他去凝神……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 自小被万千宠爱的小少爷，终于不得不直面这世间的一切风雨。 常凌没有再多说什么，瞧着那少年给昏迷的老者喂了药之后，走到院子里，拿起放在一旁的长棍，一下一下用力地挥舞着。 常凌晃神间，似乎看到了同样年幼的自己。 她现在也有些分不清，能够在苍岚剑派上呆上那些年岁，对她来说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这少年天赋不错，不过却不大适合走体修的路，长棍没挥舞几下，他就已经汗流浃背。 那少年歇息的空当，对着常凌的房间问：“前辈，不知在下可否知道前辈的名号？日后也好报答一二。” “常……”常凌硬生生地讲这句话憋回去。 江婴却是已经很欢快的唤了声‘常前辈’。 这位前辈还愿意跟自己说话，也许没那么生气了吧。 常凌没解释什么，反正进入到这聚集地，除了那些有头有脸的家族大人物，也没多少人真的在令牌之上刻下真名。 甚至一定修为的修士在外行走，都是报法号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突破 传闻有些异术可以通过人的姓名、生辰八字等无视距离状态对那人进行攻击。 除了个‘常凌’的法号，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甚至都记不得自己俗世家里的姓氏。 也许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她会有个‘春桃’‘翠花’之类的名字…… 常凌猛的回过神来。 识海之中翻涌着的黑雾顿时停了下来，她神魂周围甚至一片清明。 “回忆是困不住我的。”常凌低声说道。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定的走下去。 她至今庆幸的，是她还可以努力过好这一生。 常凌简单的在这间屋子里布置了个禁制，学习了阵法这么长时间，倒是第一次应用。 瞧着这个估计连凝神境下品修士都挡不住的禁制，常凌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聚集地没有明令禁止斗法，但是动静闹大了，元华门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这样的小院子，应当也没别的修士想要争夺，放出气息浓厚的法宝或是法阵反而还会吸引人注意，常凌索性不再刻意布置，反而摸出块灵石，难得的能够稳定下来，好好修炼一番。 月上中天之时，常凌的灵力在体内运转了一周天，第一次运转液状的灵力，常凌还是感到一阵晦涩，足够强劲的经脉似乎也要承受不住它们的重量，隐隐作痛。 运转完一周之后，常凌猛的睁开眼睛，深呼了一口气。 也许等着她再度凝出精血之后，她的经脉强度得到进一步提升，灵力的运转也会更加自如顺畅。 储物法器里那片凝血草母体的叶片，似乎散发着莹莹的光芒，格外诱人。 “啊。” 打断常凌思绪的，是院子里传来的一声尖叫声。 常凌一皱眉，还是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江婴正双手抱着头，在地上杂乱的翻滚着。 面上一片痛苦之色。 他身上的气息很乱，更准确的说，波动来自于他的灵魂。 尚未踏入凝神境，他的魂魄还是同凡人一般的独立的三魂七魄，而此时，他的魂魄三三两两地粘连在一起，谁也没能吞掉对方，一时间僵持在那里，只是苦了江婴。 凝神的过程对于常凌来说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甚至最让她记忆深刻的其实还是服下玄魂草之后将神魂撕裂的痛感。 常凌走上前几步，轻轻地将手放在江婴的头上，低声说道：“放松，别抵抗。” 凝神的过程，是要求本人意识绝对清醒，才能够顺利地将三魂七魄凝聚，即使最开使没凝实也没关系，只要别像江婴这样，‘神魂’分成了好几块，彼此强烈抵抗着。 所以一般修士晋级凝神境的时候，都会有前辈修士守在他身边，确保他时刻保持清醒，也还会使用一些诸如丹药阵法一类的外物进行辅助，寻常修士，打通自身的奇经八脉之后，只需要寻个凝神丹，请个长辈在一旁看护一下，就都可以顺利晋级凝神境。 这次晋级，甚至可以说是，修士修行之路上，最容易的一次。 只是…… 常凌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看着面前这面色苍白的少年，还是仔仔细细的开始查探着他的情况。 她当时至少还有落月陪在身边呢，这江婴，都不知道说他些什么好了。 因着灵魂之间的拉车，江婴的意识也并不好过。 神魂之上的疼痛，常凌可太熟悉了。 她的神魂顺利地进入到江婴的脑海中，却只能够在灵魂的层面上呼唤江婴。 她不敢贸然触碰他的灵魂，修士的神魂极为重要，自己修行之中稍有不慎都带来难以预料的损伤，更何况别人的触碰。 “江婴！” 常凌唤了几声，处于剧痛之中的江婴的意识得到了短暂的清明，他似乎想要同常凌说些什么，可是没等着话音出口，他又是因着自己分裂的灵魂而不断地惨叫着。 常凌一时间也有些无措，她并不是精通于神魂之道的修士，对于江婴的情况也难以感同身受。 至少，她面对疼痛已经很少会这般样子了。 常凌又是叹了口气，从储物法器里抽出朵血红色的花，扯下一片花瓣送到了江婴的嘴里。 这正是她在天玄秘境之中找到的红花，她从未见过这种灵植，当时落月在她耳边随口一说它的名字，她也没记住。 现在只能以红花来称呼它。 它的效用再简单不过，就是，止痛。 这个效果对于常凌来说委实有些鸡肋，而且服用者花瓣还会带来一定的副作用。 包括但不仅限于陷入幻境、上瘾等等。 可是到了现在这个情况，倘若江婴的意识不能尽快使自己那些灵魂聚集在一起，在剧痛的磋磨之下，一旦他意识丧失，他的魂体就会崩坏。 直白点讲，他会直接魂飞魄散。 红花的花瓣被常凌塞进江婴的嘴里，入口即化。 一阵红光，瞬间涌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江婴的眼眸逐渐恢复了些神采。 “江婴，赶快引导着灵魂相融。”常凌急忙说道。 少年一愣，急忙咬着牙开始使得他那支离破碎的灵魂一点点地融合在一起。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江阴的神魂勉强有了个雏形，常凌的神魂从他那出生的过分狭窄的识海之中出来，同样是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粗气。 江婴脆弱的意识再也支撑不住，他两眼一翻，倒在了常凌的怀里。 按照书上所说，江婴就是属于第一次凝神没有完全凝实，神魂尚且还不能应用，识海也是小的可怜，日后还需要再次进行凝神。 不过相比最初是简单了不少，也不会再有什么风险了。 只是时间的问题。 常凌发现，江婴不知道何时已经将他的祖父送到了那尚且完好的一间屋子里躺着，那么留给他的只有那间破破烂烂的了。 好巧不巧，天空之中阴云密布，是不是地还传来几声震耳的雷声。 常凌瞧着那间破屋子，突然想起幽州圣城那一个个平日里趾高气昂的魔修邪修，拿着把小锤子叮叮当当地钉钉子的样子。 她，才不会同他们一样呢。 谁让聚集地没有限制修士灵力的使用呢？ 渊祭剑颇为不情愿的从院内那棵大树上看下来几根颇为粗壮的枝条，一下一下的将皮削掉然后将它削成了合适的形状，一个个地填到了那件屋子的漏洞之处。 一瞬间功夫，原本还破破烂烂的屋子，此时极为不伦不类。 渊祭剑削的东西，只要能保证漏洞被填上，不会透风漏雨就好，管它到底是什么形状，是薄还是厚。 于是那可怜的屋顶有一块凹陷下去，旁边就会凸起来老高。 常凌瞧着‘自己’的杰作，嘴角轻微的抽动了一下，还是将江婴给抱了进去。 少年的眉目紧蹙，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常凌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然后给他把被子盖好，转身就走了出去。 江婴的情况，应当能昏迷个十天半个月，至于他那位祖父，能保持着现在昏睡的模样已经是最好不过的情况，否则再一睁眼怕就是回光返照了。 常凌处理完这事，走到自己的房间里，仔仔细细地将门关好。 从储物法器之中取出了那片绛红色的叶片。 理智告诉她，尤其是在看到了江婴的情况之后，她应当也等着自家长辈清醒过来陪在身边的时候再服用，再不济也应当等等阿碧。 可是时间不等人。 常凌初到这聚集地，尚且没什么事情安排下来。 可是明天呢？ 元华门不会放着这些散修不用的。 在真正危机的时候，想要依靠外力，那都是极为天真而幼稚打的想法，唯一能够拯救她的，只有她自身的实力。 常凌深呼一口气，苦笑一声，一把将那片不大的叶子吞了下去。 无论是顾云熙还是落月，都数次表示，她可以不用‘逞强’，她可以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样依靠着他们。 可是，可是她终究不是那样的人。 她不敢去相信，自己可以成为那样的人。 她有些近乎偏执的，只相信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她不能因为别人的善意而成为他们的累赘。 叶片一入体，常凌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一道道精纯的力量沿着她周身的经脉窍穴不断地涌动着，一层接一层，像是永不停歇的海浪。 而她，就是迎着浪花的一叶小舟。 那一道道力量在她周身运转之后，之后很小一部分涌进了她空荡荡的心窍。 常凌闭目开始运气，一点点的将处于她经脉之中似乎随时都能够将她撑裂开来的力量不断地朝着自己的心窍引入过去。 每动一下都是难以言喻的痛楚。 可是又因着这股精纯力量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滋补着她的身体，她连昏过去的资格都没有。 常凌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会儿，才继续重复着先前的动作。 周而复始。 这叶片的力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浓郁，最起码她最开始初初服用凝血草的时候，都是处于生命濒危的重伤之时，有部分药力修复身体去了，自身承受的还能小一些。 一株成熟的凝血草，至少会有十片叶子，即使生长过程中，不断地吸收着外界的天地灵气，那作为伊始的这片叶子，药力至少也相当于五六片寻常凝血草。 常凌的鼻血都流出来了。 她不得不加快灵力在体内的运转速度，也幸亏她现在已经可以将灵力凝成液态，体内可以贮存的灵力变多，这也才勉强将情况稳住。 一点一点，精纯的力量引进她的心窍，不知是不是因着力量来源于凝血草的原因，凝结而成的晶莹的‘水滴’竟然是鲜红色的，如果不是常凌一点点地将它塑造，也会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精血。 等着心窍之中的力量凝结地差不多了，常凌深呼一口气，直接使用灵力将猛的在自己的心脏上刺了一下，小小的伤口，正好缓缓挤出一滴鲜血。 涌入心窍的瞬间，被那‘水滴’包裹在内。 正常修士凝聚精血，其实是个水到渠成的过程，心头血会在修士修行的时候，凝聚一定的灵力，久而久之，就转变成了精血。 而常凌此时在速成，自然是得用些非常手段。 感受到自己的鲜血同那红色水滴彻底融合之后，常凌浑身一震。 难以言语的舒畅感席卷了她全身。 已经有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充盈感了。 常凌觉得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还没等着她起身活动，就是猛的一口鲜血喷出来。 这叶片的药力，可不是能够给她凝结出个‘精血’这么简单。 还有大量的，残存的能量在她的经脉窍穴中，她整个人还随时都处在被撑爆的边缘。 常凌急忙坐好，继续引导着灵力沿着自身的经脉一点点的运转着。 ………… 等着常凌再次睁眼，已经是七日之后的正午。 接着这叶片的能量，常凌体内的经脉窍穴已经尽数被液态的精纯灵力填满。 似乎只需要再感悟大道、提升心性，她就能立刻晋级至金丹境。 而且，凝聚了精血之后，常凌的状态也是今非昔比。 她简单的探查了一下自身的情况之后，也是放出神识看了看江婴和他的祖父，二人还俱是处在昏迷的状态。 气息倒都算的上平稳，都没什么大碍。 常凌推开门走出去，散出去的神识，却是发现整个聚集地内颇为热闹。 不少凝神境修士都朝着一方聚集而去…… 常凌推开门，查探着周围的情况。 门口贴了张诏令。 “芜城江家，凝神境修士一位。” 而在一旁每一个院子门口，都贴着这样一张纸。 有的是凝神境修士一位，有的是两位、三位。 常凌推测，这应该是元华门征召的修士修为和数目。 自然是不能白白收留这些人的。 可是入城之时跟随着江婴的那名大汉已经不知所踪，江婴那姐姐更是杳无音讯，勉强能算上江家凝神境修士的，竟然只有常凌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变装 常凌皱了皱眉头，好巧不巧，截止的集合日期，正是今天傍晚。 实话讲，常凌同江家之间，怎么说也是江家欠常凌的多一些，不过就是借着个破屋子住了几天，完全没必要为他们‘以身涉险’。 可是常凌委实对元华门召集修士的目的和下一步的安排极为感兴趣，落月尚未说完的话里，能够对抗如此强悍的魔族的手段到底会是什么呢？ 元华门作为天玄大陆门派之首，若是真的有什么手段，想必也是它们使出来的概率会比较大。 常凌想了想，届时人那么多，自己被认出来的奉献极高，谁知道那些个弟子有没有从幽州回来的呢。 于是她走到了江婴的房间，先是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张纸条放在他枕边，然后打开了那沾满灰尘的包裹。 包裹里的那些草药已经尽数化为江婴祖父的汤药，还有几块下品灵石和一把短匕，剩下的就是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江婴和他的祖父都是凡人，虽说作为江家人一向自诩与人为善，可也不知道有没有些虎视眈眈的敌人在侧。 在外行走是，带面纱太过于显眼也不方便赶路，很多时候，他们会使用些凡间女子的脂粉，简单的修饰一下五官面容。 一个人肤色，五官。脸型的微小改变，组合在一起，都可以使他成为截然不同的样子。 使用灵力或者法器改变容貌，波动在一众修士之中还是太过于显眼，修士的神识一扫，脂粉这种凡物是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的。 常凌需要做的，只是混迹在一众凝神境修士里面，元华门那些高高在上的高阶修士们，没什么紧要的事情，也不会一个个仔细地查探他们的情况。 一边想着，常凌一边打量着眼前的瓶瓶罐罐。 这罐鲜红色的是口脂，那罐泛着黄的是铅粉…… 说来也巧，作为江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江婴皮肤细腻而白皙，想要改变自己的容貌和气质，只能努力往‘普通人’那处靠。 倒是合了常凌的需要。 一层铅粉扑上去，常凌苍白的面色瞬间变得蜡黄，配上她看起来极为瘦弱的身躯，倒是有了几分凡间所说的‘营养不良’的感觉。 然后略微的将自己那上挑的眉毛画粗几分，在眼角再点上一颗黑痣…… 常凌足足捣鼓了半个时辰，瞧着铜镜里面目全非的自己，颇为自得的摆了好些个表情。 镜子里这个女孩，头发被编成了几个辫子披在肩上，一张小脸，肤色蜡黄，嘴唇也是一副苍白的样子，唯一可以看得过去的就是她那一双明亮的眼睛，还有眼下那一颗黑痣在她笑的时候能给她添上几分风情。 仍在人群之中，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十五六岁小姑娘。 他人都要为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而感到心痛。 常凌身上的衣裙也换上了件粉嫩的裙子，这裙子，自然也是江婴的，对于江婴来说，变脸不够，还得变个性别才感到保险。 常凌也不是没考虑过穿着男装，可是她的声音委实有些清亮，自己装扮的水平又不到位，现在这样已经极好了。 焕然一新的常凌，回想着符宁的神情，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小院。 她的脸上，绽放着独属于少女的天真而美好的笑容。 诏令之上写的集合地点在这聚集地的外面，常凌穿过‘大街小巷’走过去的时候，那儿已经站了不少人。 大多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应当是归属同一方势力。 随着夕阳一点点被夜色取代，一群穿着统一样式的白色衣袍的修士走到了站在一个硕大的葫芦之上，浮在人群之上的半空中。 看清了为首之人的面庞之后，常凌还是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这人还是个老熟人，当初来元华门进行门派之间的大比的时候，她因着年纪尚小被元华门弟子叫错了辈分，正是这位真传弟子风司携着后辈来同她致歉的。 乌泱泱众人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风司，不过匆匆看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的女修实在是太多了，甚至从他进入元华门开始，就一直享有着这样的待遇。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等着众人朝着他这一方聚集了几分之后，风司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在下元华门真传弟子风司。” 他话音一落，人群之中传来一阵唏嘘声。 风司，可不是一般的真传弟子。 作为元华门这一代的首席大弟子，他的名字早早地就写在了天玄榜之上，被誉为天玄界最强金丹境，当然很快他就不是了。 听闻他早在金丹境巅峰浸淫多年，只待将自身丹体磨练到极致，再去凝结那最上等的元婴！ 在场众人大多是只听闻过他的声名，倒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难免都有些激动。 等着人群冷静下来，风司的面庞之上带上了抹温柔的笑意，他开口道：“前些日子，天玄界突然有魔族入侵，天际撕裂，域外的虚空气息不断地向界内涌入，九大门派掌门人数次召开会议商讨之后，决定集众人之力，启动上古阵法‘九天诛魔’，九大门派各自组织修士完成阵法的一部分，每一部分在遇到敌人时都可以各自为战，而组合在一起，就是威能强悍的庞大阵法。” “我元华门，作为天玄大陆门派之首，在九天诛魔阵之中，自然是承担着最终要的一部分，现在门下弟子都在潜心钻研阵法与配合，但是人手还是有些不够。” “原本想着各位道友能够远道而来投奔我们，我们自然应当给道友们上好的待遇和保护，可是现在这情况……”风司话音一顿，偏头看向天际间那庞大的魔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有修士大声的说道：“天玄界是我们共同的家园，本身我们就应该尽到自己的一分力量的！有着元华门统御，那实在是再好不过！” 常凌还没来得及分辨这人是不是‘托儿’，人群之中又响起三三两两的附和之声。 风司的话说的极为漂亮，加之元华门的威信，和本身各个修士对于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就充满了情感，于是很快，风司就带着身后的众位弟子朝着面前的人群弯腰行了一礼。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轻易地定下了。 “那么请各位道友按照修为境界排一下队列，金丹境的道友到最前面来，然后是凝神境上品的道友……” 常凌没有掩藏自己的修为，她自然是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凝神境上品那一行队列里。 这倒是为她吸引了一些目光。 大多都是瞟了一眼就偏过了头去。 修为比她低的，艳羡的目光不敢在她身上停留太久。 与她同一境界的，打量了一眼之后心里冷哼一声也都不再看她。 毕竟同一境界内，战力也会有强弱之分，他们可不认为年轻瘦弱的常凌能够比得上他们。 至于修为高于常凌的，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目光落在她身上。 同青州的散修、幽州的魔修邪修的自由散漫不同，这儿的修士有着鲜明而强烈的等级阶级意识与分化。 这种意识不来源于真正的战斗，而是潜移默化生出的压制感。 真让这些自小养尊处优受到良好教育的修士越阶战斗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他们早就没有了出手的意识。 这可能也是门派家族秩序的维持之道。 常凌勉强算的上是一个‘前辈’，只得一直冷着张脸装作高深的模样，当好这既得利益者。 队列排好之后，站在风司身后那些个元华门弟子，纷纷从浮在半空之中的葫芦之上跳了下来，一个一个的给这些人等级所代表的家族、门派势力。 常凌从善如流地在面前的卷轴上写上了‘芜城江家符宁’。 登记完了之后，风司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缓缓的在众人面前展开。 这卷轴的神妙之处就在于，不同修为的修士看到的内容是不一样的。 常凌此时的目光心神，已经全然被面前卷轴之上展露出来的文字吸引。 也许这阵法的玄妙不仅仅是风司说的这么简单。 常凌甚至觉的，凭借着展露给众人的这些部分，每个人都能够各自成阵，想必在战斗之中对于自身的战力也是有着不小的提升。 她急忙一点点地将那些个字符塞进自己的脑海里，旁边擅长阵道的修士已经抬起手在空中不断地比划着，口中也念念有词。 风司仅仅将这卷轴展示给众人看了一刻钟。 一刻钟之后，所有人都意犹未尽地看向半空中。 明眼人都能猜出来，他们看到的仅仅只是一部分，那得到了更多的部分，又会有怎样的威能呢？ 来自同一家族不同修为的修士互相之间不断地使着眼色，显然已经决定回去之后共同探讨一下这阵法。 这时候风司笑眯眯地开口了：“这九天诛魔阵乃是我元华门的立派之本，无数前辈细心钻研加上灵光乍现，终究能完成大阵，大阵的珍贵之处不用我多说，故而无论是门内弟子还是各位道友，在瞧见它的时候，就已经被动沾染上了天道誓言。” “你们不可以将自己看到的内容同其他人分享呢。” 风司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贪图阵法都是小事，他们居然在无形之间背负上了天道誓言。 所谓的天道誓言，就是朝着此界的本源之力起誓，一旦违背，将会立刻魂飞魄散而亡。 故而此种誓言虽然存在，但是立下的人还是极少，毕竟生命漫长，他们很难保证自己恪守的唯一准则是否如一。 让他们无形之间被强加上这种誓言，元华门真是好手段。 瞧着众人愤愤的神色，风司显然也没有再同他们纠缠的意思。 冷冷的说了一句：“七日之内将各自的部分研习好，然后来这儿集合。”之后，就御使着那大葫芦带着旁边的弟子离去了。 全然不见最初的温和之意。 他自己也清楚地很，被强加了天道誓言，那绝不是他赔笑就能缓和的关系。 那还不如不陪笑呢。 风司一走，众人又是炸开了花。 面上俱是一片狰狞之色，不断地问候着刚刚他们还畏惧崇拜的风司大人和元华门。 常凌悄悄的从人群之中挤了出去，快步地走向自己的小院。 元华门做的是不厚道，细究起来，倒不是因着阵法的原因让众人如此愤怒，而是他们居然掌握了此种方法。 今日是被动立下了不得泄露阵法的天道誓言，未来元华门再度应用，又能操纵着他们立下什么誓言呢？ 常凌的面色也不好看，她还是小瞧了这些大门派的手段。 事已至此，这部分阵法在她手里也是不看白不看了。 她的阵道本来就看了个皮毛，刚刚也就仅仅只能勉强将那些字符形状记了下来，离理解和运用还远得很呢。 七天时间，对于她来说还是颇为紧张的。 常凌回到小院之后，也没顾得上‘卸妆’换装，反正江婴购买的东西都是最上乘的，瞧着颇为持久，常凌也懒得卸掉再画一次了。 这些东西对于凡人而言的副作用，对于修士来说实在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很快，端坐在床榻之上的常凌，就被记下来的那部分阵法，吸引过去了全部心神。 如痴如醉。 时间也在她的陶醉之中飞速的流逝着。 三日之后，躺在床上的江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眨了好久眼睛，将自己的脸蛋都掐红了，才确认好自己居然还真的活着。 想到自己在意识混沌之时，那道清冷却又坚定地不断地呼唤着他的声音，他的脸颊染上了几丝绯色。 书、书上都说了，即使道侣之间，也不能够轻易地进入对方的识海呢。 想到这儿，他也顾不上头脑之间的剧痛，想着起身去看看常凌。 他一起身就看到了放在他枕边的字条。 看完常凌写的内容之后，他的脸更红了。 他以为，常凌不知道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真相 化妆成女孩子的样子，想想还是…… 一时间，江婴雀跃的步子都有几分迟疑了。 少年人还是面皮薄的很。 他只能颇为颓然的坐在榻上，查探着自己身体的情况。 糟透了。 江婴一时间有些愣神，凝神失败的结果，他早就知道了，可是直面这事实，还是有些涩然。 恍然间，他似乎回到了小时候，自己坐在父亲的腿上。 那个肩膀宽厚的男子揉着他柔软的头发笑着：“我们小婴天资卓绝，未来定然是个了不起的大修士。” 可是自己，明明连顺利凝神都做不到啊。 江婴抹了把眼泪，还是起身，至少得先去找常凌道个谢。 那日他的情况，凶险的很。 常凌能够将他救回来，想必也是耗费了不小的力气。 那日的撕裂感还历历在目，一想起来江婴就忍不住地浑身颤抖。 江婴又是平复了好一会儿，推门走出去，却发现常凌的房门紧闭。 他在门口迟疑了好一会儿，垂在身侧的双拳忍不住地攥紧了。 过了良久，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转身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是他不敢贸然去打扰，二是他那些隐秘的少年人的骄傲。 也许常凌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们就同为凝神境修士了，他也许就可以不用唤她前辈，而叫上一声姐姐。 处在房间之中的常凌，虽然是在研究着阵法，但是院内的情况还是瞒不过她的分魂的。 她自是在江婴醒来的第一瞬间，就探测完了他身体的情况。 目前瞧着，也没有什么红花留下来的后遗症。 常凌亦是松了口气。 ………… 七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等着常凌再次来到聚集地外面同那些个修士站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由自主地站在了自己‘应当站在’的位置上。 每一个境界的修士组成的都是阵法之中不同的部分，而其中每个修士看到的又有细小的差别。 常凌也是顺利地站在了队列之中，不禁感叹这件法宝的神奇。 她的神识勉强能看到修士们排列而成的纹路的全貌，即使现在他们大多站姿散漫，完全没有使用灵力，可是一股隐隐的玄妙气息和威压。还是让常凌感到一阵心惊。 而这，仅仅只是九天诛魔大阵的一部分。 能够教给他们这些人的，应当也是最微不足道的那部分。 很快，面容冷峻的风司就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不过这时候，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已经是和善了不少。 毕竟天道誓言已经形成，只要他们不主动透露阵法的相关内容，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一个可以避免的坏后果，似乎就没那么坏了。 而风司，毕竟是实力强劲的修士，背后还站着个元华门，委实不应当与他交恶。 甚至不少人已经理所应当的认为，面对着九天诛魔阵这样的‘秘宝’，元华门怕他们透露出去也是应当的。 常凌瞧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隐隐的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在哪…… 常凌突然想到了凡间的那些个奴隶，每天干着繁重的活，却吃不上一口饱饭，睡得地方连牲畜都不如。 可是他们却还是低垂着眉眼，顺从着一切。 似乎只要能够活下去就足够了。 只要不将他们逼死，似乎没什么是他们不能够接受的。 不仅仅是奴隶，世间大多数人都一个样，面对无论怎样的环境，首先想的就是怎样去接受他。 这并不能够算的上是一件坏事。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生存之道，也是这个世间最为普适的生存之道。 不需要去区分对错，不需要去质疑反抗，存在即合理，在现状之下寻到个最适合自己生活的方式。 唯一的弊端，大概会是将一切恶行习以为常，只要不发生在自己身上，甚至发生在自己身上也没什么，总是有个活下去的方式不是吗。 然后把底线当作优秀，任何平平无奇的事情都能够被赞扬。 也许再过上些年岁，父母养育子女，子女赡养父母都能够成为被这个世界被称颂的美德。 太奇怪了。 常凌一时间有些愣神。 让她猛的清醒的，却是突然响起的落月的声音。 落月的声音是少见的急促：“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现在在元州，元华门所掌管的地方，现在正在听从元华门弟子的只会，在组成个‘九天诛魔’大阵，以对付天际间那魔族。”常凌答道。 落月冷哼一声：“什么九天诛魔？诸个屁？” 常凌一怔，这倒是她第一次听落月爆粗口，虽说她也不认为落月是个脾气好的，可是作为个矜贵公子，平日里说话都是文绉绉的。 “常凌，听我的，赶紧退出来，这是……，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落月的声音更加急促了。 常凌瞧着不远处的顾云熙正回头同身后的修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悄悄的向外走着，很快就退到了人群的边缘。 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间她感受到了心脏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自己的识海也一阵震荡。 这时，她的异动终于吸引到了风司的目光。 风司眼神一凛，属于金丹境巅峰修士的威压尽数压在了常凌身上。 他的声音里竟然被常凌听出了几分阴狠：“这位道友，你这是要去干什么呢？” 常凌强忍着剧痛，急忙将伸出去的那只脚收回来，才勉强缓和了一些。 她大口的喘着粗气：“风，风司前辈，我弟弟江婴，前些日子进阶凝神境失败了，这些天我一直陪在他的身旁，现在我已经出来这么久了，有些担心他的情况……” 强悍的灵力气息威压仍然存在常凌的身上，她却咬紧了下唇，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攥紧了，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在这股气息的逼迫之下，弯腰或是直接趴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常凌身上的汗水都将她的衣袍浸透了，这股威压终于散去。 一时间失去了身后的压力，常凌自己倒是差一点摔跤。 “赶紧回去站好。”风司的声音冷冷的传来。 常凌急忙应下，又跑回她先前战立的地方。 低垂着头，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大量的目光。 这些目光大都不善，也时不时有几声感叹她小门小户，不识抬举没有大局观的声音传来。 而常凌，只能苦笑一声。 她该怎么和这些人说呢。 风司或者说是元华门，在他们身上种下的天道誓言，根本就不是什么不能够向外泄露阵法的内容。 而是他们必须完完整整地将这阵法完成啊。 突然将，常凌似乎再也站不稳，一口鲜血猛的喷了出来。 这又使站在她身旁的修士们忍不住地退后了几步。 识海之中的落月也是沉默了好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常凌，这所谓的九天诛魔阵，交到你们手里的这部分，应当就是血祭阵。” “天玄界的问题出在世界本源之力的流失之上，这阵法就是会将组成大阵的所有修士血祭，将你们的生命精华尽数献给世界本源。” 常凌一时间目瞪口呆。 血祭这种事情，幽州戾州倒是常见的很，可这不是魔修邪修才会使用的手段吗？ 这儿是哪儿啊，是元华门，天玄大陆第一的正道门派。 它不仅要让他们这些修士血祭，还给他们强行种下了天道誓言，连逃脱都做不到。 忽然间，众人头顶的天色暗了几分。 常凌抬头，发现几道有些熟悉的身影御空而来。 为首的是元华门的掌门人，而跟在他身后的，则是天戮魔君和九阴邪女，还有个摄由。 这几人人影未到，身上隐约却恐怖的气息却已经将在场的众人都包围了起来。 一时间原本有些喧闹的修士们一个比一个安静，甚至都纷纷地低垂下了头颅。 这可是元婴境的修士。 绝大多数的家族门派，可是都没有的。 几人同样是在半空中站定，等着顾云熙带着弟子们朝他们行完礼，为首的面目慈祥和蔼的掌门人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感谢各位道友不远千里来到元华门，共同为天玄界诛魔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量。”说完，这颇为仙风道骨的老者深深地行了一礼。 一时间，众人的自得与喜悦似乎都难以言喻。 也不知道当他们知道自己所谓的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是献出自己的生命时，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掌门人接着开口道：“天戮道友和九阴仙子也是特意从幽州赶来，也是为了共同守护我们的天玄界。” 他这话一出，站在一旁的天戮魔君和九阴邪女都有几分不好意思。 毕竟逃命这件事情，对谁来说都不怎么光彩。 “两位道友，和这位摄由小友，请吧。”掌门人笑眯眯地对着他们说。 很快这三人也纷纷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等他们三人站好，大阵的气息似乎又深厚了几分，连处于大阵中央的常凌都感受到几分强烈的威压。 倘若这大阵落成，汲取她的血脉精气，她真的能够逃脱吗？ 怎么天戮魔君这样强劲的元婴境修士都能够被骗过来呢？ “哦，对了，此次的九天诛魔阵，我元华门那位常年闭关的妙法境老祖，亦将出关同各位道友并肩作战，很快，就能够还天玄大陆一片清明。” 掌门人话音刚落，常凌彻底地愣住了。 他的这个意思，是自家的老祖都要拿出来血祭吗？ 落月开口道：“就凭你们这些元婴境，金丹境的修士，即使有这样的阵法在，对于这片世界的本源之力来说还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加上一名妙法境又能强到哪儿去？真是不自量力。” 说完他冷哼一声，目光里一片寒意。 倘若这位妙法境老祖不愿意的话，这世间是没人能够逼迫的了他的，元华门的把戏又哪能够蒙住他呢。 所以他应当是自愿的吧，自愿为这片土地献出自己毕生的修为献出自己的生命。 可是其他人呢？ 这种行为也许很伟大，可是又有谁有资格将这种行为强行加之在别人身上？ 道德是要求自己的，不是去要求别人的。 常凌一时间有太多话想说，可是看着身旁一个个沉浸在‘我即将成为救世主’幻梦里的修士，也不知道怎样开口。 如果元华门直接发布诏令的话，也许她会毫不犹豫的报名。 为这片生自己养自己的土地风险本就来源于它的生命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这个决定凭什么要元华门来下。 “别自我感动，傻子，你们这才多少人，能有多少能量，但凡天玄秘境里的阵法符文能被多遮住一瞬间，天道本源之力能增长的都比这多的多。”落月冷冷地说。 他是没想过，这‘手段’居然还能够这样应用。 正道门派可真是让他长足了见识。 哦，还有个正道门派呢，也不知道苍岚剑派接下来又会使用怎样的手段。 众人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之后，很快风司就站在半空中，统领着整个阵法的运行。 看起来，他也是这血祭阵之中的一个人。 那么他又会知晓事情的真相吗？ 常凌突然感到一道目光直直地凝聚在自己身上。 她猛的朝那边回身，瞧见了一脸笑意的摄由。 摄由皮相生的极好，朝这边邪魅一笑，不少女修都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常凌嘛，冷汗流的已经足够多了，现在反而已经有了几分淡然。 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早死晚死都是死，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很快，这道目光就收了回去，因为每个人都需要按照规定的步骤完成自己的那一部分了。 常凌亦是开始运转着自己体内的灵力。 被抽空的感觉很快地传来，就凭着现在的速度，她恐怕都制成不上一刻钟。 而这，并不是完整的阵法，仅仅只是演习，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效力。 到时候，恐怕瞬息之间，常凌整个人都要被抽成人干。 加上魂飞魄散。 在常凌不断地活动的时候，她识海之中的落月亦是一刻都没有闲着。 第一百九十五章 功德 这个阵法，他自然是熟悉无比。 元华门虽然只是习得了个皮毛，可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难缠的很。 不知道这群人是天真还是蠢，竟然能够想到这种方法。 落月这倒是有些错怪了元华门那些人，他们并不知晓天玄秘境的玄妙，凭借着他们的认知，一名妙法境修士加上这样多的元婴金丹凝神境修士，不说占了天下一半的‘资源’，猛的‘献祭’也应该能够让天玄界的本源之力大补一口。 也不知道该说他们高估了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世界和魔族。 落月试了几次，除了他的面色苍白了几分之外，并没有任何的收获。 想要破除天道誓言的唯一方法就是从这个世界的本源意志那头下手，可是天玄界的意志太过于‘年幼’，灵智并未诞生多少，沟通几乎是不可能的。 若是从前，落月也就凭着强悍的实力直接压迫这意志…… 可是现在。 虎落平阳被犬欺。 落月已经很久没有感到过这么憋屈了。 常凌面上瞧着都没有他这么焦急。 再次同这片世界的本源意志沟通失败之后，落月愤愤的冷哼一声，连常凌识海之中围绕在他身旁的黑雾都散去了几分。 而常凌此时随着整个大阵的运转手忙脚乱的。 虽说这所谓的九天诛魔阵本质上只是个血祭阵法，可是构成还是极为精妙复杂的。 修士吸收天地灵气增强自身的体魄和转化为自身的灵力，在此过程之中‘天地灵气’不可避免的被损耗和污染，九天诛魔阵能够做到的，就是将修士体内没能够被利用的灵气和已经融入骨血之中的灵气重新抽出来，以及将魔修的灵气净化等等。 天地灵气守恒。常凌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 在这时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修士之间总是莫名其妙的生出如此多的争端，很多时候大家都要争个你死我活。 天地间的灵气、珍宝等等都是固定的，而人是不定的。 又是过了好一会儿，越来越多的修士已经跟不上这九天诛魔阵的运转速度，一个个被落下之后，这大阵失去了‘根基’，很快也是停下。 有些人还抱持着身份，勉强站在那，可是已经被汗水浸透了的衣袍还是暴露出了他的状态。 更多人，比如说常凌，已经大口的喘着粗气或者随意的坐在地上，虽说在人群面前没办法立刻进入打坐的状态调息，但是至少坐着还是比站着简单而舒适。 当然，天戮魔君和摄由两人，如出一辙的不屑一顾，还不忘颇为欠揍地感叹一句：“这就是正道修士吗？” 引得众人纷纷怒目而视之后，这两人似乎颇为自得的样子，冷哼一声偏过了头去、 这魔修的秉性，还是没有一丝一毫地改变。 不过估计是因为大家现在都想着一起为‘拯救大陆’做贡献，正道同魔修邪修之间的冲突仇恨也就勉强放到一边，甚至因为这俩人的‘善举’，隐隐看他们还顺眼了不少。 在场的各位谁不是在个家族或者门派里被磋磨久了，就摄由和天戮魔君这小儿科似挑衅，谁又能真正的动怒。 一番挑衅无果，这俩人只能继续维持高贵冷艳的姿态了。 这时候风司开口了：“今日各位道友也是辛苦了，现在是四月二十三，这阵法在九月十五将会效果最好，所以我们暂定在那时候才会正式地启动全部完整的阵法，届时，就靠各位道友的了。” “不敢当不敢当。” ………… 又是一番恭维和推脱，风司大手一挥，：“今日大家初次尝试，能够有如此的效果已经是非常不错，不过还是不宜劳累，回去之后各位道友赶紧恢复恢复状态，没住从这玄妙大阵之中能够学到些什么，就将困扰你们的瓶颈给突破了，我可是有不少师侄看了这阵法之后，自身的修为境界也是突飞猛进呢。”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眼前一亮。 直白点说，拯救世界这种伟大的事情，听起来确实会让人激动而热血，但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还是有些遥远而虚无缥缈。 只有修为、境界的增长才是实打实的利好。 一时间，众人的干劲更足了。 随着人群散开，常凌缓缓地向着聚集地走去。 她低垂着眉目，步伐有些凌乱而散漫。 同很多力竭了的修士差不多。 “常凌，你还记得吗，上次你进入到天玄秘境里那日，正好是九月十五日。”落月淡淡的开口。 她不记得了。 听他说完，她又是愣神了一阵，试探性的问道：“这跟天玄秘境有关系吗？是不是那日天玄秘境的屏障最为薄弱？” 落月轻轻地应下。 “准确来说不是天玄秘境的屏障薄弱……哦，就是它薄弱，那日施展这大阵，不仅爆发出的能量不会被天玄秘境吸过去，如果这天玄界的本源之力再争点气的话，没准还能从天玄秘境那再捞点……不过这也不好说，毕竟上次那一遭之后，没准也早就有了警惕。” 听完了落月的描述，常凌隐约的有一种怪异感。 怪异在哪里呢？怎么听落月的话，天玄秘境很像是个人，或者说没住是被人为掌控着的。 那个人又会是谁？ 是落月吗？ 一个个疑问不断地从常凌心底冒出来，没人可以给她解答。 她就这样心绪混乱的走回了那小院。 江婴正坐在院子里，瞧着推门而入的常凌，目光之中带上了几分雀跃。 “常前辈！”他急忙迎上来。 “对不起啊，前辈，我也是昨日才看到门口那征召修士的诏令，又是麻烦前辈替我江家出头了。”江婴颇为真切地说道。 常凌张口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 她又能说些什么？说我这次可不是仅仅帮了你个忙，我为了你这家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可是这些跟这面前的少年又有什么关系呢。 常凌不得不承认，在她听闻自己被动的结下了天道誓言并且注定走向消亡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乱了。 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落月也没说什么，其实他面对着这样的情况也应当是没什么办法的吧。 毕竟那可是天道，可是一整个世界的本源。 常凌觉得自己一直是幸运的，可是现在她也忍不住的想，自己是不是过早的把所有的幸运都用完了。 她不想死，她也没找到什么办法。 似乎是感受到了常凌心绪不加，江婴又上前了几步，小手轻轻地拉住了常凌的衣袖，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常凌。 在家里时他经常这样，无论是父母还是叔叔伯伯哥哥姐姐，谁有些不开心，自己就上前同他们‘撒娇’，很快他们就会笑着揉揉他的头。 当然他没看到的是，在这短暂的笑容背后又是多么悠长的叹息。 常凌一偏头对上江婴亮晶晶的目光，这少年满眼都是担忧。 她长呼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我没事儿，倒是你，现在你的神魂怎么样了？”、 江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嗫嚅道：“我，我也在努力的凝结神魂了。” “不要着急，心急是没有用的，我上次查探了一番，你的情况大致已经稳定了下来，只需要循序渐进，应当过不了多久也能够顺利的凝出神魂了。”常凌说道。 “嗯嗯！谢谢常前辈，这些日子还需要劳烦常前辈，等着我也顺利晋级凝神境了，这诏令上所需要的事情，也就不用麻烦常前辈去了。”江婴重重地说道。 常凌忍不住的蹙起了眉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参与。”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迅速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推门进去之后，整个人靠在墙壁上，身体无力的滑落在地上。 她知道难过与感慨都是毫无用处地浪费时间，可是…… 她的心绪不稳，情绪波动，识海之中的黑雾自然是不会放过她。 千奇百怪的死亡方法展现在常凌眼前，一个个逼真的幻境之中，无论她怎样努力挣扎终究是无法逃开既定的命运。 她是逃不过的。 如果死亡是注定的，她还能够有一颗‘平常心’吗？ 随着幻境一层层的加上去，常凌的神魂逐渐的陷入到了失神的状态。 她就快要被说服了。 反正都是要死，现在她有还在执着追求着什么呢？又有什么意义？ 站在一旁的落月瞧着常凌逐渐灰败的样子，只能干着急。 无论他怎样的呼唤，都得不到任何一声的回应。 突然间，一道金光涌进了常凌的识海。 这金光一冲进来，围绕在她身边的黑雾骤然被吹散。 她一下子从环境之舟挣扎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刚刚，都在想些什么？ 她怎么可能自己去寻思？ 常凌颇为感激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落月，没等那一句谢谢说出口，落月就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 “不是我。”他闷闷的说。 常凌刚刚其实是感受到了那道金光的，她自然是天然的认为那就是属于落月的法术。 没等着她继续疑惑下去，落月开口解释道。 “那是天玄界本源赐予你的功德，应当是因着你先前在天玄秘境的举动。” “这就是功德吗？”常凌颇为新奇的查探着自己识海的情况。 黑雾淡去了不少，隔着老远，她也能轻易地看清落月的面容。 他的话仍记忆犹新“功德是消除业障最好的东西。” 困扰了自己这么久的黑雾，终于有了些消散的迹象，这意外之喜一时间让常凌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这惊喜，来的太突然，似乎也太晚了一些。 过了好一会儿，常凌才想起落月也站在自己的身边，开口问道：“那你得到的功德，可以使你的神魂之力再恢复几分吗？我记得凡间的话本里还经常有英雄人物为天下苍生献出生命之后，天降福祉功德给他重塑肉身。” 落月闷闷地说：“我并没有得到功德。” 这下轮到常凌愣住了，在那天玄秘境里，明显就是落月出了绝大多数的力，她也充其量就是个跟进去采灵草的。 “好了好了，自己的事情都没弄明白，还来看我。”落月没好气地说了一声之后，转身走开了。 常凌现在的识海已经破为广阔，落月三步两步走的就看不到了人影。 黑雾散去了一些之后，即使常凌仍是有些心神不宁，却也没再被拉近幻境之中。 失去了黑雾不断地干扰，她冷静下来，也能正常的思考了。 如果说死亡是注定的，那最没有意义的，就是在活着的每一天都仔细思考，我将在哪天怎样的死去而虚度光阴。 明明活着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还在这浪费。 常凌只想抽自己两巴掌。 因着她不是专精于阵道的修士，虽说风司说了有人因着观看这大阵而顿悟，但是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鸡肋。 现在她对于这阵法可真的是恨不得敬而远之，简单明白了应用之后，就怎样也不肯再看了。 自从精血重新融进身体里之后，她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她的身体现在过于的‘灵敏’了，一个操作不好，要么是力气使大了，要么是速度快了或是慢了。 没有实战检验习惯，还是有些不行。 屋内空间又太小，勉强运转了下身法，还因着一个操作不当，整个人直直地撞上了房梁。 轰的一声巨响传来，片刻之后，常凌有些无奈的被房梁砸在了地上。 听到声音的江婴急忙跑出来查探情况，看到这一幕一时间也只能够目瞪口呆。 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 常凌被他这样瞧着，也是觉得尴尬地很。 打破这尴尬的，是骤然响起的敲门声。 江婴急忙开口道：“常前辈，我先去开门。” 说完就蹬蹬地跑到了门口，只是跑的极慢，留足了时间给常凌让她起身修整。 可是门外的人却没给她这个时间。 下一刻，本就摇摇欲坠的大门猛的被推开。 第一百九十六章 剑光 等着摄由踏进这好不容易打听到的、破破烂烂的小院时，正对上常凌错愕的双眸。 摄由一时间也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脸上还是惊讶多于嘲笑的。 “符宁？”摄由开口问道。 常凌淡淡的应声之后，急忙用力将身上的尘土和房梁掀开，整个人在漫天的灰尘之中缓缓地站定。 她坚信，自己沾满灰尘的面庞之上是看不出变红的。 太尴尬了。 可是这尴尬却没能够持续太久，她抬眼毫不客气地迎上了摄由的目光。 “不知道前辈来这儿，是有什么事情吗？”常凌开口问道。 虽然她不知晓摄由的意图，但是这人身上并没有杀气，既然不是想要过来杀她的，那就没什么事不能够好好商谈的了。 听到了常凌的话，旁边的江婴瞬间瞪大了眼镜。 连常凌都需要喊上一声‘前辈’的，那面前这黑衣男子竟然是个金丹境修士？ 他想起自己唯一一次见到金丹境修士就是芜城那个杨家的老祖，那般的高高在上…… 他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在他察觉到自己的意图的时候又急忙停了下来。 刚刚他，竟然想要退到常凌身后。 他凭什么能退到她身后？ 江婴低垂着头，沉默的站在一旁。 摄由和常凌之间的氛围却没有那么紧张。 摄由颇为随意的上前了几步，抬起手极为嫌弃的在眼前扇了扇，似乎是想扇掉那些早就落在地上的灰尘。 “你就住在这地方啊？真是寒酸，唉，之前你的住处也不太好，你们正道修士，都是这么的吃苦耐劳吗？” 对于摄由这洋洋自得的话语，常凌并没有理睬。 “你到我这儿，就不怕元华门那些人疑心？虽说你是来‘帮助’他们的，可是这整个聚集地，谁不是恨你入骨？”常凌毫不客气地说道。 她实在是搞不懂面前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儿，至少现在他们是在元州，还是希望他能够好好掂量掂量。 摄由无所谓地摆摆手：“反正元华门都说了，只要我不动手，这聚集地的房子任我挑选，羡慕不？要不等我挑选个上佳的楼阁，勉强分你一间房？” 常凌扶额。 摄由来到她这儿，自然是不会瞒过其他人的，万一过阵子他走了元华门的人来调查，她可不认为自己这拙劣的伪装能够抵得过他们近距离地接触。 “我这不也是看到你极为惊喜吗，上次咱们相见时……离这儿可有着几十万里吧，我父亲作为元婴境修士可是全速驰掠才来到这元州……”摄由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迎着他的目光，常凌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哆嗦。 在这一刻，她无比清醒的认识到，面前这人，是个杀生无数残忍嗜血的魔修。 极为强悍的、金丹境魔修。 “本来想着去你那和你好好聊聊的，可是现在，你是有多不欢迎我，连房子都弄塌了。”摄由语气一转，面上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微笑。 好像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纨绔风流浪荡子弟。 常凌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地开口道：“我们出去说。” 摄由却颇为遗憾地指了指别在腰间的玉佩，那块玉佩之上正闪烁着莹莹的红光。 “我父亲正要找我呢。” “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呢？”摄由问道。 常凌愣了愣，苦笑一声说道：“我可以拒绝吗？” “当然可以，我们可是，朋友呢。”摄由大笑着说道。 “小符宁，等我啊，我还会再来的。” 摄由话音刚落，整个人的身影就逐渐淡化，很快就化成了一片黑色雾气，风一吹就消失不见了。 摄由走了之后，常凌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地上。 刚刚他们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谈话，摄由的神识，恨不得将她身上上上下下翻过来，查个遍。 这如有实质的威压，也使常凌无时无刻不处于煎熬当中。 金丹境…… ………… 那边摄由很快就来到了天戮魔君身边。 这位魔君对于这唯一的儿子疼的跟个眼珠子似的，可是现在，面色也是严峻的紧。 “你去哪儿了？”他冷冷的问道。 摄由无所谓地摊摊手：“去聚集地了啊，那正道修士里面，有些小姑娘长得可是一个水灵啊……” 天戮魔君猛的站起来一巴掌甩到了他头上。 “你在幽州那么长时间不找女人生个孩子，我都快死了还没抱上孙子，现在到来劲了？那一个个死板的正道女修哪有魔女们诱人？要去你也得去合欢宗之类的地方啊。”天戮魔君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摄由啊，现在是我们寄人篱下，那魔族出现在幽州那边，我也是拿他毫无办法，也只能带你到这，在元华门面前低头做小，咱们还是尽量不要去惹事。” 摄由定定的点了点头。 他们在元华门过得并不好。 所有人看向他们的眼神都是厌恶中夹杂着些许的敬畏。 寄人篱下，呵，寄人篱下。 天戮魔君也舍不得骂自己这儿子，劝说了两句之后，就让他出去了。 摄由站在门口，感受着微凉的晚风突然一时间有些茫然。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明明他们刚刚还在为了圣城的归属争来争去，转眼间整个圣城都没了。 连他都不知道，睁开眼睛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这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也使得摄由对于力量的渴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曾经自诩要快意风流一辈子的小少爷，也终于开始争分夺秒地运转着自身的灵力。 ………… 随后的好几日，常凌都没再收到摄由的打扰，这使她忍不住地松了一口气。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又到了众修士集合去演练大阵的时候。 好巧不巧，常凌赶过去的时候，摄由正巧在她头上飞过。 他瞥了他一眼，就继续向前驰掠着。开心 常凌这些日子其实一直在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告诉摄由和天戮魔君，这元华门的大阵的真实效用。 毕竟他们的修为较高，没准还真能找到什么转机。 可是一是没想到以什么合适的理由解释消息来源，二就是这种事情她自然也是想询问一下落月的意见。 这些日子同落月说的话，又是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 没有时间给常凌再沉思了，激烈的演练很快又开始了。 这次大阵的效果，似乎比上次更强了。 随着阵法的运转，常凌只觉自己身体里的精血也在跟着不断的震动着，似乎只要力道再强劲一些，这精血就会被从她身体里吸出去。 如果日后阵法的强度同这样一般不断地增强着，都不用等到九月十五日，这儿的修士怕早就被抽干了。 可是这九天诛魔大阵的玄妙之处，即使是不精通阵法的常凌，处于大阵之中也是能够略有体会，没准再多演练几次，自己的阵道也会有不小的进步。 这个好消息并没能让常凌开心起来。 日复一日。 随着时间的流逝，‘死亡’带来的绝望在常凌心里竟然逐渐的淡化了。 总还是得过好眼前的日子不是？ 随着一次次在阵法之中的演练，即使常凌的体魄精气远超于常人，也是渐渐挺不住了。 早有修士修炼的速度已经支撑不上大阵的‘需要’，众人也是在这时候，才发现一切的诡异之处。 只要在规定时间没有来到相关的地点，自身心脏经脉甚至是神魂都会感受到撕裂般的剧痛。 也有人精血都被耗干，实在是赶不到演练的地方了，然后他们就在自己的住处，瞬间化成了一团血雾，连一丝一毫的神魂碎片都没能够留下。 也有修士不断地去找元华门想要讨要个说法，可是没等到他们讨要到答案，还有人因着错过了演练的时间而在众人面前直接烟消云散。 绝望的氛围在整个聚集地里不断地蔓延着。 起先几个月摄由还会时不时地来同常凌聊聊天，现在已经彻底见不到他的身影了。 常凌偶尔走到街上，看着一片乱象，也只能在心里轻轻地叹息。 在既定的死亡面前，这些终日‘信奉’着礼义的正道修士们，还是不少人撕下了虚伪的假面，而这些所谓的正道修士一旦肆意起来，竟然是比幽州戾州的邪魔还要可怖。 元华门的弟子们，不仅不会派人来监管，反而一个个早就躲得远远的。 谁也不想过来同疯子打交道。 还是恨他们入骨的疯子。 打破这聚集地凝重却疯狂氛围的，是划破天际的一道剑光。 传闻之中真正强悍的大能或是惊天动地的招式，是会无视距离的。 就像天玄大陆的人，无论隔着多远都能够清晰的看到那魔族的身影，倘若愿意停下来定睛一看，定然是能够看清他那可怖的面庞。 而此刻，众人看着这道凌厉的剑光，竟然也是仿佛是从自己身前经过。 而这剑光，对准了那魔族的身影。 突然间，常凌识海之中的落月猛的睁开了眼睛，一双眼定定的看着那剑光，一时间看不出他面色的喜怒。 常凌亦是有些愣神。 这剑光的气息除了恐怖的威压之外，对于她来说有些过分熟悉了。 与剑经同出本源，其上的气息像极了那仅同她有‘一面之缘’的星危。 她的神魂下意识的看向了识海之中的落月，可是感受到他身上沉闷的气息，却什么都没能说的出口。 她仰头，仔仔细细地看着这道剑光。 下一刻，这片天地间所有驻足凝望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剑光直直的看向那还在努力挣扎着的魔族。 ‘唰’的一下。 天际间巨大的身体掉落下来。 这魔族费尽心思钻进天玄界的这一块，竟然直接被砍了下来。 而在这剑光之后，天际撕裂的口子正在飞速地闭合着。 无数青黑色的液体滴落下来。 每一滴都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即使没有处在‘黑雨’滴落的正下方，常凌等人还是忍不住地瑟缩了几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着众人看向空无一人、完整的天穹之时，还有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场使无数人心头阴云密闭的危机，是不是就这样结束了？ 片刻之后，整个聚集地传来层层的哭声。 大家都猜到了，自己的精血被抽取，应当是真的为了斩杀这魔族，现在魔族已经身陨，他们是不是也终于可以解脱了。 可是常凌的眉头却依然紧蹙着。 落月的声音无比清晰的在她耳畔响起。 他说，天道誓言的力量并没有消失。 常凌走出小院，发现在聚集地边缘的禁制还是存在着的。 早在两三个月之前，元华门也是被这儿的这些修士烦的很了，元婴境修士直接在此设下禁制，只有必要的时候才会短暂的开启，他们已经处于被监禁的状态。 倘若作为正道门派之首元华门真的还要‘面子’，维护自己的地位与形象，就应当在魔族被‘削掉’之后，第一时间将他们身上的天道誓言解除并且解开禁制。 好生解释加上一番压迫，稍稍来一点点的补偿，想必这些修士日后也不会再闹起来。 可是都没有。 落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常凌，元华门恐怕也是控制不了这天道誓言的。” 凭他们的能力，即使知晓了那种方法，最大程度上也只能单方面的结下誓言，，却没办法取消。 毕竟天玄界这天道，可是不客气的很。 落月想着自己这些日子同那天道小儿之间的交涉，面色不由得冷峻了下来。 常凌感觉自己在这瞬间，终于彻底地瘫倒了下来。 之前她就还隐隐的有所企盼，落月说过，其实还是有对付那魔族的方法的，如果那魔族在这阵法正是生效之前被剿灭，是不是他们就不用献出一条命了。 可是还是不行。 常凌突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掉过眼泪了。 她终于像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遭受困难挫折之时一样，毫不客气的嚎啕大哭起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陨落 这样的绝望。 这样的绝望。 虽说常凌等人身上蕴含的能量对于本源之力来说微不足道，但是在强行闭合了天缝之后，本源之力也不会放弃这样微小的滋补。 总比让他等着面前这些人自然死亡要快得多。 即使是作为这个世界的本源意志，寻常情况之下，他也是不能够随意的去干预生灵的生死，如果不是本源之力实在流失的厉害，甚至他都没办法限制这些人修为的进境。 要知道，每出一个飞升到上界的仙人，是整个修仙界的荣耀，却是他自身实力的损耗。 修行乃是逆天而行，从来就不是什么唬人的话。 他巴不得这天玄界是个众生蒙昧尚未开化的世界，他永远高高在上，偶然闲暇时窥探一下那些细小生灵的挣扎。 他的神智并不能让他生出诸如怜悯之类的情绪，他只是简简单单的看着。 不悲不喜。 ………… 同被欢呼喜悦填满的大陆各地不同，整个幽州几乎都被从天际落下的黑色液体沾染。 众人也在这时候才明白，这魔族的身影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大。 沾染了黑色液体的土壤，迅速发出被腐蚀的‘滋滋’声，由原本的红褐色，彻底转化成了深沉的黑。 那是浸满了魔气的黑色。 不仅仅是土壤，被黑色液体沾染上的花草树木甚至是悄悄从土地里探头的妖兽、还尚未来得及逃离出幽州的人群。 尽数双眼赤红，周身不断的有黑色雾气营造。 这魔族带来的灾难，还远远没有结束。 随着这些生灵身上的黑气越来越浓郁，他们眼眸中最后的清明也彻底消失不见。 残暴而嗜血真的成为了他们的本能。 幽州大地上，昔日孱弱的凡人，此时也被黑气缠绕着显得有了几分高大，昨日还是依偎在一起的至亲，今日就呲着牙，互相怒目而视。 一口咬破对方的皮肤，当那尚未被魔气完全浸染的还热腾腾的血液流尽嘴里的时候，是怎样无与伦比的满足…… 幽州，彻底地乱了。 同这一片乱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是站在半空之中的一柄长剑之上的白衣男子。 此时他的白衣也尽数被黑色液体沾满。 那些黑色液体叫嚣着朝着他的身体里涌入。 他有些失神地，定定地看着前方。 还是腰间不断闪烁着的传音玉佩使得他勉强回过了神。 “师兄，我回不去了。”他有些干涩地说。 他勉强抬起手，用早已污浊不堪的衣袖，想要将他的面容擦拭干净。 这人，正是真和。 这位被誉为天玄大陆千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此时面容平静的站在那里。 最终还是他更盛一筹，在掌门师兄惊愕的目光中，拿走了那张剑符。 可是他心里也清楚，在那最后一刻，他的师兄并没有对他下死手，甚至并没有动用门派的力量。 他不怨真离。 真离同他不一样。 真离在苍岚剑派最微末的时候接手偌大的门派，不仅保住了九大门派的名号，还是得他们这一辈人，都尽数晋级元婴境，真正使得苍岚剑派再次站到了大陆权利的中央。 他对于真和来说，是一个好师兄，也是一个好掌门。 可这不代表他是个好人，不代表他们从来没有做错过事情。 为何昔日天资平平的真微师兄突然顿悟无上剑气，成为一代剑仙，为何自己当初能够突然得到那样多的资源，还有所谓的前辈的经验玉简…… 如果这些东西，真的是苍岚剑派祖上传下来的话，为什么先前被欺压的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人拿出来过。 还有自己那个徒儿常凌……当日为何又要用如此的雷霆手段对付她。 太多的疑问压在真和心里很久了，很长一段时间，连他这赫赫有名的元婴境修士，也不得不用逃避问题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这对于一名正道修士、对于一名剑修来说太致命了。 数次他从闭关之中被心魔惊醒，鲜血汩汩的从他的七窍之中流出。 直到这时候，魔族突然闯入了天玄界。 同真离的争吵之后，他不得不强迫自己正视这些问题。 他同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修士不同，他在尚未懂事的年纪就因为天资上佳而被长老破例带回了苍岚剑派。 在门派的刻意培养之下，他自小就是远离凡尘俗世的，他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勾心斗角。 而这样一颗赤子之心让他在剑道这一途上突飞猛进，他本以为他可以永远这样下去的。 可是当他有一日明白，自己所用的资源，自己所热爱维护的门派，建立在他人的鲜血之上。 真和至今仍无法形容当他突破元婴境时，在大殿外听到师兄们谈话时的感受。 震惊、惶恐、悲痛…… 无数种情感夹杂在一起，将他紧紧地缠绕起来。 他挣脱不开。 到了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还有一颗赤子之心。 不过最后，他这从别人生命之中得来的机缘，终究还是用在了拯救苍生之上。 “对不起。”真和怎样也压抑不住自己的眼泪，泪水竟然一点点的将他脸上的污浊冲散了几分，又露出他那白净英俊的面庞。 真离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这样一张威能强大的剑符拿出来，其他门派将怎样看待苍岚剑派？ 尤其是当日也参与到这件事情里的元华门，会轻易放过他们吗？ 他一生循规蹈矩，最后一次肆意妄为，终究是对不起养育培养他的门派。 但他从不负天下苍生。 玉佩那头的真离沉默了好久，再开口语气已经充满了急切：“长安，你不要冲动，我，我正在御剑朝着那方而去，一定会有办法的。” 真和脸上的眼泪流的更凶。 长安，这是他在俗家时的名字，在他还是个稚童的时候，就是跟在师傅身后的真离将他抱上苍岚剑派的。 往后无数个日日夜夜，他亦兄亦父。 在他们都还年轻的时候，苍岚剑派式微，九大宗门之间无论怎样的活动，他们都是最微末的那群，是要饱受非议和欺辱的。 那时候真离永远站在他们面前，挺直了脊背，似乎能为他们撑起整片天空。 他们在无数个汗流浃背的午后或是疲惫的午夜相互打气而许诺，日后定然要成为这天玄界恣意风流勇敢正直的剑仙。 他们手中的剑，将拯救这世间苦难。 可是，这一切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他们终究，做不成那肆意明亮的少年人啊。 驱使那张剑符，本就耗尽了他的所有灵力甚至是精血，他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而被拦腰斩断的魔族，体内的血液尽数滴落下来。 只要稍微沾染上，就不能避免魔化的宿命。 失去意识，被嗜血残忍的本能驱使，食生灵血肉。 与其成为那样一个没有意识的怪物，回到门派，即使有手段可以短暂的压制，可谁知什么时候就成了伤害身边亲近之人的凶手，倒不如在此尽了自己的最后一分力气。 真和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乱象，他缓缓的向下面坠落着。 “苍岚剑派，真和。”他面对着脚下的山河，缓缓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无人回应。 真和身上越来越明亮。 这是一名元婴境修士自爆元婴的光亮。 无数在地面上互相撕咬着的黑影被卷入其中，厉声尖叫着。 等着这道强光彻底地绽放开来时，笼罩在整个幽州上空的黑气似乎都被驱散了几分。 在这一瞬间，整个天玄大陆都看见了这无法掩盖的光亮。 是一名修士最后的坚持与善良。 无数已经失去了甚至的黑影被这道亮光卷进去，一起被灼烧殆尽。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切都归于寂静。 一切又恢复如常。 除了已经赶到通天山脉巅峰的真离。 在瞧见那亮光的时候，他的步子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长安。”他喃喃道。 这位久居高位的掌门人就那样站在布满积雪的山巅，久久的不能够回过神来。 他心底亦是充满了煎熬。 作为一名自小受到良好教育的正道修士，他怎么可能不忧心这天下。 可是他不能够免俗，苍岚剑派、苍岚剑派这些人对他来说还是要更重要一些。 这些年来，同那些个不问世事一心修炼的师弟师妹们不同，他的双手早就沾满了鲜血。 他没有自己少时想象中的那么强大，竭尽所能也就勉强能护得一部分人，至于保护这天下苍生，太难太难。 今日这种送死的事情，明明应该由他这罪恶之人来做，为何会是真和葬送一条性命。 从他接任掌门一职那一刻，苍岚剑派就成了束缚在他生活上的一座高山，他事事以它为先，亲手扛起这份责任。 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他为真和感到骄傲。 真离并没有在这里停顿太久，选择在发现真和的意图之后跟随他来到幽州，已经是一件‘不理智’的事情了，作为苍岚剑派的掌门人，还有那样多的波诡云谲在等待着他。 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很快，一道剑光快速地划破了天际。 幽州的光亮也渐渐的散去，黑气再次将幽州填满。 甚至更多的不断地朝着大陆这边涌来。 好像刚才的光亮仅仅是大家的错觉。 ………… 本就情绪低落的常凌突然感受到心脏一阵抽搐式的疼痛。 明明她的身体对于疼痛已经有了强悍的抵抗力，可是为什么此刻她还是痛彻心扉。 对，痛彻心扉。 常凌大口的喘着粗气，整个人忍不住地在地上翻滚着。 泪水流的更凶了。 落月有些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常凌，真和陨落了。” 平平淡淡的语气，简简单单的话。 常凌顿时愣住了。 那个面冷心热的高大男子，会为了她不远千里地寻求剑法，会为了她在整个师门面前抗争，是雨夜之中那一双温热的，将她从地上拉起的手。 是常凌出入修仙界，稚嫩地唤着的一声师父。 “怎么会，师父他可是天玄界最年轻的元婴境修士，千年难遇的天才，日后定然会成为剑仙……” “我以为下次再听到他的名字，是他已经突破到妙法境了呢。” 过了好一会儿，常凌轻轻地说。 多重复杂的情感夹杂在一起，常凌反而有些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她紧紧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双手抱着膝盖，定定的看着面前。 双目无神。 “我师父他，是为了斩断那魔族而死是吗？”常凌问道。 落月应声，有些干涩地说道：“苍岚剑派有一道剑符，其中威力足以斩落魔族，可是想要驱使，怕是需要真和的全部灵力精血，而且魔族躯体被斩断之后，魔血魔气四散，处于中心的真和，必然被沾染。” “他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魔化失智的程度，所以自爆成了他唯一的一条路。” 落月不是傻子，这一切他都是能够想到的，所以对于苍岚剑派这一道剑符，一开始他就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牺牲一名作为主要战力元婴境的修士，值得吗。 让他来做选择的话，想必他也是会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落月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天玄界的人，是丑恶的，可是在丑恶背后，每个人身上似乎都有些迟迟不肯熄灭的光亮。 即使处在这个道法残缺，灵气稀薄的世界，还有些人如同长夜不肯散尽的灯火，一点点地使得这个世界的生灵传承，文明延续。 至少这儿的每一个人，都鲜活而生动，同那些修了无情道之后高高在上的疯子不同，同他不同。 落月突然也想冲动一把。 他从常凌的储物法器之中拽了一大把滋养神魂的灵草，瞬间吞服了下去。 在睁开眼，一双眼睛也是明亮的很。 他希望，能够看到更多这样的光亮。 他希望常凌，能够永远明亮，能够在这片天地山河之间，振臂高呼，然后看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落月再次，同天道意识正面接触上。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处置 常凌愣神了好久。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一切似乎都卡在了嗓子眼。 酸涩的很。 想要报的仇恨，迟迟找不到机会。 想要报答的人，也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可是事情，真的坏到尽头了吗？ 常凌只觉识海一阵，先前涌进来的金光竟然尽数散了去。 瞬间，无边无际地黑雾就将她的神魂包裹起来。 可是是因着先前被压制的狠了，它们现在似乎是格外的凶煞。 也有些金光早已经融进常凌的识海，抵消掉了部分的黑色雾气，可是剩下的，聚集在一起似乎凝实了许多。 常凌眼前一花，无穷无尽、层层叠叠的幻境在她眼前展开。 已经有些久远的，真和的面容再次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 常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感叹这黑雾还是有几分贴心的。 常凌安静地站在那里，像是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故事’。 她看到在苍岚剑派的议事厅里，真和同真离大声的争吵。 她听见他坚定而急切地说：“常凌不是这种人。” 明明知道这是幻境，可是在这一瞬间，常凌的眼泪还是忍不住的滑落。 原来被人相信、被人维护是这种感觉。 “师父。”她大声的呼唤着，似乎能透过这层层叠叠的幻境再次握住那一双温热的手掌。 无数的画面飞速地在常凌眼前闪过。 有她初到苍岚剑派时，真和得知自己需要收这么一位弟子，面上难看的很却悄悄的躲在半空中查探着常凌的情况。 她看到真和同门派里的珍宝阁讲好，所有常凌消耗的资源都从他的份例中划取。 她看到真和小心翼翼地去问真希，小姑娘都喜欢什么东西，作为长辈，送上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 当人们从短暂的、魔族陨落的惊喜之中回过神来之后，元华门鸣钟，召开九大门派的商讨会议。 前来参与会议的每一个人，面色都难看的紧。 那道剑符的力量，显然是这片大陆尚未能够掌握的。 当这样的力量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时，每个人都忍不住的担忧和想要毁掉。 既然自己不能够掌握的话，那就大家一起不能掌握就好了。 想要催动这样一张剑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估计也是位在剑道上颇有成就的修士，还得献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而每个门派安排在其他门派里的眼线回禀，就在不久之前，苍岚剑派真和的命牌碎了。 这位年轻的、前途无量的剑修陨落了。 惊惧之余，众人也是忍不住地幸灾乐祸。 凭着苍岚剑派剩下的那几位，应当是不会有什么进阶妙法境的希望了。 倘若他们不能够再献出一条元婴境修士的生命、再拿出那样一道剑符的话，那苍岚剑派可要准备好接受他们的审问和制裁了。 甚至他们已经隐隐的将‘苍岚剑派还会拿出那样威力庞大的剑符’这一种可能从脑海之中划去，而开始思索着到底要怎样瓜分苍岚剑派门下的势力与资源。 倒也不是他们心大，天玄界已经孱弱了太久太久，连唯一的一位妙法境修士上次出手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人们已经有些不敢相信，这样惊天动地的力量是可以属于他们修仙者的了。 只有两名同元华门离得较近的门派掌门人匆匆赶到了元华门的大厅，站在了元华门掌门人的跟前，而其他人则是各自使用着特殊的法器，将自己的虚影投射到这大厅里，也勉强算的上是面对面的交谈了。 过了好久，八个人也没能等来真和。 九阴宗那整个裹在黑袍里的宗主阴阳怪气地说道：“不愧是能够诛杀魔族的宗门啊，现在就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 其他人的面色也难看的紧。 这是要同他们划分界限，再也不参与这些会议了吗？ 苍岚剑派到底还有什么可以仰仗的底牌。 这倒是他们错怪了真离，能够将他的虚影投射过去的法器，需要借助着特殊的地形以及阵法，那玩意摆在苍岚剑派的议事厅里，也没法改变位置。 而现在的真离，正在匆匆赶往门派的路上。 残酷的现实终究还是让他先前奋不顾身地追真和而去的冲动行为付出了代价。 若说别的门派不知晓他们手中的剑符，那元华门可以说是门清。 作为九大门派之首，只有元华门可以随时召开九大门派的议事会。 其他门派想要召开，都需要先询问其他门派的掌门人是否有空闲。 在保守着共同的秘密面前，真离以为元华门会替他遮掩一二的。 说来也可悲，拯救世间的英雄行为刚刚结束，倘若留具尸体的话，也许真和血管里的血液还没有凉透，这边各方势力就已经用充满怨怼的目光看向他的壮举，为自己的利益据理力争。 苍岚剑派的人没参与会议，正好也合了这些人的心意。 有是一番文绉绉的、充满着酸味的明嘲暗讽之后，这八个不再年轻的人终于步入了正题。 合欢宗的宗主，那名明艳的美妇，脸上故作惊恐的神色，柔柔的说：“就是不知道苍岚剑派还有没有那样的剑符了。” 即使还剩下的一道剑符在他们其他八个门派联合起来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但是集一张剑符之力覆灭一两个门派，都是简单得很。 谁都想获益，谁又都不想成为风险的承担者。 元华门的掌门人似乎是在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淡淡地说：“想来应当是没有了。” “同众位不同，我还是略通些剑道的，倘若还有一道剑符，真和也不必为了这样一击奉献自己的生命，两名元婴境修士同时驱动两张剑符，效果累加起来想必也是不差，而他们自身虽然会力竭、陷入长期的虚弱之中，但不会送上全部的精血与性命。” “培养一名元婴境所需要的资源与运气，想必大家也是清楚的。” 老者的话一处，其余人也纷纷地点点头。 元华门既然在这时候开这个会，摆明了就是想对付苍岚剑派嘛。 而真离又不是傻子，很快也能够反应过来各中的道理，到了真正穷途末路的时候，剑光最先对准的，不也应当是论起来‘仇怨’最大的元华门吗。 有着元华门在前面顶着、或者死了也有元华门这样一个垫背的，众人不禁都松了一口气。 而且他给出的理由，着实让人信服。 但凡有一条能够保住一名元婴境修士的路，想必没有门派会让他们去送上性命。 那是真正的，门派的根基。 一个门派的根基从来都不是他今年招新找到了几个先天道体，门派之内又有怎样声名显赫的天才弟子，而是他此时此刻最尖端的战力如何。 一名元婴境修士，对付寻常的几十上百个金丹境修士都没什么问题。 只有现在有着强悍的战力，才能够在同其他门派的博弈之中取得话语权为门派夺得更多的益处，然后才有可能找到更有天赋的弟子，如此形成一个正向的循环。 元华门作为九大门派之首，已经是千年的事情了。 这千年间，谁也没能翻了这元华门的天。 这时候，大家的思绪就不由得飘到了近百年内，苍岚剑派突然的崛起。 在真离的上一辈，苍岚剑派仅仅只有两名元婴境修士，甚至都比不上大陆上那几个庞大的家族，若不是靠着独特的剑修传承和剑冢，怕是早就被踢出了九大门派的行列。 可是就在差不多一百年前，普遍还只有一两百岁的真离这一代，异军突起。 竟然连无心于修炼，天资又不显的真希都突破到了元婴境。 看着气息，也是稳定的很。 而真微，更是凝聚了剑骨，接受了苍岚剑派几百年未能传承下去的剑仙一位。 在元婴境修士们的试探性比斗里，真微都是那样的锋锐无度。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把握能赢得当年那个凉薄凶煞的男子。 可正是这样一个人，竟然爱上了一名凡间女子，也在脱离了门派之后，丧失了性命。 这真的是不得不让人感叹，九阴宗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啊。 在失去了真微之后，有着七位元婴境剑修的苍岚剑派也不是任他们揉捏的软柿子了。 不，现在只有六位了。 那么当年的苍岚剑派，到底是遇到了怎样的机缘，才能够让整个门派瞬间‘盘活’？ 想到这儿，众人都有些眼热。 即使跟在元华门后面出力，分不到大头，还是无法成为这九大门派的首领，但是增强一下自身的实力总是件好事吧。 尤其是在见到了那样一道凌厉强悍的剑光之后，谁的修炼热情没有被点燃啊。 谁不想继续在无上大道之上前行啊。 众人都抬眼，看向那坐在首位的老者。 元华门的掌门人的目光温和而悠远，似乎能看清每个人的想法。 这跟他修行的功法有关，他此刻恰是也是在走神。 他的思绪不得不被元华门外那九天诛魔大阵牵扯。 苍岚剑派使出这剑符，他也没想到，还正巧打落了他的计划。 原本，斩杀魔族拯救天玄界这功德，他元华门要定了，他们不仅要成为实力上的天玄大陆第一，也要获得别人真心实意地赞美与信服。 可是现在魔族被解决了，那已经开始悄然运行的‘九天诛魔阵’却已经没有办法停下了，他们失去了同天道沟通的能力。 一想到他们即将失去那唯一的一位妙法境修士，这位掌门人就忍不住的烦躁。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付出了巨大代价做了好事的苍岚剑派，成了天玄界公敌，即将接受讨伐。 灭掉苍岚剑派，当年那件事情也就没人知道了吧…… 过了好一会儿，这位面容慈爱的老者终于缓缓的开口道：“苍岚剑派既然有如此强大的符箓，谁也不知道有朝一日，这力量又该对准何方，我们不得不防啊。” 出战嘛，还是得个自己找一个能说的过去自己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的。 众人也是知晓他的意图，一个个头点的飞快。 “离苍岚剑派最近的就是万兽门和合欢宗，两个门派的道友可是要时刻盯紧了苍岚剑派的动向，做好防范啊。”老者幽幽的说道。 那两人自然是飞快的应声。 那么监督苍岚剑派动向的行动就交给他们了。 “元华门作为九大门派之首，也可以说是整个天玄界修仙界之首，对于这样潜在的威胁，之前没能够察觉到，也是我们的失职，所以这次，我元华门亦会尽好自己的责任。” “我将尽快同真离掌门取得联系，先进行交涉，交涉不成……”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可是在场众人心里都是一片了然。 所谓的交涉，大致就是希望苍岚剑派共享出自己门派里的剑符啊珍藏啊，自然是不可能被同意的。 那么接下来…… 苍岚剑派凭什么能抵得住八个门派联合在一起的围攻呢？ 很快，这次的会议就结束了。 每个人都面带微笑地满载而归。 后续他们又简单的商讨了一下具体作战的细则，元华门可谓是诚意十足。 让他们出大力占大头，其余门派也是没什么意见的。 最好就是能够毫不出力地跟在后面捞好处。 少一点又能怎么样呢？ 可不要小瞧了一个修士或者一个门派在临死之前的反扑。 ………… 匆匆赶回门派的真离已经在心里想过了最坏的后果。 可是当那后果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有几分愣神。 元华门，真是够狠。 真离冷哼一声，无数的命令瞬间下达。 门派在外‘赈灾’的弟子都被快速的召回，刚刚才因着魔族被斩杀而卸掉的护山大阵再次全力地运转起来。 不仅仅是护山大阵，在一名名长老的出手之下，整个苍岚剑派被一层层的围了起来。 即使是处于闭关之中的弟子也被征召了出来，泱泱众人挤在大块的空地上，仰着头看着半空之中的真离不断地张口闭口。 第一百九十九章 魔灵 即使经过百来年的发展，苍岚剑派的规模也远远比不上元华门，真传、核心、内外门弟子一同住在山门里也是绰绰有余。 寻常弟子，能够成为内门弟子，那是品性、天赋、修为缺一不可，还有一条极为重要的就是对于门派的归属感。 无论是斩断尘缘踏上仙途还是被修仙世家送进苍岚剑派的，只有走过问心路，真正的将苍岚剑派当成家来守护，在关键时刻愿意抵死维护它，才能够顺利的晋级来享受门派提供的资源。 不用刻意的培养，在绝大多数情况之下，苍岚剑派是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产生归属感的。 这儿不像元华门或是其他世家那样注重‘阶级辈分’，剑修往往都不问世事心思纯粹，虽然不能人人达到一心向道的地步，但是‘剑’往往是每个人心里最重要的东西。 对于剑修来说，哪里有绝世名剑哪里有绝品剑法，哪里就是他们的家。 可是那些外门弟子，有些是年纪尚小心性未定，有些是年岁极大了，仍不能够突破境界，偏偏还执着于仙路，日复一日地在门派虚度着光阴。 真离本来是先想将他们遣散的，可是时间来不及了。 他的目光扫过那高矮不一的人群，悄悄地在自己的声音之中加了几分独属于元婴境修士的威压。 苍岚剑派里必定是有别的门派的眼线的，恐怕外门弟子当中不会少。 即使苍岚剑派已经全面封闭，谁知那些眼线有没有什么特殊手段。 现在这情况，也只能先震慑一下了。 真离饱含着威严的话音一落，众人俱是面色苍白。 他现在也仅仅只是简单说了即将封山的决定，并没有解释理由。 人群之中有人提问，真离都会死死地锁定那些人的身影，以待日后好好观察。 从头到尾，都没有对封山戒严的缘由进行解释。 他仅仅说了，那道斩落魔族、拯救天玄界的剑光，是真和用生命换来的。 虽然日后其余门派定然是会不断地朝真和身上泼污水，将他从一个拯救苍生的英雄描绘成一个恶魔。 但他真离，只要活着，就会永不停歇的解释着。 只要他还活着一天，至少就还有人记得真和的牺牲壮举。 元婴境修士对于绝大多数的弟子来说都有些遥远，尤其是并没有在门派之中任教、常年处于闭关状态的真和。 可是刚刚那一剑，已经在每个人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子，得知那是自己的师门掌门，都纷纷与有荣焉。 一时间不少弟子都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 很快这短暂的谈话就结束了，长老们已经聚集在一起，继续商讨着接下来的举动。 得知真和殒命之后，真希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其余人面色也是凝重的很。 每一代的真传，在漫长的相处之中，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奋斗，在大道之上互相砥砺鞭策，彼此之间的感情都是极为深厚的。 他们并不知道真和为何会掌握那样恐怖的能量，作为家人，他们会尊重小师弟的秘密，他们也从心底感到哀怮。 能够修炼到元婴境，他们也都不是傻子，很快就从真离的举动之中体会出了他的意图。 偌大的议事堂里，一时间一片寂静。 这是本就该想到的结果啊，做英雄又能怎么样？ 有几个英雄能够善终。 不仅不会善终…… 过了好一会儿，一道声音打破了有些凝重的氛围。 “我觉得小师弟做的没有错。” “最初我们从剑冢之中、从前辈手中接过长剑，或者更早在我们吸收天地灵气踏上仙途的时候，我们接受了馈赠，我们就对这片天地负有责任。” “小师弟，是个勇敢纯善之人，是个真正的剑修。” 他用生命，给天玄界留下了那一道剑光。 众人只得沉默着点点头。 真离有些低沉地说道：“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唯一能为小师弟做的一件事，就是不让被人将污名压在他身上，他作为一名英雄而死去，就应该享有英雄的哀荣，声名长久的被传唱。” “真离在此谢过各位师弟师妹了，我知道的，我们几人，一直是一体的。” 说完，真离竟是朝着这些坐在他下位的人深深地行了一礼。 终究，真和的行动对于苍岚剑派来说，还是过分冲动的。 他没能拦下真和，他也有责任。 一场硬仗，就要开打了。 真意等人亦是纷纷朝着掌门人行礼。 拥有强悍的力量没有错，斩杀魔族拯救天下苍生没有错，那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 那一道划破天际的剑光还深刻的留在人们的心里的时候，元华门对外公布的消息，亦是让所有人心头一震。 这剑光，是苍岚剑派的真和长老使用邪术献祭了生命换来的。 起先众人还有些为一名元婴境修士的献身而感到唏嘘，很快的风头就转变了。 作为正道九大门派的苍岚剑派，为什么会掌握邪术？ 一名元婴境修士能爆发出如此强悍的力量，倘若有朝一日，这邪术对准了其他门派众人对准了天下苍生怎么办。 元华门掌门人录下的影像之中说的极为真切，即使苍岚剑派之中有一千个好人，一旦出了一个想着邪魔外道的弟子，使用着这般邪术，讲给大陆带来怎样的损伤。 经历了魔族入侵之后的天玄大陆，已经是元气大伤，已经经受不住任何的打击了。 所以以元华门为首的其余八大门派决定联合天下门派家族，共同对苍岚剑派进行监管。 从接管他们的山门开始。 各大门派家族自然是能看到其中夺权的部分，但是元华门都牵头了，他们何不跟着喝口汤呢。 而其他普通修仙者甚至是凡间百姓，俱是因为这个消息忍不住地咒骂苍岚剑派。 甚至‘那魔族到达天玄界就是因为苍岚剑派的邪术’这种说法一时间传播的也颇为广泛。 一时间，苍岚剑派在整个大陆的名声，称一声人人喊打是毫无问题的。 这其中，当然不乏各大门派的推波助澜。 这些自诩着正义、并且抵死捍卫自己的正义的修士们，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各大势力手中的刀子。 这一刀，不知道会不会将自己努力想要捍卫的品质美德戳的鲜血淋漓。 可是没等‘大军压境’，幽州那边又有消息传来。 那些当日被魔族低落下来的血液污染的生灵，不断地朝着旁边的戾州甚至是无量海蔓延。 戾州那些不可一世的魔修邪修，都不得不向正道这边发来了求助信号。 那些被魔血污染的生灵，都得到了极大程度上的强化。 虽说失去了神智，可是战斗的本能却是提升了不少。 即使是昔日怯懦单纯的垂耳兔，都机敏凶煞的很。 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兔子，锋利的牙齿竟然能咬破凝神境体修的皮肉。 而一旦被这些受到魔血沾染的生灵触碰，就同样会被魔气侵蚀，很快就会变成新的‘怪物’ 。 真和当日的自爆已经带走了很多‘魔灵’，可是对于整个幽州、对于堪称‘浩瀚’的魔族血液来说还是太过于微不足道。 更为可怕的是，植物、动物、幸存的人修有不少纷纷踏进了无量海。 感知不到疼痛恐惧的他们，将尖牙和利爪对准了无量海之中那些蛰伏的强悍妖兽。 整片水域都快要被魔气浸透了。 里面的生灵，没有任一能够幸免于难。 很快，靠近着无量海边缘的各州就遭了灾。 那一条条已经尽数化成灰色的大鱼，一下子能跃出水面十几丈高，偶尔路过海边的修士，不少都被叼了进去。 然后就化作了海面上的一片血雾。 有些实力强悍的能够侥幸逃脱，逃脱之后因着身上的伤口已经被魔气浸染，很快又成为了‘怪物’。 破坏持续加大…… 坦白讲，天玄界已经很久没见过魔族了，为数不多的了解都是从残破不堪的古籍之上看到的，倒是没想到，魔族被斩落之后竟然还会带来如此大的危害。 他们不得不暂时停下对付苍岚剑派的脚步，正视这个问题。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准备有所行动的时候，靠海的青州已经沦陷了大半。 燕州、翎州也是损伤不小。 这次九大门派掌门人的会面，人终于是到齐了。 面容严肃的真离目不斜视，似乎多看身边的人一眼都会感到恶心。 其余掌门人也是冷着张脸，毕竟他们也算是撕破脸皮了，可是现在还是不得不聚在一起。 幸好，他们还都没被利益冲昏了头脑，知道先解决这件大事。 据现在已经知道的情报来说，同那些被魔血感染整个身体都浸满魔气的魔灵近身战斗，与他们缠斗时间过长，或者是受到伤害，都会沾染魔气，很快就会被同化成魔灵。 在被同化之前，简单的将那被感染的生灵杀死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唯一的方法，只有将那人神魂身体俱是碾碎。 所以，现在能够想到的，最为合适的方法就是法修与剑修进行远程攻击。 “也不知道你们苍岚剑派还能不能再使出那邪术一次呢，怎么这次不为民除害了？”九阴宗的宗主还不忘阴阳怪气地呛真离几声。 真离面不改色地答道：“那还请九阴宗多出几名元婴境修士献祭，大陆会记住你们的功劳的。” 这次大家来这儿的都是虚影，充其量也就能拌拌嘴再怒目而视一下。 两人互呛了几句之后也都纷纷侧头分开。 其余掌门人不得不感叹，九阴宗的宗主寻常就是这么副冲动、阴阳怪气的性子，怎么真离现在也这样了？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最近的事情愁的？ 过了好一会儿，氛围才再次恢复正常。 面对着这样大的威胁，众人纷纷表示暂时先不追究苍岚剑派先前的罪责，现在也正是苍岚剑派‘戴罪立功’的时候。 言语间竟是要让苍岚剑派出最多的人去前线。 除了只有少部分人参与的诛魔行动之外，天玄大陆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真正全面爆发的战争了。 可是其中的残忍，谁都能轻易地想到。 真离一个人在这样的大会之中，显得格外的势单力薄。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苍州处于内陆，同无量海并没有交界，所以苍岚剑派需要派三名元婴境修士带队去燕州协助万兽门共同‘赈灾’。 真离沉默的接受了这样的结果，等着会议结束，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苍岚剑派议事厅，忍不住的揉了揉胀痛的额头。 他已经好久没有放松心身休息一下了，魔灵出世的消息传来之后，到使得他松了一口气。 对付魔灵总比对付其他修士要好些吧。 要是运作的好的话，等着这场灾难过去，其他门派应当也没有精力来找苍岚剑派的麻烦了吧。 真离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拿起手边的玉佩，再次召开苍岚剑派的长老会议。 ………… 魔灵肆虐的消息，处在元华门聚集地之中的修士们自然也是听闻了。 他们可以说是听见这消息最淡定的一批了。 有着天道誓言在，他们现在根本动不得，那誓言将他们禁锢在此处，一次次地组成阵法，自然是不能够上前线赈灾。 常凌亦是其中‘浑浑噩噩’的一员。 她也不能够免俗，在自身生死问题的面前，她也分不出什么心神了。 她的自身精气力量不断地消耗着，如果不是储物法器之中那些灵草不断地补充着，怕是她也早就像聚集地的绝大多数修士一样，早就不省人事，只等着到演练阵法的时候，因为不能够即使感到而受到惩罚。 灰飞烟灭。 理论上来讲，一个世界的本源之力是不能够伤害这个世界之中的生灵的，常凌他们这个大阵，也就是哄骗着众人做出个‘自愿’的样子。 勉强让本源之力能够不违背限制还能够吸取到能量。 根据落月的分析，天玄界本源之力巴不得大陆再乱些。 第两百章 说法 常凌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 她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总是疲劳又有些绝望地在一个个幻境里‘穿行’。 到最后，甚至连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虚假的的力气都没有了。 落月偶尔在斗争的空当猛的呼唤常凌一声才能够将她的意识短暂地拉回来。 很快的又陷入周而复始的循环之中。 先前能够帮助常凌对抗黑雾的功德已经尽数被天玄界的本源之力抽回，落月能做的，也就是偶尔短暂的呼唤，那样长久的苦痛，都只能由她一个人来承担。 业障这种东西，从在常凌识海里滋生的那一日开始，就是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将常凌拉入无尽深渊，让她时时刻刻处于痛苦之中，以此来慰藉他们的仇怨。 他们会在常凌通大道交悟，会在她因为拯救生灵而获得功德的时候悄悄避开，在她进境、面对困境挫折，心境最为脆弱的时候，悄悄的蔓延开来。 常凌有一种预感，当她彻底沉浸在幻境之中，她的意识就会随着‘自己’在幻境之中受到的伤害、随着幻境的崩塌而消散。 届时，她同死亡无异。 而她的神魂将永生永世不得入轮回，永永远远处于无穷无尽的折磨当中。 这是肆意杀害那样多的生灵的报应，无论是功德还是业障，都是来源于天道。 那些无形的秩序和美德，其实还是在悄然间不断地被维护着的。 而这些由业障滋生出来的幻境，都是依托着常凌现下心境之中的弱点具现的。 自从常凌上次心境顿悟之后，她就很少再看到关于美好凡间生活的描摹幻境了，最近一直展现在她眼前的，是真和一次次的死去。 有的是在外出做任务的时候挡在她身前而死，有的是被魔修邪修暗算，在临死之前安置好了她，她躲在大石或者草垛背后，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身体变得冰凉…… 每一次都让常凌体会到了深刻的无力感，以及永远不能再对真和进行报答的遗憾。 她根本没办法看开。 这也许会成为伴随她一生的遗憾。 真和是苍岚剑派的长老，一心为剑道为门派。 可是想要让常凌去报答苍岚剑派，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她不能够免俗，有着林瑜，有着真离的苍岚剑派，早就悄悄地被她摆在了假想敌的位置。 即使无数个午夜梦回，她亦是梦想着再回到那仙雾缭绕的仙门。 同跟自己年纪差不多一般大的弟子匆匆的在各个山头奔跑，紧赶慢赶很是怕错过那严厉的长老的课程。 可是回不去了。 常凌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有因着黑雾而彻底崩溃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死期将近。 作为一个将死之人，其实她对于自己已经没什么期待了。 尚未能够完成的事情已经不能够叫做遗憾，遗憾是想起来会要去努力弥补的，这充其量只能被称为执念。 念一念也就得了。 在这样诡异的平衡之下，常凌尚且留存一息。 这天面色苍白的落月颇为严肃地将常凌的意识换回，瞧着她狼狈的样子，也只能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的事情也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通过特殊的手段，天玄界的本源意志不得不平心静气地同他沟通。 本源意志不喜他这件事情，落月清楚的很。 能够让心智如同幼童一般做事不计后果只凭本能喜好的本源意志强忍着厌恶同他沟通，落月付出的代价也是足够大。 他根本没什么力气去管常凌了。 到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家族的那次危机。 彼时他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每日关心在意的不过是身边亲近之人，完全不知道美好生活的来临是多么的不易，完全不知道为了维护一个家族的体面和地位，那些个大人到底付出了什么。 他只会不断的埋怨，父亲不愿意抱着他玩耍，母亲不愿意给他编制衣衫。 而今，他终于也成为了那样的大人。 他是能够感知到常凌现在的情况的。 可是他根本无暇去顾及一个孩子的情况，现在明明是那些生死危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仅仅只能够适时地唤醒常凌，保证她不会丧失性命。 落月有时也隐隐的感觉到这有些不对劲，可是他也没办法。 他也很难啊。 在往前的千百年，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为一个如此孱弱的陌生人奔波操劳、 随着魔灵在天玄大陆不断的肆虐，无数的生灵遭受屠戮，可是被魔气沾染的生灵，神魂虽然俱灭，但是自身所从天地间吸取的灵气并没能再次回到天地间。 本源之力一时间更是捉襟见肘。 而这些天同过落月的诉说，他年幼的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个崭新的概念。 ‘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根源他是知道的，可是这道魂体所说的那孱弱的修士，真的能够解决这件事情吗？ 一面是几乎唾手可得的一些能量，一面是一个有些虚妄的许诺。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择吧…… 他是这片天地本源之力滋生出来的意志，这个天地间的每个生灵，都可以说是由他孕育出来的，他看着他们出生、成长、老去，再一次次地轮回。 看着他们喜怒哀乐，勾心斗角。 其实那些道理他也是可以想明白的，这些一个个鲜活的生灵，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希望，终有一日，他们有些人能够踏上那无上仙途，让光芒与福泽再次降临这片土地。 减少给他们的灵气或者是直接将他们‘吸取’，其实也是断了他的希望。 可是他，无论是被天玄秘境不断地吸收着能量还是同魔族，同域外虚空不断地对抗，都太累太疼了。 最后的最后，天玄界的本源意志死死地盯着落月这个天外来客，最后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落月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太痛了，天玄界的生灵，有朝一日竟然还要他这样一个别界之人来守候。 天玄界的本源意志目送着落月离去，也是悄悄地运作，将那附加在‘九天诛魔大阵’众人身上的天道誓言取消了。 反正虚弱也虚弱了这么多年了，他也悄悄的观察过那些人的情况，哪里有人真正地想把生命献给他呢。 这是个有些悲伤的发现。 ………… 最后一刻，天玄界的本源意志也是没有放过落月这个异界之人。 落月本就遥遥不堪的神魂又是受到了重击，等着他再次回到常凌识海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很快连人形都维持不住，化成了一团光团。 他为常凌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将处在储物法器之中的阿碧唤醒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次还能不能再次醒来。 落月一股脑的将最近的事情都传给阿碧，不情不愿地被吵醒的阿碧看着面前的一堆消息，一双狐狸眼不由自主地瞪大了。 无论是魔族还是这个所谓的九天诛魔大阵，真和使用的符箓，那一道华丽的剑光，还有现在的魔灵…… 阿碧表示自己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信息。 不过因着契约的存在，他能感受到常凌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 想必落月在这个时候将自己唤醒，最大的作用就是陪着常凌吧。 阿碧的神魂迈开小短腿，紧紧地贴在了常凌的神魂身上。 在她的痛苦面前，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只是长久的陪伴而已。 阿碧刚醒来没多久，又到了七天一次的集合演练阵法的时候。 这些天过去，还能够撑着一口气走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进行演练的凝神境修士已经不多了，常凌每次都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可是脚下偶尔绽放的血红色纹路却是越来越凝实了。 哪里有什么所谓的需要等到九月十五日正式开启大阵，从他们踏进这阵法开始，一切就开始运转了。 所谓的九月十五日，应当是预期之中的，所有修士陨落的时候吧。 常凌极为麻木的朝着那边走去。 聚集地的街道都空当了不少。 那些个没被征召进入九天诛魔大阵的人又是被元华门叫去参与诛魔相关的行动。 元华门同无量海也是没有相接的地方，可是显然意见的，魔灵此刻也正在污染着通天山脉的妖兽，过了通天山脉就是翎州青州，危险离他们从来都不远。 因着天道誓言的缘故，那些个被征召去参与九天诛魔大阵的修士并没有办法告知身边其余人具体的情况，他们的亲属师友只能一日日的看着他们苍白消瘦下去。 或是在某一天，突然在居住的屋舍里变成了一滩血沫。 也有不少人要去找元华门讨要一个说法。 这时候元华门总会指着那些还活着的还不断的去‘修炼’阵法的修士们说，明明是你家人贪图阵法之中的其他部分，又急功近利，所以遭受了反噬这才殒命。 其余人俱是相安无事，并且元华门的弟子也有诸多组成阵法的，现在也都好的很…… 不仅讨不到一个公道，还要被元华门的人教训一番。 让他们无比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同这些所谓的大门派弟子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毕竟这里是天玄界正道门派之首的元华门的地界儿，虽说他们担心焦急，但是还是没什么底气的。 即使是亲人、同门，也没必要让他们付出所有的代价去据理力争吧。 也许正是像元华门说的那样呢，人家明明给予了那么珍贵的阵法，还奢求更多东西。 当然随着时间逐渐的流逝，去参与阵法的人越来越少，大家都在一个聚集地里，打探情况自然是轻易的很。 当初共有一千多名凝神境修士参与阵法的组成，现在十不存一。 若真是因着贪婪而奢求遭到了反噬，这数量也太多了些。 可是没有人再站出来发问了。 每个人都清楚的明白，元华门愿意给他们一个理由勉强能解释地过去，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常凌缓缓的朝着那无比熟悉的一处走去，每一步都缓慢的很，却是算好了时间，正好会在天道誓言反噬到来前的那一刻，正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这大概是她唯一能够做出的反抗了。 同她这样的修士还有不少。 在路上遇到了，相互对视一眼，然后纷纷偏过头去继续前行。 说来也可悲，他们只有看到同自己同样悲惨的人，心底的情绪才能得到些许的缓解。 比我要死了更让人难过的事情就是只有我要死了。 常凌粗略的数了数，今日到场的凝神境修士竟然连一百个都没有了。 而今天，仅仅只是八月的第一天。 最近对于灵草的消耗越来越大了，甚至已经到了每一次完成‘演练’之后，都要服用一片凝血草的程度。 这种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传奇灵草，竟然仅仅只够这个大阵一次的消耗。 常凌平日里面色也是苍白的很，这些日子过去，因为灵草跟的紧，所以自身倒是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折损，其余面色苍白的修士可就不是这样了。 有不少人的精血已经燃尽了大半，只撑着一口气，不甘心于这样轻易的死亡。 今日在这大阵运转的过程之中，又是有修士支撑不住。 他手间的动作渐渐的停止，然后整个人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的下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陌生了，他们已经习惯身边的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滩血雾，还要努力避免不要被沾染到身上。 可是当他们在阵法运转的空隙之中偏头一看，发现那名倒下的修士仍然‘尸身完好’时，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心神一震。 会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吗？ 一时间，却没人敢真正的踏出那一步。 赌对了就赌对了，赌错了就是立刻献上一条命。 等着常凌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没有任何犹豫的，直直的向前踏出了一步。 站在阵法规定中她应该站在的位置外面。 突然一阵痛感传来。 常凌猛的跌倒在地，鲜血从她的口中大口大口地溢出。 第二百零一章 公道 其余尚且处在大阵之中的修士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不少人纷纷偏过头去，不想看常凌接下来的惨状了。 这些日子过去，他们早就该麻木了不是，还抱有什么希望呢。 太疼了。 常凌一时情急之下，直接在大阵运转的途中擅自离开了自己的位置。 虽然也没到会受到攻击的地方，但还是遭受了反噬。 可是也仅仅只有阵法运转过程之中的反噬而已。 天道誓言，并没有发生作用。 过了好一会儿，常凌缓缓地起身，又是向前走了好几步。 笨拙的宛如凡间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天道誓言，消失了。”常凌有些哽咽地说道。 这样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却是被在场的修士都敏锐的捕捉了。 他们错愕的看向尚且完好的常凌。 自身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都停了下来。 一时间，偌大的一片土地上无数修士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虽说承受了如此庞大的反噬之力，但是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掩盖的笑容。 头一次知道，承受阵法的反噬还能够如此地快乐。 绝大多数修士都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完全顾不得先前仙风道骨的形象，不断地用袖子抹着脸上的眼泪。 活下来了。 此时的常凌却是不断地在识海之中呼唤着落月，先前她感受到落月回来之后，就再未收到他的任何讯息。 拯救了这些人的性命，落月又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常凌担忧的很。 最后还是阿碧看不下去了，开口说道：“落月大人受伤很重，还是需要些滋养神魂的东西好好养护一下的，受到了重伤之后，他现在应当是把自己的意识封闭起来了，你现在跟他说什么都不会收到回应的。” 受了很重的伤吗。 常凌一下子把储物法器里关于神魂方面的灵药都一股脑地拿出来，将它们尽数堆到落月身边，那一片片本该口服的药草，被她极为浪费地挤出了汁液强行地滴入了脑海之中的那光团里。 瞧着常凌的动作，阿碧也没有出言阻止。 虽说这样任任何一位修士看到，都不得不惊叹一声浪费，但是这法子，确实是有效的。 也许会有十分、百分之一的药力能够流进落月残破不堪的神魂之中。 常凌忙活了好一会儿，直到自己眼前一阵恍惚——那是神魂之力消耗极大的表现。 今日情绪之间的大起大落加上强行离开阵法受到的反噬，常凌的状态本来就差劲的很。 又使用神魂强行为落月处理那些灵草，能撑到现在没晕过去，也全凭着她的意念了。 常凌的神魂停下了动作，她同这儿其他的所有修士一样，毫不顾形象的瘫倒在地上。 这个好消息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到常凌还有强烈的不真实感。 她忍不住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仍然饱受那九天诛魔大阵的折磨，这其实是识海中的黑雾幻化出来的幻境。 这样的美好和舒适，她一点也不想离开。 可是这样的愉悦并没能持续很长时间。 几道流光划过，一队白衣修士出现在半空之中。 为首的，正是元华门那面容和蔼的掌门人。 再次看到这样一副饱含着悲悯的面容，众人都忍不住滋生了几分火气。 就是在这人冠冕堂皇的话语之下，他们被迫结成了天道誓言，饱受了这些日子的折磨。 若不是顾忌着他元婴境的修士，他们就不仅仅只是怒目而视这么简单的了。 有些脑子转的快的修士，已经忍不住地朝人群后面瑟缩着。 天道誓言莫名的取消了。 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他们都可以活下去，可以自由的活动，可以离开这元华门的聚集地了。 他们定然是会将元华门这样的恶行披露出去，看他们以后怎么好意思当这天下正道门派之首。 那么元华门会怎么做。 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将他们这些人就地灭口啊。 那掌门人背后站着的也都是金丹境修士吧。 他们这群人，真的能够活下来吗？ 这掌门人环视了一下站着的修士，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各位道友，对不住了。” 在那样一个即将危害整个大陆的强悍魔族面前，他们也是不得不建立这样一个阵法，又略施手段，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站在里面。 在魔族被一剑斩落之后，他们也想着要停止这阵法啊，可是明明是那时候的本源意志不允许。 他元华门为了同本源意志沟通，也是耗费了好几件灵宝和一名元婴境修士的绝大多数心神。 也是尽力了。 都不用费脑子，任何人都知道，今日这些修士离开聚集地之后，定是会将元华门这行径披露传扬，往后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凶险等着他。 可是，元华门毕竟是正道。 天道誓言消失的消息第一时间由风司传到掌门人那里的时候，掌门人也短暂了愣了愣。 在那一瞬间，他亦是看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先前他们诓骗人进入阵法被动接受天道誓言，可以说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天玄大陆。 可是现在，再出手对付那些人，为的可就是元华门的一己之私了。 正道门派，没有这般行事的。 掌门人很快地就做出了决定，给那些‘幸存’下来的修士每人一些补偿，然后就让他们自由行动吧。 先前的事，确实是他们做的不厚道，受到批判制裁都是应该的。 掌门人话音刚落，正准备跟他们接着说元华门提供的补偿的时候，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似乎是从天际传过来的。 “无耻小儿，拿命来！” 一道有些凌乱的黑色身影快速朝着这方向驰掠而来。 竟然是面容沧桑的天戮魔君。 对了，先前他也是处在这九天诛魔大阵之中的，因为常凌同他不在同一个板块，这些日子倒没见到面，想必他也是苦不堪言。 同常凌这些凝神境修士一样，天戮魔君一名魔修，一名元婴境的魔修，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在这元华门的山门口，那掌门人是不敢同他全力交手的，否则他一自爆，怕是整个元华门都要被炸去一半。 为了平息他的怒火，整个元华门必定要大出血一次。 在‘大出血’之前，这掌门人首先要被他打出血。 于是在场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一招一式之间爆发出的威能使得众人纷纷瑟缩了几分。 尚未散开的原因，大概也是想看看这元华门掌门人被暴打的样子吧。 眼尖的常凌却是看到天际又有一道黑色的影子驰掠过来。 正是面色极为苍白的摄由。 他同人群之中的常凌对视了一眼，裂开嘴角笑了笑。 如果不是摄由的笑容真的过分诡异，常凌怕真是有几分老友重逢的喜悦。 在骤然经历过生死之间的大喜大悲之后，常凌看待一切的目光似乎都有所改变。 一切似乎都开始美好了起来。 活着真好。 即使没有什么目的愿景，只是单纯的活着，就已经是顶好顶好的一件事情了。 天戮魔君同那元华门掌门人之间的‘斗争’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半空之中的硝烟散去，露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天戮魔君，和瞧起来狼狈的很的掌门人。 雪白的头发已经尽数散开，下巴上的白胡子还有不少被拽掉了，秃了好大一块，衣袍上沾染了大片的鲜血，手上的戒指也碎了好几个…… 瞧着他的这般模样，站着的众人心情都不由自主地好了几分。 虽然不是他们亲自出手打的，但还是大快人心。 好不容易天戮魔君胸口的一口郁气算是平息下来了，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着元华门掌门人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我元华门做过的事，我们不否认，没想到九天诛魔大阵能给诸位带来如此巨大的伤害，元华门决定为每位凝神境道友拿出十块上品灵石，每位金丹境修士一百块上品灵石作为补偿，而且每个人还将得到一块元华门的令牌，可以要求元华门为各位做一件事情，同各位境界相当，不违背道义不伤天害理。” 随着这掌门人的话一点点地说出口，原先还愤愤而喧闹的众人逐渐的平静了下来。 他们脸上的表情逐渐的被错愕和喜悦取代。 人群之中有人试探性的开口：“那我想加入元华门可以吗？” 掌门人点点头，说道：“如果各位想要加入我元华门，均可直接成为内门弟子，居住在山门之内，修行门派之中掌管的功法，每年享受固定的灵石丹药份额。” 众人脸上的喜悦更甚。 一时间想要加入元华门的声音此起彼伏的。 似乎他们忘记了在前一刻，他们还在咬牙切齿地大声地咒骂着元华门。 常凌站在人群中，冷冷的看着这闹剧。 最后同她一样选择拿着灵石和令牌转身就走的人属实不多。 那些转身的人，还有不少是想将这名额留给家族后辈。 似乎没有人会为先前的痛苦怨怼，没有人会对先前丧失在这大阵之下的性命呼喊愤懑了。 毕竟除了参与阵法的人之外，元华门也对各个家族门派进行了补偿，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盆满钵满’，都是那样的快乐。 人命、尤其是其他人的性命，实在是最不值钱、最微不足道的一种东西了。 想必他们日后走出这聚集地，他们和他们的家族门派，也只会对元华门称功颂德，成为更加坚实的附庸。 毕竟活下来的，日后能够掌管家族门派的，都是从元华门这获取到利益的。 这是他们的同僚、亲人、长辈用性命换来的。 常凌拖着疲敝的身子，缓缓的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赌气般的将元华门给的灵石和令牌一下子丢在地上。 极为明亮的上品灵石，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着七彩的光芒，耀眼的紧。 常凌感觉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给江家的补偿很快也被送到了这简陋的小院。 江婴看着那些他从来没见过的上品灵石，一时间连嘴巴都合不拢。 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谁都懂。 他眼眶微红地跑过来查看常凌的情况。 “我没事。”常凌有些干涩地答道。 这少年眼中的关心，不似作假。 少年人真挚热烈的情感，让她冰凉的身躯感到丝丝的暖意。 那些个死去的修士，总还是会有在乎他们的人吧，那可能是他们年迈的母亲，幼小的孩子，孱弱的妻子…… 他们会哭着想要为自己的家人讨回一番公道，可是什么都没有。 ………… 常凌不敢往下想了。 她勉强抬手指了指散落一地的灵石和令牌，说道：“那些都是你的了，那块令牌，可以要求元华门做一件不过分的事情，大多数人都选择通过它直接成为元华门的内门弟子。”、 江婴试探性的问道：“常前辈，是元华门欺负您了吗？一定是我江家连累的，日后等我勤于修炼，定然是会为前辈讨回公道的。” 他的声音虽然极为稚嫩，却是无与伦比的坚定与温暖。 常凌重重的点点头。 公道不需要别人替她讨回，但是元华门所做过的恶行，不能够就这样被轻易的掩埋。 想到识海之中已经化作一个‘没有意识’的光团的落月，常凌又忍不住要紧了牙关。 勉强平复了一下思绪之后，她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急忙盘腿坐下，吞服下凝血草，开始恢复着自身的状态。 明明还仅仅是一个凝神境的小修士呢，却已经想要向修真界那样的两个庞然大物讨回公道了呢。 凝血草的药力在常凌的体内化开。 因着反噬而折断的骨头、受损的经脉一点点的在这强悍的药力之下重新接合，剧烈的疼痛却也没能让常凌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肉体上的、可以忍受的疼痛，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在捡回了一条命之后，常凌就没办法对肆虐的魔灵感到无动于衷了。 第二百零二章 燕州 在生死之前，常凌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普通人，自己的生死才是首要的事情。 可是在解决了这基础需求之外，常凌便想要去做除了活着之外的事情。 聚集地内的消息还是有些闭塞的，毕竟先前已经没人分神关注外界的事情了，常凌修整了一番之后，就来到了元华门所管辖的集市打探消息。 魔灵的事情她先前只是听落月偶尔提过几句，本以为也就是魔族被斩落了之后的一些‘余孽’，这一打探，才知道竟然已经如此严重了。 无量海里的妖兽想来都是没能够幸免于难，现在它们被魔气污染之后，竟然舍弃了天性，宁可将鱼尾磨得鲜血淋漓也要走到陆地上，去猎杀其他生灵。 同无量海相交的几个州，情况都颇为惨烈。 魔灵这东西，似乎是生生不息，但凡有一个上岸，带来的后果就不可估量。 凡人们在这样的‘生灵’面前是毫无抵抗之力。 即使是最普通不过的小鱼，在被魔气沾染之后，自身实力也直逼凝神境修士。 前去剿灭魔灵的修士稍有不慎，就会被它们锋利的牙齿刺入皮肉，然后转化成下一个魔灵。 被魔气沾染过的生灵，战斗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据说化为魔灵的凝神境修士，竟然可以同金丹境修士正面对抗。 各个内陆门派家族的驰援队伍不断地奔赴前线，可是却迟迟的没有捷报传来。 无数个诏令在大陆上颁布，除了被家族门派强行征召过去的人之外，自愿前往的人少的可怜。 甚至比先前那诛魔行动之中的人还要少上不少。 毕竟先前的诛魔，还是对付人修。 现在对上的，可真的是没有灵智不知道痛感全凭本能战斗的魔灵啊。 常凌在元华门旗下的集市逛了好大一圈，几乎每一间房子的墙壁上，都会写着些振奋人心的话语，可是那一张张泛黄的纸，只能不断地在风中招摇着。 路过的人都选择视而不见。 魔灵的凶名，在整个大陆是越传越玄乎。 阿碧亦是没见过魔灵的，所以也无法提供什么建议，常凌也只能道听途说。 总体来说，元华门这集市还是稳定的很。 即使魔灵再厉害，这儿的人也不认为它们能突破层层防线来到内陆。 魔灵厉害，元华门的仙长们同样厉害。 这种事儿根本不应该由他们忧心。 看着繁华热闹如同往昔的集市，常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同这些人不同，她是真真从幽州逃过来的，魔族那凶煞浩瀚的气息，似乎还如影随形。 是她从未见过的强大。 被那样浓郁的魔气沾染而成的魔灵，又能够弱到哪儿去？ 现在还是没有高阶修士被魔气沾染的情况，倘若一名元婴境修士变成了魔灵，整个天玄大陆谁能处理的了他？ 而且，魔灵这种东西，除非彻底消灭，否则永远生生不息。 常凌又是在集市上采买了一番，她手中的符箓早就消耗殆尽，元华门又是极为擅长制符的门派，这市集上的价格倒是公道的很。 不过，对付阴邪之物的雷符火符，每一家商铺都是缺货。 好心的掌柜跟常凌解释道：“现在魔灵肆虐，先前积攒着的相关符箓也都交给了前去赈灾的仙长，至于门派里的那些仙人，现在绘制的相关符箓也都送到前线了。” “不仅仅是在这集市，恐怕整个元州，都买不到那样的符箓了。” 常凌点点头，大手一挥，将这店铺里其他的符箓都买了七七八八。 美中不足的就是，这集市里的商铺大概都是最低等的，那些个符箓现在常凌即使使用，也是一手一大把地扔出去，虽然买了不少，可是实战之中对于常凌的提升实在是有限。 很快，常凌就离开了元华门这集市。 元华门所在的元州向东，就是燕州了。 硝烟四起之地。 从聚集地里出来，常凌这才算是真正行走在元州的土地上。 不愧是元华门所管辖的地界，元州比常凌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繁华。 一路上碰面了不少修士。 行进的方向都是同常凌相反的。 大多数，都是来自燕州。 九大门派所掌管的各个州之间并没有设立关卡，都是可以随意通行的，到了此时，也不知道能不能够称得上是一件好事。 谁也不知道现在元州，甚至更远的地方，有没有潜藏着的魔灵。 那些同燕州逃过来的修士大多都是狼狈的很，常凌偶尔在修整的时候，想要询问身边人燕州的情况，得到的都是一个警告的眼神。 只有在临行的时候，会有急促的传音传到常凌的耳畔：“赶紧跑。” 一路上，听闻与见识已经让常凌自以为做足了准备，可是当她真正来到燕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先前还是浅薄了。 刚刚来到燕州没多久，充其量也就离开二州交界一百里左右，常凌就瞧见了不远处一道灰蒙蒙的身影。 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人群的尖叫。 那道灰影速度不算快，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追上前面那百十个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是常凌没想到的，那灰影应当就是普通人被魔气侵染之后的样子，即使自身得到了些提升，那也是极为有限的。 倘若那几十上百人联合起来，对付灰影应当是完全没问题的。 不应该是像现在这样，一群人绝望的、杂乱无章地向前奔跑着，很快落在最后的人就会被灰影一口咬上去。 常凌轻轻地叹了口气，手中的渊祭剑化作一道流光，一下子将那灰影定死在了地面上。 那灰影还抽搐了几下，一双灰色的眼眸仅仅的盯着半空中的常凌。 很快，他的动作逐渐停顿了下来，丝丝缕缕的黑气不断的从他的体内逸散出来，地面上被腐蚀的黑了好大一片。 那些奔逃的人们察觉了身后的异动，瞧见已经‘死亡’的灰影之后，一个个泪流满面地跌坐在地上，哭得厉声而绝望。 常凌等他们稍微平复了之后，才上前开口问道：“你们是从哪儿来？” 等着从这些人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轻诉之中理正出燕州的情况之后，常凌的面色难看的很。 起先只是海边有鱼不断地调到岸上，渔民们还以为运道变好突然有所收获，没等将那些大鱼换成银子，一个个就被咬了。 然后他们回到自己的家，将尖牙利爪对准了自己的亲人。 先是从一个一个的村庄开始，然后是城镇，最先前来查探情况的修仙之人也没能幸免于难。 等着燕州的万兽门和顾家真正开始派人来镇压的时候，情况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们这群狼狈不堪的逃难之人，有不少都是开脉境修士，也许只有这样强悍的体魄才能支撑他们逃这么久。 ‘你们为什么不回头解决那魔灵？’这句话常凌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常凌又是问了几个问题之后，朝着这些人摆摆手，然后看着这些人的身影越走越远。 他们都逃进了元州，可是元州会是一个平稳之地吗。 不解决那些魔灵，这样的奔逃到底哪一日才会结束。 常凌不信那些人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大抵天下人都期望别人为自己的安危付出鲜血与生命，而不想拼着自己的性命去守护着‘他人’吧。 常凌再次踏上渊祭剑，神识外放，一路向前，一路地查探着身边的情况。 似乎刚刚也是极为凑巧的，在这内陆之地魔灵到还真是不多。 一天下来，常凌此时离元州已经有几百里的距离了，遇到了上千名逃难的凡人和低阶修士。 当然同她一般为凝神境的修士也见到了不少。 随手钉死了四五个最弱小的魔灵，应当都是由普通人转化而来的。 想要杀死魔灵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们的弱点就在心窍，不仅需要命中心窍，还需要等上好一会儿，让他们体内的魔气向外逸散，散去的差不多了，才能将长剑抽离。 有不少修士，在‘击杀’了魔灵之后转身离去，可是即使伤到了魔灵的要害，他们体内的魔气还在，就不断地修复身体，没过多久，又会再次站起来。 这来自背后的伤害，让数不胜数的修士中招。 听完一名奔逃的修士的话，常凌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先前她也是感觉那魔灵的情况不简单，特意观察了一阵子，加之渊祭剑特殊的‘重伤’效果，使得魔气逸散的快了几分，那些魔灵才勉强算是被她消灭了。 经过短暂的修整之后，常凌再次向前奔行着。 随着一点点的深入，这片土地的疮痍终于一点点地展现在她面前。 常凌开始遇到曾经是修士的魔灵。 转化为魔灵之后，常凌的神识已经探测不出他们的修为，只有在真正缠斗在一起的时候，常凌才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可怖的气息。 常凌一向对自己的肉身之力颇为自信，可是同这魔灵仅仅是一照面，她整个人就被打的倒飞出去。 勉强在半空之中站定，那魔灵如影随形地冲了上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渊祭剑的效果应用在魔灵身上同在阴傀僵尸之上一样有效，不过这次剑柄之上镶嵌的，却已经是上品灵石。 常凌也顾不得心疼，急忙将渊祭剑挡在身前，抵挡着这已经奔到面前的魔灵。 一边缠斗，一边还要避免不要被这魔灵漆黑的指甲划破皮肉。 目前已知的魔灵使用魔气沾染其他生灵的方式，一是他们长长的指甲划破生灵的皮肤，二是用尖锐的牙齿去咬，三吗，常凌听闻最近已经有的魔灵可以口吐黑色的‘魔液’，其余生灵只要沾染上就会转化成魔灵。 也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同化的方法会不会再多上一些。 常凌深呼一口气，神识探测周围并没有其他生灵，索性直接使出了三才剑阵。 不得不说，在元华门那九天诛魔大阵之上，常凌确实是有所收获。 对阵道的体悟进一步加深之后，她现在使出三才剑阵这种‘最基础’的法阵，可谓是如鱼得水。 在其余两把长剑的掩护配合之下，渊祭剑顺利的钉进了这魔灵的心窍。 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常凌不得不寻了个僻静地方，打坐调息。 这仅仅是一名凝神境修士转化而成的魔灵，就已经让她战斗的如此狼狈。 继续往前的话，又会有什么在等待着她呢？ 常凌深呼一口气，将自身状态调整了之后，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继续向前走着。 深入到此处之后，她已经不敢御空而行了。 有时候比人修转化的魔灵更可怕的是妖兽转化而成的。 原本它们的肉身就强悍无比，魔气之中战斗的本能补充上了它们先前缺失神智的这一环，恐怕是连启智境的妖兽，常凌都敌不过。 （妖兽的境界除了第二境为启智，第五境为化形，其余各个境界同人族修士都一样。） 地面上时不时就有一大块焦黑的痕迹。 那都是魔气腐蚀而成的。 每一次看到那触目惊心的痕迹，常凌都不禁思索着，那曾经发生了怎样惨烈的战斗。 一路走过来，常凌也不知道自己看到了多少个匆匆奔逃的凡人或是修士，不知道手中的长剑钉死了多少魔灵。 魔灵们在殒命的最后一刻，因着魔气从身上剥离，他们会短暂的恢复原本的样貌和神情，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盯着常凌。 她也只能偏过头去，不去对上这样的目光。 明明知道这些人已经被转化成了魔灵，身体和神魂都已经被浸染腐蚀，已经是不能够再‘活着’了。 可是常凌还是忍不住的在战斗之后一遍一遍地清洗自己的双手。 因着魔灵不断地‘陨落’，整个燕州之内的魔气浓度也是逐渐的提高的，起先还察觉不到什么异样，直到那一日身后的波动传来。 一道透明的‘墙’自天地之间立起，阻拦在了燕州和元州之间。 第二百零三章 现状 元州的强悍修士出手了。 也许还是和其他内陆州的修士们联手，立起了禁制。 将四散的魔气，肆虐的魔灵彻底的阻拦在了燕州。 还有满怀着希望不断地朝着元州方向奔去的人影。 还有响应了号召奔赴前线的修士们。 这儿的情况一点点的被他们传到了各大门派，他们在等待着门派家族的补给和支援。 面对着这样的情况，不少人纷纷驻足，脸上的错愕怎样也掩不住。 他们都清楚而绝望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各大门派家族彻底放弃了燕州这片土地，彻底放弃了他们。 也许过上几个月或是几年几十年，这儿将彻底沦为魔灵肆虐的土地，也许这儿再也不会有生灵踏足，在千百年之后能成为个后世谈之色变的禁地。 也是他们的埋骨地。 常凌抽出刚刚钉死了魔灵的渊祭剑，驻足定定的看向那道透明的高墙。 这样的禁制怕是不弱于青州和翎州之间的屏障，那屏障可以凭借着令牌通过，这个呢？ 对于那些个门派家族的这般决定，常凌并不意外。 那些个大人物最擅长审时度势，‘趋利避害’，在发现事情不可逆转的时候，及时舍弃些，并不算一个很坏的决定。 常凌漠然的看着那道屏障彻底地树立在天地间，有好几道流光直接撞了上去，然后直直的跌落。 没有用的。 常凌深呼一口气，继续隐匿着自己的踪迹，悄悄的在这片土地上前行着。 她并没有和同样在燕州作战的修士结伴而行，毕竟这儿还是有不少来自门派家族的弟子，能够这样强行被派到前线地，估计也就是上次在幽州诛魔的那些，没什么地位，前途也不显的人了。 稍有不慎被认出来了，还是会给常凌来带额外的麻烦。 一个人行动总是灵活些。 常凌向前走了没多久，就听到不远处已经几乎坍塌的村落里传来低沉的呻吟声。 那应当是不久之前被魔灵席卷过的村庄。 几乎已经找不到完好的建筑，也应当没有‘人’活下来了。 那道越来越微弱的声音不断地朝常凌耳畔传来，她顿了顿，最后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掀开一块块堆砌在一起的大石块，露出了一道浑身萦绕着灰气的身影。 这是个已经被魔气侵染的修士，可能是因着他的神魂、修为较为强大，倒是没有立刻彻底地转化成魔灵。 现在应当还是存着几分神智。 瞧着常凌走过来，他眼中短暂的被灰气填充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清明。 他轻轻地说道：“我拦住了四只魔灵，其中有一个曾经是我的师弟，现在他已经被我彻底地斩杀了。” 常凌静静地站在旁边，沉默的听着他讲述。 他也没想得到任何回应，仅仅是最单纯的轻诉。 “我师弟应当是在三天前的战斗之中被转化成魔灵的，最初我们一行人可是七个人组成一小队，现在也就剩下我了。” “不知道你看没看到一群人朝着西边走去，那是我提前来通报而救出的村民，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跑到元州那边。” “可惜啊，那些个魔灵实在是太灵活了，我也不小心被咬到了呢。” “道友，我不想作为一个怪物死去。” 在修士尚未达到金丹境之前，除了修行特殊的秘法，都是不能强行自爆使得自己身体和神魂俱是四分五裂的。 而一旦没有‘彻底’地死去，在魔气的作用之下，他就会转化成魔灵。 他在祈求常凌杀了他。 一路走来，常凌也是看到过不少这样的场景了。 昔日的同伴变成了魔灵，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们毫不留情地斩杀。 明明不久前他们还是并肩作战、一同高谈阔论着的同伴啊。 常凌也不知道自己执意不同人结伴而行，是不是有着这样的顾虑。 她没有多说什么，在她选择走过来的时候，刻意背在身后的手就已经握紧了渊祭剑。 面前这修士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常凌向前一迈，长剑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 正正好好不偏不倚地扎在心窍上，能让他体内的魔气最快地散尽，能让他最快的死去。 常凌静静地看着丝丝缕缕的黑雾从这人身上不断地钻出来，很快的就融在了空气里。 即使是在空气之中被稀释了的魔气，还是会对人造成不小的影响的。 如果是个凡人处在这儿，怕是要受到魔气的控制，轻则短暂的失神，重则不知不觉间又转化成了魔灵。 而常凌肉身凝实、精血旺盛，加上体内的功法不断地运转着，倒是勉强抵御住了。 除了自家识海之中的黑雾翻滚的格外热烈之外，她似乎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有着阿碧在身旁，她也是很快地就从幻境之中挣脱出来。 片刻的恍惚之间，她似乎听见身前人低声的询问：“我们会取得胜利吗。” 我们会将魔灵消灭殆尽，再见到平安祥和的大陆吗。 常凌坚定地说道：“会的。” 听完她的回答，眼前人的身影彻底的开始消散。 魔气从他身体之中钻出去之后，留下了已经被腐蚀的千疮百孔的躯壳。 原本还晶莹饱满的躯体很快的干瘪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架焦黑的枯骨。 常凌猛的将渊祭剑抽出来，似乎不小心碰到了胸腔的骨头，那骨架瞬间化成了黑色的粉末。 风一吹就轻轻地散去了。 常凌沉默的收回了长剑，继续向前走着。 在刚刚一路向这边走着的时候，她没有看到一行奔逃着的凡人，她只看到了一群依稀能看清身上的粗布衣衫的魔灵。 他们都死在她的剑下。 也不知道她的捍卫，是不是也是一片徒劳。 常凌回头又看了看那屏障，一时间感到有些茫然。 最轻易最彻底的方法，用消除问题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今日封了燕州，再将青州的屏障稍微改动一下，这不就完美避免了魔灵的进一步侵蚀吗。 即使短期内不能够将那些魔灵彻底的剿灭，将一切交给时间或者永不踏足，也是轻易地很呐。 至于这些土地之上的凡人，想着拯救苍生的修士，都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也许常凌唯一能做的，就是减缓这土地上极少一部分人死去的时间。 也许在她某次力竭想要休息的时候，就被魔灵从背后要上了脖颈。 等着她再次睁开眼，就已经是个嗜血的怪物。 在持续的剧烈的战斗之中，常凌走不了多远，就不得不停下来修整。 随着遇到的魔灵越来越多、越来越强悍，阿碧也是一次次的出手。 一人一狐轮流着查探四周的情况，另一人抓紧时间恢复着自身的状态。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每次斩杀魔灵，似乎都会让常凌得到些许的功德。 先前在幽州的时候，只有拯救生灵才能够看见点点金光，因着魔修邪修同样是这片天地间的生灵，斩杀他们倒是很少有‘收获’。 而在现在，只要斩杀魔灵，常凌就会感受到自己识海里的黑雾似乎瑟缩了一下。 她已经在凝神境巅峰停留了多日，浑身的灵力早就尽数液化，迟迟不肯突破金丹境，很大一重原因，就是担心到时候接受不了这业障带来的天罚和心魔。 落月先前就已经数次告诫过她，一旦她贸然选择突破，几乎不可能活下来的。 但是随着不断地诛杀魔灵，常凌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体内业障不断地减少。 现在即使处在魔气较为浓郁的地方，业障带来的幻境，常凌自己也是能够挣脱的了。 也许过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开始着手准备突破金丹境的事情了。 在这可以说的上是处处危机的燕州，只有自身实力的提升才能让她得到更多的活下去的保障。 此时，距离那道屏障立起，已经是过了月余的时间。 期间不乏有修士前去想要穿过屏障或者是求援，当然都是徒劳。 常凌偶然在现在燕州修士的聚集地听说相关的消息，还是忍不住的心里一沉。 燕州的魔灵似乎是杀不完的。 前些日子甚至出现了有金丹境修士转化而成的魔灵，足足四名金丹境修士同时出手，每个都受了不轻的伤，才勉强地将那魔灵斩杀。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凡人、低阶修士被转化成了魔灵。 还幸存的修士一个个的都低沉的很，见到魔灵首先想到的就是怎样逃跑。 那在身后竖起的屏障，隔绝了他们与过去的生活与未来的希望。 他们已经没什么力气没什么志远能够面对面前的苦难了。 常凌在经历过先前那九天诛魔大阵的事情之后，反而对现在的状况接受度高的很。 毕竟小心些，并没有所谓的‘注定’的死亡。 魔灵们的感知能力并不强大，他们似乎并没有办法再使用神识了，即使是用经过了强化的五感，修士们小心些还是能避开他们的感知的。 加上常凌身上有顾云熙当日给的让她伪装成魔修的项链，她倒是在暗处暗算了魔灵好几次。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燕州修士聚集地里的修士越来越少，外面的魔灵越来越多。 更为可怕的是，即使斩杀的魔灵够多，因着燕州已经同元州等内陆隔开了，空气之中魔气的浓度不断地提升着。 如果不是还连通着广袤的无量海，怕是现在的人在燕州，呼吸一口都有可能变成魔灵的风险。 