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她的小王子》 再见,共你本来就分得那样远 蒙特利尔十二月的街道冷得令人发指,街道连同建筑略有些古旧的墙根都被白雪堆积覆盖。我本来是前几天偷看了陈以诚的朋友圈,千里迢迢赶来的,没想到遇上大雪。 至于我这个天气出门? 对不起,我真不是脑子坏掉了,主要是该死的陈以诚又更新朋友圈了。 他在的那条街离我不远,我还在腹诽他干嘛这个天气出门呢,身体就已经比思绪更快地开了门。 寒风刮在脸上比利刃也差不了多少,我出门太急,连基本的防护都忘记做了,只得匆匆加快了脚步,准备去那条街晃荡一下就回来。 可能是老天爷觉得我遇见大雪已经很不幸了,一定要给我个惊喜才行,在下个街角就看见站在路灯下的他。 他穿着墨绿色的宽松羽绒服,脖子上缠着深棕色的针织围巾,可能是天气太冷了,过不了几秒他就要抬起腿重重跺下。 我不知道自己立在原地多久,只感觉眼角干干的,格外疼痛,伸手一摸到冰冷的泪渍,才猛然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hello?” 我看见街灯下的他将手机放在耳边,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鲁莽。 要说什么才好呢? “小鱼?”那边他已经率先开口,语气温和熟稔,让我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啊,是我。”我忙接话。 “怎么啦。” 还是我熟悉的陈以诚,我捂住越来越烫的双眼,“没什么,只是,只是我看你在蒙特利尔,正好我也在。” “是吗?”听起来他很惊喜,“那我们明天可以约出来见面,你声音怎么了?” 我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擦干,强压下剧烈的情绪波动,“有点感冒。见面怕是来不及,我明天就准备走了。” “那确实有点可惜。你那边一切都好吗,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不,不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甚至到了此刻,开始害怕与他见面,我想就这样藏在角落,安安静静看着他,看他每天开心,生活多姿多彩,就觉得自己好像也拥有了这一切一样。 “好吧。” 对话戛然而止,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我们都沉默着,直到街角转过一辆面包车,毫无预兆地按了一下喇叭。话筒中传出那声鸣笛时,我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得沉下去。 伴随着它的结束,我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带着满脸不可置信转过了头。 “张子妤!”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 我被这声汽笛吓得呆愣当场,或许是某种更易让人害怕的东西,在这一刻我竟然说不准,本来心中的愁肠百结被零下的气温冻成碎冰,遗落在白雪覆盖的街道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嗨,汤圆.......”我听见自己低声唤他,一如多年前熟稔平常。 他没有过多纠结我拙劣的谎言,甚至不曾深思谎言背后无地自容的我,径直跑过来。 “干什么呢你!就在我背后还骗我!想给我个惊喜?” 我吸了吸鼻子顺着他的话慌张笑道,“都怪那面包车!不然你肯定发现不了我。” “还说呢,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 陈以诚说话的时候眼光不住流连身后的便利店,他方才就是从那门前,我以为他急着买什么东西,连忙老实交代,“后天。” 本来就专程为他而来,没法和公司请假,只有一个周末可以呆在这里。 “正好遇见你,你要去买东西吗,我陪你去。” 他脸上闪过一道像是为难的神色,虽然被我捕捉,却很难定义究竟是什么,还没等我猜测,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 “阿诚!” 从便利店跑出一个穿着红白毛衣裙,长卷发的女孩,样子有点眼熟,等她跑近在我眼前睁大双眼,鼓鼓的像青蛙一样的时候,我终于反应过来这位是谁。 “林蕊?!” “张子妤?!” 要说我高中时代最喜欢谁,毫无疑问是陈以诚,要说最讨厌是谁,那当然就是这位林蕊林小姐。 只是高中毕业之后我就很少听到她的消息,大学四年一过,对她的印象更是淡薄,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以这种我从没料想的方式见面。 她只是怔愣了一瞬便很快恢复了灿烂笑容,“我说阿诚怎么没在外边等我呢,原来是遇见你了,好久不见。” 我看着她自然而然挽上陈以诚的手臂,天寒地冻的,她居然只在毛衣裙外围了一条驼色厚围巾,围巾柔软干净,找不到一丝污渍,衬得她的脸格外白皙,高中时成日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早就被浅棕色的隐形眼镜替代,我这才发现原来她的眼睛又圆又大,睫毛长而翘,嘴角弯弯,是好看的粉色,就连曾经被人取笑的小雀斑如今看起来也分外可爱。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呢? 我不自觉裹紧身上的黑色羽绒服,又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只觉得脸干绷绷的,疼得厉害。 “好,好久不见。” 我察觉到陈以诚方才落在林蕊身上的目光移回,这才能长出一口气。 林蕊却轻轻将他一拽,“刚刚说下来买个东西的,我没穿羽绒外套,晚上风大,也怕子妤吹感冒了,不如都先回去,我们微信上拉个群聊?” 陈以诚颇有些狼狈地看她,“好,好。” 她又接着拉过我的手,冰凉的温度冻得我一哆嗦。 “子妤,你住哪儿?要不我上去加件衣服送你回去?” 我心中慌乱,不敢再看陈以诚,勉强自己和她对视,用发抖的嘴唇吐出我自己都听不懂的字句,“不用了,我住的不远,自己回去就行。” 我知道她想听的无非就是这样,但心中仍有意思侥幸,所以当林蕊抱歉地对我笑笑,然后和陈以诚转身离开的时候,我装模作样地走了几步,却最终在街角站定,回过身来。 林蕊恰好也在此刻回头,冲我摆摆手,和陈以诚一同进入大门。 她的笑容刺眼得让我想痛扁她一顿。 或是你太好,因此我更怕 刚走到酒店房间门口,就听到手机嗡的一声震动,我以为是陈以诚要对今天的事情做一点解释,没想到点开就发现我被拉入一个三人群聊组。 林蕊建的。 “子妤~阿诚说你还要在蒙特利尔待两天,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手指无意识停留在键盘上,我本想私下听听陈以诚的解释,可事情发展到此刻这步,料是一贯机灵如我,也想不出什么既能保存自己颜面,又能得偿所愿的办法。 林蕊这家伙,分明就是在看我笑话。 脑子里无端冒出的声音恶狠狠道,我打了个激灵,匆匆回了句便掏出房卡闪身进了屋。 “有事,没空,不好意思。” 我懒得管林蕊怎么想,左不过今天这幕已经被她看见,心里只怕早把我嘲讽个八百回,还介意我一时不礼貌? 我是这么想,可陈以诚貌似并没有get这件事的矛盾点,在我刚用一场酣畅淋漓的热水澡把寒冷外加屈辱全部冲走之后,他又巴巴发了短信过来。 “小鱼,不好意思。” 谁知道他在不好意思什么,是没能和林蕊一起带我去玩?还是其他什么别的东西。我最讨厌他这点,把他当坏人不行,当好人也不行。 烦闷涌上心头,我把自己揉进被子里,直到手脚完全暖和起来才拿起手机,可要回些什么又成了难题。 说“没关系”吧,好像我一切都了然似的,说“我恨你”吧,又显得我太在意,几番辗转,我终于还是说出了心里最想问的话题。 “林蕊是你女朋友?” 我等了一会儿没见回音,就顺手把手机扔在枕头边,哪知刚放下它就开始震动起来,我只好重新捡起。 “是。” 说不清此刻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潦草打出,“恭喜”这样我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字眼,非常没有信服力地将它发送给了陈以诚。 大被蒙过头,我想着除非天塌下来,不然我绝不睁眼,就这么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在酒店蜗居一天后我登上了返回江城的飞机,对于此次毫无收获还亏损甚多的旅行身心俱疲,连见闻都不想分享就一头扎进工作里。 大学学了最不喜欢的专业,毕业后又不想找对口的工作,只好混迹在闺蜜的工作室里做文案和新媒体的编辑,恰好她过来问我要这周新发布的稿件,我把在蒙特利尔拍的照片简单做了整理,胡乱编写了些自己的见闻,准备就这样抵算,也算不完全枉费我跑这一场。 闺蜜姓郭,叫郭婧怡,和我是高中同学,因为她的关系,我在这间小小的工作室里才有了一席之地。她坐在我对面浏览我刚发过去的文案和照片,小巧精致的下巴一抬一抬,嘴里还不住啧啧。 “就一个假期,居然跑这么远,张子妤,我看你真够小清新的,大冬天还去追雪,怎么不早跟我说,我多放你几天假。” 我没有回话,本来到闺蜜的地盘上工作就已经让我觉得很麻烦她了,所以工作期间我一直秉承着不给她添麻烦的准则。 而且去蒙特利尔的理由也....... 郭婧怡还在看我发过去的照片,一边称赞美景一边调侃我,忽的像想到什么,顿住,“哎小鱼,我记得你之前是不是说要和陈以诚一起去蒙特利尔来着。” 猛然听到这个名字,心脏像被不知名的手攥住,拧出心酸的汁水,很快便流经全身,让我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那些我可以忽略的记忆,那个蒙特利尔的夜晚,我忽然意识到,原来心痛不是未曾有过,只是它延迟发作了。 陈以诚, 我想起那时我对他说, 如果十年以后我们不在一起,再回忆起当年,我应该还是会想要认识你。 流光容易把人抛 我初识陈以诚,要说是在高中军训以后了。 “张子妤!起床了!高中第一天就想迟到!快点!” 2012年夏,我成功从初中毕业,并以极大的狗屎运闯进江城六中——我们市唯二的的省重点,查成绩那天我妈简直乐得找不到北,平时只能在我们那个普通公立初中混个百名左右的我突然考出全市200名内的好成绩,一个暑假我们家的电话被两个省重点轮流轰炸。而后我妈整个人都陷入鱼和熊掌的艰难抉择中,每天茶不思饭不想,直到我实在看不下去,拍板定下六中之后她才消停下来。 紧接着我就变成了她无处发泄的焦虑的对象,先是怕我跟不上学习,后又怕我进不了重点班,总之一个假期就没一天消停。 我在她的催促下起了个大早,换上学校发的廉价迷彩服,无可奈何地出了门。 我家和学校之间隔了一条长江,江那边是江北,市中心,这边叫江南,是开发区。我家倚着江城的小景点磨基山,离长江也不远,但每天去上学还是够费劲,因为公交车很难等。 这不,今天就等了快半小时,直到边上卖水果的大妈将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都打量了个遍,公交车才姗姗来迟。 我知道我这身穿起来很奇怪,尤其是那蛇皮袋一般质感的迷彩服,皱皱巴巴的帽子,和七十岁老大爷都看不上的布鞋,一看就是学校为了降低成本团购的东西,偏偏还要学生穿着招摇过市。 但也有理解的,公交上一个阿姨就问我,“你这是开学军训?” 我红着脸点头。 