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安诗仙》 第一章 谁都别拦,让他发挥! 校医院,学生心理健康辅导室。 何澜向女医生诉说着自己的异样。 “嗯……最近脑袋里经常响起噼里啪啦的键盘声。” “还有一个声音,总是啪啪啪按键的时候,骂一些很难听的话。” 女医生做着笔记。 “他说什么。” 何澜犹豫了一下。 “嗯……核心宗旨是骂我的妈,有时候还想让我叫他一声爹。” 何澜露出一丝苦笑。 “可是,我是孤儿,哪里有什么妈和爹。” 女医生放下笔,有些怜惜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亮了他深邃的五官,和清雅的侧脸。 如同从古典绘卷中走出的人一般,只是迎面走来,就能让旁人心中“咯噔”一下,目光牢牢地被吸引。 直到擦肩而过,才怅然若失。 ………… 女医生不过二十来岁,医校刚毕业。 最开始的时候,能给这么一个颜值吊打那些小鲜肉的学生做心理辅导,她每天都格外有劲。 甚至提前打卡坐班,早早地泡好茶托着腮等着,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姨母笑。 可是,这几天心理治疗下来,她却发现了一丝问题。 何澜有些内向腼腆。 而且成绩平平,各方面可以说毫无特色。 如果放在普通学生身上,这再正常不过了,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可偏偏,他帅的有些过分! 就因为帅,平庸也成了罪过。 好看的人,往往受到的期待和瞩目更多,无形中心理压力也更多。 外貌平平的人,任何事只要在平均线混着,就不会有人过问。 可是何澜却惨了—— 因为他除了长得惊为天人外,一无是处! 被他一眼万年惊艳之后,人们的期待自然也无形中高了许多。 只要他表现差那么一丝,别人就会忍不住轻蔑一笑—— 噗。 就这? 长期压力下,何澜甚至出现了幻听,整天觉得有人在脑海中骂他。 女医生不由得有些心疼他。 这年头,原来帅的人活着也难啊! “何澜同学,你的心理测试结果我看了,一切正常。” “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我建议你去正规的医院查一查……” 担心他经济窘迫,女医生撕下了纸条,快速地写了一个电话号。 “哦,对了,我可以给你联系熟人,可以用你的学生医保。” “谢谢您,我会考虑的。” 少年笑的格外好看,随机起身认真地鞠了一躬,拿着纸条和报告离开了。 年轻的女医生一直紧紧目送着他到教学楼门口,大饱眼福之后才怅然若失地关上了门。 随即走回办公桌,偷偷打开自己以何澜为主角原型的小说《绝世帅哥是我男宠》,准备继续码字。 可是…… 她突然码不下去,开始抓头发—— 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个何澜,外貌确实惊艳无比。 可是这性格,这木讷感觉,却总让人觉得缺了点味! 他距离某种主角般的气场,就只差那么一丝丝距离…… 可这一丝距离,就仿佛不可逾越的天堑。 让他魅力大跌。 至于究竟缺少了什么,女医生却说不出来。 只是在心中暗暗遗憾——可惜了这副好皮囊啊! ……………… 此刻,校园南部,阶梯教室门口。 “什么?那小演员今天来不了?”导演小朱接起电话,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时候路上出车祸? 你到底是不是在坑我? “可我这边设备灯光全都到了,教育局领导也就位了。” “人不来,今天的教学直播,之后的宣传片拍照,不都完犊子了嘛?” 导演小朱疯狂地冲着电话里面吼。 “我不管,反正今天下午就算打着绷带也得来!所有人都等着开机呢!” 旁边的助手焦急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 这可是和星盟官方合作的教学直播课啊。 这单生意黄了,今天的设备钱搭上不说,害众多领导和电视台白跑一趟,自己工作室以后还混不混啦? 愁啊…… 正在此时,何澜一边翻看着自己的心理报告,一边慢慢从两人身边擦肩而过。 偌大的校园,似乎瞬间安静了。 助手呆呆地张着嘴,烟都掉了。 愣了好一会,才疯狂地拍了拍旁边的导演。 “朱导,朱导!” “你看那学生!” 导演不耐烦地瞥了一眼,也愣住了。 随即,脸上闪过一丝震撼—— 我靠! 这学校里居然有这种颜值的学生? “你告诉那小演员不用来了,”朱导眼里闪过一丝狂喜,“我们的正主已经就位了。” ………… “同学,你大胆一点,发声的时候再放开一些。” “对对对,眼神更犀利一些,要有那种文豪吟诗,震撼天地的气场。” 导演一遍遍指导着临时拉来的何澜走位,并说明了今天的拍摄和直播任务。 内容,就是关于今年最火热的话题:觉醒者测试。 今年,星盟第一次大规模招募古篆觉醒者。 以诗词,定天赋! 只要诗词足够优秀,就能够试着和古篆共鸣,从而走上觉醒的道路。 这堂课,就是为了讲解具体流程。 ………… 此刻,朱导正耐心地和他演练着直播课的内容。 “何澜同学,到时候你就一路跟着镜头,走到古篆前面。” 朱导指了指墙上的一处空白。 “到时候,那副古篆就挂在这个地方。” “你冲着古篆念自己写的诗,看看篆文有没有反应。” “如果对你写的诗有反应了,就说明你得到了古篆的认可,有觉醒的资格。” 何澜不安地问。 “那我要是运气好,直播的时候,直接就觉醒了呢?” 朱导和助手都笑了。 怎么可能用真的测试古篆。 这不是相当于考试之前漏题嘛? “这你不用担心,到时候用的古篆,都是能看不能用的样板货。”朱导挥了挥手。 古篆,本身更是一种谜一样的古文字。 分为“参禅”、“非语”、“忘机”三个等级,一级比一级难。 最高级的‘忘机’古篆难度太大,就没有人唤醒成功过。原本只能拿来当摆设,现在用来宣传,倒算是废物利用了。 朱导拍了拍何澜的肩膀,“你千万别乱想这些有的没的。心越乱,越容易出岔子。” “你能不怯场走完流程,就是胜利。” 何澜紧张地点点头,继续对起了流程。 只是僵硬得如同木偶一般。 朱导演看着何澜,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这孩子,初见的时候,简直一眼万年。 甚至让他这个见过无数俊男靓女的老油条,都产生了一种“这个人才是天生的诗仙”的错觉。 可是接触了之后,却总有种隐隐的不对劲。 朱导用老辣的目光看了许久,才隐隐明白。 哎……这学生,其实是缺少了那种才气啊。 论颜值,他冠绝众人。 论性格才能,却是个有些拉胯的草包。 只是开机前的排练,就紧张到结巴,令人大跌眼镜。 可惜,可惜啊。 真是天瞎了这副绝世好皮囊。 如果,一个人有何澜的颜值,外加上哪怕一点点才华…… 嘶…… 只是想象了一下,朱导就觉得有点夸张。 怎么可能有这种妖孽存在! 不过他也释然了。 管他那么多呢。 今天能直播不出岔子,就是上天保佑了。 ………… 当天下午,阶梯教室。 窗外很不巧是阴天,黑云浓如泼墨,不见一丝光亮。 讲解觉醒测试的全市直播,准备开始。 教室里坐满了大大小小的领导,整个屋子挨挨挤挤,让人喘不动气。 为首的老领导更是坐镇中央,如同铁佛一般不动声色。 光是用来直播的摄像机就有三架,黑黝黝的镜头如同炮筒般令人生畏。 班里同学也沾了何澜的光,在现场后排,紧张而兴奋地围观,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毕竟……以后这种觉醒测试,将是他们扭转命运的车票,多了解一些总没坏处。 ………… 直播很快到了演示阶段。 主持人看着镜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测试的流程很简单。” 主持人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字。 此刻,那副字正被一块白布盖着。 “这幅字,就是古篆的拓本。” “到时候同学们对着古篆念自己的诗,只要古篆有一点回应,就算有觉醒者的潜质。” “下面,让我们有请何澜同学,大体演示一下具体流程。” “何澜同学,可以开始了吗?” ………… 此刻,窗外雷声阵阵。 何澜突然觉得自己脑袋有些发晕,如同喝了二两酒一般。 脑海中,那个平日里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 “啊啊啊,我不想穿越!” 咦? 奇怪…… 但是眼下场面特殊,何澜还是硬撑着,点了点头。 “可以……开始了。” 主持人走到了古篆面前,猛地掀开了白布。 斗大的黑色篆文,笔墨淋漓,令人望而生畏。 这张字一出来,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眼前这复杂的忘机篆文,令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美。 ………… 而何澜在看到那古篆的瞬间,脑海中却顿时如同挨了一记大锤一般,嗡地响了起来! 随即—— 咕咚! 何澜突然晕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可是就在这时,窗外巨大的落雷似乎贴着众人的头皮炸响。 轰—— 窗户猛地震动起来,头顶的电灯一下子灭了,周围猛地陷入了黑暗。 几个胆小的女生尖叫起来,教室顿时乱作一团。 “大家别乱动!”导演摸着黑大喊,“原地坐好!” 乱了,一切都乱了。 然而下一刻,原本晕倒的何澜却出现站在了那副古篆的面前。 他安静的像一个影子,在近处静静地凝视着那副笔墨淋漓的字,不自觉地伸出了手…… 字画上的“忘机”古篆,伴随着闪电,猛地亮起回应着。 这一刻,似乎时间都停滞了。 ………… 旁边的导演看着这一幕,惊出了一身冷汗。 嘶—— 搞什么? 流程不是这么走的! 朱导想要去看看他在干嘛,却被老领导一把拽住了。 只是老领导的声音,此刻却有了几分颤抖。 “你别过去,他好像有点不对!” 经验丰富的他敏感地意识到,眼下可能有大事要发生了。 “旁边摄影的,赶紧调一下设备,继续录像!” “谁都别拦,让他发挥!” 第二章 屈原,《天问》! 窗外大雨如泼墨,雷电一阵接一阵地劈了下来。 轰隆作响。 黑暗中,不辨东西。 唯有黑板上的十六字“忘机”古篆,竟然淡淡地发着光! 那书画上的墨迹,居然凌空漂浮起来,如同鱼儿般朝着何澜,慢慢地“游”了过去! 目睹这一刻的所有人,顿时瞠目结舌。 古篆……活了? 目睹此情此景。 老领导激动得快要把导演的手捏肿了。 难道说……这小子要觉醒了! 就在这儿,当着所有人的面。 直接剑指最高级别的“忘机”古篆! 有人想要惊呼,却发现自己口不能言,甚至连动都不能动。 一种无形的压迫力,如同波纹般扩散开。 就在此时,“何澜”终于恢复了意识—— 咦? 这是哪儿? 我怎么不能说话动弹? 他有些懵。 空中的古篆越发明亮,无数的记忆“轰”地涌进了他的脑袋。 片刻的疼痛欲裂后,何澜的脑海逐渐清明。 原来,上一刻还在和键盘侠对喷的他,不知为何穿越到了这个平行世界。 一个篆文拥有撼动天地的力量,文学诗词为尊的世界。 成为了同名高中生,何澜。 何澜当场就愣了。 我—— 穿越了? 开什么玩笑? 何澜愤怒了,却快速地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缓缓开口—— “放你爹回去。” 没有反应。 “喂,我说放我回去,听懂了没有?” “我不要穿越!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愤怒,周围悬浮的“忘机”古篆渐渐凝结成了一行叶脉般细小的文字,缓缓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遇事不决,诗词代卦,卜卦问天!” ………… 不管何澜怎么抗议。 眼下的篆文,显然无法沟通。 何澜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空中扭曲的古怪文字。 这好像是……篆文? 篆文是在先秦时代流行,难道自己和这客服,差了几千年的代沟? 怪不得无论自己怎么问,对方都好像听不懂啊。 诗词代卦,以文问天—— 看这个意思,正常交流是不行了。 要让自己用词句诗文,去探寻,发问? 可是,自己不明白那个时代的措辞,怎么才能把事情问明白? 不过这可难不倒他这个祖安文科状元。 他心中突然一动—— 说到发问,不是有现成的模板嘛? 先秦时期有恰恰那么一篇文章,一个诗人。 临汨罗江一叹—— 剑指苍穹宇宙奥秘,治乱兴衰。 开浪漫主义先河,楚辞引领风骚数百年! 屈原! 《天问》! 何澜此刻有些心急,无暇多想。 沉吟片刻,开始化用原句,直接冲着眼前漂浮的篆文吟唱了起来。 这下,你该听懂了吧? ………… 黑暗中,教室中的人们屏息凝视,都暗暗捏了一把汗。 他怎么不动了? 没有人见过觉醒的场面,谁都说不好是怎么回事。 就连老领导都捏了一把汗。 怎么没有反应? 难道……是我弄错了? 如果这样,可真是丢人到了极点。 可是下一刻,何澜缓缓睁开了眼。 在一片黑暗之中,他的声音如同一道银针落地般,清晰而又空灵。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这个世界,由谁主宰? 日月如何更迭,群星如何排布? 我—— 究竟穿越到了何处? ………… 何澜一开口,顿时震惊四座。 在座众人中有不少曾是语文老师。 这个学生吟诵的诗句,自己居然从来没有听过! 但是…… 如此磅礴,深沉的情绪。 仿佛一生坎坷流离的剑客,望着滚滚江水,拔剑怒斩浪涛,以身对抗天命一般。 这是一个年轻人颂出来的诗嘛? 沉着而深邃,气概如同星空般浩瀚。 恐怕比肩诸位先贤,也是半分不让! 不是亲眼所见,就算打死他们也不信! 此刻何澜的神情坚毅,目光中似是有晨星闪动。 原本的唯唯诺诺,木讷平庸,全部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言的锐气。 整个人竟然脱胎换骨一般,像泥沙中的美玉洗去了污泥,光芒尽现。 这种磅礴的才气,放在他身上,竟然没有丝毫违和感。 可是众人却没有太多惊讶,甚至内心深处觉得他原本就应该如此。 这才是真正的他应有的才华! ………… 伴随着何澜满含愤懑的发问,周围的篆文越发明亮。 他的声音在教室里回响,重叠,渐渐如同浪潮般轰鸣起来,慷慨激昂! 甚至逐渐盖过了窗外的雷霆之声。 “延年不死,寿何所止?” “天命反侧,何罚何佑!” “命辄改更,父又何言?” 大意就是—— 我活的好好的,怎么就死了穿越了? 老天,你究竟是在保佑我还是在坑我? 你这么胡搞,可曾问过你爹我的意见? ………… 周围的同学也愣住了。 虽不能完全理解诗的含义。 但是那无言的愤慨和悲寂,却深深地触动了所有人。 如同面对着不可违抗的天命,熬尽一腔热血,却执拗地要向苍天万物问个明白。 篆文的光照亮了何澜的侧脸。 平日里清秀温和的脸庞,此刻却写满了难言的悲伤和失落。 不少女生心中也微微一动,眼神里充满了柔情——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他在说什么,但是他的诗好难过,有点让人揪心啊。 ………… 然而,全场唯一真正明白状况的,是那位老领导。 此刻他额头冷汗滚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不是此刻浑身不得动弹,他早就扑上去拉住何澜,让他不要再继续了。 我弄错了。 这孩子不是在觉醒—— 他是在发疯! 正常的觉醒,是感受羲和古篆,能够与之共鸣。 以古篆为师,恭敬地接受传承。 可是眼前这小子却不一样。 他硬是用这首深邃的诗词,去吸引、劝诱篆文为己所用。 臣服于自己的千古名篇。 他不是虚心拜古篆为师—— 而是反过来,用才华逼着古篆认自己当爹! 这种事…… 简直就是作死! 你得有多好的文章,才能降服羲和古篆? 这种文章,是你一个高中生能写出来的嘛? 太荒唐了! 老领导的肠子都悔青了。 如果文章水平不够,古篆发生了波动。 其威力恐怕不亚于当场引爆煤气罐,说不定一屋子的人,都要遭殃了! 除非…… 他写的是千古名篇,或许有一线生机。 但是,一个高中没毕业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写出千古名篇。 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第三章 海涯明月,天地证道! 正如同老领导担心的一般。 眼前的篆文在何澜的诘问、攻击之下,果然剧烈地抗拒着。 嗡! 嗡! 古篆本能地感受到,何澜的文章辞藻惊艳。 似乎有着千古绝响的潜力! 优美的诗词在召唤着文字。 让它们服从,成为千古名篇的一部分。 赢了喜当爹,输了做崽种! 两者的斗争,愈演愈烈。 古篆自然不愿意成为文章的一部分。 曹植七步成诗,便已是千古留名的诗中天才。 可是何澜化用楚辞,千古名句如同不要钱一般,张口就来! 如同拧开了自来水龙头。 莫说是天才,恐怕古往今来所有的诗人捆在一块儿,也不如此刻的何澜能顶。 诗的威力逐渐厚重,一字一句,锋芒毕露。 眼看着个古篆渐渐熔化变形,似乎就要臣服于名句了! 成了? 何澜心中一喜。 然而下一刻,古篆突然疯狂地发出一阵阵波纹般的长鸣。 嗡—— 一时间,天边怒雷滚滚,如同隆隆的呐喊声,响彻四方! 所有人都被这场景惊呆了。 古篆居然在向四方求援。 他们在召唤全天下的篆文,一同协力去压倒锋芒毕露的千古奇文! 不然,就撑不住了! ………… 东海石崖。 镇妖石。 观雨亭。 几个中年人正在喝酒,讨论着当今诗坛的种种琐事。 五月,星盟开始大规模推广古篆测试了。 “这世道,要变了。” “古篆复苏,修行再起,我们诗坛的复兴,说不定也有盼头了。”为首的中年人举杯,“来,大家干一杯。” 可就在这时,狂风倒卷着黄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卷进来,弄得亭子里一片狼藉。 咦? 刚才还月朗风清,怎么此刻突然变了天。 下一刻,有人发出一声惊叫—— 快看! 石崖……亮了! 在一片暴雨之中,刻在东海石崖上的百丈古篆,此刻发出了强烈的红光! 那篆字轻飘飘地浮起虚影,似乎就要腾空飞起,乘风而去! 所有人都傻傻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怎么回事? 镇妖古篆,要飞走了? 中年人呆呆地看着奇景,片刻后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 是有人写成了千古奇篇,在召唤天下古篆? 嘶——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今世道,还真有这种妖孽? 有文采斐然者出世,这固然是天大的好事。 甚至值得疲敝多年的诗坛放鞭炮庆祝,相拥而泣! 但是,某种角度来说,这却也是极为罕见的麻烦。 居然有文章,能惊动了镇山篆文! 这绝对非同小可。 如果镇山篆文飞走,去成就那千古奇文。 此地的封印,便失去了镇守。 虽然只是传说,但是如果真有妖物显现,那就是一场天大的劫难。 心情复杂的中年人丢下酒杯,发疯一般地掏出手机,开始拨号。 “喂,要出大事了!” 此刻,许多地方的人,都目睹了此生难忘的奇景。 石刻,壁画,雕像,竹简。 不少古物上的古篆都隐隐发亮,遥相呼应。 似乎随时准备飞往某处一般。 ………… 面对何澜的《天问》,一部分古篆已经支撑不住了。 如同在锅底融化的奶酪一般,渐渐变形。 但是还有几个古篆依旧坚持着。 任由何澜如何吟诵抨击,也没了反应。 它们在等。 等待着援兵的到达。 随着时间的推移,空气中古篆施加的压力越来越沉重。 似乎马上就要把何澜这个异类,碾成一滩血污。 笔落惊风雨,文成泣鬼神。 此等鬼才,乃天地所不容! 必诛之! 何澜咬咬牙。 他敏锐地觉得,自己还差一点,就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再拖下去,好像有些不妙。 得想个办法。 ………… 看着何澜突然停止了吟唱。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只觉得意犹未尽,怎么就不念了? 老领导却是心中一咯噔,一阵悲凉袭上心头。 完了。 这孩子,卡文了! 他刚才的诗,已然是精彩绝伦。 假以时日,恐怕成为一代文豪,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现在,一切都完了。 少年意气,本是好事。 坏就坏在他过于得意忘形,上来就妄图一步登天,降服古篆。 以至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眼下很显然是才气用尽,却没能用诗词征服古篆。 这下,在场所有人听过这篇文章的人,恐怕都要陪葬了。 老人心中一阵灰暗,却忍不住苦笑起来。 罢了,老来无用。 死前能听一下这精妙磅礴的文章,也倒算是值了棺材本了。 只是,这首足以文史留名的诗,怕是再也无人听到了。 唉…… ………… 借着何澜闭眼思索的片刻停顿,古篆瞬间光芒大盛。 一眨眼的功夫,就拧成了一把漆黑如墨的长剑。 抓住空隙,毫不留情地朝着何澜捅了过来—— 以文证道,不容半点犹豫! 刹那间,就是生死! 然而等古篆之剑刺来的时候,何澜已经酝酿好了诗文,缓缓地睁开眼—— 刹那间,千古名句,如同海啸般猛地压来! 一字一句,如同一击重拳,狠狠砸在了眼前的古篆之剑上!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穿越之多艰!” “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 《天问》不够让我回家? 那我,就再加上一篇更加无人不知的名篇—— 《离骚》! 何澜开始调整思路,毫不犹豫地卖惨。 老铁啊,我最近压力很大,常常流着泪,感叹穿越太难了。 能把我送回去吗? 就当救救孩子吧。 即使前路漫漫,我也想回家! 死一百遍也不想呆在这鬼地方啊! ………… 周围的人却听得懵懵懂懂,完全傻了眼。 嘶—— 又是千古名句! 仿佛不要钱一般,喷涌而出! 何澜只是沉吟片刻,一眨眼的功夫,整首诗的风格居然就为之一变! 从剑客一般的铿锵发问,到独自面对世事无常,江河东去的悲伤。 似哀叹,却又带着难言的自尊和韧劲。 如同竹子遇到劲风,看似柔弱,却有着坚韧的傲骨。 这首诗的魅力超越了时空,即使是在异世界,也再度绽放了它原有的光彩! 老领导也愣了。 此刻,他眼中的忧虑也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震撼与狂喜,嘴唇都激动地哆嗦起来—— 眨眼成诗? 鬼才! 这年轻人,居然真的是万中无一的诗中鬼才! ……………… 何澜的口中的名句,如同开了闸的山洪一般,倾泻而出! 直接就把古篆之剑按在地上,碾压,轰碎! 轰! 空中的古篆发出一阵哀鸣。 何澜吟诵之声逐渐升高。 最终到达了一个极点—— 咔嚓! 刹那间,一切似乎都静止了。 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 那柄篆文古剑,直接碎了一地,再次被拆解成了零散的笔画。 一阵死寂。 何澜心中一喜,顿时停止了吟诵。 成了! 我要回去了! 下一刻,散落一地的古篆慢慢消散! 随即,如同浓墨滴入水中一般,在空中飘散成无数缕黑丝线,朝着何澜缠绕而来,渗入了他的掌心。 ………… 与此同时。 东海石崖。 “快看!篆文又不亮了!”有人大叫。 中年人放下手机,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大的镇妖古篆慢慢熄灭。 像是没赶上什么事,泄了气一般。 周围的风雨也停了,月光照在了光洁的石崖上,如同摊开了宣纸。 这到底怎么回事? 千古名篇,难道最后没写出来,腰斩了不成? 中年人愣了。 一时间陷入了纠结。 虽然他很庆幸,镇妖古篆没有出岔子。 但是……千古名篇,就这么没了啊! 简直要心疼到腮边肉都哆嗦! 可就在此时,一束月光打在了石崖之上。 光滑如纸的绝壁上慢慢浮现了几行大字,如同刀劈斧凿一般。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 此刻云销雨霁,烟雾之中,两句残诗在月光下熠熠闪亮。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是…… 海崖石刻,诗文证道!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仅仅是几句残诗,却足以惊动镇山篆文,在东海悬崖上,留下千古遗迹!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绝境,默念着诗句。 好诗…… 厉害! 厉害啊! 可惜,明显是残篇,没有写完。 所有围观者的胃口,霎时间都被吊了起来。 甚至有些抓狂。 他们是多年的老文人,甚至为了一首好诗,到了惜字如命的程度。 这……给我写完啊! 好像看到后面啊! 不要不负责任烂尾啊! 在场的众人纷纷发出哀叹——恐怕今晚,做梦都会因为下半句诗而辗转反侧了。 中年人心中震撼更甚。 看来,不光是古篆复苏,修行者归来。 恐怕从今天开始,诗坛,也要迎来不小的风暴了。 他赶紧抓起手机对着石崖拍照,疯狂地发消息联络起来。 明天,这件事恐怕就会登上头条了! 我们江北诗坛,一定要抢先找到这个人! ………… 何澜闭上眼睛。 静静地感受着黑色丝线的缠绕。 片刻之后,丝线融入他的眉心,暖融融的。 他只觉得浑身一轻,刚才空气中无形的压力,现在瞬间消散了。 一切……都结束了。 我成功了,要回去了! 不用穿越了! 他心中一阵欣慰。 再度睁开眼睛,应该就是熟悉的房间了吧? 想到这儿,何澜面带笑意,缓缓睁开眼。 可是,他错了。 映入眼帘的,是黑压压的一教室人,和几台摄像机。 所有人,都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满脸震撼。 何澜脸上的刹那间微笑凝固了。 这儿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成功回去了吗,这又是什么地方? 他心中一惊,愣愣地张了张嘴,只本能地感叹了一句—— “我去……” 随即便只觉得胸口猛地一堵,眼前一黑…… 咕咚。 何澜昏倒在了地上。 最后,他只听得一声老人的惊叫—— “快来人啊!” “你们班的文豪倒下啦!” 第四章 我真不想当孤儿啊 何澜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他原本是文学系大学生,沉迷打游戏,并擅长在某游戏的祖安大区高强度对喷。 那是个残酷无情的战场。 赢了双亲健在,输了族谱升天。 只有手速够快、词汇量储备够丰富的强者,才能在喷子混战中,守护好自己的亲妈。 而他,就是那位打字如同弹钢琴般优雅,喷人一秒五句却不带脏字的文科状元! 结果报应来了。 何澜开游戏骂人的时候,莫名其妙穿越了。 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同名高中生。 一个货真价实的孤儿。 妈和祖宗,都没了。 ………… 何澜醒了。 陌生的天花板,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这里,好像是校医院。 “你醒了?”一个女孩从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紧张地看着何澜,“我去叫医生。” “请你等一下……呃……” 何澜捂着脑袋,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他整理了下记忆,才想起眼前的女孩叫做柳轻絮,是自己班里相当有人气,性格也可爱的女生。 他冲柳轻絮露出一丝苦笑。 “柳轻絮,让我静一静,我的脑袋有点乱。” “哦。” 女生乖巧地坐了下来拿起一本书,心虚地遮着自己的脸。 装作漫不经心读书地样子,眼神却在偷瞟何澜。 窗户开着,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闲散地洒落在何澜的脸上。 清秀的脸庞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简直令人移不开眼。 他的侧脸也太好看了吧。 女孩心中有些发痒,悄悄地捻动着藏在书页中的书签, 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何澜当时吟出的那句诗——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自从何澜吟出这句诗,其中的名句当天就流传了开来。 其中辽阔的意境,和以身怅惘命运的感慨,深深映入了所有人的心。 这句诗,是事后她心中一动,在被窝里红着脸手抄的。 只是看到这句词,似乎就看到了那个少年孤独地矗立在黑暗中,冲着天地古篆盎然发问时寂寥的侧脸,令人心中微微一疼。 甚至让人有种暗暗抱紧,好好怜惜一番的冲动。 她念着这诗,抱着被子彻夜辗转,难以入眠。 当然,第二天在她发现宿舍几个姐妹也偷偷手抄之后,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莫名的醋意。 何澜昏迷后,班里同学自发组织守床。 宿舍里几个姐妹还撺掇她,只要抓住机会,就赶紧去要何澜的签名留念。 毕竟,目睹了何澜张口吟诗的人,都被彻底的震撼住了。 还有人猜,那天的古篆事件,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觉醒?” 就算不是。 有这种才气和能力。 未来,他的前途也绝对不可限量啊! 但是……柳轻絮却陷入了纠结。 怎么能像迷妹一样要签名呢! 这样,自己不就不能表白了嘛? 柳轻絮紧张地捻动着书签,心中一时间七上八下。 原本她昨天就打算偷偷表白的。 谁知,何澜在公开课上原地吟诗,震惊四座。 眼下,自己的心意居然有些说不出口。 见了何澜醒了,柳轻絮更是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有些想要逃跑。 白皙的小手紧紧抓着《5年高考3年模拟》半挡着脸,僵硬地一动也不敢动。 “我睡了多久了。”片刻后,何澜慢慢开口。 “一天,医生说你也该醒了。” “你是在陪床嘛?谢谢你了。”何澜地看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此刻的何澜,气质中欧了许多成熟和沉稳,以及一丝难言的寂寥。 只是淡淡地着冲自己一瞥。 却让她心头发烫,紧张得手心冒汗。 之前他明明没有这种感觉的。 难道,这就是诗人的气场嘛? 但是她表面依旧故作镇静。 “班里同学轮流来的。” “老班说你醒了,就让你去办公室找他。”(老班:班主任的戏称) 何澜平静了下心情,点了点头。 完犊子。 最后还是没回去。 现在不是难受和颓丧的时候。 既然穿越来了,要加倍小心。 尽快弄清楚自己身上发现了什么,才是紧要的。 他本能地意识到,只要弄清昨天那些篆文的谜团,说不定就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想到这儿,何澜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旁边的柳轻絮赶紧放下书去扶他,谁知一个不小心,手中的书签“啪”地掉在了地上。 好巧不巧地正落在两人眼前。 上面抄写的诗句,清晰可见。 这是…… 何澜愣住了。 旁边的柳轻絮赶紧捡起书签,脸像打了鸡血一般,刷地红到了耳根。 拼命地辩白着。 “现在这句诗出名了,大家都很喜欢!” “都上了热搜了!” 眼见何澜有些迷惑,柳轻絮在查看四下无人后,小心地掏出了藏起来的手机。 “诺,你看。” 各大头条,全都炸了锅。 “东海石崖,新添名句!” “千古奇文,却只成残篇?可惜!” “是江郎才尽,还是藏而未发?” 同一条新闻,直接就屠了版,力压了娱乐圈和经济新闻,成了今天的头版头条—— 下面还配着几张图片,和采访视频。 图片上,山顶亭子里人群挨挨挤挤,所有人都一窝蜂地涌过去,拍照,观看,啧啧称奇。 阳光之下,光滑的千丈绝壁上,有两行诗。 正是昨天何澜情急之下中念出的《离骚》——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下面还有视频链接,是某个学者的采访。 “这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好诗!”镜头前,学者激动地唾沫飞溅。 “而且最关键的是,昨天有人目击到,镇妖古篆都被发生了异动!可惜摄像机受到干扰,没法拍下来。” “能出这样的绝句和奇景,不仅标志着古篆复苏的时代到来,更说明我们诗坛联盟多年的宣传教育,取得了卓越的成果……” 短短一夜,已经有了十几万转发,几万条评论。 大多数评论都是眼前一亮,惊为天人。 古篆异动,星盟恢复篆文测试…… 一切的征兆,让所有人都敏锐地察觉到,时代要变了! 以文求道,以篆修武的时代,即将归来! 也有少部分人嘲讽作者江郎才尽,也就两句残诗能看。 还有喷子试图把这首诗给补完。 结果洋相百出,狗尾续貂,怎么写都没有内味儿。 结果被喷的对骂起来,评论区成了祖安内部大型混战;祖宗的骨灰盒平地起飞,以亲妈为圆心在空中旋转炸裂。 何澜虽然有些好奇诗怎么会凭空浮现,但随即还是叹了口气,没有继续看。 “你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何澜勉强一笑,“那是前人写出的诗,我只是化用而已。” 柳轻絮愣了。 前人的诗? 自己可从来没有听过有那位前人,写出过这首诗啊。 不过何澜并没有过多纠缠,而是和柳轻絮道了谢,并和护士打了声招呼后,便去班主任办公室了。 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女孩心中微微一揪。 自从目睹他出口成诗,震惊四座的表现之后,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好像自己和他的距离,无形中渐行渐远。 他对待自己,虽然依旧礼貌而温和,却少了往日的熟悉,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 柳轻絮微微咬了咬嘴唇。 眼看何澜就要离开,柳轻絮急了,忍不住叫住了他—— “何澜,等下……” “还有什么事吗?”何澜微笑地看着她。 看着何澜近在咫尺的脸,女孩突然脑袋一空,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想……谢谢你,”女孩有些慌不择言,“昨天你为了我,跟面试老师吵起来……” 她声如蚊讷,脸也有变得不自在起来。 何澜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 “哦,没事,我是为全班打抱不平而已。” 女孩心中一惊,心中闪过一丝酸楚。 难道,不是为了我嘛? 嘴唇微微一咬,忍不住就把心里话试探着说出口—— “何澜,其实我一直……” 何澜心中一动,两世为人的他自然知道女孩这幅模样的含义。 不好! 要表白了? 自己还没闹清楚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不想惹上恋爱之类的麻烦啊! 他赶紧打断了她的话。 “柳轻絮,忘了告诉你,其实我有明确的喜欢的类型……” “诶?”女孩睁大了眼,“你、你喜欢什么类型?” “我喜欢萝莉!” 何澜义铿锵有力地说道,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下一脸懵逼的柳轻絮。 哈? 这不是变态吗? 不对!何澜这么帅,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是变态呢? 一定是他在间接拒绝我! 明天,就要重新分班了。 如果要表白,今天恐怕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可是…… 女孩的心中一酸,顿时想要哭。 唯独在一旁偷听多时的女心理医生,此刻却暗暗狂喜,顿时感觉老怀宽慰。 这孩子,终于开窍了! 这才气,这份傲气和任性—— 他就应该是这味! 简直勾起了老阿姨心中熊熊的征服欲望! 这才是女频小说里的男主角啊! 女医生悄悄咽了口口水,只觉得灵感涌动。 自己以他为原型的小说《绝世男神是我男宠》,今天妥妥能码出一万字的激烈情节! 嘿嘿! ………… 何澜一个人走在校园里。 现在是早自习时间,周围都是朗朗的读书声。 春季的阳光暖洋洋的,恍惚得令人沉醉。 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何澜有些恍惚地走近空无一人的洗手间,用捧了一把冷水,洗了洗脸。 自己在梦境中看到的,应该是最后一眼吧。 父母在警察局坐着哭泣的场景。 自己突然消失,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呢? 葬礼上,自己那些嘻嘻哈哈,出口成脏的损友们,也许会悄悄哭出来吧? 真傻。 平时在游戏里到处对喷,现在自己真的穿越,成了货真价实的孤儿了。 哈哈! 哈哈哈哈! 何澜看了镜子中的自己一眼。 却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突然,何澜忍不住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墙上! 老子要回家! ………… 正在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冷清的女声。 “你是何澜吧?” 何澜吓了一跳,警惕地查看着四周。 “谁?” 有女生在? 这儿可是三楼的男厕所啊! “我知道你的身份……你和我一样,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想回去那个世界嘛?” 何澜眼神一凝。 顿时打了个寒颤。 第五章 秘密 周围静悄悄的,四下无人。 那个声音缥缈轻灵,像是顺着风传过来的一般。 自己穿越的事情,被人知道了? 但是…… 此刻何澜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想回去!” “那好,接下来你听好了。” 女声耐心地叮嘱。 “待会他们会盘问你,是不是已经觉醒了‘忘机’古篆,你绝对不要承认。” “他们虽然是好心,但是却并不知道,一旦这件事暴露,你恐怕会面临一场大麻烦!” “不论他们问,你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何澜的眉头一皱。 听这话的意思。 难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过—— 这女人的话,好像是凭空而来的好意,真的可信吗? 何澜首先打了个问号。 作为穿越者,对这种“神奇老爷爷”,“莫名其妙的外挂”,一定要加倍小心! “小姐,眼下男厕所四下无人,可否出来和我一见?” 何澜诚恳地说道。 在男厕所碰头这个提议显然过于具有冲击力,女声愣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响起。 “现在不行……如果你瞒过了调查,我会想办法联系你的。” “哦,那能否告诉我,你莫名奇妙帮助我的理由?”何澜皱起眉,“难道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妈?” 女声似乎被噎了一下。 再次开口,声音中带了一丝火气。 “你爱听不听,反正如果你想回那个世界的话,就照我说的做。” “‘忘机’古篆,就是一切的关键钥匙,绝对不要暴露!” 随即,那声音逐渐在风中消散。 只留下何澜在原地,心中陷入了震撼。 我……能回去了? 此刻他的心砰砰直跳,如同落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可是又有些后怕。 万一,这是一场骗局呢? 何澜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照女声说的做。 反正现在没有头绪,小心行事,也是对的。 古篆究竟是什么东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凝视着窗外,心中暗暗决定。 不惜一切戴代价,也要弄清楚这一切,找到回去的路! 我不想当孤儿啊! ………… 几分钟后,何澜敲门走进了办公室。 在他走进来的一刹那,办公室里正在聊天的老师们突然停下了话茬。 齐刷刷地看着他。 化学老师,语文老师,英语老师,还有别班的班主任…… 一片死寂。 在死亡凝视之下,何澜忍不住捏了把汗。 我惹啥祸了嘛? “啊!大文豪来了!”班主任崔老师猛地从电脑椅上跳起来,兴奋地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 办公室里猛地响起一阵笑。 所有人都跟着鼓掌起哄起哄,何澜的语文老师,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激动地走下座,从抽屉里抓了一把糖塞给了他。 “给,文豪吃糖。” “你成名了,可别忘了对外说,有我一份功劳啊!”体育老师笑着喊。 “都上热搜了,真给咱学校长脸!” 何澜一时间懵了,有些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闹了个大红脸。 自己只是化用屈原的诗,没想到居然引出这么多乱子。 “我不是……我只是化用了前人的诗。” “前人?哪个前人?”语文老师笑吟吟地看着他,“我是你语文老师,怎么连我也不知道?” 何澜:…… “哦,对了,这次模考你的语文卷子不用改了。”她笑着拿起桌上的试卷,“我留着这张卷子当纪念,就当有你签名了。” 语文老师王老师冲他眨眨眼,“别担心,我给你改成了满分。” 何澜看了一眼桌上的试卷,“116”分被划掉了,改成了一个斗大的“150”。 “行了,等会咱再说。” 崔老师冲着大伙挥了挥手,“校长说了,等何澜醒了去找他。” 说着便带抓着他,急匆匆地朝外面走去。 语文老师还不忘急匆匆地追出来,多掏了一把糖塞进何澜兜里。 鼓囊囊的,几乎要掉出来。 随即她咯咯笑着回办公室,跟各科老师吹牛去了。 