常凌又是在顺利的埋伏了一只魔灵之后，拖着疲惫的正准备走回聚集地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腥臭的气息从身后传来。 常凌心头一紧，整个人猛的闪身，勉强躲过了身后的利爪。 一道黑色的身影竟然直接出现在了常凌身后。 判断魔气是否浓郁，最直观的就是看颜色了。 寻常的魔灵远远看起来整只灰蒙蒙的，而现在出现在常凌身后的，身上萦绕的气体竟然是如同浓墨一般的黑色。 而它身上传来的威压，让常凌体内的灵力运转都感到几分凝滞。 这魔灵‘生前’应当是一名金丹境修士！ 常凌瞬间将凌风身法运转到极致，一脚踏在这魔灵的后背上，整个人借力向后倒飞出去。 渊祭剑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脚下，随时准备全速破空而行。 可是身后的黑影却是如影随形。 仅仅凭着肉体凌空的速度，就已经要追上常凌了。 同常凌先前面对着的任何一场与金丹境修士的战斗都不同，这一次上来对方就全力出击，不死不休。 常凌储物法器之中的各式符箓飞快的向后丢去，一时间各色的光芒在天际之间炸开。 她并没有同伴，只能希冀于让战斗的情况被更多修士瞧见，也许就会有人过来拯救她呢？ 常凌几乎已经不将希望放在这个可能性之上了。 对付魔灵，阿碧的神魂攻击几乎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常凌同他的距离迅速的被拉近着，她不得不回身将渊祭剑握在手里，勉强抵抗着魔灵的利爪。 同对付那些阴傀僵尸不同，现在的渊祭剑即使在剑柄之上镶嵌了上品灵石，提升了作用效果，扎进魔灵的身体里面，也仅仅只是能使得他体内的魔气轻微的逸散，必须还是得正正好好捅入心窍。 而对付着本来就比自己强劲许多的魔灵，别说心窍了，常凌手中的长剑连刺出都做不到，拿在手里，左支右绌地防守着。 金丹境魔灵的指甲都要比别的魔灵长上许多，看着那泛着黑光的指尖，常凌没来由的一阵瑟缩。 有好几次都太险了。 差一点点这指甲就会没入她的体内。 火符、雷符、神行符……无数的符箓尽数用出，可是常凌的颓势还是那样的明显。 抽空服用一片灵息草的空当，，常凌就差点被这魔灵抓住。 就快要撑不住了。 其实常凌战斗的地方离修士的聚集地不远，打斗的声响也足够响亮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仍然未有任何修士驰援的身影。 第二百零四章 再遇 明明已经预想过这样的情况，常凌还是不由自主地陷入失落。 长久的处于魔气极为浓郁的地方，这儿的凡人和修士思维性情都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 偏执，总是魔化的开端。 大道理在平常的时候嘴上说说，总是简单得很，可是真正到了危机的关头，谁又能不怨。 阿碧用尽了神魂之力甄别着面前这魔灵身上的波动，希望能够通过他身上细小的变化而推断出他接下来的行动。 太快了。 无数灵力和魔气像是一条条丝线，烦乱无章地呈现在它那一双碧绿色的眼眸里。 阿碧强撑着精神仔仔细细地查探着，自己神魂亦是在不断地剧烈波动着。 当修为比较低的修士窥探高阶修士时，受到的威压是成倍的。 经过魔气强化之后的金丹境修士，已经让孱弱的阿碧感受到强烈的力不从心。 即使有着它时不时在一旁的提醒，常凌的颓势还是不可避免的。 瞧着那已经伸到她眼前的利爪，常凌还是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这魔灵发没发现，自己在同他争斗的时候，不断地变换着身形，其实他们已经离那修士的聚集地越来越远了。 在这个距离，即使她选择使用特殊的手段看看能不能同这魔灵同归于尽，也不会伤害到那聚集地的任何一人。 明明是前不久才费劲千辛万苦凝练出来的精血啊，现在又要灰飞烟灭吗。 常凌的分魂御使着的渊祭剑，剑尖已经调转了方向。 正对着她自己的心窍。 没等着剑尖没入她的身体，面前的魔灵似乎是骤然间受到了重击，整个身影直直的朝着旁边飞出去。 而出现在半空之中的是一道火红色的身影。 摄由挑挑眉，饶有兴致地看向常凌。 他挥拳的动作还停留在半空之中，空气中残留着的威压告诉常凌刚刚这一击是怎样的剧烈的力量。 “后退。”摄由乜斜着眼睛说道。 常凌拖着近乎于虚脱的身子勉强向后退了几步，正好由摄由的身影彻底挡在她面前。 这名年轻而强大的魔修战斗的方式颇为直接，主要依靠的就是他那经过了无数次淬炼的拳头。 随着灵力的不断运转，摄由的身形一下子暴涨了几分，身上的肌肉似乎都要将他那鲜红色的袍子撑破。 那旁的魔灵猛的回过神来，颇为不甘的怒吼了一声，再次全速的朝着摄由冲过来。 两道身影在半空中剧烈的碰撞再分开，摄由有好几次，都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到了后来，他的双目竟然也染上了几分赤红。 魔灵倒是一直被他压着打。 也不知道摄由的拳头到底是怎样淬炼的，先前那魔灵的指甲明明已经触了上去，却还是没能划开他的皮肉。 这倒是常凌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观察着金丹境之间的‘肉搏’，每一招一式之间迸发出来的威压和美感让她不禁有些陶醉。 作为一个‘局外人’，她终于可以倚在一旁的大树上，在脑海之中不断地描摹着魔灵和摄由的动作。 这就是，金丹境修士吗。 让她从这短暂的感悟之中回神的，是摄由的怒吼：“你还在那愣着干什么？赶紧用你那把古古怪怪的长剑将他捅死啊。你想要累死小爷不成！” 常凌猛的回神，握紧了渊祭剑，就朝着战斗的中心奔去。 抓住魔灵被摄由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的空当，常凌手中的渊祭剑直直地没入他的心窍。 这一击可不简单，常凌可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才将长剑不断地向前送去。 这魔灵的防御力竟然是如此的可怖。 常凌不禁感到一阵后怕。 幸好，幸好摄由来了。 瞧着一旁已经被死死地钉在地上的魔灵，摄由颇为随意地直接坐在了一旁。 “你还不错啊，还能活着从元华门出来。”摄由打量了常凌一番，撇撇嘴说道。 常凌没有答话。 不管怎么说，面前这人可是个喜怒不定残忍嗜血的魔修，还是金丹境的魔修，常凌一时间也不知道怎样开口。 听他的语气，这是在关系她？ 可能还是嘲讽吧。 于是沉默在二人之间不断地发酵着。 最后还是常凌忍不住的开口问道：“不知摄由前辈怎么会来燕州，现在燕州这情况，前辈日后又有什么打算呢？” 摄由冷哼一声，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来这儿，自然是为了诛魔。” 同样都是‘诛魔行动’，只不过他从被诛杀悬赏的，成为了一个持剑捍卫天下的人。 多讽刺啊，燕州的万兽门和顾家早早地就将家族财产和重要的人员转移到了内陆，各个门派也就象征性的号召一番，然后将整个燕州都封闭起来。 任由这些人自生自灭。 还有先前元华门那所谓的‘大义’。 这就是正道吗。 摄由不明白，这些人凭什么有脸每个几十年就下达个什么诛魔令，自诩维护着正义踏足幽州。 又有谁是真正干净的。 常凌有些干涩的说道：“谢谢。” 她作为这天玄大陆众生的一员，感谢摄由愿意踏足危险，斩杀魔灵。 “哟，倒是没想到，在这儿还能再见到你，真是不知死活，什么地方都去。”摄由平复了一下心绪，又是一副骄傲的模样。 “我也仅仅只是遵从本心而已。”常凌轻轻地达到。 作为一名剑修，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道划破天际斩杀魔族的剑光给她心里带来的震撼与触动。 那是他的师傅用生命‘施展’出来的一招。 怀着些许的悲痛和怨恨，常凌选择握紧手中的长剑对准魔灵。 魔族被斩杀之后，本来最大的威胁已经解除了。 可是因为各个宗门之间的内斗，错过了剿灭魔灵的最佳时机。 等着事态不断地发酵，又没有人愿意站出来战斗，或者他们不想付出‘更大’的代价了，索性选择直接将一切封闭。 多么理智的方法。 踏足燕州每一寸不满疮痍的土地上，常凌都忍不住的发问。 到底什么是正道。 学习了那样多的道理，到底该怎样过完一生。 在这里看到摄由，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魔修吗，在她自小听到的所有传闻里，都是自私弑杀嗜血残暴的象征。 他们似乎就是这个世界邪恶阴暗的一面，是正道天生的敌人。 绝不可否认的是，魔修之中有彻底烂透了的人。 也有些比那些个咱一个个门派里高谈阔论的弟子长老们正直的多的。 常凌深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她有些担忧的问道：“现在燕州已经是被封闭了，瞧着那屏障的样子，想必前辈也是不能够突破吧。那……” 摄由颇为怪异的看了常凌一眼，颇为嘲讽的说道：“这么快就忘了，这法器还是你给我的，我父亲，在外面等着我呢。” 一边说着，摄由颇为炫耀的摇了摇挂在手腕上的人骨手环。 常凌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现在一想，当初在幽州的日子，似乎已经格外的遥远了。 在听到摄由的解释之后，常凌从心底里为他高兴。 这样一个‘好’修士，就不用葬生在燕州了。 “你在这儿怎么还老是发呆？还愣着干什么？你看看那魔灵，还不赶紧把剑收回来去好好休整休整？”落月冷哼一声说道。 常凌回过神来，发现面前的魔灵已经变为一架焦黑的枯骨。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几步，一下子将渊祭剑拔了出来。 摄由也是站起身看着渊祭剑啧啧称奇。 “你这把剑可真是个好宝贝，五千上品灵石卖不卖？” 摄由随口开出的价码还是让常凌忍不住惊叹了一声。 随即她又坚定地摇了摇头，渊祭剑已经同她的分魂融合在了一起，四舍五入也算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了。 是万万不能够割舍的。 摄由继续说道：“你这法器，炼制的手法可真是精妙，感觉同现在大陆之上的炼器手法颇有出入，不过倒是高妙的很。” 一边说着，摄由一边朝着常凌这边靠近着。 常凌不禁随着他的不乏而向后退去。 摄由始终没能真正的接近渊祭剑。 他又是颇为扫兴的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转过身去冷冷的说：“快走吧，谁稀罕你那玩意。” 常凌松了一口气，将渊祭剑收好，快步跟上了摄由。 幽州少有善于炼器的魔修邪修，炼器一道同其余的修炼不同，那是需要大量的资源堆叠的，即使是善于炼器的门派，能够真正享受资源成为大师的也寥寥无几。 颇为不巧的是，摄由恰巧就是一个不怎么缺少资源的魔修。 自小在他那元婴境父亲的照顾之下，他可没少见到珍贵的书籍和材料。 对于炼器一道可是痴迷的很。 他的全部身家，应当就是储物法器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法器了。 像人骨手环这种都算是普通的。 常凌的渊祭剑，先前在幽州的时候，他就颇为感兴趣，可有不能堕了风度从小辈手里强取豪夺。 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摄由不禁有几分烦躁。 好想再仔细看上两眼啊…… 摄由走的很快，两人很快就回到了旁边那处修士的聚集地。 瞧着两人走进来，不少探头观望的身影将脖子缩了回去。 先前战斗的波动，自然是瞒不过他们。 他们还想着没准能遇到可以捡漏的机会呢。 修士转化成魔灵之后，身上的储物法器或是些法宝什么的，大概率是不会再继续使用了，往往在不经意间就随意的丢弃在了地上。 现在燕州之上，不少修士专门盯紧了地面，随时准备出手捡些好东西。 修士‘身陨’的地方，遗留下来东西的可能性自然是最大的。 刚刚转化为魔灵之后，修士会经过短暂的迷茫时期，在那段时期里修士会格外的狂暴，不仅身上的东西，绝大多数人连身上的衣衫都会扯得破破烂烂的。 这次可是让他们失望了。 瞧着常凌和摄由完好无损的走进来，为首的摄由身上的血煞之气还颇为浓郁，他们彻底的打消了那些歪心思，讪讪的退了回去。 摄由悄悄地放慢了脚步，低声的对常凌说：“幸好有我在，要不然你知道他们看到你只有一个人伤痕累累的回来会怎样嘛？” 常凌抬眼看向摄由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会一窝蜂地冲出来，说你身上的伤口都是被魔灵划开的，已经受到了魔气的侵染很快就会转化成魔灵，然后他们会将你杀死，瓜分你的储物法器。” 常凌只觉心里一寒。 苦笑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在魔灵肆虐的时候，那些个门派还不忘门派之间的斗争；在处处危机的燕州，那些修士还不忘将利刃刺入同胞的躯体。 接着往下走，常凌的神识尽数外放，仔细的查探着她身边的波动，随时做好了将渊祭剑握在手中的准备。 她唯一能够做到的就仅仅只是让自己不要坐以待毙。 她改变不了那些人的。 常凌在这聚集地里先前只有个简陋的住所，这次走过去，发现那小地方已经住进了别人。 似乎是发现了她的窘境，摄由颇为大方的让她来到了他的居所。 他先前并没有来过这个聚集地。 他只是挑选了个刚刚不怀好意的修士的住所，将他一把拎了出来而已。 面对着一名金丹境修士，那名修士灰溜溜的走了。 常凌沉默着走进去，面对着这种不义之举，她也只想颇为解气地说上一句，恶有恶报。 反正她早就被苍岚剑派驱逐了，早就不是什么正道修士了。 摄由自然是准备走进最大的那个房间，在他的身影彻底没入房间之前，他突然回头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常凌想了想，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没什么打算的。 她没有想到，内陆的修士竟然真的会将燕州隔离开来。 既然如此，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少也得在自己临死之前，多换掉些魔灵。 第二百零五章 十年 最重要的是，活好当下。 现在回想起困于九天诛魔大阵之中的日子，常凌只觉阵阵的羞愧。 浪费最后的生命，才是最无意义的事情吧。 摄由回头看了常凌一眼，然后飞速闪身进了屋子，房门在常凌眼前轰的一声阖上。 常凌摊摊手，走回了一旁属于自己的狭小一些的屋子。 走进房间的摄由，忍不住的冷笑了一声。 同正道修士不喜欢所谓的魔修邪修一样，魔修邪修亦是厌恶极了所谓的正道修士。 他们自诩为正义，实则贪婪、胆小、虚伪…… 最为可怖的是，将自己的一切恶行都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似乎自己真的在做什么无上的善良。 真正的‘正道’修士，在幽州死了一批，在燕州又要死一大批。 活下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他和父亲先前可是被元华门好一番坑害，可是他们在外诉说元华门的行径，别人只会鄙夷的看看他们，冷哼一声说现在什么邪魔外道都敢败坏元华门的名声了。 摄由眼底的赤色一点点地散去，他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这厢常凌走进房间之后，急忙打坐开始调息。 先前渊祭剑钉死的可是个堪比金丹境的魔灵，身上蕴含着的魔气自然是不容小觑。 长久的处于魔气浓度较高的地方，常凌时不时的就得运转灵力尽力的驱散身体里不知不觉渗透进来的魔气。 这个过程是极为痛苦的。 魔气对于魔族魔灵大概就相当于灵气对于天玄界的生灵一样。 是他们修为力量的来源，也会同空气一样不由自主地进入他们的身体。 一旦体内魔气堆积的过多，常凌怕是直接会变成个魔灵。 应当是天玄界生灵的身体构造同那所谓的魔族不同，体内吸入魔气之后并没有办法维持神智清醒。 常凌轻轻地叹了口气，确认体内的魔气已经被驱逐地差不多，才勉强起身。 先前在同那魔灵的战斗之中，她身上的符箓什么的已经用的七七八八，她闲暇的时候也看了些绘制符箓的书籍，身上的材料还是有些的，加上先拖了摄由的福，对于阵法一道也是略有了解，常凌倒是得着手准备一番。 在实战之中，这些东西可都是实用的很。 日子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过。 常凌储物法器之中从天玄秘境带回来的珍贵灵草不断地减少着，最开始还能绘制些符箓，制作些阵法，后来也只能靠着自己战斗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储物法器之中灵石的储备颇为充裕，在自身修炼和渊祭剑的双重消耗下也是勉强能够支撑。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燕州不再有修士的聚集地了。 尚且活着的修士都三三两两的各自散开，隐匿在这片土地的角落。 魔灵太多了。 随着时间不断地流逝，燕州的植物也是发生了很大程度上的异变。 几人合抱的古树不再仅仅只是立在那里，它那一根根粗壮的灰色的枝丫不断地在空中招展着，似乎能将每个路过的生灵搅碎。 活着的修士已经越来越少了。 或者说，这片土地早就不适合修士生存了。 早在三年，或者是四五年前，摄由就通过他那人骨手环离开了这里。 那时的常凌定定的看着那道有些狼狈的身影消失在她眼前，由衷的感到开心。 幸好，那禁制并没有针对‘空间’的封禁，幸好摄由还可以回到他那元婴境父亲的身旁好好的活下去。 在摄由还在燕州的那几年，常凌一直是同他结伴而行的。 往往都是由摄由冲在前头，同那一个个魔灵打的酣畅淋漓，常凌只需要再最后悄悄的上前用渊祭剑将那一个个灰色的或是黑色的身影贯穿。 摄由自小跟在天戮魔君身后，见识自然是常凌无法比拟的。 同行的这些日子，常凌收获颇丰。 似乎魔修对于传承这种事情看得没有那么严肃，摄由起先看着常凌在一旁观察着他战斗，看着他的招式他的灵力运转方式。 后来索性就直接在空闲的时候给常凌示范。 他先前也从未收过弟子，倒是第一次有着教导别人的经历。 不得不说，常凌这‘弟子’，他还是颇为满意地。 最开始她仅仅只是勉强学着摄由的拳法与身法，后来二人就会聚在一起探讨，怎样将这些招式同常凌手中的剑结合在一起，怎样转化成凌厉的剑法。 他们也不知道一路上到底斩杀了多少魔灵，常凌只觉识海之中的黑雾越来越淡，已经很久没有被强行拉进幻境之中了。 而摄由身上，竟然连先前的血煞之气都感知不到了，倘若换上件白袍在半空中一站，怕是谁都认为这是从哪个大门派里出来的杰出仙长。 所谓的正邪，哪有那么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啊。 他们的最后一战，是同时被三只金丹境的魔灵围攻。 这是三只魔气极为浓郁，不知道杀了多少修士的强悍魔灵。 在这一战里，摄由各式各样的法器毫不客气的丢出来，常凌的剑阵、分魂等底牌亦是全部暴露了出来。 最后的最后，摄由还是使用了特殊的功法强行拔高了自身的修为，损耗着精血或者说是潜能，勉强斩杀了这三只魔灵。 当常凌颤颤巍巍的将渊祭剑送进最后一只魔灵的心窍时，一旁的摄由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怕是大罗金仙都要不能将他救回来了。 常凌咬咬牙，在储物法器之中掏出了凝血草送到了他口中。 与摄由同行的时候，常凌尽量避免了使用这些功效逆天的灵草，当然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使用些，摄由也没有多问什么。 这位魔修，比绝大多数人更清醒而正直。 这次，常凌终于掏出凝血草，选择将她的秘密彻底暴露给他。 常凌在摄由身边足足守了三天三夜，期间还拖着疲惫的身躯钉死了两只路过的魔灵。 摄由醒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饱含着愧疚的‘对不起’。 即使是有凝血草的存在，摄由的身子还是需要彻底而系统的治疗。 而这治疗不能发生在燕州。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太了解常凌是什么样的人了。 他愧疚于不能将这样一位未来不可限量的修士带回去。 常凌身上的秘密，无一不是她潜力的象征。 在偶尔的空当，他们也会谈及旧事，虽然摄由没有完整的听过常凌的过往，但是他早就在心底忍不住的对苍岚剑派感到鄙夷。 明明是这样好的人啊。 常凌朝着他笑了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的，从她选择进入燕州开始，就要准备承受最坏的后果。 不过目前，毕竟还是活着不是？ 摄由沉默着将身上能拿下来的东西都一股脑地交给了常凌。 丹药和符箓都所剩不多，阵旗倒是还有几套，还有各式各样想要讲全功能都需要几天几夜的法器。 常凌一直安静的站在那里，听着摄由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 终于还是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 常凌笑着叫住了他。 “摄由，感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了，我也有份礼物想要送给你。” 常凌说着，从储物法器之中拿出了尘封已久的‘芥子空间’。 那是很多年前，她在翎州那个尸身秘境之中，最后的收获。 星轨留下来的芥子空间，同现在天玄大陆上所谓的芥子空间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那不仅仅是一个完整的小世界，更饱含着他全部的传承与遗留下来的财产。 那日她许诺日后定然会为星轨前辈选得一合适的继承人，将他的大道继续传扬下去。 这一去就蹉跎了这么多年。 终于让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摄由看着常凌递过来的东西，脸上的错愕怎样都掩不住。 这样只会在传说之中存在着的宝贝，面前这人竟然就这样轻描淡写地递了过来。 他想要开口拒绝，却发现竟然是如此的干涩。 本就痴迷于炼器的修士，怎样能抵御这样的诱惑。 他只能定定的道谢。 也许只有他才知道常凌这样的一份馈赠对于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常凌将东西递过去之后轻轻地说：“那名前辈名唤星轨，是一个纯粹执着于大道之人，这是他的全部心血与传承了，相信你，日后定然也会在炼器一途上有所成就。” “希望你不要堕了前辈的期待与威名。” 摄由定定的点了点头。 最终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刻。 作为天戮魔君的独子，摄由自小被保护的太好了，养成了一副天真骄矜不谙世事的性子，后来真正踏足这修仙界，同各路人士接触，一点点磨平了棱角，眼眸之中不见最初对这世界的一切期待。 直到他见到了常凌。 他明白原来这灰暗的世间还是有这样一束光的。 还有人明媚善良，还有人坚持着想要改变世界。 骄傲的摄由，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同人交友的想法。 这是他唯一认可的朋友。 可是…… 人骨手环的效果发动，摄由的身影一点点的在常凌眼前变淡。 “一定要活下去啊。”摄由低声喃喃道。 他还是太无力了。 摄由离开之后，常凌一个人继续在这片土地之上游荡着。 日子比先前难过太多。 摄由还在的时候，处理了不少由金丹境转化而成的魔灵。 常凌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似乎并没有元婴境的修士留在燕州，要不然他一旦沾染了魔气，怕是这儿的一切都彻底完了。 虽说摄由不在了之后，她那些个底牌倒是可以肆意使用了，可是在如同潮水一般的魔灵面前还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了。 即使高阶的魔灵少了不少，但是架不住他们总体的数量就是越来越多。 常凌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见到生灵了。 似乎一切都变的灰蒙蒙的，疯狂而且残暴。 也不知道能不能说设立屏障的那些个修士可真的是深谋远虑，随着时间的流逝，整个燕州能够供魔灵们‘进食’的生灵越来越少。 通过常凌的观察，这些魔灵们似乎是以生灵的‘生气’为食。 没有了生灵之后，那些个魔灵们游荡游荡，互相见了面厮杀一番之后就渐渐的‘死去’了. 据阿碧的观察，这些魔灵也仅仅只是陷入了休眠状态，倘若一旦得到了补给，怕是会立刻恢复。 可是他们也许再也等不到可以补给的时候了。 陷入休眠的魔灵，似乎感知力也在不断地下降。 佩戴着顾云熙给的项链，加上跟摄由学了屏息凝气的法门，常凌倒是走过了不少个魔灵沉睡的地方，渊祭剑毫不留情地收割了他们。 当然她也没少惊醒沉睡之中的魔灵，又害怕惊醒更多的魔灵，往往只能一昧地奔逃。 即使她的体魄再强劲，时间一长也是有些制成不住。 可是她不敢合眼沉睡，她不知道自己再睁开眼，看到的还是不是和以前一样的世界。 有好多次，她路过那屏障。 屏障是透明的。 她能清晰的看到屏障那边的一切。 远远的能看到翠绿的山峰，能看到最高耸雄伟的建筑。 隐约的也能瞧见人影。 明明只是一道屏障，却似乎是两个世界了。 常凌不知道的是，在屏障的那一边，是看不见燕州的情况的。 他们能看到的只有漫无边际的灰色雾气。 这些年之间，也有无数次关于是否应当放开屏障的争执。 当然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任一个宣扬着‘不放弃每一寸土地，不放弃每一个生灵’的人来到这屏障外瞧瞧燕州的情况，很快就沉默了下来，再也不提先前的豪言壮语。 在灾难面前，牺牲似乎是必然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灾难的辐射范围缩小。 现在已经是很好很好的情况了。 并且按照为数不多的古籍上描述的那样，没有生气的滋补，魔灵们渐渐的都会枯竭下来。 胜利最终还是会属于他们的，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 阿碧有些疲惫的声音在常凌耳畔响起：“十年了。” 第二百零六章 消失 常凌来到燕州，整整十年了。 这是怎样的一个数字呢？ 仅仅只是一名高阶修士闭关体悟一次的时间。 却是整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无数次的挣扎与苦痛。 起先，常凌还会算着时间，可是后来她发现时间对于她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一切似乎都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若不是阿碧的提醒，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在燕州除魔十年了。 修士的修为达到了金丹境之后，容貌就不会随着时间变化了。 常凌一直处于凝神境巅峰的水平，加之先前年岁尚小本来就处于生长的时候，十年的时间，让她从一个单薄的少女，成为了背着长剑步履坚定的寡言女子。 个子高了些，身量还是如同先前一般的单薄，但是眼神却是锋利的紧。 不同于十年或者更久之前，少女明亮的双眼，现在她对于一切似乎都是淡漠的紧。 她也不想这样的，可是她实在是没力气了。 长久处于高压之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挺过来的。 先前只听说修士进入凝神境之后已经不需要同凡人一样进食和睡眠，可是原来这‘不需要’是有时限的。 很长一段时间，常凌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叫嚣着饥饿与疲惫。 储物法器里那些丹药，竟然是被她拿来像饭食一样起到填饱肚子的作用。 毕竟燕州，几乎已经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魔灵因为得不到生气的滋养而选择沉睡，燕州的魔气浓度越来越高，常凌每次都得运转灵力好久，才能勉强将体内的魔气驱逐一二。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体内还是不可避免的有着魔气的残留。 似乎一定浓度的魔气在她的体内并没有办法影响到她的神智，但是在潜移默化之前却发挥着它的作用。 常凌感觉自身的体质被增强了。 就如同那些被魔气浸染的人得到的强化一样，常凌对于痛楚的感觉越来越淡薄，虽然修为没有提升，但是一招一式的速度和力量都有着不小的提升。 最为可怕的是，常凌在斩杀魔灵的时候，在他们生命的最后魔气消散的时候，看到他们恢复原本的模样，她心里也没有什么波澜了。 似乎无论死在她剑下的是魔灵还是人，都不那么重要了。 常凌偶然的惊觉，只得一次次的不断的在心中提醒自己。 她还是个人。 她应当是个有血有肉，有各种情感，会疼痛会难过会悲伤的人。 也可能是身体里逐渐有了些魔气，加上顾云熙先前给的项链，常凌稍作伪装，就可以巧妙的避开已经将她视为同类的魔灵们。 魔灵和魔灵的碰面，毕竟双方没有了对于生气的渴求，加上长久没有进食的虚弱，很少有魔灵会主动向常凌这样弱小的同类出手的。 甚至有的时候，常凌也忍不住的怀疑，在修真界的评判标准里，自己是不是已经是个魔灵了。 毕竟在燕州这样久，她从未见过同自己一般的人。 日复一日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常凌沉默着继续换着暂时栖居的位置。 残破的废墟之中依稀能够看清当年这些建筑的宏伟，仅仅只是十年时间，尸骨和残垣上就已经是厚厚灰尘，爬满了青苔。 不，对于在浓郁魔气之下生长着的植物，称为灰苔更为合适。 十年过去了，落月还是没有醒来，为了避免阿碧被魔气沾染，常凌也没没有把它从储物法器里放出来，只是偶尔讲它的神魂拉近识海，似乎神魂之间的触碰也带了几分温度。 在这个也许可以被称为纪念日的日子，常凌同往常一样，尽量的避开了早已经异变的植物，如同这天地间再普通不过的灰色生灵一般，开启着新一天的求生。 今日运气不错，遇见了两个落单的魔灵，在灰色的大石背后陷入着沉睡，如果不仔细观察，怕是轻易就会错过。 常凌轻车熟路地走上前去，沉睡的魔灵总是下意识地卷成一团，藏起自己的心窍。 她悄悄的走上去，感应了一下这魔灵身上的魔气之后，猛的出手将他整个身子展开，在那一双灰色的眸子尚未完全睁开的时候，手中的渊祭剑就贯穿了他的胸膛。 正正好好，不偏不倚。 在燕州呆了这么些日子，别的不说，至少扎心窍这件事情常凌是无比的熟练了。 处理完这俩魔灵，常凌随意地将他们的枯骨一丢，整个人就缩在了先前那大石头背后。 所谓的寻找新的栖居地，没什么比别的魔灵‘居住’的地方更好的了。 常凌坐下之后，急忙开始运转剑经最基础的心法。 到了这时，她也不得不感叹剑经的强大，能够不断的驱逐魔气活到今日，离不开她身上这功法。 心法在体内运转了一周天之后，常凌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所幸的是，这些魔气本来就来源于早已经陨落的魔族，上限是固定的，现在这个浓度已经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也只能只减不增。 倘若那道屏障撤去，对于整个大陆来说，应当面临的只是有些浑浊的空气而已。 明明是众人合力很容易就能跨过的一场灾难呢。 何至于废了燕州，废了燕州的亿万生灵。 在燕州的不知道多少天，常凌突然反应过来，自从青州一别之后，顾司玉应当是回到了燕州。 凭她的性子…… 常凌执意来到了昔日的顾家附近，仔仔细细的搜索了一番，毫无收获的同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感到庆幸。 幸好，幸好。 倘若他们那些人都能够好好活着该多好。 …………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天，常凌在一次‘刺杀’之中，没能敌过那魔灵，整个人被掀翻了，顺便还惊醒了不少在附近沉睡着的魔灵。 凌风身法瞬间运转到极致，常凌在脑海中飞速回忆着，先前了路过时看到哪儿还有魔灵在沉睡。 对于这种突发情况，她处理起来已经有些得心应手。 自己打不过，总有魔灵能够打过。 这些魔灵身上最为人性化的，应当就是他们在沉眠之中被吵醒会暴躁而易怒吧…… 随着常凌巧妙的行进，‘跟在’她身后的魔灵越来越多。 她身上的魔气并不浓郁，落在那些个魔灵眼里也就是个‘弱小的同类’而已，惊醒他们的罪魁祸首，还是后面那些个气势汹汹的魔灵。 在这个时候常凌就不得不庆幸，幸好这些魔灵之间是不会互相沟通的，她一股脑的跑出了老远，后面已经没有魔灵追了上来。 不过打斗的气息似乎隔了这么远还是能够清晰感受到。 常凌隐匿了自己的气息，悄悄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离她不远处那株已经尽数变成灰色的树木在她心里的危险等级很高，转化成魔灵之后，反而是原先那些沉默的植物成为了最可怖的东西。 他们的根系之下不知道埋藏了多少的尸骨，同其他生物转化而成的魔灵不同，它们在袭去玩生灵的生气之后，还可以从他们的血肉之中吸取些养分。 死在魔化的植株手中的修士或者是凡人，连转化成魔灵的机会都没有。 同样的，在现在这般艰难的生存环境之下，这些植株也将利爪对准了同类们。 每一片叶子，每一根在风中摇曳的枝条，都是它的眼睛都是它的手。 常凌屏息凝气，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只求尽快走出这植株辐射的范围。 魔化的植物已经越来越多了，常凌一边防备着那树木，一边还要不断地驱逐着不断努力想要缠绕在她身上的‘小草’。 步履维艰。 常凌已经是个合格的魔灵了，在没有惊动那树木任何一片树叶的情况下，她已经要走出它的力量辐射范围了。 突然间，她整个身子忍不住的颤抖着。 或者说，是她脚下的这片土地不断地在颤动着。 在剧烈的震动之下，常凌连自己的身形都要稳不住。 颇为不幸的是一旁的树木的一根灰色的柔软的枝条瞬间缠绕在了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凌空拽起。 常凌下意识的想要抽出渊祭剑朝那枝条砍去。 可是它的动作太快了。 下一刻常凌就被它拽进了这树木粗壮的枝干中间，在她的身旁身下都是一架架的枯骨——这正是这树木储存‘食物’的地方。 常凌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一阵绵软。 那刚刚缠绕着她的枝条，早就将她的肌肤划破，想必这特殊的‘毒素’就是在那时候渗进去的。 常凌苦笑一声，只能希冀于这树木进食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也许自己还有一阵子可以挣扎挣扎。 即使身体的各个部分都麻木了，常凌的意识却是清醒的很。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反而整株树木连带着她一直不断地抖动着。 看来刚刚地面的震动并没有停止。 突然间，一声巨响似乎是从天际间传来，常凌只觉头脑内都是一阵轰鸣声，鲜血不断地从她的七窍之中涌出，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在燕州被封闭了十几年之后，大陆之上的各个门派家族终于联合在一起，聚集了这片土地上最杰出的修士，共同开始对天玄大陆之上的魔灵进行肃清。 在青州屏障之外，是连成一片的翎州、幽州和戾州，还有个不知道有多少妖兽被魔气沾染的通天山脉，这目标太过于庞大而不可控，于是众人自然是将目光放在了燕州之上。 作为正道十一州之中同无量海接触面积最广的州域，这儿亦是魔灵泛滥的重灾区，十几年之前，九名元婴境修士组成了封禁大阵，强行在天地间立起了屏障。 从在古书上看到的内容来看，燕州之内怕是应当没什么活着的生灵了。 魔灵们自然也会得到极大程度的削弱，这正是收复失地，获得个胜利振奋民心的好时候。 当日强行对燕州进行封禁，虽然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将伤害缩减到最小的方式了，可是还是收获了无数的怨言。 其中有些是亲人同僚被留在了燕州，有些则纯粹就是作为局外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高声批判者什么。 他们这些人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同魔灵之间的战斗，怕是到现在还在心底轻蔑的认为，那所谓的魔灵不过就是如同沾染了瘟疫的凡人——只不过更严重了些，失去了神智而已。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来到屏障边上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样子。 不过最后迫于各方压力，可能也是自己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各个门派家族的元婴境修士聚集在一起，共同对燕州进行了这样一次大范围的攻击。 时机他们选择的很是巧妙。 十几年过去了，燕州那里还会有活着的生灵呢？ 当日元婴境修士提前听闻风声全部都撤离了出来，金丹境修士也没留下来多少，留下的大多也都变成了魔灵。 剩下的那些个凝神境、开脉境修士和凡人，怎样才能够活下来呢？ 当然，他们这一击使出，就没想着燕州还能有东西活下来。 无论是魔灵还是生灵。 魔灵的弱点虽然在心窍，但倘若面对这种毁灭般的大范围攻击，别说心窍了，整个身子都灰飞烟灭了。 在这样强悍招式的席卷之下，燕州无数的魔灵瞬间化成灰色的碎片。 无数灰色的雾气从碎片之上蒸腾而起，一时间整个燕州的空气又浑浊了几分。 似乎连太阳都瞧不见了。 在诸位元婴境修士合力使出这招之后的第十天，屏障消失了。 常凌没能亲眼看见那道透明的枷锁消失的样子，没能亲身感受‘那边’的空气与生活。 很快，各个门派家族的除魔小队，就踏上了燕州的土地。 虽说先前那样的攻击足以将整个燕州荡平，但是难免还有些许‘幸存者’，他们这所谓的除魔，就是进行这善后。 顺便捡拾一些先前的修士遗留下来的储物法器。 第二百零七章 苏醒 在进入燕州之前，他们师门家族的元婴境修士都已经用神识大致查探了一下燕州现在的情况，除了魔气的浓度较高之外，应当没什么危险了。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失，空气不断的流通，魔气的浓度也会越来越低。 面对着这样的机会，一众弟子可是争破了头。 不仅可以获得个除魔的名声，在日后燕州重建的时候也能凭借着自己的功勋分的土地或是其他，当然目前最直接的利好还是那些个殒命在燕州的修士留下来的储物法器。 天玄大陆的炼器大师们聚集在一起，合力炼制了一百个面具，唯一的功效就是过滤魔气，首批进入燕州的修士都得佩戴这面具。 根据进入的修士所属家族门派的不同，每一人的面具之上都刻上了所属势力的标记。 最后，由九大门派各派十名弟子，其余家族散修又分了剩下的十个名额。 敲定了进入燕州探索的名单。 其中一共十一名金丹境修士，其余的都是凝神境。 金丹境已经是各个门派家族的中间力量，虽说大致探查了一下燕州的情况，可也不能让门派所有的力量都去冒险，这已经是目前能派出的最合理的配置。 每一名金丹境弟子都是各个门派的真传，身上自然也没少带着各自师父给的保命手段。 毕竟对于这次行动，凝神境弟子去燕州估计就是‘捡漏’的，只有他们才能够真正记录下燕州现在的情况。 在屏障消失之后的第十天，他们踏上了燕州的土地。 魔气已经逸散了一阵子，加上那特殊的面具，他们并没有感到什么异样。 各个门派家族各自分成不同的小队奔赴了不同的方向。 在那样一场针对于魔灵的灾难面前，勉强还能维持着些许形态的只有那些沾染了魔气的植物。 不过昔日耀武扬威的它们，如今也是修士路过轻轻一碰，就化作随风而起的碎片。 那些个修士都是第一次‘见到’魔灵，对于这些一见面就化作飞灰的东西，自然是难免的轻视。 一路走来，他们的收获委实不少。 死在燕州的修士太多了，即使绝大多数都是开脉境和凝神境，几乎也是走不了多远，仔细瞧着布满灰尘的地面，就能从哪个角落哪个坍塌的建筑之下摸出块灵石。 储物法器不是每一个修士都有，但是灵石可是每个人身上都会带着的。 灵石这东西又不同于丹药符箓，还会在先前那攻击之中损坏，它可是坚韧的很。 不过凭着他们的境界，还瞧不出在灵石之中运转的灵气已经沾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灰色。 在燕州呆了几天之后，他们心底为数不多的紧张也尽数消散了。 这也就是看着吓人。 一些隐秘的地方他们也探索了一番，依然没有看到‘活着的’魔灵。 面对着如此情况，领队的弟子们也不禁对其余人多了几分宽容。 他们获得这个‘除魔’的资格也不容易，每个人想必也受到了各自家族势力的耳提面命，让他们多‘探索探索’，有所收获回去也好交代。 ………… 常凌在一阵不断地呼唤之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耳边传来阿碧的声音已经有了些许的沙哑，甚至已经带上了些许的哭腔。 睁开眼睛触目所见的是浓郁的黑色。 在她脑海中还没开始思考这到底是哪儿的时候，剧烈得疼痛已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强烈的痛感了。 甚至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常凌以为自己再也感受不到这来自身体上的疼痛了。 在剧烈的疼痛将她整个人紧紧缠绕的时候，她的心底竟然生出了几分庆幸。 魔灵是没有痛感的。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是一个活着的人。 她颤颤巍巍的从储物法器之中拿出了各式的灵草，囫囵地服下。 精纯的药力在她体内化开，疼痛一阵一阵地袭来。 她也这才仔细查探了自己身体的情况。 浑身上下从里到外可以说是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了。 内脏都已经被震得四分五裂，经脉也残破得很，鲜血在她体内各处不断地向外渗出着，皮肤也尽数是一片焦黑。 上一次这么狼狈，应当还是被逐出苍岚剑派时，浑身经脉被挑断的时候吧。 无数灵草混合在一起的精纯药力瞬间席卷了她全身，一点一点地修复着她破碎的身体。 她的情况，唯有用破碎这一词语才勉强能够形容。 在剧烈的疼痛之下，常凌的意识开始变得断断续续的。 不知道是识海之中的黑雾在作祟还是她陷入了冗长的梦境，无数的画面不断地在她眼前闪过。 过去的十几年里，她几乎走遍了青州的每个地方。 见证了无数的死亡。 起先，燕州还是有不少幸存下来的修士和凡人的。 他们后来要么被魔灵咬死，要么因为已经承受不住天地间如此浓郁的魔气而失了神智。 在很长一段时间，常凌手中的剑对准的都是‘自己人’。 那些个修士或者是凡人，残存着些许意识，厉声地要她杀掉他们。 常凌总是沉默着出剑，连将他们的尸骨收敛的时间都没有。 这是难得的，平静的梦境。 或者说是她过去十几年的回溯更为恰当。 她如同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那一切发生，一点改变的能力都没有。 明明都是经历过一遍的事情了，不说是无动于衷但也应当在心底有所预期，可是一路看下来，常凌的身子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死亡也是一种，无论见过了多少次，每一次在面对，都忍不住的悲伤痛苦的东西。 有很多死在她剑下的魔灵对于她来说并不是陌生人，他们也曾相伴度过这漫长无望的时光，在灰蒙蒙的燕州，彼此也作为依靠。 他们会在大战之后围在一起，一边恢复着灵力，一边畅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到的未来。 身高八尺有余的壮汉会从怀中掏出个绣的歪歪扭扭的荷包，怀念着那个在远方的柔软美丽的姑娘。 面容阴冷狠辣的男子会细数自己的过往，在呼啸的风声之中说着对不起。 ………… 他们经常说，离开了燕州之后要干什么。 要怎样弥补过去的遗憾，要怎样过完这一生。 不可否认的是，苦难对于人心境的成长。 可是检验成长的还需要生命。 他们畅想的、美好的未来，相比于任何少年人的志远都太过于平淡。 可那是他们都没能亲眼看到的未来。 常凌沉默着看完了他们的死亡，猛然睁开眼睛，在黑暗之中无声的流泪。 她已经压抑不住这种本能，这种浓厚的悲伤。 以前她可以故作冷静的说，封闭燕州是个能够将损失降到最少的手段，那些个家族门派作出这个决定也无可厚非。 可是现在她想去问问那些人，为什么。 即使要封闭，为什么不能给他们这些人撤出去的时间。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是抱持着保卫大陆诛杀魔灵的目的毅然决然来到燕州的英雄。 不知道痛楚到底来源于哪里，常凌只得不断地大口喘着粗气。 过了好久，她才勉强平静了下来。 记忆也会转到在她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刻，那时她被那株粗壮的植物‘猎捕’了，然后她被放到了树心之中，当作储备粮。 现在她抬起手，轻轻的碰了碰包裹着这狭小空间的树木枝干。 一瞬间，她周围的枝干就尽数化为了黑色的碎片，纷纷扬扬的落满了她全身。 久违的，有些刺目的阳光照进来，将她整个人包围。 常凌一时间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强烈的不适感席卷了她浑身。 同魔族魔灵一样，身体已经被魔气改变了些的她，对于阳光亦是无比的厌恶的。 但是这种生理之上的厌恶并不能抵消她心底的喜悦。 能够见到这样强烈的阳光，证明空气之中的魔气浓度淡了不少。 常凌的眼眶又是不知不觉间被润湿了。 想必是这阳光实在是太过于刺眼。 她遥遥的朝着内陆的方向望去，即使她看不到，她也清楚地知道，那道屏障撤掉了。 事情一下子在她的脑海之中串成了线。 想必先前那些个高阶修士应当是全力出击肃清了一波燕州的余孽之后，撤下了屏障。 在那样强烈的攻击之下，强悍如同被魔气侵染的生命力无比顽强的树木都没能熬过去。 只有当时恰巧处于树木之中的她，由那棵树为她承受了绝大多数的攻击，加上被魔气改造之后的身体确实足够强劲，这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常凌瞧着沾染在自己身上、掉落在地上的这些碎屑，只感到一阵后怕。 既然内陆的那些修士已经将魔灵都已经肃清，并且撤下了屏障之后，那么下一步就是派弟子进来探索了。 常凌遥遥的望着内陆的方向。 她现在恨不得立刻冲到屏障那处，在那儿来回穿过个几十回，过把瘾。 不过常凌转念一想，还是停住了雀跃的脚步。 那些个门派宗门能不担心有魔灵从燕州跑出去吗？ 想必撤掉那屏障是为了让魔气浓度逸散逸散，好方便对于燕州进行探索和重建。 可是在燕州同内陆的交界线，一定还是有着一道防线，对付着那些‘漏网之鱼’。 这次她倒是没想错，在燕州同内陆的几千里交界线处，每隔一段就驻扎着一名元婴境修士，他们的神识全力散开着，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从青州要走进内陆的东西。 无论是魔灵还是生灵。 即使是金丹境的修士，在这样浓郁的魔气范围之内生活个十几年，还没变成魔灵那也离变成魔灵不远了。 所以对于从燕州跑出来的东西，除了那些个带着特殊面具的弟子，其余一律格杀勿论。 常凌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先找个进来探索的修士，至少了解一下外界的情况。 十几年的时间，足够凡间倾覆好几个王朝，对于修真界，也足够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暴。 她看着自己身上这件已经尽数焦黑的法袍，一时间也有些犯难。 这已经是她储物法器之中的最后一件衣袍，在水火不侵坚韧的衣袍也敌不过时间。 现在她感觉自己只要稍微剧烈的活动一下，自己的衣袍就会化作片片碎布纷纷扬扬的落下。 看来找到一名进来探索的修士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紧急。 还得找个修为实力敌不过她的。 常凌毫不怀疑，一名在燕州‘平安’带了十几年的凝神境修士的消息传到内陆，会带来怎样的震撼。 有的时候，太出名绝对不是件好事。 作为常年出现在通缉令上的常凌对此深有体会。 即使服用了大量的灵草，她现在的状态也是极差。 凭着记忆走到附近勉强可以掩藏身形的地方，弹去厚厚的灰尘，常凌急忙开始打坐调息。 灵力一圈一圈的沿着她的经脉运转，先前晶莹剔透的液态灵液，现在已经是泛着光泽的银灰色。 常凌也不知道，先前这大陆之上还有没有人有着同样的灵力。 没过多久，就有一队似乎是在燕州进行探索的修士路过了常凌修整的地方。 常凌在察觉了金丹境修士的气息之后，急忙屏息凝气，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在燕州这十几年不断地在生死之间挣扎，可不是白过的，别看常凌修为境界没有什么增长，可无论是战斗的本能和技巧还是灵力神魂，都有着极大的提升。 倘若让她见到曾今过得自己，怕是一个能打四五个。 她的气息已经同这天地间的景致没什么区别，很快就蒙过了一名金丹境修士不怎么走心的探查。 常凌的气息不明显，可是先前那些修士遗留下来的储物法器、灵石等在灰蒙蒙的青州倒是显眼的很。 作为处处萦绕着魔气的燕州，只要在眼中滴入寻灵果的汁液，就能够清晰的看到在这灰白一片的天地间如同日月一般明亮的修士、灵石、储物法器。 第二百零八章 鬼林 没有亮光的地方，自然不值得他们凝神驻足。 至于魔灵——经过这些天的探索，他们也不认为燕州还会有活着的魔灵了。 他们很快就离开了常凌藏身的地方。 等着他们彻底走远，常凌才松了一口气，也没什么继续打坐下去的心情了。 在心里盘算着，离多远的距离悄悄跟在他们身后才能够不被那名金丹境修士察觉。 这些从内陆来到燕州逇弟子都带着面具，想必就是起着隔绝魔气的作用。 应当还是有附着在魔灵尸骨之上的魔气没来的及逸散出去。 可能是因着常凌体内已经有些许魔气的缘故，她现在对于魔气的抵御能力也是不弱，倒是能够在现在的燕州不做任何防护地坚持一阵子。 常凌远远地跟在这群人身后，她的神魂小心的观察的前面的情况，这群人仅仅是在捡拾着死在燕州的修士留下的储物法器和灵石，似乎并没有仔细查探情况的意愿。 倒是走的飞快。 常凌看着他们满脸嫌弃的从灰尘之中拿出一块块闪亮的灵石，又急忙地将昔日同伴的尸骨如今这黑灰飞快的扑掉。 一群人不断地行进着，很快就来到了‘鬼林’。 所谓的鬼林，大概在之前的燕州，也是处颇有名气的景点。 这儿长满了参天的古木。 起先在魔气还并不算浓郁的时候，这儿还是不少修士凡人的藏身之所。 直到脚下灰色的小草开始在人们睡梦之中蚕食他们的血肉，栖居的古树开始扭曲缠绕…… 很快人们就忘记了它先前的名字，而怀着敬畏和厌恶地唤着它‘鬼林’。 常凌在燕州的这些日子，都是尽量避着它走的。 植物还有一种特点就是生命力顽强。 先前猎杀她的那株树木显然并不是燕州大地上最出挑的一棵。 在鬼林边缘，她就曾经感受到过数道更加恐怖的气息。 没准在那样的攻击之下，鬼林真的还会有活下来的魔灵。 而在这个时候送上门去的生灵，显然是最好不过的养料。 瞧着朝着鬼林方向行进的一行人，常凌一时间有些犹豫。 植物被魔气侵染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仍然是无害的模样，而在那一刻瞬间爆发的时候，无数人葬身于此。 这儿自然是有很多修士遗留下来的储物法器和灵石。 在那些个眼睛里滴入了寻灵果的修士眼里，那整片焦黑的树林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他们这一路走来，连动物或是人变成的魔灵都没见到一个，更别说由植物转化而成的魔灵了。 或者说，在屏障那边的人，从来都没想过，连植物也能变成那般可怖的模样吧。 在这样一片树林里，突然出现了那样多修士的遗物，这绝对是个让人疑惑的现象。 可是走了那样长的时间，仍然未见到魔灵，自信已经填满了他们的双眼，他们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抬脚就向里走着。 很快他们的身影就彻底消失在已经变得焦黑的树林里。 不远处的常凌咬咬牙，还是抬脚跟了过去。 前面那些个修士大步流星，满眼只盯着那些散落一地的宝物。 而在他们身后，那些已经尽数焦黑的藤蔓悄悄地移动着，在这一片漆黑的森林之中难以察觉。 一时间只能够听见他们不断向前走着的脚步声和踩碎脚下焦黑的小草发出的咔嚓声。 常凌在日子最难过的时候，也曾在鬼林的边缘短暂的栖居了一阵子。 勉强能够作为燕州魔灵的天敌，来带着鬼林边上的一大块范围，都是没有魔灵敢踏入的。 她虽然没有深入，但是还是对鬼林里的东西勉强有些了解。 那些个植物经过魔气侵染在异变之后，已经完全看不出先前的品种样子，常凌只能用灰树，黑树，灰藤等名称来勉强称呼它们。 这鬼林之中最棘手的应该就是无处不见的灰藤了。 没有人知道它的根系在哪里，它几乎出现在鬼林的各个角落。 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绕到了你的身后将你紧紧缠绕。 不过这灰藤大概是通过气味来辨别‘猎物’，常凌先前正是勉强砍断了些许的藤蔓，将灰色的汁水涂满了自己全身，这才勉强在鬼林不受打扰的‘住下’。 灰藤能够缠绕在鬼林的各种植物之上，自然也能钻进诸如树洞之类的地方，想必地下也是布满了它的根系。 常凌并不认为，先前那来自屏障那边修士的攻击能够尽数将灰藤剿灭。 她小心翼翼地踏了进来，或许这么描述有些不准确。 为了最大程度的避免鬼林里植物的感知，常凌的脚其实并没有踏在地面上。 微微的悬空，仍然是如平常一般迈步的样子，对于她灵力的消耗却是不小。 前面那些个修士忙于捡拾分辨地上的东西，速度自然是慢了下来。 进入这鬼林，常凌身上的气息得到这儿的魔气最完美的遮掩，除了仔细观察着这林内的情况之外，并没有像先前那样束手束脚。 很快，她就瞧见了自己的老朋友。 即使表皮已经变成了焦黑色，那些个藤蔓仍然在树林之间快速的悄无声息的移动着。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树木聚集在一起的缘故，它们并没有像那捕捉了常凌的那棵树一样轻轻一碰就会变为灰烬，树干依然坚实的很。 想必面前这些个修士死在这里，他们的灵力血肉成为养料之后，这树林又会再次‘焕发生机’。 常凌面色凝重了几分。 她假装无意识间地靠近了身旁的树木，缠绕在那树木之上的灰藤自然是伺机而动。 就在那焦黑的藤蔓朝着常凌飞射的一瞬间，她猛的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灰藤。 其实先前屏障那边的修士合力的这一击还是有效果的，灰藤的表面原来尽是灰色的倒刺，想必只要是那尖锐的倒刺入生灵的皮肤，他们就会被魔气侵染。 当然，他们往往等不到那个时候。 现在灰藤没了表面的那些倒刺，常凌处理起来更是得心应手了几分。 渊祭剑非常利落的隔断了一截藤蔓之后，常凌急忙远离了那些缠绕着晦涩藤蔓的树木。 这灰藤可不仅仅是表面焦黑了而已，里面原本丰富的汁液也是少了不少。 常凌好不容易才挤出几滴，也顾不上那刺鼻的气味，尽数涂抹在了自己身上。 胡乱涂抹了一番之后，她感觉自己周身‘虎视眈眈’的感觉弱了不少。 她试探性的再靠近了旁边的树木，缠绕在上面的藤蔓也是无动于衷。 常凌松了一口气，神识查探到先前那些个修士行进的方向，急忙提脚跟了上去。 作为可能是这片树林里最顶尖的存在，感受到了灰藤的气息，旁边那些还尚存一息的树木都安分了不少。 常凌瞧着前面那些个专心致志找寻宝贝的身影，一时间也有些心动，没准那个储物法器里就放着些材料上好的衣袍…… 经过刚刚同那藤蔓的‘战斗’，常凌的两截袖子已经尽数化为了灰烬，有些惨白的皮肤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 常凌浑身上下看起来没有任何一点肌肉，整个人苍白瘦弱的紧，完全想象不到这样一副小身板里，有多恐怖的爆发力。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悄悄地朝着那些人靠过去。 比她前一步过去的，自然是那灰藤。 眼尖的常凌一下子就发现了那就快要缠绕到离她最近的那名凝神境修士身上的藤蔓。 灰藤之上没了倒刺，直接缠绕没到绞死的程度，对于修士来说也无伤大雅。 常凌悄悄的查探着那处的情况，并没有出手的欲望。 甚至连出言提醒都没有。 跟在这群人身后那么久，常凌对于他们也是充满着担心。 即使是现在的燕州，也不是像他们想象的那么太平。 如果这灰藤能让他们张张教训也不是件坏事。 常凌不希望有人丧生在这里，也不希望再有魔灵出现了。 那灰藤并没有对准修士的要害，而是紧紧地缠绕住了他的脚踝，猛的向后一抽。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身子就被掀倒在地。 他刚刚倒下，身下的落叶灰烬之中，就有数根藤蔓迅速的将他整个人紧紧地缠绕了起来。 他的尖叫声刚刚传出，整个人就已经快被包裹的密不透风了。 那领队的金丹境修士反映了过来，口中飞速念叨了几个字符，一阵耀眼的光芒在原地炸裂开来。 藏在一旁的常凌忍不住的瞪大了眼镜。 她的嘴也微微的张开了，想要说些什么，又强行将所有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这金丹境修士出手自然是不俗，却不是为了拯救那被藤蔓紧紧缠绕着的修士。 那一团藤蔓连带着被包裹在里面的修士一起，在这灰暗的天地之间，剧烈的燃烧着。 他这一招，竟然是不顾那名凝神境修士的性命，只想将面前这东西‘剿灭’。 在常凌的预想之中，只需要寥寥几剑，就能将那些藤蔓斩断，然后救出那名修士，从此他们这队人对于燕州就多了些敬畏，在以后的旅途中也能更谨慎更好的走下去。 常凌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些个修士已经顾不得手中的动作，纷纷站起来聚到了一起，静默的看着那团火焰不断地燃烧着。 直到将周围的一切都燃烧成灰烬。 想必也是感应到了那名金丹境修士强悍的气息，灰藤也退出去了老远，看起来无害的紧。 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那为首的金丹境修士有些沉痛的说道：“是我们大意了，小风这才……” “不是师叔的错，我们也没想到，这燕州的植物竟然也发生了异变，还是得尽快把这个消息传回门派。” ………… 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一边说一边快步的离开着这片树林。 当然也没忘带走那被烧死的修士的储物法器。 等到他们彻底走出了鬼林，常凌才从藏身的树木背后走了出来。 她走到那颇为凌乱的地方，勉强将那具已经焦黑的尸体掩埋。 想必走了的修士将永远记住这一课，他们的同伴用死亡给他们上的一堂课。 “对不起。”常凌轻轻地对面前的土包说。 她面上有几分悲痛，语气却是淡薄的很。 仿佛是在诉说任何一件无关紧要轻松平常的事情。 他的死亡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他自己选择了进燕州探索，大意无知又贪婪。 他跟随领队自愿的进入鬼林，甚至在他被藤蔓缠绕住之后，出手烧死他的，也是他的师门长辈。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常凌愣了好一会儿，起身又在鬼林转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原本挂在树梢之上的储物法器之中找到了完好的衣袍。 换好了衣服之后，她转身快步的离开了这鬼林。 从她进来的地方离去的，与先前那些修士行进的方向正相反。 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之后，她并不准备再同先前那些修士有任何的交集。 从那名金丹境弟子对于自己同门的处理手段之中就能看出来，他们怕是对在燕州见到的一切活物，都会就地绞杀。 常凌还是没自信正面同一名出身名门有着数不尽的底牌的金丹境修士争斗。 离开鬼林后不久，她又寻了处还未坍塌的洞穴，走进去继续恢复着自己的伤势。 随着身体强度的不断增加，先前服用的灵草的药力已经尽数化开，她一遍遍的梳顺着体内这庞大的精力，随着疼痛一阵一阵的袭来，她的伤势也在不断地恢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的谈话声将她从修行之中惊醒。 她猛的睁开眼，握紧了放在一旁的渊祭剑。 黑暗之中，她听见有人高声问道：“谁在那边？” 是谁，竟然直接发现了她的踪迹。 常凌没有出声。 那道不断询问着的声音却是离她越来越近。 常凌并未在洞穴门口设立屏障，很快，两道身影在惨白的月光之下清晰可见。 他们亦是同时看清了常凌。 常凌有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第二百零九章 重逢 十几年过去，足以让眼神明亮的少年成长为一个缄默的青年。 也足以让一个向往自由天真固执的青年眼底的亮光一点点熄灭。 那两个戴着面具的身影从身形来看，应当是两名成年的男子，常凌并未遮掩面容，这陡然出现的面色苍白的少女，明艳的容貌在灰蒙蒙的、尽是疮痍的燕州大地上绽放。 这一幕诡异的很。 走在前面的那人怀中抱着一团白色的‘东西’，想必应当是善于追踪的小动物。 就是它，找到了常凌。 突然间抱着灵兽的男子手中多了把漆黑的匕首，猛的朝身侧人身上刺去。 下手稳、准，正中要害。 他的同伴急忙伸手颤颤巍巍的握着那男子紧握着匕首的手臂。 此时匕首已经扎进了他的喉管。 他的嗓子里不断地发出嗬嗬的响声，透过面具，勉强能看到他那一双眼眸里的错愕和不解。 他的疑问却是再也听不到一个答案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握紧了匕首的青年对着常凌说道。 常凌楞了一下，三步两步的跑了过去。 手中的渊祭剑钉死了濒死的青年放出的求助信号。 那人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攥着‘凶手’的手也一点点的松开，整个人轰的一声一下子砸落在地上。 鲜血顺着他脖颈的伤口汩汩的流出，很快就被这灰色的大地尽数吸收了。 那名仍然站着的男子弯下腰从他脖颈处拔出了匕首，又在他身上仔仔细细将匕首之上的血迹擦了个干净，一翻手匕首就消失在他手掌中。 他轻轻地抚摸着怀中的雪白小兽，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他们的身量大概只相差半个头，她看向他已经不需要刻意地仰首了。 过了良久，咣当一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平静。 那站立的青年脸上的面具一下子砸落在地上。 “顾司玉。”常凌哽咽的说着。 一遍又一遍，她念着他的名字。 常凌逐渐地蹲了下来，整个人缩成一团，忍不住的流泪。 回想她这短短几十年的生命里，在青州同顾司玉、符宁一起饮酒为伴，那是她最温柔的旧梦。 她本来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再也见不到这两位伙伴了。 苍天垂怜。 顾司玉上前了几步，蹲下身子，轻轻地拍了拍常凌的后背。 十几年未见，他们都变了。 他试探性的问道：“你难道这十几年一直被封禁在燕州吗？” 常凌点点头。 顾司玉倒吸一口凉气，急忙后退了几步弯腰将倒在地上那尸体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随手一道清洁术之后，将它递给了面前的常凌。 “赶紧把这面具带上，这可以有效地隔离魔气，你现在身子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赶紧跟我说，不探索了，你换上他的衣服，我带你马上出去。”顾司玉颇为急切地说道。 他指了指一旁的尸体。 瞧着常凌的视线看过去，顾司玉开口解释道：“不能够让他看到你的，我们都没想过，燕州竟然还会有人活下来。我们接到家族的命令，在燕州遇到什么活物都直接灭杀，至于燕州同那边的交界处，更是驻扎着元婴境修士，一旦你的消息泄露出去……” 顾司玉的话没说完，但是二人都全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常凌，此次进来燕州的名额一共只有一百个，离开燕州的名额，自然也是一样，你想要出去，就必须要借个身份，那些个门派弟子的身份不用想，最好的方法就是借用他的身份跟在我身边。” “他是我的族弟，应当唤我一声哥哥。” 常凌沉默着带上了那狰狞的面具，换上了同顾司玉一样的衣袍，说来也巧，她的身高同那尸体正是相当。 顾司玉看着常凌的动作，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她如果继续质问他或者拿剑对准他，他要怎样跟她说明白其中的道理。 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他的世界早就不再干净了。 可是没有。 常凌做完那一切之后，看着还站在原地的他，虽然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他知道她一定是在表达她的疑惑。 你为什么还站在那里。 在这一瞬间，顾司玉突然深刻而绝望的明白了，他们都长大了。 他低沉的笑了两声，将掉落在地上的面具捡起来戴好，转身继续向前走着。 他有太多的话想说，可是却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不需要询问，他也知道常凌这些年过的不好。 两人向前走了一阵子，顾司玉才回身开口道：“你叫顾司平，在家中行九，凝神境上品。” 常凌点点头，在他们说话的空当，顾司玉怀中的白团子探出了个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常凌。 可能是因为只有阿碧常伴在身边的缘故，常凌对于这种柔软的小动物平添了许多好感，同这小家伙对视，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常凌，这是小白。”顾司玉说道。 常凌愣了愣，在她的记忆中，被唤为小白的，是那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 “生死有命，小白它，还是没能够陪我继续走下去。”顾司玉轻声解释着，一边说着他修长的手指不断顺过怀中小白的皮毛。 似乎是因为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小白不满地嗷呜了几声。 是了，顾司玉当日被急匆匆的叫回家族，常凌偶尔听闻些许顾家的消息，都离不开‘大乱’‘变动’。 处于其中的顾司玉一定过得极为艰难而辛苦吧。 常凌安慰般的同样拍拍他的肩膀。 顾司玉轻笑一声：“都过去了，我还没问你呢，这些年，你又是有什么经历。” “自从你离开之后，符宁进入了青山书院。”常凌明显的能够感受到，当符宁这个名字一出口，面前的青年整个人忍不住的瑟缩了一下。 她接着说道：“后来，我选择奔赴幽州参与诛魔行动……” “等等，那苍岚剑派在幽州悬赏的那位‘常凌’，真的是你了？”顾司玉急忙问道。 常凌点点头。 “你在去青州之前，是来自于苍岚剑派吗？”顾司玉追问道。 常凌依然点头。 青年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常凌忍不住的叹了口气，顾司玉这种没有去幽州的人都知晓自己，那现在自己出去了之后，怕还是得小心。 即使是同昔日的友人交谈，常凌还是不由自主地略过了些许的细节，更是略去了自己在元华门的所有遭遇，话很快就说到了她进入燕州之后。 听完常凌是因为被树木猎捕而勉强逃过一劫的时候，顾司玉也忍不住的啧啧称奇。 他面具之下的面容却凝重的很。 “没想到这燕州，竟然连植物也会变成魔灵的啊。” 常凌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又将自己这些年的求生心得好一番诉说。 顾司玉是一个合格的听众。 这些年除了求生不断在困扰着常凌之外，还有着已经要深入骨髓的孤独。 阿碧并不能够避免魔气的侵染，常凌几乎不会将它从储物法器之中放出来。 在这批进入燕州探索的弟子之前，常凌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到生灵了，不知道多久没有同别人对话了。 她有那样多的话想说。 她也这才知道，自己骨子里对于热闹的向往是不可磨灭的。 她贪恋一切温暖和繁荣。 听完了常凌的一席话，顾司玉支着下巴分析了一番，对她好一番叮嘱，然后接着说着：“燕州的顾家和万兽门虽然大部分势力都撤离了，但是一些依据地势而布置的阵法却是废弃了，整体来说对于我们的损失还是不可估量。” “为了日后在大陆之上继续掌握话语权，这十几年，顾家不断地同万兽门彼此融合着，比如说我，现在也是万兽门的真传弟子了。” “此次就是在我们掌控的势力大闹之下，经过协商才打开了屏障，此番我回到燕州，倒还真有个任务。” 他一停顿，常凌急忙接话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直接说就好。” 顾司玉大笑几声，过了好久，他的笑容还没有停下来。 “常凌阿常凌。” “我要去原先燕州顾氏的旧址，去找个当日撤离的太匆忙被落在里面的东西。” 顾氏旧址……常凌在脑海之中划过燕州的分布图，很快就有了盘算。 “我带你走过去。”她开口道。 “我毕竟也是在燕州呆了十几年，这些年过去，燕州其实还是有些变化的。”常凌解释道。 比如说昔日繁荣美好的树林成为了如今的鬼林，在偌大的燕州，确实有那么几个‘死地’。 顾司玉没有推脱，从储物法器之中掏出些瓶瓶罐罐丢到常凌身上。 “我感觉你的气息还是有些不稳定，我不着急，你先好好休整休整。” “虽说你有些逆天的东西，应当也用不上这些丹药，不过这都是我的一番心意，作为朋友，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顾司玉轻轻地说着。 常凌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瓷瓶。 按着上面的文字服用了几颗之后，常凌端坐在一旁开始调息。 顾司玉就站在她身边，为她侦查着四周的情况。 恍然间，常凌以为自己回到了他们仍在翎州闯荡的时候。 有着信得过的有人在一旁守护，常凌修行的心无旁骛，伤势恢复的竟然也快了几分。 有多久没有体会过这样被人守护的感觉了呢。 ………… 三日之后，整装待发的顾司玉和常凌踏上了去顾氏旧址的征程。 燕州顾氏，作为昔日燕州最庞大的修真家族，全盛时都能够与作为九大门派的万兽门同起同坐，选址自然是在燕州的正中央。 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不远不近，全速奔行的话大概只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常凌倒是还好，魔气却是给顾司玉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他的小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收回了灵兽袋里，想来也是无法承受燕州的空气。 自从昔日并肩作战的伙伴丧生之后，顾司玉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是作为最终胜出的、顾家未来的继承人，他不可以没有契约灵兽。 