她又问,“哪个学校啊?” 来了! 这嵌入每个育子妇女灵魂中的深刻拷问,这我孜孜不倦苦读多年的最终奥义,这属于父母和子女独一无二的军功章。 “六中!”我抬起头,响亮的回答,骄傲的笑容洋溢在我青春的脸庞上。 “哎哟,六中!” 我听见她的惊呼,我看见公交上的阿姨大妈们竖起了装有雷达的耳朵,抬起了随时锁定目标的眼睛。 她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对我进行搭讪,花式夸奖外加数落自家孩子,下车之前还不忘留下一句,“下次把你用的参考资料告诉我,我明儿还坐这辆车。” 我一路保持得体的微笑,知道公交停在六中门前。 “阿姨再见,婶婶再见。” “哎,努力学习啊!” 挥一挥手,我觉得自己仿佛从荣誉的高台走下,前方就是我即将拼杀的另一个战场,它更加惊险,我手中的筹码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少。 张子妤, 我暗暗告诉自己, 加油!绝不能输! 新的开始 对于重点高中来说,军训通常都是走个过场,六中也不例外,军训时间设置是开学第一周,我在主席台下的展板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和对应班级,高一(7)班。因为高一上学期不分科,而只有分科后才会有重点班和普通班的差别,所以此刻分在哪个班并不太要紧。 搞清楚班级位置之后我就磨磨蹭蹭上了楼。新班级里已经有人坐下,作为全都按单排单列摆放,应该是还没有安排,看我进门,几个坐在门口的男生冲我打完招呼后告诉我可以随便坐。 此刻教室人还不多,座位也富余,我不至于坐到最后,但我也不想坐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就选了中间的位置,旁边是个个不高的圆寸男孩,脸盘瘦削,带个细框窄眼镜,很安静的样子。 我觉得有些眼熟,他好像也是,低着头偷看我几眼。 直到看得我有些尴尬,于是扬起手尝试着向他打招呼,“哈啰~” 他可能察觉到这样的对视不太妥当,颇有些尴尬地笑笑,“你好,我叫向天霖,觉得你有点眼熟。” 向天霖? 我没说我也觉得他很眼熟,但这个名字仿佛戳中我心中另一个按钮,一些画面顺其自然就出现在脑海里,这让我瞬间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到底在哪里。 “你上个暑假是不是来过我家?” 我妈去年换了个新工作,暑假邀请了她新单位的好朋友来家里做客,三四个阿姨带了她们的孩子,虽然坐在一起简单的聊了天,但我其实并没有仔细看过他们的脸。 向天霖,分明就是当天陈阿姨的小孩,他和他哥哥坐在沙发边上,全程几乎都没有出声,难怪我刚刚没有想起来。 “诶?”他脸上的神情几度变幻,很快就和我想到一起,“徐阿姨的女儿?” “是!” 我俩相视而笑,都对这种莫名的巧合感到一丝类似庆幸的情绪。 在我们俩方才彼此识别的时候,班主任已经悄悄进了门,他身形偏瘦,个子也不算高,穿着t恤和牛仔裤,如果不是他站在讲台上清咳一声,我都不会发觉他是老师。 “同学们好!” 班主任的声音洪亮,霎时响彻整个教室,我赶紧收回偏向向天霖的身子,老实坐好。偷偷望去班上大多数同学几乎是同一瞬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讲台上的男人对此非常满意,“我叫秦宇,是你们的班主任。新学期第一天,我看大家都已经穿好军训服了,等会儿铃声一响就去操场上集合进行开学典礼,按高矮顺序排队,现在还有几分钟,大家可以互相熟悉一下。” 这话正中大家下怀,有些早就认识的初中或小学校友聚在一起,开始分享新学期的兴奋心情。我也不是没有认识的同学,但关系普普通通,硬要我凑上去跟他们一起聊天,总觉得显得有些太刻意。思及至此,我便有些悻悻,伏在桌上不再动弹。 一见杨过误终身 开学典礼又是各路领导上去说囫囵话,翻来覆去的两个多小时还没结束,我看大家都已经站的有些摇摇欲坠,不住变换姿势想给自己的脚放松一下。 主席台上的校长仍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夸耀六中的辉煌,我在心中祈祷着希望神明能早日结束这种痛苦。可能上天真的听到了我的呼喊,只听“扑腾”一声闷响,我感觉自己脚后跟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忙转过身去,人群自我为中心向后退开一米远,窃窃私语迅速发散开来。 我后边那个女生脸色煞白地晕过去了。 我懵在原地,仔细思考着刚刚被砸中脚后跟,我有没有条件反射般向后踢。还没等我想清楚呢,台上的校长就察觉到了人群的骚动,他停下演讲张望了会儿情况,约莫是察觉到自己的演讲已经对学生造成了实质性伤害了,连忙说道,“快!旁边的同学帮忙抬到医务室去!” 他的声音通过了话筒,又通过主席台下巨大的音箱,变得尖锐而聒噪,我醒过神来放眼望去,女孩孤零零倒在地上,身边只有我一个人。 看来这个“旁边的同学”有了姓名,那就是我。 我看着躺在地上眼神迷蒙的她,终于还是有些不忍心,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能把她扛起来,但还是蹲下去。 她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经过刚刚那一摔,神志看起来清醒了点,不过脸色还是很差,我低声询问她能不能撑着我站起来,她点点头。 等重量全压在我身上时,我又觉得有些吃不消了,走出去没几步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身边的同学可能都在观望,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出来帮助我。 “我跟你一起。” 正在我要暴起斥责这些人的冷漠时,一双手伸了出来,虽然不算强壮,但显然比我更有力,向天霖架住女孩的另一只胳膊,我俩合力把她送进了医务室。 有了他的帮助我轻松许多,只用扶着女孩方便向天霖使劲,将她安置在病床上后,我和向天霖在医务室找了个长椅就这么坐下,校医是个年轻女孩,也只是看着我们笑,并没有出声赶我们,只是温声问道,“站累啦?” “嗯。” 我和向天霖都不好意思的笑了。 “没事,每次讲话的时候我这就来不少人,今天是开学典礼,看得严才少点。” 校医从躺着的女孩手臂上收回血压计,“她没什么事,估计是有点低血糖,我去给她冲杯糖水。” 目送校医离开,房间突然安静下来,我盯着自己鞋上的一下一小块污渍,却怎么也盯不出花来,我猜我旁边那位也是如此,他搁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捏紧,又松开。 “你......你怎么没去实验中学?” 实验中学是我们市另一个省重点高中,平时和六中竞争也很激烈,是争夺优质生源,攀比高考状元和一本率的劲敌,中考分数线通常差不多,导致这种“为什么选a不选b”的问题在新生中一度非常流行。 “六中不是以素质教育闻名嘛,假期也比实验中学多一点,学校活动也多。” 我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看他也在笑,逐渐放松下来,“本来就是嘛,你敢说你不是冲着这个来的?” 他挑眉,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谁说的,我就是冲着.......” “冲着什么?” “冲着离我家近啊!” 他笑得促狭。 “你!” 我扬起手,笑着要拍他。 “你们关系还挺好啊,”校医正好从后面走出来,端着热糖水,正巧看到我要拍打他的一幕,莞尔招呼我们,“快来,把这糖水给她喝了。” 我忙应下,动身坐到床边去,向天霖一人坐着大概觉得有些尴尬,也跟着凑过来。 “你喂?” 忽然心生逗弄,我故意问他,谁想到他没脸没皮接嘴,“行啊,东西给我。” 说着就把糖水抢过去,我们谁也没注意到病床上苏醒的女孩,她方一睁眼,就看见端着糖水的向天霖,目光熠熠地望向她。过了很多年后我终于得知郭婧怡那时的心理感受,“曲有误,周郎顾”“一见杨过误终身,不见杨过终身误”,大抵便是如此了。 如果那天平静无风 向天霖和床上的女孩对上眼的一秒,我分明看见窘迫的绯红爬上他的脸,他几乎是将糖水硬塞给我,一句话也不说就坐在一边去了。 “怎么了?” 我那时候还少根筋,没有意识到这其中还有更多复杂情绪,女孩自从刚刚那一眼之后就收了神色,盯着床单发呆,我将糖水递过去, “我叫张子妤,他是向天霖,是我们俩刚刚把你抬过来的,你是不是没吃早饭啊?” “嗯,”她低声应答,“我叫郭婧怡。” “你好,”我看她依旧面有菜色,自然而然问向天霖,“你有吃的没,先让她吃点?” “哦哦!”他仿佛刚刚醒悟过来,“你等着,我这就去买!” 目送他走出门外,郭婧怡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芒。 “你们是初中同学?” “不是,”我笑道,“刚认识的。” 因为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我与向天霖那种奇妙的缘分,我选择一切从简。 郭婧怡听完若有所思,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和我吐槽起刚刚没完没了的开学典礼来,我们一拍即合,聊着聊着竟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等向天霖回来时,我俩已经手拉手靠在床上嘻嘻哈哈起来。 他摸了摸脑袋,不知道这种感情的突飞猛进从何而来,我们相视一笑,表示这是女生的秘密。 但这种快乐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郭婧怡的面包吃到最后一口时,班主任找来了,我们轻松愉快的氛围霎时被打乱,刚说到一半的话也冻结在嘴角。 “你们这还挺愉快嘛。” 他脸上挂着笑容,唇边的褶子堆叠出时光的弧度,但漆黑的瞳仁里仍写满成熟的魅力。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教师团队中少见的好看,可此刻他的笑容分明不达眼底,看来老师对我们的行为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满的。 但鉴于我们的行为的发端怎么也算不上不妥当,只是有意无意懈怠,滞留校医室时间太长,所以他并没有直接开口训话。 看见我们都低着头不说话,估计也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于是转而问起郭婧怡的情况来。 “你怎么样,好点没?” “差不多了。” “怎么回事?低血糖吗?” 老班关心起人来看着温柔多了,但我还是不敢接话,郭婧怡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好多了,刚刚他们给我买了早饭。” 我在心里默默给郭婧怡点了个赞,这种紧要关头还能想起帮我们刷一波好感。 班主任的目光移到我和向天霖身上,看着我俩缩得像个鹌鹑,不仅有些好笑。 “向天霖,你跑这儿偷懒来了哈,开学第一天就搞事情,小心我告诉你爸。” “哎呀老秦~你好烦哦~”向天霖皱着脸看他。 “叫什么呢!我是你班主任!” “好好好,秦老师,我这叫乐于助人好吧,你还批评我。” “你们俩躲在这连开学典礼都不参加,这会儿都各班集合准备军训了还不回去,我不来找是不是准备一上午就这么耗过去?” “不能不能,我们本来是准备等她吃完一起走的。” 向天霖连连摆手,秦老师被他逗的发笑。 “还一起走,分分钟就把病床上的郭婧怡同学卖了,你问过她身体好了吗?” “好了好了!”郭婧怡一个激灵坐直,“我吃完这口就回去!” “你不着急,休息好了再来,你们俩,”他的目光锁定努力想把自己变成隐形人的我,“尽快回班!” 最后一句话带着不容置疑,我乖巧点头,回过神来发现老班已经走远,而向天霖和郭婧怡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小鱼,没想到你是遇见老师就犯怂的乖乖女啊。” “屁!”我回给郭婧怡一个恶狠狠的笑容,“闭上你的嘴!” 童话开始于精灵的洞穴里 那天故事的后续是向天霖经过我们层层拷问,终于吐露了他爸和老秦是大学同学的关系。 说他老爸那个班上有好几个都把自己的小孩特地送来这个班,就是要老秦特别看顾的,我和郭婧怡除了对他表示深切的同情外,也顺便进行了一番无情的冷嘲热讽,气得他直说我们用人朝上不用人朝下。 当然,我等都表示浑然不在意。 那一周军训我们仨想方设法换位置站到了一起,好在新同学大都有自己的团体,对换位置这种行为见怪不怪了。 于是痛苦的军姿也被我们三个人站出不一样的笑点,向天霖有时还需要和他那帮哥们儿一起,我和镜子(也就是郭婧怡)经常出双入对,以此对外宣誓我俩互有主权。 一周时间很快就过了,军训结束的那天晚上,老秦说要给我们办个晚会,一是庆祝军训结束,二是让大家彼此熟悉,增进感情。 对于这个新班级的第一次晚会,老秦可以说是十分用心了。他头天就和我们说好,家中有台灯的同学一个人带一个台灯过来,一部分男生还被要求带排插,但老秦始终不愿意告诉我们这是做什么用的,他说要保持一个神秘的气氛,这样才能有惊喜。 当天下午结束训练后,老秦将人分成两组,小部分个子比较高大的男生留在教室布置,其余人则在另一个教室吹气球,扎蝴蝶结什么的。 那部分男生进进出出教室,带着黑色的卡纸和各种胶,对于场地的模样缄口不言,向天霖虽然个子中等,瘦的又跟个猴一样,但架不住和老秦关系好,早就偷偷溜进去当“编内人员”了。 其间我和镜子揪住他,这家伙一反常态神神秘秘,又欠揍的和我俩得瑟,偏偏滑溜像泥鳅,说完就跑,抓都抓不住。 一直到六点左右,平常这个点我们都该回家了,向天霖才溜过来,满脸虚伪的歉意,“你们这会儿可以过去了,刚刚也不能怪我,任务在身嘛。” “嘁~” 我俩都对此表示不屑,但心中的好奇还是驱使着我们的脚步跟随他,来到了高一,七班的门前。 七班门前上过银漆的铁门紧闭,正在我们思考老秦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时,大门在我们面前缓缓打开。 跟随大家一同进入教室,即便我是个正处于爱幻想年纪,脑子里整天天马行空的女孩,也不得不为老秦惊才绝艳的创意所折服。 整间教室仿佛精灵的溶洞世界,窗户全部被黑色的卡纸糊住,不漏一丝光亮,课桌被人为摞起,高低不一,老秦用彩色的皱纹纸把桌子和桌子间的空隙围住,再将台灯放在其中。 黑暗中这些围起的彩纸就像颜色不一的灯笼,朦胧的悬挂在教室里。 剩下的台灯围城半圆形,朝着一个方向,拼凑出舞台的样子。我们刚才做的装饰品也都被贴在了背后的黑板上。 “请新进来的同学们入座!” 老秦的声音出现在舞台旁边的音箱里,向天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了那块,开始调试起音箱来。 我们不知是否太过震撼,都忘记七嘴八舌地发出感叹,只是盲目地跟从老秦的声音,一面张望,一面来到观众席坐下。 不得不爱,否则快乐从何而来 晚会的节目都是大家临时报名的,但因为几天前老秦就已经和我们说过有这么个晚会,所以有特长的女孩子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我打小学习声乐,也喜欢各类文艺活动,虽然面对新同学还是各种不好意思,但最终敌不过想要唱歌的欲望,报了名。 向天霖看见我打手势立马会意,在本子上帮我写好,还冲我比了个大拇指,“保准叫你风头出尽!” 我没想到他这么张扬,又羞又气,对方带着一脸得逞的笑容,专心自己手中的事去了。 但这样还没完,昨天郭婧怡联合一帮女生来找我帮忙,说她们排的舞还差一个人,非要我跟着一起去。 我从没跳过舞,四肢也完全算不上灵活,本来想拒绝,架不住她们轮番上阵要我加入,我碍于和新同学的情面,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今天所有休息时间都被她们拉到一边练舞,那哪算排练,完全是单方面批斗我大会,一边吐槽一边不厌其烦地纠正。 正回忆时就听见郭婧怡喊我,晚会已经过半,轮到我们的舞蹈了。 在昏黄的彩色灯光中,台下众人的脸都显得不太真切,我数着拍子老实跟跳,余光还能看见向天霖在一边乐疯了,我猜大概是我的动作有点滑稽,但也不至于笑成那样吧。 一边生闷气一边腹诽,好在这个节目我有惊无险地混过去,下台之后我凑到向天霖身边看自己的节目被安排在什么地方,这才发现他为什么刚刚笑得那么欢畅。 “小鱼,压轴诶,我对你好吧。” “你给我滚开。”我咬牙切齿地推开他凑过来的大脸,“你给我随随便便安排一下就好了嘛,这么隆重我会很不好意思。” “什么什么?” 郭婧怡听到动静硬是插进我俩之中。 “没什么。”我白了向天霖一眼,捏着汗涔涔地手去门外准备。 时间从没有流逝得这么快过,我觉得几乎是一分钟之后,就有人来通知我准备上台,我硬着头皮走上去,捏着话筒脸色煞白,本来准备的歌硬是一个字都唱不出来。 我余光看见郭婧怡捅了捅向天霖,又看见向天霖捅回去,两人具是一脸莫名,半晌之后人群开始躁动,见我还没发出声音,有人开始询问怎么回事。 焦急的情绪愈发浓重,我几乎都要无法控制落泪的冲动,可还是没办法唱出口,准备给我放伴奏的同学也很尴尬,频频看向我。向天霖一个箭步冲上来抢过话筒, “最后一个节目,没有规定曲目,大家想听什么小鱼就唱什么,一起嗨歌!” 他冲郭婧怡招招手,台下的郭婧怡马上反应过来,也冲上台,“我们来个大合唱!” 说完把话筒递给我,班上的大家都兴奋起来,一阵骚动之后我听见一个声音高声喊道,“不得不爱!唱不得不爱!” “你挺会点啊!” “哈哈哈。” 这首歌不知道触动到大家哪个笑点,总之在我还莫名其妙的时候,我身边的郭婧怡和向天霖都露出了了然的风骚笑容,那个笑容里写满我不知道的暧昧八卦。 这时候我的探头猛然苏醒,揪住他俩低声问道,“什么八卦,老实交代。” 向天霖笑而不语,郭婧怡忍不住满脸通红地告诉我,“是陈以诚和吴恬恬。” “啊?” 这两个人我都不太熟,但向天霖和陈以诚比较熟悉,他们的父亲是大学同班同学,没错,就是和秦宇一个班的那几位,他们因为父辈的关系早就熟悉,开学这几天也经常在一起玩。 吴恬恬是陈以诚的后座,关系好像也比较好,每次郭婧怡在教室意外事件的地方看见他俩就跟猫看见鱼干儿似的,恨不得贴上去闻闻味道。 不过她每次叫我看的时候我都因为对不认识的人不感兴趣所以只是象征性撇了两眼。 不过即便是这样我也没理解这和不得不爱有什么关系。 故而当我皱着眉头对郭婧怡表达疑惑的时候,这家伙气急败坏踩了我一脚,“你傻啊,平时八卦白叫你看了,‘恬恬’都需要你爱啊!” “哦~”我恍然,不得不爱的首句不是天天都需要你爱吗,因为歌词带着调子唱出来就变成了“恬恬”,这帮人兴奋的点原来在这里。 我看到台下被簇拥的男生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耳后根,又白又圆的脸看起来像个颗被煮透了的汤圆。 反而那个女生虽然羞涩,但很明显是欲拒还迎的笑容啊,只是在略显黝黑的肤色下显得不那么明显罢了。 我心下有了计较,虽不知道这个陈以诚怎么想,但吴恬恬明显是对他有意思啊,这么看来,这歌我要是唱了也不算得罪人,说不准还能看场好戏呢! 我点点头,向天霖立马会意,走到音箱那边换了伴奏,不得不爱的前奏在大家兴奋的呼喊声中响起来。 “天天都需要你爱,我的心思由你猜.......” 我的声音被大家的齐声合唱簇拥,但透过音箱仍清晰可闻,向天霖这招真妙,也算解决了我不敢独唱又想要歌声被人听见的矛盾困境。 这个晚会就这样在我们的嬉闹中,伴着青春期萌芽的恋爱香气落下帷幕。 而我与陈以诚的故事,在这样的荒诞和错位中逐渐展开。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晚会结束后我们的高中生活正式开始,没过几周学校开始流行起小组学习了,老秦说刚开始对大家的情况都不太了解,就还是采取自由分组的模式,大家自行组队,只要保证每个小组六个人就可以。 我当然是跟着郭婧怡还有向天霖,但因为向天霖还有他的男性好友,于是就又加上了陈以诚和吴恬恬。 不要问为什么还有吴恬恬,她几乎和陈以诚是绑定的,一早就说好要分到一组,我们也没立场硬拆,只是即便这样我们组还是少一个人,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有组了,老秦和向天霖陈以诚商量了一下就将周琦安排在我们组。 周琦是个长相普通,身材有点壮的女孩子,是高年级的物理老师王老师的女儿,也算是老秦的重点关注对象,不知道怎么分组的时候就被剩下来。 当时向天霖还悄悄给我们使了个“遇到麻烦”的眼神,不过我和郭婧怡对她了解不多,也还是笑着接纳了周琦。 我因为晚会当天的遭遇反而比较多留心陈以诚,他好像很腼腆,动不动就脸红,除了和向天霖和吴恬恬交流比较多之外,几乎不主动对我们开口。 不知道老秦是不是流言蜚语听得多了,我们这个组还没坐到一周就被要求调整座位。 我、吴恬恬和郭婧怡按顺序坐在一边,面对着我们坐在另一边的分别是陈以诚、向天霖和周琦,也就是说我不仅对面坐着陈以诚,旁边还坐着个对他虎视眈眈的吴恬恬。 对此郭婧祎表示非常遗憾,毕竟她还是更希望和我或者向天霖挨着坐。这么一分,我们好像都没有如意。 吃过午饭我和郭婧怡照例去操场上溜达两圈再回教室睡觉,谈起换座位都恨不得把肺叹出来。 “老秦一准儿是知道吴恬恬喜欢陈以诚了,你没看这几天老秦的化学课上都想方设法提问吴恬恬吗,偏偏她还答不出来,我都心疼她了。” 郭婧怡叼着棒棒糖有一搭没一搭和我八卦。 “不会吧,老秦这也要管?” 在我看来,暗恋这件事完全属于打学校擦边球,似有非有的老师也不好说。 “陈以诚据说不是正规录取进来的,他爸花那么大力气把他弄来六中,就是觉得在老秦手下放心,陈以诚就好比老秦家的白菜,现在白菜刚长呢,就被猪拱了,老秦可不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嘛。” “喂,”我使劲拍她,“你说人家吴恬恬是猪,小心被听到。” “怕什么,”郭婧怡身子一扭,从我的魔爪中逃脱,“吴恬恬那个人,表面上看性格温温柔柔,其实骨子里特别叛逆,据说她和校外的‘那些人’关系很好。” “那些人”是我们对于那些抽烟逃学,烫头染发,还有喝酒纹身的小混混的代称。 郭婧怡的八卦能力果真让人叹为观止,我自觉再来一百年我也达不到她那个水平,但我总觉得这么在背后议论人家有点良心不安。 “算了,反正也不关我们事,吴恬恬被老秦针对确实可怜,能少说两句就少说两句吧。” “是跟你我才说两句好吧,提醒你别和陈以诚走得太近,这家伙就一蓝颜祸水!” “好好好~” 正在她教育我时,陈以诚迎面走来,郭婧怡感觉自己说曹操曹操到像现世报一样,打了个激灵,不再和我废话,我俩冲他打了个招呼,钻回教室睡觉去了。 无妄之灾 我教育郭婧怡没几天,就感受到了自己这一举动的多此一举。 说实在的,和陈以诚同桌都一周多了,我们俩除了日常寒暄之外根本没啥别的交流,他一上英语就活蹦乱跳,数理化则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我正好相反,所以平时也没有共同话题,最多就互相讲讲题目,然后就各做各的,偶尔目光相撞就彼此露出尴尬的笑容。 