何澜有些哭笑不得,脸上烧得通红,心中却暖暖的。 记忆中,这些老师平时就对自己很好。 这下,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啊。 ………… 崔老师和何澜朝着校长室走去,看他有些紧张,崔老师忍不住打趣。 “要进校长室,紧张了?” “嗯。” “没事,其实我也紧张。”崔老师笑了。 他今年刚满三十,虽然能担任市公开课,却也只是因为形象和声音好,多少有点主持人的感觉。 论资历,他顶多算是刚刚能带升学班的水平。 但是为人还是不错的,只不过跟学生打球的时候喜欢突然大吼‘上课’,靠耍流氓带球过人。 “老实说,你突然倒下的时候,我真的吓死了,还以为咱俩事后要遭殃。”崔老师打趣,“谁知道你整了这么一出。” 眼下突然被卷进来,他也有些发懵。 如果单纯说何澜作诗,技惊四座,毫无疑问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是偏偏他还对羲和古篆起了反应。 在场的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目睹了那诡异的场景。 此刻的何澜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就不是他一个班主任能够知晓的了。 何澜也有些紧张。 倒不是因为要见校长。 而是眼下究竟是福是祸,还不清楚。 待会如果被问起古篆的事情来,自己该如何作答。 那个声音,究竟是不是在骗自己? 如果自己暴露了,就会面临一场大麻烦? 何澜还没有弄清楚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一时间思绪万千,沉默不语。 “不用紧张。”崔老师再次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待会看看领导们对你的事情,是怎么解释的吧。” “我觉得,八成应该是好事,”崔老师笑吟吟地说,“说不定你已经觉醒了,喜上加喜。” 觉醒这件事,总归不会是坏事吧? 何澜勉强地笑了一下。 心中却充满了警惕。 这可真不一定啊…… ………… 此刻,行政楼里。 校长办公室里,刘校长脸上如同喝了二两白酒一样,满面红光。 但凡是那天目睹了何澜表现的人,都为自己身边出了这么一个冉冉新星,而兴奋不已。 校长甚至怀疑,他可能是东州道第一个古篆觉醒的学生! 而且是最高级的“忘机”古篆。 这可是是天大的好事,足以让学校风光满面,全道出名。 更别说,他在觉醒的时候,还作得一首好诗…… 早上的时候市里领导就来了好几次祝贺电话。 并说星盟直属的觉醒者机构,古篆学院已经派出了调查专员,特意来二中这种小地方调查何澜的情况,让他提前准备接待。 刘校长觉得,今年抛头露脸,接受各种采访是少不了了。 要提前备几瓶降血压药片才行。 ………… 不过此刻,刘校长却压抑着兴奋的心,努力完成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他冲着眼前的青年恭恭敬敬地奉茶。 “李专员,这就是何澜的档案。” “辛苦你了。”李专员点点头。 他有一双灰猫般的眸子,眼皮有些抬不起来,像是没睡醒一般。 但是周围的校长和几个领导却丝毫不敢小看这个年轻人。 他可是古篆书院的调查员啊! 负责处理星盟最危险,最诡异的觉醒者以及各种事件。 “何澜是个好孩子,爹妈去世的早,但是勤奋好学,和同学们关系也很好。”刘校长有些感慨。 “这下他觉醒了最高级的‘忘机’古篆,终于能够回报社会,也让我们放心了。” 几个领导欣慰地笑了。 只要觉醒了,就能进入学院,成为星盟鼎力培养的觉醒者。 前途和荣誉自不用说,还没毕业,一年据说就有十多万的补贴呢。 李专员翻看着档案,没有接话。 何澜是个孤儿。 自己之前查了出生记录,也没法找到他的父母。 也就是说,没有族谱,血统不明的孤儿。 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了。 如果,何澜他真的掌握了‘忘机’古篆…… 李专员慢慢放下档案,困倦的眼睛睁开,闪过出钢针般锐利的光。 那么自己只能尽快处理掉他了。 第六章 质询 砰砰砰。 校长室的门响了起来。 “啊,我们的天才来了。”校长喜滋滋地拉开门,“快请进!” 何澜进门之后,毫不犹豫地低头弯腰—— “对不起,昨天给大家添堵了!”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有控制住自己。” 一阵沉默。 随即,屋里发出了一阵爆笑。 “别紧张,咱们二中能出了你这样的人才,应该高兴才是。” “小同学,那诗是你提前写好的,还是临时编的?”刘校长眼神灼灼地望着他。 “那不是我作的诗。” 何澜毫不犹豫地开口,“我是从某本古籍里看到的,昨天不知为何情不自禁地诵了出来。” 包括校长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愣。 说是古人作的,他们才不信呢。 在场的人从事教育多年,甚至有几个原来就是语文老师,可以说文学素养都不差。 却从来没有听过这首诗。 “何澜,你可真会开玩笑。”刘校长笑眯眯地看着他,“行吧,你既然不愿意承认,我们就当做古人所作。” 众人哄笑了起来,满脸上写着不信。 何澜有些无语,不过这件事越抹越黑,当下也没好的澄清办法,只能暂时闭上了嘴。 负责调查李专员也走上前,和何澜握手。 “何澜同学,你好。” “我是古篆书院的调查专员,李立。”李专员温和地看着他,“今天过来,是为了初步了解关于你的具体情况。” 古篆书院? 何澜不动声色地打着招呼,心中却一阵咯噔。 根据宿主的记忆来看,古篆书院,其实是星盟招募觉醒者的机构。 这么快,就堵上门来了? 这才不到一天吧? 李专员也打量着何澜,那双时刻在发困一般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感情。 “首先,我要代表书院测试部向你道歉。” 李专员深深地弯腰行了一礼。 “何澜同学,很遗憾昨天公开课的时候,摄像机收到了强烈干扰,我们没能把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拍下来。” “所以,书院派我过来重新调查一下。” “我们就不说客套话了,我想问的是——” “你觉得,自己是否有种已经觉醒的感觉?” “比如说,忘机古篆激发了你的某些……回忆?” 在所有人热切的注视下,何澜缓缓开了口,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 “一点儿也没有。” 哎?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李专员渐渐皱起眉,继续尝试诱导。 “你难道,没有什么特殊感觉嘛?” 何澜又认真地想了想—— “我感觉有点饿。” 众人懵了。 校长更是有些想吐血。 不可能啊,昨天的异象,大家都看着呢。 李专员心中一凝。 何澜……在撒谎? 难道,他觉醒之后,血脉里的回忆复苏。 意识到了自己暴露身份的危险性? 李专员心中一动,神情变得认真起来,语气却越发缓和。 “何澜同学,不用紧张。” “只要你有觉醒的感觉,我会带你回书院一趟,进行更加详细全面的调查。” “所以……你能把昨天发生了什么,详细跟我说说嘛?” 何澜迎着李专员小刀般的目光,心中悄悄打了个冷战。 心中却对自己的判断更确定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 在彻底弄清楚情况前,绝对不能暴露自己。 一步走错,可能就会滑入万丈深渊。 ………… 何澜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句。 “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天,我睡醒了之后,只是看到了天地古篆,然后就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嗯,敌意。” “敌意?”李专员一愣,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回答。 正常的觉醒,都是感受到古篆从血脉中的召唤。 如同听到了母亲的温柔呼唤一般。 可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难道古篆是他的后妈? “对……敌意。” “我困得迷糊了,烦得很,想回座位继续睡觉。”何澜继续斟酌着词句。 “然后它冲我扑了过来,似乎要把我碾碎。” “我心说,对方这么热情,那我也勉为其难,顺便给它们当个爹吧。” “就和那些字……对骂了起来。” 对骂? 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愣,随即气的鼻子都歪了。 好嘛!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诗句中包含着一往无前,心急如焚的冲劲。 听起来像是急着投身于什么波澜壮阔的伟大事业。 敢情说,这是急着骂完街,回去补觉呢? 而且—— 你连骂街就是这种级别的句子。 我们费劲心思写的文章和诗算什么水平? 母猪哼哼嘛? 周围的人都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 这孩子,谦虚懂事,人品也挑不出毛病。 就是有点才华过剩。 过剩到让人有种抽他的冲动。 “那……十六字古篆,最后可被你吸收了?你现在能否自由使用?” “啥?早忘了。” 何澜摊了摊手。 “我平常也从来不用那种生僻字的,基本都用颜文字和表情包。” “聊天对喷的时候,只用常用词汇就够了。大喷至简,文学素质差的人才乱用脏字。” 现场一阵沉默。 旁边的校长和领导,鼻子都气歪了。 你这孩子,是不是没睡醒? 你看看你都瞎说了些什么! 古篆书院的人亲自来找你,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就算没觉醒,你不会跟着吹嘘上三两句,进入古篆书院接受调查,捞一点关注和好处吧? 何澜静静地看着李专员,心跳的直快。 他的漏洞太多了,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很难遮掩。 只能勉强扯到这种地步。 李专员深深地看了何澜一眼。 凭借多年的经验,他敏锐地察觉到何澜根本就是在撒谎。 有趣。 不过,这下他算是撞在了枪口上了。 没有人能够在自己面前撒谎。 虽然有些阴险,但是自己还是要使一点耍诈的小手段了。 啪—— 李专员合上了本子,站起身来。 “好的,何澜同学。我的调查基本完了,谢谢你的配合。” 他把手藏在身后,用拇指悄悄在掌心画了个篆字。 随即微笑着伸出那只手手来,邀请何澜握手。 何澜松了一口气,只求快点打发走这个瘟神。 也没有多想,就要和他握手告别。 两个人的手越来越近,就要接触到了…… 要中招了! 李专员眼睛屏住呼吸,眼睛眯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 突然,门口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自从书院改制之后,手下的人做事都这么不近人情了嘛?” 第七章 以文降篆! 两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最惊讶的是李探员,在看清来人之后,表情突然一变。 赶紧原地立正,行了一礼。 并把那只手藏到背后,悄悄抹去了掌心的篆字。 “池老,没想到……您会到这边来。” 旁边的校长也愣了一下。 来者是两个老人。 其中一个,是那天公开课上,市里负责教育的老领导。 但是令他惊讶的是,老领导却跟在那位被称作“池老”的老人身边,毕恭毕敬。 如同一个跟班一样。 这池老,到底是什么身份? “池老,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年轻人。” 老领导激动地看了何澜一眼,“昨天,我亲眼见他出口成诗,冲击‘忘机’古篆!” 池老眼睛一亮,笑吟吟地走上来,满意地打量着何澜。 随即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亲近之意,溢于言表。 何澜看着眼前被称作“池老”的老人 他身穿宽松雅致的休闲服,精神矍铄;举手之间干净利索,隐隐带着一种身居高位的风范。 从旁边李探员毕恭毕敬的反应来看,难道他跟古篆书院,也有关系? 何澜赶紧问好。 “那句‘路漫漫其修远兮’,是你写的?真是后生可畏啊!” “不是,那是前人所作,我只是化用了而已。” “好!”池老眼前一亮,“有一点才华就吹嘘的我见得多了,有才华还还不承认的,倒是头一次见。” 何澜:…… ………… 此刻李专员看着池老,神情似乎有些忌惮。 “池老先生,您这次是来……专程找何澜的?” 池老脸上的笑消失了。 他冷冷地看了李专员藏起来的手一眼,眼角露出一丝不悦。 “没,我就是人老了,退休了,随便逛逛。”池老挥挥手,“你该干嘛干嘛,不会妨碍你的工作。” 说罢,池老不动生色地挡在两人中间。 “哎,你家是哪里的?有女朋友没?要不我给你介绍个?”池老兴致勃勃地开始聊天。 李专员愣愣地看着他跟何澜有说有笑,聊起了家常。 一时间鼻子都气歪了。 您说随便逛逛,不妨碍工作。 可是您老人家挡在他前面,赖着不走干嘛? 护犊子还能更明显一点嘛! ………… “池老,我很尊敬您。”李专员硬着头皮说,“如果您想叙旧,我可以和何澜同学另约时间。” 池老听闻此话,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 他转过身来看着李专员。 “所以说,古篆书院非要强制测试咯?” “你一定要用你那点小手段一探究竟?”池老瞥了他藏起来的右手一眼。 李专员依旧不卑不亢。 “人才要挖掘,有危险情况要及时上报,这样对大家都好。” 池老点点头。 “好!那我问你——按照学院目前的标准,你敢不敢当众说出来,这孩子究竟算是什么情况?” “如果他真的觉醒了忘机古篆,你们会怎么处理他?” 李专员脸色一黑,没有接话茬。 何澜心头一凛—— 随即悄悄看向池老,心中一动。 难道……这个老人是在借这个机会,特意赶过来警告我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池老显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女声的提醒。 但是这种无言的细节,还是包含了满满的关怀,让人好感顿生。 沉默。 李专员思索了许久,才叹了口气。 “对不起,何澜。” “之前没有告诉你,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公开课上用来宣传的‘忘机’古篆,原本只是用来宣传,根本不是用来给学生测试觉醒的古篆。” “因为那东西是绝对不可能被人类唤醒和使用的。” 李专员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重重地强调了‘绝对’二字。 “除非……他不是人。” 古篆,是太古时代的祭祀文字,用来占卜天灾,记录风云变幻。 一个字,就可能包含了难以想象的信息和能量。 级别从高到低分为三种。 忘机,非语,思禅。 大部分觉醒者,只能使用低级的“思禅”古篆,就可以在人类社会中拥有媲美一个古代军团的势力,堪称万人敌。 非语,是妖族的不传之秘。 而最高等级的忘机古篆属于巫族,威力最大,可呼唤洪水,饥荒,瘟疫等天灾妖兽,有灭国之威。 没有人类能够掌握完全忘机古篆——这是铁律。 “如果你觉醒天地古篆,就说明你可能有着巫族血脉……” “按照目前的规定,要接受十年的保护观察,并有三名导师陪同监督,隔绝一切古篆和外部信息。” 不光何澜脸色黑了,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十年? 居然要关与世隔绝,禁闭十年? 校长和几个领导的脸,都垮了下来。 他们还以为何澜觉醒了忘机古篆是好事,结果差点把孩子推进了火坑里! “十年……”池老冷哼一声。 “这是针对巫族的规定。”李专员看着何澜。 “你不用担心。如果你的表现没有大问题,说不定会缩短观察期……” “简直有病!” 池老忍不住瞪眼大骂。 周围所有人突然心中一咯噔,被这老人的气势震慑了半分。 李专员更是闭上了嘴。 池老深呼吸几下,似乎气的不轻。 “得亏我赶得巧……不然这么一个良才美玉,恐怕真的被你们给糟蹋了。” “你只知道巫族血裔,能够驾驭天地古篆。” “但是,是不是忘了另一种情况?” “这孩子能激发忘机古篆,根本就不是巫族血脉,而是别有原因。” 池老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四个字—— “以文降篆!”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一头雾水。 只是李专员浑身一颤,看向何澜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可思议。 以文降篆? 传说中,用千古名篇,去吸引、逼迫文字。 反客为主,不是拜古篆为师,而是让古篆臣服于自己的文章,为自己所用。 这种事,当今真的有人能办到嘛? “你不用怀疑。”池老慢慢摇头,“难道你忘了,历史上曾经有人做到过……” 李专员悄悄擦了擦冷汗。 所有人也心中咯噔一下,明白了何老说的是什么。 只不过,那已经成了太古隐晦的传说。 那位圣贤,甚至可以强行取三千六百古篆为之所用,书写成文。 一片祭文,动用了三种古篆。 直接更迭日月,撕裂了两个世界。 结束了灾兽横行,巫族祭祀统治万物的时代。 从那之后数千年,巫,妖,灾兽,血脉断绝。 历史浪潮更迭,尽归凡人。 数千年以来,以文降篆,只有那一人! 难道现如今当真有大难将至,才会再次出现此等鬼才不成? 第八章 张口就来? 池老看着有些目瞪口呆的李专员,叹了口气。 “这件事,也不怪书院。” “原本就连我,打死也不会相信。可你说巧不巧——” 池老看了一眼旁边的老领导。 “我这个懂行的老朋友昨天恰好听了那堂课,认出来今天新闻上东海石崖的那几句诗,就是这小子昨天临时写的。” “这小子根本就没有收服忘机古篆,他甚至都没有觉醒——” “只是他文采出众,以文降篆,引起了古篆激烈的对抗而已。” “我一听,震惊之余,越想越坐不住,就害怕这地方没人识货,你们把他当成巫族余孽,草草收走。” “所以我特意赶过来,好不让你们匆忙处理,错失人才。” 旁边的校长他们有些惭愧。 可是这也不怪他们,毕竟他们一辈子连觉醒者都没见过,更别说懂这些事情。 如果不是一系列巧合遇在一起,池老赶来救场。 今天恐怕真的就出事了。 李专员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许久没有说话。 原本以为何澜是巫族血裔,就已经有些惊世骇俗,但是眼下的情况…… 简直更令人难以想象了。 原来何澜真的在和古篆骂街? 李专员当即打电话向各个部门调研起来,在确认核对了东海石崖上诗的出现时间之后,他后背渗出冷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首诗,看来确实是何澜昨天所作,惊动了古篆。 “对不起,何澜同学,这种事……实在是有些罕见。” 别说罕见,正史记录里,都没有出现过。 “我们没有考虑在规定内,导致过于仓促处理了。” “我代表学院,向你道歉……之后我们会认真检讨工作规定,对你进行补偿。” 李专员认真地道歉。 如果真的把他当成巫族血裔处理,雪藏十年。 而且最好的青春十年。 天知道会对这么一个才气逼人的少年,造成多大的伤害。 说不定就会受到打击,变成只会留着口水大喊“歪比巴卜”的白痴。 何澜私底下悄悄松了一口气。 能够不被隔离十年,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校长他们也终于捏了一把汗。 短时间里,他们的心情一会儿亢奋,一会儿跌入谷底。 简直要了人老命了! 看来这有本事也不一定是好事,要不是可巧被池老过来救场,恐怕差点就到了大霉了。 惹不起,惹不起。 ………… 李专员犹豫片刻,随即试探着开口。 “不过……该做的初步验证还是要做。” 啥? 池老瞪起了眼。 “等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李专员急忙解释。 “这件事情实在是事关重大,如果报给书院,恐怕那些导师……不好交代。” 何止不好交代。 估计会直接炸了锅。 “希望何澜同学能够证明一下自己以文降篆的能力,并且确实没有吸收‘忘机’古篆……方便我形成正式的报告。” “这样一来,你也能尽快获得学院更多的资源和保护。” “相信我,这真的是对你好。” 如果何澜真的能以文降篆。 就有可能让一个修行者,超越极限,掌握第二个,甚至第三个古篆。 从而拥有数种特殊能力,甚至发生组合变化—— 简直就是一座行走的金矿啊! 那帮导师,为了要到何澜的住址上门抢人,恐怕能当场冲到调查部,掀桌子大闹一番。 不留下点证据,恐怕难以服众。 池老脸色这才和缓了几分。 “何澜小友,你愿意接受嘛?” “说实在的,我也有点想见识下以文降篆的场面。” 池老灼灼地看着他。 证明自己……以文降篆? 这算什么? 我其实不太会写诗啊。 要不然我表演一段祖安贯口,问候一下在座各位的祖宗? 何澜面上带着笑,心中暗暗腹诽。 不过,自己刚刚劫后余生,不答应的话恐怕反而惹人怀疑,再生事端。 “我接受。” ………… 池老有些兴奋。 周围的人也忍不住有些期待。 “那由我来拟定主题,何澜小友作诗。” “然后你尝试以文降篆,抵抗李专员的篆文攻击试试。” “不过,一上来让你作诗有点难了,不然我们限期三日如何?” 池老建议。 “不用了。”何澜拱手说,“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解决此事。” 眼下,还是尽快解决此事为好,迟则生变。 池老目光微动稍微有些惊讶。 随即忍不住赞叹出声。 “好!小友果然大气洒脱。” 旁边围观的众人也捏了一把汗。 当场作诗? 写诗,又不是骂人或者拉稀,张口就来。 就算养鸡场生蛋,也没有这个催法。 这能做出个什么质量的诗来? 校长捏了一把汗——何澜,刚刚逃过一劫,你可千万别丢人啊。 “事不宜迟,还请诸位去操场上” 对不起了。 今天,暂且借先贤们古诗一用,保全性命。 让诸位的诗,借我之口暂且重见天日。 等我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一定会把各位作者的名号,堂堂正正地刻在这个世界的文学史上! ………… “看外面,何澜在广场上干嘛?”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第一句。 整个教室顿时躁动了起来,同学们都有些坐不住了,一个个不停地往窗外瞥。 语文老师敲了敲黑板,所有人都老实了下来。 “有那么好看嘛?卷子都写完了吗?”语文老师故意板起脸。 教室里鸦雀无声。 谁知下一秒,语文老师噗嗤一声咯咯笑了起来。 “刚才你们班主任发微信了,何澜在测试觉醒呢,不用担心。” “想看就大大方方看吧!” 反正下节课是体育,可以继续上课。 “看完了之后,卷子晚自习再交吧。” “作文题目改成‘提高文学素养的重要性’。” 教室里一阵欢呼。 以柳轻絮为代表的几个迷妹更是眼中带着小星星,兴奋地凑到窗户边。 甚至连被抓教导主任抓都不怕了,掏出手机开始偷偷录着这一幕。 ………… 操场上。 “上次何澜小友对着‘忘机’古篆作诗,格局太大引得古篆异动,怕是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这次,咱就写一个相对来说小家子气一点的题目。” 池老沉吟片刻。 “不如,就写一首‘闺怨’诗吧。” 闺怨诗,大多是弃妇和思妇怀念丈夫,或者少女怀春、思念情人的感情。 格局是小了…… 可是你一个老人家,偏偏好这口? 噫…… 眼见何澜的眼光有些疑惑,池老不仅有些脸红。 “小友,说来不好意思。” “我孙女是歌舞剧演员,正在为最近的公演发愁。” “她演的是一个失去恋人的少女,恰恰少了一首镇场的词,总觉得画龙却缺了点睛之笔。” “昨天她也跟着听了你的诗,当下就急着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我多少有点私心,想帮她一把。” 何澜瞬间明白了。 “池老先生不用顾忌,这首诗,尽管拿去用就是。” 他诚恳地看着池老。 毕竟,对方在关键时候冲过来救自己一马,这份恩情,怎能不报? “只是这诗多少有些哀怨之气,纯粹为了符合剧本而已。” “如果您孙女需要的话,改天我再另为她作一首清雅一些的,也更符合她的心意。” 池老顿时大喜过望,感叹何澜考虑如此周全。 有一个诗人朋友,就是好啊! “如此,我就提前替孙女谢谢你了。” 第九章 篆文“影猫” 何澜站在操场中。 春风有些微寒,阳光却依旧明媚动人。 “何澜同学,我会放出我的篆文,控制力道对你进行攻击,你只要吟诗,试着对抗它即可。” 说罢,李专员慢慢掏出一把黑色的油纸伞。 纸伞泛黄,似是陈年古董。 伞面上还画着一个绝美的古代仕女,手持圆形小扇半遮脸,面带哀怨之色。 怀中抱一只琥珀色瞳孔的黑猫。 仕女手中的扇子上,写着一个形状复杂的篆文。 “准备好了嘛?我要开始了。” 何澜点了点头。 周围的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看漏了什么。 只见李专员慢慢撑开了伞,油纸伞下面挂满了风铃。 突然,阳光之下,油纸伞的影子里仿佛窜出了什么东西,狠狠朝着何澜扑去! 下一秒,悬挂的风铃顿时铃声大作—— 叮铃铃! 叮铃铃! “何澜小心!它从影子里出去了!”李专员大叫。 何澜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贴着自己耳边擦了过去,脸颊一疼。 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居然流血了! 而油纸伞上的画也慢慢变了。 画中的仕女冷笑地看着何澜,手中扇子上的篆文微微地发着光。 那只琥珀色的黑猫正调皮地舔着自己的爪子,爪子上面,沾着一丝血渍! 原来,那黑猫居然从影子中窜出。 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挠了自己一把! 何澜心中一惊,本能地就要张口开骂。 敢挠你爹? 可他忍住了—— 伞面上,是个仕女。 他可不跟女人对喷。 但是何澜压下了冲动,深深吸了口气。 还是好好念诗,度过这一劫吧。 “我的这个‘影猫’古篆有‘黑猫’、‘速度’和‘影子’的语义,”李专员高喊,“趁现在阳光强,快试试对抗它!” “听到铃铛声说明它跑出来了,千万小心!” 正说话间,伞下的黑影一动,铃铛被碰得响了起来。 它出来了! 何澜心中一惊,当下便不再犹豫,准备念诗。 原本他打算挑一首唐代的闺怨诗,随便打发一下。 毕竟那个诗歌泛滥的年代,从来不乏佳作。 但是大多数都是借怨妇之口,针砭时事,口诛笔伐他人而已。连少女情怀,也是刀枪和大棒的幌子罢了。 真正愿意写女儿心事的,又有几人呢? 看着伞面上面带怨恨,却又苦涩难言的仕女,他突然心中一动改了主意。 也许…… 应该用这一首。 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柬友。 这诗,原本在前世被滥用作各种感情文章之中,早已失去了它原本的意境。 后世关于它本意是柬友还是闺怨的论争也不少,何澜暂且把他一首纯粹闺怨诗的习作。 在这个世界,它还是第一次被人吟诵出来—— 借着这个机会,或许可以返璞归真,回溯它最初的感动。 何澜深吸一口气,凝望着春日下飘散的云。 许多感情就如这春日下的云一样,初见时惊艳,再回首,一切却已经时过境迁,风云消散。 何澜慢慢开口——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 在古篆的压力之下,何澜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魔力,萦绕在众人耳边,淡淡回响。 诗成,云散。 似乎从未留存于这个世界上过。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时间难以自拔。 虽然纳兰性德这首词的下半阙,包含了“骊山之约”、“长恨歌”等数个典故,这个世界的人并不能完全理解,算是一点缺憾。 但是,诗词一开头的哀怨和伤感,却如同一场雨后闻得到的草木淡香一般,深深地引入了所有人的心扉。 好诗,好诗。 池老喃喃地念着。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一时间,所有人居然张了张嘴,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只剩下一片死寂。 秃顶的刘校长甚至也偷偷地揩了一把泪。 无论多大年纪,总有一个身影,让人想起来时怅然若失,心中突然一疼。 再回首,往昔已经不可追。 ………… 教室里,也是一片鸦雀无声。 何澜的声音似乎与古篆产生了共鸣,不光是这儿,即使是更远的几栋教学楼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甚至有些老师也忘了讲课,放下了粉笔静静地听着这不知道哪儿来的诗篇。 学生们更是痴了。 少年并不识多少愁滋味,但却也体会到了朦胧的情愫。 简单,美好,却让人患得患失,辗转反侧。 几个拿着笔的女生突然开始抹眼泪,甚至忘了把这首诗抄下来。 一些迟钝的男生却叫了起来—— 别抄了! 快看! ………… 那迅捷的黑影之猫,原本已经杀到何澜眼前,准备出手伤人。 此刻,伴随着何澜吟诗。 那团黑影突然停在了他的眼前,一动不动。 随即,居然缓缓后退回了伞里! 叮铃铃…… 叮铃铃…… 伴随着风铃响动。 影子黑猫,缩回了雨伞之中,再也没有攻击何澜的意图。 此刻油纸画上的仕女,也动了起来。 听完这首诗,她转过身去,瘦削的肩头微颤,似是在无声地哭泣。 片刻后她恨恨地把手中的扇子,扔进了小溪里! 扇子随着落花卷入流水,最终消失不见。 许久之后,仕女才缓缓转过头来,似是平复了情绪。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冲着何澜,弯腰行了一礼! 旁边的黑猫跟着打转,如同寻常的小猫一般转圈卖萌。 再看向何澜的眼神已经没了杀气,甚至有些善意。 所有人似乎都明白了画面中仕女的意思—— 您道出了天下女人伤心之事。 故不与君为敌。 随即,李专员手里那把伞,竟然“啪”的一声自行收拢,死活不再张开。 ………… 震撼。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种景象,一时间呆住了。 何澜也松了一口气——还好刚才憋住了,没喷对方。 果然,女人还是需要哄的! 此刻最震撼的还是李专员。 无论他怎么催动古篆攻击何澜,手中的古伞都没了回应。 甚至隐隐有些埋怨之意! 似乎在嫌弃他不解风情,试图伤害风雅之人。 恐怕如果不是李专员对古篆已经完全掌握,这古篆早就已经转向投敌,为何澜所用了! 李专员一时间如同被媳妇嫌弃的大老粗一般,愣愣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靠!还能这样? 以文降篆,居然是真的! 一阵死寂。 所有人看向何澜的眼神,都像见了鬼一般难以置信。 许久,池老才第一个缓过劲来,走上前去,慢慢拍了拍何澜的肩膀。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递给了李专员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专员深吸一口气。 随即掏出手机,走到远处开始联络。 “喂,是我。” “请立刻申请,觉醒者培养名额。” “不,他还没有觉醒,但是我敢肯定,他一定配得上。” “什么?我不是在开玩笑!” 他咬了咬牙,有些恼火地压低了声音。 “你敢不给,就等着过两天咱调查部的牌子,被全书院的导师砸个稀巴烂吧!” 第十章 真相 所有人终于舒了口气。 李专员再次向何澜道歉。 能够以文降篆的人,堪称有圣贤之才。 把他误认为巫族余孽,对他实在是一种侮辱。 “我已经给你争取到了一些补贴,虽然现在你还没有觉醒,但是对你来说,帮助应该不小。”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还没完。 既然证明了何澜能够以文降篆,书院应该很快会派出专门的团队,专程过来测试他是否觉醒。 “毕竟,就算不给你优待,恐怕那些导师也会憋不住,提前跑过来挖人的。” “他们为了抢你,估计打起来吧。”池老忍不住笑了,“你不用担心自己觉醒的事,那群疯子有的是古怪手段,就算是头猪也能给教会羲和古篆,逼得觉醒了。” 众人一阵哄笑。 何澜却勉强地捏紧了拳头。 随即众人纷纷道别。 李专员登录了何澜的信息,承诺尽快给他申请到补助。 池老则匆匆记下了何澜的诗,发给了孙女。 “明晚就会公演,之后我还给小友安排了一场家宴,还请何澜小友务必不要推辞。” “你写的这首诗,估计会惊艳四座吧。” 何澜答应了赴宴。 毕竟池老今天把他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老领导大笔一挥,承诺今年给二中额外的优秀教师资格和奖金;并把二中当做教育典范,在全市表彰。 刘校长更是当即满面红光地拍板,把优秀教师的名额优先给了何澜的各科老师。 甚至连体育老师都有份。 “我也算靠着你得道,鸡犬升天了。”崔老师忍不住笑了。 ………… 在走出教务楼之后,何澜猛地松了口气。 顿时腿都有些发软。 眼见四下无人,他才悄悄松开掌心。 掌心,一个纯黑色的篆字若隐若现,隐隐有烧灼般的痛感。 正是昨天看到的忘机古篆! 原来自己真是所谓的“巫族余孽”。 在刚才那影猫袭来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有些不对。 手心中的篆文,刹那间几乎就要喷薄而出了! 如果不是自己快速吟诗,草草掩盖过去,恐怕现在已经漏了马脚了。 怎么办? 他微微叹息,只觉得头皮有些发紧。 这件事情,恐怕才刚开了个头。 李专员说过,近期书院会派导师过来,进行详细的觉醒。 到时候,恐怕要里里外外,把他调查个底朝天。 那时候还能瞒得住吗? 窗外此刻阳光正好,何澜看着春意盎然的景象,却总觉得心事重重。 不行,一定要赶在事情变糟之前,快点离开这个鬼世界! 我想回去! 何澜想起了那个警告自己的女声—— 只要自己能够瞒过这一次,她就会和自己联络的。 她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何澜皱眉,看了看平静的校园。 也许……她此刻就在学校里,甚至自己的身边! 一定要找到她! 正说着,何澜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居然是柳轻絮发来的消息。 “在干嘛?” 【表情:疑惑的猫】 “马上就要公布分班了,你不着急吗?”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等着分班消息,只有这丫头还偷偷掏手机跟自己聊天。 何澜心中一动——之前她就想要表白。 难道她真的暗恋“我”? 人生三大错觉啊…… 他正在思索,一时没有回复。 对方却紧张地补充着几行字。 “哈哈,大概你现在也不在乎这些事了吧?” “你是不是觉醒了?” “别嫌我多事,是张悦她让我问的。” 何澜越看神色越古怪。 这一套夺命连环问—— 这妮子,难道真的对自己有意思? ………… 柳轻絮正一边观察着语文老师的视线,一边紧张地看着手机。 他怎么还不回? 是不是不想理我? 她咬咬嘴唇,输入几行回复,却又缓缓消掉。 啊啊啊! 好纠结! 正在这时,何澜回信了。 “不好意思,我才看到。刚才有点事跟老班请了假了。” “分班的事情,帮我看一下吧。真希望我们还在一个班啊。” 他回了! 短短几句回复,柳轻絮的眼神却呼啦一下亮了,打字都差点出错。 “嗯嗯,那你忙你的。” “待会出结果了我和你说!” 她的同桌看着她有些激动,不禁有些疑惑。 这家伙在干嘛? 谈恋爱了? ………… 何澜并没有在意这些琐事。 他向班主任请了假,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总得了解一下,自己是什么生活环境吧? 结果一推门之后,何澜顿时震惊了。 好穷…… 真的穷。 虽然何澜对于孤儿身份已经有了些准备。 但是看到自己的住处,还是不禁捏了一把汗。 房子城中村巷子深处,老楼破旧狭小的一个房间。 鞋子只有两双换洗着,晾衣架上有常穿的几套校服外,几乎没有什么衣物。 几件外套,细看之下还是仿品便宜货。 还好,平时大家都穿校服。 算是一块遮羞布,勉强维持住了他纤细的自尊心。 说的残酷一点。 自己的宿主,除了脸帅得惊为天人之外,别的堪称家徒四壁,一无所有。 不过何澜在仔细检查之后,还是有了新的发现。 那就是他的日记! 或许,这里面有一些能够线索? 何澜急匆匆地翻开日记,开始查看。 “十二月十二号,我把投稿的诗发给了诗坛联合,希望参加新诗歌大赛。” “如果能够报名成功,我就能一战成名了!” “出名要趁早,年轻的时候不出名,以后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而且,高考也能加分。” 新诗歌大赛? 何澜眉头一皱,随即回忆起了的确有这回事。 这个世界的历史里,篆文在长久以来都占有非同小可的地位。 而直接的结果就是以文为尊,诗词文章,也几乎成为了长久不衰的娱乐活动。 何澜回忆了一下,有点像是自己前世的八十年代一般。 人人都恨不得成为文青,在报纸上发表几篇文章。 偷偷写诗,抄诗。 只不过这个世界里,文化产业则要成熟的多。 而最最引人注目的盛世,就是赛诗会和新诗歌大赛! 有点像是自己那个世界的明星选秀。 优秀的诗词,不光能够大卖。 被改编成歌曲之后,更是能够传唱大江南北。 只要能够做出一首诗,里面包含的版权费用,后学的舞台剧创作,是一笔难以想象的收入! 可以说,只要有才华,就从来不缺荣誉和金钱。 何澜心中一动。 自己的宿主,还是蛮有想法的嘛。 他动手找到了自己之前写的诗,翻开本子认认真真地读了几首。 噗…… 狗屁不通!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我好想能够写文章,出书换点钱啊。” 何澜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这孩子,怎么说。 你在想屁吃啊! 写文章,死路一条! 何澜把这些本子扔进垃圾桶,继续收拾着东西。 他没有参加新诗歌大赛的打算。 毕竟,那些诗也不是他作的。 他只想低调一点,不引人瞩目地弄清自己觉醒的事,最好能尽快离开这个该死的世界。 可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叮铃叮铃地响了起来。 柳轻絮这妮子居然直接打来了电话? 何澜犹豫了一下,随即接了起来。 女孩的声音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何澜,快看头条!” “你写的诗,被人抄走了!” 十一章 厚颜无耻之徒 何澜吃了一惊,快速点开了她发过来的链接。 视频的名字叫做—— “东海石崖残诗作者找到了,你们还记得他嘛?” “去年的季军,为了打擂而预热。” 视频的主角是一个身穿青衫,体态微胖,戴着圆眼睛的中年男子。 手中的扇子上写着四个大字: “以文会友” 面对镜头,中年男子抱拳开场,侃侃而谈。 “大家好,我是靳炎。首届新诗词大赛的季军。” “星盟好诗词,就在‘新诗词大赛’。今年也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为我投上宝贵的一票。” 旁白提问。 “靳老师好,能说一下您这次‘东海石崖’上的诗嘛?” 靳炎微微一笑,手中的折扇扇动。 “那首突然冒出来的诗,其实是我和东海道诗坛,联合推广的活动。” “去年我很遗憾地输给了林诗曈,但是今年我做足了准备,这首《路远》,就是为了夺冠而作的。” 视频中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开始朗诵那几句残诗。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这几句诗,只是我《路远》中截取的一部分。想要看到全诗的朋友,还请大家关注今年的‘新诗词大赛’第二季,为我夺冠,投上宝贵的一票。” 他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声收起,深吸一口气—— “林诗曈,今年,我要用这首诗,向你冠军的宝座,发起挑战!” ………… 视频结束了。 何澜的眉头却拧了起来。 怎么这年头,孤儿这么多? 自己为了苟活,无奈下化用了屈原的诗,已经是不要脸届的急先锋了。 就算天打五雷轰,这辈子当孤儿,也算是自己的报应。 结果这家伙,直接就不要脸偷了去,还地冠上了名? 啧,道装一尺,魔骚一丈! 而且这名字—— 《路远》? 这名字一听,就比《离骚》和《天问》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啊! 但是观众们却并不知道。 今天早上的时候,东海石崖的残诗已经上了热搜。 无数人都翘首期盼,被其中难言的缥缈磅礴之美所震撼。 此刻终于找到了原作者,所有人都眼前一亮,深感快慰。 终于能看到下文了! 这么有才华的人,果然是不会被埋没的! 只是短短的一个小时,相关的视频已经转发足足有了十万,评论有近三万条。 “看看靳炎老师这才华,爱了爱了。” “要是老师上节目前能瘦个三十斤,我就给你生猴子!” “靳炎小宝贝,妈妈爱你!” “滚,不要男妈妈!” “楼上nc妈妈粉怕不是高级黑?靳炎老师快奔四了……” 更多的人这是津津有味地吃瓜。 并且热烈的地讨论着,就凭这首残诗的气概,不夺冠,简直没天理了! ………… qq里,柳轻絮还在着急地发信息。 “何澜!你的诗被大v抄了,怎么办?” “我们要不要给你去曝光他?” 何澜立刻反应了过来,赶紧回信。 “千万别。” “他粉丝很多,我们没有什么证据,贸然指责他可能会惹祸上身。” 确实不好办。 