在自家兽窟逛了一圈之后，他最终抱出来了这个娇柔的小家伙。 是一只幼年的追风兽。 若不是它的血脉实在纯净，想必顾家没有任何一人愿意多看它一眼。 他们也没想到自己家那如日中天的少年英才竟然会同这样鸡肋的灵兽结契。 追风兽唯一的能力就是追踪，它的鼻子能够无比精准的分辨空气之中的任何气味，范围也是很广。 从眼睁睁的看着小白死在自己面前之后，顾司玉就下定了决定，日后争斗，无论如何也没有让他的伙伴率先前冲为他送死的道理。 他选择追风兽从来就不是为了战斗，在那往后的十几年里，他苦练各种法术。 他少年时无比想逃脱家族这‘契约灵兽’，并依据灵兽特性而进行修行的法门，现在他拼尽全力，勉强也算是挣脱了出来。 他成了顾家这一带灵兽师里法术使得最漂亮的一个。 ………… 说来也巧，先前顾司玉刚刚将小白从灵兽袋中放出来透气，就让它捕捉到了常凌的气息。 听完顾司玉语气平淡的讲述，常凌只能沉默。 先前他谈论自己的过往，大多都是挑些趣事，想来也是为了逗逗常凌。 谁的生活那么轻易。 因为会受到魔气的干扰，所以顾司玉亦是踏上了渊祭剑，常凌在半空之中御使着飞剑，前行的速度并不算快。 鬼林之中的灰藤不会是燕州唯一幸存下来的魔灵。 尤其是同魔灵打了这么多年交道的常凌，更是谨慎的很。 一百名修士对于整个燕州来说，还是太过于微不足道，他们这一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见过。 时间过得飞快，第二天太阳初升的时候，他们就并肩站在那残破的建筑旁边。 仅仅是看地面上的残垣，就知道这儿曾经是多么繁华壮阔的景观。 碎裂成不知道多少块的牌匾，勉强拼凑还能看见上面的‘顾’字。 第二百一十章 一束光 顾家不仅仅在燕州是最庞大的修真世家，在整个天玄大陆的名声势力都不逊色于九大门派之中的几个。 昔日繁华的家族竟然成了如今的景象，常凌和顾司玉沉默了好久。 “走吧。”顾司玉率先开口道。 常凌并没有询问顾司玉此行到底是要寻找什么东西，也只得是快步跟上了他的脚步。 常凌对于‘顾宅’的印象还是颇为深刻的。 忘了是多久之前，在常凌的印象之中最后一个可以被称得上是英雄的人物身陨于此。 那是一名金丹境修士，常凌仍然记得对于他的钦佩却已经想不起来他到底来自何门何派，又是长成什么样子了。 在摄由离开之后，常凌同其余勉强在燕州求生的凝神境修士似乎已经没什么别的区别了。 只有直面全部的危险与艰辛，常凌才能够明白自己先前的那段时光是怎样的……恣意。 那时候的顾宅还没有现在这般残破，或者说成为了在屏障竖起之后，燕州生灵最后坚守的堡垒。 仍有那样多的人愿意坚守在这里，同魔灵魔气对抗，不可忽略那人的作用。 不是对亲人后辈或是为了利益谋划，那人平等而善意地面对每一个人。 他会在他人被魔灵围攻之时从天而降，他会呵斥修士之间的腌臜事儿…… 常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浑身浸满了鲜血，身后魔灵的利爪距离她似乎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却是被一股大力紧紧地钳制着，不得向前寸进分毫。 她得救了。 在黑暗之中长久奔行的人，偶然瞥见一束亮光。 首先是会被刺痛双眼。 那人个子不高，肩膀不宽厚，可是站在人身前，似乎能帮她将整片天地都撑起来。 劫后余生的心神不宁加上因着先前的战斗常凌的耳朵之中全是阵阵的轰鸣声。 她并没能听清这人的名号。 再数番挣扎之后，她还是缓缓起身，跟在这人身后，走回了‘顾宅’。 燕州没能来得及撤出去的人太多了，跟着摄由到处走的这几年，常凌自认已经见过了世间百态。 满目疮痍的大地，绝望的众生。 可是看到面前的情景，还是忍不住的瞠目结舌。 如果不是天空大地都是一片灰色的话，常凌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站在个寻常的修真界集市外面。 这一切都太过于平静而美好，同她的生活经历似乎是格格不入了。 若说唯一一个同内陆不同的地方就是这儿的人时不时就要联合在一起共同对付一下魔灵。 在顾宅周围很大一个范围内的魔灵都被清理干净了，在这儿生活的每一个人，疲惫的时候都可以安心的睡去。 而这一切，都来源于他。 在各个门派、各大家族、众多元婴境修士都放弃了这片土地之后，一个曾经不那么起眼的金丹境修士，用自己的心神与汗水重新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构筑着秩序。 在顾宅的那段日子，可以说是常凌在燕州难得的惬意时光。 不知道时隔多少年之后，她愿意再次用‘同伴’这个词来定义身边的修士。 他们一同面对着凶煞的魔灵，闲暇时也会找个空地互相切磋。 可是短暂的平静，终究还是会被打破。 变故大概是从第一株变成灰色的牡丹花吞食了细心呵护它的主人开始的吧。 被魔气浸染之后的植物太过于可怕了，它们坚韧灵活，无处不在。 偌大的顾宅一瞬间就颓唐了起来。 从内部发生的、血淋淋的现实让这短暂的秩序分崩离析。 关系到自身的安危，人群开始变得混乱而疯狂。 倘若在最开始，面对着尚且没能吞噬那样多的食物的植株，大家合力，也不是没有胜算的。 可是人人只想着自己逃生。 最简单最卑劣的想法不过是只要我跑的比身后人快，先死掉的就不会是我。 常凌曾经远远的看着他。 他站在顾宅最高的一座塔楼上，遥遥的瞧着这边，可是隔得太远了，常凌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也没办法在他身上过分的分神，对付那些似乎无处不在的植株，常凌也是有些应接不暇。 顾家是以灵兽出名的家族，名贵的灵兽都在撤离的时候带的差不多了，可是灵兽们的口粮，那些往日被精心伺候着的灵植还是在土地之上疯长。 寻常植物沾染魔气之后都凶煞的很，更何况这些灵植。 到处都是修士、凡人的断肢和鲜血，扭曲缠绕的灰色藤蔓、仿佛能够遮蔽天日的庞大叶片…… 这是常凌第一次直面被魔气沾染的植株，无数修士为他们的轻心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然后啊，在那一片似乎无边无际的灰色当中，一道亮光一点点的绽放开来。 常凌先前只是在众人赞扬的话语中偶尔能听闻自己的师父自爆灭掉了很大一部分魔灵。 后人评说时只会说，他杀了多少魔灵。 鲜少有人能够描述，一名高阶修士自爆的时候，是怎样一副情境。 那人顶天立地的站在半空中，并不高大宽厚的身躯却是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威能。 无数的光斑一点点的在常凌眼前炸开，脚下的大地迅速变得焦黑，‘嘶嘶’声不断地从土壤里传出来，那是植株们临死之前的狂叫。 太耀眼了。 常凌一边踩在渊祭剑上飞速的后退着，一边忍不住的回头观望。 即使出了那一团亮光她也看不清别的什么东西了。 彼时她已经在燕州呆了多年，自身经历加上体内魔气不断地作用下，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冷心冷肺’的人了，可是那一道光，似乎也点亮了她渐渐被灰色雾气包裹着的心脏。 多么温暖而明亮。 常凌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想要去守护。 因为她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成为那束光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一个永恒的、誓死捍卫光辉的卫士。 她希望这样的光，能够点亮每一个人的心里，点亮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一切真的会变好吗。 在那金丹境修士自爆的余威还未散尽的时候，昔日并肩战斗的战友就已经刀剑相向。 平和的居所、集市没有了，往后漫长的求生之路，他们唯一能做的似乎就只是让自己身上的储备更多一点。 大家进入燕州的时候，本来就没有‘持久战’的准备，这些年过去，有些修士身上连灵石都没有了，有限的物资平分给每个人，只会让大家一起葬身在这里。 倒不如都集中在自己手上，没准能搏得一线生机。 每一个人都这样想，每一个人都卑微而绝望的期待自己会是那个撑到生机到来之时的人。 那么在此之前，他们的眼底在狠辣之外，隐隐的有灰色雾气缭绕。 在事发之前，常凌因着同别人在顾宅之外演武，众人开始奔逃的时候，她自然也是在最前面。 她没有想要给大家殿后的想法，也没有想要去拯救那人的意思。 理想、正义、善良……无数他们立誓要恪守的品德，在事实与生死面前都太过于单薄而脆弱。 常凌有些悲哀的想，她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日后努力修行提高境界，当成为可以决定这片大陆命运的人的时候，再也不要下这样的命令。 随后的好多年，常凌午夜梦回的时候，总能想起那天耀眼的光芒。 明明那时的燕州因着魔气过分浓郁连天光都窥见不了了，可是那样的明亮。 那样的明亮。 经历过无数被魔气浸染过的植株的叫嚣和一名金丹境修士的自爆，偌大的顾宅从内到外，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了。 常凌瞧着那些沾满灰尘的碎块，沉默着跟在顾司玉身后。 如果不是顾司玉有要事在身，她可能一生都不会再回到这儿了。 至少在她没办法给这人一个交代的时候，她再也不想来这儿了。 即使面对着的是一片废墟，顾司玉对面前这对残破的废墟还是极为熟悉的。 很快，他就带着常凌来到了应当是原来的主殿的地方。 青年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回头有些抱歉地对常凌说：“倒是麻烦你需要和我一起先将这儿清理清理。” 常凌点点头。 两名凝神境修士收拾这儿的速度还是快得很，顾司玉起先还想勉强将这些碎石拼接在一起，看看能不能组成先前一般的形状。 可是这儿的损毁还是太过于严重，无数的部分早已经化作飞灰不知道被风吹到哪儿去了。 试了几次之后，他还是有些颓然的放弃了。 于是二人清理出来了一片空地。 顾司玉弯下腰，手指不断地在地面各处敲打着。 瞧这样子，似乎是在找寻地下室之类的东西。 常凌无意窥探顾司玉或是顾家的秘密，颇为识趣的转开眼，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自己这曾经的‘家’。 每一寸都不放过。 过往的温馨美好的回忆，一点点温暖着她那颗被灰雾浸透了的冰冷的心脏。 无论是在幻境之中，还是在现实之间的见闻，她早就该对世间一切死心了不是，铺天盖地的压力和危机向她袭来，她早就没什么必要坚持了不是。 可是总有些人啊，用惨烈的代价告诉她，这个世界，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常凌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最开始懵懂的踏上仙途，她不知道自己要走的是怎样一条路。 后来的一系列变故，她满脑子只是想变强然后去讨个公道。 当她见识了更广阔的的天地之后，她知道自己不能够被过往困住，她第一次坚定地握住剑柄，说要守护这天下苍生。 现实一次次的泼给她冷水，连守护好自己好好的活下去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面对着离别和死亡。 至今她仍没忘，仍不敢忘。 当年那个眼神坚定而明亮的少女，在心里许诺的话。 常凌再一睁眼，是久违的清亮。 一时间，天地间的灵气混杂着魔气尽数朝着常凌涌来。 以她为中心形成了层层风暴的螺旋。 常凌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灵气不由自主的涌向丹田。 识海之中人形的神魂表面亦是时不时地闪过金光。 常凌勉强维持着清醒的意识忍不住的苦笑了一声，怎么赶在了这个时候。 在燕州的十几年，她的修为早就达到了凝神境的临界点，迟迟不肯突破一是担心着识海之中的业障干扰，二是燕州的环境实在是太过于恶劣，虽说突破的时候迫于天地威压不会有魔灵来干扰，可是即使侥幸突破成功，她也熬不过后面的虚弱期。 可是，长久的处于临界点，终于还是到了一个绷不住的时候。 事已至此，常凌已经无暇去想其他，只得全部心神放在了自己身上。 一旁的顾司玉被这个变故一惊，整个人迅速向后略出了老远。 无论是凝结金丹还是之后塑造元婴，都少不开同天地沟通的步骤，常凌此般破境，方圆一里之内，还是不要呆为妙。 因着担心友人，顾司玉停下了脚步之后，急忙回身瞧着那站在天地间无比渺小的身影。 怎么突然就顿悟了呢。顾司玉苦笑一声。 他都想好了，等着他同常凌从燕州回去，他就用自己的功勋在家族换上一颗破境丹赠予常凌，也为她顺利凝结金丹添上几分保证。 谁能想到。 顾司玉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的神识已经尽数外放，也将小白从灵兽袋之中抱了出来。 随时防备着想要靠近常凌的身影。 最艰难的一关只能由她自己去闯，那么剩下的，就交给他吧。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常凌头顶之上的天空已经是阴云密布。 厚厚的云层似乎都要直接压在她头顶上了，明明是正午时分，天色却暗的很。 云层之中，强悍的气息正在酝酿。 顾司玉看清这云层之后，面上的错愕怎样都掩盖不住。 “这是天罚？”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道。 常见的天罚，都是修士突破元婴境时会引起天地妒恨而需要承受几道或几十道来自于世界本源之力的雷光。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天雷 他似乎从未见过修士凝结金丹还会受到天罚的，或者说，在天玄大陆的修真史里，千年来也少有凝结金丹遭受天罚的修士。 修行本是逆天而行。 境界高了之后，除了同自己斗之外，还要与天地斗。 天罚就是天道手段的一种。 越是境界高的、潜力大的修士受到的天罚就越强悍。 想要突破至元婴境的金丹境修士，十有八九都会陨落在天罚之下。 至于金丹境的常凌就能遭到目测威力不俗的天罚，那她身上该有怎样恐怖的潜力。 顾司玉下意识的忽略了天罚的另外一种情况，对于弑杀嗜血罪孽深重的修士来说，天罚亦是极为强悍的。 天道终究不会放任他长久的作恶，恶报迟早会报到他身上的。 常凌这样善良纯粹的修士，怎么会因为业障而遭受天罚呢？ 在顾司玉沉思的空当，半空之中紫色的雷霆已经倾泻而下。 本来还想着使用法阵为常凌的突破设立个屏障，试着掩盖掩盖她的气息，现在似乎也注定徒劳无功了。 顾司玉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幸好他们现在是在燕州。 广袤的、少有人烟的燕州。 饶是这般，无论是燕州还是内陆，无数目光都凝聚在这片并不算宽广的黑云之上。 第一道天雷砸在常凌身上，她只觉浑身一震，无数细小的电光在她体内不断跳跃着，浑身上下俱是酥麻，连灵力的运转也停滞了几分。 常凌急忙调息，面色凝重的很。 她知道，这只是天道轻轻地试探。 第二道电光骤然降临，常凌整个人瞬间被湮没。 没有任何准备的突然破境也就罢了，没有任何准备的应对天劫，这应当是千古以来第一遭了。 这第二道电光就不同于小打小闹的第一道，在那一瞬间，常凌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剧烈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鲜血顺着她的七窍汩汩流出。 她的身体忍不住的颤抖着。 自身强悍的恢复能力不断地修复着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伤口。 在天罚的气息出现的时候，常凌识海之中的落月终于是恢复了意识。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常凌耳畔响起，她悬着的心也忍不住的放松了些。 落月身上似乎就有这样安定人心的力量，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只要感知到他的气息…… 落月似乎是飞快的查探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有些急切的说：“这天罚应当一共有九道雷劫，针对于你的威能也不算太强，前三道，你不要做任何抵抗，必须要靠肉身扛下来，这对你日后的修为进境也是有不小的好处的。” “尤其你现在储物法器之中的灵息草所剩并不多，天雷越往后威能越大，从第四道开始你就必须御剑使用灵力来将雷霆扛下来，每一道天雷的威能最少也相当于一名金丹境下品修士的全力一击，最后三道天雷还会附加各式各样的效果，稍有不忍就会堕于心魔。” 常凌面色凝重的很，还是谨记着落月的吩咐，在第一道天雷降下的时候将护体的灵力都散开，使用肉身直直的对上那天罚。 在第二道天雷的威能彻底在她体内爆发出来的时候，她急忙从储物法器之中摸出了几片凝血草，大口的吞服下去。 同鲜血一同汩汩从她体内流出的，还有黑色的腥臭液体。 这是她这些年来吞服灵草在体内积压下的毒素和修行之中产生的杂质。 天罚虽然威能可怖，可如果利用得当，同样是修士逆天路上不小的助力。 在天雷的刺激下，凝血草的药力似乎化开的也快了几分，常凌的身子长久的处于一种被毁坏然后又快速愈合的状态，她还没来得及因为一阵剧痛而晕过去，又在下一阵痛苦面前清醒异常。 当第二道天雷的余威散尽的时候，第三道天雷也接踵而至。 这雷光砸到常凌身上，常凌连维持着端坐着的姿势都做不到。 她的整个身子一下子被压倒，强悍的能量倾泻在她身上，多重刺激之下她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吼。 “啊。” 可是这声音在一道道雷光之间太过于微弱。 宛如垂死之际的挣扎。 常凌的眼泪一瞬间就流下来了。 无关任何情感，是最纯粹的生理本能。 连她都不能想到，自己现在这副身子还有能痛得直接掉下眼泪的时刻。 电光倾泻到她身上，那仅仅只是痛苦的伊始。 随后电流会流转她的四肢百骸，电光会在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里炸开。 常凌隐约的发现，在这天地间最精纯最阳刚的力量流转她身体的时候，这些年无意识间渗入的灰色雾气都一点点的蒸发。 虽说魔气对于她身体确实有了不小的提升，她的功法也能有效的应对一二，可是残存的魔气留在体内终究是个隐患，日后她回到内陆，周身俱是魔气，又该怎么解释？ 这天罚倒是为她肃清了这个问题。 瞧着上空的云层又在酝酿下一次的雷击，常凌也不托大，渊祭剑飞到了她的头顶之上，伴在它身边的还有常凌如今也勉强能称得上是深厚的灵力。 接下来，她便不是被动的承受，而要同这天、同这天罚斗上一二！ 第四道天雷的颜色也不同于先前几道的惨白，而是泛着光芒的淡紫色。 渊祭剑直直的迎了上去。 偌大的电光顿时被长剑从中斩断，在常凌身侧尽数倾泻而下。 常凌的手紧紧地握着渊祭剑的剑柄，剑尖不偏不倚稳稳当当的指向天际。 “啊！” 她对着这苍天怒吼，似乎要纾解多年来深藏心底的所有怨怼与不甘。 一道又一道天雷砸落下来。 无论是凝血草还是灵息草，还是那些个从天玄秘境之中带出来的能够起到增益作用的灵草都被常凌囫囵的大口吞下。 狂暴的灵力在她体内不断地运转着，她的身体一直处于崩溃再不断重建的过程当中。 储物法器之中剩下的两把剑也飞到了半空中，在天雷的威亚之下，常凌已经使得炉火纯青的三才剑阵不断地运转着。 即使剑气在这片阴云之下显得太过于渺小而无力，可是剑尖永远向前。 一丝一毫的退缩都没有。 不能退缩，剑尖之后是她的志远、她的理想和她的生命。 她想要活着，活着去做一个能够将那束光传递下去的人。 她想看到这世间，四海升平，繁荣安宁。 面对早已经扭曲的规则和道义、面对早已经从里到外烂透了的世界，她要做的不是感叹不是抱怨，而是竭尽所能去改变。 至少永远不要被那阴暗吞没。 到了后来，常凌也被激起几分血性。 站在天地间的执剑女子不断大吼着，狂风吹乱了她的衣袍和长发，甚至她面上的表情也有几分狰狞了。 只有那一双眼睛，坚定而明亮。 常凌从来没有系统的接受过任一门派世家子弟会受到的教育，她没有系统的学过功法招式，她至今所会的一切，都是在一次次实战当中偷学对手、在生死之间一点点磨砺完善出来的。 第五道天雷的时候，常凌已经将头顶的黑云当做了自己的对手。 不死不休。 倒有一番酣畅淋漓的感觉。 只不过黑云之中氤氲的雷霆是越来越庞大，常凌往嘴里塞灵草的频率也是越来越快。 她的战意也是一点点的攀升。 不就是个天罚吗。 因着识海之中那不明不白的业障引来了天罚，她本就心有郁气。 这一路走来，她虽然称不上纯善，但至少问心无愧。 现在，天要罚她！天要阻她！ 常凌一次次的被电光压到在地，发尾都已经尽数焦黑，她又一次次的站起来，手中的剑始终直立着。 在这样无边无际的痛苦之中，常凌已经没法分神去分辨到底已经落下了几道天雷了。 处于她识海之中的落月却是清楚得很。 前六道可以凭着自身或是外力硬扛下来的天雷已经过去了，最后的三道，才是每一次雷劫之中最为凶险的一部分。 关于这三道雷劫，他们曾经给予了无数个称谓。 问心雷或是往生雷。 对于顺利进境活下来的人来说，这是问心雷。 对于那绝大多数葬身于此的人来说，这是往生雷。 这一道雷霆同先前的又有所不同。 电光表面已经是隐隐的泛着金光。 也没有任何威压波动的，瞬间就降落了下来，融进了常凌的身体里。 常凌此时只觉身上的痛觉一瞬间都消失了，她猛地睁开眼，发现她完好无损的站在繁荣的闹市上，眨眨眼睛，似乎刚才略微的出神让她看到了另一种景致。 “师妹，不要走神。”顾云熙冷淡的话语从她耳边传来。 “哦。”常凌急忙应下，垂着头跟在他身后走着。 她是苍岚剑派的真传弟子常凌，在顺利凝结了金丹之后，被门派放出来游行。 说是游行，其实就是让他们这些久居山门之上的人体会一下世间百态，对心境的成长很有帮助。 恰巧师门的元婴境长老们都有要事在身，于是就由她师兄顾云熙带着她下山了。 二人先前已经走过了很多地方，现在正是游历到了青州。 对于这散修聚集之地，常凌可是颇为感兴趣。 回过神来之后，目光很快就被街边这些琳琅满目的东西吸引过去了。 说来也奇怪，那些摊位上的人尽数是凡人，对着一个个修士讨笑。 突然间，一道脏兮兮的身影直直的趴在了她脚下。 这人衣衫凌乱，裸露在外的皮肤之上尽数是可怖的红痕。 也不知道是遭到了怎样的虐待。 常凌正要弯腰将他扶起来，身边的顾云熙却是伸手阻止了她。 很快一道趾高气昂的身影走过来又在地上这人身上踩了几脚。 就在这熙熙攘攘的闹市之上，每一个经过的人似乎都对这一幕习惯的很。 连驻足评论的都没有。 常凌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是一回头就对上顾云熙沉静如水一般的眼眸。 “只不过是个凡人。”她听见他轻蔑的说。 她下意识的想要反驳，话到了嗓子眼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该说些什么呢？ 力量的差距本就天然的使凡人和修士地位不对等，弱者屈服似乎是再合理不过了吧。 非要强行说修士也是从凡人来，可为什么他人能成为高高在上的修士，我就只能做一个匍匐在泥泞之中的凡人呢。 为什么有些人的未来注定光明宏大，世界等着他成长起来然后去改变。 为什么有的人的人生一睁眼就能看到天花板了。 常凌猛的甩开顾云熙的手：“师兄，我很喜欢这里，只有在这里，我才可以不掩面，在大街上，在这么多人面前，唤你一声师兄。” 她这句话一出，偌大的集市似乎被按了静止键，所有人都偏过头来，直勾勾的看向常凌。 常凌接着说道：“从我们选择握紧手中的剑，选择踏上仙途开始，我们享受这个世界的灵气资源，我们就负有相应的责任。” “我们同这世间任何一个凡人都一样，只不过走了不同的路。没有谁比谁高贵，真要论起来，不断地汲取这世间灵气的我们，是不是还要更卑劣些。” “我们选择踏入仙途的时候，往往会立誓许诺，说我们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说我们要看到怎样一个世间，可是这条路太难走了，太苦太累太痛了，走着走着我们就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选择踏上这条路。” “也不能说是忘了，我们在利益、在生死在太多太多东西面前选择忽视了它，然后我们发现，似乎这样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甚至世间默认的规则就是如此，一场灾难之中最先死去的往往都是英雄，活下来的人不断地将规则一点点磊厚。” “人们聚集在一起，互相参照，互相麻痹，似乎这就是正确的。” “师兄，修士肆意打骂虐杀凡人不对。” “不对的事情永远都是不正确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金丹 常凌猛的挣开顾云熙的手，弯下腰，将那匍匐在地的人扶了起来。 然后她环顾了四周，颇为感叹的说道：“这幻境还是太嫩了些，业障凝出的幻境怕是都要比这强上几分。” 她浸淫幻境多年，早就不是那个当初会轻易沉沦被牵动思绪的小姑娘了。 她话音刚落，四周的氛围似乎又凝重了几分。 下一刻，一切景致都如同四散的水波一般，一圈一圈的消散了。 常凌的眼前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雄浑厚重的声音在她耳畔突然响起。 “常凌，你扪心自问，你能否时时刻刻死守你所信奉的道义。” 常凌愣了愣。 过了良久，她有些干涩的答道：“不能。” 黑暗之中，单薄狼狈的女子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我杀过人，我欺骗过人，我见死不救，我也会在暗地里卑劣的诅咒。” “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违本心，每个人道路不同，道义也会有所不同，难免伤及无辜沾染因果，我从来无愧也无悔于我的选择。” “做好人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他们大都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为什么一定要有英雄牺牲呢，有什么困难是不能集众人之力商讨解决的呢。” “我不是一个好人，但我坚信，今日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让未来，好人在这片天地可以活。” 希望以后在任一场灾难之中，都不需要有人挺身而出。 希望人们不要偶尔在盛大的节日之中才想着歌颂英雄，其余日日夜夜庸碌而麻木。 她要活着，她要凝结金丹，凝结元婴，她要走到这片大陆权利的中央。 她从前没能做成好人，她从今往后也不会。 无论是天玄界的修真门派还是家族，都太过于古老而腐朽了。 在这一刻，她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前路。 做一个永远的卫道士，做永恒的腐败秩序反叛者。 “一路走来，我无时无刻不愧疚于自己的渺小而无力，但我始终坚信，我不会永远做个旁观者。” “终有一日，我手中的长剑，定然能护得天下苍生。” 即使剑刃之上是层层鲜血，即使身前身后是累累白骨。 “啊！” 黑暗之中单薄狼狈的女子高声怒吼着。 从今以后，她不再会去不甘心的询问为什么。 她会努力的让自她之后的所有人再也不需要问‘为什么’。 那样多的人用生命点亮了一束一束光，让麻木迷茫的众人偶然抬头也能有所震撼。 可这远远不够。 还需要一个将那遮天蔽日的幕布捅开的人。 也许那时，不是所有人都会变成好人，但至少不会有人被迫成了坏人。 常凌恍然间想起少时居于贺州凡间皇宫的时候，在雕栏画栋威武雄壮的大殿之上，那一个个清瘦却脊背挺拔的身影。 无论是年轻的，还是苍老的面容。 他们许诺的盛世是什么样的呢？ 一个人降生在这世界，只要他正直善良，勤劳肯干，不需要任何机遇运道，不需要有额外的特长，不需要冒险搏命，他就可以拥有平安顺遂而美好的一生。 像是她曾经梦寐的那样。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遥不可及的生活。 ………… 处在常凌识海之中的落月就眼睁睁的瞧着，天雷一道接一道的没入常凌的身体里。 他已经感知不到常凌具体面对这天罚的状态和情况，但是这天雷降下的速度是不是有些快了…… 他仰起头，似乎能遥遥的看到天空。 能遥遥的看到那稚嫩的、无力的天道本源。 天罚是由常凌体内的业障带来的，这是天地规则无可避免，可是知道真相的天道意志，最终还是手下留情了。 都说天道无情，可是你在这世间做了什么事情，他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等着清算的那时候呢。 他不忍心让常凌就这样的死去。 常凌这次，怕是因祸得福，日后还真是让人羡慕的很。 连他也忍不住的羡慕啊。 落月突然有些期待常凌行天路的场景了。 他想看着她执剑冲到那些人身前，让他们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他也有罪。 因为他的大意，丢掉了好友的性命和他的未来，他有罪。 ………… 似乎是等常凌发泄完了之后，黑暗之中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如果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呢。” 常凌笑了笑，在这一瞬间她突然理解了星轨当时炼化自身的感觉。 “面对一条宽阔的、正确的道路，我坚信，走上这条路的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 “就如同我师父自爆能引得无数仁义之士奔赴燕州除魔，年轻的弟子和族人在大陆各处振臂高呼，也许改变不了从里到外烂透了的人，但至少可以让麻木着从众的人，明对错，辩是非，让他们，让这天下看看，这个世界本来该是什么样子的。” “至少我的死亡，也会有它的价值。” 倘若一切可以改变，倘若大道可以证成，谁是那个证道者都不重要了。 得之我幸，不得，亦无怨无悔。 “常凌，你可会去向苍岚剑派诸人寻仇。”又一个问题砸下来。 常凌点点头。 为天下讨公道，就得从为自己讨公道破心魔开始。 十几年了，当年的一切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消散，而是不知不觉间转换成了她的心魔。 即使她几经波折有所体悟，可还远远不够。 她本来，也是可以成为一个天真明媚善良的人的。 她本来也有机会可以做那一束干干净净的、明亮的光的。 黑暗缓缓地在她身边消散，她隐隐的能看到灰蒙蒙的天地。 在黑暗如潮水一般退却的最后一刻，一个几乎微不可闻的问题出现在了她耳畔。 “如果你的私怨和你想护的道义冲突了怎么办。” 听清了这句话之后，常凌整个人的身子忍不住的摇晃了几下。 猛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在没有进入燕州之前，她也没少悄悄打听苍岚剑派的事情。 作为正道九大门派之一，又是以清冷锋利的剑法出名的苍岚剑派在大陆各处都呼声很高。 林瑜害她，真离害她，那些袖手旁观的、甚至在她落难之时谩骂欺辱的人都害她。 即使她真的有能力了，她又能对这些人做什么。 若要她放弃…… 常凌感受着自己的溃败。 可是此时天空之上的阴云已经渐渐消散，常凌体内的灵力尽数流向丹田处，一枚圆丹已成雏形。 九道天雷已过，天罚结束了。 失去了天道对于她的限制，本就积蓄了好久的灵力自然顺利的凝结成了金丹。 同常凌体内的生机勃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面容之上的一片灰白之色。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常凌自己也害怕自己的回答。 识海之中的落月颇为急切的询问着，满怀关切的语气像是位亲切的长辈：“常凌，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不妨和我说说。” 常凌定定的说：“落月，我想找林瑜他们复仇，若是我的复仇反而会带来更大的灾厄怎么办。” 也许因着她掀起的腥风血雨，会造就未来无数个‘她’。 落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常凌，没有人有资格要求你忘掉仇恨，没有人能决定你的道路，你只要肯承担后果，那就放手去做。” “呐，你想那么远干什么。” “你所设想的一切，在你到达元婴境之前都不可能发生，你等着届时的问心雷吧。” 常凌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沉重的思绪却是被冲淡了不少。 再严重的事，也严重不过她得从燕州活着出去。 她想起那自爆于顾宅的金丹境修士，她佩服这样的人，但是她选择不成为这样的人。 而此时，她体内的灵力已经尽数流转到丹田处，一枚似乎都没有她巴掌大小的金丹一点点凝实了起来。 最开始是白色的，然后随着灵力不断地注入一点点的染上了红色。 红色愈发浓郁。 等到常凌一股脑将灵力全部‘挤入’之后。 那枚滚圆的金丹成了泛着光泽的紫色。 看着自己丹田处新生的这‘东西’，常凌一时间新奇的很。 “呐，是紫丹啊。”落月啧啧的说道。 常凌笑眯眯地看向他。 落月没有收到想象之中小姑娘的疑问，有些扫兴，但还是开口继续说着：“修士从凝结金丹开始，就已经分了品阶。” “金丹的品阶嘛，最次等的就是白丹，凝成白丹的修士往往终其一生也没法继续突破境界，再次等的就是赤丹，虽说有了继续进境的可能，可是其中艰辛还是难以言说，中上的就是这紫丹了，唯有在凝神境经过多年的沉淀，肉体和神魂都足够强悍，加之心境和对于大道的体悟，才能够凝成紫丹，倘若你顺遂的修炼下去，结婴的希望很大。” 常凌忍不住的松了一口气，她倒是第一次听说金丹的分级，幸好没落得个最下乘的。 落月忍不住的在心里腹诽道；在这荒凉的天玄界，寻常修士哪有机遇能够在凝神境沉淀积累呢，要不是常凌业障缠身，顾忌着业障没敢‘大肆修炼’，恐怕她现在也就勉强能凝成个赤丹。 真是好运道。 一转眼啊，当年那个经脉不通无缘仙途的小姑娘，已经是个恶凝结了紫丹的金丹境修士了。 见落月迟迟没有下文，常凌忍不住开口问了：“那最上等的金丹是什么样子的？” 落月奇怪的瞪了她一眼，答道：“这个境界叫什么。” 金丹。 最上乘的自然是在突破之时凝成金丹，那金色是由天地间的大道为修士镀上的。 他们无一不是天之骄子。 能够真正结成金丹的修士，倘若成长起来，都成了三千界赫赫有名之人。 可是在天道孱弱、道法不全的天玄界，是无论如何也出不来一个金丹的。 天道本源连给修士镀金的力气都没有了。 想到这，落月也不禁有几分唏嘘。 那时候他听说天玄君有这样一‘秘宝’，还颇为艳羡，上赶着同他做生意。 可是当他真的成了这个世界之中的人，才明白那‘秘宝’到底是怎样的残忍。 他落月不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他顶多只能做个旁观者。 看着常凌，到底能不能够将这天翻过来。 “落月，那你当初凝结的可是金丹？”常凌好奇的问道。 落月脸上刚刚荡漾出来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冷哼一声，闷闷的道：“自然不是。不过我凝结的紫丹可比你这浓郁的很，你还是不太行……” 常凌也没再多问，垂下头仔细的查探着自己的情况。 还有着强烈的不真实感。 自己竟然已经是个金丹境修士了。 出门在外也勉强能够算入高阶修士的行列了。 经过先前天雷的淬炼，自己身上这才换没多久的衣袍又是废掉了。 身子比以前轻盈了很多。 施展身法也远远灵活于以前。 常凌隐隐有种预感，也许随着自己境界的不断提升，也许未来自己真的可以凌风。 晋级到金丹境之后，常凌感觉自己现在身体里能够储备的灵力，竟然是先前的五倍有余。 那都没有巴掌大的金丹竟然能够储存如此多的灵力。 还没等着常凌进一步查探清楚，她猛的被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坐在顾司玉身后，同他一起坐在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小白的身上。 急速的御空而行。 “快走，有人来了。”顾司玉回头对常凌说。 瞧着还在愣神的常凌，他没好气的说：“前辈！你是金丹境修士，赶紧带着我走，我们太慢了！” 常凌讪笑着挠了挠头，下一刻，小白又变成了顾司玉手中怀抱的柔软小兽，二人稳稳地踩在了渊祭剑上。 速度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进入了金丹境之后，常凌对于灵力的把控也更加的精准，自身能够承受的上限也提高了不少。 同凝神境，当真是天差地别了。 “刚刚你引动了天罚，所有人应当都是看到了，不过顾忌着天地威压，没上前查探具体情况。” 第二百一十三章 地空 “所以，没有人知道这是你突破金丹境引来的天罚。”顾云熙贴在常凌的耳畔说道。 常凌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别人看来，这般天地异象，应当是金丹境突破成元婴境引起的，第一时间都会怀疑那一个个门派带队的金丹境真传弟子，然后再忧心是不是一直潜藏在燕州的修士突破了。 倘若不是亲眼所见，顾司玉也不相信，居然有人凝结金丹还会遭到天罚。 天是有多妒忌她。 常凌也没想着与他解释什么，行进的速度倒是又快了几分。 无论是谁，此时在魔气肆虐的燕州突破境界，若能回到内陆轻则遭受长期而彻底的检查监禁，重则就地被诛杀。 有人蒙昧，但总有人早早的看清了魔气的危害。 小小的燕州就被封禁了十几年，还是由这片大陆上最顶尖的修士联手清理之后，才勉强解禁，靠近燕州几百里之内的人都早早的搬了出去。 这还是及时‘处理’了之后的结果，一旦魔灵在整片大陆上肆虐，别说凡人了，哪个修士敢保证自己一定安然无恙呢。 顾司玉的小白对于修士气息的检测范围极广，远超过金丹境修士的神识范围，一旦它发现些异动，常凌就立刻改变前行的方向。 他们也就前行出几十里的距离，却已经感受到数道或远或近的气息。 都是奔向先前天罚出现之处的。 处于痛苦与幻境之中的常凌感觉一切都很漫长，其实九道天雷快得很。 落在旁人眼中也就是几息的功夫，黑云凝聚的快散去的也快。 毕竟这天玄界的天道本源实在是太过于孱弱了。 顾宅处于燕州的内部，在内陆的元婴境修士的神识范围也无法笼罩这么广泛，短时间他们可赶不到。 燕州境内的其余修士倒是在看到异动的瞬间就朝着这方向行进。 常凌带着顾司玉往前行进了一段之后，又调转了方向，朝着先前天罚的方向奔去。 此时，谁不往那儿去，才是最显眼的。 在接近那仍然充斥着可怖气息的地方的时候，顾司玉直接站到了常凌身前。 都不用他多说，常凌自然是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低垂着眉目站在他身后，像任何一位因为进入燕州而忍不住慌乱的凝神境小弟子一样。 顾景年，她现在是顾司玉的族弟顾景年。 若说门派派人进入青州还有几分为天下考量的意图的话，那么世家派人则纯粹的为了利益。 挑选的两个人选，一个是在先前家族势力大洗牌之中走上高位的顾司玉，另一个则是遗留下来的老旧势力中最年轻的一位。 顾司玉是自愿的，顾景年是被迫的。 顾司玉简单的给常凌讲了讲顾景年的为人性格以及情况之后，就挺直了腰板，站在了她身前。 至少在燕州，其余众人都同他们不算相熟，加上脸上还有这么个面具遮掩，常凌自信可以蒙混过去。 真正的麻烦还在后面。 常凌他们赶到时，已经有不少人围着先前留下的痕迹仔细的打量着。 常凌猛然响起顾司玉似乎先前并没能从这顾宅的废墟之中取走他想要的东西，现在聚集了这么多人…… 感受到好友担心的目光，顾司玉回头，面具遮挡了他全部的表情，一双黑眸里却是沉静的很。 常凌也是露出了没人可以看见的笑容，十几年过去，他们都不是最初的、无力的样子了。 围绕着观察的众人是不是两三人聚集在一起探讨着什么，不过常凌二人却是被排除在外。 顾家作为天玄大陆上一等一的世家，也只能派进来两名凝神境修士，而他们二人，是出现在这的唯二两个来自世家的修士。 常凌探明了情况之后，一时也有些尴尬。 她也未曾想过，那些来自于世家的修士，都是这个样子啊。 “各位道友来时可在路上看到可疑的身影了吗？”一名身量高挑瘦削的修士淡淡的开口问道。 虽然看不见面容，可是听见这道沉静而冷淡的声音，常凌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开口的，正是苍岚剑派的真传弟子常山。 当年那个会在她大比受伤之后照料她的常山师姐。 若说大陆上谁来剿灭魔灵最积极，那就当属苍岚剑派了。 一是迫于其他门派家族的威压，不得不派出最精锐的弟子。 二嘛，以自身陨落为代价同魔族同归于尽的，是他们的师叔、师叔祖，不管大陆上其余人怎样抹黑真和，每一个苍岚剑派的弟子都深深的以他为骄傲。 他们也想成为那样的人，至少不能堕了前辈威名。 常山作为金丹境大圆满的修士，也是苍岚剑派这一代真传之中目前最为出挑的一位，自然是作为带队弟子来到了燕州。 她这一队人，没有刻意贪图身陨在燕州的修士留下的宝物，而是真正正正实在的仔细查探着燕州现在的情况。 他们本来离顾宅就不远，万寿门和顾家旧址是先前商讨好的需要仔细查探的地方。 察觉异动匆匆赶过来之后，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人群中并没人回答常山的疑问。 那可是元婴境修士，在场的众人，谁敢肆意窥探元婴境修士的踪迹，谁又敢保证能看到元婴境修士的踪迹。 常山环顾了一周之后，冷哼一声，转身继续在一片废墟之中仔细的探查着。 “我觉得不像魔灵。”过了好一会儿，一名身着白袍的男子开口说道。 这白袍的样式，常凌无比的熟悉，甚至数次出现在她的幻境梦魇之中，穿着这白袍的人，正是来自元华门。 这话一出，倒是受到了很多附和之声。 四周残存的淡淡的魔气的来源，都是来自地面上那些黑色的污渍。 瞧着倒有点像修士易经洗髓时排出体外的污垢。 天雷有淬体的作用。 在场的众人头脑都活络的很，这儿的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 在这突破境界的，是一个在燕州生活了很长时间的金丹境修士。 想来，应当是从屏障立起的时候，就被关在燕州里的人吧。 走的太过于匆忙，常凌也没顾得上收拾这儿的周围环境，听着这些弟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面具之下的神色难看的很。 不过众人在分析一番情况之后，相互对视了一眼，下一刻就各自踏上了自己的飞行法器，四散逃开。 那可是元婴境修士！ 在这样魔气浓郁的燕州呆了十几年的修士，谁知道还有没有作为人的意识！ 一旦他转变成魔灵，在场的谁能扛的住啊。 倘若他还存有些许意识，这些天不知道在暗处观察了他们多久，现在离开燕州最好的方法，就是杀了他们其中一人，然后取而代之吧…… 顾司玉急忙回头看了常凌一眼，开口道：“走！” 于是二人又是一起坐在了小白的背上，朝着内陆的方向行进着。 燕州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众人纷纷将这探得的消息发给各自的门派家族。 下一批进来的人，可就不会是这寥寥几个金丹境修士了。 匆忙离去的众人，没走多远，突然觉得自己的法器上似乎是附着了千斤的重量，不仅无法御风而行，还摇摇晃晃的跌落在了地上。 而脚下的地面，开始了剧烈的震动。 顾司玉面具下的神色巨变，他急忙拉住了常凌的手臂，尽力地向前奔行着。 “快走！它要出来了。”顾司玉急忙说道。 常凌不疑有他，勉强稳住了身形之后，靠着强悍的体魄，拽着顾司玉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着。 他们脚下的碎石滚落，土地寸寸皲裂。 一只硕大的，灰色的爪子一点点探了出来。 回头窥见这一幕的顾司玉瞳孔一缩。 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两枚红色的丹药，犹豫了一下之后，自己吞服了一颗，转身将另一颗递给了常凌。 “服下它，能够掩盖你的气息。”顾司玉解释道。 常凌急忙吞下这丹药，匆匆向后看了一眼之后，又是急忙拽着顾司玉前行。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在大口的喘着粗气的空当，常凌问道。 “元婴境修士都解决不了的东西！”时间紧急，顾司玉也顾不上解释，不过二人吞服了能掩盖气息的丹药，至少不会是最先被它捉住的那个。 在它冲出樊笼发狂、猎杀其他修士的时候，就是他们逃跑的时机。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拖着，拖到内陆的元婴境修士们赶来。 家族长辈悄悄地将这瓷瓶交给他的时候叮嘱，一定要服下两颗丹药，才能够彻底掩盖他的气息避免被它发现。 这也是顾家最后剩下的两颗。 现在他同常凌一人吞服了一颗，也不知道能有什么效果。 那逐渐攀爬到地面上的灰色身影，被他们称作‘地空’。 这地空兽乃是顾家激进派的长老使用特殊的手法，使得不同的灵兽血脉相融，又选择了特殊的母体，耗费了无数财力物力才孕育出来的。 不过在孕育出来之后，使用顾家特殊的功法却无法同这地空兽沟通。 当时也为是否要将其灭杀在家族内发生了不少争吵。 后来因着家族内部的巨变，这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顾司玉一脉的人上位之后，争斗谋权就耗费了全部的心神。 反正那地空兽最初诞生之时仅仅只有启智境，自身血脉也驳杂的很。 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正是在十几年前，燕州大乱，顾家难得齐心准备收拾东西跑路的时候，才发现当日被那早已身陨的长老锁在地牢之中的地空兽，不知道何时竟然已经晋升到了金丹境。 而它能够掌控的能力，是关于土元素的，最为可怖的是，它的天赋，竟然是禁空。 众所周知，同土元素相关的，无论是修士还是灵兽，先天的弱点就是因着自身的沉重与笨拙，容易被对手‘放风筝’。 可这地空兽的天赋，竟然是禁空，把对手拉近利于自己战斗的主场。 没等着顾家众人再对它进行深入的研究的时候，它竟然使用特殊的天赋，使得想要逃离燕州的众人无法御空而行！ 几波靠近它，想要将它收进灵兽袋的修士都失败了。 最后时间紧迫，顾家的修士不得不同它达成了‘协议’，将它留在燕州，给它‘自由’。 可是即使经历过启智的凶兽，在修士面前还是太过于稚嫩。 顾家的修士在撤离之后，直接发动了地牢，整个地牢都塌陷了。 禁锢阵法转变成了封印。 它不再可能出来了。 这件事只有最后撤离的、顾司玉这一脉的修士知晓。 同一凶兽妥协，对于一众修士来说都是件极为可耻的事情。 故而出去之后，他们也没大肆宣扬。 顾司玉早早就撤离了出去，要不是这次在进入燕州之前，他那大伯‘良心发现’特意将他叫过去叮嘱了一下这件事情，他都不知道，这群人竟然在燕州留下了这样一个祸端！ 一个能力如此特殊，又短短几十年就能够晋升到金丹境的凶兽，竟然就被他们这样丢在了燕州！ 这就是他们整天谈的‘大兴顾氏’！ 他那大伯胸有成竹的对他说，燕州经过这些年的被魔气侵染和被一种元婴境修士清理之后，那地空兽断没有存活下来的可能，他也仅仅是让顾司玉进去看看。 尚未咽气的话，让他去补上一刀。 每一只在顾氏被培育出来的灵兽，顾氏自然有特殊的对付它们的手段。 那有一个前提是地空兽还是十几年前的金丹境。 顾司玉遥遥的感受了一下身后传来的威压，远远不是一个金丹境修士能够达到的！ 也不知道它现在的禁空范围有多广。 通体灰色，表面皮肤像是由层层褶皱堆叠在一起的地空兽已经彻底钻到了地面上。 几名还在全力向前奔行的修士，直接被脚下穿出来的土刺刺穿了身体。 那些个带队的金丹境修士各自的保命底牌纷纷使出。 倒是全部轰在了那道灰色的身影之上。 第二百一十四章 重逢 各色的光芒、硝烟散尽之后，地空兽完好无损的站立在远处。 土元素嘛，最擅长的就是防御了。 也不知道这些年仍在燕州的地空兽到底有什么奇遇，它的攻击，竟然连那些出身名门正派最顶尖的金丹境修士都有些招架不住。 对于修士来说，不能凌空，同能随意掌控脚下范围内土地的地空兽对阵，是十足的不利。 在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标都是出奇的一致。 跑的比其他人更快一点，等着他们的师门家族长辈赶来。 有的修士奔逃几步，瞧着实在是没什么办法逃脱魔爪，咬咬牙从怀中掏出张金光闪闪的符箓，咬开指尖，将鲜血滴进去。 金光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很快他脸上还未全然绽放的笑容就那样僵住了。 他的身影并没有变淡，他也没有同预期一样传送到百里之外。 而手中的传送符，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光泽色彩。 他满脸错愕的，被身下的土刺穿透。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只能瞪大了眼睛，不断地喃喃道‘为什么’。 涉及到空间法则的传送符，是怎样的珍贵啊。 这是父亲赠予他的保命底牌。 竟然也有失效的时候嘛…… 这一幕奔逃的众人大都没有瞧见，却是逃不过落月的神识。 现在连见多识广的他也忍不住瞠目结舌。 这所谓的地空兽到底是什么东西？ 原先他以为地空兽的禁空是通过加大在一定范围之内的修士的重量，使得他们不能够御空而行。 现在一看，怕还是涉及到最为神秘复杂的空间法则。 这样的灵兽也是天玄界这群孱弱的修士能够培育出来的？ 他忍不住出言提醒了一下常凌。 也就是给她长长见识。 毕竟她身上也没有珍贵的涉及到空间法则的符箓或者是法器。 常凌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剧烈的奔跑也会带来如此大的消耗。 真正到了在平地上奔跑的时候，倒显出了体魄的重要。 常凌看着体内那些无所作用的灵力，突发奇想，为什么现在修士使用灵力运行法门，都得在体外进行。 除了体修是将自身灵力融进身体之外，法门等等为什么不能在身体里‘施展’。 她毕竟只是纯粹的体魄强悍，还是会感到疲惫的。 倘若她像体修一样，将自身的灵力尽数融进血肉，也许还能跑的更快更远。 常凌虽说也是消耗巨大，但还是面不红心不跳的。 而被她紧紧拉着跟在身后的顾司玉，这是面具之下的脸涨的通红，每一次呼吸都撕扯着肺，生疼生疼的。 这还多亏了常凌一直拉着他，否则他可能早早的就倒在了一片晃动的废墟之中。 成为了被土刺高高串起的尸体中的一具。 要跑不动了。 他想开口对前面这人说，放开他吧。 可是张口，一切话语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他想活下去。 他想要她救他。 在真正到了这力竭的时候，他其实没什么心思和力气去愧疚。 他的本能，让他紧紧地攥着面前这人。 常凌攥着他的力度却是一直没有任何改变。 他们已经没有精力去回身观望，只能听着身后的惨叫声一声声地传来。 “何方妖孽，还不束手就擒！”一声高喝由远及近地传来。 顾司玉和常凌一愣神，刚想出言提醒，那靠近了的身影就摇摇晃晃的从半空之中跌落了下来。 从内陆而来的元婴境修士终于是抵达了燕州。 来的人也是常凌的老熟人了。 常凌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苍岚剑派的真玄长老，此刻却是一丝一毫的目光都没留给她。 地空兽的出现太及时了，身上散发着元婴境气息的它，，完美的替常凌背了锅。 先前那天雷，自然也是因为这异兽了。 真玄落地之后，面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身后出现了一把巨大的长剑的虚影。 真玄猛的一抬头，双手向前一指，长剑的虚影就朝着地空兽疾射而去。 很快，它庞大的身躯上，就出现了丝丝的裂痕，撕裂了它充满褶皱的皮肤之后，却是没有任何的鲜血流出来。 坚硬的皮肤仅仅只是第一层，皮肤之下，是更加坚硬的内里。 那地空兽回身朝着真玄的方向怒吼了一声，常凌只觉耳边一阵轰鸣，眼前的景象也出现了层层叠叠的重影。 她拉着顾司玉两人直接跌在了地上，沾得满面灰尘。 他们身后的真玄已经提起了长剑，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地空兽冲了过去。 他并没有战胜这异兽的把握，可是他只能向前。 站在他身后的，是年轻的后辈，是天玄大陆的希望。 常凌面容冷淡的很，她急忙起身，拉着顾司玉继续跌跌撞撞的向前奔去。 没有任何回头的意向。 她清楚地明白，身后的战斗已经不是她能够涉及的等级，因着少年意气热血而留下只能成为一个拖累。 甚至她现在唯一对局势的帮助，就是远离战斗，避免因着地空兽而死去。 瞧这样子，地空兽显然已经被魔气沾染了，死在它手上的修士也逐渐地变成了魔灵。 在她继续向前奔跑的时候，又是有几道流光降临到了地空兽附近。 有几位远远的停留在半空中。 常凌估量了下距离，大概只有十里左右了吧，他们很快就可以离开地空兽的禁空范围，踏在飞剑之上，尽快赶回内陆了。 那边立在半空中的修士想必都是法修和阵修，此时也一个个闭上了眼睛，口中不断喃喃着晦涩的语句。 属于元婴境的威压不断地笼罩在这片区域，常凌前行的步子都不由自主地紊乱了几分。 她强忍着威压，继续拽着顾司玉向前走。 凭她对那些修士的了解，一旦发现真玄这种‘近战’无法解决地空兽，怕是直接会对这范围施展法术。 常凌这种初升的元婴和顾司玉这种凝神境修士，是绝对扛不住这种杀招杀阵的。 常凌倒还勉强能够支撑，跟在她身后的顾司玉，自从刚才跌倒之后，现在只感觉双腿像灌铅了一般。 在这么多元婴境修士的眼皮子底下，常凌也不敢拿出些珍贵的灵草服用或是给顾司玉，她回头看了看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好友，直接将他的胳膊拽到身前，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让顾司玉整个身子的力量都倚在她身上。 就这样，一点点的前行着。 当常凌和顾司玉终于可以站在渊祭剑之上的时候，她身后不远处绽放出了明亮的火光。 似乎将这灰蒙蒙的天际都点亮了。 蓄力了那么久的元婴境修士还是出手了。 掀起的热浪使得常凌整个人猛的向前一倾，一口鲜正好喷在了身前已经晕厥了的顾司玉身上。 青年已经沾满灰尘的白袍又是狼狈了几分。 灵力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常凌倒也没全速御使飞剑，反而将飞剑的速度维持在一个凝神境修士正常的速度。 既然元婴境修士大多都聚集到了这边，那么在燕州同内陆的交界处，她没准可以借助阿碧和落月的力量，不暴露自己已经是金丹境修士的事实。 毕竟顾景年，也仅仅只是个凝神境大圆满修士啊。 她并没有时间去继承顾景年的法器，稍稍往边上绕了绕，把控了同那些元婴境修士的距离之后，在阿碧的遮掩之下，将一片凝血草取了出来，塞进了顾司玉的嘴里。 在燕州这十几年，她手里的灵草储备又是告罄了。 过于依赖外物不是件好事，尤其是她现在‘抗药性’越来越强，灵草的作用不断地被削弱着。 可是，可是在那样多危机的时候，都是它们使得她捡回了一条命。 这又是捡回一条命之后，常凌劫后余生之时已经开始盘算着现在距离她同顾司玉约定的‘一甲子之期’，似乎也没剩下几十年了，作为金丹境修士的她，完全可以找个地方闭关到那时，再进去闯一闯…… 想到这儿，她心绪又是有些低落。 当日他们可是说好了，定是要有元婴境修为才可以去赴约的，三四十年的时间，从金丹境晋升至元婴境，这是连真和都没做到的事情。 毕竟那位可是十九岁就凝成了金丹的妖孽。 ………… 服下了凝血草的顾司玉，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多说什么，急忙将小白放出来，二人又是变成了稳稳的坐在小白之上的情景。 顾司玉还在承受着凝血草修复身体的疼痛，他的后背肉眼可见的被汗渍浸湿了。 小白飞的，可是比常凌先前御剑快多了。 向前飞了大概一个时辰，已经能隐约瞧见燕州外面，建筑的影子。 常凌感觉自己的眼眶都有些发涩。 太久太久了，十几年的时间已经占了她生命的绝大半。 她都要忘了，正常的修士是怎样生活了。 没有四散的魔气，没有肆虐的魔灵，不需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不需要没过一会就在体内运转功法…… 向往吗。 其实在燕州这些年，没有修士之间的勾心斗角，不需要为了修炼资源互相陷害争夺，她现在，又要回到那喧嚣争吵之中了。 常凌深呼一口气，眼神坚定而明亮。 她终于又要回到那属于她的舞台了。 小白飞的很稳，天色彻底暗下去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燕州的边界。 似乎每隔几里地，就站立着个金丹境修士，紧紧地盯着燕州的情况。 身下的小白微微的调转了方向，朝着应当是顾家修士所在的方向飞去。 隔着大概几里的距离，视线极好的常凌竟隐隐的看到那名冷着脸站立着的金丹境修士身后，还有一名不断地摇晃着手中的手绢的女子。 瞧着样子激动得很。 晋升至金丹境之后，常凌感觉自己的神识探查范围竟然已经扩大到了百里。 天雷不禁淬炼了她的身体，也淬炼了她的神魂。 得以淬炼之后的神魂，增添的是潜力。 常凌现在真的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潜修个几十年。 没准还真可以借现在这顾景年的身份一用。 越来越靠近燕州的边界了，常凌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驻守在那处的金丹境修士的面容。 她的呼吸不由得沉重了几分，借助别人的身份，还是个男子，真是让人不由自主的紧张呢…… “阿玉哥哥！”那挥舞着手绢的女子动作又大了几分，一双美目紧紧地黏在顾司玉身上。 “这是我的未婚妻，姚青。”顾司玉语气平淡的说道，他没有回头。 常凌一愣。 他们少年时在青州的时候，顾司玉看向符宁的眼神，是难以掩盖的炽热和欢喜。 二人之间的氛围也是甜腻得很。 原来不是所有相爱的人最后都会走到一起。 不懂情爱的常凌，此时也感觉淡淡的哀伤。 常凌突然有一种预感，也许他们三个人，这一生都不再会像先前一样，微笑着、并肩而行了。 符宁，还在青州吗？ 她知道这个他最爱‘欺负’的大少爷，已经有未婚妻了吗。 到达边界的时候，他们从小白身上跳下来，上交了身份令牌和那面具，在几名金丹境修士的检查之下，才获得了进入邰州的资格。 邰州，是九大门派之中的合欢宗掌管的州域。 也是天玄大陆上最小的一州。 顾家现在的势力都是处于元州和邰州的交界处，双边都各占了一点，却哪一边都无法再多占一点。 在各个门派分别派出弟子去‘兴建燕州’之后，即使家族还可以再迁入燕州，也是不能获得先前那样庞大的势力范围了。 甚至万兽门和顾家能否再次掌控燕州都难说。 尤其地空兽还作乱了，各个门派家族的那些弟子应当是十不存一。 如果被查出来，地空兽其实是顾家培育并且留在燕州的，巨额的赔偿是怎样都逃不掉的。 烦心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二人刚刚踏出燕州，那名女子就冲上了抱紧了顾司玉。 跟在他们身后的常凌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自己是不是太打搅这重逢的氛围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顾家 “顾景年！又是你！阿玉哥哥身上的伤势是不是又是你干的！族长不会饶过你的！”被唤为姚青的女子回头瞪了常凌一眼。 顾司玉咳嗽了两声，开口解释道：“青青，不是他。” “哦，那阿玉哥哥身上的伤势一定是因为保护顾景年了！我一定要去族长面前好好说一说！” 姚青又是狠狠地瞪了常凌一眼。 常凌无奈的很。 顶着她的白眼，常凌还是默默地跟在了两人身后。 同顾司玉不同，顾景年在顾家是个十足的透明人，天赋、修为、样貌等等方面都平淡的很。 要不是作为前任族长的儿子，他根本就得不到进入燕州的机会。 性格自然也是懦弱的很。 一路上，，顾司玉看似是在同姚青说话，字里行间都是向常凌透露着顾家现在的情况。 顾家现任的族长是顾司玉的父亲，元婴境下品的修士。 在二三十年前，顾家内部发生了动乱，他成功击杀了上任族长，也就是顾景年的父亲上位。 家族内部的势力也是得到了一次大洗牌。 不过前任族长为人温和，总是施恩于别人，即使在他身陨之后，顾景年得到的资源和照顾也是颇多。 斩草要除根。 尤其是精于算计攻于心的大修士，对于这样浅显的道理怎样能不明白呢。 事实上，这些年顾景年过得并不好。 那些个想要照顾他的长老顶多也是给手下人吩咐一番，可是家族的其他人对顾景年，可不会‘手软’。 如果不是她的母亲在父亲身陨之后失了神智，只能依靠着家族的灵药和环境温养，他怕是早就离开家了。 听完顾司玉的话，常凌心里泛起了丝丝的涩意。 不管怎么说，各个方面看来，顾景年都是再适合她不过的一个身份了。 没有人关心，或者说没有人有能力关心。 甚至大多数人都希望他悄无声息的死去。 毕竟他这一支才是顾家嫡系，是正统，留下来太碍眼了。 可是在一切情感似乎都过分淡薄的修真界，这样的一个少年，却是为了照顾母亲，执意留在了顾家。 甚至死在了顾司玉手中。 不，应该是顾司玉和她手中。 毕竟当时她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去阻止。 虽然顾司玉跟她解释道，家族原本就没想让顾景年活着从燕州走出去。 这样能给他留个探索燕州而亡的体面死法，已经是他们最大的仁慈。 可是…… 这并不能成为常凌给自己脱罪的理由。 无论立场，这件事情她就是做错了。 她要承担责任付出代价。 顾景年的心愿，应当就是他那患病的母亲了。 常凌盘算着储物法器里还有多少能够治病和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灵草。 顾景年不在了，她会像他一样照顾他最放心不下的母亲。 ………… 几百里的距离对于他们几个‘凝神境’修士来说并不算远，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还有修士居住的城池。 有着姚青走在前面，进入这城池连盘查他们的身份都省去了。 为了避免魔气的冲突或者一不小心魔灵冲出来，燕州附近几百里都清空了，除了各个门派家族征调出来的高阶修士之外，其余人概不得入内。 而能在燕州边际等待着顾司玉的姚青，身份自然是不简单。 她正是合欢宗的圣女，千年一遇的纯阴之体。 在宗门之中的地位，可是要高于其他门派真传弟子在宗门之中的地位的。 常凌对于权谋之类的事情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是想来顾司玉所在的顾家现在怕是在努力的同合欢宗交好。 跟在他们身后一路了，顾司玉的眼底全是温和，没有一丝一毫的热切。 这些年过去，当年那个叫嚣着反叛与自由的少年，终于将温和变成了他的本能。 常凌在无可奈何之余，还是会有着丝丝缕缕的难过。 刚刚走进这座城池，常凌就听见一阵高呼。 “阿年！” 一道旋风似的身影一下子冲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这是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老妇，透过她沾满灰尘的眉眼，依稀可以看到当年的风华。 泪水略微冲刷了些她面颊上的灰尘，她干瘦的手紧紧地攥着常凌的手臂。 常凌心神一颤。 这应当就是顾景年的母亲了吧。 常凌忍不住微微抬起手，轻轻地扶住了她。 她感到怀中人一阵颤抖。 “她怎么来了？”顾司玉紧紧地盯着前面抱着手臂站着一副看好戏模样的族人，冷声问道。 顾景年的母亲作为上任族长的妻子，又是当年整个燕州赫赫有名的大美人，为了避免落人口舌，顾司玉这一方的人在她患病之后，也是好生照看着的。 顾景年离家之后，也是派了族人去照料她，怎么能让一个修为尽废、神志不清的女子离家，来到这儿！ 虽说这里离燕州已经有了一段的距离，可是空气之中的魔气还是隐隐的改变人的思维性情！ 被顾司玉质问着的男子摊摊手，坏笑着说道：“容夫人这不是担心顾景年嘛……”一边说着他一边看着扶着容夫人的‘顾景年’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虽说修真之人亲缘、感情淡薄，但是自视甚高，又信奉着远高于凡人的道德水准。 不孝这个名声，在家族之中还是颇为严重的。 顾景年是个年幼的修士，突经巨变，身份地位资源一落千丈，还得照顾着已经疯傻了的母亲。 虽说他也是爱极了自己的母亲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生活的困苦，很多时候，他对容夫人的态度都称不上好。 应当说，任何一个一心向道的修士面对着生活中这样一个‘累赘’，态度都好不到哪儿去吧。 今日他将容夫人带到这来接顾景年。 如果顾景年没有活着回来，就出言刺激刺激容夫人，她一个想不开选择自尽那就是最好的了。 先前顾家嫡系那一脉也是彻底没人了。 如果顾景年活着回来了，有顾司玉在，想必在燕州的日子也不好过，好不容易回来了，再看到自己疯疯傻傻的娘亲这‘烦人’的举动，难免口出恶言甚至是动手。 这就能被他们抓到把柄了。 用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将顾景年逐出顾家，他既然不是顾家的人，自然不能受到顾家的庇护，死在外面可是太容易了。 瞧着顾景年的样子，快要忍不住了吧，连扶着容夫人的手都在颤抖着。 他更是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那相拥的‘母子二人’身上，一旦顾景年爆发，他便要出手了。 可是常凌手指的颤抖仅仅是因为激动。 怀中拥抱着这妇人的感觉那样的温暖。 她能感受到这个苍老狼狈的女人即使神智已经没有那么清明了，还本能的对孩子给予着自己的爱。 即使这温暖浓厚的情感不是给予给她的。 这就是母亲的怀抱吗。 常凌只感觉自己的眼眶都有几分湿润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的天雷将她体内的魔气尽数洗净的缘故，这些有些陌生的而热切的情感，似乎将她整个人都填满了。 在这一刻她多希望，自己就是顾景年，在生死之间磨砺了一番之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那群在一旁等着看好戏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常凌抬手拢了拢容夫人沾满灰尘的鬓发，扶着这个苍老的妇人朝着城内走去。 这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常凌扶着容夫人向前走了老远，其中一人才开口高声喊道：“喂，家族的飞舟在这边。” 他指了指同常凌走的方向相反的方向。 其实瞧着先前那一幕，他们这些人也是有些汗颜。 因为立场原因，也许他们永远无法善待顾景年，但是并不代表着他们会全盘否定顾景年的所作所为。 一副母子重逢的场景，还是刺激到了他们的心绪。 倒是有很久没见过父母了。 等着乘坐在顾家的仙舟之上，朝着顾家现在的驻地行进的时候，常凌才平复了思绪，皱着眉头思考着接下来应当怎么做。 顾家的驻地是一定会有元婴境修士的，凭着她现在的神魂强度和阿碧还有落月，能够勉强遮掩一二，但绝不是长久之计，她现在可是要抓紧时间修炼！ 一边想着，她的手还不断地拍打着容夫人的脊背——她刚刚哭得有些气喘，现在还在不断地咳嗽。 仙舟的速度很快，邰州又委实不大，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顾家的驻地。 常凌深呼一口气，面容平静的扶着容夫人下了飞舟。 在成群的建筑门口，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群最前方，瞧着他们这一行人下来，向前走了几步迎了过来。 “父亲。” “家主。” 常凌也是随着这群人一起见礼，低眉顺目地喊了一声家主。 中年男子淡淡的应了一声，开口问道：“玉儿，一会随为父过来说一下燕州的具体情况，刚刚不知道为何，元华门又召集了各位元婴境修士，要不是顾易他们说已经接到了你们，我也去开会了。” “是。”顾司玉低头说道。 中年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环视了从飞舟之下下来的人，最后将目光紧紧放在常凌身上。 眼中带了几分并不达眼底的笑意。 “阿年还好吗？你母亲非常担心你，一直叫嚷着要去接你回家，叔叔也是没有办法，让顾易他们几人也好生照料阿容了。” “感谢家主。”常凌依然低垂着眉目，淡淡的说。 顾景年这人平常就沉闷的很，亦是极为不会‘做人’，顾家家主已经早就习惯了他的态度，倒也没多说什么。 用神识大概的查探了一下他的情况，然后转身带着顾司玉就走了。 赶紧了解了解情况，元华门召开的会面他总还是要去的。 顾司玉在跟着他走之前，还不忘担忧地朝着常凌看了看。 常凌朝他笑笑，嘴唇无声的说道‘没事的’。 仿佛又回到了在青州时，自诩为大哥哥的顾司玉，经常担忧的看着她和符宁。 没事的，她已经长大了。 家主离开之后，他们这群人也就四散着走回了自己的居所。 常凌放出神识感应到了顾景年先前留下的气息，这才带着容夫人顺利的回到了他们的小院。 这院落对比着顾家庞大恢弘的建筑群体，实在是太过于寒酸了。 简简单单的三间房，顾景年和容夫人各一间，另一间放满了杂物。 那都是容夫人的宝贝。 是她逝去的丈夫和儿子留下的东西。 她经常抱着那些旧物，仿佛当年那个高大威猛的男子根本没有离去过。 她还是养尊处优的顾家大夫人，有着英俊体贴的丈夫和天资绝艳的儿子。 “夫君，阿容回来了，我把我们的阿年带回来了，夫君……” 一推们进去，容夫人就跌跌撞撞地向里走去。 在空旷的院子里对着空气说道。 常凌开口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不愿戳破面前这人最后的幻想。 她刚刚已经用神识查探了容夫人的情况。 容夫人原本应当也是名修士，在遭逢巨变又身受重伤之后，神魂竟然碎裂了一块。 现在那一块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什么灵丹妙药也救不了她了。 作为修士，容夫人已经活了上百年，可是失去修为之后，她的寿数又和普通凡人一样了。 又加上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她的身子已经是一副灯尽油枯之像。 常凌储物法器之中的灵草大多药性刚烈，都不是容夫人可以承受的。 或者说，几乎所有的灵草，她服下都会加速她的死亡。 只能这样挺着，直到她彻底撑不住的那天。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直面死亡了，可是在这个‘陌生人’的死亡面前，常凌还是一想到就忍不住的苦涩。 也许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演好容夫人的儿子顾景年，让她这个美梦再做的久一点。 常凌走进了顾景年的房间，然后将自己的一缕分魂放在院子里，时刻查探着容夫人的情况，顺便也防止别人进来打扰。 第二百一十六章 故去 她端坐在床榻上，开始在体内运转着灵力。 升入金丹境之后，她还没机会仔细查探查探自身的情况呢。 最让她惊喜的可不是神魂和灵力的提升，而是她脑海之中的剑经，终于翻到了金丹篇。 最开始仍然是分魂的法子。 在金丹境，需要达到十六道分魂。 现在的常凌有一道分魂同渊祭剑融合在了一起，也就只余下还空闲的两道分魂。 算算还要分魂三次。 剑经的金丹篇，竟然涉及到了锤炼剑心的部分。 常凌在剑道浸淫了这些年，已经从初涉剑意到能够凝出剑气，甚至随着修为和心境的提升，剑气已经锋锐的很。 而在剑道一途上，更进阶的则是剑心和剑骨。 也许一名剑修通过多年的苦练和体悟可以顺利凝出剑气，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凝成剑心锤炼剑骨的。 