不知道怎么就被吴恬恬盯上了,这周开始,我不断在我的座位上感觉到一种如芒在背,如坐针毡的悚然感,只要一离开教室就消失,偏偏我每次回头看的时候又没有发现异常。 还好我的探测器郭婧怡同学不过用了短短三天就解开了我的难题。某节课下她趁吴恬恬不在溜到她的位置上来,打量了一下正在看英文版《哈利波特》的陈以诚,贴在我耳边轻轻悄悄地吐出微弱的气声, “张子妤~你倒霉了~” 彼时我整专心致志地和眼前的数学题作斗争,她呼出的气流猛的吹进耳朵,我一个激灵坐直了,吓出一身冷汗。反应过来后我用力捶打她的肩,“你是不是有病!有事说事装什么大神!” 她嬉皮笑脸贴地更近,“前几天还说我不该妄言别人,我看你才是现世报。” “什么东西?”我皱眉。 “吴恬恬盯上你几天了,你都没感觉?” 说实话那道目光一出现我就察觉到了,只是一直不知道来源,她这么一说我陡然反应过来,“吴恬恬盯我?什么情况?” 郭婧怡装出一副无奈地神情叹了口气,“哎,小鱼,我看你是真傻,都警告你了要你离陈以诚远点,你不听,上周五还凑到一起说悄悄话,吴恬恬不盯你盯谁?” “悄悄话?”我想起来,“那是他让我给他讲数学题啊,吴恬恬还讲不讲理了。” “吴恬恬一门心思就在陈以诚身上,脑子里除了粉红泡泡别的都没了,她哪分得清讲题还是聊天,我听蓝心和郑琳她们说,吴恬恬气得天天和付秋亭骂你。” 付秋亭是我们班的大姐头,属于找关系进来的加塞生,这部分学生有的是中考分数差点,想要好好学习,找关系多出了点钱来六中,一般进来了还是会认真学习,例如陈以诚。还有一种就是家里极度有钱,压根儿不想学习,中考一塌糊涂,出一大笔钱给学校,美其名曰捐款,以换取入学资格,例如付秋亭。 付秋亭身高腿长,人长得也标志,留长卷发,每天画着精致的妆容踩点到校,多数时间会迟到,放学后就和她那些早早就辍了学,混迹于各种酒吧巷头的兄弟姐妹们一起玩,打架闹事一个不落,开学不过一月,和老秦正面杠上几次,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她的故事早流传于我们班,无论男女都有点怵她,也许是乖学生对“社会人”头衔的本能恐惧。 吴恬恬和她关系好我们也很意外,因为吴恬恬表面看起来属于温柔甚至有些内敛的那种女孩子。本来我没把她放在眼里,毕竟她胆子小,不敢明面上做什么,但一想到付秋亭,我确实有几分胆寒。 “那怎么办?” “你离陈以诚远点呗,我去找蓝心她们说说,她们和付秋亭关系也好,让她们打听一下。” “好吧。”我无奈点头,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这种飞来横祸都能砸到一心只想学习的我身上。 爱情是误会的集合 果然没过两天吴恬恬就来和我谈话了,不过她没有开门见山地说,只是某次课间她凑到我耳边问我, “你和陈以诚关系挺好的?” 我心想终于来了,“没有,我跟向天霖关系比较好。” 郭婧怡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抛开正在和她说话的周琦,转而向我猛使眼色。 “那我看你俩上课聊得挺开心的。” 虽然知道我知道自己不该惹上她,但她这语气还是莫名让我很不爽,“我们就是讲题目,没说别的,你这么关心他难不成是对他有想法?” 吴恬恬被我呛了一句,面上也没有表现出生气来,只是不咸不淡的问我,“你不知道?” “我可没空整天关心这些。” 她不答话,我也没有咄咄逼人,两人的对话就这么结束,以至于后来郭婧怡都不相信这是我俩真实聊天内容,她说她原本以为吴恬恬至少也会明里暗里挖苦我一顿呢。 这次聊天之后我原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毕竟我该解释的也都解释清楚了,可没两天郭婧怡就揪着我的耳朵说我骗她。 “你到底和吴恬恬说什么了?你知不知道你暗恋陈以诚这件事已经私下传开了?” “我暗恋陈以诚?谁说的?” “吴恬恬啊,她说她明明和你说她喜欢和陈以诚互相喜欢了,你还说你也喜欢他,要各凭本事。” 我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她脑子是不是坏了?整天看言情小说看傻了吧?” 郭婧怡拍拍我的背,继续说,“不过我没听向天霖说陈以诚接受她了啊,她脑子里戏可真多。” 桌上的五三顿时变得索然无味,我努力想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可越想越气不过,于是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喝一声,“陈以诚!” 对面的人吓得一抖,郭婧怡也是,“小鱼,你干嘛?” 我挥开她,“你别阻止我!我考来这里是为了好好学习,可不是为了配合某些人演八点档爱情偶像剧!” “怎么了?”陈以诚眨巴着小鹿一样的圆眼睛,怯生生地问我,一瞬间我又有些负罪感,他平时也对我挺温和的,我这么迁怒他是不是不太好。 但这种负罪感在吴恬恬闻声回到教室时荡然无存,我怒视陈以诚,大声道,“你喜欢吴恬恬,吴恬恬喜欢你,跟我没关系,我坐在这是老秦安排的,要是打扰你们鸳鸯相会了,你去和老秦说,我二话不说就搬走!” 方才还安安静静的教室一下子炸开了锅,我看见吴恬恬和陈以诚都涨红了脸,不过陈以诚是急的,吴恬恬是羞的。 她扭了两下,低下头说,“张子妤你别瞎说,我没有喜欢他。” 但大家都明白怎么回事,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教室里嘘声不断。 “行,那就当我多事,我现在就和老秦说换位子,免得我哪天莫名其妙成了插足者自己都不知道!” 我的目光扫视吴恬恬和她那群多嘴的姐妹,有些人缓缓挪开了视线,有些人则翻了个白眼,我看了更生气,椅子踢开就要往外冲。 向天霖看看我又看看陈以诚,想要从中打圆场,我瞪了他一眼,他只好叹口气,帮我把踢倒的凳子扶起来。 “我不喜欢她!你们不要乱开玩笑了!” 耳边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怒吼,我们都呆呆看向声音的来源,此时陈以诚将头快低成了九十度,出露在外面的皮肤哪怕是颈后都红成了血一样的颜色,活像个被扒了皮的番茄。 向天霖一捅我的腰部,露出愤愤的表情,“叫你不要乱说了,人家生气了吧。” 我的怒火此刻已经消下去大半,此番闹腾虽然使站在门口的吴恬恬面色惨白,呆若木鸡,在大庭广众之下告白被拒,最惨的是她自己不仅会错了意还让众人皆知,丢光了脸面。 可这也同样让无辜的老好人陈以诚大大受伤,毕竟人家一心想当个好学生,没想到我们莫名其妙给他塑造了这样的形象。 “陈以诚......”我试探着叫他,他却不理我。 吴恬恬哇的一声哭出来,边哭还边喊,“我可没说我喜欢他!你乱说!” 可惜栽赃我也没啥用了,最后只得由她的姐妹们扶着她去洗手间整理情绪。 我不关注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只是对于陈以诚非常愧疚。 危机 酝酿了好几天,我次次都想找机会和陈以诚道歉,可他自从那天以后无论我说什么都不怎么搭理我,向天霖跟我说并不是针对我,而是他明显消沉,对大家都是这样。 我正左思右想怎样才能让他开心点,郭婧怡又给我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你知道吴恬恬找人来‘教育’你了吗?” “哈?” “付秋亭那边我交流过,她也不想闹事,结果吴恬恬就自己去找人了,拦都拦不住。” 我一阵无语,自从上次那事之后,老秦听到了风声,已经把吴恬恬从我们组调走了,现在换过来的是个不怎么说话的男生,向天霖就干脆和他换了个位子,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边。他这会儿听郭婧怡说过之后也放下手中的笔,“不会吧,一中还有这么玩的?” “我从付秋亭那里打听的,据说都是外校的,让你小心点。” 我咬咬牙看了眼闷声写作业的陈以诚,本来想安慰他的心瞬间消失,给我惹这么大麻烦,早知道认个怂不招惹他们俩了。 “你这两天回家叫我一声。” 向天霖忽然很严肃和我说。 我木然点头,平时我都是坐公交回家,去江边那个公交站,这两天看来还是绕点路,去世纪花园小区那边坐车好了。 今天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老秦照例拖了一会儿堂,就让我们放学回家,我余光看见吴恬恬在后门磨蹭了一会儿,目光频频投向我,估摸着是想看我什么时候走。郭婧怡很快帮我把书包装好,又给向天霖使了个眼色,就拉着我先冲出了教室。 下到一楼却没有直接出校门,而是往反方向一拐躲进洗手间,把我推进隔间里她在门外,过了一会儿才出声,“她出校门了,我们等会儿再走。” 大概等了半小时,吴恬恬先出去溜了一圈,确认吴恬恬和她的‘伙伴’都不在了之后,才回来把我从厕所里解救出去。 “呼,这招明天就不好用了吧。” 我拉着她,掌心里满是冷汗。 “没事,我送你上车。” 向天霖居然还没走,还在门口等着我,我看了看郭婧怡,原本今天和她说好她先送我去世纪花园那边的车站,再返回来的,毕竟她之前是和我同路,一起往江边走,可现在就不同了。 “我和镜子说好,她送我的,而且这会儿应该也没事了,就不用麻烦你啦。” “我家就住那边,顺路啊,哪里麻烦?” 我和郭婧怡对视一眼,都有点迷惑,因为之前没注意过他家住哪儿,只是看到他出校门往左拐,我们往右拐,所以也没约着一起。 “行,”我也不想给郭婧怡添麻烦,而且她毕竟是个女孩,免得牵连上她,就果断答应,“那镜子你就先回家,象象送我,他再怎么弱鸡也是个男的啊。” “去你的,我哪里弱鸡了?” 向天霖一拳捶上我肩膀,我们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简单和郭婧怡告别,向天霖自如接过我的书包抗在肩上,我莫名其妙,“你这是干嘛?” “给你看看我不弱鸡啊,你看咱这肌肉,”他把袖子推上去,露出一小节手臂。 我刚要拒绝,他又说, “行啦,等会儿万一有什么事,你跑也能跑快点,别给我拖后腿。” “嘁” 我白他一眼。 行,你乐意扛你扛呗,我还轻松点,真是。 危机(2)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但大概我们还是低估了吴恬恬的毅力,走出没多远,就看见她们从一条巷子里出来,拦住我和向天霖的去路。 “张子妤,跟我们去谈谈吧。” 看着面前五六个女孩,性别倒是我们唯一没料想的,向天霖本来想帮忙,但都是女孩子就不好动手。 他抓住我的手腕,吴恬恬看起来也有点为难,应该是向天霖和我一起回家也超出了我她的预想。 “向天霖,你少管闲事。” 向天霖嬉皮笑脸,“吴恬恬,高中生想谈个恋爱还要玩这种把戏,你不觉得有点幼稚吗?” “恋爱?”吴恬恬脸色很不好看,“你给我闭嘴,我们只是都看不惯她说瞎话,还想诬赖我?” “你要不要脸!”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向天霖捏住我的手紧了紧,下一秒他就冲上去,将吴恬恬推了个人仰马翻,并对我吼道,“快跑!” 我没有多想,脚下生风,从向天霖给我制造的空隙中跑走,吴恬恬她们也许是因为觉得大街上狂奔很丢脸,也或许是怕把事情闹大,没有选择跟上来,而我在跑出很远之后回头看才发现向天霖并没有跟上来。 我一路跑到公交站,气都快喘不上来,弓着背呵吃呵吃得喘着,突然听到背后吃惊的声音。 “张子妤?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是陈以诚,他背着书包显然是刚到这里,但我气还没喘匀,说不上话。 “都怪你!”我缓了好久,对这种麻烦的担忧在看到他无辜脸颊的那一刻嘣得爆发,“吴恬恬和你的事为什么老要牵扯到我身上?” 