自己那天课堂上发生的事,因为有古篆干扰,摄像机受到了没录下来。 可以说,一点证据也没有。 而且如果找李专员、校长和崔老师他们作证,恐怕涉及古篆书院,以文降篆之类的内幕消息,会惹不小的麻烦。 最关键的是,何澜现在不想曝光自己。 自己身上秘密太多,如果真的去和大v撕扯起来,让自己获得媒体关注,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世界的文人普遍温文尔雅,承受能力极弱。 要是骂哭了对方,抱着自己大腿认爹,恐怕更不好收场。 “可我看不下去,为什么要被这种人渣抄走?” 柳轻絮有些愤愤不平。 何澜也有些恼火。 眼看着视频中的这家伙一阵吹嘘,并且把屈原的诗改的乌七八糟,却引得一阵不明真相的群众叫好。 让他有点接受不了。 甚至还有评论说要让他写入教材,流传千古。 啧! 难道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朝着太阳发射这家伙的骨灰盒了嘛? 不行,一定要阻止家伙。 不过何澜毕竟心理年龄大了许多,心态好了很多,思路也比较清晰。 自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手段,稳步出击。 当即立刻安抚着柳轻絮,让她眼下先不要把事情闹大,反而引来脑残粉的网络暴力,甚至人肉搜索。 “这件事,我自有办法。” 随即,何澜便打开微信,开始给池老发消息。 “池老,能麻烦问您点事嘛?” 很快,老爷子就回信了。 【土味表情包:稍等,我的朋友】 然后一个视频电话,直接拍脸打了过来。 何澜有些猝不及防。 妈耶…… 一上来就视频电话啊! 哎,果然全宇宙的老人,都有这个坏习惯。 何澜勉强走到一面比较干净的墙边,点击通话。 “喂!何澜小友!” 视频中,池老爷子单手举着手机,精气神满满。 光线亮堂,站在自家的客厅里,还特意转了个圈,似乎在展示着自己自豪的布置。 然而何澜只觉得看的眼睛都晕了。 “您……您慢点晃。” “啊哈哈,小友,这么快就找我,有什么事啊?” 何澜深吸一口气。 “池老爷子,我想问您一件事,请您出出主意。” 池老爷子的眼睛眯了起来,当下笑呵呵地开口。 “何澜小友,你遇到什么麻烦了?有帮得上的地方,尽管说。” 这老爷子果然老辣,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 “实在不好意思。只是这件事牵扯比较多,我一时间也忙了阵脚。” “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询问您老人家,想听听经历过大阵仗的您有什么看法。” 何澜不动声色地夸赞着池老爷子,随即便把诗作被人抄去的事情说了出来。 池老听着听着,原本的笑容渐渐退散。 “这年头,还有人这么不要脸了?” 老爷子暴躁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不过这件事,你就别指着书院帮你出头了。那帮家伙从来不管外面这些事情,这是我们觉醒者的规矩:不掺和俗世之乱。等你以后进来了,就知道了。” 何澜点点头。 “不过书院不管,我可偏偏要搅他一搅。”老爷子冷哼一声,“小友稍安勿躁,我去打个电话。” 随即池老爷子挂了视频。 何澜心中一松。 听这意思,老爷子似是要站在自己这一边,把这件事管到底了。 可还没等何澜松口气,上个洗手间,池老爷子的视频又拍了过来。 “何澜小友,这件事有眉目了,”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安排了一下,等明天你过来看舞台剧的时候,我们自然有对策。” “嘿嘿,到时候可有的看了。”老爷子眼里发着光。 咦? 这老爷子,不会是要让自己搞什么花样吧? 可不论他怎么问,老爷子都只是笑,却什么也不说。 “对了,何澜小友,今天你写那首诗的事情还没跟你说完。” “我告诉你,我孙女念那首诗的时候可开心啦!” “我让她加你微信,自己跟你说声谢谢,她却不知道为啥,死活不愿意。” “你等着,我这就去她的房间,让她跟你打声招呼。” 老爷子兴致勃勃地起身。 何澜急了—— 哎哎哎别! 可是已经晚了。 老爷子敲了敲房门,随即直接走进了女孩的房间。 “来,跟何澜打声招呼——” “啊!出去!” 手机中传来一声尖叫。 镜头晃动起来。 一双白皙的手,一把遮住了镜头。 何澜赶紧掐掉了视频。 镜头有点花,他并没有看清什么,只隐约看到白皙的脖颈和小巧的耳朵一闪而过。 居然有种难言的惊艳。 女孩漂不漂亮,其实只看脖颈,耳鬓的头发、背影之类的毫不相干的地方,就能感受得到那种细腻的差别。 不过此刻令何澜震惊的,是另一件事。 他敏锐地意识到—— 女孩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啊…… 十二章 难道是她? 难道……提醒自己小心的,是她? 何澜细细地品了一下,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记忆中,那个声音似乎要更加沙哑一些,没有这么尖细。 不过声音的记忆是最不可靠的。 真相是怎么样的,看来只能等明天亲自见到本人,才能一探究竟了。 看来,明天晚上的舞台剧,恐怕不会太平啊。 自己赴宴,还是要多家小心。 诶? 赴宴? 等等。 何澜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自己没有衣服穿啊! 他冲到衣柜里面,扒拉着。 果然,自己的全部家当,就没有几件能看的。 可是明天赴宴,还要给女生捧场,不说穿西装,起码要穿的稍微偏正式一点。 何澜有些发愁—— 要不,穿校服去? 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实在不行,就去买一套! 于是他打开了手机里的支付宝,瞬间蔫了…… 嗯。 余额还有二十块。 ………… 贫穷啊! 你是我不离不弃的老朋友! 何澜想了想,决定还是硬着头皮去借一身。 记忆中,自己的宿主还是有些骨气的,基本上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 能自食其力,绝对不开口求人。 不过,何澜可没有这么多顾忌。 他想了想,决定找记忆中,稍微熟悉些的朋友借一身。 如此想着,他打开了qq群。 结果发现,自己的消息提示瞬间99+,直接炸裂了。 ……………… 此刻的班级群也异常热闹。 “我靠,何澜的诗被人抄走了!” “这不是去年诗词大会,那个胖子季军嘛?” “我知道何老师写诗很不错,但是万万没想到,大v也是这么想的。” “谁去评论圈引爆一下,掩护我方何老师?” “何老师不是觉醒了嘛,要你们瞎操心干什么。赶紧飞过去,从高空扔奥利给暴揍这胖子!” 一时间,群里各种同学纷纷吵嚷了起来。 本来今天分班,一部分学生被划到了非重点,心中就有一股怨气。 就连晚自习结束收拾东西的时候,很多人都有种被赶出去的感觉。 教室里一片压抑。 没有人多说什么,他们只是默默地拎着东西走了。 qq群里,原本也没有人说话。 直到这件事引爆了一切。 眼下这股怨气,终于完美地找到了接盘侠。 许多人公开在群里@何澜。 还有不少人四下悄悄截图给他。 ………… 呃…… 我只想借一身衣服而已。 你们这么围堵,我都有点想装作不在线啊! 何澜无视了大多数的信息,直接找到了赵多吉。 赵多吉算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 这家伙的父亲在本地有多家店铺,也算是家境殷实。 他知道何澜父母车祸去世,生活有些困难,常常以各种理由拉着何澜出来玩,换着花样请他吃饭。 自己的宿主面皮薄,怕他破费,时间久了就借故推脱。 直到有一天赵多吉半开玩笑地吐槽。 “请你吃顿饭,都得花心思找借口和理由,你比那偶像剧里的女主还难伺候。” 从那之后,何澜便不再拒绝了。 只是心里,默默认了这个朋友。 并且经常开始 当即他悄悄给赵多吉发信息。 “多吉,能借你套衣服嘛?” 赵多吉发过来一个“ok”手势。 然后拍过来几张小裙子的图片。 “随便挑!我连丝袜配饰都给准摆好了。” “敢不穿,我就是你爹!” 这家伙…… 何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宿主的记忆,是个温和腼腆的男生,常被这位好友调侃。 但是穿越的何澜,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因为—— 他前世曾经在某个知名游戏的祖安区,从开服呆到了现在! 双亲却依旧健在! 而这一世,他喷人的功力更强了—— 因为他是真的孤儿! “嗨,平日里你很少尽孝,这次难得这么贴心。那就谢谢你了,儿砸。” “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没有什么好还你的。不如就作短歌一首,向我们俩的友谊干杯!” 何澜沉吟一下,开始打字。 “一杯敬天地,” “一杯敬友谊。” “生子当如赵多吉!” 赵多吉:??? 隔着屏幕的他当时就愣住了,手机都差点给摔了。 这、这tm还是那个说话一急,就会脸红的何澜嘛? 啥时候还觉醒了隐藏的毒舌属性? 赵多吉不甘心。 随即拿起手机迅速还击。 “我说何澜,你打扮的这么花哨明天要去哪里?” “是不是觉醒后有三百斤富婆看上你了,准备包养你?苟富贵,勿相忘我这个大哥啊。” 何澜眼皮都懒得抬。 “别担心,即使将来我结婚了,或者荣华富贵了,我仍然记得你是大哥。” “不管之后生几个,嫡长子的位置,永远都为你保留着。” 赵多吉半天没回信。 隔着屏幕,何澜都能感受到他的郁闷。 何澜还想逗一下这个家伙,但觉得还是不要在欺负自己人为好。 再逗下去,这朋友就没啦! “不跟你闹,明天我有点事,有没有偏正式的衣服?” 赵多吉擦了擦汗,心虚地收起了玩笑,发了几套穿搭的款式。 “喜欢哪个,自己挑。” “急着用吧?待会我让我爸店里的人直接送过去。” 何澜挑了一套中意的,并赶紧说不用。 衣服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赵多吉发过来了班里的截图。 “瞧瞧,现在咱班同学都为了你的诗被抄走这件事,吵得翻了天了。作为正主,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按我说,要不你就直接参加这一届的新诗词大赛得了。凭你的实力,我看冠军都没问题。” “到时候你就是觉醒者加大文豪,想不火都天理难容!” 何澜撇了撇嘴。 “我可不想淌那浑水,要去你去得了。你不好歹还是咱学校文学社社长嘛?” 赵多吉是文学社社长不假,不过他接过这个摊子纯粹就是为了撩妹。 而且,一级部所有的社团,就没有他不挂名的。 高中社团这东西,在高一的时候还有各种活动,比较活跃。 到了高二下学期,眼看着升学的压力如同一把剑悬在头上,所谓的社团活动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如今,整个高二一级部文学社,只有赵多吉一个光杆司令,和挂名的何澜。 “嗨,别提了。” “我这两天都被问炸了,好像二三级部的人打听到我认识你,挤破头了跟我要你的qq。” “我不给,他们就要加文学社,说是要跟你学写作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他们都想蹭你几首诗,混个文学特招生,给高考加分呢,呸。” “我不想给你跌份儿,都给回绝了……不过妹子的联系方式我都留了下来,还建了个群,嘿嘿。等会我拉你一下,你到时候记得给大家讲讲课啊。” 何澜有些想笑。 自己这个损友的小心思,实在是有点多。 不过按照记忆中,如果能在诗词小说等地方获得特长生资格,是的的确确能够在高考中加分的。这个世界对文学的推崇,确实有点令人感叹。 “我连怎么写诗都没弄懂,更别说教人了。” 何澜真诚地说。 “跟我还谦虚,玩无形装逼?行啊你老何。” “再说了,你当妹子真的是为了学写诗来的嘛?” “还不是看你长得帅,馋你的身子!” “自己没法变得有才华,那就泡个有才华的人嘛!何况你现在还觉醒了,这些加你的人简直都疯了。” “我先帮你筛选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妖号。等过两天你开个课撩走看中的。剩下的嘛,我就收编了,嘿嘿。” 何澜一阵无语—— 这家伙的小算盘还真灵光。 “那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是咱文学社的金牌讲师。” 叮咚。 赵多吉直接微信转账,转过了来一千元红包。 “这是预付给你的讲课费,等到你这个觉醒者发达了,可要十倍还给我啊!” “衣服你多挑两套。最近分了班,少不了各种聚餐活动。到时候你这个大忙人,估计要被女生缠死了。有哪些你看不上的,一定要留给我啊!” 何澜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一阵感慨。 他怎么会不知道,赵多吉这是怕自己最近应酬多,囊中羞涩,故意塞钱给自己。 何澜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多说什么,默默收了钱。 这个朋友,没的说! 等到自己的觉醒者补贴下来,一定十倍回报! “哎,班里qq群定了,说是这次新班级聚餐就在这周的周末。” “何澜,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啊!” 十三章 巫族 柳轻絮静静地盯着qq的回复。 自从自己和何澜说了他的诗被抄走之后,他半天都没有回复。 要不要……去安慰下他? 她盯着屏幕,开始陷入了纠结。 可这样自己的意图不就很明显了嘛? 此时,班里女生偷偷建的群却响了起来。 “哎,分班之后,周末聚餐都知道了吧?” “要不要撩何澜去?” “哈哈哈组我一个。本来打算高考后下手的,现在看来再不上,就晚了。” 柳轻絮忍不住有些咬牙。 明明是我先来的好吧! 本来自己已经算好了故意拽着他留下问题,然后顺道一块回家,路上悄悄暗示一下,试探他的态度。 如果有戏的话,就问他要不要一块考同一所大学…… 不行,今天分班他没有来,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而且最近何澜突然觉醒,恐怕以后要进入古篆书院,而不是一般的综合大学。 自己只觉得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柳轻絮心中有些难言的压抑。 再不采取行动的话,就晚了! 可是……怎么办呢? 啊啊啊好头大! ……………… 夜深了。 何澜也有些辗转反侧。 明天,自己要去赴宴了。 除去要商量关于诗被抄走的事情之外,他还有更重要的顾虑—— 一定要从池老那边,悄悄问出更多关于巫族的信息。 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和忘机古篆,巫族,脱不了关系。 弄懂了这两件事背后的谜团,就能开发自己身上的能力。 甚至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池老应该曾经跟书院的瓜葛不小。 从他那里多问一分,自己掌握的情报越多,暴露的危险也就越小。 不过……自己还是要提前准备下,看看星盟官方对于巫族是怎么说的。 他开始检索起巫族有关的信息来。 巫族……到底是什么? 可是无论哪一方的资料,都说的有些暧昧不清。 网络百科中,所有关于“巫族”的词条,全都加了前缀—— “据传说,”“神话中”,“一部分古篆可能揭示了” ………… 一听都不靠谱。 虽然那个时代也留下了不少古篆,作为文字记录。 但是却几乎没有什么用。 毕竟,有几个人能解读羲和古篆? 更不能用说最高级的‘忘机’古篆了。 不过何澜还是从资料中察觉到了许多线索。 ………… 最早关于巫族的记载,是太古部落时期。 那是个灾害横行的年代。 地震,山火,瘟疫……人类在自然灾害的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据说这些天灾,都具现化成了巨物的模样,行走于山川大地之上。 它们,主宰着自然和万物的命运。 根据一部分壁画和出土器物显示,灾兽身长百里,如同地上行走的神灵一般,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比如一只有名的灾兽,翻译成今天的话叫做“大泽”,常常在在温暖的南海中出没。 仅仅是它的背鳍,大小就堪比一座山峰。 只要搅动尾巴,海滨地区就会陷入海啸和暴雨之中,山川崩裂,江河洪水泛滥千里。 退去,就是瘟疫遍地,饿殍千里。 那时候,还处在部落时代的人类没有文字,如同一茬茬韭菜般,任由命运宰割。 而能唯一掌握知识,并能通过祭祀与灾兽沟通的,就是巫族。 他们是部落的祭祀。 为了平息灾兽的愤怒,不惜举行规模宏大的祭祀仪式。 在东海道附近的几个县,就有几个农民打机井的时候挖出过祭祀坑,里面有各种青铜器和大量人骨。 学者判断,那就是巫族王朝曾经的祭祀场地。 而通过祭祀,巫族也拥有了近乎绝对的支配力量。 他们可以使用最高等级的“忘机”古篆,和灾兽沟通。 甚至某些强者,只要念动古篆,便可下起黑色的雨,令千里沃土一夜衰朽,毒素横流;或是把湖泊瞬间煮开,像是烧开一锅水一样轻松。 拥有了绝对力量的巫族,他们是各个地区的绝对统治者。 而人族,时刻都处于惶恐之中,不得终日。 直到后来,一名被称作“百”的圣贤,利用一片祭文封印了灾兽和巫族,才结束了那个黑暗的时代。 但是巫族血脉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却仍旧被视作“召唤天灾”,“灾难”,“祭祀”的代名词。 ………… 何澜的看的暗暗心惊。 怪不得一谈到自己可能是巫族,众人反应那么大。 这不就是标准的反派势力嘛? 不过继续看资料,何澜却眼前一亮—— 灾兽和巫族的时代,最终还是被终结了。 终结这段历史的人,正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和自己一样,拥有以文降篆能力的人! 名字叫做“百”。 “以文降篆”? 何澜心中一动,继续沿着这个词条看下去。 可是百科上却没了下文,似乎被大量删除过。 何澜倒腾了半天,最后只跳出了一跳提示—— “引用或查看该词条,请通过古篆书院的学术通道申请” 啧。 居然是不公开的。 线索,到这儿就断了。 剩下的只是一些关于巫族的历史趣事。 比如一位皇帝妄图通过收集巫族之血等手段,再度成为巫族后裔,掌握远古那无与伦比的血脉之力,和悠久的生命—— 诸位,朕不做人啦! 结果这些言论引起了民变,最终太子忍受不了自己老爹整天琢磨不做人的念头,最终逼宫软禁了他。 而那位皇帝也因为这件事郁郁寡欢,每天只能在妃子群里发愤图强,最后身体骨瘦如柴,不久就驾崩了。 ………… 何澜关闭了网页,捏了一把汗。 什么巫族血脉。 这不是那种标准的召唤古神,企图毁天灭地反派的作死势力嘛? 这锅,有点大! 别说李专员对他警惕。 看看历史上许多朝代对于巫族后裔只有一条规定: “如有发现,尽皆坑杀!” 而学院仅仅是把他隔离起来,让人教育观察。如果自己表现好,之后就能录用成为正式成员。 何澜觉得,这已经算是文明社会相对的宽厚了。 而且幸亏自己能“以文降篆”,才引得池老出来帮忙,暂时逃过一劫。 但是一旦自己巫族的真实身份暴露,恐怕连池老都会毫不留情地翻脸,和自己敌对吧。 而且,这件事还没完。 李专员估计很快就会带着一帮书院的导师,对自己进行最严格的觉醒测试。 一定要想个办法,解决这一切! 何澜暗暗决定,自己明天一定要旁敲侧击地从池老哪里询问出一些关于书院和巫族的事情。 说不定就能获取情报,赶在暴露之前想出对策来。 一切,看来都需要等待明天的宴会了。 ………… s市某城。 星火大厦顶层。 从这儿可以望见平缓的江水,一艘艘游轮在江面上慢慢地留下悠长的尾迹。 宽敞的办公室里,某人正摸着一只猫咪,猫咪发出舒适的呼噜声。 手下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你说,有人能够以文降篆?”那人皱眉。 “是,老板。” 何澜的照片被手下放在了茶几上,从拍摄角度来看显然是偷拍的。 “他叫何澜。我们埋伏在古篆书院的线人确定了,错不了。” 一阵沉默。 “他这个何澜现在在哪儿?” “据说是池原的人在暗中护着他。明天还会去参加池原的家宴。” 池原老头嘛…… 明明已经被赶出了书院,这些老东西依旧贼心不死。 是想拉拢他,妄图东山再起吗? 那人轻轻地笑了。 “明天晚宴结束后,你直接带人去‘请’何澜吧。” 手下一愣。 “可是……如果遇上池原家的人护着他,怎么办?” “那就用点粗暴点的手段,也无所谓。” “抢不到,到时候我们再换个身份去接触,也不打紧。” “也算是他池家撞到枪口上了,说不定这一次可以一箭双雕,把想要的东西全部拿到手。” 那人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是否真的有人能以文降篆,实在是期待啊。 如果传言是真的…… 那么这个人,恐怕就是让灾兽回归,甚至控制灾兽的关键钥匙。 明天……一切都在明天。 十四章 惊艳的海报 何澜盘算了一夜,直到天亮才睡醒。 叫醒他的,是一个电话。 “喂,请问是何澜同学吗?我是赵多吉的姨,给你送衣服来了。” 我靠? 说了我自己去拿,这家伙怎么还是送过来了? 他忍不住吃了一惊,赶紧穿好衣服跑出门,跟阿姨连连道谢。 “哟,小伙子长得挺帅啊。”阿姨眼前一亮,“要不要过两天去给我们的网店当模特,拍点照片?姨请你吃饭!” “好,只要姨开口,我随时都可以去帮忙!” 何澜有些尴尬地应酬着,随即一溜烟地跑回了屋。 只留下阿姨在原地感叹。 哎,这孩子,真是懂事又好看,还有点像演电视剧的那xxx。 为啥我家那熊孩子,就整天那副德行? 懒乎乎的,丑还不读书。 简直人比人,气死人。 不行,回去好好说他一顿! ………… 何澜回了屋拆了包,才发现赵多吉寄来的衣服,根本就不是什么旧衣服。 而是全新的,甚至连吊牌都没剪。 相当于直接送给了自己几套新衣服。 他心中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打开手机犹豫了许久,删了又写,才打了个“谢了哥们。” 对方发了个“ok”的手势。 何澜有些感动。 这朋友,没的说! ………… 何澜换好衣服,走到卫生间的镜子面前,扭扭头看看穿上合不合身。 嗯…… 真帅! 这倒不是自我吹捧,而是何澜其实还没有熟悉宿主的脸。 所以越看越觉得,这家伙要是选择混演艺圈或者干脆下海,恐怕过的都会滋润的多…… 咳咳。 不过说起来,池老所说的公演,是在哪儿? 何澜打开手机搜索着最近的信息。 立刻就找到了s市剧院的消息。 【公演公告】 古典舞台剧《楼台镜花》 主演者:马卫阁,池千芷,李晓玲等。 票目:已售罄 ………… 何澜皱起了眉。 他不了解这种舞台剧,而且前世无论是对于京剧粤剧之类的传统曲目,都没有太大兴趣。 虽然这个世界对于文化及其推崇,但是除了少数老年人,真的有人看这东西嘛? 然而,在剧院下面,关于该剧的评论居然多达了近千条—— “虽然很年轻,演员功底很不错。” “awsl。” “本来不看这种传统剧的,现在看到海报,我就果断滚进来了。” “同学神神秘秘地拉我来看,我还以为是要坑我,只有老人家才看着东西,结果底下全tm是男生……女演员我舔爆!” “这剧才演了一场,怎么就买不到票了?现在都是黄牛抬价了。” 何澜头上更是浮起几个问号。 有这么火嘛? 带着疑惑,他点开了剧目说明页面。 刹那间,他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我靠,什么神仙? 剧照是女主角的特写。 按理说当今信息爆炸,无论是综艺,还是电影,甚至爱情小电影,何澜已经被无数“美女”,“网红美女”甚至东瀛更夸张的“千年一遇美女”给轰炸得审美疲劳了。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所谓美女,还不如养只猫可爱。 可是看到这张海报的时候,他心中还是忍不住一咯噔。 女主角身穿红色缀绣金线的汉服,静静地站在枫叶树下,踩着满地似火般炽红落叶 整张的海报以红金为主,色调饱满,视觉上令人极度舒适。 一把小巧的折叠纸扇,遮住了大部分面容,只是眼角淡然地往镜头处瞥了一眼。 虽然仅仅如此。 那一双妩媚而微微上挑的眼角,却又带着难以诉说的风情和惆怅。 何澜看得呆住了。 倒也没有欲望,只是因为好看的本能反应。 这真的像是画一样啊。 等会? 这是池老爷子说的的孙女? 那个笑嘻嘻的,大大咧咧的池老爷子? 绝对不是亲生的吧? 长得也不像啊。 意识到突然要和这种女孩见面,甚至一块吃饭,两世为人的何澜居然有些紧张…… 他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脸一下,忍不住笑骂起来。 嗨—— 不就是吃个饭吗,又不是相亲。 自己两世为人,年龄加起来都是一个大叔了,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该干嘛干嘛,就是了。 自己只不过顺手帮忙填了首诗,到时候也就过来道声谢,加个微信。 估计话也说不了两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反正今天也不会出现什么大岔子。 怂什么! ………… 下午三点左右,池老爷子的车来接何澜了。 来的虽然是一辆外表低调的大奔,但是凭借何澜的记忆,这款车型好像在280万左右,属于不显山不露水的贵。 居然还派了专门的司机,彬彬有礼地拉开车门。 “你就是何澜吧?”司机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不知为何嘴角带着一丝古怪的笑,“不错,果然很不错。” “不亏,哈哈,真不亏。” 何澜顿时满脸问号。 这司机,总感觉他话里有话,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啊? “系好安全带,咱们出发。” 随即司机发动汽车,朝着市区驶去。 只是没有人发现,在他们离去之后,旁边的小巷里,一辆等待许久的车,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 汽车慢腾腾地在车流中蜗行。 司机不停地通过后视镜超后面瞥,何澜觉得他似乎想说什么。 果然,司机很快就有些憋不住了。 “何澜,那首诗真的是你写的?” “这两天整天听到关于你的事,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诶,你现在有女朋友没有?” 何澜心中一阵无奈。 这家伙,问诗也就算了。 问我有女朋友干嘛? 只是在得知何澜目前正在读书,尚且单身,且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后。 司机“嘿”了一声,嘴角带着一丝坏笑,一副等着吃瓜的模样,却怎么也不开口了。 何澜试图旁敲侧击地继续聊下去,想知道自己被人说了些什么,谁知司机却以专心开车为理由,拒绝回答。 可是我们明明在等红灯啊!刚才你不是还聊得挺开心嘛? 无论他怎么询问,只是一个劲地笑。 何澜慢慢皱起了眉头。 有鬼。 绝对有鬼! 十五章 狂生? s市的交通状况实在是堪忧,还好出发的早一些,何澜险险地赶上了时间。 司机停好了车,随即带着何澜往剧场方向走去。 大剧场的设计比较特别,坐落近郊区,不远就是几座山。 广场中间,周围被水池环绕,却没有出入口。 唯一的出入口是地下通道。 之所以这样设计,据说是为了用水隔绝周围的噪音,从而最大程度地保证周围没有人群干扰。 何澜本来要从检票处走,结果却被司机拦下了。 “走这边。” “这里有二楼包间的专用通道。” 呃。 何澜有些头大。 看来自己还是不太习惯有钱人思维方式啊。 他跟着司机上了二楼包间,厚实的地毯和周围精巧的装潢,果然多了一些静谧和雅致。 让人觉得,就连说话声,似乎都要压抑几分。 何澜走进了包间。 “哦,何澜小友来了。”池老兴奋地起身。 眼见老爷子大声嚷嚷,何澜捏了把汗。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嘛! 这儿是剧院啊,你是兴奋的小孩子嘛? 谁知,下一刻,一个更激动大嗓门猛地炸响。 “原来是你!” 一个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何澜的手,拼命地晃着。 几乎要把他弄散架。 何澜后退一步,这才看清了来人。 来人带着金边丝眼睛,骨瘦如柴,一身西装愣是让他传出了衣服挂在晾衣架上随风飘摇的效果。 “何澜小友,我来介绍一下。”池老咳嗽了一身,“这位是……” “我是咱江北道诗坛的会长,胡子常。”中年人激动地握着何澜的手不放,满眼放光,似乎是见到了稀罕的宝贝。 胡子长? 见识短? “何澜同学,我可逮到你了!” 何澜:?? 难道我这是刚越狱嘛? “我们没有见过吧?” “是没有见过,但是我已经对您的心往已久!” 胡子常抓着何澜的手激动地晃。 何澜真的有些害怕了——莫非这家伙是变态? “那天我在东海石崖,观海亭喝酒,亲眼见到你的诗,撼动了镇妖古篆。” 哦,是这么回事。 何澜松了一口气。 胡子常津津有味地说,“从那一刻我就打定要找到原作者……” 他诚恳地看着何澜,随即一字一句地开口。 “然后拜他为师!” 拜我为师? 何澜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您开什么玩笑? 这人,难道是脑子有洞? “您过奖了,”何澜警觉地缩回手,“我只是一个高中生,诗也是化用古人所做。” “不不不,您别拒绝。”胡子常认真地看着何澜,“我写诗写了大半辈子。不是自吹,全江北能有本事和我切磋下作诗的人,还真没几个。” “我也对自己的诗志得意满了好久,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井底之蛙,却不自知。”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扶了扶眼镜。 “但是这几年日子久了,应酬多了,写东西却越来越没了年轻时的那种味道。” “直到那一天,我们江北道诗坛聚会,有幸看到了名篇出世的那一幕!” 胡子常津津有味地回忆着。 当时,风雨大作,电闪雷鸣。 镇妖古篆,似乎就要飞起来。 宁可放弃镇压山之下的妖族余孽,也要冲过去跟一篇奇文抗衡! 一篇诗文,居然能搅得天地不得安宁! 而谁知,片刻之后,一切却戛然而止。 云销雨霁,一切恢复正常。 只是那山崖之上的古篆呼应着,竟然写出了几句残诗。 以月为笔,山崖为纸。 千古以来,谁还有这引动天地异象的排场? 不可能吧? 当今难道还有人写诗能惊动天地,达到这种特效? 然而在读到山崖之上的残诗之后,诗坛的几个人,全都闭上了嘴。 ……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 厉害啊! 震撼之余,甚至互相对视一眼,自惭形秽起来。 我们在哪? 我们是谁? 我们tm的这些年的诗词都写了些啥? 难道我们是在开小学生作文补习班嘛? ……………… 胡子常津津有味地说着。 在场的人静静地听着,心中却甚是惊讶。 还有这回事? 此等异象,很遗憾的是却摄像镜头拍到,导致所见者没有几人。 现在听胡子常添油加醋地吹捧一番,所有人都有些傻眼了。 看何澜的眼神,更像是看一个怪物。 “我是有些唐突了,但是我绝对不傻。”胡子常认真地后退两步,“遇到名师,因为年龄而不请教,才是真正的傻子!” 坏了。 何澜有些紧张。 这家伙,很明显就是那种“诗词狂热分子”。 放在古代,估计就是为了能写出一首好诗,一言不合半夜跳进江里捞月亮的危险分子。 当他的老师? 打死也不! 如果是对喷训练,自己可以陪他大胡子对对线。 可是写诗,那就算了。 自己根本不懂写诗,只是化用前人名作。到时候如果他真来请教,自己瞎指点一通,岂不是会露出马脚? “前辈过谦了,只是这‘老师’名号实在是太重,我担待不起。” 胡子常眼睛红了,他甚至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栏杆。 二楼是半露天的包间,能够从这里直接看到舞台。 胡子常咬了咬牙。 “如果何老师不答应,我就……” 何澜吓了一跳。 你要干嘛,跳下去嘛? 千万别啊! 这个高度死不了人的! “别,我不是那个意思,”何澜赶紧改口,“如果胡老师看得起我,我们可以同辈相交,称胡老师一声大哥。” “以后如果有什么诗词活动,还请胡大哥带我一个,我们相互交流就是了。” 胡子常的眼睛突然亮了。 他喉结动了动,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半晌,才缓缓地弯腰行礼,眼圈居然有些发红。 “何老师,多谢,多谢!” 只有胡子常这种亲身经历过东海石崖,天地证道那一刻的人,才深深地知道,这些诗的背后,包含了多大的能量。 他丝毫不怀疑,假以时日,何澜绝对是能够在诗坛大放光彩的人物! 对方莫说是给他当老师。 只要能跟着他,获得指点一二,就算当个打杂的、暖床的,自己又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但是谁料到,何澜竟然提出和他平辈论教。 我这种人,也值得吗? 胡子常的眼眶有些发红。 片刻后却忍不住大笑起来,看起来有些神经兮兮。 “我刚才还想,如果何老师不答应,今天我写的这出戏,宁可直接停掉,也不能在您面前出丑!” 哦,原来不是要跳楼整活。 何澜“啧”了一声,不过也有些微微吃惊。 “这出戏,是你写的?” “实在惭愧,这出舞台剧,的确是我们江北诗坛的作品,我是主笔。” “只是……自从完成后,关键的那一首词,却怎么也不太满意。” “之前试演了三次,就有很多剧评人人抨击我们,说我们只会依靠年轻演员的美貌卖票,但是演技和剧本,却一无所长。” “我也算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胡子常咬了咬牙,忌惮地看了一眼楼下。 “今天是第一次正式公演,剧评人都在底下眼巴巴地坐着,准备挑刺呢!我们江北诗坛这些年的脸,就靠着这一场了。” “如果评价再不好,恐怕我们几个负责人就要辞职下台,另选别人负责了。” 胡子常深深地看了何澜一眼。 “而何老师昨天的诗,恰好救了我们江北诗坛这一难!” 十六章 化腐朽为神奇(上) 何澜愣住了。 自己只是顺势帮一把,谁知道还有这种内幕。 怪不得胡子常嚷嚷着要拜师。 都快要急的跳楼了。 原来不光是为了纯粹的理想追求,更面临着饭碗的问题。 “我没做什么。”何澜摇头,“那诗只是顺便化用而已。” 只是胡子常此刻哪里听得进去。 “我们早就商议好了,今后这场戏,我们江北诗坛就给何老师一半分成,当做润笔费了。” 能够在危急关头保下江北诗坛最后的遮羞布,就已经是意外之喜。 更何况,何澜答应以后参加活动。 如果能一来二去,让他加入江北道诗坛,重振江北诗坛,可就真的指日可待了。 “何老师,你可千万别拒绝啊。” 何澜心中一惊。 这写文章的钱,这么好赚的嘛? 虽然自己宿主的记忆中的确如此,但是他是高中生,又哪里真的体会过其中好处? “何澜小友,你就应了吧。”旁边池老爷子憋着笑,“你要是不答应,恐怕待会胡老师答应的事,就不好办了。” 胡子常也露出一丝笑意。 嘿嘿嘿。 几个人面带笑意地看着何澜,搞得他心里有些发毛。 到底什么事啊? 鬼鬼祟祟的。 “那行,我就多谢胡大哥了。” 胡子常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时间乐的合不拢嘴,完全没了斯文的气质。 能够接受利益分成,说明何澜已经初步愿意跟江北诗坛,站在同一条船上了。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阴差阳错抱上了大腿,自己以后这个会长,终于可以挺起腰杆做人了! 何澜也暗暗开心。 再没钱下去,自己恐怕连班级聚餐,都去不起了! 这一番事情商定,也差不多到了开幕的时间。 众人当即坐定,安静地等待开场。 池老爷子悄悄靠了过来。 “今天是我孙女的正式公演,虽然她没有往这方面发展的打算,但是被一群剧评人骂,也不是什么好事。” “何澜小友,我也替她多谢你了,喏,这个给你——” 何澜伸手接过,发现池老爷子居然抓了一把话梅塞给了自己。 旁人都要塞股份塞钱笼络自己。 老爷子却给了自己半包话梅,然后乐呵呵的不管了。 您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何澜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却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温暖。 钱很重要。 有些东西,比钱更重要。 也许,老爷子算是一个姑且可以相信的人吧。 ………… 观众逐渐落座,灯光也全灭了。 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安静。 幕布拉开,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撑着一把油纸伞登场,开始半吟半唱地讲述起故事来。 旁边的胡子常似乎格外紧张,时不时还望何澜这边靠着,悄悄补充着这个剧的内容。 何澜很快便明白了这个剧的大致剧情。 讲的就是“巫血皇帝”那一朝的往事。 痴迷求道皇帝为了获得灾兽的血液,成为能够呼风唤雨、至高无上的巫族,开始在全国征集巫族血脉的线索。 而主角则是一个落魄的书生,进京赶考的途中,在湖边偶遇了美丽的女孩。 两人隔着一席竹帘,却交谈甚欢,私定终生。 只是不知为何,女孩却从来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直到分别时,才终于让书生看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书生和她商定,等到自己中了状元,三年后就回来此地,迎娶女孩。 结果…… 没考中。 还是没考中! 书生连续三年不中榜,家中母亲又去世,接近于穷困潦倒,流落街头。 万念俱灰的他,却意外看到了朝廷通缉巫族余孽的榜单。 令他瞠目结舌的是,他认出来那一双眼睛—— 居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 在犹豫了许久,饱受残羹冷炙之苦多年后,他终于还是为了生存,咬着牙出卖了女孩,带着官兵前往抓捕。 女孩震惊了,并且拉开帘子,冷静地哭诉着情人的背叛。 所有人都被女孩美丽的容颜打动了。 大臣当即决定,不但不杀死女孩,反而要把女孩献给皇帝。 书生此刻回忆起了两人的过往,眼看自己要被绿,一时间悔不当初。 但是走到这一步,已经无可挽回了。 最终女孩宁死不从,含恨跳崖自尽。 而书生哀毁之下,最终变得疯疯癫癫,不知所踪。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典型的“没一个好下场”的悲剧。 而且,是根据真实历史事件改编的。 保留了令人胃疼的原汁原味。 何澜慢慢皱起了眉头。 这个剧…… 有点蛋疼啊! 怪不得剧评人疯狂地喷剧情,现在看来,剧本写得确实不太讨人喜欢。 悲剧是崇高的美,此言不假。 不过悲剧也的确难写——毕竟给观众喂屎,可不算什么悲剧啊。 顶多门票收入成为悲剧…… 不过看向下面满满当当的观众席之后,何澜顿时有些释然了。 大部分的观众都是年轻人,准确来说,是年轻的男人。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年轻的女孩。 此刻不少人干脆偷偷玩起了手机,对于舞台上书生怎么考不中,剧情如何稀烂,并不担心。 因为他们完全是来看美女的! 何澜捏了一把汗。 这个剧里面,女主角只有在最后的剧情中漏了一下脸啊! 费这么大劲,就为了这个? 而且门票一张就要200块。 有这些钱,有这些时间,你们去玩个游戏,或者请看得见摸得着的妹子吃个饭,不好吗?还有妹子也跑过来看妹子啦? 不是很理解这些人。 不过让何澜微微一动的,是女主角的声音。 隔着帘子,依稀只能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但是女主角的声音依旧有种清亮而冷冽的感觉。 好像……真的跟那天的女声有点像? 何澜努力思索着,可是也不敢下定论。 …………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剧情到了最后的部分。 官兵围山,书生带头重见故人。 旁边的胡子常顿时激动起来,悄悄用胳膊肘戳何澜—— “来了,何老师,你的诗要出来了!” 何澜有些无语。 明明是你的剧,为啥我的诗出来,你反而更激动? 此刻舞台上已经换了布置。 背景换成了秋日下,绚烂如火的群山。 晴空如洗,枫叶如火。 一丛丛枫树像是自知走到了生命尽头一般,用鲜艳的颜色染红了半边天。 剧中的李书生,带着官兵,沿着山道慢慢向上。 却又有些于心不忍。 难道,自己真要带人抓她? 可是,自己没有中举,没有权,没有钱。 甚至连饭都吃不起。 这辈子算是无法翻身了。 曾经只读圣贤书的他,在帝都低声下气,辗转求生了三年。 这三年,受尽了店铺老板的毒打和嘲笑气,受尽了白眼和残羹冷饭,最终连一片遮拦瓦头,半寸茅屋,都买不起! 自己有何面目见她呢? 再次相见,她也会嘲笑自己无能,然后早早嫁与他人吧。 他的心,已经彻底冷了。 男人在最落魄的时候,哪还有资格情情爱爱! 你忘了振兴家族的事嘛? 你这样的出身,配让别人等你嘛? 不如砸烂了这一切,拿到钱和权,然后忘掉一切,重新再来! 为了前途,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如果有,那就自己太过软弱。 “这边走。那妖女就在此山中。” 李书生咬了咬牙,眼神中充满了毁灭前的疯狂。 十七章 化腐朽为神奇(下) 官兵悄悄包围了小屋。 所有人都不敢出大声。 他们知道,哪怕是最劣等血脉的巫族余孽,也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恐怖威力。 压抑。 空气中,只有女子的琴声从小屋中传来,伴随着风铃阵阵的微鸣。 军官瞥了李书生一眼,他咬咬牙,在众人的瞩目下,走上前问好。 琴声停了。 小屋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李公子,你来了。” “我等了你……三年了。