甚至在苍岚剑派，金丹境的真传弟子也绝大多数都没有剑心。 剑心并不像剑气一样是可以化成实质的攻击，而是心境达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在大道体悟之上更进一步。 剑心的作用对于一名剑修来说是方方面面的，剑招剑阵甚至本命灵剑都会因着凝练出剑心而得到质变。 对于这种心境上的东西，自然是不像灵力修炼一样看得见摸得着。 在看到剑经的金丹篇之前，常凌都不知道剑心原来也是可以锤炼的。 甚至在整个天玄大陆，都默认想要凝成剑心是需要大机缘和顿悟的。 是看老天赏不赏饭吃。 作为一名逆天而行的修士，常凌对于这种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事情是颇为不适的。 修士选择踏上仙途，历经千辛万苦，不就是为了掌控力量改变生活甚至掌控自己的命运吗。 常凌不要这种无力感。 她不要再将自己的命运寄于他人的垂怜之上。 常凌深呼一口气，看向剑经的目光又是热切了几分。 她一定要抓紧时间修炼，晋升至元婴境同落月进入天玄秘境，尽快获得剑经接下来的部分。 锤炼剑心，第一步是自问。 如同在承受天雷之时在最后的黑暗空间里，那道声音不断地提问一样。 常凌需要自己不断地问自己，关于剑道。 第一个问题简单得很，什么是剑。 常凌看了看立在身旁的渊祭剑，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又是全都咽了下去。 什么是剑。 剑是锋锐的兵器。 然后呢？ 剑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些年过去，常凌已经很少回忆自己少时的场景了。 一是因为委实有些惨痛，二是因为由业障带来的幻境时不时的就要在她面前展示一番。 她已经有些厌烦了。 最开始握住手中的长剑，那是什么感觉呢。 那应该是在苍岚剑派的学堂里，长老正在给内门弟子们演示着剑招，仅仅只有开脉境的她只能缩在角落看着他们使用灵力御使着长剑。 长老怜惜她，给了她一柄木质的、没有任何杀伤力的长剑。 她小小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剑柄，像是抓住了…… 像是抓住了自己的命运。 她抓住了同命运、同世间一切抗争的力量。 她抓住了主宰她命运与未来的权柄。 这是她的理想、她的志远，她一生光辉之体现。 弱小的无能为力的她，握紧了手中的剑。 ………… 过了好一会儿，常凌低垂着头，轻轻的笑了两声。 她并没有开口作答。 任何的语句似乎都会将剑之于她的意义浅薄。 现在想来，当初能够加入苍岚剑派，能够握紧长剑，真的是她一生莫大的幸运。 她想要掌控力量，就是为了反抗命运，可是在这个时候，她不由自主地感谢她的命运。 常凌轻轻的抚摸着身旁地渊祭剑，锋锐的长剑将她的手指都划破了。 鲜血丝丝缕缕的涌出，却是在她还没感受到疼痛的时候，伤口就已经快速地愈合了。 虽然魔气被天雷淬炼出了体外，但是其对于身体的提升还是仍然留在了常凌的身体里，加上她这些年来吞服的大量灵草，残留在体内的杂质毒素被天雷淬炼了出去，残余的药性也经过这次淬炼而被彻底地炼化。 她现在的身体，无论是承受能力还是愈合能力，都极为恐怖。 常凌手中的动作没停，丝丝缕缕的鲜血却是尽数被渊祭剑吸收了。 融合了常凌的分魂之后，渊祭剑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常凌的另一副躯体，此时吸收点她的鲜血，整个剑身都有些雀跃的抖动着。 第一个问题问完了，常凌接着往下看下去。 着些问题都太过于平常，常凌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想，又似乎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想过。 一个一个问题看下去，常凌的面色也是不断地改变着。 有些问题她轻易的就可以回答上来，洋洋洒洒地说上一大通，有些则是支支吾吾，明明答案就在嘴边，却还是只能够沉默。 修行这些年，在各个方面，甚至尤其是剑道，常凌是有着隐约地骄傲地。 她也确实是有着骄傲地资本。 可能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修行剑经地修士，她剑气锋锐，不受经脉窍穴，灵气运转地限制，可以使用各式各样的剑招，还可以使用三才剑阵，而随着神魂的不断分魂，未来她注定可以使出更加复杂玄妙的剑阵。 在这条路上，她已经比寻常修士走出的很远了。 可是走的越远，越能看到自身的不足与浅薄。 而修行一途的体悟，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闭关修行可以得到的。 就如同修行无情道的修士经常需要遁入红尘，体会众生百态，方可以放下一切而悟道。 常凌那些答不上的问题，正是欠缺着经验体悟。 这些东西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说就可以的。 常凌看完了问心这密密麻麻的问题之后，长久的沉默着。 似乎问题一旦被直白地抛出来，就不断的在她面前闪烁，她忍不住的不断扪心自问。 甚至隐隐的滋生出来怀疑。 常凌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常凌！快去看看容夫人，她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落月有些焦急的声音将常凌从纷杂的沉思之中拽出来。 常凌因着思绪的变化，神识的探查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些影响的，但是落月还是时刻察探着外面的情况的。 随着同常凌相处的增多和常凌境界的不断提升，他对于常凌的在乎也是不断地提升着。 容夫人地异动自然是瞒不过他。 常凌闻言急忙起身向外跑去，举手投足之间是难以掩饰地慌乱。 容夫人住在她隔壁的房间。 她猛地推门走进去，发现容夫人面容狰狞地躺在床榻上，眉宇之间是难以掩盖地灰气。 她竟然是被魔气侵染了。 常凌有些手足无措地走上前去，神识察探着她的情况。 她在燕州太久了，她见过的魔灵太多了，几乎瞬间，她就明白了容夫人现在的情况。 已经是没救了。 很快她最后的神智就会消失殆尽，成为被魔气主宰着的怪物。 这时候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刻将她灭杀，在她还没有彻底魔化之前。 常凌握着渊祭剑的手忍不住的微微颤抖着。 明明容夫人对于她来说就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甚至作为顾景年的母亲，她是顾司玉的敌人，也是最容易可能认出她身份的人。 毕竟只有母亲对于自己的孩子才是最为熟悉。 可是…… 常凌只能将一切都归结于因为魔气的剥离，她比从前更加感性而且心软。 而这世间的种种，无一不是在告诉她，心软是要不得的。 就在她愣神的空挡，床榻之上的容夫人已经猛地坐了起来，双手在半空之中胡乱划着。 皮肤以及隐隐可见的血管，已经逐渐的被灰色覆盖而上。 没有时间犹豫了。 常凌一抬手，手中的渊祭剑无比精准地刺入了容夫人地心脏。 她的身体还没有彻底地魔化，身上地皮肉仍然是柔软而鲜活的。 一剑刺进去，还有鲜血喷涌而出。 常凌没有躲闪，她的衣袍和长发之上都沾染了不少。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难过，落月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也没有办法，她本来就是神魂不全的人，在魔气较为浓郁的前线又呆了那么久，魔化也是不可避免地，这并不是你的错。” 你没有必要为此难过的。 后半句话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他向来不能理解常凌的‘道德感’，但是到现在他已经不能坦然地将批判或者是‘指正’的话语说出来，因为他也无法判断，他们两个之间，到底谁更正确些。 “她到前线是为了接她的孩子，她一定是很爱她的孩子吧。” 能够看到她的孩子回来，她应当是满足，应当是放心了吧。 常凌定定的看着面前这人面颊之上的灰色雾气逐渐散去，露出了那娇媚的面容。 她长久阴霾的眼睛也多了几分清亮之色。 容夫人一双清澈明媚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常凌。 里面是显而易见的柔软和贪恋。 她也是清楚知道的，这也许是她这一生最后能看到自己孩子的面容的时候了。 很快，她的眼皮逐渐的阖上了，面容之上的生机逐渐褪去，整个人迅速的衰老干瘪下来。 在那双美目阖上的最后一刻，她轻轻的开口道：“谢谢，我知道你不是阿年。” 常凌一愣，看着面前焦黑的骨骼，只能够缄默。 她在感谢，感谢常凌让她可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到自己孩子的样子。 可是作为母亲，即使她先前疯疯傻傻又是被魔气侵染了神智，她也很清楚的明白，面前这人并不是她的孩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的孩子早就死掉了。 明明在这人温声扶助自己的时候，就应当清醒而绝望的明白，面前这人决计不是她的孩子啊。 她不是那个总对她冷言冷语怒目相对的孩子。 多好啊，这个人代替了她的孩子，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关怀，可是多么难过，她的阿年，已经不知道葬身何处了。 过了很久，常凌转身从衣柜之中拿出最华美的衣袍，轻轻的裹住面前这具焦黑的骨骼，旁边桌子上妆奁里面，还盛放着不少精致的首饰。 常凌挑选了一些，勉强帮她带上。 然后抱起这具骸骨，来到院子里，渊祭剑快速的挖了一个深坑，很快的，这具骸骨就被掩埋的彻底。 容夫人殒命了。 常凌弯下腰，仔仔细细的打磨了一块木牌，一字一字认认真真的刻着墓碑。 她甚至不知道这女子具体的名字，只知道她被唤为容夫人。 ………… 过了好一会儿，常凌才勉强起身。 朝着顾家那栋最恢弘显眼的建筑走去。 走着走着，在路上就迎面撞上了顾司玉。 “顾景年，你怎么了？”他轻易的就发现了好友的失落。 常凌有些干涩的说：“容夫人故去了。” 顾司玉一愣，下意识地以为容夫人是被常凌刻意杀害地。 毕竟她现在顶着顾景年的身份，只等着容夫人这个累赘消失之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脱离家族外出闯荡，到时候凭着常凌的能耐定然是可以脱身的。 于是他缓缓地点点头：“这件事情我会上报家族的，你现在赶紧离开顾家吧，喏，这是传音玉佩，以后可以用这东西来联系我。”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腰间的一块精美玉佩递给常凌。 常凌抬手收下，继续轻声问道：“你可知道容夫人的姓名？她故去了，作为儿子，我应当给她立碑。” 顾司玉同样轻声说道：“容卿。” 昔日燕州容家的大小姐，在最美好的年华嫁给了青梅竹马的男人，可是随后家族巨变，又被卷入顾家的纷争之中。 这一生，命运多舛。 其实容夫人的逝去和顾景年的离去对于顾司玉来说都是十足的好事，即使感受到了好友的心绪，他还是无法感同身受。 在绝大多数时候，对敌人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顾司玉只能拍拍常凌的肩膀。 第二百一十七章 百花 然后他转身就去处理刚刚父亲交代下来的他的任务。 他是顾家的宗子，他是顾家下一任的家主。 他也有自己的责任。 常凌回到顾景年那小院，一笔一划地在墓碑之上刻好了名字。 然后她起身退后了几步，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 她没有学习过繁复的礼仪，这已经是她能够想到的最郑重的礼了。 对不起啊，容夫人，没能将你的孩子从燕州带回来。 容夫人魂魄不全，自然是不能够轮回转生的，随着这具身体生机的流逝，她的魂魄也是注定走向消亡。 因为不知晓他们的过往，常凌无法评说容夫人或是顾景年到底是好是坏、是否值得怜悯，这也许是她最后能够为他们做的了。 感谢容夫人，让她体会到了久违的属于母亲的怀抱与关切。 下次再在业障或是其他的幻境里，她应该会更加坚定些。 毕竟她的母亲，那个只活在记忆之中的温婉女子，对于她亦是有着真诚而热切的爱。 “常凌，快走。”她刚刚别在腰间的玉佩闪烁了两下，顾司玉有些急切的声音从中传来。 他的话就停在了这里，也没有后续的解释了。 常凌不疑有他，胡乱的用袖子抹了抹脸，转身大步地离开了小院。 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 也不知道可以说给谁了。 她走出小院没多久，就瞧着一队气势汹汹的人影从旁边的街道经过——这并不是顾家的人。 常凌往后一闪身，整个人缩在足足有两人合抱的树木后面。 等着那群人走远了，她才闪出来，继续快步地向前走着。 可能因为这是个临时驻地的原因，在家族建筑的边缘，也没有人值守。 常凌很快的就走了出去。 朝着邰州的方向。 与顾家相接的另一边是元州，元华门势力范围太大，她在元州又有太多不好的回忆，自然是先选择避开。 反正她现在当务之急是选一处地方闭关，修士聚集的城镇，应当都有这样的地方提供。 先前在顾家的时候，她也悄悄打听了邰州的情况。 邰州最大最繁华的城池是百花城，也就是合欢宗的所在地。 合欢宗同大陆上其余宗门不同，他们并没有那样的‘远离凡世’。 因着修行的功法的缘故，他们不得不同各式各样的人来接触，甚至是越多越好。 所以百花城被建设的，堪比青州。 除了合欢宗及其附属家族的修士常年在那之外，每年也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修士。 谁不想和合欢宗的美人们春宵一度呢。 这种享福又能够提升修为的好事…… 离开了顾家驻地几里地之后，常凌悄悄地闪进路边的驿站，再走出来，就已经是截然不同的衣着和面容了。 她却是依然没敢使用自己本来的面容。 别人倒还好说，林瑜是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谁知道这些年来她还有没有发布什么幺蛾子。 修为提升之后，有着落月和阿碧的帮忙，常凌也懒得使用凡人的脂粉刻意去遮掩，简简单单一个换型术，她就成了一个眉目柔和而普通的女子模样。 放在人群中绝对不会有人想要多看一眼的。 展露在外的修为，也是凝神境。 金丹境的修为在大陆之上行走，还是太过于显眼了。 百花城里顾家所在的地方算不上近，她踏上渊祭剑，长剑破空而去。 顾家那片恢弘的建筑，在她身后逐渐缩成了一个小黑点。 也不知道下次再同顾司玉见面，又是何情何景。 这厢常凌前脚刚走，后头那群人就气势汹汹的冲进了顾家的主殿。 趾高气昂的对着顾家的家主和长老一阵吩咐。 而那群被他们指使着的顾家元婴境修士竟然还一个个的好生赔着笑脸。 这群人来顾家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调查地空兽相关的事情。 虽说现在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证明顾家和地空兽的关系，可是这样一个凶煞的灵兽出现在顾家旧址，顾家又以培育灵兽而文明大陆，说是清白的谁也不会相信。 那可是足足派出了七名元婴境修士耗费了三天时间才将这地空兽彻底剿灭。 而先前各个门派家族派去燕州的弟子也有绝大多数葬身在了地空兽手里，其中不乏有被寄予厚望的天才。 他们的怒火需要找一个宣泄口。 尤其是在听闻，顾家派去燕州的两名弟子竟然都活着从燕州回来了之后。 为首的那名修士先是阴阳怪气的刺了顾家人几句之后就点名要顾司玉和顾景年二人前来叙事。 顾家这一派人去寻找，在顾景年的小院只看到了个孤零零的坟堆和一块简陋的墓碑。 容夫人故去了。 怎样也找不到顾景年的身影了。 虽然说顾景年的离去对于现在顾家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件好事，可是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 这下其他门派家族问起来，又是多了几分洗不清的意味。 同顾家的焦头烂额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常凌此时的自在。 她有太久没回到过正常的修真界了。 此时无论是看到旁边的热闹的店铺，还是面上笑嘻嘻实则在互相算计的修士，都感到极为的有趣。 御剑行在半空中，有时会和迎面对上的修士笑眯眯的打个招呼，有时双方会冷视一眼然后错开。 这才是正常的生活。 常凌现在是金丹经修士了，御剑自然是快的很，离百花城几千里的距离，即使路上偶尔被其他的城池修士吸引了注意力，常凌还是在三天后的清晨来到了百花城外。 一大早就有不少修士在城外排着队准备进城了。 百花城外的修士，似乎比其余各个地方的修士都要精致而美貌些。 常凌排在穿着华丽打扮靓丽的修士们中间，极为显眼。 互相打量着的修士们在看到常凌时，都冷哼一声然后偏过头去。 也有不少人直接出言相刺。 常凌在修真界闯荡了这么多年，倒第一次因为面容装束被批判。 倒是有趣的紧。 常凌虚心的听着这些人高谈阔论，也嫌弃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简单的白袍，寻思着一会进了百花城要换上怎样一套衣袍。 通过他们的谈话，常凌还是捕捉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的。 这段时间，百花城也是有大事要发生的。 合欢宗的圣子圣女要挑选道侣了! 百花宗擅长双修之法，作为个正道宗门，修行相关功法的弟子，后续与选定的道侣进行双修，对于双方的修为都会有极大的提升。 而且合欢宗嘛，门下的弟子各个花容月貌。 这样的好事…… 常凌都……她还没有心动。 她身上的秘密和肩上的责任，都让她没有办法真正坦然的面对‘另一半’。 她颇为感慨的叹了叹气，随着长长的队伍不断的向前走着。 进入百花城只需要简单的登记一下，倒是是她为数不多可以光明正大写上本名的时候。 龙飞凤舞的常凌二字写出来，她的字委实不大好看，不仔细辨认都瞧不出她写的到底是什么。 一走进百花城，常凌就有些应接不暇，从城内的建筑到在大街小巷上行走的人，无一不在展示各种各样的美。 按照常凌曾经在苍岚剑派接受的‘正统’教育来说，修士不应该重视这些身外之物，皮囊并没有什么重视的必要。 可是她瞧着城内人的笑脸，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人对于美的追求，也是正当的合理的需求。 常凌随意的逛了几个街边的店铺，铺子里各式各样的东西也都是精美极了，就连街边的小吃常凌都有些下不去口。 每一次合欢宗的圣子圣女选择道侣，对于百花城来说都是一场盛会，各个建筑之上都系着条红绸，随风招展着，好看的紧。 常凌选定了一家服饰店，抬脚走了进去。 里面人很多，东西也很多。 常凌一时间看的眼花缭乱的。 原来人的配饰衣服，竟然有这么多的种类。 她储物法器里先前也有些女修精美的服饰，可是并不适合常年在大陆之上摸爬滚打艰难求生的她。 可是又有哪个女孩没有做过‘公主梦’呢。 有个机会更够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常凌也是极为开心的。 各个正道门派似乎为了显得自己的高洁，门下弟子的衣袍大多都是白色的，常凌首先就排除了白色的东西。 平心而论，她还是更偏爱那些彩色的衣袍配饰。 上衣要挑选个…… 在殷切的店小二的指引之下，常凌成功的配了一套大红色的服饰。 外袍是透色的纱，上面绣着红色的精美花纹。 上身是水红色的小衫，隐隐约约的能看到里面绣着大红色牡丹的吊带。 下裙是绯红色的，在阳光下还会闪着各色的流光。 她的一头长发被高高的盘起，上面插着琳琅的簪子。 嘴唇之上也是被点了一抹朱红。 常凌看到铜镜里的自己，一时间也忍不住的愣神。 虽然她展露在外人面前的，是那副再寻常不过的容貌，可是自己看自己，还是原先那张脸。 原来自己，竟然是这个样子吗。 没有任何血污伤痕，属于最好的年华的女子的面容。 “呦，哪儿来的乡巴佬，怎么，没见过自己这么好看的样子？”一名神色倨傲的女子淡淡的撇了常凌一眼，嗤笑道。 常凌定定地点了点头。 她的直白让她女子一愣。 那女子只得冷哼一声转身离去了。 太久没同修士打交道了，遇到这样的事情，常凌只觉得有趣和新奇。 看着那女子的背影，她也仅仅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除了这一套穿在身上的衣衫之外，常凌又是足足搭配了四五套，甚至给抱在怀中的阿碧也配了几件小衣服，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这个店铺。 她终于体会到了买买买的快乐。 离开这店铺，盛装的常凌再走在街上，已经能够完美的融入人群。 虽说面容普通，但她个子高挑而且瘦削，在人群中也颇为扎眼，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绝大多数来这儿的人，是得不到圣子圣女的青睐的，但是努努力，没准可以和别人春风一度呢？ 就这样在常凌寻到落脚的地方之前，也是收到了不少修士的搭讪。 太，太热情了。 几波下来，常凌的脸颊也是染上了几丝绯色。 好不容易寻到了百花成内最具盛名的修炼之所，常凌一脚踏进去，也是悄悄地松了口气。 她委实是不擅长同他人打交道。 拒绝那一双双真诚而热切地眼睛，实在是太困难了。 即使明知道那些都是假的。 常凌笑着摇摇头，跟着迎上来的修士走了进去。 “这位仙子，可是要寻个屋子暂住？”接待的修士温声问道。 常凌摇了摇头，开口道：“听说你们这儿有灵气充沛的屋室，我想要长期闭关。” “仙子应当是凝神境，不如选取我们的乙级灵室，长期的话是按照月份收费的，每个月只需要五块上品灵石。” 每个月五块上品灵石，对于动辄闭关几年几十年的修士来说，委实算不上便宜。 “不知我可否先看看灵室的情况。”常凌也是第一次来，听到价格，也是被下了一跳。 这修士笑着点点头，带着常凌向里面走着。 这修练场所大名是灵息阁，乃是合欢宗旗下的产业，算得上是这百花城最高档的场所之一。 里面的灵室都采用着特殊的阵法聚集着灵气，每启动一天也要大量的灵石。 虽说修士可以从灵石之中吸取灵力进行修练，但是效率定然是比不上直接从空气之中吸取灵气修练，尤其是在破境悟道的紧要关头，高浓度灵气的环境是必须的。 故而这灵息阁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给有需要的修士在必要时租用的，想要在这长久闭关，除了刚刚来百花城的外人，谁能说出这般大话？ 不过能在灵息阁从事招待的修士各个都是人精，也不会讽刺常凌的自不量力。 常凌看到这乙级灵室，里面的灵气浓度委实让她吃了一惊。 第二百一十八章 灵室 那狭小的几方空间里，灵气浓度竟然堪比天玄秘境！ 一个月五块上品灵石，常凌现在倒还是能够负担的起的。 乙级灵室尚且是这样，那甲级灵室呢？ 常凌下意识地问出了口。 那接引的修士一愣，脸上还维持着和煦的笑容。 “这位仙子，甲级灵室是不对外开放的。”他的话语中是难以掩盖的骄傲。 甲级灵室这灵息阁也是只有一间的，只能由合欢宗的大人物在必要的时候才能够启用，别说百花城了，在整个天玄大陆都是独一家的。 常凌点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 在燕州那十几年，渊祭剑和她同时消耗着上品灵石，自身灵石储备已经消耗了大半，即使有传说中的甲级灵室，也不是她可以负担的起的。 能够遇到这样的灵室，她已经感到极为幸运了。 又是听这修士吹嘘了一番之后，常凌决定定下这乙级灵室。 一个月五块上品灵石，每使用一年之后第二年的价格就会翻倍，也就是十块下品一月…… 常凌更肉疼了。 不过这样的价格也是无可厚非，阵法的运转和消耗也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增加的，想必寻常时候乙级灵室对外租用应当耶斯租出去十天半个月要空闲一段时间，进行阵法的维护和修复。 常凌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点点头。 “好嘞，这位仙子，那长租的话，麻烦先缴纳一百块上品灵石作为押金，等着仙子功法大成出关的时候，多退少补。” 常凌看着储物法器之中那些亮晶晶的灵石，加上在燕州捡拾的那些储物法器，差不多够支撑她修练四五年的时间。 常凌不会忘记，自己在天玄秘境之中修练时，是怎样快速的进境。 也是足够了。 因着浑身的窍穴尽数打开，常凌本身灵力储备就要高于同境界的其他修士，在凝聚丹田之后，她的灵力也远超于寻常刚刚晋升至金丹境的修士，在这灵室之内修练上一些时日，很快就能够晋升至金丹境中品。 几年过去，燕州的风头应该也能过去不少…… 常凌眼巴巴的看着一百块气息浓郁晶莹剔透的上品灵石被那修士收起来，自己手中只换得个巴掌大小的令牌。 上面规规矩矩的写了‘乙四’两个大字。 递过去令牌之后，那修士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番话。 无一不是在炫耀这灵室的品阶，当然，话语之中的艳羡是怎样也掩盖不住的。 这一闭关，就是几百上千块上品灵石砸下去了，对于寻常金丹境修士来说都不是个小数目，何况随着境界的提升，修士的寿数也增长着，不到紧要的时候，还真没人会随意花这样的大价钱来节省一点点时间。 也不知道面前这面容平淡的女子，是哪个门派家族的弟子？ 真是让人啊。 瞧着常凌大步走进灵室的背影，不少在这附近的修士都神色复杂的看向她。 当初这灵息阁负责接引的修士给她推荐乙级灵室，本来也没指望能够达成这样的‘大生意’的。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常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乙级灵室门口之后，刚刚还探头悄悄打量着的修士们也很快散开了。 命不如人家好，那更得抓紧时间努力了。 ………… 常凌进入乙级灵室闭关的第十天，追寻顾景年踪迹的顾家人来到了百花城。 从其他门派家族联合起来调查顾家的开始，已经过了十几天，家族的元婴境修士外放了神识，金丹境修士也派出了不少，还是没能找到顾景年的踪迹。 这可不是常凌有多擅长掩藏自己的踪迹，实在是在顾家的顾司玉没少捣乱。 正好借着顾景年的潜逃，将地空兽的事情尽数推在先前他们那一支头上，其余门派家族想要追责也少了正当的理由。 毕竟先前顾家的动乱，他们也看在眼里。 顾家的人嘛，找不到顾景年最好，找到了就就地诛杀，让他以后也再也没办法说出来什么。 他们并没有去灵息阁，一是得罪不起合欢宗，二是顾景年委实没有那样的财力。 而此时处于闭关之中的常凌对于外界的一切变化都不知道，她一遍遍的在体内经脉窍穴之中运转着灵力。 处于高浓度的灵气之中，她浑身的毛孔都因为舒适而张开。 灵气快速的向她身体里涌去，一点点流转她的经脉被压缩成液体凝聚在丹田。 她的修为亦是日渐攀涨着。 乙级灵室的阵法源源不断地消耗着灵石，大量的灵气输送进去，日复一日。 在这样昂贵的地方，常凌也不敢浪费时间进行心境上的体悟或者是练习招式，恨不得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修行灵力。 随着她灵力的不断提升，体内那枚紫色的圆滚滚的金丹色泽似乎也更加明亮了些。 凭着她现在的心境和对大道的感悟，能够支撑她的修为一路修练到金丹境上品，境界不稳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进行实战，估计等着她出关这样的机会还是少不了的。 进入金丹境之后，她的身体似乎离人又远了一些，她终于可以这样没日没夜聚精会神的长时间修炼了。 当阿碧说出四百三十八天的时候，常凌晋升至了金丹境中品。 这是一个极为可怖的修行速度，金丹境修士的寿数是五百年，寻常修士都是百余岁晋升至这个境界，然后运气好的话，每百年能提升个小境界，运气再好一点，能在三四百岁的时候得以感悟晋升至元婴境。 同常凌不同，绝大多数修士都是心境与道拖累了他们的进程，而常凌在经历了业障多年的折磨和天雷的淬炼之后，即使心境略微有些跟不上修为的进境，对于她本身来说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她并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而滋生心魔甚至走火入魔。 只要修为积累够了，进境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就像是水到渠成。 连翻开新增了页数的剑经的时间都没有，常凌一遍一遍地重复着灵力在体内运转的过成。 若不是储物法器中地灵石委实不够，她真想在这儿直接修行到金丹境上品。 又不知过了多少天，突然乙级灵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处于修行过程当中的常凌一下子睁开眼睛，体内灵力的运转乱了套，强悍的灵力在她体内经脉窍穴不断地冲撞着，她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她勉强平复了一下，站起身之后，脸上是难以掩盖地怒容。 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 修士在闭关修行的时候，被打扰这是大忌，幸好常凌只是在运转灵力，加之她经脉肉体强劲，这才没带来更坏的后果。 她猛地拉开门，也是准备找灵息阁好好说道说道。 她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气息，金丹境中品的灵力波动，想必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晰的感受到了。 刚刚敲门的穿着着灵息阁衣袍的修士面色一变，按照他们的资料显示，在这里长久闭关的是个凝神境修士。 怎么这次出来，已经是个金丹境修士了呢。 作为凝神境的他，并不能确切的感知到常凌的修为，通过大致的波动却是能确定面前着面容苍白尽是怒色的女子是个金丹境修饰。 如果不是这时机委实不太对，他一定要拉住这女子，好好让她为灵息阁宣传一波。 他们这灵室贵是贵，但是对于破境没准也是有好处的呢。 常凌的神识先她一步放出来，一瞬间她的面容有些僵硬。 现在再掩去面容是不是有些迟了。 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站在后面的白袍人影。 她们似乎并没有认出她来。 站在前面的，正是面色一如既往冰冷的常山。 瞧着常凌出来，她还弯下腰行了一礼，依然是颇为冷淡的说了一声抱歉。 她当然知道冒昧打扰修士闭关是不正当的行为，可是架不住她那师妹能折腾啊。 站在她身后的，正是笑容满面的林瑜。 修行这些年，她也到了凝神境巅峰，拿了从师尊那里求来的丹药，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突破，也做个威风凛凛地金丹境修士。 为了她地修为境界，门派和她师傅可是没少下本钱，因着是用丹药和灵草堆出来的修为，她也不敢随意贸然的突破境界。 师尊一直要她等着，可是等着等着，她还是…… 面对强悍力量的诱惑，哪有修士可以抵挡的住呢。 这不，趁着师傅闭关，她探听到了百花城灵息阁灵室这地方，假传了师傅的命令，让常山师姐陪同着她来到了这里。 灵息阁的甲级灵室有一名合欢宗的元婴境长老正在使用，她也是捞不到。 退而求其次选择个乙级灵室，她本来就有些愤懑，没想到四个乙级灵室也尽数处在使用中！ 苍岚剑派的名号都使出来了，借着门派的名字对灵息阁甚至对整个合欢宗都进行了施压，这边人才勉强松口。 一个来路不明的凝神境修士，稍微给她点补偿，在听见了苍岚剑派的名声之后，还不是得心满意足满心感激的退去？ 地空兽最终还是死在了苍岚剑派的元婴境手中，苍岚剑派再次用实力向整个大陆展示，再失去了一名元婴境修士之后，他们的实力还是强悍的很。 这几年来，苍岚剑派在整个天玄大陆可是风头无两。 大抵是少时委屈受得多了，在苍岚剑派的备受宠爱的林瑜行事一直是肆意的很。 这样的‘赤子之心’对于个剑修来说并不算一件坏事，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之上，整个门派也是一直容忍着。 她似乎只有不断地使用着手中的权势与力量，才能够得到丝丝缕缕的心安。 她已经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潜逃几千公里手段频出的小女孩了。 很快，她就要成为一名金丹境修士了。 林瑜不由得有些眼热，看着这从灵室内走出来的修士，只想让她赶快把地方让出来。 这人竟然已经是金丹境修士了。 林瑜在略微的吃惊之后，将头偏了过去。 不过就是个金丹境修士，她又不是得罪不起。 她并没有仔细去看常凌的面容，肆意窥探一名高阶修士是一件极为不礼貌的事情，何况她自己做事不地道她还是清楚的。 羞愧还是能够感受到一点的。 这一点对比她修为即将的进境完全不值得一提。 常凌只觉浑身的血脉上涌。 常山并没见过她长大后的样子，即使瞧见了面容不认识也是无可厚非。 而她现在已经是个金丹境修士了，凝神境的林瑜是看不透的。 一些隐秘的得意从常凌的心底蔓延开来。 这种畸形的快乐……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上前，紧紧的攥起林瑜的手腕，高声质问她，当年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她只要再稍微用点力，就可以轻易的废掉林瑜的修为。 常凌猛地摇摇头，冷着脸向前走了出去，在灵息阁的大殿里等着他们出来同她商量赔偿的事由。 境界提升的太快，她的心绪还是受到了些影响的。 她的想法她的欲念她的执念不断地被放大. 她并不是没有同常山的一战之力的。 也许这群苍岚剑派的人今天都可以死在自己的剑下，她还可以轻易的远遁，就将这作为给她讨回公道的第一部好了…… 常凌咬紧了下嘴唇，鲜血依然不断地从口中流出。 即使她身体强悍不断地修复自己的伤势，刚才灵力的肆虐给她带来的伤害还是持久的。 现在也只有疼痛能够让她略微清醒一点了。 她不要成为被邪念，被欲望主宰的人。 她不要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 常凌靠着冰冷的墙壁，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很快灵息阁的修士就赔着笑走到了她面前。 一百块上品灵石交在她手中，并许诺日后她再来灵息阁能够得到最优先的待遇。 她又是被态度良好的伙计一路笑着送了出来。 她也扯了一抹笑容应承着，可是她知道，她应当再也不会来到这里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红颜 她也扯了一抹笑容应承着，可是她知道，她应当再也不会来到这里了。 常凌飞快地在百花城地大街小巷之中穿行着。 她遥遥的看了一眼燕州的方向，一时间倒是真的有些茫然。 即使她神魂强大，接下来怕也不能够接着长时间闭关了，进入金丹境之后，通过这些年的苦修，她的修为境界已经是稳定了下来，缺少的便是战斗与体悟了。 接下来，该去哪儿呢。 青州作为同魔灵所在地的交界，情况怕也是颇为严肃。 其余各个被九大门派掌管着的州域，常凌只勉强算是了解苍州和元州，对于其他州域的门派势力先前也只是勉强略有耳闻。 虽说她也不是先前那个毫无自保之力的修士了，但是孤身一人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 最终常凌决定去苍州。 她现在缺少的是实战之中对招式的磨砺对境界的稳固。 因着苍岚剑派的缘故，苍州可以说的上是天下剑修的圣地，即使没能有幸加入天下第一的剑道门派，天玄大陆之上的剑修也是以能够留居在苍州为幸。 剑修往往头脑简单，一心向着剑道，耿直和好战，是他们在这片大陆上的名片。 而剑修之间相互的切磋对战，往往是对他们提升最大的手段。 同样的求道者聚集在一起，相互展示自己的体悟，在争执与不服气之间想护争斗不断进步。 不得不承认，苍州一直是最适合常凌的成长环境，可是她先前一直不敢回去。 境界提升了，阿碧和落月此时又都是处于清醒的状态，常凌想着苍州那些身着白袍面容冷淡的、背着把长剑的修士，就忍不住的心热。 作为剑修，她也是有好斗的本性的。 一时间，渊祭剑也在她身边争鸣着。 苍州离邰州并不算近，但是在各个州域之间是有由门派和家族建立的传送法阵的，应用了特殊的空间法则耗费了大量的资源，只要上交一定数目的灵石，就可以快速传送到其他州域。 邰州在百花城自然是有一个传送法阵的，可是因着苍岚剑派那一行人也留在了那儿，常凌还是下意识地躲远了。 她倒不是怕被他们认出来，只是不知道在被他们认出之后应当怎么办。 现在她的名字在苍岚剑派的弟子耳朵里，应当是一个大逆不道的叛逃者，当年不知道犯了多么惊天的过错能够被废掉修为逐出门派。 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而邰州的另一个传送法阵，也是被常凌用一块灵石的价格同路过的修士打探了出来。 另一座传送法阵，在红颜城。 这邰州城池的名字……常凌忍不住的在心里悄悄地吐槽了一下。 红颜城，诚如其名，最擅长的就是出美人。 也是合欢宗每次招新的一大出处。 常凌一踏入这精致美丽的城池，就有些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这儿的美人可不单单的容貌美丽，最为绝妙的还有他们的神情和姿态。 他们都清楚自己的美丽，也清楚的明白，自己哪一个角度哪一个姿势是最为美丽的。 在红颜城，没少流传着曾经的第一美人被路过的元婴境修士看好，执意追求并且结成了道侣，后来在这元婴境修士的帮助之下，那美人亦是在仙路之上获益匪浅。 这样的好事谁不想遇到个十次八次的，不想努力了。 这大概就是不同地域不同的风土人情了，常凌倒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大道三千，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的追求，走上不同的道路也是正常。 常凌在城里走了没多远，就听见身后有人高呼：“炎青公子回来了！” 这一声呼喊传出之后，常凌身旁的众人如同潮水一般向街边褪去，先前还熙熙攘攘的街道流出了宽阔的空挡。 “炎青公子！” 人群之中呼声一声接着一声。 常凌在一片喧闹之中，勉强从身边人的交谈之中捕捉着相应的信息。 这炎青公子，是从百花城回来的。 先前去百花城，自然是为了参加合欢宗那些圣子圣女挑选道侣的仪式。 而炎青公子所在的家族，也是掌管着红颜城的炎家。 他父亲是红颜城城主，自身天赋卓越面容俊秀，可是红颜城从少女到老妪的梦中情人。 红颜城的众人再次用行动向常凌展示了什么叫做热情。 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直接的热烈的求爱场景。 不管成功还是失败，这儿每个人都是面色如常。 同其他地域修士的朦胧羞涩，以及她勉强学了一些的礼仪之中讲究的克制冷淡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样很好。 常凌也跟随在人群当中，忍不住的挥舞着袖子。 这是她几十年生命里，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无忌惮的尖叫。 仅仅只是为了一个人的美貌而已。 炎青公子似乎对这一切已经熟悉的很，他半个身子从精美华贵的花车之中探出来，脸上是清俊的笑容。 他认认真真的回应着，这给予他的欢呼。 先前追求瑶音圣女失败的苦闷也被冲散了不少。 在这里，他那样清晰的明白自己被爱着。 如此的温暖与热切。 无论是爱情还是这个世界之上的任何一种情感，沉浸在其中，就应该直白而大声的讲出来。 这样才不会错过才不会留下遗憾啊…… 常凌突然想到了当年在青州之时，面色微红的符宁和顾司玉。 他们从来没互相说过喜欢。 也许这样一错过就是错过了一生。 去他妈的礼仪。 常凌忍不住的在心里暗骂。 她也应该说的。 她应该跟父母大声的说她对他们的爱，她应该对真和说出她的感激与敬重…… 炎青公子的花车走的再慢，这条不算长的街道也有走过的时候。 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一瞬之后，很快的就各自散开，继续从事着自己的工作。 仿佛刚才那些热切只是一场幻梦。 一场平淡生活之中唯一能够抓住的幻梦。 常凌吸了吸鼻子，在天雷淬体之后，她无时无刻不能够清醒的感知到自身各种情感的回归。 先前偶尔她也会害怕这会不会成为日后的她的累赘，但是她又无比的庆幸。 庆幸自己还有机会和能力去享受这些美好。 无情道就像是一种捷径，断绝一切的情感，心无旁骛一心向道。 可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怯懦。 他们在害怕自己会被其他情感事务分了心神，不能够吃苦，不能够沉浸于大道。 常凌选择直面这种挑战。 她永远都将保持一颗柔软直白热情的内心。 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漂亮男孩子了，无论是顾云熙还是摄由，都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对着炎青公子说喜欢肯定是算不上的，不过这样‘发泄’一通，整个人心情却是舒畅了不少。 在这样一座美丽热情的城市里，常凌走路的姿势也不由自主的放松了几分，嘴上甚至开始隐约哼唱的先前听来的小调。 好听得很呢。 红颜城的传送法阵在城池最中央，现在正掌握在炎家的手里。 这传送法阵能够传送到九大门派所辖州域的主城，根据距离的远近而收取不同的灵石。 每一天传送法阵只会开启一次，而传送到的地域也是不同的，一个一个城池轮着来。 常凌去打听了一番情况之后才发现，三天之前已经开启了一次传送到苍州的主城青山城的传送。 下一次还是需要等待几天的。 而传送到青山城，竟然需要整整十块上品灵石。 一般来说，如果不是特别着急的事情，绝大多数修士是不会选择传送法阵的。 当然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也许一生都没有横跨州域的时候。 常凌交了一块上品灵石的定金之后，简单登记了一下，便准备先在红颜城住下。 她太喜欢这儿的环境与氛围，也就没着急去客栈住宿，而是沿着大街小巷一点点的走动着。 红颜城街边的商铺也是同其他修仙者居住的城池有所不同，各式各样的东西都逃不开精美，常凌还是穿着先前在百花城买的精美衣衫，才没在这精致美丽的街道之上显得太过于显眼。 她先前从来没注意过这些‘身外之物’，甚至在经历过的绝大多数教育之中，这些东西都是低俗的应该摒弃的，可是常凌能够轻易的发现自己的喜欢与雀跃。 每一个人都是多元的，一个醉心于剑道面容清冷的女修，也可以是个喜欢穿大红色带亮晶晶的簪子的小女孩。 没有冲突与高低贵贱之分。 一个成熟的健全的人，应当做到的不是肆意批判同自己不同的，而是即使她不能够理解他人的想法与选择，仍然支持。 常凌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下其余州域那些所谓的礼义。 常凌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条看起来格外特殊的街道。 这儿旁边的各家‘商铺’都散发着好闻的香味，精美的楼阁之上三三两两的站着漂亮女子或是男子。 一个个走在下面的修士，似乎整个眼珠子都凝在那些人影之上了。 常凌向前走了几步之后，才勉强反应了过来。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花楼这种东西她先前也只是在凡人居住的贺州见到过，青州那样的鱼龙混杂之地都没有，没想到在这倒是涨了见识。 街旁的那一个个男修女修大多都是有修为的，开脉境居多，凝神静也有不少。 仔细看来，也是同凡间的花楼又所区别，这儿的修士大多只能够陪着客人喝喝酒聊聊天，甚至有的还在探讨修行方面的问题…… 常凌被人流裹挟着，不知不觉间朝着一个方向一点点的走去。 “快快快，江宁公子要出场了！”身后的人细细碎碎的交谈着。 言语之间是难以掩盖的雀跃。 男男女女都朝着一个方向不断地挤过去。 常凌也是起了凑热闹的心思，任由人群带着她朝着那灯光明亮的楼阁走去。 高高的舞台被架在半空之中，四处都飘落着层层叠叠各种颜色的彩绸。 随着咣咣几声锣响，随风飘动着的彩绸一下子都停顿了下来。 原本还喧闹着的人群似乎也被莫名的力量封禁了，一个个都屏息凝气安静得很。 舞台之上一下子灯光大亮。 一个带着半脸面具的少年缓缓地走上了台。 虽然只露出了半张脸，但是那细腻地皮肤高挺的鼻梁上挑地眼睛，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到底是怎样的绝色。 这半张脸对于常凌来说太过于熟悉了。 甚至她还短暂的恍惚了一下。 就在她愣神的空挡，台上的少年开口了。 他的声音还有几分少年人的清亮，又带着丝丝缕缕的沙哑，一字一字，声音靡靡。 “上次我们说到哪儿了？”少年开口发问。 台下人七嘴八舌的开口了：“元华门强迫那些凝神静修士立下了天道誓言！” “他们要抽干这些修士的修为灵力甚至精血！” ………… 不就是个美人嘛，寻常的美人在这红颜城，哪儿会有这样的呼声。 还不是因为这美人口中吐露着的那些机密吗。 上次这江宁公子仅仅只是开了个头就匆匆下台了，这次再由他上来，台下众人可是竖起了耳朵准备听那些个名门正派的丑闻。 因着合欢宗和整个邰州的行事风格，他们在天玄大陆之上的声誉也差劲的很。 任由那些故作高高在上模样的修士批判，他们也是鼓了一肚子的火气。 这样的秘辛流传出来，一时间竟然没人想要上前去阻拦，谁都想看笑话。 那些个清冷高傲的修士的皮囊之下，又是怎样的一副丑恶嘴脸啊。 少年轻轻的抬起手示意台下的众人安静下来，然后他便笑了笑，接着开口道…… 他刚刚开口，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口，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整个人被人凌空提了起来。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刚才那绝色的少年身影消失不见了。 只余下各色的彩绸在空中不断地招展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旖旎的幻梦。 第二百二十章 江婴 众人一片唏嘘。 这少年并不是别人，正是少年江婴。 十几年过去，他也成了风华绝代的少年。 常凌冷着脸提着江婴的领子，用神识隐匿了身形，一下子奔出去好远。 在城中又是绕了好几圈，才闪进她的住处。 江婴面色涨红，一双微微瞪大的杏眼之中已经盈了些许的水光。 虽说在这百花城的花楼之中他仅仅只是讲些故事展现些才艺，但是凭他旧时对于烟花之地的了解…… 难不成自己是被倾慕于自己的强大修士强抢了？ 得尽量拖延时间，看看能不能留下什么标记，等着别人来救他啊。 想到这，他面容之上多了几分笑意，他抬眼，定定的看向常凌。 他的一双眼睛生的极好，都不需要说话，就能勾起人的无限遐想与怜惜。 这一看，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甚至毫不顾形象的抬手将眼睛揉的通红。 过了好久，才有些干涩的开口说道：“姐姐。” 常凌轻轻的叹了口气，走上前几步，抬手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头发。 “你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常凌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些严肃的问道。 在外面、即使是远隔千万里的百花城，编排元华门，依然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当日他们那些勉强从九天诛魔大阵之中捡回一条性命的修士，大多也是接受了元华门的补偿并许诺绝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 常凌也只是在江婴问起的时候，在心绪极为低落心境极为脆弱的时候，半吐槽半倾诉的讲了讲她当年的经历。 时刻处在生死折磨的边缘，她的精神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甚至在有些时候，她有些恶毒的想，她承受这一切同江婴分不开关系，她至少能通过自己的言语，让江婴同样不好过些。 他欠她的。 可是她没想过，在十几年之后，这少年仍双眼通红的记得这件事情，语气低沉的诉说着。 那些个正道门派最为爱惜羽毛，倘若听闻一凝神境修士将这样的‘惊天秘辛‘捅了出去…… 也许江婴还能留的一副完整的尸骨，那得看他葬身的‘意外‘究竟是什么了。 “姐姐。”江婴仍是眼眶通红的，有些哽咽的低声呼唤着。 双目有些失神。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啊。 在常凌走后，他的祖父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拼尽最后的力气唤了一声‘小婴’之后就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元华门在短暂的休整之后，再度给当年参与过九天诛魔大阵的修士和他们的家族施压，常凌走了之后，所有的压力就一下子到了当时还没能顺利晋升至凝神境的他身上。 最开始是似乎无穷无尽的训话，那个曾经被常凌赶出门的江家恶徒粗暴的指责着他，他们都在逼迫他说出常凌的身份来历。 甚至他那在元华门潜力无限的姐姐，也面带失望的看向他。 太疼了。 那些刑法和责问太疼了。 在大多数时候，他只能哭着说不知道。 不是狡辩、不是刻意隐瞒，他屈服了。 他是真的不清楚。 符宁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在偌大的天玄大陆，同她的修为一样寻常。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元华门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终于有机会离开了那，却是满身伤痕身无分文。 再然后…… 他猛地一激灵。 整个身子忍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他曾经也是个矜贵的世家公子，怎么会行了千万里来到这邰州，又怎么会委身在花楼呢？ 那段尘封的记忆，他不敢触碰。 他只能抬头，定定的看向常凌。 他没有资格怨恨她的，可是他的苦难似乎都是从她身上开始的。 他只能幽幽的说：“姐姐，你可千万别丢下我。” 说完这句他悄悄地抬眼看看常凌，然后又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已经是凝神境修士了，我不会成为姐姐的累赘的。” 常凌亦是同样看着他，只能无声的叹息。 孤身一人，被强权欺压凌辱，背井离乡…… 这故事对于常凌来说过分熟悉了。 只不过当年那个小女孩似乎要幸运一些。 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从怀中掏出大把的灵石塞到江婴手中。 “姐姐，你又要丢下我了吗。”江婴一双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常凌。 常凌心神一颤，只得开口解释到：“我即将去的地方非常危险，你现在还不可以跟着我，先好好修炼。” “啊，姐姐就是不要我了。哈哈，姐姐不要我。”江婴笑了几声，眼泪顺着他精致的脸颊一点点的下滑。 然后他站起身，双眸之中没有任何的神采，他挥了挥手中的长袖子，吊起嗓子开始哼唱着婉转的曲子。 那是多少年前了？ 那双苍老的粘腻的手不断地滑过他的身体，那令人作呕的声音似乎永远萦绕在他地耳畔。 他学会了淫词艳曲，学会了卑躬屈膝学会了…… “江婴!江婴！” 一声声有些急促地呼唤将他地甚至从泥泞的过去拉回来，他勉强恢复了几分清明。 面前的常凌正满脸担忧地看向他。 “姐姐。”他只能一声声地念着。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无礼而自私，当年的常凌就是被他江家拖累，才要遭受那么多年的折磨困苦。 明明当时他信誓旦旦的许诺，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姐姐，怎么现在，又开口了呢。 江婴的精神状态不正常。 若是在凡间，这应当会被诊断为失心疯。 修士在凝聚了神魂之后，除了神魂破损，几乎已经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病状了。 常凌粗略的检测了一番，江婴已经进入了凝神境，神魂上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那…… 也许是当初凝聚神魂不彻底之后，在后续的恢复修正过程之中出了岔子。 理智告诉常凌，她现在对待江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的死活不应该由她来负担。 可是她似乎从来都不是个理智的人。 如此美貌又柔弱的江婴，留在这百花城…… 她不否认各行各业的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状态与生活的权力，但是前提是自愿的。 就看着江婴现在这个状态，即使是被迫恐怕他也没办法挣扎。 也许将他带到苍州是个不错的选择。 苍州那些个剑修各个都是直肠子，即使冷淡了些，却是不屑于各种肮脏手段的。 江婴年纪还这么小，也许还可以凭着不错的天赋拜个师傅，日后没准也能在剑道上大有成就。 常凌轻轻的叹了口气，她不准备继续给自己找带着江婴走的理由了。 从她决定隐匿身形将江婴从高台之上拽走开始，其实这个决定不就已经下了吗？ 常凌摆弄了一下储物法器之中的灵草，挑选了几样拽出一小点，混合在一起塞进了江婴的口中。 虽说江婴身上没什么不可逆转的损伤，但是整个身子却是过分虚弱了。 常凌手中那些灵草的药性，他大多是承受不住的。 常凌凭着自己浅薄的药理加上不断寻问落月与阿碧，这才勉强调配出来些药剂。 江婴乖巧的吞下之后，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 他太累了，需要一场长久的安稳的睡眠。 常凌将他扶到软榻上，盖好了被子。 她并没有开口去问江婴他的过往。 太过于惨烈的过往，每一次复述都好像是将自己的伤口整个撕裂开来，每一次都旧伤复发愈演愈烈。 即使没有任何交集，看到个萍水相逢处于苦难之中挣扎的人，常凌也还是会伸出援手的。 天下的苦难太多了，她能做的实在是太少了。 却不能因为能力太过于微末而彻底不去行动。 安置好了江婴，常凌站在窗前，遥遥地看着这属于百花城的万家灯火。 ………… 随后的几日，江婴都乖巧的过分，除了在清醒的每时每刻都要同常凌寸步不离之外。 那一声声姐姐，叫的常凌不可能不动容。 又是去传送法阵那交了一笔灵石，常凌和江婴终于踏上了去苍州的‘路’。 站在那明亮鲜活的阵法符文中间，常凌也是感到新奇的很。 乘坐传送法阵的修士并不多，一块块晶莹的灵石填进去，整个法阵骤然爆发出亮光，常凌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似乎浑身上下都被打散了。 扭曲和剧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只有一直紧紧攥着她衣袖的江婴能够给她提供些许的真实感。 再睁开眼，面前已经是不同于整个邰州的‘荒凉’。 乍一到其他的州域，不习惯是自然的。 似乎在其他的州域，并没有美这种说法，建筑只要高大就好了，修士只要穿着最简单的衣袍就好了。 身着华丽彩绸的常凌和江婴一走出来，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 路过的大人小孩无一不是将他们当成反面例子的。 常凌只得略微散发出了点属于金丹境的威压，才勉强使这些议论的声音小了些。 她最讨厌这些正道修士的一点，就是永远将自己自诩为正统，站在制高点上不断地批判着别人。 并且将自己这所谓地指导教育视为一种恩赐。 常凌紧紧拉着江婴，通过神识地感应不断地寻找着前行的路。 晋升至金丹境之后，又经历了多年地苦修，常凌的神魂也是有了不小的提升。 能够辐射的范围更是达到了十几里。 更远的地方，对于生命的气息也是会有隐约的感应的。 已经不再需要地图，只需要从神识感应之中生命颜色浓郁的地方走去就好。 苍州的修真者所在的城池同邰州是完全不同的。 精简朴素的建筑无一不体现着锋锐。 走在路上的修士身后大都背了一把长剑。 倒不至于全民剑修。 不少在苍州的法修阵修，也将长剑当坐自己的法器。 御剑而行可不仅仅是剑修的耍帅专利。 同其他门派不一样，作为天玄大陆剑道之首的苍岚剑派，并没有建立在一座繁华的城池当中。 甚至它的山门在整个苍州都属于极为偏僻的地方。 只要可以避着，想要碰上去也难。 常凌首先带着江婴来到了就近的修真城池，苍渊城。 又是拧不过江婴，只得带着他一起在街道上穿行着。 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就是黑市了。 常凌颇为阔绰的用灵石问出了黑市的地点，这次可是使用术法强行将江婴锁在了驿站，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偷偷的溜了进去。 被定在床铺之上的江婴，看着自己僵硬的四肢经脉，似乎又陷入了那个冗长的窒息的梦境之中。 当时自己是不是就是这样毫无抗争之力的被定在了床上…… 冷汗不断地从他地额角滑落，他只得一遍一遍地出言安慰自己。 这时候定住自己的是常凌，是那个总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人。 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 对于这一切一无所知的常凌，已经是端坐在暗室里，低声询问着对面人相关地讯息。 大多数是关于苍岚剑派的。 虽说先前苍岚剑派作为主力在燕州绞杀了地空兽，但是那些个元婴境长老或多或少都受了伤，现在大多处于闭关之中。 估计没什么元婴境修士会大摇大摆的行走在苍州之上。 然后便是，苍岚剑派最近正在举行论剑大会。 同元华门每隔些年份举办一次的法术交流大会一样，这论剑大会就是天下剑修交流探讨剑招的盛会。 无论修为无论出身，只要对于剑道有所执着有所热爱，就可以参加。 而且最后的胜出者，不但可以获得苍岚剑派提供的丰盛奖励，还可以享受从苍岚剑派之中得到的一系列便利。 比如说成为内门弟子获得些剑道功法…… 当然这最后一点利好几乎是不存在的，毕竟每一次的论剑大会，最终的胜出者都来自苍岚剑派。 大家也都是心服口服。 剑道第一门派不是白说的。 能赶上这论剑大会，常凌一时间有些心热。 在她经历的大多是生死之间搏杀的战斗中，对于剑道的感悟只能寄希望于灵光乍现。 第二百二十一章 执剑 能赶上这论剑大会，常凌一时间有些心热。 在她经历的大多是生死之间搏杀的战斗中，对于剑道的感悟只能寄希望于灵光乍现。 能够‘心平气和’地同大家在一起论道，他们的生命安全由层层的阵法保护，这是只有在常凌的梦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吧。 而论剑大会的报名也是极为简单的。 只需要修为达到凝神境，并且上交一块上品灵石就可以顺利报名。 当然论剑大会最开始，是在苍州的十三座城池分别举办。 每一座城池的前十名，才可以来到苍岚剑派，进行最终的论剑证道。 这不仅仅是苍岚剑派的盛会，而是整个苍州的盛会，是天下剑修的盛会。 因着论剑大会即将召开，天下各地的剑修纷纷奔赴苍州，好不热闹。 黑市的人只当常凌是个来到苍州参与论剑大会的普通散修，这样寻常的消息就当作了个搭头，详细的给她讲述了一番。 言语之中饱含着淡淡的自得。 为自己的家乡为自己能够握紧手中的长剑而骄傲。 又花费了些灵石了解了下苍岚剑派的状况之后，常凌收获满满的离开了黑市。 还不忘为江婴挑选了一些滋养身体的灵药。 倘若江婴一直跟在她身旁的话，隐匿身形和容貌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有些地方有些事情，是不能够带着他的。 即使这些年过去，江婴眼底澄明的光辉已经消失不见，他在常凌眼里，还是那个苍白着一张脸柔软瘦弱的小男孩。 她还是想尽量的保护好他。 隐匿身形气息的东西，黑市是不缺的，常凌数了数仅剩的灵石，勉强留下近期必须的份额之外，几乎用尽了全部身家，给江婴置办了一套东西。 她在青州，风险还是太大了，不一定会遇见谁，不一定会发生怎样的意外，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离他而去。 她只能尽力不要让江婴向当年那样，受她牵连。 等着常凌从黑市走出来时，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 这苍渊城的夜晚安静得很，行走在路上的修士也都是行色匆匆，恨不得立刻就回到家中。 同百花城、红颜城完全不同的景象。 即使修士的视力极好，常凌走在黑漆漆的道路上还是感觉颇为不适。 也许日后，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这片大陆上的任意一处生活，她也不会选择这里了。 在空旷黑暗的大街之上，常凌奔行的飞快。 到了驿站，她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抹微笑。 倘若江婴看到自己给他带回来的这些东西，漂亮的眼睛里应该是盛满笑意了吧。 不得不承认，选择带着江婴，实在是常凌透过这个单薄脆弱的少年仿佛看见了当年单薄脆弱的自己。 多么幸运，自己从来没有被人放弃。 现在她直想把自己当年从真和，从落月等人身上受到的爱护继续传递下去。 常凌兴冲冲的推门而入，看到的却是江婴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天花板。 眼角是尚未干透的泪痕。 他薄薄的双唇张张合合，似乎是在不断地诉说。 常凌只能勉强听清其中有些歇斯底里的‘救我’。 常凌给他设置的定身术其实只能持续半个时辰，她只是不想让江婴跟随她一同进入黑市，倒没有想限制他的行动。 半个时辰早就过去了，可是现在的江婴仿佛还是被束缚着一般，一动也不动。 常凌急忙上前，轻轻的晃了晃他单薄的身躯。 有些颤声地呼唤着：“江婴。” 随着女子一声声急切地呼唤，苍白的少年泛红的眼眸终于渐渐的回过了些神采。 “姐姐，你回来了。”他扯出了一抹微笑，有些僵硬的看向常凌。 这一瞬间，常凌只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密密麻麻的虫豸噬咬，疼痛的很。 她只能有些干涩的说着对不起。 她急忙献宝一般的将购买的东西一股脑的拿出来，可是少年依然只是浅淡地笑着，笑容并没有抵达眼底。 过了好一会儿，常凌才试探性地问道：“江婴，你究竟是怎么了。” 凭他现在这样地状态，别说进阶了，连寻常的修练恐怕都是达不到。 而修行一途如逆水行舟，长时间不在体内运转灵力，自身的经脉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逐渐的枯竭。 这样下去可不行。 可是江婴依然瞪着一双眼，沉默着。 常凌只得叮嘱了一番之后，黯然的从房间里退去。 她看不见江婴的过往，可不代表其他人看不见。 作为对于情绪最为敏感的九尾狐，轻易的就被江婴浓厚的悲伤感染，也很快就被拉入他的思绪之中。 旁观了一切的小狐狸，尖锐的牙齿都忍不住咬的咔擦作响。 等着从灰暗厚重泥泞的回忆之中挣脱出来之后，阿碧只觉喘不过气来。 果然，人修从来没让它失望。 它简单的提点了常凌两句，便趴到一旁，艰难的消化着这些情绪。 常凌也不知道凭着阿碧的寥寥数语，她就仿佛能看到背后的故事，是不是一种悲哀。 她一直以为可以靠着她自己，好好的将江婴保护起来，不要让又一个‘她’出现了。 可是伤害，似乎已经造成了。 旁观了一切的落月，也是少见的没有口吐讽刺的言语。 也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同常凌和阿碧商讨着解决方案。 明明这样的苦难他见的足够多了，先前也只是当一个普通的旁观者，这次怎么就站出来也想要做些什么呢？ 真就跟在常凌这种傻子身边时间长了，自己也被感染了。 ………… 江婴在药物的作用下，很快的进入到了梦想。 值得依靠这强力的灵草，才能使他不陷入任何惨痛梦境的沉睡。 这次不仅没有再梦到那些黑暗的时刻，反而梦境之中的一切都好了起来。 这次他不再是孤单一人面对那些高大的阴暗的身影。 那一双双伸向他的肮脏的手，被一股大力掀翻。 他留着眼泪看着那一个个意图伤害他的人被剑光切成了碎片。 而长剑，正握在他手中。 梦里梦外的江婴，在一瞬间，都泪流满面。 他终于被保护了。 并且保护他的是强大的自己。 ………… 常凌第二天一大早去处理了论剑大会的报名之后，就眼巴巴的守在江婴的门口，是不是的探头打量着少年的情况。 昨晚她并没有听见呼喊等异常的声响，想必江婴也是能睡个好觉。 最后在落月的建议之下，阿碧构筑了一个由江婴潜意识最梦想的一切组成的幻境。 然后被塞进了他的梦里。 在那里伤痛可以避免遗憾可以弥补。 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们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如果他不能想开依然沉溺于过往，常凌也许会将他送到贺州，给予他一些钱财，让他过完安定顺遂的一生。 对于人生路上的苦难，其他人最多的也只能在听闻之后说声抱歉，路还是得自己走出来。 道理是这般，此时立在江婴房间外的常凌还是忍不住的不断度着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猛地被推开。 江婴头发衣袍都凌乱的很，只有眼睛是少有的明亮。 “姐姐，我想学剑。”他抬眼，定定的看向常凌。 他不想再躲避，不想再哭泣，下一次他要勇敢的站起来，从保护自己开始。 常凌一愣，下一瞬喜悦就将她整个人包围了。 “好！好！”她有些语无伦次的应着。 她甚至当即就从储物法器中掏出一堆先前从别的修士身上‘缴获’的长剑，放到江婴面前让他挑选。 脑海中也开始盘算着到底要给江婴寻到一个怎样的功法。 在某一瞬间，常凌不是没想过收他为徒，传授他剑经的。 可是从头说来，剑经能够到她手里成为她的功法，少不了落月的算计。 目前常凌也只是掌握了到元婴境的功法，后面的那部分能不能弄到还两说。 而且修行剑经所需要的各种条件极为苛刻，常凌也没有信心能够为江婴寻来。 思来想去，她只能从储物法器中拿出当年真和在她契约了剑经之后，特意为她求来的剑法。 那剑法注重于轻巧灵便迅捷锋锐，倒也适合江婴。 常凌将那沾上了些许灰尘的玉简递过去，心绪有些低沉地垂下了头。 “这是我师傅当年为我寻来的剑法，可是我却没能够修练，如今便将它交给你了。” “日后，若时逢年过节，你有空当的时候，可以给他敬一杯酒，他的法号是真和。” 常凌也这才发现，她竟然连自己师傅的姓名都不知道。 在这遥远的时刻遥远的地点，竟然只能诵念个冰冷的法号。 江婴面色凝重的应下，抬眼看向常凌：“虽说我没有拜入前辈门下的幸运，但是我定然不会辜负这剑法，也不会辜负姐姐。” “这些天，让姐姐费心了。” 少年说完，直直地跪了下去。 对着常凌，也对着天地间再也寻不到踪影地真和一下下的行着礼。 常凌瞧着少年地身影，温和的笑着。 江婴在行完礼之后站起来，面色有些绯红地对常凌说着抱歉。 这些日子，常凌对他地照顾和付出他也是看在眼里。 没准那改变他一生地梦境，也是面前这人的手笔。 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有道谢。 道谢之后，自然是不好意思继续麻烦她了，即将到来的应该就是分别吧。 他是多么幸运，在人生那样多的灰暗时刻，都有面前这人朝他伸出的一双手。 常凌自然是察觉了他的意图，她伸出手，现在面前的少年已经站直竟然是比她还要高出几分，想要揉揉他柔软的头发也是颇为费力了。 “先不用着急离开，苍州最近在筹备论剑大会，你不是要修剑吗，好好看看！” 过了好一会儿，江婴偏过头去，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没拒绝，到底是因为想要看看论剑大会还是偏爱面前人身上温暖的气息。 …………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都是江婴闷在房间里苦修，常凌不断地在苍渊城地大街小巷上转悠。 参与这一城池地论剑大会，常凌并没有准备暴露修为，据她了解，在前几轮的比试之中也不会有元婴境修士到场。 以凝神境出战，还可以匹配更多的对手呢。 论剑大会，双方修士只是比拼剑气剑招，到不注重灵力方面的是由。 所以各个等级修为的修士们都会聚集在一起共同比拼，不过金丹境修饰是免于前三轮的。 这样一场盛会，但凡能拿得起入场灵石的修士都是要参与的。 前几轮的比试将会淘汰绝大多数人——淘汰了这些人之后，还有几百人继续接下来的比试。 一个城池的前十名，从头开始的话往往要挺过七八轮，当真是万里挑一。 高阶修士即使参与论剑大会，也是不屑于隐匿修为参与前几轮的比试的，他们并不认为在那些‘废物’身上能够学到什么东西，参与就是浪费时间与资源。 故而常凌这般，倒是堪称罕见。 她也是从微末的时候一步一步走来的，对于无论怎样的对手都不敢轻视鄙夷。 反正她也不认为自己前几轮会输，灵石都交了，那定然是打的越多越划算。 ………… 江婴先前并没有任何剑道的基础，此次论剑大会自然是不能够报名的，但是常凌却是在论剑大会开始的时候把他从房间里拉了出来，二人一其在喧嚣的演武场，看着一个个握着长剑的修士上台比试。 绝大多数凝神境修士，竟然连剑气都凝练不出来。 常凌修行这些年，无论是在苍岚剑派还是后来在青州幽州燕州，同她打交道的大都是一辈里最杰出的那些修士，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多这片大陆上普通人的样态。 大道并不会眷顾每一个人。 总有些人一生都在奔波前行，一生都不得寸进或是误入歧途。 可是他们依然执着依然热情。 这些人没有门派家族的支撑，没有合适的高阶功法。 第二百二十二章 秘境 也许有的只有最初握紧手中长剑的勇气，只有对御剑而行的仙人的敬仰和向往。 就义无反顾的奔向了这条路。 一走就是许多年。 常凌的第一轮比试在三日后，她就这样立在欢呼的人群之中看良莠不齐的修士们一轮轮的比斗，竟然是真的有所收获。 遇上强劲的修士在比斗之中顿悟，会引得周边所有人的长剑都一起争鸣。 有的修士剑招诡谲，看的常凌也是眼花缭乱，在心底一遍遍的描摹下来，将其融入先前所学的招式之中…… 这还仅仅只是在一旁观看着。 隔着阵法简单的观看。 常凌对于这论剑大会的兴致可是越来越高了。 好不容易轮到了她上场的时候，她眼底是久违的兴奋与期待。 她的对手，是个寡言的男子。 二人站上比试台之后，互相举起了长剑微微的致意了一下。 然后两人的目光就变得凛冽起来，仿佛是刚刚出鞘的长剑。 常凌刻意的将自身的修为压制在了凝神境下品的境界，比面前这人还要低上一个小境界。 凌风身法发动，常凌提着渊祭剑就朝前方掠去。 剑尖划在木制的比试台上，似乎溅起了零星的火花。 而她的对手，亦是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手腕转动，舞出了凌厉的剑花。 二人都没有选择御剑，而是提着长剑进行着近身搏斗。 