我话里不知不觉带上哭腔,他也愣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生气我机关枪一样把今天的情况“嘟嘟嘟”都说出来,心情顺畅了许多,陈以诚的脸色却愈发严峻,良久,他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很认真地开口,“我们回去!” “回去干嘛?”我吓一跳,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我要和吴恬恬说清楚!我对她没那个意思!”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本来只是想抱怨一下,没想到把事情搞得更复杂,好不容易跑出来了,现在难道要我送上门去给她们收拾吗? 而且我认真打量了一下陈以诚的身板,觉得还没有向天霖靠谱,又不像会不顾身份动手的人,凭什么要我陪他挨打啊? “我要让她和你道歉!” 他不由分说拉起我就跑,哪怕我心中苦不堪言,想想还是只能跟他走,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让他俩说清楚,吴恬恬肯定会没完没了堵我。 我们一路返回,吴恬恬还在巷子口,但她那些跟班已经走了几个,看到陈以诚她愣了一下,但很快看到了被陈以诚拉着的我,脸色很复杂。 “有事?” “我不喜欢你,而且和张子妤也没关系,你不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和她道歉!” 陈以诚难得露出凶狠的神色,显然对吴恬恬的行为已经极度厌恶,饶是已经被他拒绝过,吴恬恬在看到对方似乎已经彻底讨厌自己之后也红了眼眶,但她还是狡辩道, “你不要听她骗人,她就喜欢装模作样。” “谁在骗人,谁在装模作样我很清楚了,我之前觉得你善良温和,所以对你不说重话,让你觉得暧昧就当是我不对,你随便迁怒别人就让人恶心了。” “好好好,”吴恬恬怒极反笑,“行啊,那我就是这种表里不一的人,今天我还就是要出气了,你怎么的吧!” 说罢她扬扬手,几个女孩上来拉开我,吴恬恬冲过来对着我就是一巴掌。 我闭上眼睛,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危机(3) 陈以诚挡在我身前,被吴恬恬狠狠呼了一下手臂,裸露在外的肌肤很快红肿起来。 “吴恬恬,你差不多得了。” 真的对我动手的这一刻,我心中的恐惧反而全数化为怒火,“你一个女孩子就没点羞耻心吗?” 吴恬恬看到陈以诚被打好像也不是全无动容,但怒火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她不承认自己是因为喜欢陈以诚才做出的这种事,自然也不可能为了陈以诚停止现在的行为。 她挥挥手,剩下的几个女孩很快掏出电话叫人,我和陈以诚都被牢牢抓住,就算能跑一个剩下的那个也跑不了,只能看着她叫的人陆陆续续重新到齐。 “我对你们要求也不多,给我老老实实道个歉就行。” “不可能!” 我干脆利落的拒绝她,她的尊严不可侵犯,我的也同样不可以,我就不相信她有胆量真正对我们造成什么伤害,不就是挨顿打吗。 来的那些人大概比吴恬恬更混,没那么多耐心听我们废话,热血上头直接就把我们往巷子里推。 “住手!” 正在这时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去而复返的向天霖,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影子,看身形应该是老秦。 “你们干嘛呢,哪个学校的?” 老秦不愧是老师,他一来这群人立马就如鸟兽散,只留下一个抖如筛糠的吴恬恬,可能是知道自己跑了也没用,她煞白了脸却不挪动步子。 老秦一来也没看她,只对着陈以诚问,“你怎么在这?没事吧?” 又转过身来朝着我,“向天霖只说你被找麻烦了,怎么你俩在这挨打?” 不知道是不是我过分敏感,这里面除了质问居然还听出几分猜疑,我刚从虎口脱险,心中对于老秦的及时到来还是有几分感动的,但他这么一说,仿佛是在暗示我害得陈以诚挨打一样。 “那你应该问陈以诚,他要来和吴恬恬解释清楚的。” 我不软不硬地刺了他一下,也提醒他偏心陈以诚可以,但也别忘了我才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 老秦似乎不太高兴,但也不好直说我,于是将目光转向吴恬恬,“你一个女生要脸不要?倒贴别人不要就算了,还追上门强买强卖?” 他这话可以说非常不好听,甚至是侮辱性的了,吴恬恬虽然脑子有点不清楚,但毕竟不完全是没脸没皮的二流子,这话一听眼泪当即就流下来,老秦也没理她,掏出手机来递过去。 “给你爸妈打电话,现在!你不想上学别人还想呢,还聚众斗殴?我们六中一百年没出过这样的学生!叫他们来解决问题!” 我冷眼旁观,心中解气,今天也算是托陈以诚的福,他被打了,老秦爱面子,觉得自己不能对不起老同学,肯定会重重处罚吴恬恬。 向天霖凑过来把书包递给我,看我脸色也并没有多畅快,知道我不开心老秦刚刚的说法,就打断他训斥吴恬恬。 “秦老师,这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就先回家了?” 老秦看是他,刚想答应,又看到后面的我,迟疑了一下,“张子妤你是当事人,你还要留一下,陈以诚和向天霖先走吧。” 我立马明白他是想把陈以诚从这件事中彻底摘出去,不影响他名声,让我去和吴恬恬父母纠缠,顺便把吴恬恬的处分记在我头上。 于是我立刻接话,“老师,我没挨打,挨打的是陈以诚,而且她这事也都是针对陈以诚来的,我觉得还是让陈以诚自己来结束这件事比较好,我反正也没受到实际伤害,吴恬恬给我道个歉就行了。” 我率先装作一无所知把原谅的话说出口,后面老秦就不好再让我和她父母对质了,他被我堵了回去,还是不甘心,“这事是冲你来的,和陈以诚有什么关系。” “冲我?可我都没和她说过几句话,我想不起来哪里得罪她了。” 我直接将不耐烦的表情大剌剌展现出来,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我回家的公交过了八点就没了,我再不回去就只好给我爸妈打电话让他们过来接我了,不然您借我电话,我给我爸妈打一个?” 老秦没说话,可能不想这事让我家长知道。 半晌他才说,“算了,吴恬恬和陈以诚跟我来。” 我和向天霖对视一眼,果断背书包走人。 ?? 谁会在你心里留下涟漪? 这件事最终以吴恬恬转学作为结束,也许藏在六中这个宏大的招牌下还有许许多多诸如吴恬恬一样的“不和谐因子”,可表面上它一定要是那个全市中学生最向往的圣洁学堂,所以把这层窗户纸毅然捅破的吴恬恬,就像打破了丛林法则的动物一样,最终只能落到被淘汰的下场。 吴恬恬退学这件事没有落到我头上,这是第二天上学我听向天霖说的,陈以诚一反常态地十分强硬,哪怕面对吴恬恬母亲声泪俱下的请求,也没有点头说原谅。 最重要的是一点也没提到我。 我对于这样的结果很满意,毕竟吴恬恬一走,既没有人威胁我的人身安全,我也可以和郭婧怡坐在一起,做一对难舍难分的好闺蜜。 她的转学好像没能引起什么骚动。早自习时我把脸藏在课本后,偷偷打量对面认真记单词的陈以诚,他又恢复了原先那种温吞的状态,那种若无其事的平淡,甚至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吴恬恬这个人真的存在过吗,这样的喜欢有没有在他心中留下一丝痕迹呢? 不过这样的“恋爱”对我来说还太陌生了,虽然青春的影子里总藏着这样酸甜的感情,但或许只有曾经品尝过的人才能记住这样刻骨铭心的情绪。 郭婧怡对吴恬恬的离开也表示十分开心,尽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明显能感觉到她上课小动作变多了,老是有意无意找我和向天霖聊天,向天霖本身就属于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天赋超群,听不听课作业照写,名次照拿,和我这样的笨鸟根本就不能比,而郭婧怡根本对成绩不在意,活得豪放不羁,我也没这么好的心态,所以每当他俩聊的热火朝天还要带上我的时候,我就烦躁得想杀人。 可能我有如暴雨将至的低气压也能多多少少影响这两个无忧无虑的人,偶尔他们也能大发慈悲饶过我。 但成绩下降是在所难免的。 可怜我本来就是吊车尾进来的,这么一来成绩更是没法儿看了,看着自己全线飘红的期中成绩单,班级四十名开外的名次,我差点没一口气厥过去。 向天霖本来笑嘻嘻地跟郭婧怡显摆他的成绩单,看见我这边阴云密布就悄悄凑过来,“诶?你这成绩还要努把力啊!” 可能他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无心一说,却正好戳中我那可敏感脆弱还带着点自卑的小心脏。我当时就感觉眼眶一热,进学校来半学期的努力全化成委屈堵在我的鼻子眼儿,又酸又痛。 “哎哎哎?姐姐,你别!”向天霖慌乱中一把扯过陈以诚握在手中的成绩单,唰在我眼前铺开,“你看看你看看,还有比你更惨的,你看看人家多么波澜不惊。” 他把陈以诚的脸捧到我面前来,陈以诚居然出奇地配合他略显智障的姿势,一张白里透红红里透粉的小圆脸就这样和我上演了一出“大眼瞪小眼”。 我瞥见那张成绩单上不过总分三分之一的数理化成绩,不知为何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同情,方才还满心的悲痛此刻全都消失在天边,只想好好摸摸眼前这个眼底闪烁着温和水光的小笨蛋的头。 “瞧见没,人家是什么心态,你是什么心态,你再看看我们怡姐,人家物理,三十分!还不是稳稳当当坐在这,人家什么思想高度,你怎么能为了几个数字掉眼泪呢!” 向天霖呲牙咧嘴地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湿润的眼眶渐渐被风干,堵塞的鼻头也豁然通畅,毫不留情地赏赐给他一个大白眼,“滚!”,郭婧怡当然也没有手下留情,一巴掌把他拍了个七荤八素。 穿透灵魂的温柔 半期考试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总之我们这个小组除了向天霖全军覆没,讲卷子的一天都是在老师们的苦口婆心或冷嘲热讽中艰难度过的。 回家路上,就连平时豪迈的大姐头郭婧怡都难免露出了颓败的神色,在路口分别之时,我给了她一个寓意着共勉的熊抱,希望我俩都能逃过一劫。 自从上次吴恬恬事件后我就改和向天霖陈以诚一路了,因为郭婧怡家离学校不远,之前也不能陪我走多久,跟向天霖他们一起,他们会陪我在公交站等到车再回家,而且路程也会比较近。 “我今儿得早点回家,老秦说去我家家访来着。” 再公交车站前的一个十字路口,向天霖率先和我们告别,“你让汤圆陪你等车,他这个成绩,估计老秦也不好意思去他家。” “你!” 陈以诚白皙的圆脸肉眼可见的涨红,因为这张汤圆一样的脸得名,他向来是不服气的,就是不知道此刻到底是因为被羞辱还是因为被喊外号生气了。 “他说话就这个样子,跟他计较显得咱们格外没品!” 我拍拍他的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陈以诚单纯可爱,像个未经世事的初生儿,不知不觉对他多了几分维护。 陈以诚皱着眉抿着嘴,很认真地点了两下头,纠结的小模样莫名有点戳我的萌点,我笑笑把他推过马路,和向天霖挥手告别。 向天霖盯着我的脸看了几分钟,忽然收起了笑容,自顾自回头走了。 他突如其来地变脸让我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眼前的信号灯开始闪烁,我没来得及细想,加快脚步冲过马路,追上前边的陈以诚。 ?? 我等的72路是半小时一班车,遇上点下雨堵车等待的时间就会更长。还好车站位置正好在陈以诚家楼下对面,就算他陪我等到车再上楼也并不会耽误很多时间,这些天我们偶尔也聊聊天,比之前的交流要多上很多,但论起独处,这恐怕还是第一次。 “额......,”我也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些什么,但离开向天霖之后,我俩就像没了催化剂的化学式,根本就没反应,“你不然先走吧,我一个人也行的。” 他半含着下巴,过长的刘海遮住眼睛,我这才发现原来他是自然卷,感觉像洋娃娃一样。 “我陪你吧。” 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陈以诚是个腼腆大于绅士的人,虽然性格温和,又与人为善,但总是因为不善于表达感情而没什么存在感,冷不丁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我只觉得尴尬有如迅速蔓延的冷空气,把我冻了个严严实实。 “啊......哦。” 我老实地应声,目光也随之从他身上移开,盯住正在碾压石子的脚尖。耳边响起轻微的呼吸声,不知不觉间我发现我的呼吸也和他同步了,我就这样感受着自己的一呼一吸,一呼一吸,直到公交车驶入站台才恍然大悟般苏醒过来。 “我的车到了!” 陈以诚也立马抬头看我,眼睛黢黑明亮,好像暗藏着星光的宇宙,我一愣,居然忘记迈脚追向公交车门打开的地方。 “小鱼,”他轻轻地叫我,如果我没记错,这也应该是他第一次出声叫我的名字,我意识到在这之前他似乎都没有称呼过我。 “开心一点,没事的。小鱼,再见。” 我感觉什么东西一把攥住了我的肺部,那一瞬间我甚至不记得要怎样呼吸,就好像我离开了他的呼吸声之后,就不再会这项技能了。那些被我通通藏起来的恐惧,悲伤和不知所措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之中。 大家都为了我能迈入这座圣洁的殿堂而欢欣鼓舞,就连我自己都要这样以为。 只有他,只有默默无言的陈以诚,能看出我躲在表面这个张牙舞爪地张子妤背后,不安 颤抖的灵魂。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住那想要尖叫颤栗的欲望,还有那种叫嚣着“我不配”的黑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明天见。” ?? 失望不是你控制我的手段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走过盛夏之后黑夜总是一天天追赶白昼的步伐,本来天气已经转凉,书包里那张纸却像烙铁一样灼得我心脏狂跳,不知不觉加快了步伐。 家门口那盏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稍有些坎坷不平的路面似乎处处隐藏着危机,我猛地冲出去,一直狂奔到贴着熟悉贴纸的门前,拿起早就握在手心的钥匙,朝着钥匙孔捅了进去。 一片漆黑。 爸妈好像都不在家。 爸爸还好,平时都回来的比较晚,只是这个点妈妈不在家有些少见。即便是有些奇怪,这屋子的漆黑还是让我松了一口气。 “张子妤。” 黑暗中冷不丁响起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此刻的我听来不吝于地狱恶犬在磨牙。原来徐女士早就坐在沙发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开灯,像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着她的猎物。 那个倒霉的猎物就是我。 我认命地转过身,把客厅的灯打开,“妈。” 徐女士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事情好像比以前更加严重。 “你的成绩单给我看一下。” 大概是我妈通红的眼眶放大了我的紧张感,我沉默着从包里掏出被我折成小块的成绩单,我妈接过去匆匆扫了两眼就随手扔在了沙发上。 “子妤,妈妈知道咱们不是什么神童,考进六中就算不错了,排名再不理想都不要紧,重要的是态度要端正。” 我不知道到底是徐女士对我的不看好还是污蔑我态度不端正哪件事使我心中升腾起无穷无尽的屈辱感,甚至一度丑化她还算标志的长相,变成尖嘴猴腮,喷出黑色毒气的恶魔脸。胆寒和极度的不适让我想把回家路上吃的那点小零食全都呕出来,但是碍于她正在教育我,我除了惨败着一张脸,不能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否则在她眼里我的罪过就会又添一条,我不尊重她。 “瞪着我干什么?不服是吧?” 她的声音也变了,变得怪腔怪调,尖利刺耳。 我眨眨为了凸显尊重而不得不和她对视的眼,想辩解自己并不是瞪她,只是眼睛干了而已,可经验告诉我,我现在一旦开口就是狡辩,为了尽早结束这种折磨,我必须战战兢兢,不能有一点错漏。 “知道你不服,我告诉你,你们班主任都给我打电话来了,说你心思没用在学习上,专门和部分不学习的女生搞斗争,还和部分男同学交往过密。” 徐女士越说声音越冷,到后面几个字,几乎就是咬牙切齿了,看她那冒着冷光的红眼圈,我都感觉下一秒她就会把成绩单甩我脸上,把我拍死。 我终于明白那时候老秦为什么那么轻易放过我了,还以为是陈以诚的主动谢罪和向天霖的一手担保起了作用,原来一个老师想玩死学生轻轻松松,只要这个学生有一个偏听偏信,不信任自己孩子的妈。 而很不幸的是,这样的父母比比皆是。 可想而知这也是老秦教学多年磨炼出来的本领。 “我对你太失望了!” 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这是我妈常年和我斗争的出的结论,任何时候只要她抛出这句话,我一定会马上停下我此刻在做的任何一件事,闷声流泪,神色颓靡,像极了没骨气的奴隶,趴在地上任她宰割。 我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其程度之烈,让我自己都禁不住怀疑我是不是吃错了东西。 不过还好,这样终于可以逃脱徐女士的制裁。 带着这个正当的理由,我躲进了房间,门外徐女士一言不发,也不问我为什么是房间而不是卫生间。 不过就算是躲进房间我也不敢关门,否则我妈会暴走。 总之这会儿是真心呕吐,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搅动,我对着垃圾桶一阵干呕,什么也没吐出来,但声音之大可以让我短暂逃离徐女士的魔音贯耳。 ?? 等到我爸回来,徐女士并没有和他说我的成绩,我爸也极少关注这些,我妈推说今晚不舒服没做饭,他骂骂咧咧几句,自己下碗面条吃了,从始至终没问过我一句,不过我也早已习惯。 第二天一早照常没有饭吃,我也轻松于不用和我妈同桌吃饭,甚至不想找她拿早饭钱,就匆匆背上书包跑路。 “小鱼,你昨天还好吗?” 郭婧怡活蹦乱跳地走进教室,看来没受什么罪。 我笑笑,不接她的话茬,“你妈没说你吧?” “没有没有,”她把书包“唰”得甩到桌上,掏出成绩单,朝我炫耀上边的签名,“我妈居然没说我考得差,还安慰我来着。” 我看着成绩单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才想起来原本成绩单是要家长签名的。 “那你妈还真的不错。” 我随口夸奖道,顺便把自己书包里的成绩单悄悄撕得稀碎。 郭婧怡没注意到我藏在桌洞里的小动作,笑嘻嘻得掏出两块蛋挞悄悄递给我,“我妈说进六中读书的小孩都厉害,我脑袋瓜普普通通,能不吊车尾已经很努力了,她还给我烤了蛋挞,贼好吃,给你尝尝。” 老秦本来是规定教室不能吃东西的,不过郭婧怡从来不听,因为这种问题就算是老秦抓到了也就只能训几句,不痛不痒的。她信奉的座右铭就是“人生得意须尽欢”,那种先苦后甜的假把式她不稀得听。 说实话我偶尔也挺羡慕的,不过我这个人表面上看着潇洒,其实内心比谁都拧巴,这一套我没有天赋,学也学不来。 可今天不一样,自从昨天吐过之后,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我不断上反的胃液被释放了。我接过蛋挞,不顾旁人的眼光,把它们拿到桌子上开始吃起来。 蛋挞又甜又香,和我这种没吃早饭的人简直绝配。 “你......”郭婧怡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被我豪放的吃法惊呆了,平时再怎样也还是会装模作样低下头藏在座位下吃的她,递出蛋挞的手居然忘了收回去,“小鱼,你是不是没吃早饭啊。” “对啊。” 两个蛋挞不怎么够吃,我飞快咽下最后一口,冲她挑了个眉。 “给你。” 在我对面看《哈利波特》的陈以诚忽然出声,把桌面上的纯牛奶推给我。 本来一早上没和我搭话的向天霖飞快扫视了陈以诚递过来的牛奶,不软不硬地来了句,“小鱼不喝纯奶。” 我伸到一半的手尴尬地悬在空中,心想向天霖这样也太伤人好意了吧,随即狠瞪他一眼,还是把牛奶拿过来拆开喝掉,“没有啊,今天没吃早饭,感觉啥都好吃。” 没想到向天霖那厮居然瞪了回来,“那你就是欠饿!” 兔子急了还咬人 “你!” 我一口气提过了,被牛奶呛住好一阵咳嗽,连鼻腔里都充斥着那种令人恶心的腥味。 “别理他,抽风!” 郭婧怡拍拍我的背,正巧老秦走过来,我已经咽下最后一口牛奶。他在讲台上对我们发出指令,“各组把家长签字的成绩单交上来。” 向天霖站起身接过我们组的成绩单,到我这里时进度条停住了,我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没有任何可以上交的东西。 “忘带了?” 他问我,我不置可否。 向天霖啧了一声,收起其他人的单子交上去,我看见他和老秦低声说了什么,余光飞快地扫过我脸,老秦接过成绩单,好像轻笑了一下,笑得志得意满,但仔细看去,又什么也看不见了。 老秦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正对我们,我总感觉实际上他是瞄准了我所在的方向,“没交成绩单的,一个个站起来给我解释。” 付秋亭第一个站起来,就直说自己忘带了,老秦“嗯”一声,让她去打电话喊人送来,她不动,老秦似乎有点尴尬,想发火,又想到付秋亭从来也不听他的,干脆摆摆手让她坐下,明天再交。 看着他俩的博弈,我好像被什么点燃了,我脑子里此刻应该有的慌乱全部消失无踪,不仅如此,我还在想我前十几年为什么怕老师怕的像个鹌鹑,明明他也是个普通人,会耍小心眼报复让自己下不来台的学生,会对刺头犯怂对老实人逞凶,也会一丝同情心都无对学生落井下石。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圣贤,还多的是像老秦这样,主观,偏心,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普通人。 他不过是恰好得得到了这项职业而已,我为什么要把他供在我的头顶上? 正好我听到他叫我,“张子妤,你来说!” 声音比叫付秋亭重了几分,也让我听出他想看好戏的心情。 而我的心情此刻却出奇地平静,手一松,书包里的纸屑就落了满地,也不知道老秦有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不过一边的郭婧怡却瞪大了双眼,差点喊出声。 “我妈说我和男生关系不正当,还和女生拉帮结派搞斗争,不给我这种小孩签字。” “秦老师,我妈不会再说吴恬恬那件事吧?我思来想去这几个月也就这件事能跟这种指控扯上关系了。” 