三年的每一天,我都数着。” “而最后一天,你终于来了。” “只不过,如今你想要的不再是我,而是我的性命吧。” ………… 李书生呆在了原地。 一双白皙的手,慢慢掀开了竹帘。 一个身穿红衣,长裙上绣着金线鸢尾花的少女,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心跳都停止了。 甚至连草丛里的官兵,都忘了拔出手里的剑。 红衣少女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妩媚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似乎如同洗练的晴空一般清澈动人。 微薄的嘴唇上涂抹的胭脂,红的像是自己的鲜血。 女孩冲着包围自己的军队瞥了一眼。 面对如林的刀枪剑戟却毫无任何惧色,从容地像是在江边漫步一般。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如同一片即将坠落的枫叶,最红的刹那,恰巧是燃烧生命的最后一刻。 不光舞台安静了。 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机,屏息凝视地看着。 似乎穿越稍纵即逝的时光,看到了当年传说中那位少女一般。 一时间,都呆住了。 ………… 何澜有些记不清中间的剧情发生了什么了。 只是和所有观众一同看着,最后退无可退的少女,摘下头簪,披头散发地走到了悬崖边,轻轻吟唱出了那首木兰花词。 少女凝望着天空,哼唱声很轻,很轻。 甚至带了一丝稚嫩的鼻音。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 女孩的声音完全没有怨恨和痛苦,只是仿佛在诉说怀念着早已远去的,往昔的美好。 没有仇恨和纠结。 仅仅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美好也罢,伤感也罢,如同流水一般,不复任何存在的痕迹了。 将军呆住了,士兵也愣住了。 没有人对她举起刀剑。 或者说,所有人都忘了自己的存在。 只有此刻的晴空,此刻的枫叶,如同永恒的梦境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将军才反应过来。 他大声呵斥着士兵上前,捉拿巫族妖女。 可是众人在看之时,女孩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悬崖之中。 原地只余一枚小巧的金簪子,闪闪发光。 只有那首歌还在群山中回响。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如同一阵划过耳畔的清风。 只是那词,却永远地留在了天地之间。 ……………… 结束了。 一切直到落幕,很多人依旧处在一种震撼的呆滞状态。 不仅仅是因为绝美的女主角。 更因为那首诗,让这个原本有些潦草的故事,竟然如同余音绕梁般,令人念念不忘。 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一声轻轻的感叹,狠狠地戳中了台下少男少女的心。 有人默默叨念着,一时间居然忘记了鼓掌。 啪啪啪—— 直到二楼的池老爷子率先鼓起掌来,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拼命地鼓起掌来。 一时间,剧场内掌声如同海潮一般。 所有的演员齐刷刷地走上台,冲着台下行礼。 刚才消失在山崖下的少女,此刻也带着淡淡的笑意,冲着大家挥手。 举手投足间优雅如歌的风情,引得不少人更是疯狂地叫好起来。 那人,那诗,那一回眸的风情,已经深深印在所有人的心中。 即使穷如何澜,也第一次觉得,好像花几百块看这么一眼,也不亏啊。 还有男生激动地站起来为女主角鼓掌,甚至脸被旁边的女友狠狠地剜了一眼也顾不上了。 “何澜小友,你看我孙女怎么样?”池老似笑非笑地看着何澜。 何澜心里泛起了嘀咕,老爷子突然问这个干嘛? 如果是损友赵多吉,他可能就回一句“我社保”,“人间极品”之类的评价。 可是当着人家爷爷的面,你敢这么瞎说嘛? “我觉得她演技很好……”何澜硬着头皮斟酌着词语,一时竟然想不出什么词来。 “呃……看起来身体也很健康。” “那是,以后可爱的重孙子孙女,想生几个生几个,绝对没问题!” 何澜:??? 何澜:这话谁告诉我怎么接? 他有些无力吐槽,只能求助似地扭头去找胡子常搭话。 结果却发现,胡子常的座位空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下一刻,胡子常居然出现在了舞台上,眼眶通红。 此刻台下的掌声渐渐平息下来。 “大家好,我是这次舞台剧的主创编剧,江北道诗坛的会长,胡子常。” “首先向各位演员和观众道歉——这次的剧本,收到了众多的批评和建议。” 台下一阵嘀咕。 方才结尾时女主角的惊鸿一瞥,和这首动人的诗,冲淡了大多数人对于这部剧的无聊印象。 此刻不少人都觉得,这剧其实蛮不错啊! 女主角和那首诗,明明都是吹爆的水平! 然而胡子常却并没有沾沾自喜,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部剧的亮点,其实不是我的功劳!” “首先,感谢我们美丽的池小姐,贡献了令人惊艳的演技。” 不少人暗暗点头。 “另外,就是感谢这首诗的原作者,何澜老师!” “是他的这首《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完美地让这个舞台剧,化腐朽为神奇!” 十八章 重磅炸弹 这首词,是何澜作的? 大部分人都吃了一惊。 那个何澜,到底是谁? 更加好奇的,是那些剧评人。 这剧水平一般,但是奈何有人最近撒钱,就要让江北诗坛难看。 他们今天原本是来好好嘲讽打脸的。 笔和纸都准备好了,翘着二郎腿就等着开喷这次的舞台剧。 剧本毫无才华,只能依靠卖年轻女演员的颜值! 曾经风光无极的江北诗坛,如今人才凋败真是堕落啊! 各个剧评人嘴角带着笑,翘着二郎腿,连怎么开喷的腹稿都打好了。 结果…… 这首《木兰花令》一出,顿时让所有剧评人都闭上了嘴,甚至互相对视一眼,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在短暂的震撼之后,立刻抓住笔一字一句地记录下来,反复品啧鉴赏。 越鉴赏,越是感受到难言的忧伤之美,甚至连开喷都忘了。 他们知道,莫说是一出舞台剧。 凭这首诗的水准,恐怕作者便足矣在文学史上,重重地记上一笔! 此刻胡子常站出来承认,他们的疑虑才渐渐消失。 谅他大胡子就算做了变性手术,也写不出如此清雅的诗! 只是,这作者…… 何澜? 为什么没有在本地诗坛,听说过这号人物? 难道是外聘的大佬? 或者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故意用了化名? 能拿出惊艳绝伦的诗,在关键时刻给江北诗坛帮了一把,看来此人恐怕已经成名多年,并跟江北诗坛有不小的渊源! 剧评人已经掏出手机,开始疯狂地询问着自己的圈里人,查查这个何澜究竟是什么来路。 不少人已经脑补出了一个年近半百,诗坛中深藏不露的老前辈形象。 舞台上的胡子常此刻走上前一步,示意灯光师配合。 “让我们向何澜老师,致以敬意!” 刷! 舞台的灯一下子打到了何澜的身上。 待看清了他的相貌之后,不光是剧评人,就连观众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靠,这么年轻的嘛? 而且……好帅啊! 全场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女观众们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开始放光。 何澜也懵了。 啊啊啊眼睛要被舞台灯晃瞎了!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环节? 大胡子,你敢算计亲爹! 何澜心中暗暗记恨,只是此刻手里还攥着那把老爷子给的话梅,只能勉强露出一丝尴尬的笑。 啪啪啪—— 舞台上,池老爷子的孙女眼神闪过一丝异彩。 她率先反映了过来,笑吟吟地用清亮的嗓音喊了一声—— “多谢何澜老师!” 随即她带头鼓起了掌。 终于反应过来的群众纷纷跟着鼓掌,顿时大厅里喝彩如潮水! 甚至有女生站起来鼓掌,兴奋地挥手,并暗暗白了一眼旁边的男朋友—— 让你刚才给女主角鼓掌的时候那么激动,哼! 不过剧评人却沉默了。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纷纷皱起了眉头。 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可能写得出来! 分明就是胡说八道。 还有老千层饼,思维已经到了第五层—— 你看,女主角用漂亮的女生,现在还故意捧一个帅哥出来当这首诗的作者。 难道……江北诗坛现在开始故意用俊男靓女,造明星偶像了? 简直是艺术界的耻辱! 然而,在一片欢呼声中,胡子常咳嗽了一声举起话筒,示意大家安静。 灯光顿时何澜身上移走了,他终于松了口气。 呼,胡子常刚才那一下太突然了,吓爹死了。 赶紧坐回去喝口水压压惊。 “我还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宣布!”胡子常铿锵有力地说,“前两天,江东道诗坛的靳炎选手号称自己写出了东海石崖上的诗。” “但是我们整个江北诗坛可以作证,那首诗,是何澜老师写的!” “我仅代表江北诗坛和何澜老师,向无耻的冒名者靳炎,发起谴责!” 噗—— 何澜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沉寂。 片刻的沉寂。 随即,整个大厅“嗡”的一声炸了锅。 什么? 何澜? 我没听错吧? 不光是木兰花词,就连那首东海石崖残诗,也是他写的? 而且江北道诗坛,公开爆锤靳炎冒用何澜的诗。 嘶…… 还有这种大瓜可吃! 剧评人们也震惊了。 江北诗坛……这是疯了吗? 居然公开挑战如日中天的东海道诗坛,和去年诗词大赛的季军靳炎! 这算是下战书了嘛? 伴随着职业的敏感,他们开始疯狂地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写成文字,开始联系自己熟络的媒体朋友。 发出去! 公众号,头条,短视频—— 发出去! 每一个剧评人眼里都燃烧着八卦之魂。 诗坛从来就不缺挑战和骂战。 倒不如说,骂战才是文人的浪漫。 来吧,让瓜更猛烈地散播出去吧! ………… 片刻后,胡子常笑嘻嘻地推门走了进来。 “何老师,何老师!我当众给你证明了残诗是你的原创,这一招怎么样?” 胡子常笑嘻嘻地看着他,一脸邀功的模样。 何澜嘴角微微抽搐。 你还敢问我怎样? 你这操作,简直就是—— ohmygod! unbelievable! 震撼我妈! 何澜忍不住苦笑起来,看着胡子常的眼睛诚恳地说道—— “胡大哥,我真傻,真的。” “当时居然没同意当你的老师。” 否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现在就能赏你这个孽徒两个大耳刮! 胡子常眼眶一红,喉结微微颤动,似乎有些感动。 果然,自己的付出没白费。 何老师重新兴起了收徒的念头,分明就是看到了自己的诚意! 这波,不亏! “何老师,你永远是我的老师!这点永远不会改变!” “等你参加新诗词大赛之后,我们江北道诗坛,也决定成为你坚强的后盾!” 何澜有些懵。 “我什么时候说要参加大赛了?” “当然没有,我们怎么能强迫您这种水平的人,去跟他们一般见识呢。” 胡子常嘴上如此说着,却悄悄地瞅了一眼下面炸了锅的剧评人。 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 火苗已经点燃。 何澜老师,到时候可由不得你啦。 嘿嘿! ………… 此刻,东海市。 喝得醉醺醺地靳炎汗如雨下,解开衬衫扇着风,举起酒杯庆贺。 “感谢江东道大伙的支持,我这次一定能夺冠新诗词大赛。” 众人轰然应和。 正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圈里朋友打来的。 靳炎笑着接起来,听着听着,却变了脸色。 甚至酒劲都有些消退,惊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 江北道诗坛,公开指责自己抄袭? 靳炎顿时面如土色,猛地起身,连椅子都撞倒了。 小跑着冲向走廊,接电话问个明白。 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整个酒桌也静了下来。 不过在听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后,靳炎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江北道捧得的那个小子,叫做何澜? 一个无名小辈? 爷吓了一跳,还以为真是这首诗的正主找上门来了。 结果弄了半天,是一个无名小辈。 要是无名小辈能做出这种水平的诗,我靳炎还不如直播吃奥利给呢。 分明就是江北诗坛,要捧红这种小鲜肉,所以故意过来碰瓷。 等等! 靳炎的眼睛亮了。 这不是为了给这一届诗词大会造势,绝佳的炒作机会吗? 诗人靳炎,吊打被捧红的花瓶小鲜肉。 告诉所有人,才华才是这个世界的硬通货! 片刻后,返回了酒桌。 “各位,江北诗坛竟然上门砸场子,污蔑我是抄袭!” 众人顿时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江北道诗坛,竟然这么疯? 这又是搞哪一出? 靳炎眼中光芒大盛,得意洋洋地看着众人。 “这正是咱们的绝好机会啊!” 他地合起扇子,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 啪! “明天,我靳炎,要向挑事的那个和江北诗坛,正式宣战!” “让这把火,狠狠烧起来!” 十九章 宴会 当然,何澜对这件事的引起的轩然大波,尚且不知。 此刻,他只是狠狠地瞪着胡子常。 “我以为,你在行动前会和我故意商量一下。” 对眼看何澜有些不满,池老爷子赶紧出来打圆场。 “何澜小友,别怪胡子常擅自做主。” “诗坛向来就是骂战的地方,尤其眼下这件事咱们也没有证据——不公开声明,难道还要让那个无耻的小人,借着这种手段成名不成?” 胡子常也赶紧点头。 “何老师别担心,今后我们江北道不管遇到什么,都会全力支持正义,支持何澜老师!” 何澜看着这胡子常,一时间想吐槽,却又无力地摇摇头。 哎,孩子大了。 会算计爹了。 罢了罢了,反正这件事迟早要处理的。 “那以后,遇到什么事,还请胡大哥多多指教了。”何澜皮笑肉不笑地说。 正在这时候,旁边的管家走了过来,示意众人赴宴。 池老爷子这才拍了拍脑袋,记起了家宴这回事。 “何澜小友,咱们先走吧。我那孙女还要在后台换衣服卸妆,可能会慢一些。” “今晚,就在我们家里,为何澜小友和她庆功!” 何澜心中一动。 来了。 今晚最重要的环节到了。 一定要搞清楚池老爷子的孙女,是不是那天警告自己的女声。 如果不是的话,等到宴会结束,自己也要旁敲侧击地问问关于学院的细节,有备无患。 半小时后。 池家在近郊的山间,是单独的大型宅邸,如同园林一般。 何澜也没有想到池老爷子在江北道的势力这么大。 一路上,有各路人马纷纷前来祝贺,无论是本地几个有名的实业,外贸大佬,甚至是星盟官员,都对池老爷子毕恭毕敬。 众人簇拥着前往池家的宅邸,一路上老爷子拉着何澜的手,兴致勃勃地介绍着。 “看!这是完全模仿的西江道的‘白浪亭’,这个假山和池子漂亮吧?” 何澜行走在亭榭楼阁间,性质渐渐高涨。 没想到这儿还真有古典韵味,令人眼前一亮。 胡子常也有些大饱眼福,顿时开始卖弄起文雅来。 “说起白浪亭,最有名的就是那个典故了吧?” “什么典故?”众人都有些好奇。 “就是古时候白浪亭的主人,养了一池锦鲤,其中一条生下了黄金灿灿的鲤鱼。而同年,他们家的公子就高中了状元,鲤鱼跳过了龙门。” “后人纷纷称赞,说池中之物,就是这家主人的象征。” 胡子常面带笑意。 “不知池老先生,养了什么神物啊?” 老爷子脸都黑了。 “底下养着一池子王八。” ………… 有点尴尬。 不过池老爷子也不是什么拘小节的人,当场就哈哈一笑。 “今天是何澜小友第一次赴宴,我一会儿就让管家买一条金鲤鱼放进去!” 众人哄然一笑,带过了此事。 只是有些精明的老千层饼,暗暗多想了一层—— 难道这老爷子,是有着让何澜加入池家的打算? 他真有这么大的魔力? 不少人暗暗地看了一眼何澜。 并不动声色地把结交何澜列入了今天的日程。 ………… 半小时后。 众人按照各桌坐齐,这次的家宴是按照江北的习俗,十五人一桌,然后各个桌之间来回敬酒。 池家的生意似乎做的很大,不少人连连来找老爷子敬酒。 老爷子似乎独宠何澜,硬是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 只要有人来敬酒,老爷子都兴冲冲地向对方介绍着江北道诗坛新晋的才子,何澜。 对方顿时精神一振,赶紧问候。 每来一个客人,池老爷子都兴致勃勃地指着他,仿佛是某种宝贝—— “看,这是何澜!” “看,这是何澜!” “看,何澜!” 何澜有些崩溃。 我tm是难得一见的保护动物嘛? ………… 何澜成了酒场上的中心,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 此刻,她正悄悄拉住管家,询问着什么。 “什么?你说提前送何澜先生回去?”管家皱起了眉,“不行的,哪有把客人赶走的?这也太没有礼貌了。” “再说了,老爷也不会同意的。我已经给何澜先生安排好了房间,老爷子希望今天他今天住下。” 管家摇摇头,随即离开了。 女孩跺了跺脚,狠狠地看了一眼人群中的何澜。 怎么能让他真的留下来,见到姐姐呢? 那个预言……恐怕就要成真了。 不行,一定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没办法,看来只能让本姑娘亲自出场,打发走这个灾星了。 ………… 不过何澜也懂得,池老爷子是拼命想让自己融入他的圈子,为他拓宽人脉,成为池家官方认证的驰名商标。 所以也自然地配合着,保持着风度和众人谈笑。 何澜两世为人,自然对这酒场上的拿捏自如了许多。 来客都是常年做生意的老狐狸,拿个不是在商场打混多年的人精? 眼见何澜谈吐举止优雅成熟,完全不似高中生的年纪,不少人暗暗赞许点头。 嗯,老爷子果然没有看走眼。 直到片刻后,一个年轻人举着酒杯走了过来。 来者年纪不大,高中生的模样,长得一表人才,浑身穿着不菲,似乎是大家族出身的子弟。 何澜认出了他就是之前舞台剧的男主角。 “哦,李力员,你来了啊。”池老爷子点头。 “老爷子好……池小姐的车在路上遇到了点问题,说是要晚点到。” “不急,她晚点也没事,”池老爷子笑吟吟地指着旁边的何澜—— “李力员,看,这是何澜!” 李力员微微一笑,上前和何澜握手。 “多谢何澜老师,今天的剧才能大获成功。” “其实……我也是你的粉丝。”李力员冲他眨眨眼,“什么时候,何老师也能给我写一首诗呢?” 他笑吟吟地举杯,“毕竟,成不了诗人,当诗人的朋友,在诗里挂个名,也算名流青史啊。” 这个世界也有类似“赠汪伦”之类的赠友人名篇,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这家伙,还真会来事啊。 何澜忍不住心想。 李力员冲着池老爷子眨眨眼。 “老爷子,能不能把何澜借给我,让我们后辈单独聊一会?” 池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挥了挥手,姿势像是训练家丢出了精灵球。 “去吧!何澜小友!” “我差点忘了这茬,老让你陪着我……还是让年轻人多跟年轻人去玩吧。” “等我孙女回来,我让她去跟你打招呼。” ………… 李力员拉着何澜走到了一旁的无人的亭子,何澜也顿时松了一口气。 “李力员,多谢你把我拽出来了。” 老实说刚才那一阵阵劝酒,他实在有些架不住。 “你先别急着谢我,我也是受人所托,才去把你拉出来。”李力员苦笑,“喏,正主来了。” 何澜扭头一看。 眼前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正气鼓鼓地瞪着自己。 奶凶奶凶的。 女孩看起来像是初三或者高一的模样。 淡粉色的长发。 白皙得似乎微微发冷的肌肤。 妩媚而微微上扬的眼角有几分桃花眼的味道,让她即使是淡然微笑,也带着一丝挑衅般的神采。 虽然脸上少女稚气未脱,却已经如同春蕾般悄悄开始绽放。在少女的可爱中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妩媚动人感。 尤其是超短裤之下一双笔直的长腿,和某个部位有些夸张的弧线,看得就连何澜都愣了一下。 嘶—— 你真的是初中生? “我是何澜,你是?”何澜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我知道你是何澜。”女孩气鼓鼓地看了他一眼,“你就是那个写诗勾引我姐姐的小白脸!” 何澜:??? 哈? 二十 你姐姐? 何澜当场就懵了。 “请问你姐姐是……” “少跟我装蒜,”女孩瞪了瞪桃花眼,如同故意咧嘴吓人的小奶猫“我叫池桃夭,池家的二孙女。” 池桃夭咬了咬嘴唇,压低了声音。 “何澜,我警告你,不要打我姐姐的主意!” 何澜皱起了眉。 原来池家的孙女有两个。 这个是二小姐。 看样子,是个不太好惹的刺头。 “我根本不认识你姐姐,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眼前的小妮子听闻此言愣了一下,依旧有些不依不饶。 “可是你分明就是给她写诗,想故意感动她。” “我告诉你,追我姐姐的人可多了去了,你就别想了。” 何澜被问得不耐烦了,神色也有些发冷。 如果换成旁人,恐怕他已经开喷了。 但是眼前毕竟是池老爷子的孙女,而且看起来年纪也不过上初三或者高一,还是赌气的小孩子。 喷她,都怕她承受不住。 所以何澜也没有打算做什么,只是打算拿出了自己的必杀技—— “亲爹的凝视”。 这一招他前世经常使用,只是一瞪,就能凭借着可怕的威慑,吓得邻居小孩哇哇直哭,甚至留下心理阴影。 对小孩子有奇效,百试百灵。 此刻何澜板起脸,神情如同万年玄冰一样寒冷。 一句话不说,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妮子。 盯—— 何澜眼神如同剑一般锋利。 一阵沉默。 “咦?你用那种眼神看我干嘛?”池桃夭突然有些脸红,忍不住后退一步,“我看你长得……嗯,反正也不像什么坏人。” “待会你就和我爷爷说你喝醉了,今天提前回去。”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 “你只要以后别去惹我姐,我们还是能成为朋友的……过两天我姐不在的时候,你可以随时来这边找我玩。” 女孩认真地看着何澜,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笑。 何澜:??? 咦,怎么这一招不灵了? 思索片刻后,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靠! 原来自己这一世长得太帅了,这一招完全没有杀伤力! 嘶……有毒。 眼见瞪人不管用,何澜压着火气,一字一句地解释了起来。 “我觉得你误会了,我真不认识你姐姐。” “那首诗是为了感谢你爷爷帮了我的忙,才答应借给你姐姐演出用的。” “我很尊重池老爷子,但你也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女孩的小脸突然变得煞白,似乎没有想到何澜说话这么直接。 “还有,我做事没有必要跟你解释什么。” 何澜本来想讽刺几句,念及她只是个小丫头,便忍克制了下来。 “最后,脑子是个好东西,你还小,希望你的大脑能获得继续发育的机会。祝你生活愉快,再见!” 何澜一口气说完之后,便不再理会这妮子,直接走出了亭子。 他可没耐心哄青春期的小女孩。 女孩怔怔地看着转身就走的何澜,一时间懵了。 我……刚刚被骂了? 她是池家二小姐,平日里养尊处优,任谁不是和和气气的供着? 而且她这种有些惊艳的美人潜力股,更是引得众人侧目。遇到的同年龄男生就连说话都轻了三分。 哪像何澜这样,毫不留情当面就是一锤? 池桃夭当场就傻在了原地,过了许久才咬了咬嘴唇缓过神来,脸顿时一阵白一阵红。 好嘛! 自己好心劝他,他居然呛自己? 池桃夭恨恨地跺了跺脚,看了一眼时间。 自己虽然在家里的车上动了点手脚,暂时拖住了姐姐,让她回来得晚了。 可是她马上就会回来了。 怎么办,难道真的让两人碰头不成? 不行…… 自己绝对要阻止那个预言成真! 池桃夭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快步走向一旁的李力员—— “时间来不及了,准备动手吧!” ………… 何澜有些郁闷地喝着酒,心说池桃夭这小妮子是不是脑袋有坑? 自己只是想弄清楚,她姐姐究竟是不是那天提醒自己的女声而已。 却被池桃夭误会要追她姐姐,简直就是脑补过度。 何澜非常反感被当做舔狗。 他前世曾经为了替朋友出气而怼绿茶婊。 曾经在一分钟打出了几十条信息,喷得对方连回话的空隙都没有。 这种千手观音级别的打字速度和骚操作,惊呆了所有舍友。 当即何澜就获得了称号—— “小罐茶炒茶大师” 在他眼里,舔狗本身的存在就有些奇怪。 明明能当别人的爹,为什么偏偏要做狗呢? ………… 不过何澜喝着酒,火气渐渐消了下去。 自己两世为人,而对方只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孩子而已,何必跟她计较? 在她这个年纪,自己恐怕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而且…… 仔细想想,也难怪这小妮子误会。 她是怎么看自己的呢? 在她姐姐主演的剧饱受各方抨击,口碑跌倒极点的时候,自己出手亲自写诗,力挽狂澜直接把好评拉满。 甚至为了打击那些东海道诗坛请来的喷子,自己公然指责对方诗坛的大v抄袭,算是直接向对方下了战书。 而且还跟他爷爷关系甚密,池老爷子甚至兴起了招揽之意。 何澜越想面色越古怪—— 咦? 仔细一想,难怪这小妮子误会。 这不是妥妥的霸道总裁剧的剧情嘛? 自己误打误撞的,竟然无意中做出类似撩妹的套路? 何澜倒吸一口凉气,顿时觉得有些不对。 自己还没摸清楚这个世界的情况,可不想惹上什么感情债啊。 还好人家池家长女是高中生的年纪,而且家教严苛有点矜持。 到现在也没有主动要过联系方式。 要是换成前世经常在一块混的那几个大龄女流氓。 别说自己这几天误打误撞的撩拨,恐怕单单是被看到长相,她们就已经眼前一亮,不动声色地标记为“极品猎物”,找机会带出去喝酒谈心,一把拿下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等到浑身疲惫地醒过来,一切都木已成舟,对方已经穿着自己的t恤,哼着小曲在厨房给自己做培根煎蛋了…… 嘶……还是年轻啊。 还是快点应付过去,弄清楚情报后就撤吧。 何澜闷了一口酒,暗暗地想着。 旁边的池老爷子已经喝完了一圈,此刻微微带着醉意。 眼看着何澜有些心神不宁,眼前一亮走了上去。 “哟,你们年轻人扎堆,这么快就回来了?”池老看着他,“何澜小友,怎么一副苦瓜脸?谁惹你了,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何澜苦笑了一声,本不想多说,可是池老爷子却悄悄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是不是我那二孙女池桃夭,跟你说了些什么胡话?” 何澜忍不住一愣。 池老爷子看他这样,顿时便了然于胸,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澜小友,你不用把那丫头说的话放在心上。” “今年这丫头也是疯了一样,不让任何男人跟她姐姐交往。” 池老爷子苦笑了一声。 “我早就说了,那算命的人说的话不可信的。可她就是不听。” “何澜小友不必理会那些疯话即可。” 何澜:??? 二十一 命数 算命? 眼见何澜面色有些古怪,池老爷子便细细地说起了其中原委。 原来当年,在池家两个孙女过七岁生日的时候,有一位和池家颇有渊源的修行者,刚刚恰巧路过此地。 正巧那人刚刚获得了一个名为“天衍”的篆文,乃是‘参禅’古篆中最稀有、最高级的的占卜篆文,可以窥见一丝天机命数。 乃是居家旅行,街头行骗的利器。 于是池老爷子便邀请他为自己的孙女占上一卦,看看祸福。 这本来是一桩美事。 结果也不知道是那人篆文掌握未精熟,还是命该如此,居然给池家长孙女占卜出了“大凶”的一卦。 而预言中,十年之后,她便会遇到一男子,与她日后渊源颇深。 此人不见则以,见到了则必定水火不容,相处久了甚至有性命之危,必有一人死于非命。 推算这挂的时候本来是秘密,按理说没有第三人知道。 可恰巧,年幼的池家二小姐正在玩捉迷藏,藏在柜子里偷听到了这一切。 可能那时候这番话,便给幼小的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当即就在柜子里吓得哭了出来,被两人逮了个正着。 池老爷子和那修行者却是虚惊一场,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来占卜类型的古篆运作时,是不可以有“旁人”在场的。 否则就算天机泄露,万事生变,一切要重新推算。 此刻二小姐这么一搅,说不定小姐的命数就给算错了。 于是当下二人哄走了她,便再度推了一卦。 这次的卦象就显得好了许多,只说她十年后有好事发生而已,并无大碍。 老人虽然松了一口气。 可是小孩子哪懂那么多。 那天在柜子里听到的恐怖预言,深深地印在了池家二小姐心里。 从那以后,“姐姐十七岁会遇见害死她的男人”,“正是自己的介入,才改变了姐姐的命数”这些念头,便在小丫头的心中深信不疑。 ………… “占卜这种事,除非水平极高,否则本来就是玄之又玄,只图一乐,比如说女子家有‘血光之灾’,谁知道是刀兵相见,还是洞房花烛夜见喜?” 老爷子感慨。 “而且这个卦,究竟是我那二孙女搅了局,导致凶卦变得不准,消了此劫;还是说如果没有她搅局,本身命中就没有这一灾?” 何澜也苦笑了起来。 这种事,真是玄之又玄啊。 “我反正想开了,反正结果都是好的,就不要多折腾了,可那小孙女从来不听。” “尤其是她姐姐十七岁这一年,整天疑神疑鬼地跟着,不让她和陌生男生见面。”“好几次差点闹得舞台剧都没法正常选角,最后选了熟人李家的孩子顶上。” “为这事,她也没少挨她姐姐批评。” 池老爷子苦笑。 “今天她姐姐的车在路上抛锚,到现在还没来,我看,怕不是我那二孙女又在暗中作怪。” “如果今晚何澜小友要是被她使什么小花招给捉弄了,我先提前赔个不是。” 何澜摆了摆手,示意不碍事。 算命这种事,有人信也无妨。 至于那小妮子找事,他也不怕—— 大不了就好好撸起袖子,教给她一些做人的经验罢了。 正在此时,管家快步走了进来,在老爷子耳边说了一番话。 老爷子的脸渐渐冷了下来。 何澜还当是那池家二孙女又惹了什么事,结果却只听得老爷子淡然哼了一句。 “他们来了好啊,既然来了就是客,有什么不敢接的。” “请他们落座吧。” 哦? 谁来了? 何澜还未及发问,却只听得远处闹了起来—— 居然是胡子常吵嚷的声音,声音高亢地像是个泼妇。 “你们这是在开玩笑嘛?” 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看向了那边。 只见胡子常涨红了脸,端着酒杯狠狠地盯着来客。 似乎要用目光把对方戳死一般。 跟他对峙的,好像就是之前舞台剧底下那些故意过来挑刺的剧评员。 眼见何澜来了胡子常赶紧凑上前,含恨咬牙地说明着情况。 神情酷似找红着眼班主任老师打小报告的小朋友。 “何老师,他们也太不要脸了,竟然说要和我们私下商议,要买你那首诗!” “就是那首《木兰花令》。” 何澜眼神一闪,剧评员中带头的人却已经笑吟吟地走上了前,跟他友好地握了握手。 “我叫潘比,是江北文评社的负责人。” “何澜老师,真是久仰大名啊。” 潘比一边握手,一边和善地微笑着。 久仰个屁。 直到今晚为止,就没听说过江北诗坛里面还有何澜这一号人物。 在江北诗社公开对了靳炎抄袭之后,整个江北、江东的文评社都炸了锅。 所有同行顿时一片哗然,疯了一般地调查这个所谓的何澜,究竟是哪方神仙。 文评圈,狗仔队,全都炸了锅。 他们本着职业的敏感,意识到谁能第一个挖到独家内幕,恐怕他就是今年圈里,最顶尖的八卦弄潮儿! 潘比自然敏感地意识到了这次机会。 幸运的是他近水楼台先得月,花重金通过教育方面的关系打听到了何澜这一号人物,这才顺藤摸瓜找到了他的学籍,以及详细资料。 当然,还顺带着翻出了他从初中到高中的作文,诗词练习。 结果当潘比满怀好奇地看完这些文章后,当场就在车座上笑出了猪叫—— 噗,狗屁不通啊! 妥了! 还敢指正靳炎冒名顶替? 就你这作文水平,我看你才是冒名顶替吧。 看来果然是江北诗坛要故意对付东海道诗坛,才故意捧红何澜这种只有皮囊的小鲜肉,打算走影视剧和偶像路线。 也是没落的江北诗坛狗急跳墙,实在是穷的没办法了,才弄出这种卖弄皮相的下策。 不过……那首木兰花令,当是真的惊艳无比。 潘比凭借着多年做评论员老辣的眼光,当场就认定这首诗,绝对是出自名家手笔。 绝对不是何澜这个高中生能写出来的东西。 甚至这场闹剧的背后,一定有大家族在背后暗中撑腰。 于是他果断地悄悄开车跟在了何澜一行人后面,等到他见到池家灯火通明的大院之后,潘比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原来,这才是谋划一切的正主。 今天一定要好好地敲他一笔。 二十二 愿望 潘比此刻的眼神却越过了何澜,看着不远处的池老爷子。 这位德高望重,隐隐之中不怒自威,有上位者风范。 嗯,没错。 他一定才是这次风波的幕后推手。 想到这儿,潘比便松开何澜的手,径直上前,和池老爷子打起了招呼。 “您好您好,久仰大名。” “我这次,是来和您谈生意的。希望您能够把《木兰花词》的代理权,交给我们江北文评社运作。” 潘比面带微笑,却张口就是一刀。 诗词代理权,可以说是最大的一块蛋糕了。 无论诗词作为书刊出版发行,还是改变成流行歌曲歌曲传唱;甚至仅仅是在电视节目、电影中演员引用一两句,都能够靠着版权坐地收钱,每年都有千万级别的收入进账。 能够憋出一首好诗,是无数作家抓耳挠腮,彻夜不眠的毕生目标。 毕竟只要有那么一首诗能够传唱大江南北,就相当于直接躺在了钱袋子上,作者可以直接宣布引退养老,天天乐呵呵地数钱了。 这种例子,比比皆是。 “如果把代理权交给我们江北文评社,我们一定会大力宣传这首诗。包装,推广,请专门的人员去评论运作,保证尽快进入盈利周期,您看如何?” “今年江北台拍的剧,就是因为我们的文评社运作,硬是拉高了评分,资金财报都很亮眼!” “只要和我们合作,我们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投入宣传资源,让这诗火遍大江南北。您看如何。” 池老爷子听了,也不接话。 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何澜,“何澜小友,你觉得如何?” 旁边的胡子常顿时急了,拼命冲何澜打手势。 江北诗坛最近几年口碑极差,至少有一半就是因为这帮收了钱的喷子硬生生给骂出来的。 可是现在何澜做主,他又不好公开说什么。 只是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何澜。 何澜皱起了眉。 “我觉得不行。” 毕竟这是纳兰容若的诗啊。 公然署名,心安理得用来盈利躺着拿钱,觉得不妥。 并且,自己其实对在这个世界怎么盈利赚钱,并没有什么兴趣。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那个“女声”,问明白方法之后赶紧回家。 何澜这么一说,旁边的潘比却拧起了眉头—— 我们老板谈生意,你个花瓶插什么嘴? “何澜同学,我是在和池老先生谈生意,管你什么事?”潘比当场就神色一冷。 “你随便插嘴干什么?很好玩吗?” 何澜被他的态度和眼神一激,也有些火了。 当即眉毛一扬,故意拉长了腔调—— “咦,你妹那晚也曾经这么问过我。” “我说了,不好玩,但我想试试。” 噗—— 旁边吃瓜的宾客差点把酒给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这……这何同学写诗是奇才,怎么开车也这么凶? 只有胡子常眼眶顿时红了。 何老师……您这是为了给我们江北诗坛故意出气,才宁可不要利益合作,也要怼这个真小人嘛? 爱了,爱了。 此刻潘时脸色铁青,眼睛都气的瞪了起来。 这小子,敢骂自己? 这个世界有点类似于何澜前世的古代风俗。演员被称作戏子,地位远远没有文人重要。 一个花瓶小鲜肉,竟然敢对自己这么说话? 而旁边的池老爷子笑嘻嘻地,完全像是在看戏。 甚至没有呵斥何澜的打算。 潘比压着火气,心知对方是没有合作的打算了。 “何澜,你别嚣张!”潘比冷冷地拉下了脸,“你以为你靠着冠名不知道谁写的诗,和一张好脸皮,就能炒作爆红?” “你这种门外汉,可能不知道我们文评社的分量。”潘比冷冷地指了指一旁的胡子常,“诗坛胡先生都要敬我们三分,和胡先生一比,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我们专业的文评员,直接就能影响在圈子里的评价!影评、文评网站,文评专栏,都是我们的人。” “无论是写诗还是影视剧,观众都会依赖我们的评价,以我们为准。” “你小子嘴里好好放干净点,毕竟咱们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 潘比一边说,一边偷偷瞟向了池老爷子。 这番话,明面上是骂何澜的。 但是暗地里却是暗暗在跟老爷子摆事实,谈条件。 你花那么多心思,请名家写诗,装作是何澜原创,甚至不惜怼大v靳炎,来炒作热度。 不就是想让这个小鲜肉出道嘛? 可以啊! 乖乖把蛋糕分一块,拱手来送! 我们得了好处,自然动用渠道和笔杆子,给你吹捧,给你宣传。 宣传和媒体吹捧,这是艺人出道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不跟我们合作,还想红,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何澜这诗很明显就不是他写的,自己这边有的是证据可以拿出来。 这一个个黑点要是给你报出来,你还想炒作而红? 简直就是疯了。 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黑点。 文评社完全可以动用水军,颠倒黑白,黑你到不能再黑,搞得你亲妈都以为你是非洲来的国际友人。 何澜听了,似乎深受震撼。 他和池老爷子对视一眼,语气也变得十分恭敬。 “原来文评社有这么大的能量……惭愧惭愧。”何澜叹了口气,“我太年轻了,资历尚浅,居然不知道。” 眼见对方主动低头,潘比顿时松了口气。 哼,你小子算是明白了吧? 他嘴角带着一丝得逞的笑,继续劝诱。 “何澜,你这么年轻,出名要趁早啊。你难道没有什么梦想嘛?比如想红,想正式出道?” “啊?真的吗?我有一个梦想,可是我觉得自己太年轻,资历太浅……” 何澜有些惭愧地摇头。 有戏! 潘比耐心地劝诱。 “何澜,资历和年纪完全不是问题!只要你想,我们可以动用渠道,什么梦想都能给你实现!” 何澜的眼睛亮起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今年才十八岁,这种年纪,很多事情想都不敢想。” “但是此刻有了您的帮助,我相信一定能实现我的梦想。” 何澜诚恳地看着他。 “所以,您能不能圆我一个做父亲的梦,叫我一声爸爸?” 二十三 拔出萝卜带出泥? 大厅里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噗嗤—— “哈哈哈哈。” 最先憋不住的是胡子常,这家伙平素肆无忌惮,此刻眼见老冤家吃瘪,更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周围宾客都被逗乐了,就连池老爷子也有些憋不住,嘴角疯狂上扬。 此刻潘比被气得腮边的肉都在抖。 平时他指挥键盘侠和评论员,四处灌水发评,骂的别人六亲不认,溃不成军。 并以此为本事,得意洋洋。 还笑骂那些真正搞评论和建议的人不会炒作制造噱头。 可谁能想到,因果报应来的如此之快—— 他居然多了一位年轻的父亲! 潘比一时间愣在了原地,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额头青筋暴起。 在他正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了旁边宾客的脸。 一丝冷汗从他额头上流了下来。 好像……不太对啊? 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这时候他冷静下来四下张望,看清了宾客的样貌之后,更是心中渐渐打起了鼓。 仔细一瞧—— 这一桌一桌的,居然全都是江北道商圈颇有名气的各路大佬。 这是家宴的规格嘛? 如果换成别人来看,还以为这儿是今年的江北经贸论坛现场呢。 咦……等等。 这么多大佬聚会,这老爷子,不是傻有钱的土财主啊? 潘比顿时就怂了。 想起刚才为了虚张声势,又是财报又是资金周期的,狂飙一系列名词,企图唬住这傻土豪老爷子。 居然全被在场识货的业界到老听了个一字不漏,此刻他们正在憋着笑看着自己,就差为自己刚才的相声贯口鼓掌叫好了。 嘶……简直羞耻到自闭! 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哦,你还想说什么?”何澜皱了皱眉,认真地看着他,“我的这个愿望,很难实现嘛?” 刚才还气势正旺,似乎憋足了气势准备对骂的潘比,突然间就蔫了。 “咳……咳……确实有难度,”潘比一时间噎住了,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我们这一行天天同行互骂,父亲经常受到侮辱,当我的父亲有点不值。” 他腆着脸苦笑出声。 “给您打个八折……当我二大爷行不行?” 终于看够了戏的池老爷子,轻轻拍了拍手。 “好啦,明明在吃饭,闹得这么僵干嘛。