渊祭剑在不镶嵌灵石展现出特殊效果的时候，就是把有些坚硬的长剑而已，而面前这人握着的可是一把重剑。 常凌肉身的力量不弱，饶是如此，虎口也是被震得微微发麻。 这不是生死之间的搏杀，她也只是有些随意的舞动着长剑，更多的心神还是放在对手的剑招之上。 现在的她，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照葫芦画瓢’而已，她如同一块海绵一般不断的汲取着知识，在一场场战斗之后将这些零星的碎片串联在一起，形成她独一无二的剑法。 也是凑巧，常凌的对手也是凝出剑气的修士，似乎在这苍渊城的论剑大会之中也是有一片呼声。 随着时间的流逝，二人仍是‘僵持’着，台下围观的人也是越来越多，呼声亦是响亮的很。 在常凌思索着怎样巧妙地险胜的时候，她的对手突然举起了长剑，淡淡的认输了。 在众人的唏嘘声中，他走到她跟前几乎紧贴着她耳朵说：“我不及你，但希望你以后不要这般。” 这般的留手藏拙，对于一个骄傲的剑修来说是怎样的侮辱啊。 常凌微楞，张口想要解释什么，这人却是颇为潇洒利落的走下了比试台，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 总有些人，耗费积蓄站到这比试台上，不为扬名立万，只为看请自己同其他修士的差距，只为看清自己离自己执着追寻的大道到底还相隔多远。 看着这人的背影，常凌轻轻的说好。 一瞬间，她整个人的气质似乎又锐利了几分，手中的渊祭剑发出清脆的铮鸣声。 台下不少人的佩剑似乎也受到了感染，不少人也开口为她叫好。 ………… 常凌除了第一个对手是凝炼出了剑气之外的，剩下的几轮遇到的对手仅仅只能做到流畅的使出剑招就不错了。 可是她依然认认真真的同这些人对打。 大多数人都是为了求道，拼命到不至于，有所收获之后，认输都是利落的很。 三轮之后，比试从最开始的一对一对决变成了混战。 所有参与论剑大会的修仙者都会被传送到一秘境之中，最初走出来的十个人，就是会代表苍渊城参加在苍岚剑派举行的最后的论剑大会的修士。 常凌花了几块灵石买了这秘境的情报，了解了一番只有也是有些惊讶。 这是一名元婴境剑修曾经的洞府炼制而成的，里面是层层的剑阵。 最初这秘境是用来收徒用的，后来被苍岚剑派一名前辈破解之后又加以改造，成为了个绝佳的试炼之所。 进入其中的修士除了相遇之时需要对战之外，每走出一步，都是对心性剑术道心等等的考量。 说是最初走出来的十个人会代表苍渊城去参加论剑大会。 可是每一次试炼开始之后，根本都没有十个人能够走出来。 最后也只能以在秘境的地点作为评判的标准。 经过这些天的对阵和观摩，常凌晚上在居所的时候，都是迎着月华一遍遍的试验着剑招，虽说正经的比斗谈不上，对于她心境的提升、境界的稳固却是颇有裨益。 最打动她的，其实不是那些个修士的剑招心法，而是那些人眼中明亮的颜色。 那是对于大道的热情，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壮阔。 常凌曾经以为自己是懂剑的，可是现在她却一点点发现自己的浅薄。 练完剑招的空挡，她有时候也会看着辽阔的天穹，一遍遍的问着自己剑经之上书写的问题。 曾经她无比自信的答案一点点被推翻，拆掉又重建。 很多时候，她感觉自己离一个答案只剩下一点点距离，就是那一点点，她怎样抬手都够不到。 这种压抑只有在不断运行剑招累的大汗淋漓的时候才能勉强得到些许的缓解。 听闻有一处元婴境剑修的洞府，常凌还是极为感兴趣的。 那些同她比斗的修士热情再盛，也仅仅只是热情而已。 她是时候去看看真正的高阶修士是怎样练剑的。 即将进入这一轮比试的一共有一百六十位修士，其中有赢过三轮的一百二十位凝神境修士，还有四十位金丹境修士。 在这一轮里，除了对心境剑术的考验之外，因为有着实战环节，对于修士的战力也是有着一定的要求的。 修行剑道，最终还是为了应用在实战之中。 很多时候，体悟和修为都是成正比的。 常凌作为弱小的凝神境下品修士，虽然在先前几轮比试之中有着亮眼的表现，但是还是被众人当成了首先就要捏碎的软柿子。 自己不能够离开秘境，那么获得更高名次的方法就是让别人也离不开，不仅仅是短暂的离不开，也可能是永远的离不开。 这一轮比试之中，并没有高阶修士和阵法能够保护参与比试的修士们的安全了。 进入秘境之后，生死有命。 常凌同那些即将进入秘境的任何一个修士一样，认认真真的准备着。 先前在燕州那么多年，她储物法器里的符箓丹药早就耗尽了，从天玄秘境里采摘的灵草也没剩多少。 进入金丹境之后，她还没有真正的同同境界修士对阵过，尤其是以强悍锐利著称的剑修们。 不管怎样，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颇为尴尬的是，她灵石也没剩下多少。 大批的售卖那些死在燕州的修士的法器，还不太现实。 常凌一次次的变换气息走进黑市，分在不同的店铺售卖了大半。 很快这些灵石又在隔壁的或是对面的店铺消耗的一干二净。 除了自己买，常凌也不忘了买些阵法符箓之类的东西留给江婴。 等着她准备的差不多了之后，也到了秘境开启的时候。 又是好一番安抚江婴之后，她才急匆匆的离开住所来到了集合点。 即使江婴已经算是‘看开了’，可是他还是极为没有安全感。 道理他都懂，可是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如潮水一般的慌乱还是从四面八方将他紧紧的缠绕了起来。 呼吸都困难。 他只得停留在还充满着那人气息的房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仿佛她还在他身边。 ………… 开启秘境的时候，来了一位元婴境修士。 他的目光却是并没有在人群中极为不显眼的常凌身上停留。 例行公事的几句场面话说出来之后，众人面前的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个一人高的光门。 光门背后是有些摄人的气息。 一个个挺拔的、紧握着长剑的身影大步地走了进去。 常凌一进去，就感受到这空间之中扑面而来的‘剑意’。 作为一名元婴境剑修曾经的洞府，这儿留下了太多他曾经修炼的痕迹，一草一木都被剑气浸染了成百上千年。 很多东西拿出去稍加淬炼，就能成为个威能不俗的法器。 这就是元婴境。 常凌忍不住的攥紧了拳头，脚步也更加坚定了几分。 每一名修士虽说进的都是同一扇光门，但是传送的位置却是随机的。 经过苍岚剑派的高阶修士炼制之后，这秘境的空间也是极大。 常凌走了好久都没遇上进来的修士。 剑阵倒是闯过了不少。 因着神魂的限制，修士在同一时刻只能够御使一把飞剑。 想要凝结出剑阵，是需要修士一道一道攻击以特殊的方式不断地叠加上去，对于绘制阵法的人在剑道阵道之上都有着极高地要求。 常凌倒是第一次见到剑阵。 偌大地阵法之中，充盈着剑气。 一道一道地剑光令人应接不暇。 常凌起先只是尽量地躲避着，可是躲避躲避反而更是踏入了剑阵地节奏之中。 后来她亦是握紧了手中地渊祭剑，迎着剑光不断地向前走着。 一剑破万法。 常凌的剑气也是锐利的很，剑气在半空中相撞，似乎整个空间都在不断地震动着。 被密密麻麻地剑气包围地时候，这种感觉，不知道是同时同多少剑修相抗。 第一个剑阵，常凌最后还是靠着自己迅捷的身法和强悍的防御力顺利的走了出来。 第二个剑阵，她亦是在剑阵之中使出了自己的‘剑阵’。 因为还没有进行接下来的分魂，她现在也仅仅只能够使用三才剑阵。 三柄长剑在常凌身前围绕着，想护配合着不断地同周身肆虐的剑气缠斗。 常凌算是明白为什么这轮比试每一届都没有十个人顺利走出去了。 或者说，这种试炼真的有修士能走出去吗？ 她自认为自己现在的战力在整个金丹境都算得上出挑，在剑道一途上也算是较为精深，饶是这般，每一步都走的万分艰辛。 这倒是她错怪这秘境了。 她走这条路其实是整个秘境之中最快到达出口，也是最艰难的一条。 她自以为已经购买了足够多的资料，可是对于那些能够参与这一轮比试的修士来说还是极为不够看的。 寻常的能够顺利度过这三轮比试的修士，要么是金丹境要么是集家族之力培养的凝神境，自有一群人为他们收集信息。 这秘境又不是第一次开启了。 先人们还是用鲜血探寻了些许的信息。 这种‘秘辛’是来参与试炼的人都心照不宣的消息，也是绝不会对外透露的消息。 每一届也都有不少诸如常凌这种，靠着运气进入了这一轮的修士，有些运气好的能够平稳的等着秘境再度开启，运气不好的…… 这些剑阵之中的剑气剑招，可是真真正正能够取人性命的。 可能是生死之间的搏杀经历的太多了，常凌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反而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她如鱼得水更加得心应手。 不再需要压制修为压制实力，她整个人已经化为天际间的一道残影，一柄柄长剑围绕在她身边发出着阵阵的铮鸣。 在这样的战斗之下，常凌先前不断演绎着的剑招也是一点点的趋于完善。 进入金丹境之后，凌风身法后续的更高深精妙的部分也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也正好趁着现在的机会磨练一番。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战斗了。 一点点向前走着，常凌身上锐利的气息怎样也掩盖不住。 她现在已经是一把彻底出鞘了的，泛着凛凛寒光的长剑。 走过了三个剑阵之后，常凌的彩衣之上已经被血液浸透的斑驳的很。 外表看上去狼狈的紧，其实她的身体却是光滑如初。 每时每刻，强悍的力量都在不断的修复着她身上的伤势。 也许现在她再同人对阵，对方如果没有能够一招将她击毙的凌厉手段，也许她可以硬生生的凭着强悍的身体将那人耗死。 她的面前现在出现了两个路口。 第二百二十三章 真相 外表瞧上去是一样的，用神识也探不出里面的气息。 常凌无奈，只得随便选了一个，大步走了进去。 在常凌踏入这个路口之后，旁边那个剩余的空洞瞬间消失，只留下光洁的石壁。 在这黑暗的‘路’上面行走，常凌的神识根本无法外放感知，一向自以为不错的视力也根本不够看。 她时不时脚下就会踢到小石子，迈出的脚下意识地收回，整个人也是忍不住的一颤。 常凌感受到了自己的恐惧。 没来由的浓郁的恐惧。 这通道有古怪。 常凌刚刚停下脚步，下一瞬就感受到了身后奔涌而来的剑光。 整个人被迫使着不断地前行着。 一旦她有停下或者是后退的意图，刚才还分外平静的通道内，就会被剑气充斥着。 远胜于常凌先前所闯过的阵法，她隐约有种预感，倘若她不按照这通道的意志继续前行的话，怕是立刻就会被这剑光撕成碎片。 随着她一点点的向前走，恐惧的感觉也越来越浓厚了。 突然间，黑暗寂静的通道内有一阵风吹过。 吹来了来自洞**的浓郁的血腥气息。 常凌整个人浑身一颤。 先前只觉彻底的黑暗与未知让人不断地滋生着恐惧，现在看来，半遮半掩，才最扣人心弦。 在身后的剑光彻底的爆发开来之前，常凌快步地向前走着。 再向前走几步，她已经能听见面前滴水的声音。 她也不知道为何先前走了那么远一点也没有听到，现在这声音在黑暗的洞穴之中格外的清晰而响亮。 都不需要任何的怀疑，那不断滴落在地面上的，必定是鲜血。 常凌尝试着在识海之中呼唤着落月和阿碧，久久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们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 常凌无奈，只得一点点的向前走着。 前方竟然一点点的明亮了起来。 一道格外熟悉的身影一点点的展现在她面前。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几分。 急忙又是向前走了几步，那边地一切已经清晰的展现在她眼前，可是她却迟迟地不能走过去触碰。 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拦在了洞穴这边。 而无论她怎样的动作与呼喊，那边的人都并没有瞧见她。 她看到了年轻的落月与星危。 她之所以用上年轻这样的形容，只是因为这两人都是完完整整的、鲜活的样子。 不是残破的虚弱的即将魂飞魄散的魂魄。 他们的身后是天际那逐渐阖上的裂缝。 而站在他们身前的，是个面容陌生的俊秀男子。 他背上背了一把长剑。 这男子在落月二人面前弯着腰，满脸谄媚的笑容。 他们一起一点点的向前走着。 每向前走一步，落月和星危都要狼狈几分。 明明是青空白日，却不断地有雷光砸在这两人身上。 二人面不改色的继续向前走着，如果不是他们衣袍之上不断闪烁的电弧和微微炸起的头发，常凌似乎都不能发现这异样。 这几人看似随意的在地上走着，可是身边的景致却是在快速变换着。 不知道使用了怎样的秘法还是修为极高的缘故，这应当就是传闻中的缩地成寸了。 景致不断地变化着，很快，又是一个熟人出现在了画面当中。 那也是年轻了几分的真离。 之所以又用上年轻这个形容，虽然真离的面容较常凌见到他时似乎没什么改变，但是眼神却是少了诡谲与阴沉，清亮的很。 作为旁观者的常凌，轻易的看见了真离引得落月二人走向的地方，泛着耀眼的金光。 这金光可不是什么装饰，而是已经成型的、随时准备运转着的阵法。 这边的常凌拼了命的大声呼喊，想要提醒他们那处的异常，当然是徒劳。 落月和星危依然是迈着大步，一下子踏进了那阵法。 他们一走进去，瞬间地面之上金光暴涨。 天色也迅速暗淡了下来。 浓厚的阴云在天地之间氤氲。 雷光一道一道的砸落。 每一道雷光所蕴含着的能量，都远远超于常凌凝结金丹时所遭受的天雷。 数不清多少道雷光砸进了那金光闪闪的阵法，砸到了落月和星危的身上。 即使在这样可怖的算计面前，常凌也隐隐能够看到那不断地在层层紫色雷光之间翻涌的剑气。 数不清的长剑在半空之中萦绕着。 常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剑法，即使只能勉强窥得一二，她也只能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想不到任何词语能够形容。 似乎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词语都浅薄了这剑法的精妙。 而处于阵法之中的落月，双手在半空之中不断地结印，一道道术法竟然将半空之中的雷云都逼退了几分。 这是怎样的强悍。 可是站在阵法外面的真离和那陌生的男子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们各自的手中握着一个圆盘，里面隐隐的有血光闪过。 与此同时，阵法当中的落月和星危，浑身上下不断地渗出鲜血，明明看不到伤口可是血流却是怎样都止不住。 ………… 往后的一幕幕，过了很久常凌都不知道该怎样回忆。 落月和星危的落败，似乎是必然的。 在星危的自爆破除了这阵法之后，最后的最后，常凌看着始终守护在星危身旁不愿意离开的落月亦是同时化成了灰烬。 星危在自爆的时候自然是尽力的将好友推开了。 落月到底是强悍，但是也只听见‘咣当’一声，那条后来被称为落月的项链砸落在地上。 又是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儿的可怖气息一点点消散。 在一旁的真离和那男子走上前去。 在一边焦黑的灰烬之中，那男子修长的手指从废墟之中拿起了落月链。 常凌想，自己也许知道这人是谁了。 那个曾经在整个苍岚剑派都饱受赞誉的真微剑仙。 而画面到这儿，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落月和星危都死了，他们品质上佳的储物法器虽然损毁了大半，但还是留下了些东西。 这两人上前仔细捡拾挑选了一番，然后一部分东西被送回了元华门，一部分东西带回了苍岚剑派。 再然后，真微在剑法一途上颇有收获，凝结剑心锻造剑骨，成为了赫赫有名的一代剑仙，真和靠着从这些灰烬之中捡拾的东西，成了整个大陆千年之内最快凝结元婴的修士，即使天资不显道心不稳的真希，也在这些东西的帮扶之下，顺利的凝结了元婴。 很快，苍岚剑派的实力在过去的百年间一点点的提升，最后成了大陆之上仅次于元华门的门派。 从那破损的储物法器之中得到了好些东西都已经在星危自爆的力量之中被波及，经过了长时间的检验之后，那些废物也被丢在了苍岚剑派各个不知名的角落。 其中就有常凌在藏经阁之中找寻到的剑经。 ………… 常凌最初，大声的呼喊满脸的愤怒，很快悲伤一点点的爬上她的脸颊，最后她只觉的面红耳赤。 为什么突然之间，苍岚剑派就能从九大门派的末尾一跃到这大陆权力的顶端呢。 因为他们的师门长辈…… 常凌怎样也无法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落月，落月……… 常凌不断地大声的呼唤着这个名字，想要说声对不起，嗓子却干涸的很。 有什么用呢。 常凌失神的空挡，面前那无形的屏障竟然直接消失了。 她整个人一下子向前跌去。 跌落的却不是刚刚看到的场景，而是坚硬的冰冷的地面， 她感觉自己的胳膊和手都被划破了，而伤口还没像先前一样快速的愈合。 面前又是一阵光辉闪过。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这就是她，恐惧的来源。 常凌无论怎样努力的睁大眼，都无法看清这明明站在自己身前的人的面容。 似乎这人的存在，就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力量和地位。 让人不敢轻易窥探。 “终于找到你了。”他淡淡的开口道。 常凌只是听着这人平静的声音，就感觉到阵阵的眩晕。 “事情是我做的，你欺负个孩子干什么。”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在常凌身后响起。 常凌拼命的想要回头看看，整个身子却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一点也动弹不得 是落月的声音。 可能是因为先前看到的那些场景，她极为迫切的想要看看落月。 “真是没想到，赫赫有名的苏御和星危，竟然会死在我这天玄界，死在几个元婴，金丹的小家伙手里头。”这人瞧着常凌身后的落月，啧啧的说着。 落月摊摊手，依然是笑嘻嘻的说着：“这片天地可出了不少的人才啊，比如说你，天玄君。” “能够在飞升之后，将供养自己的天地将自己的家乡凝练成自己的法器，用它的气运灵力来进行修练，培育灵草，还真是绝无仅有呢。” “绝无仅有的忘恩负义，狠辣险恶。” 看不见面容的天玄君依然是淡淡的开口道：“弱肉强食，本来就是修真界的法则，这些年我在三千界外不断地诛杀邪魔，不知道拯救了多少生灵，整个天玄界的生灵加在一起都没有我的作用大，我为什么不能够替他们使用这些能量呢？” 落月没有说话，只是一声声的放肆大笑着。 天玄君却突然话音一转，语气中也带了丝丝缕缕的笑意：“不知道苏公子又是站在什么立场来说我呢，当初不是你和星危上来求我借你们片地方来培养玄魂草吗，我那天玄秘境之中生养了千万年的生灵，不是在瞬息之间就被你们收去了性命吗。” “星危的剑法，可真是让人眼热呢，别人知道他是靠怎样残忍的修炼方法修练而成的吗？” 听着两人的对话，常凌的眼睛一点点的瞪大，脸色苍白的很。 她当然能听出两人的话都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落月也许是为了让她看清面前这人的真面目，而这天玄君，亦是如此。 曾经强悍恣意的苏御苏公子，不仅落得个如今这般狼狈模样跟在个弱小的修士身边，最后还被身边仅有的这个人厌恶憎恨。 想想就让人兴奋。 常凌多希望，落月此时开口大声的反驳或是稍微的解释几下。 只要一个理由，她就可以相信他。 即使她最初被迫的选择了剑经，即使她饱受玄魂草业障多年的困扰…… 可是没有。 落月的沉默，不，应该说是苏御的沉默，使得常凌一点点的低垂下了头。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蔓延着，混乱的很。 头痛欲裂。 这两个人还不断地互相的说着什么，常凌只得一遍遍地对着自己说。 她听不到。 听不到落月是个嗜血残暴十恶不赦的修士。 听不到在天玄界受万年敬仰的飞升修士天玄君，竟然是使得天玄界灵气枯竭再无人能够飞升的罪魁祸首。 突然间，落月无比清晰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一会儿看着我冲上去，就立刻捏碎落月链，它会带着你出去，然后进入天玄秘境，回到你曾经吸取玄魂草的地方继续修练……”落月的声音快速的在她耳边响起。 修士的记忆力极好，她一字不拉的将这些话都记得清楚. 落月话音刚落，下一刻他的身影就冲向了面前的天玄君。 两道光团在半空之中撞在一起，整个天地似乎都被瞬间点亮。 常凌一时间连眼睛都睁不开。 在落月向前奔去的刹那，她恢复了行动能力。 她的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个冰凉的项链。 像是曾经佩戴在她脖子上的那个，又有些不像。 她瞧着这精美的项链，这改变了她一生轨迹的项链，目光冷漠的很。 她几乎没有用多少力气，这项链就在她手中化成了碎末。 常凌只觉整个人都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包围着，下一刻，她就站在了苍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这些人还仅仅的瞧着半空中的那名元婴境修士，仿佛能通过看这名修士而看到整个秘境之中的场景。 而下一刻，半空之中就有一束血花炸开。 那名元婴境修士、连着手中的秘境、连着秘境里那些执着探索着的修士，一瞬间化成了血雾。 淋了在地面上观看的修士一身。 第二百二十四章 这章不要订 落月话音刚落，下一刻他的身影就冲向了面前的天玄君。 两道光团在半空之中撞在一起，整个天地似乎都被瞬间点亮。 常凌一时间连眼睛都睁不开。 在落月向前奔去的刹那，她恢复了行动能力。 她的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个冰凉的项链。 像是曾经佩戴在她脖子上的那个，又有些不像。 她瞧着这精美的项链，这改变了她一生轨迹的项链，目光冷漠的很。 她几乎没有用多少力气，这项链就在她手中化成了碎末。 常凌只觉整个人都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包围着，下一刻，她就站在了苍州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这些人还仅仅的瞧着半空中的那名元婴境修士，仿佛能通过看这名修士而看到整个秘境之中的场景。 而下一刻，半空之中就有一束血花炸开。 那名元婴境修士、连着手中的秘境、连着秘境里那些执着探索着的修士，一瞬间化成了血雾。 淋了在地面上观看的修士一身。 人群之中的常凌双目一下子瞪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 她在惊慌失措地人群中并不算显眼。 尖叫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人群如潮水一般散开。 焦急而混乱。 不知是被推搡着还是什么原因，常凌一点点地向后退却着。 偶尔回头，看着已经恢复平静地空中。 现在是正午时分，太阳明亮的很。 天空碧蓝而平静。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常凌也忍不住的晃神，先前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她的幻影。 长久陪伴她照料她的长辈，是她惨烈过往长期苦痛的根源。 而一个已经被飞升修士用特殊的功法手段限制了的世界，根本就没有传说中的仙路。 这儿的所有人，终其一生不过是徒劳的奔赴。 太残忍了。 常凌在过去的几十年生命里，已经觉得自己的心性无比坚韧，她从来没想到，有这样的消息可以轻易的将她击溃。 她浑浑噩噩跌跌撞撞地随着人流，漫步目的。 她连找个躲起来的地方都不知道在哪。 一时间，她也顾不上身后的秘境之中的天玄君到底会不会追上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耳畔再次响起了熟悉的，温和的声音。 “小常凌，当你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彻彻底底的，一丝一毫魂魄都没有再留在这世间的。” 明明心中的怨怼那样多，听到这样一句话，常凌还是一下子泪流满面。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苏御，来自元界，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仙界，是三千界修士飞升之后会来到的地方。” “至于落月……那是我的好友星危少年时曾经锻造的法器的名字，也是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也是你见到的那个项链。” “从我选择进入天玄秘境干扰其中的阵法使得天道能够得到些许的力量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的发生。” “不知道你是否听明白了，天玄是你们这个世界第一个飞升到元界的修士，整个世界也以他的法号命名，可是他在飞升之后，使用特殊的手段封禁了天玄界，切断了它同元界的联系，将其中的资源灵力据为己有，整个天玄秘境就是由他的法宝溶世炉构成的，能够源源不断地将这片天地之间地灵气聚集，营造特殊地环境滋养其中地灵草。” “三千界外地虚空之中，魔气肆虐，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小世界被魔气彻底侵蚀，成为黑暗之中地一部分，而天玄界同元界地失联，也没引起任何人地注意。” “经过万年地修行，天玄君在元界也成了赫赫有名的大修，在一次试炼比斗之中，星危无意之间窥见了他的秘密，为了封口，他让我们也可以进入天玄界，利用天玄秘境的特殊情况，种植一些灵草。” “作为元界的仙人，下到三千界之后，会被原本的天地规则所束缚，修为道法都会得到一定程度上的限制，我们不能高于此界修士的最高修为，当时整个天玄界修为最高的不过是元华门那个半步妙法境的老头。” “星危是剑修，他对于苍岚剑派也是有着莫名的亲任，最开始就是由他们接待我们的。可是到了后来，天玄君也不愿放任我们这些知道他秘密的人活着出去…………” ………… 落月的话凌乱的很，似乎是想到什么就说着什么。 一字一字，语气平淡得很，却直直地扎进了常凌的心里。 “后来就有了玄魂草，我不想解释什么，你在天玄秘境里看到的那座空城，里面所有的尸骸都是死在我的手下，只要一瞬间，他们的魂魄瞬间破碎，怨气不断滋生。” “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感觉这有什么不对的，元界远比这儿残酷的多，弱肉强食血腥而直白。” “可是事到如今，到了我生命的最后最后，我明白我错了。” “不是因为我对他们有多愧疚，都是因为你。” “其实我最开始醒过来见到你的时候，不知道在心里暗骂了多少次，我怎么就遇上了个天资如此拙劣的小姑娘，我怎么能接受这作为我日后的身体呢？” “没错，最开始我没想让你活下去的，我只是想稍微再恢复恢复，就将你夺舍，于是我想尽办法磨练这具身体，甚至带你去修练剑经。” “这世界上，最后知道些剑经的人就是我了。” “可是常凌，跟在你身边久了，我居然也不知不觉间变得柔软而善良，我想把你当作个消遣时间的小玩意，活着算是我和星危的半个徒弟，日后偶尔也会念着点我们。” “你好好活着就好了。” “再然后，我都不明白当时我为什么要去‘拯救’天玄界，一个太过于微不足道的小世界，即使被魔族入侵了又怎样，你找个地方好好修炼，我有办法带你离开的。” “而且也许过段时间，天玄君就会发现其中的异常，到时候自然也能解决这问题。” ………… “常凌，我曾经无比怨恨一切，怨恨这世界的人渺小而贪婪，怨恨天玄君卑劣诡谲，我以为我只会为复仇而死，后来我发现也许我能为救你而死也不错。” “我还是一如既往是个坏人，是个卑微弱小的人，我也只能救下你一个了。” “常凌，我不会告诉你忘记仇恨，甚至你要永远铭记，永远记得不要让自己再落得那般情况。你要去复仇，你要亲手向过去的自己证明，这些年来你的成长进步。也许到时你会看他们就像看蝼蚁，看自己的过往只觉唏嘘，真正的强大……” “算了，我也没什么指导你的，你做的比我好多了，我真的很羡慕你，我真的很佩服你。” “常凌，你总是想要护住所谓的‘光’，想要保护善良，可是你，本身也是光芒本身。” “我不能带着你去找剑经了，估计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天玄秘境应当再也不会开启了，而现在在天玄界，想要飞升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在天玄秘境之中。” “这片天地现在能够承受的最高修为是妙法境，这显然是件坏事，不过因为这是最高境界，想要继续提升，只有飞升也就是来到元界。” “你现在手中的剑经能够支撑你修行到元婴境，没有意外的话突破妙法也不是什么问题，当你达到妙法境之后，就可以沟通天道意志，在他的作用之下，依然可以引来雷劫起到破境的作用。” “去元界吧，常凌，你的路不应该局限在这里。” “哦，对了，好像一直没有说明白，其实从来都没有后面的剑经，星危收集了多年，也仅仅找到了前面四境，后续的每一步，都需要你自己向前走，你学会了分魂，知晓了剑阵的构成，见识了各路修士的剑招，你也可以，继续书写自己的剑法。” “星危曾经也猜测，剑经只是根源，只是启蒙，给修士打开一扇大门，通向无限广阔的未来。” ………… 可能是发现身后并没有什么异常，奔逃的众人开始平静下来，开始愤怒的回身，想要他们的亲友征讨一份‘公道’。 常凌呆愣的站在人群之中，时不时的有盛怒的修士撞在她的身上，那些人不知道骂了她几句，她依然是面容平静的呆呆地站在那里。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遗言。 她听了太多的东西，听到惨烈的过往，听到了一切的真相，听到了对于未来的期许，太多太多了。 沉重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常凌缓缓地蹲在人流中，手紧紧地放在心脏外面，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太疼了。 ………… 很快，苍岚剑派派来处理事故地修士就到达了现场。 常凌平静地接受着这些人地疑问，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接受完盘问之后，她融入人群之中，很快地转身，身影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太平静了，似乎从一个浑身崩溃的人变成一个挺拔的冷静的修士，只需要一瞬间。 阿碧趴在常凌的肩膀之上，一双绿眸之中满含着担忧。 它一开口说些安慰的话，常凌会笑着跟它说没什么。 她已经没事了。 可是作为对情绪最敏感的九尾狐，它怎么能看不出这笑容之下，千疮百孔的内心。 常凌没有掩饰自己的金丹境修为，她站在渊祭剑之上，逆着风急速的向前奔行着。 风将她的长发和衣袍高高的吹起，眼泪还没来得及流出，就会彻底的在脸颊之上干涸。 常凌只是这样，不断地奔行着，漫无目的，有时候会绕回不知道多久之前走过的地方，有时候会直直地撞上半空之中的飞鸟。 她依然笑着，笑着说她没事了。 在这样的事件之后，天下剑修的盛世论剑大会也办不下去了，苍岚剑派甚至整个九大门派的高阶力量又聚集在一起，不断地进行探查。 在一旁地半空中绕圈地常凌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地目光。 可是高阶修士轻易的就能看出面前这人灵力枯竭，神魂紊乱，应当是修行出了岔子，也许等到她力竭的时候，她就彻底地死去了。 没人从那秘境之中出来的，既然与那秘境无关，又是个疯子，偶尔也就有修士指指点点很快的就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无论那些人怎么说，常凌都是笑着。 或者说，她已经根本看不见出了自己之外的事情了，她眼前是层层叠叠的幻境，不来源于业障，也与阿碧无关，心底的执念太深，自己通过自己的幻想仿佛就能看到那个截然不同过的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空之中的常凌无力的跌落。 她四肢张开，面带着微笑看着湛蓝的天空。 没有任何灵力，没有任何防护，她整个人直直地坠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她飞的太高了，整个人一下子砸落在地面上，五脏六腑瞬间就破裂了，四肢的骨头不断地断裂，剧痛还没来得及将她彻底包围，强悍体魄之中的修复能力就不断地在她体内运转。 很快她就从地面上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一道清洁术使用在身上，她一点点地梳好了头发，换上了整洁的衣袍。 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眼神坚定而明亮。 “让你担心了，阿碧，对不起。”常凌轻笑着说。 她伸出手揉了揉阿碧柔软的皮毛，将整张脸埋了进去，用力的吸了一口。 “阿碧，我带你去元界看看。”常凌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眼眸之中是难以掩盖的热切。 她太难过了，她还不够强大，她用了好长时间才勉强修复了几分内心的伤痛。 这些天，她煎熬的很，无时无刻身体都在崩坏与重建。 最后，她还是挺过来了。 挺过来了。 她用力的回想着落月曾经说过的话，在锥心的刺痛之余，一点点的记下那些讯息，她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 她打点好了自己，改变了装束面容，带着阿碧回到了苍渊城。 第二百二十五章 比试 常凌很快就在苍渊城中寻找到了焦急的江婴。 她把他当弟弟、当半个弟子、当成无法弥补的过去，她本来还想再多陪他一些时日的。 现在看来…… 江婴在看清常凌的一刹那，眼眸之中骤然亮起的光芒让她心里一暖。 他像任一见到久别重逢的家长的幼童一般向她奔来。 常凌牢牢地抱住了他。 在这一刻，常凌突然无比羡慕江婴。 从今往后不知道多少年，她不知道该奔向谁，软弱悲伤时不知道该再向谁哭诉，迷茫困惑时，不知道从谁那还能得到一个答案。 她已经清楚地知道了结果。 过了好一会儿，常凌才缓缓松开扶助江婴的手。 “阿婴，我要走了。”常凌平静地说。 江婴点点头，随即他像是反应了过来，常凌并不准备带上他。 他直直地看向常凌，双眸之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现在江婴的个子已经比常凌要高上半个头，她抬起手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 “阿婴，那不是你应该承受的。”她轻轻地说。 有些消息，从听闻的那一刹那起，就成了她缠身的责任。 她不得不管，她不能不管。 倘若天玄君的事情爆出来，整个天玄界都会陷入不可知的动乱之中，可倘若作为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仍然不作为，常凌做不到看着这天下苍生满怀希望的徒劳无功。 而面对修为深不可测的天玄君，这条路注定不好走。 “我愿意的。”江婴固执地看向常凌。 她何尝不想将一切说出来，何尝不想也让别人共同分享秘密共同承担压力？ 她做不到。 常凌沉默着，依然眉目温和地看向江婴。 过了好久，江婴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 “那姐姐会回来找我吗？”他低声问道。 常凌迟疑了一下，还是坚定的说道：“会的。” 不得不承认，她不想死，她想活着追求大道，她想活着见到旧友，同大家一起畅聊喝酒…… “那祝姐姐一路顺风，心想事成。”江婴笑着说道。 明明是凡间祝福语当中最基础俗套地两句，可是常凌却是怎样都听不够。 这一次她离开，有人始终在守护等待着她回来的那一天。 常凌身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江婴的了，她只能对他笑笑，然后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天地间。 论剑大会被打断了，这儿已经没什么吸引她的地方了，苍岚剑派管辖的苍州因着大多数修士都是剑修，所以过分孤直，那些私下里搏杀的场所几乎不存在。 而只有那里，才能最快的提升一个人的实力。 这一日，常凌混迹在人群之中轻易的离开了苍渊城。 没过多久，各个州域黑市里一个名字就渐渐的传扬开来。 黑市里修士们不计生死的比斗，虽说在生死之间的搏杀能提升实力，但是是没有修士会选择这样修练的，稍有不慎自己的性命就会交代在那里。 不过总有些行将就木或是身家丰厚的修士为了寻求刺激，喜欢观看修士们之间的生死搏杀，在高额的悬赏金之下，还是有不少的修士丧身在这一个个地下的阴暗的比武台上。 金丹境修为的常凌，一进入那场所，就成了个‘众星捧月’的中心。 作为高阶修士，即使在这样的比武台也很少能够看到金丹境修士的生死搏杀。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在一小宗派或者是家族很轻易的就能当上个长老客卿，享受着不菲的供奉与众人的尊敬，完全没必要通过这种极端的手法挣钱。 好巧不巧，这个叫做‘锥花’的比试台内，正巧有一位寿元将尽的金丹境修饰‘坐镇’，已经打败整个场所无敌手。 对于高阶修士对于低阶修士的虐杀，也是不少人最喜欢观看的画面。 当然，最为刺激的还是修为相近的修士有来有回瞬息万变的比斗，决定生死的因素有很多，出其不意才是最让人心醉的。 常凌的到来让这个阴暗的比试台久违的沸腾了起来。 她带着个比试台发下来的鬼面，缓缓地走了上去。 她的对手，也就是那名金丹境修士带了个青色的面具，化名修罗。 他们一站上去，场内就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呼喊声。 呼喊着修罗的名字的人多一些，叫鬼面的人少一些。 两人连见礼都没有，就迅速的缠斗了卡里。 也许说是缠斗还有些不恰当，常凌很轻易的就掌控了局势，甚至连剑阵都没使出来，就已经将面前这修罗逼得退无可退。 越高的境界，同一境界内修士的差别就越大。 很轻易的，她就将渊祭剑抵在了修罗的颈边。 先前还嚣张狂妄不可一世的修士迅速的衰败了下来，低三下四的快速求饶。 常凌没有多说什么，将渊祭剑收了回来，就在她收剑的一瞬间，刚刚还低眉顺目的修罗突然暴起，急速的向常凌飞来。 他身上隐隐暴涨的竟然是自爆金丹的光芒。 常凌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自爆的修士了，所谓的自爆，就是将自身的灵力在金丹内不断的压缩，很快就能达到一个无法承受的临界点，然后先前积压的所有灵力瞬间爆开，能造成巨大的伤害。 而阻止修士自爆的原理，就是抽离他体内的灵气。 在先前不知道多少次的战斗之中，常凌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道理，现在她不紧不慢的躲开这人的袭击，将一块上品灵石填进渊祭剑之中，凌风身法瞬间运转，长剑一下一下的在这人身上划着。 无数细小的血痕瞬间爆炸开来。 这本来对于金丹境修士来说应当是微不足道的伤口，可是修罗却感觉浑身的灵力一点点的被抽离。 自爆是爆不成了。 若说先前常凌的举动是有几分想要饶了他的想法，那么经过现在他的这一举动，想必他也彻底落不得好下场了。 “杀了他！” “杀了他！” “剑法这么好，凌迟！” 台下观众一声一声高亢的叫喊着，无数种残忍的死法被大喊出来，一双双眼睛明亮的很。 修罗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能够在这里付上高额灵石选择观看比试的人，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凌虐而曲折的虐杀。 可是疼痛却没有降临在他身上。 常凌举起了渊祭剑，整个人身上凌厉的剑气和威压彻底释放出来，即使有着结界在旁边，一个个观看的修士还是不由自主地被震慑住了，很快的就沉默了下来。 常凌缓缓地收了剑，毫不留情地走出了这比试台，当然临走出的时候，没忘记那走放在一旁高台之上的属于胜利者的奖赏。 足足一千块上品灵石。 脸上的鬼面她也没有摘下。 很快的，她就来到了下一个比试台。 同样的面具，同样的苍白的凌厉的身影。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鬼面的名字，传遍了整个黑市比武。 一个强大又仁慈的存在。 倘若一个比试台里没有金丹境修士的话，常凌是不会参与比试的，一开始确实空跑了几次，可是后来随着她名声打响了，她每到一个比试台，都会有慕名而来的金丹境修士同她来比试。 能够和势均力敌的或是比自己强的对手酣畅淋漓的比试，对方还不会取自己的性命，这样的好事，哪个金丹境修士不想要？ 在一次次的比试之中，剑招不断地精进，她的剑法逐渐圆融。 剑气越来越锐利，甚至她如果不刻意收敛气息，整个人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到凛冽地寒气。 常凌凭着金丹境中品地修为，对付寻常金丹境修士都是碾压，可是在后来慕名而来地修士当中，却有不少都对她有着极大的威胁。 那一场让她心境提升顺利突破地战斗，是同一个熟人进行的。 那次慕名而来地，是苍岚剑派的常玄。 常凌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可是在场上听到这人的声音，还是感觉无比的熟悉与亲切。 这是那个总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的师兄啊。 那是他面对小师妹的样子。 站在比试台上，他就是苍岚剑派年轻的真传弟子，实力不菲的金丹境剑修。 两个纯粹的剑修相对，常玄使用的自然是苍岚剑派的苍岚剑法，而常凌的路子则是这么多场比斗之后，依然没能有人看出她的功法和出身。 似乎天下每一种出名的功法，都能在她身上找到影子。 可是这次在两人的对抗之中，一个微小的细节还是被常玄捕捉到了。 两人拔剑出鞘的姿势是高度的一致。 这作为比试的准备阶段，根本是没有人会关注的，可是常玄还是敏锐的发现，连自己那特殊的‘癖好’，眼前人也学的一模一样。 自然而熟练的很。 他眼眸微动，但是神情很快还是严肃了起来。 他不远千里来到这儿，是为了磨剑的。 其余的一切都得靠后点。 在场外观看的观众过了好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场比试带来的惊讶与震动，修为不足的修士没看多久，似乎只要再睁开眼，就会被那些锐利的在场内不断肆虐的剑气戳瞎眼睛。 而在比试台上的常凌与常玄，飞速的在半空中相撞，又飞速的推开。 叮叮当当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二人的身法都是精妙而快速的，常玄的苍岚剑法大开大合波澜壮阔，一招一式之间带动的恢弘气息似乎能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常凌则似乎是天生为战斗而生，无论怎样的攻击到她这，都能迅速的想到一个解决的方法。 借力打力或是灵活躲避，招式灵活诡谲而出其不意。 任一修士看过了之后都应当会颇为不屑的说上一句野路子，可是这样强悍的野路子，谁不想要？ 这一场战斗持续了很久，先前二者还都是惺惺相惜各有保留，打到后来，属于年轻人和剑修的血气与锐利据是被激发了出来。 二人开始不留手，每一招每一式都用尽了全力。 常玄的白袍已经被鲜血浸湿，常凌的整个身子也因为强大的震感而发麻，身形凝固血液似乎也僵持住了。 如果这是真正的生死之间的搏斗，常凌知道是自己赢了。 作为苍岚剑派享受着绝佳门派资源、在门派里修行了多年的真传弟子，即使参与了不少比试进行了不少试炼，可是同一个真正在大陆之上艰难求生不断地在生死之间搏杀逃亡的修士来说，还是‘嫩’的很。 至少他们的身上都没有那种能够不顾一切的狠辣。 就像是常玄在考察了很久知道常凌即使击败了对手也不会杀掉对手之后，才选择来此同她比试。 他惜命，或者说他从来没遇到过必须要将整条性命压上才能够勉强换的些许存活下来的机会的情况。 常玄已经是金丹境巅峰，经过了多年的准备，只差对于大道的感悟和心境的提升，就可以凝结元婴。 在上一次的天玄榜之中，金丹境的第一名就是他。 他从来没想过能够有这样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等他收回了轻视之后，却发现已经要有些来不及了。 常凌彻底的掌握了场上的主动权。 待他将浑身的灵力消耗一空之后，利落的认了输。 他不是看不开输赢的人，自小在良好的教育与关爱之中长大的他，心境方面应当无人可以比你。 比试结束之后，他看向常凌的眼神多了几分热切。 没等着他上前去询问些什么的时候，比试台之上的常凌突然盘腿做下，体内的气息节节暴涨。 他也这才发现，这刚刚一直压着他打的修士，不过是金丹境中品而已。 常玄无论怎样也掩盖不住脸上的愕然。 不过他极为迅速的站到了常凌身边，冷冷的看着有几个想要围上来的修士。 不管面前这鬼面到底是不是她，他都想为她护法。 小境界的突破，常凌很快就完成了。 修为突破之后，她整个人的气息又凌厉了几分。 她极为郑重地朝常玄行了一礼，然后飞速地转身，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洞府 常玄很强。 常凌能够进行所谓地压制不过是因着两人正好都是剑修，她所修行的功法以及这些年来不断在实战之中积累的经验，对付这种正道门派出身光风霁月的弟子来说再合适不过。 而她也是第一次直面成型的苍岚剑法。 作为第一剑道门派的开山剑法，其中的玄妙之处常凌现在都还在隐隐的回味着。 她刻意的拖长了战斗的时间，就是为了不断地观察这剑法。 还是见识与体悟不够，有好多地方，仿佛立着个无形的屏障，阻挡着她与仿佛触手可及地‘剑’。 但是她看清的部分，已经是让她受益匪浅。 多日以来战斗之中积累地经验在这场酣畅淋漓地战斗之后，骤然爆发出来，破境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常凌离开了这比试场地之后，飞速的来到了另外的城池，寻了处洞府，开始闭关稳定境界。 不得不提的是，她走过那样多的城池租赁过那样多的修行洞府，没有一处能超过当日那灵息阁的灵室。 真是怀念啊。 ………… 往后的许多年，常凌就这样背着长剑走过了大陆的很多地方。 随着鬼面的名声越穿越响，除了在黑市的地下比试场地之外，平日里遇到些其他人也有不少人纷纷上前要同她进行比试。 遇到感兴趣的对手，常凌就刻意的同他多战斗些时候，高阶修士之间的战斗，除了实力碾压级别的差距之外，一般来说都不会很快结束的。 虽说这样的比试对方也不会拿出真正的保命手段，但是也是招式频出，用力的纠缠着。 而除了友好的交手比斗之外，这一路走的并不算太平。 常凌在每一个黑市的地下比斗获胜之后拿到的灵石都是天价，有好事人算下来，常凌身上的财富应当没有修士会说不动心。 可是他们可错怪常凌了。 进入金丹境之后，随着神魂之力的增强，分魂的压力再次来到常凌的身上。 她对自己花钱绝不吝啬，走到哪儿修行都会租赁最好的场所，对于自己需要的灵草丹药更是连为着一个确切的消息，都愿意花出大把的灵石。 实力与名声打响之后，收集材料竟然比先前容易的多。 阿碧给出的那些个丹方，经过这些年撒下的大把的灵石，倒真的是让她把其中几个收集的七七八八。 常凌最近也有些愁，材料倒是收集了，可是她并不会炼丹。 先不说这些材料交到那些个丹修手里会引起怎样的轰动，就这丹方拿出去，整个大陆都应当沸腾吧。 神魂目前是整个大陆遇到的修炼难题，除了提升自身的境界之外，他们没有掌握其他的可以提升神魂的方法，更多时候还是寄希望于修士的顿悟或者是某些奇遇。 这样的丹方…… 常凌心情不好，连带着对面前这些趁火打劫的一群修士也没什么好脸色。 这次是三名金丹境修士组队一起来的。 她的实力打响了，自然有修士不服，其中就以各个门派家族的修士为最。 他们都打探好了，这所谓的鬼面，并不是苍岚剑派的弟子，听闻她的战斗招式也五花八门，说不好听就是没有传承规章，可怜的很。 其中有不少是真正想找常凌来比试一番，一较高下的，更多的，却还是带着那么些其余的小心思。 起初常凌对于这些人也是点到即止，可是传出去之后，更多的人蜂拥而至。 反正这打劫又不会付出性命，尝试一番再好生道歉，也就过去了。 不试白不试，万一就成了呢？ 常凌被烦的忍无可忍，在一次被一队九阴宗弟子围攻的时候，渊祭剑一斜，刺破了那人的丹田。 废了他整个人的修为。 她不滥杀，但她也绝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这次过去之后，来找她的人也只是稍微少了一点点。 还是财帛动人心。 这不，面前这三个，又是桀桀的笑了几声，报上了几个嚣张的名号，一齐朝着常凌冲过来。 经过这些年的修练，常凌的修为已经无限的接近于金丹境的巅峰，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不断地在拓宽自己的边界上限。 在凝神境之中积累了那么久，凝结金丹的时候不仅一举凝成了紫丹，修为也比寻常突破到金丹境的修士浓厚了几分。 既然金丹都分等级，那么元婴必定也会有。 经过上次的天雷之后，她感觉识海之中的黑雾淡了不少，又因着神魂的强大，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受到业障的侵扰了。 可是这隐患依然是存在的。 一旦突破境界，届时的雷劫…… 想到这儿，常凌看向面前三人的目光有凛冽了几分。 手中的招式也是越出越快。 对付三个寻常的金丹境上品修士，她已经连剑阵都不需要使出。 一把渊祭剑进行着远攻，而她本人，亦是一把锋利的长剑。 这三个人的功法同出一源，配合又极好，常凌想要迅速结束战斗也是不太可能的。 一时间半空之中战斗的光华正盛。 凌风身法常凌现在运转起来，真的有几分乘风踏云的意味。 灵巧的在三人之间周转着，手中的长剑总是能极为准确的刺到配合之中的薄弱部分。 她才不是吃力的那个。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三名修士的颓势逐渐明显。 常凌一个剑花挽出，轻轻的削掉了一名修士的鬓发。 他脸上冷汗直出，刚刚死亡离他是那样近，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还是常凌在留手。 心里的崩溃只需要一瞬间。 下一刻他就停下了手中的攻击开始求饶。 常凌瞧着这三个涕泪俱下卑躬屈膝地人影，还是冷着脸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这几年天玄大陆委实称不上太平，青州那边地魔灵还是吸引着众多元婴境修士的注意，所以他们即使听闻了常凌的声名，也没什么关注的意思。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或者说名声越传越广呢？ 她已经被不少修士判定为当今最有希望突破到元婴境的修士。 哪个势力能够面对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高阶修士诞生。 到了现在，她的行踪、她的实力是决计不要透露出去的。 对于这些想要截杀她的修士，她会废掉他们的修为，将他们丢到附近凡人聚集的地方，倘若他们运气好，能放下身段，也能过完这一生。 可是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因为不能接受身份的落差，没有一颗平常心，也受到了凡人的磋磨冷视，最终…… 不过这都是他们的路。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常凌手中的渊祭剑往前送出。 “道友不要杀我，我知道一处前辈修士留下来的洞府，那可是元婴境修士留下来的，我们并没有对其中进行探索，好东西好东西还是有不少的。“其中一人颤颤巍巍的说道。 常凌手中的动作一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道友先把剑拿开，饶我一命，我再跟道友详细讲一下。“这名修士陪着笑说，不过他眼中的金光自然是没瞒过常凌。 常凌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答道：”道友死了之后，我进行搜魂也是一样的。“ 这修士面色一变，低垂着头继续说道：”那处洞府所在的地方颇为隐秘，我向道友诉说是讲不清楚的，倒不如由我们几人带着道友一齐去看下，道友完全可以到那时检验一下我们的话的真伪，如果是真的，我们也算……“ 似乎是看出了常凌的顾及，他接着说道：”道友倘若能够饶我们一命，我们离开之后绝不透露曾经在这见过道友的事情。“ 常凌似笑非笑地说：“可是，我也只需要一个向导啊。” 多么悲哀，这些年过去，她也成了她少年时最讨厌的那种人。 玩弄心机，残酷冷漠。 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咬咬牙开口道：“道友，我能描述清楚，就让我来给道友好好说说吧，今日来打扰道友本来就是我们的过错，我技不如人，理应受到惩罚，道友大可废除我的修为，只要能给我留一命就好。” 说完这番话，他在同伴瞠目结舌的眼神中继续开口道：“在五良山的西北面有一处……” 常凌越听越感兴趣。 这名元婴境修士，竟然是个丹修。 天玄大陆的丹修大多集中于丹云门，其中所传承的炼丹手法乃是门派秘诀，绝不外传。 常凌也不是没有起过勉强学学炼丹的想法，可是委实找不到合适的法门。 炼制那些昂贵的材料，一旦失败，短期之内她可再凑不齐一锅。 能以丹道进入元婴，这名前辈的天赋悟性都应该极佳，功法自然也是起着不弱的作用。 倒可以去看看。 常凌瞧着面前这低垂着头的几个人，轻轻的叹了口气，神魂传音给阿碧：“辛苦你了。” 常凌一如既往的没有打破自己的原则，前来挑战她的，即使落败，她也不会取人性命，只是近些年来，大门派家族的弟子来挑战她，战斗之后，她都会让阿碧删除一下这些人的记忆。 阿碧吞了那么多灵石和灵草，自身实力还是有着可观的提升的。 九尾狐的天赋在神魂方面实在是太过于得天独厚，即使修为大概只相当于金丹境，阿碧却已经能够在不损伤修士神魂的情况之下，篡改或是删除他们的记忆。 听到常凌的话，小狐狸磨磨蹭蹭的从她肩膀上跳了下来，一双澄澈的碧眸直直地看向面前己人。 他们的眼神逐渐开始涣散。 脑海之中的画面一帧帧地被抽离着。 过了没多久，这三个人就歪歪扭扭地躺在了地上。 阿碧地脸上多了几分疲惫，轻轻的叹了口气。 生活不易，狐狸叹气。 ………… 常凌很快就按照这三人的说法，来到了五良山。 五良山是附近的最高大的山峰，听说曾经有一群‘山匪’居住在这里，整日行的都是帮助山下群众的事情，因着他们有五位心善的首领，这儿就被称为五良山。 常凌先是在山脚下的村落了结了下情况。 摘下狰狞的鬼面，面具之下还是那苍白的容颜。 她的五官并不算硬朗，倘若眼神再柔软一些，应当是最讨长辈喜欢的那种小姑娘。 除了居住在贺州的凡人之外，其余各州的凡人都清楚的明白修士的存在，也没人会刻意询问常凌的来路，甚至同她说话时，眼眸之中的敬畏怎样也掩盖不住。 在这儿生活的凡人们，即使去五良山也只会在山的南面上去，最高不过能达到第一个峰头。 再往里走，山脉都被浅淡的白色雾气缭绕。 很轻易的就会迷失踪迹，下不来山，很快就会被山中的猛兽吞食，连尸骨都不会留下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葬身在五良山之后，这么些年来也没再有人再想着探索了。 而先前那些个修士描述的，洞府所在的地方，正是五良山的北面，这些凡人口中的悬崖之上。 常凌告别了这和蔼的老妪，也不忘给她一颗丹药，虽不能给予仙缘，倒勉强可以使人身体康健。 下一刻她就踏上了半空中的渊祭剑，整个人化作了一道流光。 身后的村落和人影很快就成为了几个微不足道的小黑点。 而那些人一直很努力的仰起头，目送着仙人的离去。 这也许是这儿绝大多数人的一生同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最接近的一次。 常凌很快的就踏上了那老妪描述的第一个峰头，说来也巧，这五良山一共有五个峰头，从南到北一个比一个高。 除了第一个峰头能勉强窥见全貌之外，剩下的都掩藏在白雾之中。 看起来这白雾并不厚重，只能增添了几分仙气，可是站在这山峰之外的常凌，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她将神识探入这白雾，受到了很大的阻碍。 十几里的神识探查范围，在这白雾之中竟然勉强只能够蔓延一里。 在这样陌生的地界，这样的神识探查范围，常凌可以称得上是半瞎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白雾 其实先前那老妪的描述，不少凡人葬身于此，她并没有多大的波澜，凡人太过于脆弱，自然之中的一切似乎都能使他们轻易的倒下。 虽然没有真正经历过正面的对战，常凌不敢说出自己一定会胜出元婴境修士这种话，但是交战一番、保命逃生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尤其这洞府的主人还是丹修，丹修嘛，众所周知的不擅长战斗。 常凌倒是没怎么担心自己此行的安危。 可是站在这儿，瞧着这白雾的情况，她瞬间就明白了这绝不可能是个元婴境修士曾经的洞府这样简单。 站在山峰的边缘，常凌试探性的迈出了几步。 整个人走进这峰头，只觉周身的白雾竟是比想象之中还要浓郁的多。 她踩在坚实的地面上，用肉眼只能勉强看到一丈之外的树木，神识向前蔓延，可是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竟然也萦绕着雾气。 灵力在体内的运转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可是招式外放，感觉空气之中的阻碍如有实质。 一招一式都僵硬凝固的很。 常凌蹬蹬地向后退了几步，却依然没走出这白雾地范围。 她神色一变，一下子从背后抽出渊祭剑，紧紧的握在手中。 在踏进这儿地瞬间她就封闭了呼吸，没有吸入白雾，一时间也没受到额外的影响了。 白雾之下的树林倒是同先前那山峰的景致并没什么大区别，只是这儿过分安静了。 没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没有走兽时不时穿过丛林的声响，甚至连虫鸣都听不到。 常凌隐约有种预感，也许在这山峰中，除了她就没有其他生灵了。 这儿给她的感觉隐约的有些熟悉，可是这些年来她走过的地方见识过的东西太多了，一时间也想不清楚。 身后应当是涉及了空间之道，在她走进这山峰的一瞬间，就注定不可能原路返回了。 这五良山在九阴宗所在的桀州可以说的上是默默无闻，若不是这次从这几个金丹境修士口中听闻这消息，常凌怕是连这山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就飞速的从旁边掠过。 独自一人在外行走，消息情报还是极为重要的，常凌每走一处，都不忘仔细收集下消息，对于五良山也是闻所未闻。 不应该啊…… 常凌手中握着长剑，心里也踏实了不少，一点点的向前走着，也是没有遇到任何异常。 现在应当是正午时分，可是萦绕着的白色雾气也没有要褪去的迹象，没有一点阳光能够照进来。 常凌无端的就感受到一阵寒意。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常凌猛地瞪大了眼睛，这五良山给她的感觉就像是那次诛魔行动在幽州，她同一众修士被那些魔修邪修困住的那座山峰一样。 时间太过于久远，她已经想不起来那山峰具体的名字，却清晰的记得，那儿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满了鲜血，没走几步，就隐约能看到脚下露出的森森白骨。 不过这些白雾却绝对不是阴气。 那这种怪异的感觉…… 突然间，树林之间起风了。 白色雾气似乎被定格在了原地一样，风并没有把它们吹散。 如果不是铺面而来的寒意和微微扬起的头发，常凌都不敢确定这到底有没有风。 在这儿御剑或是凌空的消耗极大，凭着她现在的修为顶多能支持上半刻钟，而一旦灵力耗尽，她现在手中可没有灵息草了。 她只得全神贯注的、深一脚浅一脚的一步步向前走着。 常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压力过大的原因，这一路，明明就是平静地很。 有好几次，她猛地回头，长剑在半空之中飞舞了几圈，也都是将力气空耗在面前的虚无之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内心之中潜意识的声音，一道柔和而坚定的声音不断地在她心里说着，是她太过于紧张了，这儿没什么问题地。 常凌走的并不算快，每向前走几步还不忘在旁边地树干上留下点痕迹。 可是在她向前走着的时候，先前留下的深刻的痕迹竟然开始愈合着，没过多久，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在她的身后，层层的白雾之中，无数惨白的影子急速的略行着。 常凌又向前走了一会儿，猛地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了两步。 太诡异了，从外界看来这五良山是高耸陡峭的山峰，可是她在这走了这么久，始终如履平地。 不，应当说，她就是在平稳的地面上走着。 她一回头，身后的白雾竟然如同潮水一般退散了一点，片刻之后才再次涌上来。 仿佛是被刻意操纵着一般。 常凌面色如常继续向前走着，明明记得刚刚才在旁边的大石之上刻了个十字，现在你一块石头竟然光洁如初。 常凌的手放在石头上，只感觉寒意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浸透了。 一个有些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之中逐渐有了个雏形，稍微再往下想一想…… 常凌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的转过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脚向前走着。 常凌不断地观察着周边的情况，尽力寻找着适合自己战斗的地方。 她的剑法以轻巧急速多变见长，想要选取的地点自然也是不要那么空旷，多些借力和躲避的地方，对于未知的对手，最适合她的战斗方式就是缠斗。 很快，常凌就选定了身前的一片树林。 里面稀稀疏疏的立了几棵树，每一棵都粗壮的很。 常凌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几步就闪身走了进去，猛地回身，冷冷的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丛林。 “出来吧。”她冷冷的说。 回应她的只有如水一般的沉寂。 她固执的站在那里，依然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前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身前的白色雾气开始逐渐的凝结。 竟然在半空中勾勒出了一个人影。 白色的高大的。 “你好啊。”他有些僵硬的开口道。 似乎是很多年没有开口，极为不适应。 常凌感觉自己的心跳不断地加快，她只得一遍遍地在体内不断地运转着灵力，僵硬的身子才勉强有些暖意。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面对这人，她竟然连争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常凌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退意，这是之前无论遇到怎样的对手，都从来没有过的体会。 失去了一往无前的冲劲儿和战意，常凌能够轻易的看到自己的下场。 在她思绪翻飞的时候，面前这白影歪歪头，他的面庞也是洁白一片，常凌委实看不出他的表情。 “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人了。” “见到你很高兴。” “你想不想和我一起玩呢？” 留下来，融入我们，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这人的声音明明算不上出挑，语气也没什么鲜明的变化，可是其中若有若无的蛊动气息，还是让常凌下意识地就想要点头。 “常凌！”阿碧尖锐地声音从她的识海之中传来。 一阵剧痛之后，常凌猛地摇摇头。 完全没有任何意识的，她就想听从面前这人的话。 她这几下摇头，只是为了让自己清醒几分，可是落在面前这白影眼里，可就是拒绝的动作了。 常凌只觉浑身的氛围迅速变得凛冽了些。 “为什么不想留下来呢？” 在常凌已经摆好了姿势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的时候，面前这人影倒没有什么其余的动作，只是开口问道。 常凌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等着她说出答案，下一刻她眼前的白雾就散去了不少，一幅幅画面清晰的出现在了她眼前。 是数不清的人影。 他们相互的粘连在一起，对彼此却仿佛闻所未闻。 每一具身体都是残缺的，有人只有半个身子，有人只有一条腿。 不管他们怎样扭曲缠绕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是带着笑容的。 那种发自内心，由真诚的快乐所带来的笑容。 这一幕太诡异了，常凌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道幽幽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这都是这些年来留在这的人啊，不过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过来了，我已经是寂寞的很。” 这儿的每一道人影都不是幻觉，而是一个个修士的神魂。 没有凝聚神魂的凡人，想必是连一丝一毫的踪迹都留不下来，而这白影口中的人，自然指的也是修士了。 通过这些个修士的衣着变化，常凌也可以轻易的看出他们都属于不同的年代。 着装同现在修士类似的神魂最少，想必是这些年来几乎已经没有修士会来五良山，而会来五良山的修士。 常凌突然想到了自己放走的那三个金丹境修士。 无数的画面在她脑海之中飞速的串联起来，她仔细的辨认着面前的人群之中的面孔。 他们的衣着她还记得清清楚楚，没过多久，她就找到了这三个人的脸。 他们三个人的头公用着一具身子，各自偏向不同的方向，都咧着嘴大笑着。 他们早已经死去多年，也许在他们第一次偶然路过五良山或者是想要来探索一番的时候，就已经是丢掉了性命。 那她看到的又是什么？ 怎么那样巧合，恰巧遇到的修士就能告诉她的心中所求？ “常凌，这是，魇。”阿碧神魂传音也有几分颤抖。 常凌并不知道这魇到底是什么，等待了好久也没听到阿碧的解释。 反而是面前这白影开口了。 “唔，忘记是什么时候，你们有人称呼我为，天下万魂之主。” 同孱弱的人类不同，天地间有很多神秘的强大的由天地生养的灵物。 也许更早的时候，在尚未开化的土地之上，他们被称作神灵。 魇就是其中之一。 先辈修士们对于他的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魇唯一也是最为强悍的能力，就是控制神魂。 不同于人类拙劣的神魂方面的法术，魇在这一方面，仿佛就是天生的艺术家。 一丝一毫都不会出偏差。 这样的传说级生物，常凌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够遇上。 天玄界的情况别人不清楚，她还能不知道吗。 如此孱弱的一个世界，哪还有力气去供养强悍的灵物呢。 先前遇到的那三名金丹境修士、在山脚下看到的凡人村落，那些个活生生的人，想必都是魇的手比。 他们的神魂都被禁锢于此，可身体却能如常人一样活动，并且还有着不弱的神智…… “你是我的同类吗？”面前的这人影偏偏头，语气中多了几分兴奋。 魇控魂的原理其实也是将自己的神魂分裂成无数个分魂，然后各自去操控不同人的思维神智，在更早的时候，他的乐趣就是自己构筑一座城池。 这城池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意志，他们之间互相纠缠，又各自独立的生长着。 有趣得很。 他早就忘记自己到底在这片天地之间存在了多久，不过这么些年，他一直是自己一个的。 他是异类。 忘了这个词语是多少年前，那些个孱弱的人类对着他喊出来的。 明明他强悍而友善，可是这些人还是不断地将他们那些威力微弱的武器不断地丢到他身上。 而今天，他看着被自己分魂诱导进来的面前这人。 一路之上他刻意制造出的破绽她自然是都发现了。 可是她没有惊慌失措没有破口大骂，真是有趣的紧。 而刚刚，她站在他面前，他能够轻易的看清她身体的情况。 她竟然同他一样，有着数到分魂。 虽然她实力差劲的很，现在的分魂看起来也只有三个，有一个还绑定在了一把剑之上，真是浪费。 他心中陡然而生照料好幼崽的心里，在他少年的时候，多么希望有一个长辈能够跟随在他身边指导和保护啊。 也许找到了同族，他就不会孤独了。 常凌莫名的从面前这人影光秃秃的脸庞之上感觉到了几丝喜悦和兴奋。 是他的同类吗…… 常凌连忙摇头。 面前这人也没再多说什么，他身上的白雾又逐渐的开始凝聚，这次完整的勾勒出了脸庞。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因果 是年轻的男子的模样，眉眼像极了常凌。 甚至用像来形容根本就不准确，这明明就是将常凌的五官复制到了另一张更加棱角分明的脸上，双生子都不会有这般相像。 面前这人又是偏了偏头，现在有了五官的脸上呈现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像不像？” 常凌心情复杂，一时间也不想回答。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她预想到的任何一种结果，她也只能有些僵硬的站在那里。 “你好弱啊。”面前这人的神态语气都太过于平静，常凌连一丝一毫的揶揄或是轻视都看不见。 他仅仅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常凌也是同样淡然的点点头，同不知道操控了多少生灵的魇相比，她简直是弱的可怜。 在这样的存在面前，她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寄希望于面前这人的‘垂怜’。 这样的久违的无力感，让常凌仿佛看到了好多年前那个眼眶通红的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常凌长呼一口气，开口道：“我叫常凌。” 面前这人影一愣，似乎是在回想凡人的礼仪，开口道：“我没有名字，唔，我现在取一个吧。” “算了，还是你来取一个吧。” 这样的重任落下来，常凌试探性地开口道：“不妨叫白雾怎样？” 太难为人了，常凌的学识根本无法让她短时间内想出个上佳的名字，最后只能勉强说出个白雾。 那些白色雾气应当是魇的能力的具象化，只要他想，任何处于白雾之中过的生灵都能瞬间被他操控。 这也就是常凌熟悉感的来源。 围绕在她身边的，可以说是魂体，也可以说不是。 被魇操控和被邪修炼制还是有所不同的，被操控的人可能一生都无法发现自己被操控，他们仍‘自在’的生活着。 恐怖如斯。 说完这句话之后，常凌低垂着眉目也不忘悄悄地打量着面前这魇的神情。 