我抬起头和他对视,窗外一阵穿堂风刮来,地上细碎的纸片被刮起,满教室都是。我看见老秦脸色不是很好,好像没料到我会把这种不好听的“丑闻”当面说出来似的。 教室里的同学好像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我从不触老师霉头,也一直安分守己,猛然有了这样的改变,很多人都忍不住想看看热闹,包括我本人也想知道,老秦在被我公然戳穿假面后,到底会有怎样的反应。 是大发雷霆?还是隐忍不发,继续给我穿小鞋? “我怎么知道?!” 他的语气里有点不耐烦,“我不管那么多,反正我要看到签字回执,其余的事是你需要自己去协调的。” “我妈不给我签,您就请我家长吧,您当面告诉她我的成绩,也省的要回执了。” 他摆手让我坐下,语气不知不觉弱了很多,轻蔑道,“每个人都要请家长,我哪有那么多时间。你坐下吧,总之明天我要看到回执。” 奋起反抗 我偏不让他就这么囫囵把这事盖过去,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就是要充分享受猎物挣扎的过程,再狠狠抓住它才有意思,老秦这么玩得,我也同样玩得。 “没有,成绩单被撕了,秦老师,你再给我一张呗,顺便给我妈打个电话强调一下我没早恋,也没和人拉帮结派。哦,对不起,我忘了这是你给我妈说的,那我给您解释一下?” “跟你妈解释去!你怎么样关我屁事!” 老秦没见过我这么恬不知耻,死缠烂打的学生,已经逐渐从气定神闲变得气急败坏,我想要不是教室里还有这么多学生,他都能冲上来给我两巴掌。 “不是您觉得我早恋搞帮派嘛,我当然要给您解释了。对了,我还不知道您怀疑我和谁早恋呢?搞帮派又是和谁?” “你给我出去!” 他一声怒喝,教室里看戏的同学好些都被吓了一跳,我也是,但缓过来居然有点想笑,再加上我没有刻意压制自己,居然真的笑出了声。 “出去,滚出去站着!” 我翻了个白眼,坐下开始拾掇东西,“出去也行啊,不过不一定会站着,虽然我妈气我不学好,但毕竟我也是她的女儿。我要是因为这件事出了个什么心理问题,生了个什么小病,她总也会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老师,跟学生使这种小心眼有意思吗?遇上我这种死心眼爱较真的,你又不是个什么领导,咱俩两败俱伤,多不好。” 他狠狠地把手上的书拍在讲桌上,“你说话注意点啊!” “我出去站着了。” 我不理他,背上包就往外走。留下暴躁的老秦在教室里声嘶力竭地怒吼,“你要是走了就别回六中!我们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我冷哼一声,自顾自离开教学楼,找了个阴凉的地方睡觉去了。 ?? 没过两节课就被向天霖找到。我们学校本来园林景观做的很不错,再加上操场上始终有上体育课的学生,我趴在树丛中的石桌上,居然也没被人注意到。只除了眼前这个说话不咋好听的讨厌鬼。 “有事?” 向天霖坐过来,一巴掌拍在我脑门上,“看不出来你胆子这么大!可以啊兄弟!” “不行!我跟你没话说,你帮我把郭婧怡找来。” “凭什么?你都跟我没话说了我还帮你找人?” 我赏了他个大白眼,继续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不找也行,中午放学我去校门口堵她,正好也混出去。” “我又怎么你了,你看我这么不顺眼?”他把袖子撸起,拉着我起身,“走,回去上课去!和吴恬恬她们闹了几天逃课都学会了?” “别跟我提她,”我没好气,“听着就烦。老秦这也太下作了吧,亏我还是他学生,又不是他仇人,干嘛呢这是!” “他就是护崽心切,就怕谁把陈以诚叼走了,敲打一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陈以诚是人我就不是了?我妈差点跟我断绝母女关系他知道吗?会闹得人家宅不宁他知道吗?” 我这火气越说越“蹭蹭蹭”往上冒,向天霖又是低声哄又是以利诱,直到答应请我吃一周早饭和晚上加餐才停下我机关枪一样的控诉。 我不是流言不能猜测你 “他们当老师的就喜欢捕风捉影,疑神疑鬼的,不要理他。” 我没说话,任由他拉着,但脚下坚决不挪动步子。 “怎么?还不走?你还想怎样?我都找了你两节课了!” “我这么回去,太丢脸了。” 我小声嘟囔。 “失节事小,饿死事大!快点!不然赶不上第三节体育课了!躲在这儿这么久,早上还没吃饭,你不饿啊,趁体育课咱们去小超市吃烤肠去!还请你吃红烧牛肉!怎么样?” “我想吃香菇炖鸡。” “那咱就吃香菇炖鸡!” 向天霖一拍胸脯,豪情万丈地应下来,我脑中转了转,觉得为了一个老秦放弃学业也不划算,脚步松下来,跟着向天霖回到班上。 ?? “哇!你真是长本事了啊,小鱼干!” 郭婧怡又开始给我取各种各样的外号,我还没发表不满意呢,她就伸手掐住我的脸,“居然敢跟班主任公然叫板,你是觉得高中生活太美好了是吧!” 她的话就好像“嗖嗖”发射过来的暗器一样,我胸中胀鼓鼓的气球一下子就被扎破,呲呲呲得泻了气。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上,“我也不想,是他欺人太甚了。” 余光中可以看见教室里的人群慢慢朝着同一个方向靠拢,可能是都想观望我这个一言不发就跑路的奇女子吧。 郭婧怡皱着脸把凑过来的人都赶走,捏着我脸的手指居然还没有松。我脸都要被捏肿了,幸亏向天霖再次大发慈悲,把我从郭女士的魔爪中拯救出来。 “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们!” 郭女士真的有点生气了,从蹙紧的眉头中就可以看出来,瞧她这么为我担惊受怕,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主动凑过去,“要不你再捏我两下?” “不敢。”她背过身去,断然拒绝,“你逃课,向天霖陪着你逃课,就我不够意思,不配做你们的朋友!” “说什么呢,”向天霖也腆着脸坐到她旁边,“那咱俩总要有一个去找小鱼吧,总不能真的让她在外流浪,做父母的于心何忍呢?” “噗。” 郭婧怡没忍住。 我捏紧了拳头,赏给他一个爆栗。 “张子妤!我都翘课去找你了!不能对我好点?” 他捂着脑门怒吼,音浪太强,我耳膜仿佛都要穿孔。 “我的香菇炖鸡呢!” 我喊回去。 三人对视一眼,笑成一团。 ?? “那个,对不起。” 正当我们凑在一起狂笑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不小心听还容易听漏,我头都没回就知道是陈以诚。 简单整理了下思绪,我意识到其实我的遭遇和他并没有关系,可追根究底,这件事的确是因为他才出现的,一时之间我也陷入为难,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才好。 说实话,我心中有气,气他把我牵扯进来。可他湿润无辜的眼神又让我觉得我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最后也仍旧是向天霖帮我解围,他笑着搭上陈以诚的肩膀,“没事,跟你没关系,是吧小鱼。” “嗯。” 我点了点头,不再看他。 以梦为马,越骑越傻 这场风波果然就这么过去了,老秦从那天之后也没再提过这件事,仿佛签字回执只是我听错的任务,我妈隔天也恢复了正常,只是动辄苦口婆心地劝我好好学习。只有我知道有些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他们都以为风吹过,雨淋过的世界日复一日,没有任何不同,可其实无论是石头还是植物,被风吹会风化,被雨淋会腐蚀,只是此消彼长,才会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我和陈以诚还是和好啦,在向天霖和他轮流请了个两周的早晚饭之后,我感觉再不和好可能会胖上十斤,就果断打住了。 向天霖也被老秦安排了新的任务,那就是提高我们组的平均成绩。 本来是要把他的陈以诚调走的,但他不太乐意,加上老秦也不好偏心的太明显,这件事就这么作罢,只是下了死命令,如果期末考试的时候我们组还有不及格的现象,就要考虑打散重新分配。 组里除了我们,还有周琦和不怎么爱说话的曹梦轩,曹梦轩一天到晚闷着不说话,也不爱动弹,成绩自然差不到哪里去,我虽然成绩不理想,但还没有到拖后腿的地步,困难户实际上聚焦在陈以诚,郭婧怡和周琦身上。 和我不擅长英语物理相同,陈以诚十分不擅长理科各种科目,除了英语能拿头名之外,其余的成绩都惨不忍睹。 至于周琦和郭婧怡,各方面都差的比较均衡,也光荣的坐在我组倒数的位置上稳如泰山。 “哎,你真的和陈以诚恋爱了?” 趁着课下大家都出去活动了,周琦坐到奋笔疾书的我旁边,事实上此时我正在刷英语阅读,希望能快速提高一下自己的英文能力。然而收效甚微,我只能对着我不认识的单词们抓耳挠腮。 周琦的搭话本来打扰了我,应该让我很不耐烦的,可是我却松了一口气,感觉像是被拯救了一样。 尽管提问内容让我非常恼火。 “没有,别瞎说。” “那是不是他喜欢你呀,跟我说说嘛,现在好多人都悄悄恋爱了,没事的。” 她总是喜欢自说自话,完全听不进别人在说什么,我和郭婧怡跟她相处久了早已发现这个毛病,也无怪班上大部分人都不爱搭理她。 “没有,别人恋爱跟我没关系,我要学习。” 我懒得抬头应付她,眼睛还是努力对焦在“我认识它但它不认识我”的英文单词上,假装自己正在阅读。 “我跟你讲,男生就是这样,追你的时候就花言巧语,你可千万别相信他们。” 我感觉她这句话信息量太大,而且听起来十分令人无语,“你怎么知道?” 但好像这样问正好是她想要的结果,周琦开始滔滔不绝地向我讲起她的“青梅竹马”来,这个故事我们听烂了,约莫是那个时候流行“幼驯染”这种组合,周琦口中的这位发小,天资聪颖,长得还帅,只是可惜早已经出国深造,在大洋彼岸继续着我们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学业。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玛丽苏的梦 第一次听还有些新奇,毕竟出国读书感觉像是二次包装,狗屎都能泛金光。 大概周琦要的就是这种闪瞎众人的效果,从此这个故事就成为她的拿手项目,你稍不注意她就能接到话头开始她的表演,说多了之后偶尔我们也能品味出不对劲来。 比如这个发小出国留学,她却不知道是哪个学校,中学还是大学,有没有跳级,在哪个国家的哪个省,经过我和郭婧怡的不断追问,周琦嘟嘟囔囔好半天也没能给出确定答案,我们一致认为这几题应该是超纲了。 这次她讲完还意犹未尽来了句,“我觉得陈以诚和我竹马就挺像的。” 我看了眼倚在后门和别人讨论哈利波特最新电影的陈以诚,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凉意,这种被窥伺的感觉,我仿佛事先替他预演了。 不过本着作为朋友的良心,我还是想挣扎着打消周琦的想法。 “没有没有,陈以诚这么傻,哪里赶得上你智商150的天才少年。” “啧啧啧,你又了解了,放心,不抢你的。” 周琦冲我挤眉弄眼,我深深被这种通往异次元的脑回路折服,抿了抿嘴,内心只好期待陈以诚自求多福。 ?? “你说周琦盯上了陈以诚?不会吧?” 郭婧怡在小超市门口和我大呼小叫,吓得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生怕体育课上的其他人注意到我们。 “小点声小点声,人家就是类比了一下,不用这么像洪水猛兽吧。” “噗,”这次是向天霖,他抱着我的香菇炖鸡和自己的红烧牛肉过来,“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我白他,接过他递来的方便面,对比了一下自己手中和他手中的,又伸出去,“我今天想吃红烧牛肉,我们换!” “啊!