大伙听完了相声,继续吃好喝好啊。” 众人一阵哄笑应和,随即不再理会这边。 潘比终于松了一口气,脸色极为难看。 池老爷子笑着打量着潘比,走过来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进来吗?” 潘比脸色已经黑成了苦瓜。 为什么? 难道今晚缺少捧哏的,故意消遣我? “这些年我在书院呆的久了,好久没有过问江北的事务。现在江北的文坛,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以胡子常为代表的的江北诗坛穷得叮当响,如果不是池家孙女去舞台剧救场,几乎要惨到了要街头写对联换钱的地步。 就连一向客观的文评社,都被潘比这种人弄得乌烟瘴气。 甚至帮着外道的人,打击起本地的诗坛来,堪称菜鸡互啄。 “我曾经离开这儿太久了。”池老淡淡地开口。“然而今年,书院改制,我们这一批老家伙也都都退休了。”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如同名刀的锋刃一般。 “我也有闲功夫,开始着手整治整治了。” 只是这一句举重若轻的话,就让眼前的潘比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安。 “当然,还有一件事比这些破事都重要——那就是江北从天而降了何澜小友这么一个人才。” 池老爷子赞许地看着何澜,“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就好像穿越过来一样。” 何澜:…… 何澜:害怕。 “今天让你进来,就是要理顺理顺这烂摊子,”池老爷子笑吟吟地看着他,“小潘,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 “打给江北剧评社现在的老板。”池老爷子认真地看着他,“再让他,一直往上传。” “一路上,报我‘池原’的名字就行,他们应该懂。” “我知道会转到谁那儿……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有那老朋友的电话号,麻烦你花点时间,一层层报上去去联系她吧。” 不知为何,池老爷子的神情似乎有些遗憾。 这…… 潘比有些为难了。 可是他却敏感地知道,眼下这件事,已经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了。 自己刚才故意上门找茬,老爷子不但没生气,还能够客客气气和自己说话,已经是态度修养相当不错,不愿意计较自己犯蠢罢了。 “好……好,您稍等。” 他汗涔涔地掏出手机,拨号都有些不利索。 很快,电话转接了两三次。 原本潘比心里还有些忐忑,可是出乎他意料,在听到“池家”的名号后,自己的上司沉默了一会,便立刻老老实实地让他逐级往上联络。 公司老板,公司股东会,注资母公司董事会…… 随着电话逐级向上。 潘比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已经开始分崩离析。 随着电话逐级向上,牵出一个接一个的坑。 而眼前的老爷子,居然就笑眯眯地等着,似乎浑然不在意。 潘比突然发现,自己周围的人猛然之间已经一脚踏入了某个到了难以想象的层次。 如同战斗力突然飙升的《龙珠》漫画一般。 周围一个个看似平平无奇的人纷纷撕开上衣,爆种成了超级赛亚人,打爆地球只需要一拳。 偏偏只有自己傻傻地站在原地,是战斗力只有五、货真价实的菜鸡。 潘比几乎要哭了—— 大佬,我错了。 这手机我不要了,电话你们自己打,放我走行不行? 我立刻改行,明天就去做一个相声演员发挥自己的才能。 电话还在继续转接。 最后,电话里居然想起一个懒洋洋的老太太声音。 “谁啊,我正和丽丽她们搓麻呢。” 背景声稀里哗啦,似乎有人在打麻将。 池老爷子走到手机面前,“雷家当家的,连你池原大哥的声音,都认不出来啦?” 电话声中顿时响起一阵大骂,和有些恼火地稀里哗啦搓麻声。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电话中,老太的声音有些不悦,“姓池的,你想干什么?你怎么会有我电话?” “哦,没什么。”池老爷子冷冷一笑,“只是你雷家最近的生意,管的有点宽啊。都把爪子伸到江北来了。之前我不在,一切都好说,现在我回来了,你要不要收一收?” “手下?生意?那点破事,你也看在眼里?”雷老太都笑了,“池原,你现在老了,这些蚊子腿也看在眼里,不嫌丢人。” “不是早就说清楚了嘛?古篆书院今年改制之后,咱们四大家族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我正经做生意,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老太的声音懒洋洋的,似乎根本不屑理会池老爷子。 “以后别再烦我了。我不知道你从谁哪儿弄来的号码,但是以后再也不准打了。否则我向学院告你,骚扰退休女职员。” 电话那头的老太说罢就要挂掉通话。 “哦,真可惜。”池老爷子故意叹了一句,“我刚遇到一个小友,也许能治你家那疯儿子坏掉的脑袋……” 电话那头的麻将声,忽然停了。 二十四 脑残无药可医啊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许久,雷老太的声音才响起。 只是这次,音调却变了。 “你等一会。” 随即传来一阵快步离开房间的声音。 “喂?池原,咳,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找到了一个小友,说不定可以治好你儿子的神经病。”池老爷子淡淡地说,“你要不要带着雷家,来我们江北一趟啊。” 电话那头,过了许久,才响起回应。 “池原……你个挨千刀的。你,你不是故意便派出这些话来消遣我吧。” 老太的声音有些紧张,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可是冥冥之中,却又犹如落水之人抓住稻草一般,就算没有希望,也不愿放手。 池老爷子微微一笑,随即便将这两天何澜的事迹,从东海石崖的诗到木兰花词,细细道了出来。 “怎么样,以文降篆,是不是能够治你那妈宝男儿子的疯病?” “这神经病,倒不如交给何澜小友试试怕不是有戏。”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回应。 过了许久,似乎隐隐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但是当老太的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却依旧平稳而没有情绪波动。 “池原,能让那位何澜小朋友接电话吗?” “当然,你稍等。” 池老爷子捂住手机,面带喜色悄悄对何澜眨了眨眼—— “小友,机会来了。” “我这个老友,可是西江道首屈一指的没良心、狗大户!打她秋风可算是替天行道了。” 池老爷子故意压低声音提醒着他。 “西江道的那些山旮旯里,这些年发现的古代遗冢可不少!” “可以说,这两年出土的古篆和文物,基本都是她家注资投资的考古公司,和星盟政府合作在进行保护和开发。” “你看见之前李专员的‘影猫仕女伞’了嘛?那就是一个古代遗冢里出土的篆印古物。她家每年都会向书院捐赠一批。” 池老爷子压低了声音。 “去年书院内部大会上前三名奖品的篆印古物,也是她家提供的。那帮小字辈几乎抢得差点把眼珠子打出来。” “不过我估摸着,她家最压箱底的宝贝,肯定没有拿出来。” “何澜小友,你还没有觉醒第一个篆文,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第一个古篆有多么重要吧?” “要是趁机打劫到一两个顶级特性的古篆,或者趁手的篆印古物,保准你一飞冲天!” ”这女人早年行恶太多,她儿子能有今天也算是报应,你可千万别可怜她。“ 何澜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老太……有点可怕啊。 坐拥西江各个遗冢,每年挖掘古篆和篆印古物,向书院供货。 这不就是修真界的jun火大佬嘛? 旁边的胡子常和攀比也震惊了。 他们毕竟只在文艺圈打混,就连周围前来赴宴的各路资方大佬,甲方爸爸,已经算是让他们觉得高不可攀的群体。 更别说这种怪物级别的存在。 潘比已经彻底陷入了沉思—— 自己明天究竟是往东南亚跑,还是去非洲好? 池老爷子拿过电话,递给了何澜。 “喂,您好。”何澜深吸了一口气。 “何澜小友……你好啊。”电话中,老太的声音很慢很轻,似乎生怕吓着何澜。 比跟池老爷子说话,何止温柔十倍。 可是不知为何,何澜总有种电话对面就是狼外婆的错觉。 “刚才池原说的你写诗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是的。可是我不确定,能不能帮到您……儿子的症状”何澜硬着头皮说。 倒不是撒谎,主要是他对于眼前的情况也一头雾水。 池老爷子的意思,是让自己帮忙治病神经病? 怎么治病? 自己顶多会念念诗罢了,这也能治病? 而且是神经病,这怎么治? 古医书都说了:脑残无药可医。 你还指望我劝回来不成? 不然需要我给您发疯的儿子念一段《十八相送》,直接让他超生? 何澜还在疑惑,电话那头的雷老太却有些颤抖。 “以文降篆是真的……就好。” “只要你能以文降篆,说不定就能治好他。” “何澜,我要提前谢谢你了。”雷老太长长地松了口气,“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可以从这边带点’土特产‘给你。” 来了来了! 旁边的池老爷子冲着何澜拼命眨眼,暗示他赶紧趁机敲竹杠。 “哦,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何澜笑了。 “您直接来就行了,到时候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弄完了再说好了。” 他前世的邻居,就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儿子,五十多岁了,每天只会干两件事—— 斜眼傻笑和大喊歪比巴卜。 七十岁的母亲每天细心照料他,持续了几十年,看的旁人都觉得有点惨。 最关键的是,有时候带他去看病,他经常狠狠地咬主治医生一口,然后仰天大笑出门去,晚上饭点再回来。 而他一旦消失,母亲就抓住机会原地大哭医闹一番,从而混得一两笔生活费。 这两个人在当地都很有名。 何澜倒不是害怕敲诈这位大佬。 只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治好一个神经病……而且他也真心怕对方治不好,反而记恨上自己。 治不好病,还敢要啥自行车! 等真治好了,到时候再狮子大开口,家底再给你掏空咯! 何澜的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了。 池老爷子也愣住了,眼神中顿时急了。 这何澜小友,怎么这时候犹豫不决? 我给你撑腰,能够敲雷老太的竹杠,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而且你根本不了解这雷家掌舵人,是个怎样心狠手辣的女人,她可不是你说两句俏皮话,就能打发的货色! 雷老太女人持家不易,一生格外要强,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讲究钱货两清,毫不相欠。 最讨厌别人居高临下地可怜她,或是故意对她卖人情。 但凡这样做的,她一定会冷笑着趁势咬一口,骨头都给你啃断咯! 你这么做,怕不是会惹得她使其性子来,成了反效果。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 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哈哈……” 雷老太宽慰笑了,声音中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似乎是卸下了疲惫的担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何澜小友,谢谢你了。” “能说这话,我才信了你……你绝对不是和池原那个老贼串通起来,故意撒谎消遣我的。” 老太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 “你的心意,我记住了……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像何澜小友一样热心肠的人,真是不多了。” “谢谢你,真的。” 池老爷子顿时愣住了,表情如同见了鬼一样。 怎么这雷老太转了性子,居然这么好说话? 老爷子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果然,雷老太随即话锋一转—— “我儿子实在疯得厉害,能不能请何澜小友来一趟西江道?” “等到治好他之后,再请何澜小友逛逛我们西江十三遗冢、古篆一条街看看……让你好好享福……” 电话中,雷老太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哄骗小红帽的狼外婆。 池老爷子眉头一皱,黑着脸走上前一把抢过了手机。 “我说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原来你是倒打一耙,反倒想要从我这儿挖人来了。”池老爷子冷笑出声,“你就省省吧,何澜小友已经是我们池家的人了!” 何澜:??? 何澜:emmmm?? 二十五 讨价还价 一听到池老爷子说话,雷老太的声音顿时垮了下来。 “姓池的,你想干什么?” “我跟何澜小友说话,哪有你过来插嘴的份?” 旁边的胡子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显然想到了刚才何澜说的那个梗。 噫……脑子里突然响起了夕阳红…… 池老爷子狠狠瞪了不正经的胡子常一眼,然后冷冷地开口。 “你要想治你儿子,就得亲自带人过来。哪里有让医生跑上门的?” “还有,何澜小友打算重整江北诗坛,你们雷家伸到这边的爪子,是不是该缩回去了?” “哦,原来你还惦记着这点事呢?”雷老太冷笑,“那看在何澜小友的面子上,我就让他们撤了去吧。” 随即雷老太有意无意地补刀。 “何澜小友,你别看有些人看起来架子挺大,其实家底早就空了。想抢生意,还得靠小辈的脸面才拿得下。” “你这么善良,我怕你遇人不淑,吃亏啊……” 池老爷子急了。 这雷老太,怎么跟秃鹫一样,抓住何澜还不撒手了呢? 池老爷子正准备好好和她理论理论,却只听得旁边的一个声音响起—— “咦,你居然还没走!” 扭头一看,居然是二孙女池桃夭。 小妮子看着手表,又看看何澜,神情中似乎有些不悦。 她快步走过来,冲着何澜瞪起了眼。 “你怎么还赖着不走?” 姐姐马上就要来了,这家伙再不走,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说罢,小妮子干脆直接拉起何澜的胳膊,就要朝着外面走去。 池老爷子看着这一幕,火气腾得一下子就上来了。 平时自己宠着这个二孙女,一直任由她闹。 谁知道还真把这小妮子宠得没边了,这么点眼力价也没有。 好嘛! 自己正在和雷家抢何澜,生怕他被人家拐跑。 你居然主动往外撵人? 池老爷子顿时脸都黑了,狠狠地跺了跺脚,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池桃夭的手腕,逼她松开了何澜。 池桃夭只觉得手腕被捏得生疼,扭头一看,惊讶地发现一向慈祥和气的爷爷正狠狠地瞪着自己,神情像是要吃人。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不懂事!” 池老爷子举起巴掌,就要打。 可是看着小妮子吓傻了的模样,却又忍了忍,放下了巴掌。 “回你的屋去,罚你三天不准出来,听到了没?” 老爷子一把甩开她,随即不再理会。 池桃夭一时间傻在了原地。 她从来没有被和声细气的爷爷这么凶过,一时间全然懵了,只是些恍惚地看向了何澜。 就为了他? 爷爷冲我发这么大的火? 池桃夭的泪水扑簌簌地掉在了地上,重大打击之下,如同失了魂一般,走开了。 “小友,我那孙女闹得有些过火了,你别介意。”池老爷子叹了口气,似乎对自己刚才凶孙女的样子,也稍微有些后悔。 可就算不是为了拉拢何澜,宴会上当众要赶主宾走,也是极没有礼貌的体现。 何澜摇了摇头。 “嗨,没事……” 他对于池桃夭倒是没有太大恶感,只是觉得这妮子真的年纪小,不成熟。 只是还没有到需要重拳出击,把她暴揍一顿的水平。 不过何澜不介意,电话里的雷老太却趁机嘲讽了起来。 “何澜小友,池原说的对,应该我去主动找你问诊才是。” “到时候我会带一点土特产,好好看望下小友,才不像某些家族随意撵人,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 池老爷子沉着脸一言不发,显然没有了继续这个话题的心情。 两家的争锋,暂且搁置。 于是三人便敲定了,大约在半个月之后,雷老太会带疯儿子,找何澜问诊。 而场地由池家准备。 “池原,你也准备下,最好联系下动物园管理处,多买几条钢索备用。” “给你那疯儿子用拴大象的那种链子,绑得住嘛?” “应该也能凑活,铁笼子我从西江道带过去就行。” 何澜:??? 嘶…… 现在的神经病病人……这么猛的嘛? 何澜陷入了沉思。 这次看病,好像有点问题啊…… ………… “哦,对了,江北道的那些产业,我们雷家今天开始就退出了。”雷老太笑吟吟地说,“也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干脆就移交给何澜小友,当做见面礼了。” “何澜小友,我之前的员工态度实在是不好,是我们旗下员工的管理出了问题。我向你道歉。” “以后这些是你的产业了,怎么打理,是你的问题。” 旁边的潘比已经陷入呆滞许久了,此刻听到跟自己有关的话题,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静静地看着何澜,一时间有种荒唐的感觉。 自己刚刚还和何澜骂爹。 结果一圈走下来,才发现,眼前的少年。 这还真的……成了爹? 潘比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已经开始分崩离析。 “经商的事我也现在也不太懂。”何澜苦笑。 他现在只想快点弄清楚那个女声,找到回家的办法。 “不如暂且交给江北诗坛来代为打理吧。”何澜看着胡子常。 在一旁打哈欠的胡子常一个激灵,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 噫! 我中了? “何老师,你交给我,绝对不会有问题的。”胡子常喜出望外,顿时信誓旦旦的点头,“我写文章的才能,保证和经商一样好。” 何澜不知为何,突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胡子常倒是看了一眼旁边的潘比,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着春风得意的笑。 “潘老弟,虽然你之前收了人家的钱骂过我,但我不是那么拘小节的人。” “人生在世,谁还没有曾经为了五斗米折腰过?” “但是现在,时代变了。” “有何澜老师和池老先生坐镇,咱们江北的文学,从此就要一飞冲天了,来,我敬你一杯。” 胡子常喜滋滋地从旁边拿起杯子递给了潘比。 潘比面露犹豫地接过,脸色像是生怕正房给自己暗中下毒的小妾。 “不过何老师既然交给我,我就要好好整顿风气,以示成效。” 胡子常认真地说。 “从今往后,我们江北文评社,要凭借文化知识考核,决定工资、奖金和绩效——一切都要靠真材实料。” “机会难得,今天我不如直接考你一考,来决定潘老弟的年终奖。”胡子常眼神灼灼地把他拉到桌子前,指尖蘸了点酒在桌子上划拉起来—— “你说,这茴香豆的茴,有几种写法?” 潘比依旧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喝光了酒。 在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内心继续分崩离析…… 二十六 真正的价值(感谢赛博南瓜打赏) 池老爷子又敲定了两家协议的一系列细节,最终才满意地放下电话。 “何澜小友,到时候雷家老太带着他儿子来,你对他念诗,施展以文降篆,就可以了。” “咱们尽人事,知天命,能不能治好他的疯儿子,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何澜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一丝苦笑。 “我倒真没想到,这‘以文降篆’,还能用来治病……” 池老爷子却是嘿了一声,看何澜的眼神中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说起来,何澜小友,你还不知道你真正的价值所在吧?” “难道你以为,我和雷老太如此看重你,仅仅是因为小友外貌惊为天人,才气局势无双?” 何澜有些无语。 我靠,这还不够吗? 自己还有所谓的真正价值? 嘶…… 莫非你们馋我的身子? 眼见何澜不甚明白,池老爷子笑了。 “你还没有正式进入修行者行列,对我们这一行很多的门道还不了解。” “我和雷家老太还算克制的,如果是用心不当的家族,见到何澜小友这般人才,怕不是宁可要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也要收入囊中了。” “之前星盟就打击过一个不法家族,利用有特殊妖族血脉的女修行者,迷惑住了一批有才华的年轻人,为他们所用。” “等到书院把那批年轻人解救出来之后,其中的很多都已经过于虚弱,不得不送往医院抢救。还有的人思想崩溃,执迷不悟,拼命想要回那个家族去。无论是什么康复补救措施,都让他们感觉索然无味了。” “大好前途的年轻人,就这么耽搁了前程……真是可惜啊。” “何澜小友,务必要小心这种邪道家族。” 池老爷子拿起酒杯,呷了一口酒。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李专员找你测试的时候,你只是吟诗,就差点控制住了对方的篆印古物?” 何澜点点头。 当时好像自己只要再用力一些,真的打动了伞面上的仕女,就能够策反对方的“影猫”古篆,为己所用了。 不过……最后何澜还是及时刹住了。 生怕剧情变成了宫吧老哥喜欢的ntr节奏,弄得比较尴尬。 “关于‘以文降篆’能力的由来,小友没有正式加入书院,按照保密条例,我也不能解释太详细。” “不过我们可以拿那天的事情来举例。”池老爷子说,“何澜小友,知不知道觉醒时具体的流程?” “对着古篆念诗,看古篆反应。”何澜回答。 池老爷子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只不过这是针对普通人的大规模测试,要粗糙的多,属于沙子里淘金。 而真正古老的修行家族,却自古以来,有一套独立的流程。 一般来说,用来给小辈觉醒的篆文,都是代代流传,有特定含义的古篆。 比如—— 花,草,风,虫这种。 小辈们根据自己喜欢的古篆,专门写特定主题的诗,与之共鸣。 就好像命题作文一般。 主题越贴切,诗词越好,越容易得到古篆的承认,从而大大提升收服古篆的几率。 一切,都以诗词为中心! “不光是觉醒,就连后续提升古篆能力,也需要诗词来继续。”池老爷子说,“比如李专员的‘影猫’古篆有‘影子’,‘快速’,‘黑猫’三个语义,如果想要强化,就需要针对特定的语义,作特定主题的诗。” “当然,其中的风险自不必多说,每年提升能力失败导致的祸事也不少。” “比如雷老太的儿子,就是因为提升能力失败,遭到古篆反噬,从而成了疯子……” 池老爷子看着何澜,眼神闪动。 “而你能够以文降篆,甚至能够压制最高级的‘忘机’古篆。” “如果修行者拓展能力的时候,有你写的名篇佳作,恐怕就会大大提高成功几率!” “你要是在一旁坐镇帮忙压制的话,甚至有可能毫无风险的提升能力。” 池老爷子露出一丝笑意。 “你说,有哪个家族不想过来巴结你呢?” “恐怕之后来求小友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可以说,凭借这一能力,小友今后注定会站在修行界的风口浪尖上。” 何澜听得一愣一愣,心中的疑惑渐渐揭开。 原来是这样。 换成修真世界的说法,就是自己能帮助别人无风险度过天劫。 嘶…… 何澜倒吸了了一口凉气。 作为一个成熟的灵魂,他到没有感受到多少喜悦。 小孩子才喜欢出风头,成年人则是下意识地意识到,似乎有无穷的麻烦,正冲着自己袭来。 “‘以文降篆’是千古罕见的才能。此才一出,天下必争。各个家族日后迟早会得知小友的消息,到时候恐怕又是一番波澜啊。” “但是你此刻实力不强,还是低调一些的好,否则容易招来祸端。” 池老爷子灼灼地看着何澜。 “不过放心,之前何澜小友不买那雷老太的账,反而肯认我这个朋友,就算以后真的有什么邪道家族打你的主意,我池家也定要护你周全。” ………… 与此同时。 池桃夭恍惚地走到了暗处。 过了好一会,才忍不住哭出了声。 她觉得自己很委屈。 为什么姐姐的那个预言,就连爷爷现在都不怎么关心了? 甚至为了讨好那个何澜,第一次骂自己。 明明之前爷爷不是这样的! 眼下,就没有人真正在意过姐姐吗? 旁边的司机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替她递了个纸巾。 “池小姐,我看老爷子今晚是打算让那何澜住下了。”司机慢慢劝诱,“您姐姐那边,我那哥们实在是没法找借口拖下去了。两人注定要碰面,现在就是您最后的机会了。” “实在不行……您不是还有……” 司机没说什么,只是瞥了一眼池桃夭的掌心。 池桃夭擦了擦泪,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对啊,我还有这一招。 女孩咬了咬嘴唇,内心似乎在激烈地犹豫着。 司机看她有些心动,微微一笑。 “小姐,您还年轻,未来还有无数种可能。” “到了我这个年纪,才明白,其实是过去的选择决定了未来的一切。” “我常常在想,年轻时候看似不起眼的某个决定,是不是影响到了之后几十年,乃至我的整个人生呢?一个小小的举动,是不是会改变很多不可挽回的东西呢?” “只要相信自己是对的,我觉得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去做,至少自己不后悔。” “当然,做这一切决定的,是您。” “我能做的,只是全力帮您。” 池桃夭认真地听着,随即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坚毅。 不后悔的决定嘛…… 少女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决然。 “我明白了,如果姐姐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是不会原谅自己。” 池桃夭深吸了一口气—— “你愿意帮我嘛?” 司机笑了—— “当然。” ………… 片刻后,司机看着池桃夭离去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 噗。 哈哈哈。 小丫头终于上钩了。 灌鸡汤就能唬的年纪,真好啊。 怎么就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呢。 司机懒洋洋地掏出手机,走到了角落里。 “老板,我这边终于搞定了。” “准备行动吧,是时候收网了。” 二十七 暗算 宴会已经过去了大半。 但是池家长孙女却迟迟没有来。 池老爷子显然有些担心,于是溜达到一边,打电话询问情况了。 何澜则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喝着闷酒。 方才池老爷子的一番话,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大不小的阴影。 以文降篆……居然是还有这种作用。 再加上自己其实还是巫族身份,恐怕日后牵扯上的利益纠葛多了,恐怕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哎,一想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麻烦! 何澜忍不住苦笑出声。 自己明明只想回去原本的世界,打两把游戏啊。 就这么难嘛? 眼下,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何澜深吸了一口气,悄悄打开微信。 池老爷子哪儿要到了她孙女的微信名片,只要添加,就能够和她聊天确认她的身份。 那天的女声……究竟是不是她? ………… 池家长孙女的微信头像是一个熟悉的、双眼盯着你的企鹅。 跟腾x的商标一模一样。 昵称还是【腾x防诈骗防网恋专家】。 这奇葩的品味,让何澜觉得有点毒。 何澜甚至一度觉得,池老爷子在跟自己开玩笑…… 不过想了一下,他也就释然了。 估计她是故意为了防止搭讪的。 用美女照片做头像的,基本没有什么美女。 甚至前世何澜大学里的某位神人,就曾用美女网红的头像,配合着淘b买的女神话术套餐和变声器,同时聊骚八条船,收割韭菜送上门的红包。 根据他的说法,效果相当不错。 之后他领悟了其中精髓,把各个类型的“女神话术”融会贯通,找人写了个自动回复的ai小程序,准备找几个人,扩大规模营业了…… 甚至还同时开办了类似于“如何追女神”的情感教育,摇身一变成为情感专家,悄悄为自己的韭菜提供看得见摸得着的攻略。 左手割韭菜,右手养韭菜。 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堪称业界毒瘤。 当然,半年之后他被警方抓获,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 此刻何澜看着微信名片,心中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 人关于声音的记忆,是最不可靠的。 如果……之前提醒自己的女声不是她该怎么办? 就算女声是她,假如并没有什么回去的方法,自己又该怎么办? 周围是宴会的嘈杂和喧嚣。 何澜突然感觉嗓子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竟然不敢去想后面的事…… 但是不迈出这一步,自己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深吸一口气,点下了好友申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旁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何澜哥……对不起。” 他扭过头,才发现是池桃夭。 小妮子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有些紧张,眼睛还时不时地往池老爷子的方向去瞟。 想起来这家伙也是倒霉。 刚刚正好在老爷子发脾气的时候撞到了枪口上。 “你有什么事嘛?”何澜不咸不淡地说。 “我想跟你道歉……”女孩叹了口气,“刚才是我做的不对。” 随即她伸出手—— “我们握手言和好不好?” 此刻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心跳也渐渐加速。 她的手心之中,篆文正在隐隐发光。 就如同当时李专员使的小手段一样。 来啊,跟我握手啊。 握手,就中招了! 谁知道,何澜却伸出拳头,跟她碰了碰拳。 “ok,原谅你了,祝你今晚愉快。” 说罢,他端起酒杯,打算回座去了。 “你……” 何澜这一套操作,让池桃夭一时间都愣了。 哈? 这就走啦? 别的男生都恨不得多和她说一会话,偏偏何澜像瘟神一样躲着她。 有毒。 “那个……何澜哥。”池桃夭赶紧叫了起来,“我有事,想私下里跟你说。” 私下? 这妮子又在搞什么花样? 何澜顿时有些警惕。 他只想快点把真相弄明白,才不想和这个小丫头有过多的纠缠。 “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然而下一刻,池桃夭的小手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何澜只觉得胳膊一疼。 眼前女孩的脸上,闪过一丝光芒。 她的手心中,一个金色的篆字在微微发光! 坏了! 她是篆文使用者? 中招了! 何澜心里一凉,眼前顿时一黑,瘫倒在地。 旁边的司机赶紧架住了他,迅速朝着门口走去。 周围的嘈杂声中,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变。 “我们的贵客喝醉了,”池桃夭终于松了一口气,捡起何澜丢下的酒杯,“走,把他弄到车上,准备开车。” ………… 不知过了多久。 何澜觉得头痛欲裂。 耳边还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自己好像在车上? 咦…… 他慢慢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正歪躺在车后排的座位上。 我靠,什么情况? 难道自己被绑架了? 何澜的脑袋渐渐清明,此刻浑身有些无力,只能眯起眼睛观察着周围。 这儿是车子的后座,而自己身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清单的香味。 那是少女身上特有的体香。 何澜这才发现,池桃夭正坐在自己身边。 并抓起自己的手,熟练地使用了指纹解锁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似乎在翻看着什么。 “他刚刚加了姐姐,不过我又给删除并拉黑了联系方式,”池桃夭放下手机,“好险,真的差一点点就全盘皆输了。” “你待会就跟爷爷说他喝醉了,不想留下,只是嚷嚷着要回家。你实在挺不住,就把他送回去了。” “你知道他家住在哪儿对吧?” 司机点了点头。 池桃夭松了一口气。 虽然很对不起他。 但是接下来,只要把这个灾星何澜偷偷送回家,自己再赶回去躲进房间里,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就行了。 等到爷爷问起来,就说何澜喝多了,醉醺醺地找到司机,非要让司机开车送他回去。 这个何澜,怕是到明天下午才能醒过来。 到时候,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也都记不得了。 眼下只是权宜之计,之后自己再想办法补偿,想办法道歉吧。 自己,终于成功阻止了他和姐姐见面! 想到这儿,池桃夭有些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家伙有什么好的,爷爷居然对他那么好。 不光完全不在意姐姐的那个预言,而且竟然为了他,第一次骂了自己。 池桃夭放下手机,近距离观察者眼前的何澜。 不过仔细看之下,女孩心中也微微一动。 哎,可惜了。 这家伙脸长可真是好看。 自己居然有点动心。 为了弄晕他,自己甚至连古篆都用上了。 之前爷爷就为了维护他,骂了自己一顿。 要是自己弄晕他他这件事暴露了,恐怕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教训呢。 池桃夭心中微微一动。 前面的司机正在专心开车,没空看这边。 于是她把何澜的脑袋拽到自己身前,如同洋娃娃一般摆弄着。 啊哈! 我捏鼻梁! 我捏脸蛋! 我捏…… 谁知下一刻,眼前的何澜突然怒目圆睁。 “我去你大爷!” 二十八 突变 何澜突然怒目圆睁,在池桃夭面前大吼出声—— “我去你大爷!” “哇!” 池桃夭吓得猛地尖叫出声,拼命推开何澜。 司机也被吓了一跳,猛地踩下了刹车! 吱呀—— 轮胎发出刺耳的抓地声,几个人在车里都摔了个七荤八素。 何澜直接摔在了柔软的“安全气囊”上,扑鼻都是一股淡淡的香气。 等他爬了起来,才发现是撞到了池桃夭身上。 安静。 车里死一样的安静。 黑暗中,女孩如同见了鬼一般,一时间惊讶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你,你你……你醒了?” 此刻,两人正以一个古怪而亲密的姿势,近距离贴在一起。 在意识到眼下两人旖旎的状况之后,女孩的脸蓦地从煞白变成了绯红。 何澜当场就怒了。 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洞? “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利索地从女孩身上爬起来。 再也憋不住心中的怒火,张嘴开喷—— “我说你脑子怕不是用来散热的,胸前两坨才是分散处理的cpu?要不要我用ps帮你把脑子修一修?” “小小年纪不学好,弄晕男生带上车图谋不轨,你也不怕闹出事,被抓起来!” “还好我年轻力壮,如果换成七旬老汉,当场体力不支倒毙,你思考一下你应该被判几年?” 何澜怒上心头张口就喷,此刻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更是可以随地大小便。 “你想想,你如果上了八点档的法治节目,会丢人丢成怎么样?” “你爷爷以后会怎么看你?” “你邻居会怎么看你?” “你邻居家的狗又怎么看你?” 池桃夭此刻被何澜一阵嘲讽,脸红得几乎滴血。 不光是因为何澜意外的醒过来,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 最重要的是,刚才偷偷对他做的小动作,原来全部暴露了? 啊啊啊丢死人了! “不是,是你喝醉了,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池桃夭无力地辩白着,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何澜翻了个白眼,当下也不跟这小丫头多废话。 只是抢回了自己的手机,顺便敲了敲驾驶座的靠背。 “喂,开车回去,听到没有!”他冷静地掏出手机,给池老爷子发信息。 准备把周围的这一场闹剧如实向何老爷子相告。 不好好教训一下这妮子,还真敢上房揭瓦啦? ………… 眼看何澜要掏出手机联系老爷子,池桃夭顿时小脸煞白,彻底慌了。 如果被爷爷和姐姐知道了,自己就彻底完了! 而且,他见到了姐姐,那个预言也会成真,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眼看何澜就要打电话,池桃夭一把拦住了他的胳膊,苦苦哀求。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别打电话告诉爷爷。” “你今天先回家去好不好?”她抓着何澜的胳膊苦苦哀求,“只要你今天乖乖回去,之后我什么事都可以答应……” 何澜的脸色更垮了下来。 这小孩子真不会说话。 “我今晚已经忍你好几次了。” “这就是你们池家新一辈的待客之道?”何澜冷冷地讽刺,“我很尊重你爷爷,你不要让我耗尽对池家仅有的这点好感。” 池桃夭似乎也感受到了刚才那句话更是惹火了何澜。 一时抓着他的胳膊,不知道如何开口。 黑暗中小脸一阵红一阵白,颓丧得蔫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我不是想惹他生气的,可是…… 池桃夭说不出话来,只是眼泪在眼眶里急的打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 何澜没有理会这个小妮子,而是掏出手机拨号,直接打给池老爷子。 可是电话嘟嘟了两声,随即显示信号不通。 都什么年代了还信号不通? 自己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车窗外黑黝黝的,似乎是寂静无人的山路。 “喂,把车开回去,我要去见池老爷子。”何澜敲了敲前排的驾驶座。 可是司机却没有半点反应。 难道他也和这妮子串通好了,死活不听自己的? 何澜皱起眉头,打开了车灯,想和司机好好讲讲道理。 可是等他看向驾驶座的时候,却眼前诡异的景象吓了一跳—— 哪里有什么司机。 驾驶座上只剩下了一坨衣服,衣服里面是白花花的一片小纸人。 何澜硬着头皮慢慢从驾驶座上捡起一片小纸人,仔细观察着。 纸人上面似乎用毛笔写满了各种奇怪的篆文,笔墨淋漓张牙舞爪,仿佛恐怖片里的符咒一般,看得人头皮发麻。 何澜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醒悟。 难道……是这丫头搞的事情? 这妮子,好像是篆文使用者来着? “我说你闹够了没有?”何澜压着火气,拿起纸人在她眼前晃了晃,“为了不让我回去,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小手段,用个纸人司机来开车是不是?” “大半夜的,还真想和我困在这半山腰不成?” 谁知,池桃夭在看到纸人之后,脸色顿时煞白,吓得都结巴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啊……那、那明明是我家的司机,怎么会……” 何澜有些疑惑,但是看着这妮子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倒不像是在撒谎。 想到这儿,他心中突然一个咯噔。 难道是有人使诈,故意把自己弄到了这种鬼地方? 窗外黑漆漆的,有风在低声呜咽。 月亮很大,照亮了盘山路,和公路外一片黑沉沉的森林。 “你认识这条路嘛?”何澜压低了声音,“看看周围。” 池桃夭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她害怕地看了一眼,才发现这条路不是常走的那一条。 之前她一门心思放在何澜身上,窗外夜路特征不明显,居然没有发现不对。 “怎么办……好像不太对劲。” 