瞧着一张几乎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露出笑容，常凌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很好听。”白雾的声音中莫名的让常凌感到几分愉悦。 不是他本身声音里带有这种情绪，而是他无形之间就可以轻易影响常凌。 白雾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道：“我带你转转？我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 没等常凌回答，他就带着层层叠叠的白色雾气转身向前走着。 常凌几乎没有迟疑的立刻跟了上去。 虽然白雾能够对她的感知情绪带来极大的影响，但是至少此刻，她在生死之间磨砺了多年的直觉并没有感受到杀意。 瞧着面前白雾的行径，常凌竟然想到了小孩子刚刚交到朋友，迫不及待地向朋友展示自己的好宝贝的情景。 白雾走的并不慢，可是跟在他身后，常凌感觉不到先前存在的阻力与压制。 倒也能跟上他的脚步。 白雾漫不经心地走着，几乎是走到哪儿看那新奇就随意的跟常凌讲上两句。 这道路旁边的一草一木，里面可能都封禁着生魂。 白雾这些年一直栖居在五良山，没有被任何势力发现围剿，第一是他实力强劲能够凭着自己改变修士的思维情绪，即使偶然有修士路过，也只会觉得面前这平平无奇的山峰没什么特别之处，当白雾无聊的时候，又会使用各种手段诱使修士前往此处。 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尸体在这里会腐烂，神魂却会在白雾的力量之下长存。 没有趣的、肮脏的灵魂，他会毫不客气地一口吞下，剩下的就随手封禁在这漫山遍野，常凌的预感没有出错，一路上她看到的花草、踏过的土地，其下都是无声呐喊的灵魂。 白雾倒没急于展示他那些大宝贝，那数不胜数的交织在一起的神魂。 那只不过是山野放不下了，有些玩腻了的魂魄罢了。 有一些极为有趣的，白雾会是向献宝一般拉出来给常凌展示，常凌看着一个个修士目光呆滞的不断地讲述着他们的故事。 故事得激昂、精彩，每一次都得讲出新的，才能保证短暂的不被厌弃。 常凌一路走下来，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的神情已经要绷不住了。 魇当然能让这些人感觉不到自己的状态，仍以为自己热烈的活着，可是那种费时费力的事情，他为什么非要去做呢？ 就这么将他们拘禁着，迫于求生的压力，他们不也会乖乖听话嘛？ 至于他们的痛苦，那又同他有什么关系呢？ 常凌的变化自然是瞒不过白雾的眼睛。 又向前走了几步，白雾回身笃定地说：“你在怜惜他们。” 常凌只能用沉默回应着他，她欺骗不了他的。 白雾用熟悉的角度歪了歪头，开口道：“那你为什么不怜惜我呢？明明我们才是同类啊。” 同样的异类。 常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先跟他说我们不是同类我明明就是个人类，还是其实她也是可以怜惜他的。 白雾也没管她的回应，自顾自的接着往下说着。 没有一个天地生养的生灵是厌世的，或者说厌恶这天地之间的万物的。 作为天地生养的灵物，他本来应当是同大道一样对万物仁慈的。 可是…… 这些年过去，他已经很少能想到当年的事情了。 无非就是，一个异类不断地受到各种歧视和侮辱。 他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强大，所以他小心翼翼地站到那些人面前，换来的却还是数不胜数的谩骂与殴打。 他太敏锐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每一个人心里的情绪，那些浓厚的漆黑的恶意很轻易的就能将他紧紧的缠绕起来，连喘息都做不到。 他一开始也很好奇，明明他不断地帮助他们，他友善而强大，为何他们对于他首先都是厌恶呢？ 理由简单到他都不敢去相信，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个异类而已。 他跟他们不一样，所以他就有错。 他走过很多地方，得到的却都是一样的答案，人类对于未知的强大生物的恐惧在看到他和善的举动时转化成了浓浓的厌恶。 可是，可是在他第一次屠戮一座城镇之后，站在幕后冷静的操控着这个城镇的运转的时候，他终于体会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他作为那样多的人，同外来人交涉，离开这儿去更远的地方同更多人交谈。 也许是问路，也许是做生意，还有很多很多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理由。 如此的有趣，如此的热闹。 他们平等而欢快的交谈。 再然后…… 即使是天地生养的生灵，杀戮过多也是会遭到天罚的，上天偏爱于他，不代表他可以为所欲为。 忘了在操控了多少人之后，他遭到了天雷。 几道粗壮的雷打下来，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打散架了。 失去了对那些人的操控之后，他们猛然回神，已经忘却自己先前被操纵时的举动，猛地一拍脑袋各自回到各自的轨迹之中去，没有人会顾及他。 他的境遇同先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从来都没有得到任何的改善。 没有人喜欢他，没有人真正想要同他这虚假皮囊之下的冰冷灵魂相交。 勉强挺过天雷之后，他也厌倦了这样虚假的生活，他也规规整整的学了一段时间做人，可是恣意地本性往往让他在无意之间就暴露了。 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 太累了。 后来他经过很多年的游荡，已经极为强大，索性直接占了个山头，不断改变着其中的环境，缓慢经营着。 天地之力不断地减弱着，对于他的限制也是越来越小，一年年过去，越来越多的修士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不断地为他讲述着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酸甜苦辣真情人生。 白雾讲述这一切的语气极为平静，只是时不时的在某些特定的语句后面附上个有些僵硬的苦笑。 太过于显眼以至于常凌想要忽视都很困难。 白雾有些懊恼的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学的还是不怎么相像，倒不如你。” “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是怎么做到压抑自己的天性，虚伪的笑，说些虚假的话…… 常凌瞧着他困惑的样子，苦笑了一声开口道：“因为我本来就是如此。” 我是人，是这片天地之间极为弱小的生物，偏偏还是个掌握一点点实力之后最先将矛头对准自己的同类的生灵。 白雾颇为怪异的看了看常凌。 “你莫要当我是个傻的，你又不是人，除了我们这一族，还有谁能够掌握分魂？人？断不可能！”白雾笃定的说。 “你莫不是在人间待久了，你真是受苦了。”他上前一步，伸手揉了揉常凌的头。 明知道情绪思维有可能被操控，常凌还是贪恋这片刻之间这手掌传来的温暖。 其实白雾的手并不温暖，没有实体的生灵又怎么会有温度呢。 在他触碰到常凌的时候，二人同时反应了过来。 有实体有温度，常凌如此孱弱根本无法操控他的感官，那么唯一的答案…… “难不成我们这一族竟然还可以和人通婚？你竟然还是个混血！”白雾的眼睛微微的睁大了些。 他脸上的怜悯怎样也掩盖不住。 混血的话，岂不是要比他还可怜一些。 没有强大的实力，还要受到着双重身份的困扰。 一面生活在凡人的世界之中，坚信着自己可以融入他们，一面又发现自己的异常，稍有不慎就会被当坐异类。 怪不得常凌一直坚信自己是个人，在那凡世生活了这么久，敏感的身份加上自我催眠，难怪。 看着满脸怜悯的白雾，常凌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些年见识太多了，导致白雾自以为对人性思维都有了极深的见解，面对‘同类‘他也不好时刻深度监视，只能勉强感受着面前的常凌有没有剧烈的情绪波动加上一些自己的猜测。 他不觉得自己会猜错。 事态朝着逐渐诡异的方向发展，常凌也彻底放弃了纠正的念头。 面前这白雾就像是胡搅蛮缠的小孩，非要让人认同他。 即使在尘世之中经历了那样多的磨难，这些年过去，他还是同最初一样天真任性，赤子之心。 这就是先天生灵。 这样的心性，让他们终生都不会遭受到心魔的侵扰。 而且他们天地生养，同天地同寿，几乎只要不断地活着，修为实力就会不断地增长。 多么令人羡慕。 而她，卑劣的凡人，在这种情形之下，始终是没有勇气承认，我才不是你的同类或者是个混血，仅仅只是因为功法而已。 在确认完了常凌的身份之后，白雾像个循循善诱的长辈，带着常凌向前走，也是顾及到了她一半人类的身份，没再让她看那些个神魂，反而是他自己不断讲述着。 他活了太久太久的时间，有太多话想要说了。 常凌笑眯眯的听着他讲述，心还是隐隐的刺痛。 这都是别人的故事，都是死在白雾手上的修士的故事。 在这件事情中，没有人是无辜的。 无数人曾经对白雾造成了伤害，后来他也伤害了很多人。 因果循环，莫不如此。 可是白雾，因着身上缠满了业障，他只要一离开自己盘踞经营了多年的五良山就会被天道发现，立刻就会遭受天罚。 天地给予了这些自己生养的孩子无限的宽容与照料，在他们犯错时，也会受到格外严重的惩罚。 即使是现在孱弱的天玄界天道，瞧着白雾出去，怕是拼劲所有的力气都要将他灭杀。 他们都是一脉相承的赤子之心快意恩仇。 瞧着面前絮絮叨叨讲述的白雾，常凌不由得微微的叹了口气。 他从未对她出手，甚至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关切与暖意。 她能够成为先动手的那一个吗？ ………… 白雾带着常凌走的飞快，五良山并不算大，白雾也没什么操纵空间的能力，常凌先前瞧见的景致其实不过是个过于真实的幻境，常凌至今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什么时候一脚他进了幻境。 第二百二十九章 分魂 在真正的大能者眼里，真实与幻境的区别也许仅仅只是一个念头而已。 常凌不禁又瑟缩了一下。 白雾领着常凌大致将五良山转了一圈之后，似乎自己也有些羞愧于竟然无法给朋友展示更多的趣事，便劈里啪啦的将一堆储物法器丢在了常凌身前。 都是曾经死在白雾手上的修士留下的。 作为天地生养的先天生灵，白雾并不需要修行，他只需要不断地活着，就可以不断地获得力量。 至于战斗，他无法像修士一般使用灵力，自然也无法操控修士的法宝阵法等等，所以那些个被无数修士珍惜的宝贝到了他这儿都没有凡间小童的玩具有趣。 死在他手上的人太多了，即使是储物法器，漫山遍野的堆着也是极为占地方的。 这些年来，他也没少向外丢弃。 瞧着白雾随手拿出来的东西和听了他吐槽一番之后，常凌面上僵了僵。 她倒是不会轻易贪图别人的宝物，可是这送到手里的…… 白雾瞧着她感兴趣，想来拥有人的血脉应当也是可以使用这些东西的，心里艳羡之余，还是毫不犹豫地将这些东西都丢给了她。 白雾活得时间太久了，虽说他近些年最多只能留下金丹元婴境地修士，可是之前，还是有不少妙法境修士的。 常凌随意打开了几个储物法器，勉强认了认其中放着的东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抬头正欲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跟随着白雾不知不觉间走回了他的居所。 瞧起来应当是居所的地方。 那是一处被布置的极为精致的山洞，常凌上次看到这样华丽精致的场景仿佛还是在红颜城。 白雾随意的走了进去，从中端了个盘子出来，里面盛满了乳白色的果实。 他一口一大把地塞进嘴里，牙齿随意地咀嚼着，发出咯吱咯吱地声音。 他伸手将这盘子递到常凌身前，含混不清的说道：“吃！” 常凌下意识地伸手捏住了一颗，可是她的手直接穿过了那枚乳白色地果实。 这…… “常凌！这是魂晶！”阿碧有些兴奋地声音传来。 “魂晶？”又是个没有听过的名词了。 阿碧刚想解释，可是想了想常凌的性子，又将到口的话给吞了回去。 魂晶蕴含着极为浓郁精纯的神魂之力，修士可以像从灵石之中吸取灵力一般直接从魂晶之中吸取神魂之力来增强自身的神魂。 可是这看起来晶莹可爱的东西，诞生却不是那般轻易的。 不同于天地之间灵气聚集诞生的灵石，每一个魂晶都来源于一个活生生的修士。 将修士的思维意志记忆念头尽数抽离之后，留下的最精纯的力量。 曾经修士修行神魂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吞噬别人的神魂来增强自己的这一条路，可是一个人曾经的意识记忆等等会成为极大的阻碍。 而魂晶，就是一个完美产物。 只不过凝练魂晶，又是一个极为艰辛而残忍的过程了，具体怎样，阿碧也说不出来。 如果告诉常凌魂晶的来源，她大概率是不会使用的。 可是这种几乎只会出现在传说之中的灵物，可遇而不可求。 阿碧没有解释魂晶是何物，而是直接说道：“常凌，你运用神魂之力才可以将它拿起来，然后也会是拿到识海之中交由神魂像你吸收灵石的灵力一样修行的，对于你的神魂有着极大的好处。” 常凌不疑有他，应下了之后按照他的指示成功的将一魂晶引致了识海。 识海之中的人影盘膝做下，洁白的魂晶漂浮在她面前的半空中。 精纯的力量一点点的被引至她的神魂之中，这样的‘修练’，她一时间感觉极为新奇。 等着完成这一切她回过神来，指着面前的白雾，悄悄的跟阿碧吐槽道：“那他怎么能将这魂晶整成一副吃东西的样子，我还以为这是他准备的零嘴。” 阿碧的嘴角也是抽动了几分。 大概是，他太想成为一个人类了吧。 明明不需要进食，还要像他们一样做出副吃东西的样子。 也是…… 常凌没再多问，面对着白雾的好意，也是欣然接受着。 于是二人面对着面，一个人大口地咀嚼着，一个人云淡风轻的笑着，只有他们彼此知道，他们整如同凡间任何一对好友一样，在分享着美食。 常凌现在的神魂还弱得很，至少相对于这些魂晶来说。 能够被白雾选中耗费力气制作成这样的零嘴的神魂，至少也是个元婴境修士。 常凌连一颗魂晶的能量都没有吸收完全，就感受到了神魂传递而来的饱腹感。 修士自然是不能通过不断地吸收灵力或者是魂力而晋升的，与修为一同进步的还得有心境和道法。 二人已经在这儿聊了好久，瞧着常凌到达了上限，白雾也就转过身来，带着她进入了洞穴。 吃这些魂晶对于他的助力已经是微乎其微，没想到在这却派上了大用场。想到这儿，白雾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微笑。 在凡间，他经常看到三三两两关系亲密的友人聚在一起分食食物或者一起看着歌舞，现在终于有人愿意同他一起分食了，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算得上是朋友了呢？ 其实他有太多的时间可以杀掉常凌，一个‘同类’的理由完全不足以支撑他不下手。 一直没能出手，大概是因为这些年太寂寞了吧。 还有就是，这么久过去，他从来没有在常凌身上感受到那些浓厚的粘稠的阴暗的情绪。 就像曾经那些人不断地宣泄在他身上的那些。 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就先在身边养养吧，反正也有趣的紧。 这么多年过去，他哪还能留存一颗赤子之心。 ………… 常凌迈进了那个从外面看起来就无比富丽堂皇的洞口，走进来才知道自己先前的见识到底有多么浅薄。 这儿随意丢弃在地上的，可能就是妙法境修士留下来的法器，铺在床榻上的，是万年难得一见的鲛纱，垂下来的帘幕，四处散落着的杯子…… 有很多连一向见多识广的阿碧都叫不出名字。 一人一狐为自己的浅薄而尴尬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落月。 如果落月还在的话，这些东西一定是问不倒他的。 不管曾经是怎样不纯的目的，又有着怎样的图谋企划，甚至有着血腥残酷的过往，他们毕竟相伴了那么多年。 比家人还要亲密许多的关系。 常凌以前还经常去翻古籍，想要看看有没有重塑神魂重塑身体的方式…… “常凌！你在想什么！”白雾颇为不满的打断了常凌的思绪。 他的手在半空之中举着一个杯子正递在她面前。 里面盛放着莹莹的黄色液体。 “你可太弱了，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弱，果然还是凡人血脉的作用。”白雾见她回神，撇撇嘴说道。 “这东西是我常喝的，你喝了应该也大有裨益。”白雾努努嘴，朝向着手中的杯子。 常凌从善如流的接过来，下意识地一口喝了下去。 仿佛曾经在青州之时，同符宁顾司玉一齐在酒楼，三人互相递酒互相敬酒地场景。 这一杯酒一入肚，不，不能说是入肚，这杯酒在进入她口中地时候根本‘尝’不到，二是化作一道耀眼地光芒，一下子钻进了她地神魂。 常凌的神魂一时间感觉暖洋洋的。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暖意却没有消退，如果神魂有温度的话，那她此时的温度应当是越升越高。 一点停下来的趋势也没有，很快她就感受到了自己神魂的沸腾。 难以言喻的痛感不断地从她的神魂开始向周边蔓延。 “常凌，你刚刚喝了什么啊，怎么有这么多的神魂之力涌入！”阿碧的声音急切地很。 常凌的神魂在这样的灼烧之下，意识已经有了几分不清醒，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断地摇着头。 她也不知道啊。 站在她面前地白雾，瞧着面色不断变化的常凌，他自然能清晰的感受到常凌神魂的状态变化，可是那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颇为兴奋的站在一旁抱着胳膊旁观着。 这样弱小的神魂，一口气干了一杯魂液，又将会脱变成什么样子呢？ 大概率的话，还是会被直接撑爆吧。 倒是有些可惜了。 这么有趣的灵魂如果留在他身边，也许他也不会这么寂寞了吧。 ………… “常凌！分魂！”阿碧亦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霸道的‘液体’，连他的神魂在这股庞大的力量面前看起来似乎都极为微不足道。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常凌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分魂了，其实分魂是没有上限的，只要你的神魂之力足以支撑不断地向外分裂。 而每一个分裂出来地分魂，也同样可以通过进行修行而不断的变得强大。 这样一股庞大地力量，倘若常凌能够坚持着下来不断地进行分魂，谁也不知道最后会达到一种怎样可怕的情况。 常凌的意识现在已经极为模糊了，隐约听见了分魂二字，一时间却不知道怎样引导。 她稍微凝聚一点意识，很快的就被着灼热的无形焰浪灼烧干净。 越来越多的能量开始在她的神魂之中肆虐。 一旁地阿碧瞧见这种情况，神魂猛地窜进了常凌的识海，小狐狸身后九条大尾巴长度一下子暴涨，莹莹的碧眸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常凌。 他在催动全部的神魂之力来冲击他们的契约，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够试着换回常凌意识的做法了。 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将常凌的意识召回来，然后将后续的一切都交给她。 但是阿碧的神魂一触碰到常凌，瞬间被热浪波及，难以言喻的痛感让小狐狸的尾巴都停止了舞动。 这仅仅只是被波及到了一点，那么被紧紧包围着的常凌，又是怎样一番感受呢？ 阿碧咬咬牙，一颗晶莹的珠子出现在它的口中，它一下子把它塞到了常凌的怀里。 那颗珠子瞬间被蒸成了气体。 可就在这样一个瞬间，不断抗争着的常凌顺利的抓住了片刻清醒的意识。 操纵着一个已经化作一柄长剑的分魂，毫不留情的斩向另一道分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况太为紧迫的原因，这次的分魂出奇的顺利，这一剑又准又很，常凌的那道分魂瞬间被分为了两半。 在他们被迫分开边缘已经逐渐的要消散的时候，常凌体内庞大的能量不断地朝着他们涌去。 很快就将他们稳固而凝实，分魂之中最艰险也最关键的一步‘固魂’这样轻易的就完成了。 有部分能量涌入那分魂，常凌的压力又是减轻了几分，她却连半点喘息的几会都没有。 如法炮制，一剑一剑地斩下去。 常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斩了多少剑，只能勉强从痛感的不断消散来窥见自己的成果。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常凌的神魂终于由灼热变得冰凉，她整个人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 每一剑斩下去，都耗费了巨大的神魂能量，那灼热的气息虽然将能量补上了，可是对于常凌神魂的疲惫确是完全没有办法。 她太累了。 常凌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刹那，窥见自己识海之中那一个个晶莹的光团，嘴角不知不觉就带起了几分笑容。 看着面前昏过去的常凌，白雾也自讨没趣，利落的转身，回到自己那精美柔软的床榻上，享受着这他根本体会不到的一切。 好久没听到过新的故事了。 ………… 常凌也不知道自己这一昏迷到底昏迷了多久，等着她再次睁开眼睛，这洞穴之中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也不敢妄自行动，毕竟在这五良山里，白雾可以是万物。 常凌感觉自己的头撕裂一般的痛。 那是她的识海承受了太多的分魂，挤压之下的疼痛。 放眼望去，常凌一时间竟然数不清有多少个光团。 她的喜悦怎样也掩不住。 第二百三十章 余生 “阿碧，你快看，这得有多少个分魂啊！”常凌忍不住的感叹道。 她惊喜的声音传出去，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应。 在神魂被灼烧的时候，常凌的记忆已经不是那么清晰，只能勉强想起些许的画面。 她隐约记得，那样一颗珠子从阿碧身上飞出来。 “阿碧。” “阿碧。” 她又大声呼唤了好几声，过了好久，依然是没有任何的回应。 倘若不是她神魂之中痛阿碧结契的印记仍在，她都要怀疑…… 常凌从储物法器之中一把将昏迷着的阿碧拽出来。 经过了先前那一遭，常凌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神魂之力。 她的主神魂算不上绝强，依然是比不过元婴境修士，不过在金丹境，常凌也敢说句无出其右。 可怕的是，她的数道分魂，各个都有主神魂一般的强度和威能。 原本常凌虽然也在不断地温养分魂，可是能够拿出的材料毕竟有限，分魂的强度总还是要弱上主神魂些。 可是这次在这灵液的作用之下，常凌不仅添了多道分魂，每一道都已经与她的主神魂强度齐平，也就是达到了她当前神魂强度的上限。 倘若能够将各个神魂的力量叠加在一起…… 常凌现在用自己的神魂依然无法探明阿碧的情况，她心底不禁涌现出了这个想法。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解决阿碧的问题。 她看不出，白雾定然是可以的。 常凌抬头对着面前的空气开口道：“白雾，你在哪儿啊，我有事情找你。” 先前她那服下去的灵液，绝非偶然，倘若白雾是存心要给她增强实力，没有事先说明和指引，倘若不是阿碧，她的神魂早就被融掉了。 怕是白雾对于她的心思也没那么纯善。 可是现在，她有求于他。 不出她所料，她话一喊出去，很快就收到了应答。 下一瞬间，白雾的身影就在她面前逐渐的凝实。 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无辜的神情。 常凌在一瞬之间有些恍惚。 天地生养的生灵心性单纯，可是单纯却不是个纯然良好的形容词。 在他刚刚出生入世之后，所瞧见的世间是什么样子的，这一切就会成为他潜移默化的信条。 一个天真纯粹之人的信条。 无论是给常凌魂晶还是后来那灵液，白雾都是没有恶意的。 他仅仅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至于常凌或是其他人的感受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多么残忍的天真。 看着白雾澄亮的双眸，常凌急忙回过神来。 “白雾，能不能请你帮我看看，阿碧的情况。”一边说着，她一边举起双手之中托着的小狐狸。 那一双灵动美丽的碧眸紧紧的闭着。 常凌的手指忍不住的穿过它那柔软的毛发，眉目之间的心痛怎样也掩盖不住。 她也不是曾经那个全然无能无力的小姑娘了，可正是因为她也可以有所作为，在束手无策的时候才更加担忧。 白雾没有应下也没有拒绝，垂下头像是在打量着小狐狸。 过了没多久，他咧开嘴笑了。 “它没救了。” 他使用无比轻快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他面上是真的有几分兴奋之色，常凌怎么可能挨得过那灵液的威能呢？ 问题竟然是出在这。 这柔弱的小狐狸燃烧了它绝大多数的神魂，勉强存留了一些保证它与常凌的契约不至于崩坏。 神魂崩溃成这个地步，它跟一个活死人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能救的话，自然是能救，只不过其中耗费的精力资源那可就不计其数，至于神魂重塑之后出现的到底还是不是曾经的阿碧，那也是另一回事了。 为什么。 论起来，阿碧之于常凌或者是常凌之于阿碧，不都是异类吗。 为什么他们可以平和相处甚至可以在危急时刻为对方付出生命呢。 白雾感觉一阵无名的火在他的身体里燃烧，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燃烧殆尽。 常凌昏迷的这几日，他偶有无聊，在这洞穴里瞧着昏迷的女子，也忍不住的怨怼，为什么他当初来到尘世，遇到的不是这样的人。 最开始，他是多喜欢那一个个鲜活热烈的生灵啊。 “常凌，你这只小狐狸的神魂几乎已经燃烧殆尽了，即使要救，也是只能给它重塑神魂，曾经的记忆都不会留下来，性格什么的也极有可能发生改变。”白雾饱含着恶意的说。 你看，即使把它救回来，它也不是你的小狐狸了。 对于你们彼此来说都是陌生人，还能够像以前那般相处吗? 常凌一愣，白雾的话她每个字都能够听懂，可是偏偏不愿意去想将它们联系在一起之后的意思。 过往的记忆都消失，性格等都会发生改变，那就是截然不同的一个生命了。 当日她们的结契少不了落月在旁边的助推，重新来一次，阿碧还愿意同她一起吗？ 无数纷杂恶劣的可能一点点的在常凌的脑海之中闪过。 可是她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对着白雾点点头。 她要救它。 即使救回来的不是它。 白雾勾了勾唇笑了笑，轻轻的点了点头，语气柔软得很：“重塑神魂的话，代价可是极大的呢。” 常凌没有往下接着问代价到底是什么，总之是她支付不起的，不过白雾既然已经能把这话说出来，代表一切还是有可谈的空间的。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和他之间充满算计。 白雾接着说道：“唔，恰巧这重塑神魂的东西我都有，而我也许是这天地之间唯一能够重塑神魂的生灵了。” “要不这样，你留在这儿吧。” 不出意料的代价。 常凌点点头。 白雾对于她轻易的答应也没有任何的意外，他勾勾唇，从常凌手中接过了阿碧。 下一刻，他整个人连同着阿碧逐渐化成了浓稠的白雾，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搜搜 本来自己的去留就是由白雾决定的，他提出这般条件，常凌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他傻。 他想要的不仅仅是她留下来而已，是她真情实意的停留，踏踏实实的陪伴。 而这些，在如今的局面之下，她可不觉得自己可以顺利的完成。 想要在白雾面前伪装情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这五良山，常凌不知不觉间就卸下了所有的心防与伪装，让那个也许她自己都不太喜欢的多年未见的本真的直白的自己暴露在空气之中。 开心或是悲伤，感激或是愤怒，都毫不掩饰的尽数倾泻。 好比现在，她就冷着一张脸，抱着身子缩在洞穴的一角。 她不得不让自己去想最坏的结果。 也许有一天白雾觉得她不在有趣或者仅仅是心情不佳图个乐子，自己就会轻易的丧失性命。 毕竟以后，也没有个会为她奋不顾身的阿碧了。 在她少时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修仙界时，觉得自己失去了一切，可是后来遇到落月，遇到阿碧，遇到符宁顾司玉……她又觉得她身后一直站着全世界。 她要靠生命去守护去回报的全世界。 然而造化弄人，现在，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她做不到再强扯出一副笑脸。 常凌就这样抱着身子坐在这里，无数画面不断的在她脑海之中翻涌。 那是她鲜活的过去，明明当时觉得没什么特别之处。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细小的温暖，成了现在的她唯一能够抓住的。 “不错。”一道饱含着愉悦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常凌猛地回头，发现了站在一旁地白雾。 她四处看了看，也没发现她的小狐狸。 “阿碧它，怎么样了。”她急忙起身，有些急切地问道。 白雾摊摊手，无所谓的说道：“已经在温养神魂了，过些时候就好了。” 常凌没有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在绝对的实力压制情况之下，谎言与欺骗都是毫无意义的。 “谢谢。”她悬着的心还是放下了，真切的同他道着谢。 白雾有些诧异。 这样的情境他在不少人的记忆之中都曾经看到过，常凌不应该满怀怨怼的大声指责，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就是他吗。 她应当觉得他的救治是理所当然，并且应当继续追求赔偿。 面对着这样真切的道谢，他一时间还有些无所适从。 不过他的心理活动或者是情绪变化，可不是常凌能够看出来的。 他勾勾唇，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常凌，给我讲讲故事吧，讲讲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常凌点点头，向前走了两步坐在了个半高的凳子上，拍拍旁边的凳子示意白雾坐上去。 二人极为随意的坐着，常凌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 时间与阅历真的是抚平一切伤痛的良药。 这些年过去，她在此情此景之下回望，已经可以坦然而平静地跟一个陌生人讲述。 曾经的伤痛不会忘却，可也绝不会沉湎。 她就这样，半推半就的，被命运不断地带着向前。 ………… 常凌总是在讲上几句之后，就要回应白雾的疑问。 绝大多数的是白雾愤愤不平的感慨。 无外乎‘这人怎么能这么坏？’‘她怎么能这么做？’。 瞧着曾经被自己压下多年的疑问此时被另一人带着几分为她抱不平的态度说出来，常凌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她反倒成了那个需要安慰白雾的人。 都过去了。 她不会将自己禁锢于往昔的苦痛，未来还是公道都是要靠她自己去争取的。 说到激烈的时候，白雾也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我带着你去报仇。” 然后两人又会心照不宣的将这句话略过。 这一讲就是许多天，白雾也算是‘听’过不少人生故事的，可是如同这般两人面对面随意的坐着，漫无边际的回想着，几乎是常凌想到哪儿就从哪儿开始说起。 就像朋友之间真实而平常的交谈。 白雾的心情很好。 不是闲来无事想要逗弄别人的‘无聊’，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快乐。 果然，作为天地生养的生灵，上天还是眷顾他的。 常凌也就活了几十年，绝大多数时间还都是用在了昏天黑地的厮杀之上，真正在这个时候记忆深刻能拿出来好好讲一讲的事情竟然也不算多。 没过多久，常凌就已经回顾完了自己短暂的一生，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白雾，问道：“你呢？” 话一出口，她整个人就僵硬了几分。 她没有听说过白雾的具体经历，但是大致他能经历过什么，并不难猜。 无论是那些个高高在上的正道修士还是凡人，看到他…… 听着常凌问他，白雾一时间也有些愣神。 猛地回过神来，轻轻的感叹道：“我的生活，听没有意思的。” 初出入世时经历的一切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痕，他如今被困于这小小的山头之间，也不是没有感到后悔的。 他多么直白啊，他直想将自己曾经收到的恶意直接的再还给那些人。 可是随着一个又一个脆弱的生灵死在他手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杀人也是件无比寻常随意的事情了呢。 那样卑微又恶劣的生灵，凭什么可以享受那么鲜活而快乐的生活。 一年又一年，他仿佛早就窥见了自己漫长的生命未来每一天的样子。 多么无趣。 直到常凌的到来，这个他生命当中的意外开始在其上涂抹着浓郁斑斓的色彩。 也许他会有一个朋友，两人闲暇时面对面饮酒或是喝茶，在漫长的生命之中他也学了不少人间的玩乐物什。 他们会长久的相伴，最终还是他会送别她，会像尘世间任何一次生离死别一样，他会悲伤。 但至少，她生命热烈的时候，会将一点点温暖辐射予他。 即使他明明知道，面前这人，向往的是更广阔的天地，眼底闪烁的是高远的追求。 这一场漫长的聊天还是结束了，常凌随意的做到一旁开始打坐。 白雾瞧了她两眼觉得没什么意思之后，整个人由化作了丝丝缕缕的雾气，在这山头之间不断的奔行着。 这是他在这狭小天地之间，唯一能够抓住的自由。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复生 一个月之后，白雾的声音突然在常凌耳畔响起。 “你那只小狐狸，醒了。” 常凌在体内运转的灵力骤然被打断，她强行咽下口中的腥咸，急忙起身随着白雾向那边走去。 其实那离她所在的洞穴并不算远，在一旁的断崖之上，不断地往里走，就能瞧见里面隐约的荧光。 最深处，是个乳白色的池子。 睁着碧绿色眼睛的小狐狸湿漉漉的趴在里面，眼睛滴溜溜地转，似乎是在不断的打探着周围的情况。 它看着常凌与白雾一同走进来，双眸之中是赤裸裸的防备。 它不认识她了。 即使早就想过是这样的结果，常凌还是呼吸一窒。 她走上前几步，低声询问道：“阿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小狐狸勉强能从面前这人身上感知到隐约的熟悉，可是无论它怎样回想，也找不到她在自己生命当中一丝一毫的痕迹。 仔细感应一下，哦，熟悉的来源，应当是二人缔结的契约吧。 她们能够缔结生死契约，想来曾经关系应当是不错。 可是，它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它很抱歉，但也没什么办法。 但是它还是开口回应了常凌饱含着关怀的问询：“我感觉没什么问题了，谢谢。” 完成了神魂重塑，又在这样的魂液当中浸泡了一番，小狐狸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盈满了力量。 受益匪浅。 常凌张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只能讪讪的闭上了嘴。 她能说些什么呢？现在的她不过是个陌生人，需要警惕防备的陌生人。 倒是白雾上前几步，一把将阿碧从池子中提了出来，开口道：“既然都恢复好了还在这泡着，我这魂液可是无价之宝！” 他将阿碧拽出来之后，脸上就是一副嫌弃之色，一不小心握着阿碧的手就松开了，蓬松的小狐狸一下子追在了地面上。 明知道这样的举动对于阿碧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常凌还是忍不住的瞪了白雾一眼。 白雾的脸上顿时盛满了委屈。 “常凌，它都不记得你了，但是没关系，我会永远永远记住你的。”他低头看向她，同她极为相似的面容里尽是真诚。 常凌轻轻地对他笑了笑，还不忘回身对阿碧说：“这些日子还需要劳烦你同我一齐在这五良山之上生活，你可以四处逛逛，注意安全。” 她何尝不想上前将小狐狸抱在怀里，一点点擦干它的皮毛，揉揉它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可是它眼底的防备与警惕，无时无刻不在刺伤着她。 直白的告诉她，面前这是个浑然陌生的、崭新的魂魄。 常凌突然有些悲哀的想到，阿碧确实是死了。 这样子救活的，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自欺欺人的当坐无事发生。 先前她还存在了些许的希冀，期待等着它睁开眼睛，还是那个柔软的属于她的小狐狸，白雾成功的救治了它，她们再次相伴到一起。 可是现实，永远是这样的鲜血淋漓。 常凌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意。 “苏碧城，你好啊，我是常凌。”她的声音还是忍不住的颤抖。 小狐狸还是满脸警惕，但也是抬起头同常凌打了招呼。 ………… 见完阿碧之后，常凌实在是不忍心只面它那陌生的神情，又是叮嘱了它一番之后，便同白雾一起走了出来。 白雾悄悄地跟在常凌身后，心里没来由地滋生出了些许的喜悦。 看啊，那小狐狸已经如此轻易的就背弃了她，能够长久陪伴并铭记她的，只有他了啊。 常凌漫无目的的走着，心绪杂乱的很。 最后的最后，她还是没有勇气开口同阿碧说，如果你不愿的话，就和我解开契约吧。 她如此卑劣，想同它再相伴一段时间。 走了不知道多久，常凌才反应过来白雾一直跟随在她身后，她平复了一下思绪，回身真诚的道了谢。 “谢谢。” 也仅仅是如此了。 如果没有那灵液，阿碧也不会…… “你在怨我？”白雾有些诧异的问道。 “你为什么怨我？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灵液？那不是你自己接过去喝的吗？是你选择要拯救阿碧的，它本可以这样永远陪在你身边，只不过不能够再睁开眼睛，但它永远都是曾经的那个它。” “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自己的行为。” 他每说一句话，常凌的面色都要苍白一分。 她何尝不知道呢。 推卸责任、让自己少一些罪恶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这样被直白的戳破，常凌只得苦笑两声。 面前这人多么通透，又多么无情。 偏偏他的一字一句，她都无法反驳。 常凌缓缓地蹲下来，将头一下子埋进膝盖里，任由眼泪一点点地流下。 她没办法在白雾面前掩饰任何的情感，所以她也不在压抑自己的任何感情。 太难过了。 一旁的白雾颇有兴致的看着将头埋进膝盖里的常凌，他能从她身上感到浓厚的悲伤。 他似乎也有些不能理解，为何这样弱小的躯壳里能有如此庞大的情感。 他有多羡慕这些人啊，明明他通晓各种情感察觉人间百态，可偏偏却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常凌不知道哭了多久，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索性直接靠在身后的大石头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多么可笑，明明这些都是她人生中最惨痛地事情，可偏偏都成为了她前行的助力。 这般心绪波动之后，她牢固的心境瓶颈也有了略微的松动。 再潜心修行几天，想必她的神识和修为都能够再进一步。 现在她太累了，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长久的一觉。 ………… 等着常凌再次醒来，身边已经瞧不见白雾的身影了。135中文 她长呼一口气，大致感知了一下方向，朝着洞穴的方向飞略而去。 她连选择停留的机会和资格都没有。 回到了洞穴，常凌寻了出合适的位置，闭上眼睛开始打坐。 稍微再修行一段时间，接下来她又需要无穷无尽的实战。 在这五良山想要寻求实战，其实是太容易不过的事情了，白雾但凡操控些曾经的修士，就足够让她喝一壶的。 这样的资源，不用白不用。 这次常凌的潜修只用了几个月，对于一个金丹境修士来说再微小不过的时间。 她呼喊白雾已经颇为熟稔，等着他出现了之后，常凌简单的阐述了下自己的意图，白雾很是轻易的就答应了。 反正这陪同常凌打斗练习，所消耗的仅仅只是他很小一部分能量，很小一部分生命。 也算是他生活之中为数不多的乐子了。 更何况，作为他的同类，常凌怎么能这么弱小！ 话不多说，几道人影开始在常凌身前凝出来。 他们俱是元婴境修士。 常凌的眉头微微的挑了挑，白雾的见识是要比她强得多，他选的对手……保不成还是为了看她笑话图个乐子的。 不过能同元婴境修士交手，常凌想想就心热。 渊祭剑被她牢牢地握在手中，凌风身法瞬间发动，她整个人化成了一道残影，急速地向前方掠去。 又有几把长剑在她身后高高地飞起，直直地对着战场这方。 一名中年男子飞身迎了上来，两人在半空中直直地碰了一下，双方又快速地分开。 不知道这又是不是在白雾凝成地幻境之中，这中年男子的感觉无比真实。 仿佛她是真的在同一名元婴境修士战斗。 她眉毛不由自主地上挑，战意一点点地攀升着。 伸手随意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继续提身向前奔去。 这中年男子竟然是少有的体修，常凌一招一式都是同他实打实的碰撞。 经过了这些年的锻体与厮杀，一时间一名元婴境修士在她面前也占不了上风。 不过作为元婴境修士，他的灵力运转比常凌要精准的多，一招一式都精确无比，他的修为也不是纯靠资源堆上去的，能够成为元婴境修士，经过的战斗不知凡几。 拳拳带风，腿法凌厉，常凌存了些练招的意图，倒也没试试那些分魂的力量，一点点在同这人打斗的时候不断地磨砺着自己的招式。 酣畅淋漓的打了一阵，常凌朝白雾挥手示意，不出她所料地面前这人的攻击并没有停下。 常凌不得已，数道分魂操控着长剑，从四面八方朝着这人奔去。 剑光密不透风的将他整个人包围起来。 她还从来没有尝试让这样多的分魂一齐出动。 虽说他们都是从她神魂之中分出来的，可是每一个都有着独立的意识，相互配合还是需要不断地磨练着。 这样陡然一实施，倒是有不少长剑在半空之中直接相撞了，自己的剑打自己的剑，常凌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不过很快的她又调整好了心绪，虽说分魂已经有了各自的意识，但是主神魂的压制还在，大致的操控一下方向还是可以的。 有了这些长剑的加入，战斗的风向瞬息变幻。 等着长剑们不断地划开这人地防御，彻底地将他打落在地上的时候，常凌眉眼之间地喜悦怎样也掩盖不住。 她现在，已经是有元婴境的战力了吗。 当然她也清楚，刚才这一战之中，她是法宝底牌尽出，可面前这修士确实赤手空拳，连元婴都没有祭出来战斗过。 但是这样的一战，无疑能够给她增添许多底气。 ………… 她倒是没能高兴多久，在这个昏迷在地上的体修身后，一名美艳的女子缓缓地走了上来。 随着她身子不断地扭动着，常凌地眼睛不由自主地被她牢牢地吸引着。 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能轻易的牵动别人的思绪。 这是个精通于神魂地元婴境修士，正巧常凌也想看看，自己的这些个神魂加在一起，到底能有怎样的威力。 预想之中的遇到幻境或者是神魂遭受攻击并没有出现，常凌直觉自己的呼吸沉重了几分，起因自然是面前这女子。 不知道是她身上附带的香料还是些奇怪的秘法。 常凌竟然感觉有些昏沉，这已经是她踏入仙路以来长久没能再体会过的感受了。 就在她的眼睛半开半合之时，这女子手中多出了把软剑，整个人化作一道香风，朝着她这边疾驰过来。 常凌勉强操纵着身体躲避着她的攻击，可是这人的招式和战斗风格都是极为迅捷很辣的。 几个躲闪不及，常凌身上就多了几个血洞。 真实的，不断地向外流着鲜血的伤口。 不过疼痛，倒是让她清醒了几分。 想来面前这女子的功法倒是同白雾的某些特质有些相像。 不经意之间的侵染与操控，若时真正实战之时，先用言语拖上些时间，等着自身的气息不断地渗入，对方就会被不断地削弱。 元婴境修士，没有一个是手段简单的。 常凌深呼一口气，面上的喜悦尽数被凝重之色取代。 似乎是一击不成，这女子飞速的后退又是同常凌拉开了距离。 显然她不是以体魄与近战渐长的，刚刚那一击也仅仅只是战斗最开始的试探而已。 常凌不清楚她在身边的布置，也没敢贸然向前，反正她也不算是个近战。 长剑如同游龙一般飞速的朝着那女子包围着。 这次她使出了三才剑阵。 她并未在剑经之中习得新的剑阵，但随着这些日子神魂的精进与剑道之上的体悟，她隐隐觉得，也许自己也可以创造一个剑阵。 不过现在，目前的战斗之中，还是得使用最基础又极为精妙得三才剑阵。 长剑相互配合得极好，互相遮掩又互相借力，不断地使用才能不断地看出这最基础地剑阵的绝妙之处。 它几乎蕴含了一个剑阵所需要的任何一个部分，每一次变换都是剑阵之中长剑最基础的变动。 更为复杂的剑阵也逃不开这些基础的东西，只不过是更多的部分相互组装配合。 常凌看着自己的三个分魂御使着长剑将那女子紧紧的缠绕起来。 她身上的披帛却是在陡然之间暴涨。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道 无数翻飞的彩绸缠上常凌的长剑，除了渊祭剑，其他两把长剑也算的上是品质不俗的法宝，虽然没什么附加效果，但是锋锐这个本职工作做的算是不错。 饶是如此，它们却迟迟没能斩断那些坚韧的彩绸。 那些彩绸却不仅仅是前置这几把长剑这么简单，它们亦是同时急速的朝着常凌飞过来。 元婴境修士的手段，常凌这才仅仅体会了一个开端。 第一个修士没有使用任何法器，于是他落败了，那常凌的第二个对手就已经是能够使用些许法器的了，倘若她再赢下，接下来的对手在白雾的操纵之下，也只会越来越强劲、越来越难缠…… 常凌不敢大意，全部心神都投入了面前的战斗之中。 她在无数个修行的瞬间，也会不断地问自己，她同元婴境修士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按照典籍里所记载的那般，她忍不住相互比对，明明按照往昔的数据来看，自己比之一般的元婴境修士也不逞多让，可是在实战情况之下，无数细小的差别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金丹境修士的灵力是液态的，无时无刻不在体内汩汩的流转着，而在之后的任何一次进阶当中，灵力的形态都不再会发生变化。 只不过，强悍的修士还可以短暂的操纵灵力，使它们成为长针或者是细丝，成为独立于身体之外的武器，不再依靠任何大道法则，实实在在地直接使用灵力进行攻击。 现在在那翻舞的披帛后面，空气之中无数瞧不见的灵力细丝朝着常凌缠绕过来。 她还是第一次同‘灵力’正面进行交战。 那些灵力丝运转的并不算快，可是到了常凌跟前，她却发现自己似乎怎样也无法避开这几条细丝。 手忙脚乱之余，很快这细丝就缠上了常凌的身体。 她整个人凝滞在了半空中。 出现在她瞳孔当中的，是铺天盖地向她袭来的彩绸。 ………… “恭喜哦，挑战失败。”白雾有些愉悦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 常凌抖落了身上的灵力细丝，想要伸手将它们举起来仔细查探，却发现它们早就消散在空中了，成为在空气之中流转的灵气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这就是灵气外放，人修之中的元婴境及以上特有的手段。” “灵气本来是在天地中自由流转的，灵力本来是需要被在体内不断地凝实然后依托于大道法则在功法秘籍运转之中起到一个工具的作用，可是你看看这些卑微渺小的人修，竟然妄图掌握这样庞大的力量。” “随着他们境界的不断提升，他们对于灵力的掌控也在不断的提升，元婴境的灵力外放仅仅只是最基础的，之后的那些个修士才烦人呢。”白雾撇撇嘴，感叹道。 听说三千界之上的元界修士，可以直接操纵天地之间的灵气，他们的战斗，可谓是真正的移山填海，翻天覆地。 这种手段常凌倒是第一次听说，她试探性的伸手在面前虚握了一下，自身的意识倾斜而出，可是她面前的灵气还是无动于衷。 她运转着体内的灵力，想要将他们外放，可是它们都牢牢地攀附在她的经脉窍穴之中，别说流转出去了，一个个的似乎是察觉了她的意图，想要御使着它们在体内运转都有几分困难了。 “常凌，人修的修行就是不断地在向天地大道靠拢的过程，每一次突破境界，都是打通身体的桎梏，身体更加开放，吸收灵力的速度更快，更容易体悟大道，并且将其一部分化为己用，可是身体打通多少，就是个颇有讲究的事情了，稍有不慎，在平常的修行之中，修士很容易就会直接爆体而亡。” 低阶修士当中，出了修行出了岔子，沾染心魔并走火入魔之外，平日里打坐修行就是为了提升实力，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可是对于高阶修士就不同，他们往往闭着闭着关，就成了闭死关。 是因为控制不了自身，妄图更大程度上的向大道靠拢，然后就从内到外层层崩坏了吗…… 常凌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修行本是逆天而为，无论是世界的天道意志，还是某种大道，本质上来说，都是不希望人修掌控力量掌握大道法则的吧。 可是他们唯一能够抗争命运的方式，也就只有走上这一条路了。 也不知道那些个大修士是怎么说出‘人是万物之灵’这样的话的，明明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才是最不被待见的。 常凌忍不住低垂了头，那些个大能者一个个也不是不知道的吧，可是他们如何能对眼底光芒闪烁的后辈说出，我们的努力我们的奋斗我们的抗争，才不被这世间不被我们执着的大道所期待呢。 “你可不要担心，我们才不会遇上这样的问题呢。”白雾语气之中的骄傲怎样也掩盖不住。 白雾轻咳了一生，正色说道：“我们本身，就是天地间的一条大道，与天地同寿，永远不需要担心心境体悟之类的问题，常凌，我们这一族，天生被眷顾。” 他的话说完，常凌的面色并没有变得好看起来。 关于白雾执着的认为她是魇这件事情，她已经不准备开口辩驳了，如果真的能如同他说的那般，也不是件坏事啊。 常凌甚至同他一齐，将这件事情当成了她小小的希冀。 常凌都不知道，当她认清这个真相，竟然会给她带来如此巨大的打击。 一个踌躇满志的求道者，自以为能将满腔热血献给自己追寻的大道，可是大道清冷孤高，从来都不希望被任何人染指。 他们自以为的奉献，泪水汗水交织而成的执着，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给大道添麻烦吧。 哦，还有自我感动。 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自己的努力甚至是结果都是不被期待的。 逆天而行。 呵，逆天而行。 当她还是个凡人的时候，就对话本里那些个强取豪夺的行为颇为不齿，可是如今她猛然发现，自己无论是奋力在仙路上奔行还是执着追寻于大道，都是强取豪夺。 不，只能说卑微弱小的生灵，妄图沾染无上的力量。 心底的涩意怎样也压抑不住。 常凌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她更感到难过的其实是，明明知道了这样的真相，她还是得义无反顾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她终究做不成一个圣人。 真卑劣啊。 一旁的白雾感知着常凌心绪不断地起伏，有些不解地开口道：“你为什么不能放过自己呢，明明别人都是这般的。” 常凌苦笑了一声，摇摇头。 她只能用固执的近乎于惩罚一般的想法，不断地告诉自己，她还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即使大家都这么想都这么做，可是一件事情的好坏对错，从来就不取决于这些。 她汲取着这片生养他的天地之间的灵力不断地强大自身，只为有朝一日可以飞升，前往元界或是更广阔地一片天空之中去，图她自己的未来与自由。 那她未来应当做的，就是无论身在何方，都时时念着她的家乡，尽她所能，让这天玄界也可以得到她的荫余。 首先，就是从飞升元界解决天玄君开始。 常凌长呼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至少她还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白雾没忍住，还是悄悄窥探了一下常凌的想法。 作为天地生养的生灵，绝大多数情况之下，他的思维立场都是同天道意志相同，看着尘世间蹦跶的人修，就如同附骨之蛆跳梁小丑。 那些个人修察觉了这一切之后的想法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底气将这当作热血，他们会打着我命由我不由天，逆天而为的旗号继续不断地汲取着资源，失败了就怨恨上天不公，成功了就当作是自己不断努力的成果。 仿佛这一切本来就是他们的，甚至于仿佛是天地欠他们的。 用那些人骂人的话来讲是什么呢？ 真是不要脸。 白雾即将要查探到常凌的想法的时候，整个人还是忍不住的颤了颤，他会看到怎样的答案呢。 一圈看下来，白雾整个人身上的愉悦气息怎样都掩盖不住。 不愧是他的同类啊。 那些个肮脏罪恶的人修，怎么可能有这般的想法。 白雾整个人都有些亢奋，他卷起还在一旁沉寂的常凌，大声说道：“赶紧的，去提升实力了！” ………… 随后的日子，都是重复但并不算枯燥的。 白雾可以说的上是绝对的见多识广了，无数个曾经见识过的元婴境修士被他完美的复刻在了幻境之中，而在这似真似假的幻境之中，常凌时刻奋战着。 灵力外放带来的攻击对于元婴境以下的修士来说几乎是无解的，修士平日里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地将灵气引入体内转化为灵力，现成的灵力出现在他们身边，自己的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吸收。 尤其是常凌。 她五行不显，百窍皆通，对于各种各样地灵力可以都说的上是来者不拒。 那些个灵力化成的长针，几乎瞬间就能刺痛她的皮肉。 不过相对的，灵力外放所带来攻击的本质，是将自己地灵力注入其余修士的经脉体魄当中。 这是个极为阴损的法子，每个修士虽说都是吸取着一样的灵气，可是灵气在自己体内或多或少会沾染自己的气息，沾染契合自己的属性等等。 与其他修士的灵力自然是不相容的。 元婴境修士对付金丹境修士，只需要将自身灵力外放，灵力长针扎入敌人的经脉，狂暴精纯的灵力涌进去同他自身的灵力相冲，轻则经脉寸断，重则整个人都会因此而崩溃。 因着自身天赋实在差劲，常凌的身体并没有五行之中特定的偏好，浑身上下窍穴尽开，灵力的运转本来就十分自由，加上她的身体实在是强劲，在最初的试探之后，她反而开始元婴境修士外放的灵力进入她的体内。 狂暴很快就会被压制下去，破损的经脉也会在她强悍体魄的作用下快速的恢复着，如果战斗之中多来这么几下，常凌觉得也许自己的灵力恢复都不再会成为一个问题。 打着打着，对方的灵力就会涌进自己的身体，这是怎样的好事。 不过，这只是她再乐观不过的想法了。 灵力外放的作用可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看不见摸不着又坚韧无比的灵力丝，可以轻易的限制她的行动，她对于这东西现在还是束手无策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最初这几位对手，对于灵力外放的掌握都极为有限，勉强攻击几下也就罢了，缠绕着的灵力丝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最后还是得双方实打实的正面碰撞。 在常凌即将落败的关键时刻，身前的人影就会逐渐的消散。 白雾这‘陪练’做的极为称职，几乎不会让常凌真正的涉险，常凌第一次体会这种待遇，起先几次比斗之中往往因为不能够及时收力，反而还会伤到了自己。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适应，常凌对于白雾的节奏也是适应的越来越得心应手。 他准备出来同她对阵的元婴境修士自然是从弱到强的，不过这强弱的划分却是很有意思。 首先上来的都是赤手空拳不能使用任何法宝的修士，倘若常凌胜出，那么下一个出战的就是同他同境界，但是可以使用些法宝的，再下一个则是同境界之中掌握些许秘法的。 至于再之后的…… 常凌现在还没能够将元婴境下品的修士们打穿，打赢了第二位使用着曼妙批帛能够灵力外放的女子之后，第三位身形如同鬼魅的老者，她就迟迟不能够胜出了 凌风身法的精妙，在他的身法面前也是有些不够看。 往往一场比斗下来，常凌连那人的衣角都摸不到。 这已经是常凌同这老者对阵的第四次。 她被放了一整场的风筝，最后还是因为自身灵力耗尽而不得不停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命 常凌的这些陪练都是跟着她的实力境界来的，在她没有下一步体悟或是进步的时候，这老者是断然不会出手攻击的。 连打斗都不需要，常凌在这似乎无休无止的追寻之中就已经体会到了无尽的压迫。 差距就这样赤裸裸的摆在她面前。 元婴境下品修士她对付起来都这般费力，当她走出五良山，走到漩涡的中央，又该如何自处呢。 刚刚结束了一场战斗，常凌筋疲力尽的靠在一旁，默默的回想着刚才的‘战斗’过程。 想着想着，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又在白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的时候陡然被拉回来。 “你为什么不控魂呢？”白雾有些诧异的问道。 “控魂？” 白雾扯了一抹有些邪性的微笑，幽幽的说：“就是将你的神魂话坐无数的细丝刺进他们的识海，牢牢地缠绕住他们那肮脏孱弱的神魂，然后，随心所欲的操控。” 常凌感到一阵恶寒，这就是漫山遍野尸骨与残魂的由来吧。 魇一出生就具备的天赋能力。 瞧着无动于衷的常凌，白雾撇撇嘴。 有力量不用，才是最大的浪费与罪过吧。 过了好一会儿，常凌才有些干涩的问道：“白雾，你为何要操控他们的魂魄呢。” 白雾一愣，面上僵硬了一下，很快就随意的说道：“谁让他们曾经那般对我。” “你明明清楚，这些人都不是对你口出恶言或是挥舞拳脚的那些，而即使是那些人，他们也早就遭到了应有的惩戒。”常凌冷着脸说。 常凌想，作为天地生养的生灵，在这天玄界，白雾可以得到的可以说是亲儿子待遇，那些个曾经伤害他或者妄图伤害他的人，在后续的生活修练当中，总会不经意间就遭受天罚。 天道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永远是个干干净净的生灵，他愿意替他去惩戒。 只是这样后置的保护，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于是很多年以来，白雾不明白，倘若天道真的眷顾于他，那样对于一个初生生灵近乎于惨烈的打击为何会不偏不倚的降临到他身上。 他在一条不归路之上走出了老远，才看到所谓的‘父母’给他讨要迟来的公道。 白雾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想是他顾及常凌的人类身份，才会这般说的吧。 所谓的仇恨，鲜少有人会因为蚂蚁咬了自己一口就记恨一辈子吧。 当年那些事情也就在他少年时期让他掉几滴眼泪，这么多年过去，他曾经以为自己会铭记一辈子的恶毒言语和那些人的面庞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毕竟他的一辈子实在是太长了，那些人凭什么能够掀起波澜。 至于以后很多年，他随意的对别的生命生杀予夺，不过就是个看心情的事情。 无聊了，就抽上个魂魄，让他们讲讲故事。 开心的时候，也抽出些魂魄，‘分享’快乐。 这才是他诸多行为的理由。他眯起了眼睛，在心底重复着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的。 ………… 在常凌到来之前，他已经几乎没有‘人’这个概念了，似乎世间的一切都可以简单地分为，有趣的和无聊的。 他已经被限制在五良山之中好久，只能操纵着曾经的那些魂魄勉强去外界看看，他在漫长的孤独之后，终于再次遇上了个有趣的灵魂。 即使是同类，先前素未谋面又多年未见，能有什么感情呢。白雾在心底嗤笑一声。 他可以轻易的将她困住，所以也不急于控魂，等着她寿元耗尽，他再将她拉出来，同他一齐获得另类的永生。 多好。 白雾似乎能想到未来的许多年，有着生机和乐趣的五良山，这下嘴角不禁带上了一抹笑容。 常凌一看就知道面前这人并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她长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在尘世的话，白雾可以称得上是个十足合格的坏人。 他坏就坏在，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所作的事情是一件坏事。 她没有任何再同白雾交谈的欲望，她闭上了眼睛，端坐着开始调息。 一个天真的人不谙世事还好，可是白雾偏生对世间的一切都有最精准的洞察。 常凌的变化他自然是察觉到了，他撇撇嘴，整个人瞬间化为山林间的一阵雾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白雾赌气的后果是，常凌接下来一个月都没有元婴境的陪练了。 白雾不加掩饰的心思太好猜了，常凌也没担忧过他哪天会突然同她为难，这种事情就算是常凌担忧也没有用，毕竟她现在的生死境遇可都寄托在白雾随意的想法之上。 这就是弱者，束手无策，任人宰割。 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俯下身段好好的去哄哄白雾。 这个道理常凌自然是清楚得很，可是不知道是不是白雾身上的气质带动了她身上为数不多的少年意气，在坚定认为自己正确的情况之下，真是做不到腆着脸求和。 于是常凌度过了这一路以来少有的自在无忧的一个月。 她在偌大的五良山尽情的奔跑，往往不使用灵力功法，寻觅着山间的小道来回奔走。 有时她会悄悄跟在阿碧身后，看着小狐狸宛如初生的孩童一般，对周围的一切都有着探知的欲望。 只要白雾想，他可以彻底的做到在她的生命之中‘消失’，不过常凌是时刻都能感受到被窥视的感觉的。 这是白雾毫无掩盖的目光。 他们如同两个争吵过后相互赌气的小孩子，彼此都清楚彼此的存在，可是谁也不会做先开口的那个人。 常凌终于还是在不知道第几次走进幽暗的森林被其中的残魂缠住的时候爆发了。 五良山上绝大多数的魂魄因着白雾的控魂，都感知不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不少被召出来的时候，面上还带着笑容，在这种情况之下，是几乎不会滋生怨气成为所谓的阴魂的。 平日里没有白雾的召见，他们就各自在各自的位置继续‘生活’。 可是常凌近日却总是能遇上这些魂魄。 他们一个个快乐的在常凌面前飘过，快乐的让常凌心疼。 她实在是个再柔软不过的人了，明知着真相再看着这些人‘热烈’地活着，常凌每时每刻不在煎熬着。 魂魄停留在这里，永远不能够进入轮回，等着他们魂魄不断地在岁月的伟力之下褪色，最终只有消散在天地间这一条道路。 “白雾！你能不能……能不能将他们……”常凌大声开口喊叫着，可是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已经是微不可闻。 她有什么资格将这些话说出口。 甚至她有些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她的性命也寄托在喜怒无常的白雾身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再像曾经那样莽撞的义无反顾的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了。 不过听到声音的白雾还是很快的在常凌身前现行，他对于人心的把握实在是太到位了，他们之间，注定是常凌先开口，常凌先败下阵来。 白雾心里滋生出一种隐秘的愉悦与自得。 等着他站在常凌身前的时候，常凌只是瞪大了一双眼睛沉默着看着他。 她眼中是毫不加掩饰的斥责与厌恶，迎着这样的目光，白雾只觉浑身如坠冰窖。 两人僵持了很久，白雾嗤笑一声开口道：“为他们讨公道来了？” 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委屈：“常凌，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杀孽这么重，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仅仅只是不能够离开五良山而已。” “你以为是我不想将这些人放走的吗？既然已经无法给我带来乐趣，他们的去留与我又有什么影响。” 更多的话，白雾已经说不出口，天地之间无形的规则时时刻刻在限制着每一个人。 常凌一愣，脑海之中无数纷杂的消息开始串联在一起。 作为天地生养的生灵，白雾作恶，本来应当遭受比寻常人更严厉的惩戒，先前在外界的时候，他身上附着的杀孽还有可能是因为接受过天雷而两相抵消消失殆尽，可是进入五良山之后呢。 常凌现在见到他，他身上依然是没有任何业障没有任何血煞气息的，周身气度怎么看怎么的纯良。 可是他在五良山，同样犯下了诸多杀孽，不过这些人的魂魄亦是被他拘在了五良山，不入轮回，等着他们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散，再次反哺于天地。 反哺于天地。 常凌的瞳孔微微的瞪大了些，她已经不是个一无所知的小姑娘了，跟在落月身边那么久，对于天地之间的秘辛也是略有耳闻。 天玄界的天道意志应当在无形之间受到了限制，这个限制应当就是他必须要庇护这一片天地，守护天地间的生灵，可是在这天地间不断滋生出的生命、修士或是妖灵修行汲取的灵气，都是来源于他本身的力量。 在天玄君长久的抽取之下，天玄界的力量正在逐年的衰败下来，天道意志何尝不想杀掉这些‘自己的子民’好好的回复一波，可是受于限制，他没有办法，还是得竭尽全力供养着这些人。 于是诞生出来的白雾，从一开始在尘世的遭遇，到后来转变，来到五良山不断拘禁魂魄等等，他这一生，也许亦是在天道，在他的‘父亲’的引导掌控之下。 他形成了这般顽劣的性子，做了诸多的恶事，往后漫长一生都被牢牢地限制在这狭小的天地之间。 经年累月，五良山上消散的生灵也是让天道大补一口，在天道的运转之下，白雾也免除了天雷的处罚，只不过他永久的被禁锢在了五良山。 那么白雾知道吗，他的诞生，他的一生，他知道自己亦是成为了天道利用的一个工具吗？ 这时白雾轻轻的开口道：“我当然是知道的。” 对于这种自己想法被轻易窥探地情况，常凌现在已经是极为无可奈何，心中的怜悯还是大过了对白雾的畏惧，她轻轻的走上前几步，试探性地拍拍白雾的肩膀。 这次她的手并没有穿过面前这人影。 白雾自嘲的笑了笑，他有时候也不知道该不该赞扬自己的敏锐，他如此轻易的就窥见了这个真相。 他高高在上在嘲笑被天道厌恶被大道嫌弃的其他生灵的时候，自己又能够好到哪儿去呢。 等他明白自己的命运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惩恶扬善，也是天道必须执行的准则，他身上层层累积的罪孽，早已经让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两个人俱是沉默着，谁都想开口，谁也不知道开口应该说些什么。 常凌一直很难真正的厌恶白雾，对于这样一个天真纯粹之人，她陡然而生的保护欲望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此番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之后，常凌竟然生出一个格外荒诞的想法。 她想陪同白雾一起，用功德消减罪孽。 让这本来生自于天地应当有着广袤自由的一生的生灵，再次回到本属于他的世界。 低垂着眉目的白雾突然一挥手，常凌曾经见过的诡异而恶心的景象又出现在她眼前。 在那并不算广阔的空间里，无数破碎的魂魄纠缠在一起，并且他们仍然在不断地融合。 常凌隐约记得，上次自己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最旁边的美艳女子还有条胳膊，现在只剩下个附着于‘身体’之上的头颅。 “这些人，按照任何一种律法，都是十恶不赦的恶徒，即使入了黄泉，也应当是在十八层地狱之下日复一日的接受惩罚，对于其余的那些德行尚可的魂魄，我能做的，只有将他们安置，让他们在岁月的伟力之下消散，至于这些，我倒也可以勉强惩戒一番。”白雾轻轻的说。 等他顿然醒悟的时候，已经做不到放掉良善的，只能勉强惩戒极恶的。 甚至这些年，他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不断地从外界引人来五良山，选取的都是身上血债缠身煞气业障浓厚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剑阵 等他顿然醒悟的时候，已经做不到放掉良善的，只能勉强惩戒极恶的。 甚至这些年，他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不断地从外界引人来五良山，选取的都是身上血债缠身煞气业障浓厚的。 这般情境之下被捞进来的常凌，竟然出乎他意料的有个格外纯净的灵魂。 他做不到立刻对这种人‘痛下杀手’，而随着不断地接触，他在这人面前竟会感到自惭形秽。 他多想展现给身前的友人，自己其实没那么坏吧。 可这话，他连直白的开口说出都做不到。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做下的，没有任何辩驳的空间。 他曾经也会怨恨，可是在漫长的孤寂的时光里，他无比清醒的明白，走到如今这一步，他并不无辜。 一个双手沾满鲜血浑身缠满业障的恶徒，明明就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不管常凌是人修也好，是魇也好，都应该是极其厌恶这样的他吧。 白雾一口气将‘解释’的话全都说完了，他有些无措的站在一旁，仿佛是个等待着命运宣判的教徒。 而常凌没有说话，只是温和的看着白雾。 没有任何谴责、厌恶的目光，如果白雾再仔细看看，一定能发现其中的包容和心疼。 顶着这样的目光，白雾破天荒的感到了几分羞愧，他忍不住的低下了头。 下一瞬他索性直接身影变淡，很快就在常凌面前消失了。 白雾一走，常凌整个身子瘫软下来，低垂着眉目，掩住了神情。 她没有开口唤回白雾，即使她知道自己的请求并不会被拒绝。 她也需要时间好好思考一下，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 一个悲剧的诞生，往往不是单方面的原因，各个方面种种事情纠缠在一起，形成了如今的惨剧。 