何澜捣鼓着自己的手机,可是不知为何,手机居然滋啦一声黑了屏,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有鬼。 就连旁边的池桃夭也感觉到不对劲,不安地靠过来。 “你别出声,我去开车。”何澜慢慢推开车门下车,夜晚的山风凉飕飕的,令人很不舒服。 幸好自己的前世考过了驾照。 池桃夭本来想别让他走,可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只是捏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老实呆着,懂不懂?” “嗯。” 池桃夭赶紧乖巧地点点头,看着何澜坐上驾驶座,开始重新发动汽车。 眼下情况突然生变,她竟然不知不觉地有些依赖起这个痛骂了自己的家伙来。 可是汽车死活也没有动静。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 突然,外面响起了一阵奇怪的笑声…… 二十九 月下阴影 窗外响起了一阵女子的笑声。 只是在这黑夜的山沟里,却听得两个人后背发凉。 “何澜……有鬼……”池桃夭吓得声调都变了。 “嘘——” 何澜示意这小妮子安静。 此刻,隐隐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动—— 叮铃铃。 那是铃铛的响动。 漆黑的山路上,似乎有一个身影慢慢朝着这边走来。 有人来了! 何澜眼神一凝,赶紧关上了车内的灯,捂住了池桃夭的嘴。 此刻周围的山路安静无比,在黑暗中,听力极佳的何澜隐约能听到高跟鞋在坚实的路面上发出的声响。 乌云散开了,惨白的月光照亮了大地。 那个女人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身穿旗袍,身材高挑,曲线夸张。 女人怀中,还抱着一把琵琶,琵琶上响起阵阵的铃铛声。 “何澜先生,我知道您在的。”高挑女子笑吟吟地开口,“深更半夜,这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家公子的府邸就在附近,特意派我邀您前去赏月。不知何澜先生可否愿意同去?” 何澜心跳的直快,冷汗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眼前这个女人来者不善,分明就是专门埋伏在在路上堵自己的! 之前池老爷子说的那些邪路家族的恐怖事迹,此刻再次浮现在他的耳边…… 想想那些最后身体衰弱,浑身一滴不剩如同干抹布一样干巴的修真者。 嘶…… 而且邀请我的,还是位公子? 何澜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不要啊,杰哥! 也许是命中该有此劫,没想到池桃夭这小妮子拉着自己出来这么一闹,正巧撞到了枪口上。 “不太对劲,咱们准备跑路了。”何澜转过身,慢慢对着池桃夭说道。 “我说话拖住她,你悄悄从后面跑,懂了吗?” “等你回到家,就赶紧叫你爷爷带人过来救人。” 池桃夭也攥起了拳。 她知道,此刻情况凶险,如果不跑,怕是没有机会了。 “不行啊……你怎么办?” 何澜没有说话。 他知道,对方是指名道姓冲着他来的,目标是谁自然不用多说。 两人一起跑,倒不如自己留下来拖时间,成功的几率更大。 “你别管我,我来拖住她。”何澜苦笑着叹了口气,“骂你归骂你,真要出什么事,总不能让你个小丫头顶上。” 池桃夭的眼眶突然红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是我把你拐出来,害的咱们遇上这种事。 但是眼前的家伙,不但没有怪自己,反而还要掩护自己逃跑…… 池桃夭说不出话来了。 “何先生?可否出来一叙?” 女子慢慢走了过来。 “来了来了。”何澜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应和着,同时暗中指挥池桃夭从后面悄悄逃跑。 “大半夜的,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嘛。” “请您和我一同走一趟吧……我们家公子已经恭候多时,为您沏茶了。” “你说什么,他已经结扎了?” “哎哟,年纪轻轻,真想得开。” 何澜一边故意提高音量,吸引对方注意力,一边示意池桃夭赶紧从后面溜走。 可是两人的小动作,却完完全全地落在了女人的眼里。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声音也沉了下来。 “何先生,您这点小把戏,是没有用的。” “我的耐心有限,如果您实在不愿意老老实实一同前往,那就多有得罪了……” 何澜心中一惊,知道对方准备来硬的了。 一时忍不住大叫起来—— “喂,蠢丫头,快跑!” 缩在汽车影子里的池桃夭闻言,当即不再畏缩,而是拼命朝着远处跑去。 女人看着女孩逃跑的身影,嘴角闪过一丝戏谑。 哎……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女人深吸一口气,小心地摘下了琵琶上的铃铛,收了起来。 随即低低地念动篆文口诀—— “秋虫,鸣!” 琵琶立刻上亮起一个小小的古篆,在黑暗中发着淡淡的光。 下一刻,少女怀中的琵琶居然活动了起来,随即伸展出六条腿摇晃,竟然如同一只苏醒的蝎子般,摇头摆尾。 随即居然发出吱吱的叫声,如同惊蛰之后苏醒的虫子一般。 何澜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脑海中记忆浮现。 铃铛,篆文,古物…… 就和当时李专员的那把伞一样,眼前这女人手里的东西,绝对有古怪! 女人笑吟吟地轻轻拨动了琵琶的弦—— 呛啷啷…… 呛啷啷啷! 清脆的琵琶声如同翻滚而来的暴雨,突然笼罩了山间,瓢泼而至。 何澜和池桃夭听到这声音,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几乎要呕吐出来。 小腿肚子的筋仿佛被狠狠捏一把,腿脚越来越酥软无力…… 扑通! 两人终于支持不住,瘫倒在了地上。 何澜心中一惊。 完了,这家伙的乐器,果然是池老爷子提到“篆印古物”。 这下麻烦了……难道两人今天真的要栽在这儿了? 不远处,池桃夭颤抖的声音更是带上了一丝哭腔—— “何澜哥……我、我跑不了了。怎么办?” 何澜也急了,冲着女人大吼—— “难听死了,能不能不要这么没素质?” “抖音不能外放,你爷爷没有教过你嘛?” 不远处的女人怀抱着琵琶,看着不远处瘫倒在地的何澜,眼中光芒大盛。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何先生……这只是警告。你再不老实,别怪我对你动粗了……” 随即,她慢慢捻动着琵琶,迈动修长的腿,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哒,哒…… 高跟鞋在坚硬的路面上笃笃作响。 何澜顿时吓得汗毛倒竖。 “喂,你别过来!” “你还想干什么?” 何澜心中再次浮现起了那一群变成干抹布的年轻修行者。 此刻他们仿佛在黑暗中冲着自己招手,脸上带着空洞的笑意。 来吧,到我们这边来。 喂……自己还年轻,可不想一蹶不振啊! 何澜急了,这个时候,他却突然灵光一现—— 咦? 之前和李专员对线的时候,自己不是只要吟诗,能够以文降篆嘛? 他怔怔地盯着逐渐走近的女人,和她手里的“琵琶虫”篆印古物。 不如,就拿你试试刀! 三十 试刀 此刻黑暗的群山中,一片死寂。 夜晚的森林陷入了沉睡,只有女人苍凉的琵琶声,如同清脆的小雨一般,在冷冽的夜色中回响。 何澜慢慢闭上了眼睛,回忆着那曾经的诗文。 思绪仿佛身临其境一般,回到了江边。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楼船,花灯,无数的宴席之中,人们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只是有一个女子却弹着琵琶,寂寞的声音回荡在江面上。 江水匆匆流逝,客人来了又去。 只有孤独的琵琶上,以及江心的月影,刹那间似乎成了永恒。 ………… 不远处,女人慢慢走了过来。 眼看着何澜瘫坐在地闭上眼,也不吵闹,也不抵抗,似乎是认了命。 哦? 放弃了? 算你聪明,不然又要吃不少苦头…… 女人笑了,手中拨动琵琶弦的速度也慢慢降低。 可是谁知,下一刻何澜却睁开了眼睛。 他仰望星空,目光似乎有些恍惚。 女人停下了脚步,警觉地看着他。 他想干嘛? 难道是要耍什么小花招? 出乎她意料的,何澜没有做什么多余的抵抗,而是轻轻地开始吟诗,似乎忘记了自己正身处险境。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 女人愣了,旁边的池桃夭也愣了。 他……怎么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作起了诗? 难道他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嘛? 何澜的声音很轻,但是在嘈杂的琵琶声中,却如同银针落地一般,清晰可辨。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 黑暗中,女人一时间听得有些愣神。 这诗……真好啊。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只是短短两句,就把无数人都难以描绘的乐器之声,刻画的淋漓尽致,还带着一丝别样的美。 旁边的池桃夭也听得一时间听得忘了神。 好诗…… 在阵阵的琵琶声中,配合着这首诗,更有种置身于梦幻之境中的感觉。 听觉,配合着诗词特有的清雅美感,一时间竟然让人听得入了神。 池桃夭看向此刻正在吟诗的何澜,眼神中微微闪动。 原来……怪不得爷爷对他那么看重。 他有这种才华,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此刻,冷清的月光洒下来,照亮了何澜的清冽侧脸。 池桃夭一时间看得呆住了。 原本何澜就有种动人心魄的气势。 而此刻静静吟诗的他,仿佛皓月一般耀眼,竟然让自己产生了一种遥不可及的美感。 之前池桃夭看到那首《木兰花词》的时候,心中抱着强烈的敌意,一叶障目,没有体会到诗词中的美。 而在此情此景之下睹何澜吟诗,如同平静地诉述前世的故事一般。 优美的诗词配合着此时的险境,这种极端的体验,才深深地让她感受到一种强烈的震撼。 不知不觉间,居然再也移不开目光…… ………… 女人只是恍惚了片刻,便立刻回过了神。 看着面前吟诗的何澜,迅速定了定神。 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 极品诗才,加惊为天人的气场。 果然,是前所未有的极品啊! 女人舔了舔嘴唇,眼中光芒大盛。 “何先生真是好心态,好风雅。”女人笑吟吟地说,“只不过此地实在煞风景,还请您到我公子府上,再作完这首名篇也不迟。” “我们定然会奉为上座,让您满意的。” 说罢,女人便伸出白皙的手,向坐在地上的何澜抓去—— 只是刹那间,变故突生! 她怀中的琵琶虫,眼看她要抓何澜,黑豆豆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满。 此刻居然摇头摆尾,拼命挣扎起来,死活不再奏乐。 女人顿时吃了一惊,快速后退几步。 这篆印古物,怎么突然不听使唤了? 疯了吧? 难道是因为自己刚刚收复这个古篆,还没来得及完全掌握? 从未见过这种场景的女人,一时间愣住了。 夜色中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没有了那令人眩晕的琵琶声,何澜只觉得浑身似乎卸去了千斤重担一般,轻松了许多。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果然有戏! 此刻女人已经从震惊中回过了神,立刻念动篆文,试图安抚怀中胡乱挣扎的琵琶虫,重新奏乐压制二人。 “秋虫,鸣!” “鸣!” 可是琵琶虫却如同撒泼的小婴儿一般,摇晃着六条腿,始终不愿意安静奏乐下来。 何澜此刻已经摇晃着站起了身,口中的诗词一字一句加重——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女人怀中的虫子似乎听懂了何澜的词句,无论女人如何拨弦,就如同哑了火一样,死活不发出声音。 甚至眨着两粒豆豆眼,拼命朝着何澜的方向张望。 似乎有一丝向往。 身上的篆文淡淡地放着光,一闪一闪,如同小狗摇尾巴一般。 此刻,女人额头上渗出冷汗,仍在继续拨弄着弦—— “秋虫,鸣!” 何澜也暂停了吟诗,冷不丁地大吼出声—— “秋虫,咬她!” 秋虫似乎得了令,吱吱地叫了一声,随即一口就咬在了女人的胳膊上! 哎哟! 女人冷不丁遭遇袭击,赶紧把怀中的琵琶虫甩了出去。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那琵琶虫居然晃动着六条小短腿,翻过了身,一点点地朝着何澜的方向挪动而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 眼前的场景有些古怪。 一个虫子模样的琵琶,正在何澜面前转着圈圈,吱吱地叫着,仿佛在示好。 何澜虽然此刻还是浑身酸软,但是嘴角却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琵琶上发光的篆字。 “这首诗,叫做《琵琶行》。” 琵琶虫眨着豆豆眼,好奇地盯着何澜。 “想知道后续嘛?”他嘴角露出一丝坏笑,指着不远处一脸惊惧的女人,“你帮我揍她,我就念给你听。” 何澜眼神一动—— “去吧!” “秋虫,鸣!” 三十一 逃亡 琵琶虫低低地叫了一声,随即转过头来,居然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曾经的主人,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 吱! 一阵刺耳的杂音,冲着女人呼啸而来。 虽然没有人弹奏,只是杂乱的音符,但是女人却仍是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更让她又惊又气的,是自己的篆印古物,居然反水了。 这怎么可能? 女人额头上渗出一丝冷汗,看向何澜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诧。 此刻,脑海中只本能地浮现出一句古籍上的记载—— 以文降篆! 可是,这怎么可能? 此刻,琵琶虫瞪着豆豆眼扭头看着何澜,似乎是等待着何澜的下一句诗。 “干得不错。”何澜赞许了一句,随即继续吟诗。 琵琶行中最具杀气的两句诗,淡然而出——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只此二句,杀气毕现! 在何澜吟出这两句诗之后,怪事忽然发生了。 伴随着何澜的诗句,琵琶虫身上的古篆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光。 随即,伴随着一阵竹子拔节般的噼啪声,它忽然迅速地膨胀起来,从乐器的形状变成了洗澡盆大小的庞然大物。 颜色也从花梨木的黄色,变成了坚硬沉重的黝黑。 身上的篆文,似乎变得稍微复杂了一些。 咦? 就连旁边的何澜都觉得有些不对。 琵琶虫当即喜不自胜,浑身上下琴弦乱颤,发出一阵难听至极的鸣叫。 远处的女人愣住了,她眉头一皱,决定先收回它。 “秋虫,归!” 她掏出兜里的封印铃铛,不停地晃动着。 可是琵琶虫此刻似乎对那铃铛已经极为厌恶,转过头冲着自己原来的主人,发出了一阵尖锐的金属颤音! 嗤! 那一道道音波,威力居然犹如刀刃一般,在沥青路面上留下了三两道划痕。 女人一时间躲闪不及中了招。 她踉跄地后退退了几步,衣服袖子被划得稀烂,伤口开始渗血。 琵琶虫吱吱叫着,摇头摆尾似乎极为得意。 沉默。 女人的头发披散下来,只是死一样的沉默。 旁边的何澜看的暗暗心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但是眼下它们内讧,这不就是跑路的机会吗? 他此刻身体已经无碍,悄悄摸黑走到池桃夭的身边,戳了戳瘫在地上的小妮子。 “还活着吗?准备跑路了。” “我……我起不来。” 何澜咬了咬牙。 如果把她丢在这儿,一定会被当做人质,要挟自己。 于是他伸手架起了她,艰难地朝着黑暗中走去。 “别出声,咱们赶紧跑。” 池桃夭只觉得一双有力的臂膀牢牢地架住了自己,何澜温热的肌肤和她紧贴着,甚至能感受到他低沉的喘息声。 不知为何,她眼眶红了,只觉得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噎得说不出话来。 ………… 不远处,女人沉默了半晌,突然眼神一凛,吃吃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果然……何先生真是令人惊喜呢。” 女人激动得胸前一阵颤栗,许久才平复了呼吸。 “居然真的是以文降篆……我们整整找了几代人,现在,终于有了!” 女人狞笑着,揩了一把脸上的血迹。 “本来不想用这个的……” 女人扔掉手中破碎的铃铛,慢慢抬起了掌心。 掌心中,一个闪亮的篆字光芒大盛。 女人念动篆字,慢慢走到汽车旁边抹了一把。 下一刻,汽车的钢铁外壳居然如同融化的蜡一样,哗啦一声变成了一大滩四四方方的小纸片,散了一地。 “纸刃,起。” 女人淡淡地说了一句。 无数的纸片腾飞而起,如同湖边的蚊子般嗡嗡作响。 下一刻,锋利的纸片狠狠地冲着琵琶虫割去! 虫子蜷缩着,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哀嚎。 它坚硬的外壳,竟然被薄而锋利的纸片划了个稀烂。 随后它实在受不住这等折磨,直接团成了球,冲向了旁边的悬崖,沿着山路咕噜噜滚落了下去…… 女人却看也没看它,只是慢慢地冲着何澜追来。 何澜往后瞥了一眼,便吓得魂飞魄散。 当即就架着小妮子加快了逃跑的脚步。 ………… “何先生,你又要去哪里?”女声远远地传来,温柔得像是蜜糖,“等等我,我会好好待你的……” “我信你个鬼!” 女人看着踉跄逃跑的两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她挥了挥手。 空气中盘旋的无数纸片,瞬间折叠成了锋利的刀片状,如同黄蜂群一样嗡鸣着。 “何先生,你实在是有点危险呢。” “没办法,我只能先让你老实一点,才能带你回去了。” 女人打了个响指,空中的刀片倏倏地冲着两人刺了过去! 何澜吃了一惊,赶紧架着池桃夭闪躲。 咄咄! 无数刀片扎在了马路上。 何澜的衣服和后背被刀片划得稀烂,鲜血飞溅。 一时间疼得他嘴唇都咬破了。 “你……你快自己走吧,别管我。”池桃夭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何澜苦笑着摇摇头。 要不是怕你留下来被当成人质,谁想管你啊! 此刻面临绝境,何澜的心情反而沉了下来,心跳越来越快,头脑却出奇的清醒。 眼下已经没有其他方法了。 除非—— 何澜心中一动,仔细观察周围后,低低地在池桃夭的耳边吩咐着。 ………… 女人打了个响指,指挥着纸质刀片在空中盘旋。 “何先生,刚才是警告。” “再不老实的话,我会直接切断你四肢的跟腱……不想这样的话,你就乖乖跟我回去吧。” 可是何澜没有回应,依旧倔强地扶着池桃夭一瘸一拐地走着。 女人叹了口气,眼睛亮了起来。 可惜。 真可惜。 这么绝佳的无双的人,却要被自己一点点切开…… 想想还有些兴奋呢。 她打了个响指,无数的知纸质刀片盘旋片刻,嗡地斩向了何澜! 何澜眼神一动,听着纸片飞扑的声音—— 来了! 就在纸片朝他飞过来的时候,他突然把自己的外套猛地向后一抛,盖住了一群纸片。 无数纸片如同受惊的蚊子群般,顿时四散开来。 女人愣了,下意识地挥了挥手。 纸片把外套斩成了飞舞的碎片。 就趁着这一分神的空档,何澜不再犹豫,直接抱住怀里的池桃夭冲出了山路的护栏,两个人抱成一团咕噜噜地朝着山崖下方滚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女人呆在了原地。 片刻后才恨恨地跺了跺脚追了上去。 可是除了能看到山崖下方黑漆漆的树林外,什么也看不到。 她站在冷风中,许久才猛地嬉笑出声。 真有你的。 不过……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得掉吗? 她舔了一口纸片上何澜的血迹,脸上闪过一丝痴醉。 只要有你的血,今晚你绝对逃不掉! 三十二 追击 池家正门。 一辆车慢慢驶进了院子,管家赶紧迎了上去,拉开了车门。 “小姐,你怎么来的这么晚?”管家苦笑,“大家都等你半天了。” 女孩慢慢走下了车。 “我的车半路上坏了好几次,好像是被人故意使了小手段……不过我知道是这谁的小把戏。” “我妹妹呢?我有事要和她问个明白。” 管家摇摇头。 “先别管这些了,老爷子正等着呢……说是你来了之后,先去见何澜先生。向他道谢。” “刚才雷家老太要来抢何澜,老爷子都急了呢。”管家说起之前的趣事,一时间兴致勃勃。 女孩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如果是换成别人,她或许不会相信。 但是她毫不怀疑,何澜有那种才华和能力。 “等一下,我换一身衣服。” “他是我们池家的贵客,可不能怠慢了。” 待会就要见到他了,哪怕多花几分钟,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只是不知道,现在他在干嘛。 ……………… 何澜正抱着池桃夭,不停地朝着山崖下翻滚。 咕噜噜。 咕噜噜。 过了许久才终于碰到了底,停了下来。 黑暗中,一片死寂。 池桃夭贴在何澜的怀里,慢慢抬起头来。 此刻,这儿是一片黝黑的树林,月光从稀疏的缝隙间照下来,偶尔能听到猫头鹰的鸣叫。 我们……安全了? 池桃夭心中一喜,赶紧摇晃起身边的何澜来。 “何澜,何澜,我们没事了。” 然而何澜却眉头紧锁,没有反应。 池桃夭吃了一惊,赶紧摸了摸他的鼻息—— 还好,还活着。 她松了一口气,可是再看到他的后背之后,心却猛地揪了起来。 借着月光,她能看到何澜的后背此刻已经血肉模糊。 之前他为了用身子掩护池桃夭,已经被划得鲜血淋漓;刚才从高处滚落下来又死死地抱着她,现在何澜的后背上沾满了污泥和木刺。 几乎令她不忍心看下去了。 “何澜,何澜……你没事吧?” “你醒醒啊,别吓我……我知道错了。” 池桃夭哭了,眼泪扑簌簌地落在他身上。 此刻的她后悔到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自己任性,非要拉着他出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明明爷爷已经骂过自己了,明明他帮了姐姐和自己家那么多忙,可是却因为自己犯得蠢,最后成了这样。 如果……如果他因为自己的任性死掉了,自己该怎么办? 自己怎么有脸面对姐姐和爷爷?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泪水,何澜发出了一声呻吟。 “你醒了?”池桃夭喜出望外,赶紧凑上前去,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 何澜猛地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支撑着想要起来。 可是却浑身动弹不得—— 从高处滚下来,脱臼,骨折,已经让他的身体成了破破烂烂的布娃娃。 没有当场昏厥太久,已经算是他运气好了。 “跑……快去叫人。”何澜有气无力地扭过头,看着池桃夭,“别管我,你快去叫人……” “可是,你怎么办?”池桃夭泪水涟涟,坚决地摇了摇头,“我不能丢下你!” 说罢她拼命去拽地上的何澜。 可是,又怎么拽的动呢? “你是不是蠢。”何澜有气无力地骂着,“快滚,别在这儿晃悠……看到你就烦。” 女孩被骂的怔住了,随即却突然破涕为笑。 经过之前的一番折腾,她也渐渐明白了何澜的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 分明就是怕自己留下来遭遇不测,却偏偏要赶自己走。 “我不会走的,无论出什么事,我都要护着你。”女孩坚定地说。 随即她再次笨拙地试图把自己架起来。 不过此刻,旁边的草丛簌簌地响了起来,两个人心中都是一紧。 难道是那个女人追上来了? 听着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两人的神经也渐渐绷紧。 池桃夭紧张地站到何澜身前,如同母鸡护小鸡一样张开了胳膊…… 近了,更近了! ………… 女人挥舞手指,无数飞舞的纸片瞬间把眼前的荆棘砍得干干净净。 她一步一步走在漆黑的森林里,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近了,更近了。 她似乎能闻到何澜血的味道,浑身忍不住一阵颤栗。 刚刚她尝到了何澜的血,刹那间居然有种触电般的震颤。 甘甜,绝美。 这就是当世极品的血液! 自己有多久没有这种颤栗的感觉了? 而眼下,她能够闻到浓烈的血味,他们滚落山崖的地方,就在眼前。 到了。 女子冷笑一声,快步从森林中冲了出来,随时准备给对方最后一击。 结果—— 咦? 没有人? 原地只留下了一团擦拭血污的衣服,两个人竟然不知道何处去了? 女人捡起衣服闻了闻,眼睛眯了起来。 有意思…… 她打了个响指,无数纸片纷纷折叠成了蝴蝶的形状。 在沾染了衣服上剩下的污血后,蝴蝶向着四方飞散而去,寻找着何澜的踪迹。 女人则干脆坐在了原地,静静舔着衣服上的血渍。 看你能跑到哪儿去。 ………… 何澜躺在琵琶虫身上,慢慢向前走。 万幸之前虫子变大了好几倍,现在勉强能载得动他。 琵琶虫虽然浑身受了伤,但是依旧高昂阔步,小短腿在路面上上下颠簸。 何澜觉得背上的伤口被颠簸得皮开肉绽,一时间几乎要叫出来。 嘶—— 我裂开了! 一双冰凉的小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 “你没事吧?要不要咱们休息一下?”池桃夭看他冷汗滚滚,不由得有些心疼。 “没事……”何澜叹了口气,“现在咱们还是很危险,要尽快逃走为好。” 池桃夭静静地嗯了一声,声音渐渐变得有些轻。 “嗯,是很危险,但自从你醒过来,不知怎么的我就很安心……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女孩的声音中越来越轻,似乎说不下去了。 咦? 这妮子的语气,怎么突然有些怪怪的? 何澜皱起眉头,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三十三 绝境 此刻,池家。 “什么?到处都找不到何澜?” 池老爷子愣住了,池家长孙女孩也微微蹙眉。 “刚才有人说,好像看到他醉了,也许是有人扶他下去休息了。”管家擦了擦汗,“我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正在两人说话之间,不远处却隐隐发出一阵红光,四下里发起喊来—— “快看啊!” “西园着火了!” “快去救火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警觉。 西园……有地下金库。 池家代为保管的那东西,就在那儿。 这件事,按理说没有几个人知道才对。 “竟然有真人敢来打那东西的主意?”池老爷子冷哼了一声,“打电话联系火警,剩下的人准备救火。” “封锁大门,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 管家点了点头,开始跑过去张罗,一时间警报四起。 女孩却眼神一闪,陷入了沉思。 不对,似乎有哪里不对。 几天前金库刚刚升级了安保系统,为什么不抓住升级的空档趁虚而入,反而拖到今天的宴会下手? 难道…… 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光芒。 “爷爷,好像有点不对。” “你去看西园,我去查查何澜去哪儿了!” “我怀疑有人在声东击西!” …………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好运气,两人居然在黑暗中循着声音,找到了一处池塘。 池子只有篮球场大小,但是看起来很干净。 “忍着点疼,”池桃夭慢慢扶起何澜,“我帮你把伤口擦一擦。” 虽然水也不一定多么干净,但是此刻何澜后背伤口上全是烂泥和木刺,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池桃夭小心地借着月光,用小手去清理着创面。 每拔出一根刺,女孩都忍不住心中一颤。 所有女生都害怕血腥的场面。 但是一想到这些伤口,都是之前为了掩护她而留下的,池桃夭不由得咬着嘴唇,努力清理起来,同时不断撕下裙摆,去给他包扎。 不一会儿,白皙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何澜始终一声不吭,直到一切结束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谢了。” 池桃夭看着已经染成一片红色的绷带,眼眶有些发红。 “对不起……我……”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何澜摇了摇头,“就算没有你,这女人也迟早会找上我来的。” “嗯……” 女孩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很清楚何澜是在安慰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拖了后腿,凭他的本事,恐怕早就跑掉了吧。 池桃夭替何澜清理好了伤口,慢慢扶到琵琶虫身上,讨论起了脱困的方法。 “你说……家里会派人来救咱们嘛?” 何澜沉默了。 对方故意派纸人当做司机,一步一步设下圈套把自己引出来,甚至巧妙地利用了这个小妮子。 这次行动可能不是临时起义。 更有可能是很提前安排好的一场大戏。 如果是这样,池家那边如果没有出什么乱子,反而不正常。 不要因为虚无缥缈的希望,打乱了当前的计划为好。 “别抱希望的好,眼下只能靠我们了。” 黑暗中,池桃夭轻轻地嗯了一声。 看着手中染血的布条,她心中微微一颤,慢慢开口。 “何澜哥……我对不起你。” “一切都是我的任性,才会出现今天这种事。” “你昏倒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孩的声音有些哽咽。 随即她清了清嗓子。 “我刚才以为你死了,心说你要死了,我也就去跟那个恶女人拼了算了。反正活下来也没有脸,去面对姐姐和爷爷……” 虫子背上的何澜突然叹了口气,严厉地开口—— “你又在说什么蠢话?是不是奥利给吃多了又噎着了?” “你年纪小,冲动是很正常的。但是不要随便把死死活活挂在嘴边。这又不是什么狗血偶像剧。” “人活着又不是为了一张脸——有多少人活着是为了不要脸。” “好好活着,实在不行就赖活着,听懂了吗?” 女孩被何澜说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谢你……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何澜哥比我大不了多少,却感觉比我成熟多了。” 女孩说不下去了。 只是小心地替他包扎着伤口,感受着他身体的线条,和淡淡的温热。 女孩手上的动作变得温柔起来,似乎碰他是一种亵渎一般。 稀疏的月光照亮了他的侧脸。 不知为何,池桃夭却不敢抬头去看他。 此刻明明身处险境,她心中却有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温馨。 好像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在黑暗中靠近,说说话,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她心中甚至有一丝奇怪的念头,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原来他是这么有趣,这么接近完美的一个人。 虽然,自己可能一辈子也没法继续接近他一步了。 如果时间能悄悄停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然而,片刻之间,陡然生变。 何澜猛地把池桃夭推到一边,闪过了那道袭来的寒光。 “哆”! 一个锋利的蝴蝶纸片,突然砍进了旁边的树干里。 黑暗中,女人的嗤笑声缓缓响起—— “何先生,你血的味道……真的很香。” 不好。 我们被发现了! 两人顿时浑身汗毛倒竖。 地上的琵琶虫吓得赶紧活动四肢,抛下两人一溜烟地消失在了草丛里。 只见那女人从阴影中慢慢走出来,无数惨白的纸片蝴蝶,如同怨灵般在她四周环绕。 此刻离得近了,才看的清眼前女人的真容。 苍白的肌肤,妩媚而带着一丝杀机的眼睛,略微有些夸张的身体曲线…… 池桃夭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原来你是妖血……” 嗤! 一个纸片划过,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嘘……” 女人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不要说出那个词来。” “否则,你的尸体会很难看。” 何澜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支撑着站了起来。 “我跟你走,但是你放了她吧——她只是一个傻丫头。” 女人笑吟吟地不说话。 “你放了她,我就跟你走。听得懂人话吗,肥婆?” “何澜先生,你觉得你现在有和我讨价还价的筹码嘛?” 何澜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蔑视—— 他摊开了手心,刚才那张锋利坚硬的蝴蝶纸片,居然被他抓在了指缝中。 “筹码?当然有。” 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下,他直接把蝴蝶纸片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锋利的刀片刺破了皮肤,缓缓渗出鲜血。 “怎么样?这筹码够吗?” 女人愣住了。 她没想到何澜居然这么刚,居然直接敢用命来威胁自己。 两人心里都门儿清。 何澜看似实在发疯,其实算计的清清楚楚。 只要放任这妮子去报信,女人的脸,能力情报都会泄露。 就仿佛有了通缉犯的精准画像一般,救兵追查到对方的几率和时间也会大幅提高。 两人眼神一眯,彼此算计着。 唯独池桃夭更是愣住了,只以为何澜居然为了自己愿意豁出命去,一时间嘴唇打颤,眼泪直掉,居然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哈。” 女人突然娇笑了起来,眼神中带着戏谑。 “何先生,真是够胆量,敢算计,够狠啊。” “不过……真是可惜了。” “我好歹算是专业人员,你不用跟我玩这些。” “你既然拿命威胁我,我就只能要你的命咯。” 女人突然打了个响指—— “绞!” 何澜指尖的纸片迅速变成了细丝,缠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靠。 这女人,够狠! 居然不上自己的当? 何澜没想到对方还有这种招数,拼命伸手去抓。池桃夭也试图帮忙解开纸绳。 可是没有用。 细线越缠越紧,感到窒息的他忍不住倒在地上,抽搐着渐渐昏厥。 “麻烦你睡一会咯……” 只觉得眼前渐渐发黑,女人的声音、池桃夭的哭喊也渐渐消失了…… 终于,何澜失去了意识。 只是此刻一片混乱,没有人注意到。 他的手掌心,“忘机”古篆正微微发着光…… 三十四 黑梦 此刻,何澜手中的篆文闪动着光。 梦境悄然而至。 在梦中,何澜醒了。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现在正在一个黑暗的大厅里。 大厅很宽广,弥漫着白色的雾气,四周向着黑暗处无限延伸。 地板是冰冷的黑曜石,几道光滑柱子高耸着深入黑暗里,看不见尽头在何处。 随着他醒来,周围的长明灯突然一盏盏点燃,闪烁着幽蓝的光。 何澜的意识朦朦胧胧,如同刚睡醒一般。 这儿……是一场梦? 黑色的梦。 他呆呆地站在大厅中间,只听得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 “献上来吧。” 何澜吓了一跳,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那是一个高高的神龛。 神龛之中,有一具腊肉般骨瘦如柴的干尸,被石柱上伸出的数根青铜锁链牢牢困住。 如同蜘蛛网中心的昆虫一般。 虽然已经死去,干尸眼中,似乎有幽蓝的火点在微弱地跳动。 “你既有‘忘机’篆文,就献上来吧。” “不知其意,便不能物尽其用。” “献上篆文,我便教给你。” 何澜有些不知所措,他手心却忽然亮了起来。 一个淡淡的篆字,慢慢漂浮到了空中,发着光。 正是那天自己激发的“忘机”古篆。 古篆在空中兜了一圈,随即散发着嗡鸣声,慢慢飞入了干尸的手心,化作一团小小的火苗。 一阵死寂。 干尸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淡淡的冷笑。 下一刻,何澜的脑袋如同被铁锤狠狠敲了一下似的,“嗡”地一声炸裂开来,疼得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无数的场景,涌入了他的脑海…… 只是无人知晓。 如同巨石砸进冰湖一般。 在篆文归位的那刻,外面的世界,正掀起了渲染大波。 ………… 现实世界,西江道。 雷老太正在喝茶,窗外是连绵不断的阴雨声。 忽然只听得门外一阵尖叫—— “你们快看,远处的山,塌了!” 什么? 老太眼神一凛,赶紧放下手中的茶走出门外。 却只见那远处连绵的山峰,似乎在微微震颤。 下一刻,整个大地都开始剧烈地颤动着起来,显出一道道龟裂。 竹林劈啪作响,倒伏千里。 屋檐颤动,老鼠和飞鸟四下逃亡。 轰隆! 群山深处一道道黑色的烟雾,从山峰伸处,袅袅升起。 最后化作黑色的云,只是刹那间,便笼罩了整个天空。 顿时,天空黯淡无光,不见太阳。 片刻后,雷声滚滚。 黑色的雨水,如同墨水般瓢泼而至,把整个城市都淹没在黑色中。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好奇的拍照,有人骂着揩掉污水,跑去拿伞。 唯独雷老太屹立在原地,不顾污水淋身,兀自脊背发凉。 “深处的遗冢……醒了?” 它们,要回来了。 ………… 现实世界,古篆书院。 这里是现实世界中,篆文修行者的圣地。 一人穿黑,一人穿白。 两人正在下棋。 “嘿,将你的军!” “我不让你将。” “我再将……咦?” 窗外,一阵铃铛声忽然响起。 两人朝窗外凝视了一眼,面色大变。 随即跑到窗边看着不远处的雕塑。 那七尊闭着眼地灾兽石像,此刻全都睁开了眼睑。 眼球的位置,是深不见底的黑色孔洞。 此刻狂风四起,石质底座上无数的铃铛,发出一阵颤巍巍的响声,如同催命符一般,毫不停歇。 叮铃铃…… 周围的青绿茂盛的竹林渐渐发黄,枯萎,死亡。如同被空气中的某种东西锈蚀了一般。 沉默。 长久的沉默。 两人手中的棋子也啪嗒掉在了地上。 “它们,还是要回来了。” “这世道,还是要变了。” “明明今年古篆书院刚刚改制……或许这就是我们的命数啊。” ………… 此刻,池家。 西园的火灾原本就要扑灭。 此刻,那火焰却突然冲天而起,如同一条巨蟒,慢慢抬起了头来。 “后退!快后退。”池老爷子被熏得双眼流泪,一时间大骇。 那火势随即直冲云霄,居然如同龙卷风一般,形成了一团燃烧的火云,翻卷着向远处飞走了。 只剩下众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不远处,池家长孙女目睹此景,心中却暗暗叹息了一声。 自己还是晚了一步啊。 何澜……你在哪里? 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 此刻的何澜,正在经历着最为痛苦的折磨。 无数段零零散散的记忆,涌入了脑海,如同将整片海洋硬塞进水杯里一样,满溢而出。 身穿祭祀长袍巫族少女,虔诚地在在风雨中舞着剑。 剑光闪动,似乎在空中画出了那个篆字。 远处海中如同山一样的庞然大物,睁开山峰般巨大的眼睛,在云雾中慢慢发出一丝回应。 身后无数跪拜的人恭恭敬敬地起身,在少女冷漠的注视下,一个个主动地跳下了悬崖,消失在浪涛中…… 而旁观的何澜,也终于明白了那个‘忘机’篆文真正的含义…… 以及它的使用方法。 ………… 黑暗中,干尸静静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何澜。 吸收篆文之后,它眼中的火焰似乎更旺盛了,干尸黑沉枯瘦的身体似乎微微发出一丝光泽。 “即已解其意,就回去吧。” “百息之内,我需要你献上下一个篆字。” “否则,你就一同陪我留在这黑梦里吧。” ………… 高挑女一步一步走向了池桃夭,看着女孩挡在昏倒的何澜面前,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不想死,就滚开。” 池桃夭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只是咬着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倔强。 方才何澜屡次护住自己,甚至不惜重伤的场景,不知不觉已经深深地印在了她心里。愧疚和一种难言的情绪,让她此刻再也没有了犹豫。 池桃夭深吸了一口气—— “我就算死,也不放开他!” 女人戏谑的眼神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冷。 “那就死吧!” 池桃夭低下了头,眼里闪过一丝绝望。 对不起,何澜哥。 虽然你一定会说我蠢。 可是不知道为何,我却知道如果现在后退了,一定会失去很多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吧。 至少这次,也许能弥补一点点我犯过的蠢吧。 池桃夭慢慢闭上了眼睛。 女人一个腿鞭,把她抽到了一旁。 池桃夭闷哼一声,滚落到旁边的泥里,伏在地上咳出血来,肋骨断了好几根。 女人慢慢走上前去,抬起了高跟鞋,一脚踩中她的掌心! 狠狠地捻了起来。 池桃夭发出一阵惨叫。 女人打了个响指。 无数纸蝴蝶飞过来,慢慢割烂了她的衣衫,露出少女白皙的皮肤。 “蠢丫头。” “那小子算得精着呢。拼命放你走是为了去报信。你现在拼命护着他,又有什么用?” “等你死了,我照样会割断何澜的筋,带他走。你拼上命也只是拖延了一时半刻而已,又有什么用呢?” 女人在指尖玩弄着纸片,缓缓笑了。 “我的最高纪录,是一秒钟割了三千六百刀……今天拿你做实验,不知道会不会突破这个记录。嘻嘻。” 无数纸刀片腾空飞翔起来,哗哗作响。 池桃夭脸色煞白。 只是最后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何澜,心中却突然释然了。 不知为什么,只觉得能多拖延一会,多看他一眼。 自己就算死在这儿,也值了。 ………… 谁知,正是这拖延的一分钟,却恰恰起了生死攸关的作用。 此刻却只听得一声叹息声,丛身后响起。 两人都是一颤。 地上晕厥的何澜,竟然慢慢爬了起来! 眼神之中,带着一丝迷茫。 手掌中的“忘机”古篆,此刻光芒大盛。 何澜,觉醒了。 三十五 ‘忘机\’古篆 何澜在两人震惊的视线中,慢慢站了起来。 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和混沌,似乎没有睡醒。 在黑暗中,如同一个幽影一般,歪头看着两人。 不知道在想什么。 女人眼见他站起来,手中微微发光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心为什么会出现篆字? 难道他觉醒了? 有古怪! 虽然何澜如同影子一般安静,但是那一种无形间的威势,却让她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眼下,赶紧压制何澜才是要紧的。 她打了个响指—— “去!” 无数空中的纸片拧成了尖头猎枪子弹的形状,刹那间“咄咄”地射向了何澜! 可是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子弹”在接触到他的刹那间,力道居然如同泥牛入海一般突然消失。 “子弹”不声不响地蔫了下来,稀里哗啦地散落了一地。 自己的攻击,完全没有用? 女人愣住了。 一丝冷汗从额头流下来—— “何澜”怔怔地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着突然袭击自己的女人,皱起了眉头。 他瞅了一眼地上零散的纸质“子弹”。 随即,他慢条斯理地说着什么。 女人却只听得一阵高亢,古怪的腔调从何澜的喉咙中发出—— 一字一句,声音高亢而威严。 那声音却似乎地穿透了云霄,在群山之中低鸣,回响。 隐隐之中,竟然让她感受到一丝来自内心深处的颤栗。 这是……古音? 女人额头冒出了冷汗,只觉得心脏猛地揪了起来—— 眼前的“何澜”,有些古怪……仿佛不像人一般。 它到底是什么? 哪怕只是站在黑暗中,她依旧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的气势。 如同被黑暗中无比巨大的生物凝视一般。 自己的身体颤抖得像是一片雨中的落叶,在难以想象的存在面前,竟然兴不起半点抵抗的心思。 “你……你究竟是……” “何澜”冷冷地看着她,慢慢地吐了几个字符—— 刹那间,原本晴朗的大气似乎被抽了一鞭子一般,迅速凝结成了雷云,滚滚地压了过来。 闪电滚滚,在阴郁的雨云中隆隆作响。 啪嗒,啪嗒…… 哗啦…… 狂风夹杂着雨水突然倒卷而来,打的树林劈啪作响。 一道雷电披在远处的山上,照亮了阴郁的天空。 何澜孤零零地站在雨中,一言不发。 脚下干干净净。 女人被淋了个透,只觉得脊背浑身发凉。 发声,即是天灾。 吐字,既能撕裂大气。 难道说…… 何澜他竟然是已经断绝的巫族血脉? “装神弄鬼。”女人勉强喝了一句,“巫族血脉,又如何?”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却丝毫不敢犹豫。 她果断地撸起袖子,一口咬在了自己白皙的手腕上,喝起自己的血来。 整个眸子瞬间变成了血色。 这是妖族特有的技能—— 归血! 利用寿命为代价,强行提升体内的妖族血脉浓度,达到暂时的“返祖”巅峰战斗状态。 是用来拼命时,压箱底的绝技! 女人此刻只觉得浑身像是在烧一样,剧痛难忍。 随着血脉浓度逐渐攀升,心脏似是要炸裂开来;瞬间飙升的体温甚至蒸发雨水嗤嗤作响。 “妖族第三十六代,代号‘纸鸢’。请求一战!” 女人用‘古音’嘶吼着,眼睛已经一片血红。 此刻她的血脉浓度已经达到顶峰,已经能够无障碍地使用‘古音’交流了。 下一刻,她突然暴起,朝着何澜冲了过去! 手中的指甲犹如剃刀,狠狠地刺向了对方面门。 速度之快,几乎看不清身影。 可是“何澜”却只是摇了摇头,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碎纸片。 动作明明慢极了,却看起来反而比狂奔的她,快了许多。 此刻,纸鸢终于听明白了他的话—— “你,不准乱扔垃圾。” 垃圾? 纸鸢愣了。 “你扔的垃圾,还给你。” 刹那间,何澜手中的篆文一亮,把手中的小纸团对着纸鸢屈指一弹—— 纸片,瞬间激射而出! 纸鸢眼神一凛,赶紧拧身闪躲。 可是那小纸团竟然如同迎头驶来的高铁般,带着强力的风压,势不可挡地把自己卷了进去—— 嗤啦! 这一弹指,竟然如同一阵狂暴的风暴一般,直接席卷了半个山坡,沙石飞溅! 许多树木,竟然被这一股硬生生地被巨大的冲击力撕裂开来,如同纸糊的道具一般,爆裂而断。 纸鸢被巨大的力道打得倒飞出去,硬生生地犁出了一道壕沟。 最后倒在一片树木之中,衣衫破碎。 她想说什么,却只觉得胸中郁结,只是艰难地匍匐在地上,哇地一声口吐鲜血。 心中全然是震撼和恐惧。 自己归血之后……居然连对方一招都撑不过? 她惊惧地看向何澜的掌心,脑海中疯狂地咆哮了起来—— 忘机古篆! 居然是忘机古篆! 该死,自己早该想到的。 谁能想到,他居然是收服了忘机古篆的巫族。 “等……等一下。” 她咳着血,忍着剧痛,努力从木茬中翻滚着爬出来。 此刻她衣衫破烂,曼妙的身躯也遍体鳞伤。 却顾不上羞耻和遮掩,只是跪伏不起。 “您不是何澜,我不知道是哪位巫族前辈降临,附了他的身。” “求求前辈,放小辈……一条生路。” “妖族向来是巫族奴婢,我愿意从此后日夜服侍您,不敢懈怠。” 虽然“纸鸢”笑得谄媚而虔诚,声音却因为恐惧而不断打着颤。 可是“何澜”却没有半点表情。 只是淡淡地抬起了手。 刹那间,纸鸢明白了他掌心中古篆的含义—— 篆文:震川。 下属语义: 震动,山洪,冲击。 天灾之一,“震兽”的专属篆文,可引起地震。 ………… 此刻,周围的大地突然亮了起来。 天空突然开始发出了青白的光,开始迅速地闪动着。 这是地光。 是地震之前,大气中一种奇妙的光学现象,类似于极光。 古人称之为灾祸之兆。 草丛间的老鼠开始吱吱叫着拼命乱窜;飞鸟在不祥的光弧中胡乱飞舞,一头撞到了树上。 纸鸢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随即她猛地咬牙,忍着剧痛发动古篆,浑身上下化作一片片纸蝴蝶,准备逃窜。 然而已经晚了。 何澜对准她的背影,慢慢屈指—— “你很烦,要挨脑瓜崩。” “震。” 下一刻,何澜手指一弹—— 周围的空间都似乎瞬间击碎了,竟然如同玻璃一样,产生了令人牙酸的蜘蛛网状裂纹,哗啦啦地扩散开来…… ………… s市地震局。 “咦,记录器有读数了!咱们市郊区居然有小地震!” “不是吧?什么时候。” 观察员傻眼了,赶紧跑过去一同研究。 “震度3级?还好,不算严重。” 观测员看到详细报告时,却又突然愣住了。 “等会……这震源,居然在地表?” 按照当量换算,就好像有人在地面上瞬间引爆了近千斤tnt炸药一样。 两个人对视一眼,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古怪的情况,必须上报! 三十六 请息天灾 半山腰多了一个扇形的空地。 有三个足球场大小。 似乎是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直接抹平了山坡上的一切。 “何澜”静静地站在原地。 歪着头看着天空中翻滚的雷云,和暴雨。 旁白的池桃夭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何澜,眼神中带有一丝畏惧。 小妮子眼睁睁地目睹了之前几乎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切。 何澜只是一个弹指,冲击波瞬间击穿了周围的空气,如同高速子弹击穿玻璃一般,出现了雪亮的、蜘蛛网状的大片龟裂。 音波甚至瞬间交叠起来,形成了音障。 最终发出一声鞭子般的巨响—— 啪! 冲击力瞬间摧枯拉朽地清理了整片山坡,树木推了个干干净净,形成了扇形的大片空地。 甚至余波趋势不减,也如同剑一般,劈开了空中翻滚的雷云。 弹指决浮云。 而不远处的“纸鸢”,早已不知道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 黯淡的天幕一分为二,月光再度从缝隙中照下来,照亮了一切。 月光照亮了何澜的侧脸。 此刻的他神色冷峻,沉默不言。 如同令人难以企及的天神,又仿佛某种难以名状的巨大存在,以人的姿态静静地站立在山坡之上,凝视夜空。 此刻她心中充满了难言的震撼,和敬畏。 以及从灵魂深处散发的,对眼前之物的本能恐惧。 “何澜哥……你……” 她甚至大气也不敢出。 “何澜”扭过头来,看着池桃夭。 随即慢慢屈指—— “你也碍事……” “震。” 说罢,他手心篆文亮起,准备挥指一弹。 池桃夭只觉得心中一空。 自己……要死了? 被何澜哥杀了? 可就在这是,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笛子的声音。 音符很清,却响彻了整片山林,树木,雨滴,都随着温柔的笛声,飒飒作响。 声音清澈,却又带着一丝难言的温柔。 如同一场遥远的梦境一般。 “何澜”收起了弹指,望向了高处。 月光之下,有一个曼妙的身影正吹着笛子,“漂浮”在空中,一步一步朝着何澜走了过来。 女孩看似悬浮在半空中,其实脚下却踩着一条隐隐的丝线。 一步一步看似在刀锋上起舞,却走得稳稳当当。 “何澜”收起了篆文,歪头看着她。 那曲子很熟悉,似乎多年前曾经听过,可是在哪儿听过,他却想不起来。 空中的女孩径直走到何澜不远处,收起笛子,行了一礼。 “池千芷,前来献礼。” “恳请‘天灾’就此退去。” 地上的池桃夭此刻眼眶红了。 “姐姐……你来了。” 池千芷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妹妹,随即悄悄传声—— “嘘……一个字也别多说,现在我需要你配合,一点也不能出差错!” “能不能救回何澜的意识,就看我们现在的表现了,懂吗?” 池桃夭赶紧点了点头。 “何澜”此刻看着空中的女孩。 少女此时的眸子似乎在月下淡淡发着光,有种摄人魂魄的美感。 他皱起了眉,却只觉得心中一动。 仿佛好多年前,自己曾经见过这个场景。 何澜冷淡地开口。 “平息天灾?祭品呢。” 池千芷咬了咬嘴唇。 “我姐妹二人,便是祭品。” “从即刻起,愿侍奉天灾左右,任凭差遣。” 女孩惨然一笑,“请暂且……退去吧。” 说罢,女孩竟然在半空中以笛子代剑,踩着丝线,慢慢开始跳舞。 即使是在空中踩着颤巍巍的丝线,女孩的舞蹈依旧妙到巅毫。 如同一只轻飘飘的蝴蝶,在凝滞的空气中,自由地颤动,盘旋。 配合着妩媚的眸子,和月光下时隐时现的侧脸。 有种超乎寻常的妖异美感。 “何澜”眼中显出了一丝笑意。 它想起来了,之前在东海边,自己也曾经看到过这种舞蹈。 那是多久之前,却不记得了。 “真怀念啊……我很满意,就收下了。” 说罢,“何澜”抬起了手,手中的篆文此刻化作了漆黑的浓墨,朝着姐妹二人迅速地缠绕了过去。 这两个祭品不错。 值得打上自己的专属印记,日后慢慢享用。 可此刻,池千芷却突然目光一闪,凌空跳了起来,如同灵猫一般后空翻轻巧落地。 随即手腕迅捷地一抖—— “起!” 刹那间,无数隐藏在黑暗中的丝线,突然被拉了起来。 只是一瞬间,丝线瞬间收紧,牢牢地把何澜捆了个结实! “何澜”眼神中闪过一丝差异,随即是难言的愤怒。 “你——居然敢——” 然而已经晚了。 丝线上面,缠满了铃铛。 此时铃铛一阵乱晃,响声大作! “何澜”愤怒的眼神渐渐消失,眼皮也变得沉重起来,在原地变得踉踉跄跄。 铃铛的声音,也慢慢停了。 成功了么? 两个女孩都紧张地等待着。 “何澜”却突然睁开眼,发出一声低低的怒吼,手中篆文的“黑墨”冲着旁边的两人一点—— 姐妹二人躲闪不及,顿时中了招。 好在那黑墨只是消失在了两人的眉心,随即便没了动静。 而“何澜”也耗尽了全部力气,终于“轰然”倒地,陷入了沉睡。 一阵死寂。 此刻,池千芷才瘫坐在地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结束了。 只是,现在的她完全没有安全感,反而有种脊背发冷的感觉。 只有她才知道,刚才的情景究竟有多么凶险。 差一点,只差一点一切就不可挽回了。 “姐姐……” 旁边的池桃夭慢慢起身,惶恐不安地走了过来。 池千芷恨恨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一巴掌。 “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嘛?” “现在不光是家里,估计整个修行界,都乱套了!” “而且,何澜他差一点就……” 可是看着妹妹无声地哭着,她还是叹了口气,没有继续骂下去。 “先别哭了,先救何澜要紧。” ………… 这个周末发生了很多怪事。 最诡谲,最险恶的某种东西,在阴暗的角落里悄悄滋生。 但是互联网和新闻却依旧如同往常一样,依旧充满了娱乐圈八卦,吵得热火朝天。 水面之上,一片安详。 水面深处,却悄悄暗潮涌动。 只有一小撮人,已经通过风中种种不祥的预兆,悄然窥见了地平线那端逐渐逼近的风暴。 第二天一封来自古篆书院的绝密信,被送到了某人的桌子上。 《4月27号异动报告书》 皱着眉翻开了这薄薄的报告书后,却陷入了沉思。 报告书只有一页。 黑色的字体,如同干涸的鲜血。 上面写着简简单单一句话—— “它们”回来了。 三十七 恍如隔世 何澜慢慢睁开了眼。 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漫长而混乱的梦。 黑色的梦境,枯瘦的干尸,少女月下的舞蹈,光秃秃的树林…… 所有人记忆都混成了一锅粥,最后脑袋一片空白。 这儿是……哪儿? 他的意识逐渐苏醒。 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输液袋正吊在一旁,一滴一滴地打着点滴。 浑身上下也被打了石膏,动弹不得。 仿佛一个人形木乃伊。 何澜张了张嘴,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像是冒烟。 “哎哟!你醒了!” 旁边的护士紧张地站起身来。 “你千万别动,我去叫医生!” ………… “后背严重擦伤。” “胳膊脱臼,肋骨骨折。” “中指粉碎性骨折。” ………… 何澜静静地听着。 突然有种对方在报菜名的错觉。 “医生,你就直说,我需要呆多久?” “这个……很难说。” 医生有些欲言又止,随即把护士支开了。 “何先生,您是通过特殊渠道进来的……我们这是特殊医院,之前也有幸接待过修行者。” “但是……您的体质,实在是有些古怪。” “哪里古怪?” “您昨天入院的时候,还是昏迷状态,浑身重伤。” “但是后来,伤势立刻就开始好转……甚至我们给你缝合伤口的时候,伤口居然把缝合线都给慢慢挤了出来。” “粉碎性骨折的中指,我们本来打算开刀取一下碎骨……结果当晚给你拍了个片,指骨竟然开始愈合了。” 医生苦笑,看何澜的眼神像是一个怪物。 “我们几个外科诊室的今天还在开玩笑,是不是把你切成两半,也能够像蚯蚓一样长回来……当然,只限有环带的那一半。” 何澜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此刻他脑子乱糟糟的,不想理会这医生的好奇心,便找了个理由打发走了他。 医生也得到过叮嘱,深知和修行者有关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不能走普通医疗档案,当下便也不再过多询问。 在医生走后,何澜见没了动静,便悄悄地揭开了左手的绷带。 果然…… 一个漆黑的篆文,在自己的手心中微微发光。 如同自己的心跳一般自然。 而此刻的他,竟然读懂了这个篆文的含义—— 震川。 语义:震动,山洪,冲击。 哎…… 他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瘫在病床上。 之前记忆的碎片,懵懵懂懂。 只记得两件事。 自己还是觉醒了。 而且,好像是跟地震有关的符文。 这就有点问题了! 觉醒的是最显眼的忘机古篆也就算了,偏偏还是能引发地震的类型。 光凭着这种危险且容易引发幺蛾子的能力,说自己不是全民公害,恐怕鬼都不信了。 而且之前大闹了一番,说不定现在自己已经被古篆书院给重新盯上了。 甚至现在就被监视着也说不定。 一旦有什么异常,瞬间就会被埋伏在附近的人压制。 想到这儿,何澜深吸一口气,试探着下了床,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窗外绿化不错,环境优雅。 楼下甚至有老干部模样的人,在慢悠悠地打太极拳。 看起来一副和谐养老的氛围。 嗯……倒不像是什么关押危险分子的特殊设施。 何澜悄悄松了一口气。 现在还是不要瞎想,打电话给池老爷子或者李专员,问问情况吧。 他想打电话,却发现身上是病号服,手机不知道哪儿去了。 这时,却听得背后一声惊呼。 “哎哟!你……你怎么下地了?” 眼看着何澜下了地,刚进门的护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赶紧冲过来把他扶上床。 “不许乱动,你受伤那么重,还敢乱动。” “我已经没事了……”何澜苦笑,“能麻烦您拿我的手机来嘛?” 护士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行……你等等。” ………… 片刻之后,给何澜送完手机的护士回到了护士站,开始八卦。 “哎,你听说了嘛?404病房那个大帅哥,昨天伤的那么重,今天就跟没事人一样了。这修行者,身体就是奇怪。” “啧,真可惜……本来我觉得他还需要人帮忙护理,换医用尿布什么的,特意申请了去陪护他……” 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啧了一声。 周围人也暗中啧了一声。 你在想屁吃。 大家都想抢这个名额的好吧。 “不过你说这帅哥修行者,怎么会受那么奇怪的伤?” “中指粉碎性骨折……难道是年轻人玩了什么奇怪的花样?” “哎,也不知道能配上他的女孩,究竟是什么妖孽?” 两个人叽叽咕咕议论着。 直到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您好,请问下何澜在哪个病房?” 两个护士看着眼前的女孩,顿时呆住了。 ………… 何澜此刻正在看着手机。 信息已经爆炸了。 其中大多数都是班级群的消息,还有几条是柳轻絮发来的。 “何澜,听说你给江北诗坛该了剧本?现在好多人朋友圈都在传剧照呢。” “现在学校里都在传……说是你因为文章太好,被吸纳进江北诗坛了?” “啊,你先忙你的,晚点回我也没事的。” 还有几条是自己的损友赵多吉发的。 点开一看,居然是一些不健康的图片。 “今天我手冲的素材,特意分享给你。” “刚才正看得嗨,忍不住手冲的时候,还被我那上小学的傻弟弟看见了,他还好奇地问我在这是干什么。” “我当时就火了,霸道地瞪了他一眼,对他说——” “‘我赵多吉一生行事,何须向你解释!’” “‘我这是在气沉丹田,练硬气功’” “哈哈哈,你真该看看他当时震撼和崇拜的表情,笑死我了。” “神-秘-代-码:ghs/s/.pan.” “快下,一会就没了。不用谢。真要谢的话可以叫我一声亲爹。” ………… 何澜盯着手机屏,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心中有种难言的复杂滋味。 仿佛在隔着午后的阳光,回味着尘封许久的老照片一样。 明明只是短短一夜之间发生的事,却让自己脱胎换骨,宛如扒了一层皮。 手机那头平凡温馨的生活,好像离着自己越来越远了…… 此刻,门轻轻地被敲响了。 “你好……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 片刻后,何澜静静地看着眼前女孩。 阳光微微照射进来,照亮了女孩白皙而毫无瑕疵的脸庞。 她似乎有一种独特的气场。 安静的时候,烟波朦胧,带着一丝缥缈的美感;而近处看,却又多了一丝难以抗拒的柔媚。 当初舞台剧上惊艳而遥不可及的身影,此刻就在他身边,似乎触手可得。 何澜有种古怪的念头—— 历史上“巫血”皇帝为了追求那位巫族美女,兴师动众,劳民伤财,甚至派遣一万士兵长途跋涉搜遍群山…… 完全不亏啊! 女孩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虽然我们已经不完全算是初次见面,但是我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 “我叫池千芷,是池家的长孙女,桃夭的姐姐。” 何澜耸了耸肩—— “我叫何澜。” 他伸出手,和池千芷握了握手。 谁知,女孩却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眼神里闪过一丝光芒。 “我该现在叫你何澜,还是应该称呼你为……‘天灾’?” 三十八 风暴将至 天灾? 何澜眼神一凝,没有多说。 昨晚很多记忆没头没尾的,他还没有想起来。 难道眼前这个妮子,是古篆书院派来故意套自己话的? 池千芷见何澜不说话,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我逗你玩的……不过昨晚真的是很险。” “只差一点点,你就的意识就真的被古篆里灾兽的意识吞噬,真正成为谁都无法控制的‘天灾’。” 女孩咬了咬嘴唇,脸上显出一丝愧疚。 “本来我计划好了,打算在你突破的时候守在你旁边帮忙的。结果去换个衣服的空隙,就出了那种岔子。” 池千芷认真地看着他。 “对不起,这种考虑不周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了。” 何澜挑了挑眉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初见面的美女,有这么热情的嘛? 可疑,相当可疑。 前世经历过大风大浪,扫黄打非的他,此刻丝毫不为所动。 好吧……其实还是有一点心动的。 毕竟对方实在是美得不像话。 谁知此刻池千芷看他满脸警惕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 随即起身再确认了无人偷听后,拉好了窗帘,轻轻凑到了他耳边。 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和温热,淡淡袭来。 他心中一动,却只听得少女一字一句地开口—— “你和我……应该是目前仅剩的两个巫族后裔啦。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嘛?” 何澜倒吸了一口凉气。 ………… 此刻,古篆书院。 紧急会议。 “各地的封印和古迹,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和解封。” “‘它们’很可能就要回来了。” 会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许久,才有人说话。 “时间……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古篆书院今年大规模招生,还能来得及吗?” “我们有理由相信,第一个天灾已经出现了。”有人在投影仪上放出图片,“地震监测局昨天发来了异常数据。” “s市昨晚发生了一场地震,震源居然在地表……简直就像是有某种东西故意引起的一样。” “我觉得……其实第一个‘天灾’,很可能昨晚已经出现了。” 这番大胆的发言引得众人一片哗然,脸色都很难看。 没有人想到,时代变得如此之快。 突然间,有人插了一嘴—— “那个‘以文降篆’的何澜……是不是就在s市?这难道只是巧合?” “他不是被怀疑过是巫族血脉吗?如果他就是引起这次‘天灾’的源头呢?”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确实……有点过于巧合了。 难道说…… 随即立刻有人反驳。 “但是池家发来的联络来看,何澜昨天受到妖族袭击,正在部dui医院修养。” “引发异动的,也是妖族的非法组织。” 有人冷哼了一声。 显然是对这番说辞,表示不屑。 屈屈妖族,也能有引发地震的灾害级篆文? 会议室因为何澜的事情,顿时吵得不可开交。 ‘以文降篆’究竟有多重要,自然不言而喻。 甚至不少在座的大佬,已经暗暗安排好了入学后拉拢这个新秀的计划,千方百计花样百变——比如试图篡改档案,让自家闺女男装和他住同宿舍,成为舍友培养一下“兄弟感情”。 但他如果是巫族血脉,有成为强力‘天灾’的可能,那将是另一番场面了。 会议厅的主席台上。 校长正低头沉默不语。 他看着面前何澜的档案,提起了笔—— “威胁”,“救星”两个词上面,犹豫了许久。 最终还是没有落笔,长叹了一声。 “乱世将至,我们需要什么?”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 所有人都等着校长的答案。 “答案是,我们需要领军者,一个能让所有人认同的标志性人物。” “冬夜将至,必须有人高举火把走在前方,才能凝聚人心,度过这一次大劫。” “而这个人,必然不是我们这些过气老东西。” 校长把何澜的档案,“啪”的一声拍在了白板上。 档案照片上,何澜温和地笑着。 只是看一眼,就让人有种难忘的美好。 “如果他是个人才,我们就拼上所有的资源,让他成为时代的标杆!” “但他是巫族,可能成为‘天灾’的话……” 没有人说话。 校长看着众人。 “你们也不用争了,一队和二队,眼下先去确认各地的封印是否完好。” “关于何澜……半个月后,我会亲自带队,去s市给他测试觉醒!” 何澜啊,何澜。 你可别让所有人失望啊。 ……………… “你不记得昨晚的事了?我举行祛灾仪式的事呢?” “记不清了。”何澜露出一丝苦笑。 女孩似乎松了一口气,如同黑历史没有被揭穿一般。 修长白皙的小腿也忍不住微微晃了起来,似乎有些开心。 “嗯……嗯……不记得就好。” 池千芷犹豫了一下,随即慢慢开口。 “不过,之前的事情实在是很危险,我不确定下一次这种法子,是不是还能游泳。” 随即,女孩开始讲述起昨晚具体的细节来。 何澜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差一点……成了天灾?” 何澜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篆文。 文字不死。 而是化作记忆和意识,代代传承下来。 有句名言说得好—— 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 深渊也在凝视着你,并且问好奇地问:你瞅啥? “你觉醒的是忘机古篆,相当于直接用自己的精神和灾兽融合,没被吞噬就已经是奇迹了。”池千芷看着他,“不过……这件事还没完。” “之前……我勉强用‘祛灾之舞’举行了简化的巫族祭祀仪式,暂时祈求让天灾从你身上退去了。但是这恐怕撑不了多久。” “古篆就好像一条绳子,你的意识正在和灾兽进行一场拔河。而我只是暂时拉了你一把。” “真正赢得这场比赛的方法,就是牢牢地把这条绳子,握在自己手里。” “虽然可能会花很多时间,但是真正掌握‘忘机’古篆,才是你唯一的选择。” 嘶……这还是个慢性病? 何澜皱眉看着自己的左手。 “这惹麻烦的肘子,我不要了行不行?本地医院有没有截肢服务?” 池千芷似乎有些憋笑。 但是立刻咳嗽一声,似乎想要严肃一些。 “你还是尽快试着掌握古篆吧,我会全力帮你。” “虽然之前我安排的很多布局都乱了套,但是眼下我还有几个方案,可以试试。” “你为什么要帮我。”何澜皱起了眉,“之前在学校男厕所提醒我的那个声音,也是你吧?” 还是那句老话,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 难道是看上自己了?怎么可能有这么鬼扯的原因。 池千芷脸上有些无奈。 “最开始,我只是不想看到同族受难而已,但是现在,事情有些麻烦了。” 她深吸一口气,随即慢慢解开上衣的扣子,松开自己的领子…… 等等等等? 何澜有点慌。 你要干什么? 我们这里是团结、严肃、健康的幼儿园啊。 然而下一刻,他却呆住了。 在少女瘦削白皙的肩头,有一个漆黑的篆字。 和自己手中的“震川”古篆,颇为相似。 池千芷慢慢理好了领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到了吗?我和我妹妹,现在是你的手里的人质啊。” 三十九 印记 何澜想起来自己之前看到过的文献记载。 “生祀之印”—— 之前许多祭祀坑中的尸骨上,就发现过类似的印记。 根据专家推测,巫族祭祀向灾兽献上祭品,请求平息天灾时,灾兽便会给祭品打上烙印。 一旦有此印者,无论是行动乃至生死,都由灾兽随意掌控。 还有某位东瀛学者经过推敲,还提出了大胆的推测。 灾兽会给自己看中的雌性动物打上此印,并且起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最早的巫族,其实是灾兽和人类的混血儿。 何澜怀疑,他是奇怪的本子看多了,才会有这种天马一脚踩了个空般的设想。 “其实我从昨天开始就晕倒了好几次……感觉体力都被这个烙印吸走了。”池千芷露出一丝苦笑,“我猜……你现在身上的伤口,是不是都快好了?” 原来自己那莫名其妙的恢复力,是借用了她们的体力? “啊,实在抱歉。”何澜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这次无意间白嫖了。 下次一定不了。 “没事。也算是我妹妹之前任性的报应了。” 说到这儿,女孩突然严肃地站起身,冲着何澜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 “关于我妹妹这件事,我代表池家,向你道歉。” “虽然,我不会奢望你原谅她。但是我希望你之后能给她一些弥补过错的机会。” 何澜沉默了片刻。 说起来,也不知道那小妮子怎么样了。 自己隐约记得,在最后关头,是她挨了一顿胖揍,硬生生拖住了那个妖女。 也算是知错能改了。 “算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不是跟小丫头计较的人,”何澜摇头,“希望她以后记得教训就好。” 池千芷松了一口气,看何澜的眼神也暗暗带着感激。 “昨天我带你们回去的时候,所有人都炸了锅。” “我从来没见过爷爷发那么大的火……她现在正在禁闭屋里,顶着水桶跪着抄《金刚经》呢,说是没抄完一百遍,不准出来。” 想象着池桃夭此刻郁闷的模样,何澜嘴角忍不住带上了一丝笑意。 “她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什么?” 池千芷的目光突然有些古怪。 “她说,之后无论你怎么骂她,她都愿意接受,只是希望你不要不理她——这让她比死了还难受。” 何澜细细地品了品,脑海中又浮现起那腰细腿长的小丫头任打任骂,依旧红着脸,可怜巴巴捏着自己衣角不放的场景,顿时感觉不太对。 “池千芷……你妹妹真的需要好好教育一番了。”他认真地说,“这样吧,过两天我给她报个培训班——” “主题就是:《女性该如何走出pua的洗脑控制》” ………… 调侃归调侃。 两人还是很快确定了当前的目标。 何澜负责尽快研究并控制古篆能力。 池千芷则想负责想办法,协调情报,应对古篆书院即将到来的审查。 “我想经过这么一番闹腾,他们很可能重新注意到你了。”女孩认真思索着,“追查到我们这边是迟早的事——不过我已经有了头绪了,稍晚些会和你商量。” “在那之前,我会尽快找到办法,帮你遮盖好身份。” “你身体没事了嘛?今晚我来接你出去。” 何澜想了想。 “可是医院方面怎么交代?重伤病号今天就活蹦乱跳了。” “你可真细心啊。”池千芷冲他微微一笑,“我刚刚才打通好了关节,说是池家昨晚用治疗类的篆文替你疗伤了。这种细节的事情我不想你分散精力,就没提。” 嗯…… 这妮子,思路清晰,办事也比较靠谱。 看来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最后一件事。”何澜慢慢开口,不敢去看池千芷,“你之前说的,你和我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也是穿越来的? 知道回去的方法? 他抓着被子,一时间竟然有些害怕听到对方真正的答案。 即使心中已经隐隐有了预感。 女孩有些意外,随即扑哧一声笑了。 “我当时害怕消息外漏,没有说明白——我和你一样,是巫族啊。” “只要我们合作……说不定可以找到揭开我们身世的线索,回到属于巫族的世界转一转,看看属于我们的天地,究竟是什么模样。” 女孩眸子中闪过一丝神往。 沉默。 许久的沉默。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何澜突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带着一丝苦涩和凄凉。 果然是这样。 是啊,我真傻。 之前心中,到底在幻想着什么呢。 爸,妈,对不起。 养了我这么多年,你们却再也等不到我结婚,等不到我工作领第一笔钱,等不到我陪你们一起笑一起吵,一起变老了…… 仔细想想,我们最后连告别的话都没有说。 希望你们忘了我吧…… 一切,都结束了。 池千芷吃了一惊。 却只见他用手中攥着的被单,都因为用力而被撕裂了,指甲缝被丝线勾出了血。 “你……” 看着此刻陷入疯狂的何澜,她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在五岁的时候,她第一次发觉了自己是巫族,是这个世界里绝对的异类。 自己是被收养的孤儿,爷爷其实跟自己并没有血缘关系。 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那时的自己,一度陷入绝望。 和现在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一天正是过年,只有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大雪中走着,望着万家灯火。 池千芷心疼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过去无助的自己。 “你别难过……”女孩的声音不知不觉轻柔了许多,“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现在不同了,你并不是一个人。” “也许……你可以试着信任我。” 何澜慢慢平复呼吸,止住了笑声。 他认真地看着池千芷,深邃的眸子此刻如同寒星一般冷冽。 女孩竟然没法和那双眸子对视。 “不……很多事情,你其实并不明白。”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谢谢你了,我知道你是个很温柔的人。” 女孩愣了。 可是何澜却慢慢躺了回去,转过了头。 “合作的事情之后我会和你商量的,谢谢你。” “我现在想静一静,请回吧。” 咦…… 怎么突然有种被甩了的感觉呢? 池千芷愣了,却只能起身离开。 在关门的刹那间,她似乎听到一丝极轻的、带着颤抖的叹息。 池千芷停下了脚步。 心中突然像是被轻轻揪了一把一般,隐隐为这个少年感到心疼。 但是她知道,现在的他是不能让任何人看见的。 她在门口惆怅徘徊了好一会,终究还是没进去。 而是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医院。 ………… 当天下午,何澜跟前来护理的护士谈笑风生,讲了个笑话逗得她哈哈大笑。 并认真地回了微信里的每一个消息,仔细打扫了房间的卫生。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只是,冥冥之中,却有什么已经发生了改变。 这一天,“何澜”这个灵魂真真正正来到了这个世界,迈出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步。 四十 我愿称你为最强(上) 李专员静静地坐在护士台前,努力睁大无力的眼皮,耐心地给自己的油纸伞擦着猪油,小心保养。 还一边哼着小调《我长得忧郁,你不要迷上我》 旁边的护士面露不屑的眼神。 伞上的仕女面露不屑的眼神。 伞上的猫面露不屑的眼神。 李专员自得其乐。 自从他被派来保卫何澜,已经过了一夜了。 何澜遭受妖族袭击之后,书院立刻派遣人员进行保护。 而他那个当仁不让,被点名选中了。 是因为他精明强干嘛? 不是。 很大原因是他就在s市,离得近。 李专员也想开了,反正这次池家和自己轮流保卫何澜的安全,自己并不需要太费心。 池老爷子也给自己送了些小礼品示好,大概是暗示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希望能趁着护卫的机会,多弥补一下池家昨晚守卫不力,对何澜造成的伤害。 自己还不如放平心态,就当来放假了。 于是他相当放得开,一个人坐在医院前台擦自己的伞,已经擦了一下午了。 一开始还有护士听说他是修行者,立刻眼睛亮了。 修行者,妥妥的站在社会金字塔顶端的精英啊。 护士找了个借口过来搭讪,问他这油纸伞是什么朝代的物件,为何保存这么好。 眼见有人对他的宝贝好奇,李专员开心极了。 “寻常的纸伞是保存不住的,纸撑不了那么久。” “这伞啊,是黑驴的舌头风干了做的,你看这一片片的,多美啊。” 于是整个下午,就再也没人找他搭讪了。 直到天近黄昏,背后才响起一个声音。 “咦,是您?” 何澜带着笑意,冲着老熟人打了个招呼。 “哟,何同学?”李专员眼前一亮,“这么快就下地了,看来池家给你的治疗,效果真不错啊。” 何澜笑了笑。 “我想去庭院里走走,可以么?” “可以,只是安全起见,不要离开医院范围。” “还有,庭院里那个打太极拳的老头神经有些问题,因为退休前地位挺高的,所以特意在这儿疗养。虽然没有威胁性,你也不要故意去刺激他。” 何澜答应了之后,就离开了。 只是李专员的油脂伞上伞面上仕女哀怨地看着何澜,认出了这写诗的公子,拼命用眼神在诉说衷肠。 小黑猫也打着转,似乎想要出来和他玩。 旁边的护士也停止了聊天,惊喜地戳了戳旁边的同事。两个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何澜,嘴角带着姨母笑。 眼看着截然不同的待遇,李专员有些绝望。 手中的猪油,顿时就不香了。 嘶……这个看脸的时代啊! ………… 四下无人,远处只有那个神经病老头在打拳。 何澜悄悄走到了水池边,张开手心亮出了篆字。 今晚池千芷会来接自己,不如趁这个空隙,稍微了解下自己的篆文能力,再做打算。 “震川,动。” 何澜轻轻地念着。 手中的篆字微微亮起—— 忘机古篆:震川。 下属语义:震动,山洪,冲击。 嗯,每一个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何澜回忆起那天模糊的回忆。 好像只是第一个语义“震动”,就能够引起地震。 冲击则可以放出击穿空气的冲击波,摧毁小半片山坡? 而洪水……意义不明啊。 而且根据池千芷刚才微信给自己的资料来看,“灾兽”使用震川古篆的时候,强大威力疑似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地震和海啸,撕裂了大陆板块,造成了南方一系列内海和不规则的岛链…… “震兽”和“大泽”这两个损包还曾在海边掐过架,直接导致了东海岛出现了近一年海啸和大洪水的记载。 这神仙打架的威力,自己可不想完全使出来。 他心中有些打鼓,决定小心地实验一下是否如此。 何澜把手慢慢地贴到了水面上,小心地控制着力道。 “震!” 嗡…… 噗嗤。 一阵微弱的波纹,和一个一元硬币大小的波纹浮了上来。 何澜傻眼了。 就这? 再在! 中等威力,震! 嗡! 这次威力大了许多,一时之间,水花在何澜篆文的冲击下到处飞溅。 小池塘伴随着波纹的震动,掀起了不小的波纹。 何澜小心地控制着释放震波的频率和范围。 毕竟,自己这个篆文威力大了反而惹祸。 精准的控制力,从而带来极限的破坏力——这是何澜对自己的要求。 如果自己能精准地把震波如同狙击枪一般使用…… 哎,现阶段好像有点不太现实。 不过何澜确实是天赋异禀,在“震动”了几分钟后,已经初步掌握了诀窍。 甚至开始控制着震波的形状,画出各种不一样波纹: 圆形、葫芦形、哈士奇形…… 这个挑战瞬间难了许多,如同用脚夹着毛笔画画一般。 何澜正玩的开心,却只听的背后响起一声惊叫—— “嘶——厉害啊。” 他扭过头,却只见那神经病老者正站在身后。 此刻他指着自己放出的哈士奇波纹,满脸震撼。 “斗气化马!居然是斗气化马!” 哈? 喂,我这是哈士奇…… 算了,我画的不好,当我没说。 老人看了一眼波纹,又深深地看了一眼何澜,忍不住感叹。 “此子,居然恐怖如斯!” 何澜脸一黑,赶紧收起篆文,不想让疯老头发现异样。 可是疯老头却抓着他的衣角,死活不让他走。 “你,不要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等你练成斗气化翼,再去踏平那云岚宗!” 何澜气得鼻子都歪了,一抽袖子就要走。 可是那疯老头却有些不依不饶。 