白雾离开五良山是必定会遭受天罚的，看这五良山漫山遍野的魂魄，虽说是在天道的授意之下，可是该惩处起来，常凌并不认为天道意志会对白雾留情。 而白雾本身，因着这些年的遭遇，也是养成了一副混不吝的性子，他自己心里有过不去的坎。 常凌揉了揉有些涨痛的额头，她总是在某些事情上有着远超于常人的执着与坚持，对于她认定的事情，便是竭尽全力也要做到。 拟定计划，她几乎还从来没有为做成某件事情而拟定详细的计划，毕竟在此之前的任何一刻她都算不上独身一人。 被照顾被偏爱，有恃无恐。 白雾如果想要再次坦荡的站在日光之下，首先需要的就是消减他身上的业障，五良山上的魂魄不少，大多都有些年头了，现在即使想要将他们送入轮回已经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那些被白雾用特殊手段融合在一起的魂魄更不用说。 而不离开五良山，为了遮掩天罚，白雾不得不汲取更多神魂的力量，形成笼罩在整个五良山之上的‘白雾’。 几乎是一个死循环。 业障这东西，常凌可是深受其害，还是因为她并不是对那一城生灵下手的那个人，仅仅只是一个因果承受人，才没在吞下玄魂草的瞬间就直接被天雷劈死。 白雾手上的人命，可是货真价实他犯下的，而且这些人也是不入轮回的，常凌有些烦躁的揉乱了自己散在脑后的头发。 ………… 虽说常凌没有想到什么切实的解决方法，但是她和白雾的关系却是缓和了过来。 常凌又开始每一日同元婴境修士不断地对战着，白雾也不再袖手旁观，而是时不时地在一旁指点一二。 他虽说不用像尘世间的其他生灵一样修练，但是这些年过去，毕竟寿命太过于漫长，见识还是颇为不俗的。 若时常凌有时候提出些问题，白雾恰巧回答不上，索性也就在漫山遍野的魂魄之中随意抽取一二，总是能够回答上的。 当然，白雾对于常凌最主要的指引却不是在功法或是灵力运转之上，作为天地生养的魇，他在神魂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几乎是完美契合了常凌‘最后’的短板。 境界没有进一步提升，剑经自然也是翻不到下一页，剑阵她还是只掌握了最基础的三才剑阵，可是她的识海之中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分魂。 白雾不通剑道，再多的修士也没有具有分魂可以使用剑阵的，他看了几次之后，便开始带着常凌一起，同时使出多个三才剑阵。 他从先前那些个修士的储物法器里找出了一大堆长剑，叮叮当当的丢在了常凌身前，多年来的体悟加上长久的实战，以及常凌现在神魂可以称得上是金丹境修士的天花板，使用单个的剑阵极为纯熟。 即使是三才剑阵这她无比熟悉的最基础的剑阵，多个组合在一起还是让她有些捉襟见肘。 每一个分魂都是具有自己的独立意识的，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分魂，常凌的主神魂同时可以接收到无数的消息和想法，如果不是经过多年来业障的磨砺，她怕是会在这时时刻刻地‘耳语’之中直接疯掉。 一个三才剑阵只需要三个分魂相互配合，再往上叠加神魂，常凌御使地飞剑在半空之中时不时地就相撞在一起，每一柄都蕴含了她地灵力，每一柄砸在另一柄上都是结结实实的。 一天天下来，常凌苦不堪言。 这最基础的操作之上，白雾是帮不了她的。 常凌执意不肯学习控魂，于是她每个分魂都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意识，这却不一定是一件坏事，毕竟在更长远的未来，每一个自主意识都意味着更多的可能性，意味着更高的上限。 细说起来，白雾的‘分魂’和常凌的分魂还是有所差别的。 白雾的所有意识并没有主次之分，他可以随意的‘流动’在不同的分魂之间，所以在他的意识没有处在相应的神魂之中的时候，是极为以来神魂本身的意识的。 他的那些个分魂，都是他在控魂之后留在身边的强悍的魂魄。 他大致给常凌展现了一下，常凌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 白雾的那些分魂等级对于常凌来说都过分高了，她甚至完整的看上一眼自己的神魂都会遭受不小的损伤。 最低也都是妙法境，还是妙法境之中极为强悍的那种。 而白雾的战力，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这些分魂，他如果愿意动弹，就使用自己的意识直接去控制对手的神魂意识，有些疲懒的话，直接就放出这些分魂，专修神魂的大能境修士，神魂的战力同他们的本体几乎没什么区别，甚至对上那些不精于神魂的修士来说反而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其实白雾在看见了常凌那日的分魂之后，就已经明白了，面前这个人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人类。 常凌将那一过程叫做分魂，他到更愿意将这个过程称为复制。 每一个被常凌切出来的魂魄，在经过滋养之后，在思维方式性格见识上都是另一个常凌。 现在的常凌也许看不出来，到了白雾这个层次却是能勉强窥见一下她这功法的未来。 也许随着她境界的提升神魂强度的提升，这每一个神魂甚至都可以说的上是独立的她，倒有些像那些个修士修行的分身功法，修到极致，即使剩余一个分魂也是能独立的作为常凌而活下来的。 如果常凌日后多做些准备，将自己的分魂采用特殊的手段封禁起来，即使本体在外遇到了危险，也没什么大碍。 妙法境之下的修士修行之上都极为重视肉体的作用，可是随着境界不断地提升，他们终究会跳出自己这孱弱肉身地禁锢，在另一个层面之上追寻大道与永恒。 当真是神奇。 白雾不得不承认，人这种身体最孱弱天资最恶劣最没有慧根地生灵，竟然有着天下万物加在一起都不能敌的智慧。 常凌这法子，他也是心动的很。 如果日后他想光明正大的站到日光之下，堂堂正正的行走在这世间，确实不应该再控魂了。 等着常凌在多日的练习比斗之后，终于可以同时运转好几个三才剑阵了。 多把长剑同时在半空之中悬浮着，散发着凛冽的寒光。 白雾环视了一番，对于常凌的进展也是颇为满意。 下一刻，他的双眼之中开始氤氲着白色的雾气。 与此同时，常凌面前的景致也发生了变化。 无数把长剑在半空之中飞行着，远看颇为杂乱无章，可是仔细看来，每一把都有着各自的运行轨迹，相互组合在一起，凌乱却又不失章法。 再仔细看下去，常凌发现那是无数个三才剑阵组成的庞大阵法。 当一个人的寿命太漫长时，他不可避免的见多识广起来。 白雾在阵道之上的造诣，现在的整个天玄界也可以说是无出其右。 他又去调取了五良山之重曾经最擅长阵道的大能者的心得记忆，还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将常凌这三才剑阵们组合在一起。 她这剑阵，看起来基础得很，可是每一次运转契合的都是最精准的地方，明明是极为简单的配合，三把长剑在半空之中运转起来，竟然是出乎意料的精妙。 想要将这样基础又本源的东西组合配合在一起增加它的威能，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过白雾此时面对着自己的成果，还是忍不住的自得。 这些天以来，他收回了曾经戏弄的心里，真正将常凌当成个朋友相处、当成个后辈来教导。 生命之中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新奇感受也让他感到极为愉悦。 看着常凌在他的打磨之下一点点的进步，他脸上的笑容也是越来越多。 他也这才些许能够理解为什么人修这般的注重传承，自己所擅长精进的东西，能够不断地传扬出去，倒是件不错的事情。 就像那些人修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暂，他们对于大道的体悟自创的功法确实能隽永长久的流传。 而常凌的全部心神已经都被面前的画面吸引过去了，一丝一毫的变化她都不肯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还是白雾瞧见常凌的神魂之力耗尽，才在她将要昏迷的时候，急忙将画面都收了起来。 常凌长呼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子向后倒去。 躺在柔软的草地之上，看着白雾缭绕的云端，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神魂消耗到极致，看来接下来她只能在睡梦之中悟道了。 ………… 等着常凌再次醒过来，她身上的剑意几乎已经无法压制。 悟道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困难，她先前之所以不断的查看白雾幻化出来的组合剑阵，就是心底隐隐的有些想法。 她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原本的三才剑阵，三把长剑相互配合不断运转，每一把都锋利的很，每一把都蕴含着独属于常凌的锋锐的剑意，可是在白雾的组合之后，数个三才剑阵组合在一起，圆润了许多，却失去了最初独属于剑的锋利。 毋庸置疑的是，白雾的改动极为精妙，给常凌也是极大的启发，整个大阵的基础不需要任何的改动，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那一点到底差在哪里呢。 随着神魂强度的提升，常凌现在的昏迷不如说是另一种‘修行’的方式。 这几天在那虚无的空间，她不断地演练这大阵，当最后那铺天盖地的剑光爆发出来的时候，常凌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从地上坐了起来。 随着她起身，数把长剑从她身后飞出来，在半空之中不断地铮鸣着。 一个一个剑阵组合在一起，每一把长剑各司其职又相互配合，随着灵力的运转，剑光越来越盛。 一把又一把长剑向那处飞过去。 等着整个大阵彻底完成的之后，数把长剑的剑尖同时指向了天空。 随着常凌的一声高喝，她浑身的灵力尽数倾斜出去，一时间面前的剑阵光芒大盛。 凌厉的剑光似乎穿透了五良山之上经久缭绕的白雾，直直地刺进天穹。 在一旁地白雾和悄悄趴在大树后面地阿碧，隐隐的窥见了天光。 第二百三十五章 雷劫 五良山上经久缭绕着白色雾气，黑夜白天倒是能轻易分辨，但是日光月光都是透不进来的。 白雾在反应过来这明亮的温暖地光芒是日光的时候，整个人顿时被周身浓厚的雾气包裹起来。 飞速的朝着山林的深处掠去。 而微微被剑气荡开的这个裂隙，外面的天光迅速就阴沉了下来，隐隐的还能听到雷声轰鸣。 如果常凌此时能睁开眼，定然能够发现，这氤氲的雷霆像极了她晋升至金丹境时的雷劫。 若非说要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时这雷霆的气息格外瘆人吧，是常凌从未体会过的可怖气息。 阿碧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下意识地朝着常凌跑过去，小小的身子盘在常凌身前，一副保护的姿态。 即使前尘往事都已经消散，但是很多东西化作了本能长久的留存在了身体当中。 这些日子，常凌不断地对战，阿碧就悄悄地躲在树木或是丛林中，悄悄地打量着她。 在这场变故当中，不仅仅只有常凌一个人无所适从。 作为一个聪明地小狐狸，他无比清楚地明白，常凌地所有温柔与爱都是给予先前那‘阿碧’的，他无法回应这样的感情，甚至他有些卑劣的期待，有朝一日，这些感情都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阿碧抬起头，冷冷的盯着头顶那白色雾气空隙的地方，幸运的是，五良山之上的这些白雾迅速的聚拢，在空中的天雷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座山林再次云雾缭绕。 阿碧松了一口气，回身查探了一下常凌的情况，在确定她没什么大碍之后，悄悄的蹭了蹭她的脸颊，然后飞快地跑回了茂密的山林当中。 过了没多久，外面似乎是下雨了，隐隐约约有清冷的雨滴砸在常凌的脸上。 早已经缩在洞穴里的白雾也是怔怔地瞧着外面淅淅沥沥地雨丝。 在五良山这样久，还是他第一次瞧见下雨。 他站在洞口，看着雨丝，下意识地伸出手，在一滴雨滴砸落在他手掌之上的时候，突然发出了滋滋地声响。 像是皮肉瞬间被腐蚀了一般。 白雾猛地将手收回来。 能穿透五良山降落而下，又是在此时此刻的雨水，自然只能是天道那不肯轻易散去的劫云凝聚而成的。 这是针对于他的劫数。 于是他只能定定地站在这里，瞧着这并不能让整个五良山复苏的雨水。 多年没有日光没有雨水，五良山之上哪里还会有植物生长。 那些个花草树木，整日青苍，其实也全都是依靠着他的力量幻化出来的，它们长久的终日都是那般。 在常凌到来之前，整个五良山，只有他一个生灵了啊。 ………… 等着常凌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目光已经极为内敛，丝毫看不出先前那剑气的凌厉之处。 白雾的阵是他的阵，极为精妙绝伦，可那不是她的剑。 在耗尽所有力气施展完那大阵之后，常凌又是陷入到了长久的昏迷当中。 梦里到处都是翻飞的剑光。 她仿佛也化作了半空中的一把长剑，向前飞跃着。 连常凌自己也没有想到，仅仅是改动了个大阵，竟然又是让她在剑道一路上更进了一步。 在先前数年的修行当中，常凌的灵力修为已经是在不断地逼近着金丹境地上限。 因着先前在凝结金丹的时候听闻落月所说的等级划分，便更注重在每一个境界的积累打磨。 紫丹带给她的便利，在同人对战的时候可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仅自身灵力储备要高于其他的修士，对于灵力的掌控之上，流经丹田也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虽说已经没人会告诉她元婴的等级划分了，但是她还是卯足了劲儿，想着同样凝聚个高等级的元婴。 境界越高，同一境界内的修士们之间差距就越大。 她自是不肯让自己成为落后的那个。 瞧着自身的灵力，常凌这也才反应过来，原来她在五良山已经呆了许多年。 在终日都对阵之后，她有所体悟，往往就会选择直接闭关，而每一次闭关的时间，她自然是抽不出功夫来计算，身边也没有阿碧将一切都算的清清楚楚的了。 即使在今日，她也明白自己的天资在修士当中仅仅只能称得上是平庸，修为进境如此之快，离不开各种各样的其余，以及长久时间的堆砌，勤能补拙。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同元婴境修士的对战里，她已经打穿了元婴境下品的修士，此时对阵的已经是全副武装近乎于倾尽全力的元婴境中品修士了。 在这番同白雾多年的磨砺与努力之下，施展出了‘三才大阵’之后，常凌在‘道’之上的体悟，已经隐约超过了她现在的境界。 更直白点说，她这情况，放在任何一宗门家族的修士身上，现在都应该着手准备着凝结元婴了。 对于进一步进境，常凌说是不眼热是不可能的。 顾及着元婴的品阶，常凌强行压下自己身体对于进一步感悟的需求。 她感觉自己的灵力还可以再积累些，还可以再凝实些，凌风身法在金丹境的变种还有些地方自己不甚清楚…… 可是她也明白，一昧的压抑境界是不现实甚至是极为危险的一件事情。 当日她突破金丹境，就是无可奈何之举，几乎是没有任何准备，尚且在燕州那样危险的环境就贸然突破。 雷劫几乎要了她一条命。 而突破元婴境的雷劫，自然是会比当时更盛，如此厌恶着修士进一步求道的天道，能放任她这一次吗？ 常凌短暂的调息了一会儿之后，就打开储物法器在里面不断地翻找着。 白雾曾经把很多涉及到人类修士之间传承的东西收集在一起直接丢给了她，其中就包括她心心念念了许久地丹道。 当时那几名修士虽说是骗了她，但是白雾这东西还是实打实的有。 可是有白雾在身边，常凌在神魂方面的诉求都被满足地太过于轻易，倒也没有对于相关丹药迫切地需求了。 她始终记得自己同落月的甲子之约，她需要到达元婴境，然后同天道沟通，看看能不能再次踏上那条仙路。 除了修行也没有别的精力可以用在这上面了。 此番倒是常凌第一次打开这储物法器翻看这些东西。 剑经同其他功法不同的是，它不会一下子彻底在你面前展开，让你从头到尾浏览一番心里大致有个修行的方向。 似乎是为了防止常凌因为窥探而受到伤害，每一次都是她晋升完境界之后，才能打开后续的部分，同那些个‘完整’的功法不同，常凌在整部剑经里，都找不到对于她破境有所帮助的部分。 修士突破元婴境是需要度雷劫的，虽说不是每个人都像常凌一样背负着浓厚的业障雷劫格外可怖，但是寻常修士渡劫也是九死一生。 大陆上金丹境修士没有一万也得有数千，可是元婴境，各个门派家族以及散修加起来可能连一百都达不到。 其中至少有一半寿数已经快要走到了尾声，而新生代的元婴境修士还没有诞生。 在一代一代鲜血淋漓的传承之中，修士们或多或少也总结出了一些渡劫的心得，常凌翻看了好几本功法，每一本都有着适合自己功法渡劫的法子。 剑经没有的话，也许常凌需要自己创造一个法子。 粗粗通读了下这堆传承，常凌大致也总结出了一些方法。 以天衍决为代表的一系列术法走的是蒙蔽天机的路子，布置特殊的阵法在辅佐推算的功法，在上古时期还是有不少修士靠着这法子成功蒙混过了天劫，所谓的蒙混，就是让天劫在降临之时感应不到目标，挺上一段时间，雷云自然会散去。 而今天玄界天道本源孱弱，想来要是想混过去应当是比从前要简单不少。 可是问题是，一是其中所提到的材料，都极为珍贵，常凌先前在天玄大陆上几乎都没有听闻过，而在这五良山想要收集齐全，也不太现实；二嘛，常凌在阵法一道上绝对称不上精通，对于推演又是根本没有涉猎过，实际操作起来，想必也是很难完成；这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 使用这种法子蒙混过一次天劫的修士，在下一次破境遭遇雷劫的时候，会遭到成倍的反噬。 毕竟这天衍决最高也就写到了怎样蒙蔽突破至元婴境之时的雷劫，至于之后的妙法境…… 人可从来就不能轻易玩弄上苍。 这书上没有记载，但是常凌也能轻易的想象到，那些个修士后来的下场。 不是在元婴境蹉跎一生，就是殒命在进一步突破的道路上，这大道也算是走到了头。 第二种方法则是大多数体修都会使用的方法，与其说是躲避雷劫，不如说是利用雷劫。 就如同常凌在突破至金丹境的时候遭受雷劫，自身肉体神魂反而在雷劫的淬炼之下更为强悍。 这法子则是更好的利用雷劫来对自身进行淬炼。 修士修行，是逆天而行，作为如此孱弱渺小的存在，每向前走一步，都免不了以命相搏。 他们唯一能够当坐筹码同命运抗争的，只有自己这一条性命了。 常凌仔细研读了这个法子之后，也是收获颇丰。 她虽说走的不是炼体的路子，但是自身体魄强度是绝对不弱的，如同这上面描述的一般将雷霆引入体内，也不是不可以做到。 正是因为常凌不是走的体修的路子，她身体的潜能几乎已经都被先前服用的灵草激发出来了，后续再想要有进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雷劫也许就是个可能。 从这往后的每一次雷劫，她都得好好利用起来。 常凌粗略的在心里有了个想法，但还是将这想法先压了下去，继续翻看这这些曾经的大能者留下里的玉简。 这度过雷劫的第三种方法，则是炼制渡劫丹，能够有效的化解雷霆砸落在身上之后的效果。 还有第四种第五种…… 常凌不得不折服于先辈修士们的智慧。 不知道她看了多少种度雷劫的方法之后，她眼前突然一暗。 白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前，挡住了本来就不算明亮的光亮。 “你在看些什么东西？”白雾语气随意的问道。 常凌将面前的书简尽数摊开在他面前，开口道：“弄完了三才剑阵之后，我在剑道之上又是有所感悟，先前修行多年，修为也是早就达到了金丹境的巅峰，也是时候该准备着破境了。” “因着我业障缠身，早在我从凝神境突破到金丹境的时候，就已经引来了天劫，当日靠着极多天才地宝，才勉强捡回一条性命，这次突破的雷劫，我可没有任何把握。” 听完常凌的话，白雾有些怪异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白雾说道。 常凌一头雾水的点点头。 “所以，你以为五良山之上的雾气是干什么的！你在这山的范围之内，无论是破境还是什么，都不会被天道‘注视’，自然也是不会有雷劫这种东西。”白雾没好气的说。 常凌一愣，苦笑了一声说道：“可是，这仅仅是因为天道当时没有看到，等着我日后离开五良山，面对的将是天道更为狂暴的报复。” 我总是要离开的。 常凌的潜台词，在场的两个人都清楚得很。 白雾对于这件事情已经掩耳盗铃很久了，他经常会同常凌坐在一起，宛如任何一对朋友一般谈天说地。 常凌话语间无一不透露着对于未来的期许，而那一切的前提，都是她走出五良山。 偶尔在修行到筋疲力尽，神智有些不清楚的时候，常凌会揽过他的肩膀，颇为豪气的说，有朝一日，定是会带他离开五良山的。 可是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当真，从来不敢当真。 常凌只是如此一个孱弱的人类啊，她说这些话应当是为了麻痹他。 第二百三十六章 元婴 别以为他听了这些话就会轻易的放她离开五良山。 白雾没有接常凌的话，而是微微的仰起头，似乎能透过层层的浓厚的雾气看见天光。 现在，应当是正午时分。 因着想要带白雾离开五良山的计划常凌实在还是没想好，现在她也不能开口对他解释什么。 没谱的事情，说出来给他添上些希望又碾碎，真是极为残忍的。 瞧着白雾的样子，常凌也只能轻轻叹口气。 交谈是进行不下去了，不过白雾说的话还是让她开始警醒。 可能是白雾同她的相处太像个普通朋友了，她几乎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有一天一定会再次回到日光之下。 然而，她亦是从来没从白雾那得到任何肯定的答案。 常凌有些干涩的说：“白雾，我们再想想办法。” 白雾嗤笑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这一刻，他甚至动用了自己的能力查探常凌的内心感受。 当他看清笃定与真诚之后，一时间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依然没有任何诓骗他的意图，她真的在想办法，想要带他一起离开。 白雾张口想要嘲讽她两句，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嘲讽她，太过于漫长的时间，早就消磨了他对于外界的一切期待。 曾经他也一次次站在五良山的边缘，时不时的将手伸出去。 然后闻声而至的天雷轰得砸落，他固执的将身子留在外面。 在被砸得意识都在崩溃的边缘的时候，他才会跌跌撞撞的后退，遍体鳞伤的仰头躺在地上。 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被天雷劈完，往后长久的日夜里，他都在忍着痛意不断地疗伤。 作为天地生养的生灵，修士们的灵药或是功法对于他都是没有作用的，能够为他修复伤势的，只有时间。 他哪里能等那么久。 于是新伤加上旧伤，在整个魂体崩溃的边缘，他终于屈服了。 他屈服了。 他乖乖的呆在五良山，操纵着过路人，一次又一次将贪婪的修士们骗进来，同他长久的相伴。 今时今日，白雾再次回忆起这个过程，还是觉得呼吸一窒。 自己尚且如此，常凌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常凌，留在这里不好吗？” “在这里，你进境不会遭到天劫，我有大把的秘宝灵药你至少晋升到妙法境享受成千上万年的寿元不是问题。” “你想要同任何人对战，我都可以将他们幻化出来，你想见到的朋友师长都可以‘真实’地陪伴在你身边，尘世里的集市、楼阁，一切的热闹，这儿都会有。” 白雾喃喃道。 常凌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那现在，你为什么不幻化呢。” “因为我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白雾下意识地答道。 常凌的目光中透露着几分哀伤，她低声说道：“白雾，也许你可以消除我的记忆，屏蔽我的感知，可是随着我境界的提升心境的提升，总在某个瞬间，我会发现这一切的裂痕，这个世界会从我心里开始崩塌，我不愿有朝一日我宛如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陶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而且，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我甚至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个世界，万千生灵的未来，等待着我去拯救。” “即使我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我至少也应当始终走在这条路上。” 想来就如同白雾无法明说天道在他身上的所作所为一般，常凌对任何人，也说不出关于天玄君的一切，那位久远的飞升之人，还是对于着这个以他法号来命名的世界有着无与伦比的掌控。 也许常凌最好的做法，就是如同白雾所说的一般，在虚幻之中度过漫长的一生，如果她心大一点，一直到死也许都会沉湎于幻境当中。 可是，可是。 ………… 后来常凌也忘记了二人之间的沉默是怎样被打破的，随后的日子又回到了先前那般。 仿佛从未有这样沉重的交谈。 常凌需要刻意的压抑境界，倒也不会频繁的同那些修士对战，白雾绝大多数时候是见不到踪影的，偶尔他会突然出现在常凌身后，如同凡间的孩童一般将她捉弄一番。 五良山上的灵气浓度很足，饶是常凌再怎么注意，突破的那一天还是到来了。 同白雾所说的一样，并没有天雷降临。 不过隔着五良山上厚重的雾气，常凌还是隐约能听见天际传来的雷声。 想来是因为迟迟没有寻到目标之人，那雷云最后还是颇为不甘的消散了。 常凌感受着浓郁的灵力在自己的体内不断地运转着，丹田处泛着浓郁紫色地金丹开始渐渐地出现裂痕。 元婴同样是凝结在修士丹田处，顺利凝结的元婴，乃是缩小版的修士模样，平日里盘坐于丹田当中，在修行或是练习功法的时候，都同修士自身相辅相成，能起到极大的助力。 而在修士需要全力战斗的时候，也可以将元婴放置体外，可以爆发出更大的威能。 当然，修士的元婴也是极为脆弱，这样的战斗风险极大，往往只有在生死关头才会使用。 常凌此时已经陷入到了一个极为玄妙的境界，突破至元婴境，有很重要的一环就是沟通天地大道，利用着这种突破的契机，强行窥探一番。 可是，常凌现在身处五良山，根本沟通不到天地，突破到了相应的环节，常凌的意识独自处在一个颇为玄妙的空间，四下一片寂静。 这样的情境，常凌先前自然是预料到了。 不能沟通天地感应大道，那么她只能直视自己的内心，感悟与体会自己心中的大道。 就如同剑经之中的问心一般，常凌此时端坐在那里，回溯根本，一点点的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前行着。 随着她大步大步的向前走，在她意识的边缘，逐渐诞生了一把长剑的雏形。 其实它并没有寻常长剑的形状，一团光团根本分不清剑柄剑刃抑或是其他，但是任一人站在此处瞧上一眼，都能颇为笃定的说，这就是剑。 剑不单单的是一种固定形制的兵器，它是一种气度是一种品格，是…… 常凌的意识仅仅的攥住了这柄剑。 她不知道天地间浩瀚广博的剑道是什么样子，但是在这一瞬间，她握紧了心中的大道。 常凌猛地睁开眼睛，自身气息不断地暴涨。 精纯地灵力不断地汇入紫色地金丹，金丹之上的裂缝越来越大，透过撕裂的缝隙，隐隐的能看见里面迸发出来的金光。 随着常凌的一声高喝，她体内诸多窍穴经脉之中的灵力都是尽数钻进了丹田。 体内卡擦卡擦的声音瞬间暴涨，常凌的金丹彻底的碎裂开来，而丹田之中汇集的灵力却没有爆裂开来，仍然是凝成一团光团的样子，在半空中逐渐雕琢着元婴的雏形。 常凌的金丹在碎裂之后，碎片瞬间就话坐点点光辉融进了丹田之中那灵力光团。 一个小小的端坐着的身影，一点点的变得清晰。 当这个缩小了无数倍的常凌坐在她的丹田的时候，常凌只觉一种无比玄妙的联系建立在了她们之间。 然而这突破还没有结束。 在元婴的雏形凝聚完成之后，常凌只感觉周身的血液都要被抽尽了，她体内任何蕴含着的能量尽数朝着这小小的元婴倾泻。 她的面色逐渐的变得苍白。 与此同时，她丹田处的元婴，逐渐的生动了起来。 起先元婴只是纯白色，白色一点点的加深，变成了浓郁的乳白色，然后乳白色之中微微有一点泛红，随着常凌体内能量不断的注入，这红色的范围逐渐扩大，很快的就将她整个元婴尽数覆盖。 红色一点点的加深。 常凌隐约明白，想来元婴的等级也是同金丹类似，俱是依靠着颜色来区分，自己的金丹凝聚的是紫丹，那元婴，可会再进一步？ 常凌感觉着自己的虚弱，但是还强撑着不断地朝着元婴输送着能量。 当那端坐着的小人头顶之上有一点紫色冒头的时候，常凌感觉眼眶一热。 已经几乎到了能量输送的极限了。 自己终日的积累，可能还是连紫婴都达不到吗？ 常凌咬紧了牙关，竭力调动着能量，甚至她心口处的精血都在不断地跳动着，一圈一圈地缩着水。 在一旁有些无聊地旁观着的白雾微微的将眼睛瞪大，下一瞬无数雾气氤氲着，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的常凌，听到如洪钟一般响亮的声音。 “常凌，快停下。”白雾有些焦急的说。 决定元婴品阶的包括修士在大道之上的体悟、修士在前一个境界也就是金丹境的积累还有就是，修士自身的根骨天赋。 修真界从来就不少勤能补拙、逆天改命的说法，可是在修行的这条路上，命运早就给每个人划好了上限。 常凌在没进行通窍之前，完全没有踏入修仙界的可能，落月一直没说明白，同样都是脉络不通，星危是金属性单灵根，作为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初次拿起长剑时，就已经能激发出锐利的剑意。 他打通周身窍穴，打通的是通往无限仙途的坦途，可常凌不是。 天玄界因为传承缺失太过于严重而不讲究灵根，判断人的天资只能勉强通过经脉说出个先天道体，可是每一条大道往往都有其契合的属性。 比如说金属性与剑道，火属性与丹道等等，每个修士生来更偏向于哪一种元素往往就决定了他们未来的道路。 甚至于在属性的影响下，他们的选择往往都是‘无意识’的，大多数时候他们只会感叹，都是命运让他们走上了这样的道路。 常凌是个颇为特殊的情况。 她在五行之中并没有哪个是特别倾向的，更直白点说，就是在哪方面都不算的上是有天赋。 甚至于她机缘巧合之下握起了长剑，真正悟道，都是在后续的修行和体悟之中不断地进行着。 她的剑意、她的剑气，都是她实实在在打拼出来的，命运从来没有偏爱过她。 即使后来拿到了剑经这样的绝妙典籍，她的路，都是她在鲜血淋漓之中厮杀出来的。 她的金丹，或多或少借助了天雷的力量，才能够淬炼成紫丹，可是在这五良山，她的天资终究还是成了束缚她的桎梏。 其实她能走到元婴境，甚至凝成的都不是最劣等的白婴，已经是极为了不得的一件事情了。 可是这些话，白雾说不出口。 在修行方面，他是得到天地馈赠的生灵，他不需要努力不需要奋斗，一切对于他来说都那样轻而易举。 对任一少年人说，你的努力终将是徒劳，你趁早认命然后放弃，都是太过于残忍的。 修士凝结元婴，本来就需要分出一部分灵力与精力对抗着天雷，然后将体内剩下的灵力引致金丹出，碎丹成婴，但是在这一过程当中，从来没有修士想着要将精血之中的能量同样引过去的。 这才真正是伤及根本的事情。 平日里，常凌不是看不清，她的挣扎她的不甘心她的永不服输，终究还是成了魔障。 她已经比寻常修士幸运太多了，她血脉从灵草之中积累的那些精纯能量，在五良山上省下的对抗天雷的能量，已经尽数汇入了她的元婴，这已经是她能够达到的，最好的结局。 常凌又是何尝不明白呢。 她看着那一点点紫意汇集，可是没有任何蔓延下去的意思，她那元婴，还是通体鲜红着。 赤婴，在天玄界应当也算得上是个不赖的元婴境了。 可是，一个赤婴，怎么可能让天道意志选择将宝压在她身上。 她要行天路去元界，在崭新的世界里寻到真正的通天仙途，她要打败天玄君，为天玄界千千万万不甘陨落的天骄们讨个公道，为这个世界讨个未来。 一个赤婴，怎么可能够，怎么可能够。 被白雾一震慑，常凌体内的波动逐渐转为平静。 她的元婴，彻底凝成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进境 常凌此时周身的灵力已经尽数消耗干净，她筋疲力尽的倒在地上，呆愣的看着远处的云雾。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仍觉得每一下呼吸都要耗尽她勉强积攒的力气，整个胸腔生疼生疼的。 “白雾，我们结契吧。”常凌轻轻的说。 五良山上没什么风，她的话，每个字都无比清晰的传到了白雾的耳朵里。 过了好久，二人都没有人再开口。 他们都明白，常凌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结契，结的不是常凌与阿碧的那种生死契，不是寻常修士通灵兽结成的主仆契。 而是白雾偶然一次同常凌聊天聊到的，一种甚至有些阴邪的契约。 结契的双方会共享气运。 以常凌现在的境界，还难以体会到气运的妙用，但是随着境界不断地提高，甚至在元界等等级更高的世界里，气运都是极为受到重视的东西。 能否悟道能否突破，探索秘境能否获得传承出门走几步能不能捡到秘宝等等一切都与修士的气运紧密相连。 从有些人天生受到上天的眷顾，作为气运之子，轻易的就能过好这一生。 但总有些人，似乎此次与机缘奇遇无缘，或者说人们往往看到别人有所收获的时候，就下意识地以为自己也会是这样，一旦自己没有得到，宛如失去了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于是这种契约应运而生。 往往是一些善于观气与卜算的修士，算出气运之子的所在，与之结契，窃取那人身上的运气。 好巧不巧，气运之子，常凌身前就有一个。 甚至白雾已经不能简单的用气运之子来形容了，虽说天道对他存有着不少利用的意图，但是给予他的同样很多。 当然，在分享气运的同时，这个契约也会共享双方的因果。 更实际一点的表述就是业障。 哪有只窃取好运一点代价也不会付出的方法呢。 常凌开口说想要结契，他们都知道为的仅仅只是分担业障而已。 常凌先前的业障，在燕州除魔多年、被天雷淬炼过、落月彻底的陨落之后，已经消散的七七八八。 残留下来的，也完全没法对现在的她造成怎样的影响，当然在突破境界的时候，还是得出来作一番。 可是白雾身上的业障…… 听了常凌的话，白雾整个人愣住了。 常凌应当是，在突破境界时耗尽了心力，又开始说胡话了啊。 常凌突然转过头来，直直地看向白雾。 “天道又不是全然不通情面的，先前我身上缠绕着的，可是百万凡人的怨气与业障，因着我并不是杀人行为的那个实施者，所以业障也勉强处于我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即使我同你结契，我分得些许因果，在我离开五良山的瞬间，就会因为突破境界而引来天雷，若是能做的一番充足准备，一并将因着业障降下的劫罚度过去，也能为你分担不小的压力。” 倘若常凌与白雾两人因果共享，常凌在这次消减完业障之后，很快白雾身上的业障会再次分给她些，然后她会继续遭到雷劫等一系列劫数。 常凌想着自己这样磨下去，总会磨到白雾可以从五良山里出来的程度的。 而且，她也是需要天雷不断地淬炼自己的身体。 天雷是劫数，亦是机遇。 天雷应当是唯一一个可以提升她元婴品阶的‘机遇’了。 这仅仅只是预想之中才会出现的结果。 常凌本身的业障残余加上在五良山的遮掩之下突破至元婴境，她一离开，遭受到的天罚可能自己直接就会承受不住。 这一关即使侥幸熬过去了，接下来的每一次，她都是在拿性命相搏，拿命去搏个前程，拼个未来。 白雾听完了常凌的话，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沉默着看向她。 他被困在五良山上这样久，何尝不想出去。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丝丝缕缕的愿望积累缠绕，又逐渐在他心里沉淀下来，一点点腐烂。 一层又一层的堆积上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深沉的希望了。 听到常凌近乎于天方夜谭的设想，他的第一个想法竟然不是嗤笑着否决。 他不由自主地顺着常凌的思路想。 即使是共享业障，因着常凌的孱弱，天道也只会给她‘一点点’关注，她有着这般强悍的肉体，应当是可以撑过去的吧？ 实在不行，五良山上漫山遍野的资源，总能将她堆出去的吧。 而且，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自己想要提升元婴品阶的。 是她自己始终执意着想要出去的。 这种两厢情愿各有所得的事情，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除了少有不慎付出常凌一条性命而已。 同他又有什么干系。 白雾有些羞愧的发现，他此刻的心神无比动摇。 他根本就说不出反驳的话。 常凌没有再多说什么，又是偏过头去，直直地看向天空。 仿佛透过层层地白色雾气，能看到广袤高远的天空。 她身旁的白雾的身影很快的变淡，又是如同先前那样一点点的化作雾气消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常凌干涸的经脉都已经开始有着灵力不断地运转，肌肉一阵阵的酸痛——那是身体不断修复的征兆。 白雾再次出现在常凌身前，劈里啪啦的丢下了一堆储物法器到她身前。 这是常凌看到过的，没看到过的这五良山上漫山遍野的修士留下的身家。 “常凌，我同你一起，将那些渡劫的准备一个一个的试一遍。”白雾偏着头，有些干涩的说。 他怎么会不答应常凌提出来的条件。 得到这不出意料的结果，常凌的嘴角也是带着几分笑意。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这一举动带来的后果。 她长呼一口气，猛地起身，眼神坚定而明亮的看向白雾。 “那么，我们开始吧。”常凌开口道。 ………… 想要提高渡劫的把握，最根本的还是提升自身的实力。 常凌已经顺利的进入了元婴境，修为和神魂都有着不错的提升空间。 时间对于她来说还是有些紧迫的，白雾从储物法器之中挑了不少能够迅速提升修为的珍宝，常凌也是都毫不客气地服下。 这些东西好处显而易见，弊端也是甚是明显。 通过这种方式提升上去的修为，其实是极为不牢靠的，常凌心性坚定，对于大道的追寻方向也是颇为明确，勉强免去了心魔的烦扰。 每一天都在不断地吞服各种天才地宝，稍微稳固一下吸入体内地灵气，又马不停蹄地继续重复着这一过程。 至于神魂方面，白雾实在是再擅长不过。 各种各样的魂液魂晶不断地送到常凌身前。 当常凌知道这所谓的魂液魂晶都是来自于曾经鲜活的修士的神魂之后，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似乎在某一紧迫的目标要求之下，一切都对于她来说浅淡的很。 当然她在听闻那她早有猜测的真相的时候，心神还是一震。 那强烈的眩晕感恐怕是来自多日强度极高的修行没有任何休息吧。 她连为自己悲哀的时间都没有。 在大量资源的堆砌之下，常凌的修为长得飞快。 她的身体强度在先前的淬炼当中几乎已经达到了一个人修的极限，即使白雾也拿不出比在天玄秘境当中更好的灵草了。 她开始研习体修相关的法门。 有着白雾这样一个作弊利器在，他不断地为她幻化出曾经精通这一门门功法的大能门的招式体悟，常凌潜下心来仔细体会学习，修行倒也是一日千里。 常凌现在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元婴境修士陪练或是他们的体悟而已。 不断的幻化出妙法境修士，对于白雾也是不小的负担。 他同常凌还有些不一样，他力竭之后可不能靠从灵石之中吸取灵气等方法回复，唯一能诉诸的，只有漫长的时间。 于是他到了最后几乎也是以透支着自己的本源力量来支持着常凌。 白雾的面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了起来。 更贴切点形容，他即使是化成人形，也是淡了几分。 常凌也是面目充血，时不时就有鲜血从她的七窍之中流出。 却不是因为受了什么伤，单纯的只是体内的灵力积压的过多。 元婴境下品、元婴境中品、元婴境上品…… 当常凌达到所谓的元婴境巅峰的时候，强烈的眩晕感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包围。 即使她在不断进境的时候也不忘同白雾幻化出来的修士对战，但是对于她的境界来说，还是太过于微不足道。 在剑道之上，她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剑心与剑骨的凝练似乎还是遥遥无期。 甚至不断地突破小境界都不是因为她对道的体悟也是水到渠成，而是硬生生的通过各种灵物不断地堆上去的。 每一次破境，对于她的身体都是不小的伤害。 密密麻麻从内而外的伤害很快的又在自身血液之中的灵力和外界强烈的药性之下，不断地修复着。 甚至连疼痛都没能彻底地爆发出来。 常凌的日子甚至不能用浑浑噩噩来形容。 时间在她这里已经没有了具体的形态，每一天都是如同先前一样单调的重复。 元婴境巅峰。 这已经是现阶段的药性能将常凌堆到最高的境界了。 常凌凝结的元婴是赤婴，勉强达到了紫婴的边缘，在元婴境的潜力之中也算是中等，在各种天才地宝的堆砌之下，在元婴境里各个小境界的突破倒是没什么问题。 因着她对于大道的体悟完全跟不上来，倒也不担心会因为积累过剩而强行不自主地突破到妙法。 常凌勉强恢复了一番之后，感受着自己身体里磅礴地灵力，一时间有些恍然。 这才过了多少年? 五年？还是十年？ 整个天玄大陆，都找不到比她进境更快的人了吧。 面对着这样的成就，常凌却是没有任何自得的喜悦。 在修为之上的极限已经达到了，关于躲避雷劫的各种准备，白雾准备的也差不多了。 是时候，离开五良山了。 常凌怔怔地站在五良山的山巅。 因为白雾能量的过度消耗，他已经无法维持整个五良山的‘正常运转’和模样了。 现在她触目所及的，是漆黑的光秃秃的山坡。 没有任何生机的。 这曾经也是青山绿水。 在常凌愣神的空挡，白雾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常凌身后。 他的身影现在瞧来已经是极为浅淡。 这些年来，他也不好过。 他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常凌身后，他没有刻意遮掩自己的气息，凭着常凌现在的修为境界，轻易的就能感受到他的到来。 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谁都知道现在面临的是怎样的情况，接下来又应该做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常凌先开口道：“白雾，阵法准备完了吗。” 白雾轻轻的点了点头。 想要凝结这契约，需要的准备可是不菲。 这已经几乎是蒙蔽天机的手段，所需要的材料，阵法，都远远不是现在天玄修真界能够达到的。 饶是白雾，准备这阵法，也是颇为费力。 阵法准备好了，就差常凌去滴下精血了。 常凌又是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大把的倒进了嘴里。 她身上的气息深不可测，可是身形与面容却是比先前更加的瘦削。 在日复一日的‘修行’当中，她终于也是将自己逼到了不得不去迎接天雷的程度。 她先前服用了大量的丹药灵草，这些东西自身蕴含的杂质与毒素都尽数堆积在她身体里面，如果不经过天雷的淬炼将这些东西排出去，过不了多久，她自己的身体也会因着这些东西崩坏。 即使秘宝灵草灵药大把多，也少有听闻有修士的修为是尽数由这些东西堆上去的。 尤其是像常凌这种在短期内快速上堆的。 稍有不慎，消耗的就是未来的潜能将自己逼上绝路。 她现在就处在绝路之上。 常凌也不知道自己选择这样一条路，到底是不是再给她坚定决心。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天雷 常凌稍微平复了一下自身的气息，回身对白雾扯出一抹微笑。 “我们走吧。”她轻轻的说。 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常凌走在前面，白雾沉默着跟在她身后。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交谈，此时又是沉默了一路。 走到白雾布置好的阵法的地方，常凌没有任何犹豫的，指尖的剑气一下子没入了她的心窍，下一刻，一滴晶莹的血滴一点点的从这伤口渗了出来。 其中蕴含的庞大的能量和隐约的威压一时间让常凌有些晃神。 她已经是元婴境巅峰的修士了。 这滴精血很快的就滴落在了阵法的正中央。 常凌精血滴进去的瞬间，整个大阵光芒暴涨，与此同时，白雾的身影瞬间也没入了大阵当中。 一时间，五良山之上，狂风大作。 常凌的衣袍和长发被高高的扬起，她眼前被无数璀璨的光芒填满，无数画面在她眼前不断闪耀着。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白雾的一生。 一幕一幕，飞快又清晰的在常凌眼前闪过。 与此同时，白雾的眼前同样也是无数的画面闪过。 这个天地生养在神魂方面处于巅峰的生灵，第一次体会到别人构筑的画面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他早就在有意无意之间看过了常凌过去的几十年。 可是今日这般身临其境，还是让他忍不住的屏息凝气，有些小心的，格外仔细地察探着。 他第一次站在第一视角体会一个小姑娘的一生。 最开始极为基础的，只是在田间扑到一只蝴蝶的快乐，吃到去赶集的父亲带回来的饴糖的快乐。 那般的渺小而真切。 然后…… 明明是他早就看过的画面，重新再‘看’一遍之后，他只觉每一下呼吸都是生疼的。 骤然而至的巨变，重重纠缠的阴谋…… 尤其是白雾作为一个早就纵观常凌一生的人再切实的体会，他无比清晰而明白的知道接下来每时每刻发生什么，他看着常凌一步步的向前走，坚定坚强的走向了一个个惨烈的结局。 他就是那一幕幕当中的常凌，清醒的走向绝望。 他想要开口，想要抗争，可是只能沉默着走向注定的结局。 那是常凌的过去。 其实白雾走到如今这局面，或多或少都会埋怨，埋怨天道，埋怨当年那些对他恶语相向的人。 他至今仍然认为，自己成为这样的人，情有可原。 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善待过他，他凭什么还能对着这样的世界和颜。 他看着常凌一路走来，体会着她心境不断地变化。 最开始只觉得荒诞。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那样明亮的一个人为什么是从这样深沉的黑暗泥泞之中走出来的。 白雾不明白。 随着常凌不长的生命一点点的在流转，白雾的情绪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他先前没有遇到。 如果这样一个人，在他那些灰暗的时刻，向他伸出一双手，是不是一切都会截然不同。 现在，这双手终于伸到了他的面前。 等着白雾从常凌的过去之中挣脱出来的时候，常凌还是双目无神的沉浸在不同的画面当中。 他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将这样一个人牵扯到这些事情里，为什么要让这样一个人同自己长久的沉溺在黑暗之中或者是为了自己丧失一条性命。 ………… 不知道过了多久，常凌终于从无穷无尽的画面当中挣脱出来。 同白雾不同，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第一视角下体会着生命，只不过白雾的生活，倒是罕见的漫长。 长远到太多事情都如同走马观花，在时间的伟力之下不断地苍白薄弱。 这可不仅仅是常凌自己的感受，或者说这种记忆的淡去，正是白雾本人的现状。 他忘掉了自己最初降生在这世界之上，怀有着怎样一颗心，眨着怎样一双明亮的眼眸。 怨恨太容易了。 很轻易地就可以给自己的一切过错找上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 契约已成，常凌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扶住了还处在阵法中心的摇摇欲坠的白雾。 不需要他营造出幻境，常凌这次，真真正正扶住了他。 触及到了他冰凉的身体。 白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常凌唤了他好多次，也没得到什么回应。 他们身下庞大的阵法在完成它的使命之后缓缓地消散着，常凌索性直接坐在了白雾身旁，坐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熟悉的感觉一点点的向她袭来。 那是层层业障缠身的窒息感。 她的识海之中再次被黑雾付上。 此时面积比先前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识海，又是伸手不见五指。 常凌的神魂站在雾气浓郁的似乎能滴下墨滴的天地间，每一次行动都困难的很。 强烈的眩晕感很快的就将她整个人包围起来，她的眼前又被层层叠叠似真似假的景象包裹，无数尖锐狠辣的声音不断地在她耳边叫嚣。 白雾活得太久了，久到他已经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多大的杀孽承受了多少的业障。 常凌分得的这些已经是天道判定的对于她这个境界的‘绝杀’，即使是气运因果共享，到也不会是真正的平分，白雾布置的又不是寻常修士专门为了窃取气运的那种‘不平等阵法’。 即使常凌现在觉得自己每走一步眼前都有幻影闪过、呼吸都困难的很，可是对于白雾本身来说，并没有什么改善。 上天太偏爱他了，业障这种东西，除了必须能带来天罚之外，平日里对于白雾根本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白雾在常凌坐下之后没多久，很快就从自己浓厚的情绪之中挣脱出来了。 他低头瞧着眯着眼睛的常凌，眉头不禁微微的蹙了起来。 虽然没有办法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是他知道，孱弱的常凌此时处在怎样的情况之中。 “常凌，对不起。”白雾颇为干涩的开口道。 他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他不应该抱有丝丝缕缕的希望而选择同常凌结契，不应该用灵药灵草强行给她堆砌修为，使她达到了不得不接受天雷的淬炼才能活下去才能继续修练的地步，或者说，他在一开始就不应该将她引入五良山。 从前到往后的不知道多少年里，他都不应该再这么做了。 常凌只是笑着，轻轻的摇摇头。 很多时候，人的诸多负面情绪都会来自于怨憎与埋怨。 明明有别人的影响别人的作为，凭什么她偏偏会落得如此得状态。 常凌在自己并不算漫长的人生当中，过早的明白了这个道理，她想始终如一的坚定走下去，她始终、时刻反思，她永远从自身看起。 即使是无奈之举，那也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 常凌站起身，她比白雾化成的人形要矮上半个头。 她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白雾的肩膀。 “走吧，去看看上次让你给我打的软甲怎么样了。” 现在，万事俱备，常凌只是如同在走流程一般检查完所需要的一切，然后就是毅然决然的向外走。 ………… 天雷的威力，常凌和白雾都是有所体会，谁也不敢轻视它们。 常凌感觉自己现在身上缠绕的业障比起先前吞服完玄魂草的时候只多不少，饶是凭借着她现在元婴境巅峰的神魂，也时不时的就会陷入到幻境当中。 所幸的是白雾已经同她结契，二人现在有着极为亲密的感应，白雾一察觉常凌的不对，极为轻易的就可以将她拉出来。 这一幕落在悄悄跟在这两人身后的阿碧眼里，小狐狸的牙都快咬碎了。 还没等着它调整好心绪同常凌多亲近亲近的时候，怎么这东西就同常凌结成契约了！ 他隐约能记得，似乎自己曾经总是在呼唤着常凌，刚刚看到常凌似乎是现如业障的幻境之中时，它下意识地就喊出了常凌的名字。 这同它崭新的魂魄没有关系，完全就是这副躯体残留下来的记忆。 在常凌陷入幻境梦魇的时候它就应该这般焦急的将她唤醒。 可是现在，有人完美的接替了它的任务，甚至比它完成的更好。 小狐狸恨恨的埋冤了几句常凌和白雾，又是甩甩尾巴，继续跟上前面那两人。 随着常凌修为的提升，阿碧跟随在他们身后的行为自然是瞒不过她。 现在她已经准备好了力所能及的一切。 就等着向前再踏出一步了。 “白雾，看好阿碧，别让它跟着我一齐出去。”常凌轻轻的说。 也许它现在的亲近仅仅只是因为契约的原因，她根本不能让它同自己一齐出去冒险，万一它对她有那么一丝丝的真心，她更不能让它看到自己反复受难的模样。 白雾闷闷的应了下来。 常凌回过身去，似乎能透过层层叠叠的白色雾气看见外界的景象。 是过去了十几年还是几十年呢，天玄大陆之上的魔灵彻底解决了没有？ 在这一瞬间，即将踏足外界的心绪竟然压过了即将面对天劫的惶恐与畏惧。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想念那一片片她曾经踏足过的土地，想念着尘世间的热闹喧嚣。 现在，她终于要踏出这一步了。 白雾瞧着常凌的背影，确定她并没有什么话想回过身来同他说之后，整个人的面色都冷峻了几分，冷哼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常凌。 此时的常凌，委实没有功夫再照看白雾的小情绪了。 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几下，猛地一脚踏出去，整个人的身体瞬间暴露在外界的空气之中。 在她的脚踏在外界这生机盎然的柔软的土地之上时，原本晴朗的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在她头顶上，厚重的阴云不断地积累着，隐约地雷声已经从天际传来。 常凌只感觉自己瞬间就被无形地力量锁定了，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如有实质地目光。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真的能像白雾所说的那样，在真正坚持不下去地时候，再退回五良山，啊？ 随着头顶之上地雷云地不断积累，常凌感觉自己的行动越来越困难了。 她深呼一口气，猛地抬头，目光明亮地看着天空。 雷云地凝结极快，其中蕴含地恐怖气息，吸引了大陆之上四方地目光。 又是有人要突破至元婴境开始渡劫了吗？ 各个门派家族纷纷派人尽快的来查明情况，可是往往在大老远地地方，就深刻体会到了这边的可怖气息，一个个缩在边缘，连常凌的影子都看不清。 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这，真的是元婴境修饰渡劫吗？ 可是大陆上几乎所有修士都不愿意相信，会再诞生出一个妙法境修士。 在各方势力还在蠢蠢欲动的调动的时候，一道道天雷已经开始砸在了常凌的身上。 常凌按照着前辈先人们留下地典籍，同白雾一齐炼制了不少法器。 其中之一就是在常凌身下闪烁转动着的阴阳盘，两尾阴阳鱼飞速的旋转着，越来越多的能量被调动进来，在雷霆砸落的瞬间，常凌的头顶之上出现了阴阳的虚影。 雷霆重重的砸落了下来，竟然在遇到这虚影的时候瞬间消失不见，当然，这巨大的虚影也是瞬间化成了无数的碎片。 这仅仅是常凌的第一重准备。 这也仅仅只是第一道天雷。 在阴阳盘破碎之后，常凌的双手在空中又是飞速的虚指了几下，几柄五彩的小旗立在了她的身旁。 五行大阵已然是成型。 同金丹境之时的天雷并不相同，元婴境的天雷常凌是一道都不能完完全全的硬抗，就是在法器阵法阻拦之后偶尔渗透下来的雷霆气息，就已经让她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着。 一点点钻进她身体里的雷光，似乎都要将她浑身上下的经脉窍穴尽数爆开。 这是积累了无数业障、包含了天道愤怒的突破至元婴境的雷劫。 最为可怕的是，常凌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临着多少道雷霆，而自己，究竟又能扛到什么时候。 第二道天雷也是极为迅速的降落。 第二百三十九章 身陨 这一道明显比先前的那道强度多得多，常凌那五行大阵分为五道五彩的光芒，还没等着这五色的光芒彻底的融合在一起，它们就在天雷的猛烈攻势下瞬间分崩离析。 常凌没来得及祭出其他的手段，硬生生的靠着肉身扛下来了这道天雷。 不是没在脑海里预想过在承受天雷时可能遇到的各种各样的意外，她也不是没报存着妄图现在就直接的面对天雷并利用其中的力量。 即使白雾和诸多前辈的心得已经多次告诫过她了。 元婴境的天雷同金丹境的天雷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常凌这般的情况。 这一道威能已经被消减的七七八八的天雷一下子砸在了常凌的身上，她表面的皮肤寸寸龟裂，整个人一下子支撑不住身子，跪坐在了地上。 每一次体内磅礴的力量要将常凌的整个身子撑爆的时候，又因着她身体强悍的恢复力强行将整个身子聚拢。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在剧烈的疼痛之下，常凌眼前的景象也是极为模糊了。 她强撑着一口气，继续着自己下一步的布置。 每一道天雷都要比先前的更强劲几分，常凌的每一道布置越来越复杂细致，也是越来越关键。 天雷比她预想当中成型的要快的多，连五行大阵的威能都没能彻底的展现出来，不用说后续那些更为复杂的阵法。 常凌咬着牙，飞快地进行着下一步地布置。 在强烈的晕厥感袭来地前一刻，她周身突然亮起了耀眼的光芒。 仿佛能把阴沉的似乎要压下来的雷云都全部照亮。 这光芒并不是由某一东西散发出来的，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光点不断地围绕在常凌身边，不断地闪烁着组成的。 这每一光电，强度都勉强达到了灵宝的门槛。 常凌和白雾并不清楚这一法宝的名字，但是这却是那妙法境器修遗留下来的唯一一件法宝。 因着它在使用的时候，会话坐漫天的光电，所以常凌将它称为耀光。 耀光原本并不是应对着这第三道雷劫的准备，这样的杀手锏，其实是被常凌拿来做机动的。 哪一个环节一旦出了岔子，耀光可以迅速的顶上去，而它的强度，应当也能给常凌解决燃眉之急。 她原本准备应对第三道天雷的阵法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运转启动，可能是察觉了她的布置，天雷一道接着一道，速度快得很。 在耀光放出去之后，常凌获得了些许喘息的时间。 她甚至已经将自己的元婴释放了出去，同自己一齐进行阵法的相关布置。 常凌的所有分魂都集结在一齐，也是应对着天雷重要的一环，现在并不能出来帮忙，失去了分魂的帮助，常凌一个人面对着这些复杂的阵法，还是手忙脚乱。 将元婴释放出来，委实是个极为冒险的行为。 即使经过这些年的淬炼，她的元婴还是脆弱得很。 倘若不是在她的丹田里，天雷只要漏下一丝丝的电光，都能将她的元婴一下子劈碎。 可是到了这般情况之下，常凌只有将元婴放出来加快后续相应的布置。 天雷降落的实在是太快了。 耀光在承受完第三道天雷之后，光点暗淡了许多，常凌一甩手将它们收了回来，下一刻第四道天雷就已经降落。 又一道威视通天的阵法爆发开来。 常凌和白雾研究了太多先前修士遗留下来的经验与心得，光是各种各样有记载的完全可以挡住元婴境天雷的手段也有十余道，当然常凌的情况比较特殊，那些记载着可以近乎完全承受整轮天雷的东西，往往都在承受一道天雷之后，就已经支离破碎。 常凌的面色凝重的很。 她的气息已经被天地牢牢地锁定，想要退回五良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承受多少道天雷。 第二道天雷残余在她身体里的部分仍迟迟没有散去，常凌勉强进行着后续的布置，一时间也没抽出功夫来为自己恢复伤势。 这些雷光在将她整个身子几乎于炸穿之后，终于有零星的极为微不足道的光亮钻进了她的元婴。 在常凌进阶至元婴境至今，在同白雾创造出来的幻境战斗的时候，从来没被伤过元婴，这倒是她第一次体会从元婴处传来的剧痛。 这中痛楚同她肉体的、神魂的痛都截然不同，她已经无法想到任何的言语去形容，一时间整个人都有些手忙脚乱。 而蓄势待发的天雷似乎是发现了她的异常，轰隆隆几声，竟然有三道天雷接连着落下。 常凌勉强从痛楚中挣脱了出来，面对着这样的场景，只得快速的将已经破损的耀光扔了出去。 常凌隐约听见了无数破碎的声音，一个妙法境大能用毕生精血炼制的法器，就这样完完全全的损害了。 她连心疼的机会都没有，急忙将元婴在丹田处藏好，整个人的身子背朝着天空弓了起身。 耀光没能挡住的，剩余的一道天雷直直地砸落在了常凌地脊背上。 常凌一瞬间就趴在了地上。 整个人彻底的变成了一个血人。 刚刚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的软甲，瞬间焦黑一片，僵硬脆弱的轻轻一碰就可以化作无数飞灰。 风轻轻一吹就将它们全都吹散了。 这件品质不菲的宝甲，是常凌穿着在身上的唯一的防装。 如此的不堪一击。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着布满阴云的天空太过于压抑，常凌的心里突然滋生出一点绝望。 她真的能从这天雷底下活下来吗。 她真的可以将白雾从五良山之中带出来吗。 这才仅仅是第一次直面这天雷啊。 往后若是没了这次这么精良的准备…… 常凌猛地摇摇头，同白雾结契之后，只要他愿意，常凌也是可以短暂的利用一下他神魂的能力，此时在强悍的神魂作用下，常凌很快的就清醒了过来。 她又不是傻子，这些问题如果她先前没想清楚怎么可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出来。 那一声声如同在耳畔响起的提问、似乎是从她心底钻出来的绝望与悲怆，都仅仅只是降落下来的天雷附着的再微不足道的一种影响。 常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来一下子降落三道天雷也是让天道意志费了不少力气，常凌现在已经没有‘功夫’或者说没有能力再去回忆最初对于天雷进行的缜密计划和布局了，她将身上的储物法器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开，里面堆积的如小山一般的法器丹药等等东西尽数倾斜出来。 她连伸手够到那几瓶丹药的能力都没有。 常凌咬紧了牙关，用光秃秃的已经裸露出骨骼的手臂在地上划着，支撑着她瘦弱的身体朝着那晶莹的灵液够去。 她用力一咬，上好材质的瓷瓶一下子被她用牙齿直接咬碎了。 无数细小的锋利的瓷片卡在她的嘴角她的脸颊她的脖颈，她置若罔闻的仰首，将那洒落的七七八八剩余不多的灵液尽数倒进了嘴巴里。 这已经是整个五良山里，最珍贵的灵药了，它的效果比起天玄秘境里一般的凝血草都不相上下，而此时这点能量对于常凌近乎于崩溃的身体来说仅仅只是杯水车薪。 不过这灵液带来的一丝丝清凉之感还是让常凌清醒了几分。 下一个布置是什么来着？ 接连降落下来的雷霆将她的一切准备都打乱了，她的脑子此时也乱得很。 不得不承认，这雷霆对于她的心智思维还是有着不小的影响。 常凌凭借着模糊的记忆，驱动着灵力在自己身旁布置着阵旗。 轰隆隆的雷声似乎又从天际间传来，此时常凌体内尚未散尽的雷霆全面的爆发了出来，她脆弱的意识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的沦入深沉的黑暗之中去了。 在这一瞬间，疼痛、志远、恩怨都离她很远很远。 ………… 白雾同常凌缔结的并不是生死契约，常凌的生死完全对于他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对于常凌的现状，白雾还是能够感受到的。 白雾站在包裹着五良山的厚厚的雾气面前，似乎能看到外面惨烈的景象。 如同他过往的无数次那般，雷霆将山峰劈碎将大地劈裂，浅薄的溪流都干涸，江水之中形成深邃的沟壑。 而处于雷光正中央的人，从上到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雷霆劈碎的不仅仅只有他的身体，还有他那始终抱持着希望想要去抗争的心。 不，常凌和他又不一样。 常凌那般的弱小，那般的不得天地眷顾。 即使是分了他微末的运到，又能如何呢？ 她使用最后的力量进行的布置，仅仅只能勉强再抵抗一道天雷吧？ 最多一道吧。 她快要死了。 白雾很快的认清了现实。 哦，尘世里的人都是怎么哀悼亲属或者是好友的呢。 是不是应该给她立个坟堆，刻上一块墓碑，最好在一旁能写下她这短暂一生的成就与经历。 然后逢年过节，带着些酒菜来同她交谈一番。 这已经是缅怀的最好最好的结果了。 白雾突然感觉有些茫然。 他心里隐隐有些想法想要脱离开牢笼的桎梏，可是他的性子、处事风格，都已经形成很多年了。 他想，他能为常凌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永远的记住她。 用他漫长的生命，始终铭记着这个明亮的少女，这个人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站在他面前，说要拯救他。 而他，居然也相信了。 他们奋力地准备了多年，最后这少女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真是一个凄美婉转的英雄故事。 如果他们不是试图翻天覆地的那两个人。 ………… （如果只想看到这，可以直接当成常凌死了，开学之后生活学业事情繁忙，没时间精力日更了，以后的更新都是随缘更新，如果有了新的脑洞，可能这本直接就切了，选择完结。大家也可以畅想一下，最后常凌行天路，到元界，斩杀天玄，为天玄大陆开辟了通天之途，自己也终其一生始终奋斗在自己的道路之上。） 常凌再睁开眼。 她确定自己做了睁眼这个动作，虽然依旧只是能看见一片黑暗。 她试图将神识放出去查探一番周围的情况，可是毫无所获。 不能用毫无所获来形容，只能说是她的神识也‘瞎了’。 她这是，死了吗？ 不，不对，被天雷劈死的人，只有魂飞魄散这一个下场，根本不可能还有意识残留在这世间。 没死的话…… “白雾？”常凌试探性地喊了喊。 所幸的是，她的嗓子并没有哑掉，只是嗓音过分的低沉了。 她的话喊出去好久，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无数个恶劣的可能性不断地在常凌心底闪过，没等着悲伤与恐惧进一步地在她心底发酵。 一道有些不耐烦地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了。 “喊什么喊，吵死了。” 是白雾。 常凌下意识地想要回身看看，却发现自己整个身子都僵硬的很。 都破碎地很。 别说移动了，常凌勉强感应了一下自己的情况，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吊着一口气活着。 记忆的最后一刻，停滞在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痛楚。 她清楚得明白，自己的雷劫并没有结束。 其实在那一刻，她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她从来没奢望过，白雾会走出五良山会将她带回去。 常凌一时间有些愣神。 白雾原本就在先前同她的‘对阵’与为她准备应对雷劫的过程中消耗了大量的本源之力，在这种情况之下，再走出五良山，走到正在爆发的雷劫下面…… 常凌不敢想那到底是怎样的一幕。 “谢谢你。”她低低的说道。 到了这时，她才真正有了些劫后余生的喜悦。 “你先再躺一会儿，稍微恢复恢复，自己去找灵草灵药之类的东西，可别麻烦我。”白雾瓮瓮地声音从常凌身后传来。 常凌顺着他地意思应下，丝毫没挑明，她清楚的明白，白雾没有力气去给她寻找这些东西了。 甚至等她稍微恢复恢复，要去为白雾寻得些可以疗养伤势的东西。 终章 再会 常凌在体内不断运转着灵气，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叫嚣着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勉强有些力气能够内视，瞧着自己那个看起来比先前透明了许多的元婴——她的元婴亦是受到了重创。 同她一模一样的眉目紧紧蹙着，纤细的手指不断地在身前结印。 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痛带来的错觉，常凌隐约觉得，自己竟然在这元婴之上瞧见了丝丝缕缕的紫气。 喜悦还没来的及绽开，她就猛地拍拍脑门。 哪能这么快见效，这次的天雷后面还都是白雾扛着的呢。 常凌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继续运转着灵力。 现在这关头，情绪的波动都会牵扯到常凌的伤口，可是半点马虎不得。 ………… 不知道过了多久，常凌完成了灵力在体内的最后一周天运转，猛地睁开眼睛，长长的呼了口气。 最危险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余下的只需要抽空去寻些灵丹妙药慢慢温养。 先前常凌和白雾为了扛着这次的雷劫，早就将这些年死在五良山上的人留下的东西搜刮的七七八八，原本想着这次的准备不说扛下所有的雷劫，但是十次八次应该还是能承受的下来的吧。 他们还是低估了天道对于他们两个的憎恶。 常凌之前短暂的跟随落月后来是白雾勉强学了些辨识灵药的法子，这厢拖着破碎的身躯不断地在五良山各处搜寻着。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五良山竟然是这般地庞大。 白雾这般年岁竟然也没有将东西收拾规整的习惯！ 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常凌都是找到个放置了些东西的地方，在这处好好休整一番才动身去寻找下一堆东西。 如果她不是身负重伤的话，倒颇有些寻宝的乐趣。 等常凌身上的伤恢复的七七八八了之后，也渐渐开始收到了白雾的回应。 虽然绝大多数时间还只是冷淡的应和。 在五良山上养伤的日子，是极为煎熬的。 因着长久的丢失意识，常凌只能大致算着时间，算着同落月的约定到底还有多久。 这也使她愈发的焦躁。 很多时候，她坐在白雾缭绕的地面上，遥遥地望着远方。 似乎能透过无形的屏障望见外面自由的天地，甚至更遥远的，属于落月的世界。 她本应该耗尽毕生的力气行天路踏仙途走到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道的示警，无意间路过五良山再被拉进来的修士越来越少了。 外面灵气稀薄至此，即使再拉进来也不会有什么功效了。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白雾也恢复的彻底。 起先白雾还会不断地同常凌对战，她的修为境界涨的倒不算慢。 可是，可是。 没有瓶颈的提升背后，只是无穷无尽的空虚。 终于终于到了常凌天资的上限。 她的天分，她的元婴决定了她如果没有任何奇遇的话，这一生也只能如此了。 此时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个六十年。 常凌不知道，外界的灵气已经尽数被天玄君的法器收纳殆尽。 整个天玄界早就没有修仙门派了，不再执着于修仙的人们开始发展文化与乐基，世界日新月异。 只剩下常凌和白雾两个人，作为世界上被天道遗忘的最后两个人。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年，白雾颤抖的手，伸出了五良山。 禁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