从旁边抓起一块鸡蛋大的石头,大喝一声,朝着何澜的心脏打去。 “疾!” 那石头来的太快,何澜只吓得本能地伸手一挡—— 随即,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石头在接触到何澜的瞬间,便扑通一声掉到了地上。 完全没有力道。 而何澜只觉得接触的地方,有一股微微的热流。 那石头的冲击力,居然被自己储存在了体内! 对了,还有这一招! 何澜心中一喜。 自己的篆文有点类似于黑豹的战衣,在发动的时候可以吸收冲击力,把伤害减到零。 并在自己的控制下,释放出来。 即使是弹指,也可以通过对着空气释放冲击波,达到类似枪弹的效果! 何澜顿时有些心痒痒,当即就控制着那股白嫖来的微小热流,移动到了自己的…… 食指。 毕竟中指的骨折还没好呢。 何澜把这股力道引到指尖,对着不远处的老头,伸指一弹—— “你的力道,还给你!” “震川,弹!” 沉默。 一阵冷风吹过,两人在原地对峙。 下一刻,疯老头若有所思地慢慢躺倒在地,对着清朗的天空大喊出声—— “啊,我死啦!” 何澜的脸黑了。 四十一 我愿称你为最强(下) 何澜的脸黑了。 一时间看着倒在地上的老者,有些哭笑不得。 “我就没打中,您老主动躺倒装什么呢?” 疯老头在地上眨眨眼:“这不显得您枪法准嘛!” 得,这人确实是个疯子。 何澜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准备回去。 能够搞清楚基本的用法,已经算是收获不小了。 接下来就是精准控制,只要避人耳目,偷偷练习即可。 何澜忍不住幻想。 吸收动能,这个能力确实有些bug。 不过如果自己再强化一下能力,是不是能够做到子弹之类的动能武器打在身上,能够完全不受伤? 甚至到了后期……是不是天基武器,或者从天上掉下来的陨石,都能单手扛下来吸干动能,然手抬手释放出去,震碎山川? 虽然觉得有些在想屁吃,但那场景还是让人有些想入菲菲啊。 此刻地上的老者已经爬了起来。 看着何澜要走,老人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哼,你以为,这座花园是什么地方。” “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嘛?” 随即,那疯老头居然不停地从地上捡石头,朝着何澜丢了过去。 何澜正在推演能力的用法,眼见疯老头不依不饶,顿时有些火大。 他猛地吼了一嗓子—— “你别闹了!” 此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这一吼,却震得周围玻璃嗡嗡作响,就连树叶也飒飒地晃动起来。 旁边的小水潭更是掀起了一阵阵浪涛,几条笨拙的长尾金鱼都惊得跳出了水面。 老头吓得连连后退,眼神里有些委屈巴巴——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嘛?” 可是何澜却没有理会他,只觉得脑海中突然涌出一阵钻心的疼痛。 黑梦之中,干尸老头的话似乎再次回响。 “你已能物尽其用。” “百息之内,我要下一个篆字。” “否则,你就和我一同,困在黑梦里吧。” 何澜慢慢揉着太阳穴,心中却陷入了震惊。 原来,那个奇怪的梦,好像是真的? 难道……那老腊肉就是灾兽的意识。 自己要尽快吸收下一个篆文,否则,自己的意识就会被吞噬,成为天灾? 何澜心里乱糟糟的,此刻只想快点回去,找池千芷商量下对策。 疯老头也似乎被吓到了,此刻再也不敢阻拦,只是心虚藏在树后,冲着他离去的背影大吼—— “这种感觉……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 “我班宇智,愿称你为最强!” ………… “哟,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专员瞥了一眼何澜。 “嗯,没什么好玩的。” “我刚想去找你来着。”李专员掏出手机,展示了书院发来的文件,“恭喜你啊何澜,我给你申请的补贴已经下来了。” “虽然你还没有觉醒,但是一个月也能拿三万块呢。第一笔钱已经打到你的银行卡上了。” 何澜道了谢,心中微微一松。 不管怎么说,自己现在穷得叮当响,暂时也算是不用为五斗米费心了。 “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李专员喜滋滋地看着他,“书院对你的事情很重视,已经决定院长带队,集合各部门负责导师,亲自来给你测试!” “这么多年了,除了书院纪念日,我就没有见过这种阵仗……更别说是给学生做觉醒测试了。” 何澜突然心脏漏跳了一拍。 来了,他们还是来了。 “我那一番详细的调查报告,看来还是起了作用了。不过这也多亏你有才华——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的。” 李专员带着笑意看着何澜,一副“你不用谢我”的表情。 何澜确实不想谢他,甚至还有点想打他。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 何澜控制着表情,小心翼翼地询问。 “最近各地好像都有些不安宁,那些导师们都忙着处理事务,聚集起来很难——但是一听说是给你测试,恐怕谁都不想拉下吧。” “正式通知还没来,但时间大概是半个月后。” 半个月? 这也太快了吧。 何澜心中一紧。 自己真的能在那之前,隐瞒好身份,准备应付那么大阵仗嘛? 李专员看他心事重重,还以为是有些紧张。 顿时凑上去开导他。 “你也不用担心,就凭借你‘以文降篆’的能力,就算觉醒时的表现一般,大家也会尽力堆资源捧你的。” “我甚至听到了内部消息,说要把你通过各种渠道,找合适的时机,推到正式的舞台上去。” “正式的舞台?” 李专员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羡慕。 “对,今年古篆书院改制,要公开造势了。要把你们这一批年轻的学生,当做闪亮的名片打出去!” “今后修行者,就好像之后的明星一样,成为舆论的焦点了。书院甚至在打通关节,筹备大型公开赛、赛事会之类的东西……你们这一届学生,就是第一批向世人亮相的代表。” 何澜越听越皱起眉头。 书院曾经如同水面下的影子一般,难以寻觅,却似乎又无处不在。 而此刻,却要主动走到舞台的灯光下。 和平时代,本不需要这么造势。 难道……新的风暴又双叒叕出现了? “荣誉也好机会也罢,与我又有何干呢,”何澜叹了口气,“莫问前路,还是把眼前的事处理好吧。” 李专员见何澜明明被诸多大佬关注,却心如止水,宠辱不惊,似乎漠不关心一样。 人人都渴望的名望和机遇加身,他却看起来甚至有些不开心。 他顿时眼前一亮。 莫非……这就是绝世的气质? 要学,要学。 “待会池家会来接你,我也可以休息下了。”李专员看着何澜,“不过我也劝你这个新星,也不要和池家这些老牌家族走的太近……学院改制后,属于他们的好日子,已经不多了。” “尤其是池家,他们昨晚刚刚惹了一件大麻烦。” “麻烦?什么意思?”何澜皱起眉头,想要继续询问。 可是此刻,他的微信却响了起来。 池千芷已经到了医院门口,准备接他了。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方便说。”李专员没有多说,只是冲着何澜笑了笑,“也许他们会告诉你吧。” ………… 片刻之后。 望着何澜远去的背影,端着茶壶走出来的护士有些失望。 哎……好不容易刚泡好了茶,乐滋滋地端出来想去搭讪,结果人就走了。 护士看向一旁擦着伞的李专员。 要不……和他再聊聊,旁敲侧击地问出那小哥哥的联系方式? “您好……请问你想喝什么茶?”护士冲着李专员笑了笑,“红茶还是绿茶?” 被放置了一下午的李专员刚要受宠若惊地道谢,心中忽然一动。 他想起了方才何澜名望和机遇加身,他却看起来宠辱不惊,甚至有些郁闷的模样。 说实话,有种别样的淡泊气质,令人钦佩。 当即,李专员便咳嗽了一声,做起了表情管理。 脸上表情换成了看破红尘的淡然。 “红茶也好,绿茶也罢,与我又有何干呢。”他故作高深地叹了口气,“莫问前路,还是把眼前的茶泡好吧。” 护士当时就被他的气质震惊了—— “你tm是不是有病?” 随即她干脆利索地把茶叶倒进了旁边的花盆,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专员:??? 伞面上的猫:喵喵喵? 四十二 捡漏? 何澜走到医院门口,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跑车正在等着他。 池千芷带着一副墨镜,遮住了原本精巧的脸庞。 此刻她身穿了机车风的紧身皮衣和牛仔裤,较之之前宽松的打扮,惹人眼球的曲线毕露。 何澜走上去打了个招呼。 池千芷见到是何澜之后,嘴角带上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嗯,看来你的伤已经差不多了。” 何澜瞥了一眼她的脸,虽然涂了唇釉,但是脸色似乎微微有些苍白。 自己的康复是吸收她们姐妹的体力得来的,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上车吧。” 何澜坐上了副驾驶,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辆车。 车内有淡淡的木质熏香味,像是女孩子的闺房一样。 车的内饰居然还有一个樱木花道的公仔,看的何澜有些发愣。 果然每一个漂亮女孩心中,都有一个热血的灵魂? “这辆车是我私用的。” 池千芷看到何澜眼神怪异,脸微微一红,赶紧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公仔,“家里的车……都太老气了,所以我有几辆自己平时开的。” “现在家里的事情大多数都是我在打理,就当是给自己的福利了。” “哦。” 不过何澜没有计较这些,而是把刚才李专员说的学院事情告诉了她。 池千芷的脸色也是一变。 “这么说……我们还有半个月。” 在那之前,他们必须要把何澜的身份遮掩好,并控制住“震川”古篆。 何澜看着陷入沉思的女孩,一时间欲言又止。 刚才李专员说,池家惹了大麻烦。 究竟是什么呢? 可她不说,自己也不方便多问人间的家事。 只是从这丫头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疲惫。 不仅要考虑自己两人的事情,也要处理池家重重繁琐的利益往来和人际关系。 她肩上的担子,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重啊。 “不过关于遮掩你身份这件事,我昨天临时找了个方案。”池千芷眼睛一亮,递给了何澜一本杂志。 居然是一个拍卖会的册子。 何澜翻了一下,都是一些看起来有点离谱的古董。 什么“巫血皇帝”那一朝的宫女用品“圆头长柄玉柱”;三十六国之乱时期某位诸侯的自画像《女装狩猎出巡图》等等…… 其中有一页被折了起来,还被记号笔打了个勾。 那是一把扇子,扇面上是一副水墨江山图。 笔法洗练干净,用大片的空白表现了秋高气爽,千里清秋的模样。 下面还有物品名称: 扇面:《阁楼望江图》 拍卖价格:150万。 “这是什么意思?” 何澜皱起了眉头。 池千芷笑了,“你把画册倒过来,仔细看看画面中阁楼的倒影?” 何澜照做了。 只见那阁楼在江心扭曲漆黑的倒影,隐隐之中竟然像是一个篆文。 “里面竟然藏着一个篆文?” 何澜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错。”池千芷眼中闪过一丝微笑,“而且是中等级的妖族‘非语’古篆。” 原来,现在市面上还有很多未发现的篆文,藏在古画或者古物的细节之中,等待人们发现。 有专门的职业叫做“鉴宝猎人”,就是负责寻找其中的古篆。 他们耗费常年累月,如同猎犬一样耐心地品鉴着一件一件的古物,挖掘有价值的篆文,卖给书院。 这些篆文是曾经被王权迫害导致覆灭的小修行家族,挖空心思藏在各种物件里,企图延续给后人的。 其中最抢手的,当然是修行者人人都想要的“参禅”古篆。 只要能找到一个篆字,悄悄盘下那件古物,就能够向书院买个高价。 甚至只要找到了b级以上的强力“参禅”古篆,能卖多少都不稀罕。 之前甚至有猎手,无意间打碎了自己的一个听风瓶,竟然从花瓶碎片的内侧找到了一个小巧的篆文。 经过鉴定,是珍惜的a级参禅古篆“疾风”。 那一小撮碎瓷瓶,就给他换了近一千万。 最不值钱的,反而是“非语”和“忘机”古篆。 顶级的“忘机”古篆,除了巫族根本没有人能唤醒,哪有人愿意买这种废物。 而且忘机古篆几乎只存在于国宝级的青铜器上。 购买一件,直接牢底坐穿。 至于“非语”古篆,也只有极少数妖族后裔才能使用。 基本上也等同于废物。 “关于这个‘非语’篆文的情报,是我从特殊渠道悄悄弄到的。”池千芷翻看着册子,“并且收买了对方,保证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知晓。” 就算知道,也没什么人愿意对只看不能用的“非语”古篆动心思。 “所以我们这是要去捡漏?”何澜皱眉,“捡这篆文的漏,又有什么用呢?” 池千芷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这就是遮掩你身份的关键啊!” 随即,她细细地说起了这次的计划。 计划的宗旨只有一个—— 让何澜,变成老千层饼! ………… 其实古篆,是分等级制度的。 就好像人能够模仿狗的叫声吓狗一跳,狗却无法出口成章跟人对骂一样。 不同的血脉,能够掌握的篆文等级,也有金字塔一般的等级制度。 最高级的巫族血脉,可以任意使用“忘机”,“非语”,“参禅”三种古篆。 中等的妖族血脉,可以使用“非语”和“参禅”。 一般人类修行者,只能勉强掌握低级的“参禅”。 每一层古篆都环环相扣,有着上下之分。 对应着远古时期,一度曾经森严牢不可破的社会等级制度。 “所以我们的目标,是多收服几个古篆,一层一层把你的古篆掩盖起来。” 何澜眼前一亮。 他明白这个思路了。 就好像套娃一样。 只要他按照篆文等级链条,向下收服一个“非语”古篆,再向下收服一个“参禅”古篆,就能够伪装成拥有“参禅”古篆的一般修行者。 “事实上,我就是这么遮掩自己身份的。”池千芷冲他微微一笑,“书院的官方记录上,我是拥有一种篆文的觉醒者。” “但其实,我其实有从‘忘机’到‘参禅’的三种篆文。” 她轻轻抬起手腕。 手心中,三个复杂程度不同的篆文,刹那间自由变换。 哦? 有趣。 何澜眉毛一扬。 原来你也是老千层饼了。 别人以为你在第一层,其实你在第三层。 两人当即拍板决定,一定要拿下这个藏着古篆的宝贝。 “时间就在今晚。”池千芷笑着瞅了他的病号服一眼,“时间还来得及,我们还是先给你换一身合适的衣服吧。” ………… 靳炎扇着扇子,有些不爽。 前天晚上有线人把那个何澜的资料,私下卖给了自己。 在认认真真研究完他的资料,并捏着鼻子看完了何澜近几年的。靳炎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甚至忍不住笑出了一声猪叫—— 这不就明显是被人捧红的小鲜肉嘛? 眼前方法只有一个—— “怼他!造势!” 被侮辱冒名顶替的知名诗人靳炎,怒怼冒牌小鲜肉,并指责文艺圈版权归属不明,歪风不正。 这个题材,绝对能大火啊! 赶在诗词大会前,自己要狠狠地炒作一把。 于是当即他就带着自己的直播团队,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江北道,s市。 但是令他恼火的是,这边原本负责接待的地头蛇潘比,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了。 这就很尴尬。 s市这么大,总不能让自己去找那个叫何澜的小鬼吧。 靳炎没有办法,但是自己工作室闲着也是闲着,眼下只暂时拍一点古物品鉴题材,就当不耽误开机了。 他翻开文物拍卖会的册子。 眼前一亮,顿时相中了这个扇面—— 《阁楼望江图》 清雅,而别致。 又是自己最喜欢的扇面,爱了爱了。 “咱们今晚去拍卖会,把这扇子拍下来吧。” 靳炎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暂时怼不到何澜有点可惜。 但是如果能买到这个扇子,也能出一期品鉴古物好节目啊! 四十三 冤家路窄 当晚,靳炎的团队就来到了拍卖会现场。 靳炎扇着扇子,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工作人员和对方说明了直播的要求。 百万级别的大v给你们拍卖会场引流,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对方也相当上道,在联络了上司之后,爽快地答应了对方的需求。 并架设好了直播摄像机,顺便引流直播。 当然,条件就是对方邀请靳炎老师在拍卖结束后,能够点评一下这次的文物,让更多的人关注古物拍卖这个行业。 随即,对方就安排靳炎和他的团队走到前排的vip贵宾席。 这个角度可以近距离欣赏古物的质感 不需要借助大屏幕,暂停放大再放大。 台上古物的每一个角度,司仪的每一根头发都看得清清楚楚。 靳炎扇着自己“以文会友”的小扇子,挪动微胖的身躯坐了下来。 今天到场的人不多,毕竟这次的古物讲究的是一个“奇特好玩”,什么乌七八糟的玩意都有,倒是真没有太值钱的。 压轴的就是这个扇面《阁楼望江图》 靳炎正在思索,待会如何以这个为切入点,现场做一首诗。 到时候,效果一定不错! 靳炎微微一笑,似乎已经看到直播间里满屏幕“靳炎我爱你”,“妈妈爱你”的弹幕了。 虽然知道这些“女友粉”“妈妈粉”大多数都是抠着脚丫的大汉。 但是只要有热度,别说是男女,就算是一条狗在给自己打call,又有什么分别呢? 眼下不就是流量为王的时代吗? ………… 正当他在沉吟着写诗的时候,带着口罩的一男一女,坐在了他的邻座。 原本沉溺在诗词世界中的靳炎轻轻“咦”了一声,目光被眼前的两人,勾了过去。 两人虽然带着口罩,但是颜值明显有些超凡脱俗。 而且眼前的vip座位,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座的,更不用说是这么年轻的两个人。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本地土豪二世祖? 靳炎老师眼睛一亮,似乎闻到了钞票的味道。 当下诗也不写了,合上本子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男生。 “这位帅哥,你好?” “我叫靳炎,能不能和你认识一下?” 靳炎微笑着伸出手。 他相信,凭借他的知名度,对方应该不会拒绝的。 谁知那个戴口罩的男生突然愣住了,如同见了鬼一样。 “啊?你就是那冒名顶替的老狗?” “真是奇了怪了,你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地方?” “难道是老家东非草原失了火,你没了家之后,跟随着你那长角的亲妈往这边平原地带流浪迁徙了嘛?” 靳炎一时间也愣住了。 嘿,这家伙,怎么骂人呢? 哦,这家伙原来是我的黑粉? 靳炎的笑在脸上僵住了。 随即他也仔细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眉宇之间似乎非常熟悉…… 嘶—— 靳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破口大骂。 “我靠,你就是那骂我冒名顶替的小白脸!” 后面的直播团队正在调整机子,听闻靳炎惨叫,导播和摄影顿时眼前一亮—— 我靠,居然这么巧!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两个冤家,此刻竟然阴差阳错地同聚一堂,还是邻座! “快快快!切直播!” 此刻直播间的人陆陆续续进来了,编导冲着靳炎暗暗打了个手势。 靳炎当场就心领神会,故意提高音量指着何澜的鼻子喊了起来。 “你凭什么血口喷人?” “说那首诗的版权是你的,你有证据吗?” “我可是和东海道诗坛有白纸黑字的合同,说明了著作权就是我的!” 靳炎一边说,还一边瞥向镜头,似乎要在直播间里,把这件事给坐实了。 何澜慢慢摘下了口罩,露出一丝冷笑。 如果说之前无论骂谁,都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那么此刻何澜是真的动了火了。 联想之前靳炎随意续写《天问》,甚至试图用来流量炒作的嘴脸。 何澜现在只想锤死他。 “你慢点说,我狗话不是很好。” “我……” 靳炎一下子被噎住了,愤怒地转过头看着镜头。 “直播的网友们,你们看看这人还讲不讲道理?” 带着口罩的何澜冷冷地看着他。 “我跟任何人都讲道理,但是狗语不通,我怎么跟你讲道理?” 此刻就连旁边的摄像师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被编导狠狠地剜了一眼。 直播间里的弹幕也瞬间密集。 “哈哈哈哈好有意思。” “这人谁啊?敢怼靳炎老师。” “戴口罩,看不出来。” “听那意思,好像说靳炎老师冒名顶替的人,就是他。” “靳炎老师我对不起你,可是他实在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嗝……” 直播间的风气逐渐被带歪。 眼下的观众,还是吃瓜的比较多。 编导此刻正紧张地联络后台,准备调度水军带节奏。 靳炎也气得眼睛一瞪一瞪,但是出于面子考虑,却又不能当众发作。 “何澜,我现在不跟你吵,待会拍卖会结束,你敢不敢留下来,跟我在直播间里辩一辩?” “直播间里便一便?好啊,”何澜冷笑,“没想到你和老八一样,竟然还是个吃播。” “蹲在厕所,除了直播,就是吃喝!” 这tm都能倒打一耙? 靳炎气得快要晕过去了。 “你……” 他还想说什么,可是台上的司仪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 “两位请注意礼仪,我们今晚的拍卖马上就要开始了。” 何澜冷冷地和池千芷一同坐在了远处。 靳炎也恨恨地坐了下来,吩咐旁边的编导。 “准备好了吗?既然逮到这小子,就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眼下江北诗坛没法给他撑腰包装,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吊锤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编导眼里也闪过一丝精光。 “都准备好了。” “直播间已经和平台开始引流了,名字也改成了《拍卖结束后,靳炎老师怒怼无才无德小鲜肉》。” “拍卖结束,你们两个对峙的时候,能保证达到流量顶峰,有几十万在线观看!” “而且我还特意邀请了文评圈的,出版圈,还有预定在诗词大赛出场的嘉宾。” “待会,靳炎老师就准备把您续写的诗,趁着这个机会,狠狠炒出热度来。” “给所有人看看,并且让各个道的文学剧评社评一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 “今天咱们可是下了血本了。不过也算是为了诗词大会做足了铺垫,接下来靳炎老师就准备横空出世吧!” 靳炎折扇一打,冷然一笑:“好!痛快!” 然而此刻的靳炎万万没有料到。 他已经准备横空出殡了。 四十四 持续发酵 何澜回到了座位上,一言不发。 池千芷自然知道他和靳炎之间的过节。 “你不用生气,眼下他主动送上门来,说不定还是我们的好机会呢。” 何澜也心说不错。 之前就想找机会澄清这件事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个恶心的家伙继续活蹦乱跳了。 最近自己正在为修行的事情焦头烂额,本来没有心思却理会这种跳梁小丑。 结果这家伙竟然阴差阳错地主动找上了自己。 不锤爆他,简直天理难容 不过还是首先弄好当下的事,悄悄把这个《阁楼望江图》的扇面弄到手,才是正经。 拍卖会很快开始了。 虽然刚才有小小的不愉快,但是司仪水平还是有的。 三两句俏皮话,就把场面的热度炒了起来。 “下面让我们来看这一副画,这幅画叫做《女装狩猎出巡图》,主角是巫血皇帝朝,江东道的侯爷刘程城。” “他生前对这幅画十分喜爱,甚至悄悄把它带到了墓葬里,小心地藏在了一个防盗机关玉匣里,保护的严严实实,生怕外泄。” “没想到,多年后还是被翻了出来,大白于天下。” “现在给大家介绍和展示这幅画生动的细节,一分钟后开始竞价……” ………… 但是眼下,却没有多少人心思真的在拍卖品上。 大屏幕上也只是闪过三两个竞价者报的价格,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现场,一片死寂。 真正暗潮涌动的,是此刻的直播间。 经过刚才小小的吵嘴风波,外加编导不遗余力的引流,此刻直播间的人数,已经突破了十万。 而直播间的题目也变成了极为吸引人的噱头—— “《以文会友,重拳出击!》” 简介也改了: “本次拍卖结束后,靳炎老师将公开他的新作《路远》,并且就版权冒名顶替的问题,公开发声。” “拍卖会结束倒计时:00:45:34。” 直播间的人数直线上升。 甚至微博也买了经济适用型一小时热搜,“靳炎公开回应版权质疑。” 瞬间顶了上去,开始引流。 无数吃瓜群众、水军、蹭热度直播微商,以及靳炎罕见的真实粉丝,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一时之间,鱼龙混杂,简直翻了天。 “哇哦,什么情况。” “我认出了前排那个后脑勺上的三层褶,一看就是靳炎老师。” “小鲜肉还敢怼我家靳炎,tui!靳炎,妈妈爱你。” “保护我方靳炎老师。” “前面水军能不能更明显点啊。” “茶叶滞销,帮帮我们。直播间号:……” “哎,别说,侯爷的女装画像还真的有点好看。” “+1” “我好了。” 编导紧张地盯着直播间里的人数。 已经突破十万了,虽然有将近一半都是水军和机器人,但是在平台上已经达到了不错的热度。 还不够! 还要引流,让这个直播间成为足以上热搜的话题。 目标五十万在线! 最关键的,就是让文化界的各个大佬加入直播间。一块为靳炎造势。 借着这次事件的热度,直接准备冲击诗词大赛人气榜! 编导紧锣密鼓地指挥,联络着,一时间汗如雨下。 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 靳炎此刻也紧张地思索着之后的流程。 一时间,汗如雨下。 首先要质疑对方,让对方拿出这首诗是他原创的证据。 眼下这个环节,对方没有江北诗坛的布置和撑腰,口供很可能漏洞百出。 而自己只要趁机打压对方,并且借势拿出自己完整的《路远》,就能够利于不败之地! 之后喊出维护版权,维护正义的口号,打击文艺圈包装小鲜肉出道的这个话题,让自己的热度再上层楼! 甚至还有可能冲击这次诗词大会人气预热榜的前三,大大增加自己获胜的几率。 靳炎眼神中闪过一丝的得意。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除了一个小漏洞—— 自己没有查到真正的原作者是谁。 但是眼下这个场景,只要自己锤爆何澜,借着这波热度,就已经在大众视线里坐实了版权所有。 之后即使是原作者站出来发声,也只会被骂做蹭热度的“何澜第二”。 此刻他对自己这一套操作,自信满满。 嘿嘿。 一切都是完美无缺的。 对不起,有资本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版权是你的,更是我的,但终究还是资本的。 ………… 此刻,拍卖会已经到了尾声。 压轴的扇面《阁楼望江图》也已经开始竞拍。 靳炎正在专心琢磨着之后造势的流程,自己的竞价器却响了起来。 之前设定了这件藏品自动抬价,和最高上限,此刻他也没管。 一个扇面而已,哪有眼下关系自己前途的这场大戏重要。 “滴!” 有人抬价。 自动跟进,加价一万。 “滴!” 又有人抬价。 靳炎皱了皱眉头。 怎么回事? 整场拍卖都波澜不兴,为什么现在突然开始有人跟自己抬杠了? 靳炎刚想关闭自动跟价,突然间抬价器又响了起来。 似乎是有人,对这物件势在必得。 靳炎觉得不对,立刻关闭了自动操作。 他看向在场不多的竞拍者—— 只见不远处的何澜,正在操作着竞价。 啊哈! 居然是这小子? 靳炎眼神一动,似乎若有所思。 突然间,他似乎明白了对方的狠毒心思—— 这家伙,是要跑路! 星盟拍卖会有个惯例,就是“花落谁家”阶段。 只要拍下压轴藏品,可以在司仪的邀请下上场,做简短的发言,然后无需走流程,直接去后台交割付款,当场就能提走藏品。 靳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家伙,分明就是怕自己散场后堵他,准备拍下藏品上台讲两句话之后,跟着司仪从后台开溜! 嘿,跟我玩着点小花样? 我这就给你点教训瞧瞧。 我拍下这藏品,然后当众在台上质问你,看你往那里躲! ………… 何澜正在加价。 虽然背靠着池家,他可以放心地操作。 但是仅仅是按一下加价器,就自动追加一万,这种明摆着烧钱的操作,还是让他略微感到不适。 然而此刻,竞价器却响个不停。 自己只要一加价,就会有人跟进。 何澜眉头微微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咦? 价格都超过了合理范围了,还有傻子在加价。 有谁在跟我抬杠? 他疑惑地四下看着,最终眼神落在了不远处的靳炎身上。 后者小扇一打,冲他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何澜当场就震惊了。 之前他只是在心中悄悄怀疑猜测。 但现在他已经十分确信—— 这家伙,脑袋确实有毛病。 何澜刚要按下抬价器,准备抬价。 “等一下,你别冲动烧钱。”池千芷抓住他的手腕,眼神一闪。 “我也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他待会不是要找你的茬嘛?我们可以先让他体验一下原地起飞的快乐……” 池千芷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在和何澜说明计划后,慢慢抬起了手。 下一刻,她手中的篆文亮了起来…… 四十五 老师您不要这样啊 主持人也蒙了。 明明整场拍卖都像泥潭一样,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吃瓜上。 可刚才开始,竞价器就一直响个不听。 场面顿时就很热闹了。 溢价超过了百分之二十,开始无上限竞拍。 究竟是谁,在恶意炒作? 这明明只是一个扇面啊,利润空间能有多大? 此刻,竞价器还在滴滴滴的响。 旁边价格数字也你来我往地攀升。 主持人也愣了愣神。 但是眼下还是硬着头皮,开始说明起来。 “现在藏品价格溢价超过百分之二十,进入比例加价模式” “每次加价为藏品起拍价格百分之五,请注意。” 起拍价格一百五十万,换算下来每次加价都是七万五。 在场的人眼睛亮了起来。 哦哦,现在就已经开始搞事情了! 直播间也开始刷了。 “哎哎,好像两人已经暗中在抬杠了。” “真的嘛?” “土豪的战争,可怕。” “靳炎老师这两年出版了那么多成功学和鸡汤,恰了不少烂钱,烧得起啊。” “有一说一,我妈也买了,呕,想吐……” “靳炎老师加油,我爱你!” “茶叶滞销,帮帮我们!直播间号:***” ………… 靳炎得意洋洋的按着加价器。 对方加价,他就加价。 他的心理价位是多加一百万。 只要拍下藏品,自己就能站在台上,用话筒炮轰台下的何澜,演出效果和灯光效果直接拉满! 一百万,就当为这件事的炒作添一把火了。 然而此刻,池千芷的手中的篆文亮了起来。 一道只有修行者才能看到的细丝,从篆文中冒了出来,牢牢地缠住了靳炎胳膊的各个关节。 这便是池千芷的“参禅”古篆——千机线。 语义:操控,捆绑,连接 靳炎还在兴致勃勃地按着加价器,突然间却发觉情况却有些不对。 咦? 我这手,怎么停不下来? 一直在按按按。 屏幕上的加价器也一个劲狂顶。 编导愣住了。 所有吃瓜群众和主持人也愣住了—— 靳炎老师没有在跟谁抬杠。 他居然在跟自己斗智斗勇! “靳炎老师……靳炎老师您不要这样啊!”编导焦急地过去拉住他的胳膊。 两个汉子扭在一起,你来我往地争遥控器,场面一时间非常辣眼睛。 直播间瞬间炸裂。 不少弹幕都惊了,并且笑到炸裂。 万万没想到啊。 靳炎老师真实的身份不是文青,而是谐星! 不少人纷纷宣布截图,并准备制作成相关表情包: 我怎么就管不住这双手呢.jpg。 水军在愣了片刻之后,立刻开始狂洗—— “你们不要误会了他!” “靳炎老师这是在模仿我们双11剁手的模样。嘲讽了现代社会,人们在消费中身不由己的疯狂。简直就是行为艺术先驱!” “不,这举动说明靳炎老师根本没把那小鲜肉放在眼里——在他眼里,只有自己能打败自己。” “靳炎别这样,妈妈害怕。” “看着水军狂洗,给硬是整笑了。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能别洗了嘛,我看好像是遥控器坏了。” “茶叶滞销,帮帮我们……” ………… 眼看价格足足翻了两倍,池千芷才悄悄,收了古篆。 靳炎也终于控制住了抽风的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最开心的是吃瓜的司仪。 好端端的拍卖被靳炎弄成了一潭死水,这一晚上的闷气,终于在此刻吐了出来。 “4号,成交!” “这个扇面,是您的了。” 大屏幕上显示着成交价格:450万。 靳炎的脸黑了,只觉得肉疼得眼皮跳。 但眼下众目睽睽,直播间更是有不少人看着,也不好反悔。 只是尴尬地在司仪的邀请下,走上了台。 “大家见笑了,我刚才只是觉得,这幅扇面打动了我,所以我想让他有一个配得上它的价格。” 编导拼命打着手势,示意他一笔带过之前的奇怪举动。 老师,说正事! 拉的那些圈里人准备进直播间啦! 靳炎咳嗽一声,看着台下的何澜,眼神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他抓起话筒,深吸了一口气。 “诸位,我有一件事要宣布。” 他直勾勾地指向了台下的何澜。 “那个何澜,你之前和江北诗坛公开指责我,说我只是抄袭。” “但所有人都能证明,那首诗是我和东海道诗坛联合的企划活动。” “那我就要问一问了,你有没有什么证据?” 靳炎“啪”的一声从包里掏出一沓合同,和一个合订诗本。 “我这首《路远》,是完整版的诗。” “今天我就豁出去了!直接放出原版来!” “你敢不敢拿出你的版本,和我比一比?” 现场一片安静。 但是此刻直播间里,却炸裂了。 “开始了,开始了!” 不少人注意到,伴随着提示音,一些受邀的特邀认证嘉宾,开始入场。 “哦,这是开始引流了嘛?连诗词大赛主评委,李明鸣老师都来了。” “李老师好。” “还有陈道林老师,老戏骨出来了!” “致敬老前辈。” 随着一个个文艺圈相关人士的入场,此刻就算是愚钝之人也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味—— 众人纷纷明白,靳炎老师是要借着这次机会,造势了! 公开发表自己的诗《路远》,让所有评委亲自评一评点一点。 一步一步,逐渐攀登预热人气榜,让自己登顶榜首! 吃瓜群众顿时更开心了,一时间弹幕吐槽满天飞。 最后,一个重磅人物,慢慢登场。 “林诗哲!冠军来了!” 吃瓜场面顿时一阵欢腾。 弹幕中一片“冠军无敌”的弹幕。 而此刻,吃瓜群众中一部分清醒的人已经明白了今晚的套路。 小鲜肉算什么? 那只是前菜。 怼完小鲜肉,靳炎老师真正的对手,是林诗哲。 直接挑战去年的冠军。 都是套路,一环接一环的套路。 虽然众人暗暗地开始骂—— 这一看就是明显设计好的炒作啊! 甚至可能就连那小鲜肉都是靳炎老师雇来的演员,整个事件就是一出戏。 但是…… 眼下这种有意思的场面,不吃瓜简直可惜了! 真香。 直播间里虽然沸腾了,但是现场却安静的出奇。 何澜没有回答靳炎的挑衅,甚至都不愿意去抬头看他。 就连司仪都暗暗捏了一把汗。 “怎么?你不敢把你所谓的原版,拿出来看看嘛?” 摄像师适时地把镜头对准了何澜。 何澜被拍的有些烦了,这才冷冷地回应。 “我觉得你很蠢。” “我有完整版的诗。但是你说要和你比一比……请问您配吗?” 吃瓜群众惊呆了。 下一刻,弹幕瞬间炸裂。 四十六 现场做诗 “哦,这么刚的嘛?” “不是,这演技也太差了吧?这小鲜肉肯定是靳炎老师雇的,一看就底端。” “谁给你的勇气?” 众人不少水军开始带节奏,纷纷开始喊话,让诸位评委出来怼这个小鲜肉。 可是众评委却没有人发言。 靳炎圈里名声不太好,之前多次被曝光变相抄袭独立作者诗词,用合同不动声色剥夺版权。苦主多次举报无门,都被他压了下来。 自己被拉进来给他炒热度,已经很烦了。 老油条才不站队,只是静静吃瓜。 站队了没好处,万一打脸了且不是更蠢? “你不配听到原诗。”何澜淡淡地说,“东海石崖的那首残诗,是因为以文降篆,才显形的。” “你不是修行者,跟你说了也不懂。”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直播间里的众人更是纷纷打出问号。 别说一般人。 就连大多数修行者,估计都对这件事的底细不怎么清楚。 李专员也是在池老的提醒下,才敢往“以文降篆”这方面想。 靳炎确心中悄然咯噔了一下。 这一说,正巧戳中了他心底的疑问。 至于那首诗为什么会出现在东海石崖上,他也没有太多头绪。 但古物圈里的人都知道,某些具有篆文古物具有灵性,有时候会浮现出前人对话的记录,或者是记忆片段,片刻后就会消失不见。 据说是参禅古篆里,包含了代代使用者的记忆甚至灵魂。 如同琥珀里保存的昆虫一般,会偶尔浮现前人的所言所想,甚至用来觉醒的诗词文章残句。 这种奇特的现象,称作“回念”。 前两年还有一部粉丝向电影《超时空恋人》,就是女主透过篆文“回念”,超越时空和古人谈恋爱的故事。 汇聚了知名ip,顶级流量小鲜肉等最炽手可热的要素。 资本方信心满满当当。 结果票房烂了裤裆。 而靳炎算是第一批见到东海石崖“回念”的人,心中一喜,当即就把这无主的古诗抄了下来,续写扩充,走流程注册了版权。 眼下何澜的话语虽然听不懂,但是却让他有种隐隐的不安…… “能不能不要玩弄自造的名词?”靳炎冷笑,“你把你的诗拿出来看看,不就见分晓了。” 何澜此刻却没有理会他。 万一自己眼下续写了《天问》或者《离骚》,继续惊动了忘机古篆,恐怕会惹麻烦。 而且,自己和池千芷,已经悄悄给靳炎设了个必中的圈套……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小丫头,她悄悄冲着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暗地里为自己加油。 “那首诗的气势太高,和它相比,你水平还不够格。” 何澜淡淡地说。 “不如让我们现场赋诗一首。水平究竟有多少,也就清楚了。” 靳炎眼神一亮,如同抓住对方软肋一般,分外激动。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 他折扇一打,生怕何澜反悔一般,大声对着镜头吼。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简直就是困了却遇上了人送枕头,这小子是真的是徒有其表,没有一点脑子啊。 他想的很清楚。 如果对方死咬着,说只做了那几句残诗,暂时没有后续,这道理也能说得通。 自己届时还真要费工夫拉扯辩论一番。 但是眼下,这小子居然撞到了枪口上,要即兴作诗! 嘿嘿。 当场作诗,当场去世。 三秒出结果,黑人殡葬一条龙。 岂不美哉! 此刻直播间也炸了,一时间热议纷纷。 大多数都在感叹,这小鲜肉绝对是靳炎老师找来的托! 否则,怎么会自己提出作死的建议? 即兴作诗,是诗词大赛决赛级别才会出现的高难度环节。 不限文体,哪怕是憋出一首现代诗都可以。 这种条件下,常人别说作出好诗了,就连捋顺语句都难。 “那就以这幅扇面《阁楼望江图》为题,如何?” 此刻靳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只觉得胜券在握。 昨晚为了准备鉴宝节目,他可是熬夜为这扇面写了诗,删改修补,达到了满意的地步。 可以说有备无患,抢占了极大的先机。 此刻打着临场作诗的名头,就连冠军林诗哲来了,也至少能平分秋色。 而这小子是货真价实的临场作诗,又能弄出什么辣眼睛的东西来? 何澜却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果然上钩了。 你写诗,是为了蹭热度炒作。 我却要悄悄以文降篆,收服扇面里藏着的“非语”古篆。 靳炎老师花钱大价钱买扇面,我白嫖篆字。 嘿嘿。 两人相视一眼,竟然同时心怀鬼胎地冷笑了出来。 ………… 片刻后准备停当。 作为前辈,靳炎自然是要先手念诗,多给小辈一些时间准备的。 只见他笑吟吟地走上前,盯着扇面《阁楼望江图》。 扇面上,青山莽远,秋水淼淼。 小楼矗立在江畔,似乎有人登高眺望。 靳炎扇着扇子,慢慢地张嘴—— “我这首诗,叫做《野望》(注1)” “一天秋色冷晴湾,无数峰峦远近间。” “愁上心来看野水,忽于水底见青山。” 死寂。 现场一片死寂,直播间里的弹幕也少了许多。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品着这首诗。 确实……写的很不错啊。 直播间里,第一个公开站出来发特殊弹幕的,居然是诗词大赛总评委李明鸣老师。 “好!真的很难得。” “这首诗用词简单,但是其中却暗藏了感情变化。” “一开始是登高远望,山外有山,愁绪万千。 “之后却是凝视江水,意外地从水底之中,见到了独属于自己的青山。” “于万千山峰中窥见自我和本真。简简单单一首诗,含蓄意境却不简单。” 直播间里一阵沉寂。 随即弹幕瞬间暴增,遮住了整个屏幕。 “厉害了,有、东西” “靳炎爸爸最棒,你永远是我爸爸。比心。” “靳炎老师,抱歉我之前黑你。现在对你的才华才是真的服气了,甚至产生了拉拢之意——能不能麻烦你叫我一声爸爸?” “茶叶滞销……” 编导看着热度不断攀升的弹幕,冲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靳炎悄悄地擦了一把汗,微微冷笑。 这可是自己好几个工作室修改了一整夜的诗。 接下来,你还能翻? 鬼才信。 (注1:此诗真正的原作者是作者宋朝·翁卷,作者有细节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