香菇味道好奇怪~不要嘛~” 他捏着嗓子撒娇,我和郭婧怡同时作出干呕的姿势。 “换不换!” 忍着恶心我威胁他,最终向天霖还是屈服于我的淫威之下,又去买了根烤肠,因为香菇炖鸡也被郭婧怡抢了。 陈以诚在和别人打羽毛球,对我们的谈话并没有察觉。 “你不知道周琦多疯,她居然跑去要毕业生的电话号码,每天和人家聊未来聊理想,人家都不知道她打哪里来的。” 向天霖脸上挂着看好戏般的笑容,“那人还是级草,长的可帅。” “你怎么知道?” 我和郭婧怡一边吃泡面一边表示好奇,放在现在来说,妥妥俩吃瓜群众。 “我认识那个学长呗,周琦跟人家说自己成绩是班级前十,长得也还不错,班上经常有人骚扰她,问学长要怎么办呢!” 吃泡面群众下巴都惊掉了,严格来熟周琦的长相只能算不丑,单眼皮小眼睛,脸盘子比较大,额头上也全是青春痘,要命的是身材魁梧却总想装小鸟依人。 “说!”郭婧怡放下泡面,用吮过的泡面叉靠近向天霖的下巴,“你是不是背着我们骚扰她了!” 我也跟着附和,“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人啊!” 向天霖指着我的头,“你瞧你那个样子,要落井下石也把我给你的泡面还我再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我吞下嘴里最后一口面,一口气把面汤喝了个精光。 向天霖差点气倒,“你也不怕呛死!” 我扔掉泡面桶,挽起郭婧怡的手,深情道,“这个无情无义的臭男人居然背着我们做出这么不检点的事,我们走,呜~” 郭婧怡小姐不愧是演艺界不可多得的人才,立马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掩面转身,和我一起蹦蹦跳跳地跑去玩健身器材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最近小组内的互助活动也如火如荼地进行中,我们组主要以向天霖辅导理化生,曹梦轩辅导数学,陈以诚辅导英语,和我辅导语文为主。郭婧怡和周琦俩人是我们永恒的服务对象,对此她们也表现得十分积极。 这一点主要表现在对于理化生的执着追求上。 无论是周琦还是郭婧怡,都格外愿意和向天霖讨论问题,而对我们不理不睬,我只好和曹梦轩结伴互相补习。 “小鱼,你今天的习题写完没,拿来我看看。” 向天霖好不容易从那两人的魔爪里逃出来,还以为他已经讲题讲到闻见味就想吐的地步,没想到还有精力抽查我的作业。 我老不情愿从包里掏出作业本,“啊,我有认真在写,你不用看了!” “你给我拿来,”他满脸严肃,“就你那个正确率,写了跟没写似的,我看看你哪些知识点没掌握,我给你讲。” “给他吧给他吧。” 郭婧怡也在一边插嘴,周琦却悄无声息和曹梦轩换了位置,坐到向天霖身边,伸出手把我的作业本推还给我,“你们不要为难小鱼啦,她本来就不会,你们还非要检查,人家多难堪啊。” 这话虽然说的有道理,可是让我听起来分外不爽,看向天霖和郭婧怡两人的表情,显然是和我有同样的情绪,就是不知道理由相同与否了。 但周琦从来就不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她转手就把自己的书推了过去,完全不顾向天霖的避让,强行靠近他,“象象,这道题你给我讲一下嘛~” 只听得“嘭”一声巨响,郭婧怡将拳头狠狠地砸在桌面上,眼睛死盯着桌面,本来和谐的班级内忽然升腾起一阵莫名的寒意。 “小鱼有说不要他讲了吗?你凑什么热闹?” 她的声音不大,却确保了坐在对面的周琦听得一清二楚。 “小鱼不愿意听啊。” 周琦满脸无辜,“你发什么脾气?” “我气你腆这个大饼脸在这得吧得,看着就恶心!” 我用手肘捅捅郭婧怡,示意她说的有点太过了,对面的向天霖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吓得大气不敢喘。 但话已经说出口,再想收回也做不到,两人之间这种和平的假象已经被撕开,此刻,这架是吵也要吵,不吵也得吵了。 “我怎么惹你了,”周琦嘴一咧,伏在桌上片刻,再抬起头来已是眼眶通红,满含泪水,“郭婧怡,你还讲不讲道理。” 班级内有好事者已经逐渐靠近,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准备看一出好戏,郭婧怡果然也不负众望。她平时最见不得吴恬恬那种假娇气的作派,好不容易吴恬恬走了,周琦又像模像样地学起来,再加上这个人喜欢故作老成,总要用有的没的各种经历“丰富”自己的人设,郭婧怡嫌她事儿多,早就看不惯,不然也不会几次和我吐槽。 见对方一言不合就开哭,她心头无名火起,连形象都不顾地开始吵起来,“我就不讲道理,有本事去找你那个竹马哥哥打我啊,说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有没有一个人是真的。你也别装可怜装哭,就你这个长相想扮梨花带雨还差了点,也别看向天霖和小鱼,真以为叫两句象象叫两句小鱼人家就能把你当朋友?不过是看你笑话而已,不自量力。” 救美人的也许不是英雄,而是另一个美人 “镜子......” 我看见周琦被她呛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觉得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想出声阻止,郭婧怡却好像和对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噼里啪啦把她最近和我说的那些八卦全都倒了出来。这下周琦哭不出来了,因为她已经听见围观的人中有人发出了嘲弄的笑声。 “你有病吧!” 周琦手里的作业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揉成了纸团,她奋力朝郭婧怡脸上扔过来,郭婧怡猝不及防来不及躲,被纸团砸个正着,虽然不疼,屈辱感却顺着血脉直冲大脑,热血上头,她推手就掀翻了周琦的整张桌子,零零碎碎的书本文具撒了一地。 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我,包括向天霖,也包括一边聚精会神的陈以诚。 热闹的教室一瞬间安静下来,周琦含着的眼泪唰地流出,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悲伤来,郭婧怡立在原地,还保持着将桌子推出去的姿势,充血的大脑很快冷静,可却不知道要怎么打破这个已成事实的局面。 ?? “闹什么!” 可能是我们这边的动静太大,老秦从办公室匆匆赶过来,甫一进门,刚刚还在看热闹的学生全都回到了聚精会神学习的状态。 他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周琦散落一地的书本上,本就不甚好看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我心里暗暗的想,或许他是因为害怕周琦那个人称“红辣椒”的妈,不巧他俩还是同事。 “谁弄的?!” 他指着满地狼藉,沉下脸问我们。 郭婧怡悄悄翻了个白眼,周琦咬着嘴唇流泪不开口,向天霖倒是想开口,又不知道说点什么。教室里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我。” 我举起手认领。 反正老秦也够讨厌我,无所谓他更讨厌点。别看郭婧怡平时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真遇上事第一个怂了,不然也不会只敢偷偷翻白眼,还缩着脖子跟个鹌鹑似的。 “张子妤,”老秦盯着我这个罪魁祸首,眼底满是厌烦,但我不知为何却看出了几分灰败,我猜这大概是因为他并不能奈我何,为这样可能性极大的猜想,我心中的英勇仿佛又更上涨了。 “周琦打扰我们学习,我看不惯。” “我没有!” 周琦马上不哭了,尖声辩解。 “就是你!” 郭婧怡终于不怂了,偷偷递给我一个感激的眼神,也开口支持我。 “停!” 就在我们马上要开始对这件事进行你一言我一语的无休止辩论前,老秦打断了我们,“你们俩,把东西收拾好,出去站着,周琦,跟我来办公室。” 他下达了指令,居然连郭婧怡也没逃过惩罚,我气血上头,想冲出去和他辩解,被郭婧怡抓住手腕。她默默看了我一眼,拉着我蹲下去给周琦收拾桌子。 老秦满脸怒气带着周琦离开,我们猜测这件事要是被王老师知道了,周琦逃不了一顿骂,心中略有些畅快,也就不想和老秦多计较了。 女英雄凯旋归来 这一站就站到了自习课下课,本来郭婧怡还不太敢就这么回教室坐下,我硬是拉着她走进教室。 “老秦没有不让我们上课的权利,所以没事的。” 我把她按在座位上。向天霖像装了探头似的很快凑过来,“两位女英雄凯旋归来啦?” “滚!” 我俩异口同声的说。 “小鱼,不是我说你,”谁知道他居然完全没有被这个字打击到,继续试图和我搭话,“郭婧怡不属于青春期娇弱美少女,她属于铁血硬汉,你这出英雄救美对象不对啊。” “哦,”我正在书桌里找下节课用的书,根本就懒得和他说些没营养的废话,随便接了两句,“那我要救谁?” “我呀!” 他朝我抛了个媚眼,我举起书,挡住了这让人反胃的视线和即将异常血腥的场面。 下一秒,郭婧怡卷起课本,扑上去将他狠揍了一顿。 ?? 事实上老秦也并没有空理会我们俩到底罚站多久,新生开学后第一场班与班之间的直接比拼即将开始,这也是老秦第一次从重点中学诸多班主任中脱颖而出的机会。 运动会。 因为才刚进入学校,我们还没有开始文理分班,男女人数非常均衡。可以看得出老秦对这次运动会的野心,直接表现在他居然拿出物理课来给我们全班作动员。 “这是你们入学的第一场比拼,甚至不需要你们每天辛苦勤劳地熬夜刷题就能获得成绩,只需要你们拿出全力参与!所以我希望所有人都要报名,每人至少参与两项,否则扣平时成绩,期末拿不到优秀!” 在一番威逼利诱之后,大家都已经意识到参加运动会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既然如此,此时至关重要的就是:如何选择一个更为轻松的项目? 向天霖脑子活泛,很快就为自己和陈以诚选定了项目,即又算比赛又算娱乐的新生篮球赛。郭婧怡其实是隐藏的运动种子选手,这是开学后很久我才知道的,那天的晕倒在她的人生中只是个意外,所以对她而言报什么都差不多,可能是为了挑战自己,她选择了1500米长跑以及班级的400米接力赛。 “小鱼,你赶快想好,报名登记是姚纤纤负责,我们得一下课就冲过去找她,不然就抢不到容易的项目了。” 郭婧怡自己想好之后马上就开始操心我的事,主要是因为我表面看着像个“女汉子”,实际体质奇差,吹风就能发烧,走路都能崴脚。极不擅长竞技类运动项目,平时的运动量只能支撑我应付体育老师的基本要求。 “别看了别看了,”郭婧怡扯过我面前记录着运动会项目的那张纸,直接用黑笔圈出了其中两个,“50米和100米,就它俩了!” 几乎是下课铃声响起的同时,郭婧怡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瞬间占领姚纤纤桌子前最有利的地势,其他人也是这么做的,很快,姚纤纤周围就出现一层“包围圈”。 等我费劲巴拉挤进去的时候,郭婧怡已经和姚纤纤争论起来, 好事多磨 “谁规定不能同时报50米和100米了?班主任都没说,用得着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大家都像你只报50和100米,那后边报名的人就只能报困难的项目了!” 姚纤纤义正辞严地回答。 “谁叫他们不早点报名?先到先得有错吗?” 站在郭婧怡身边的“内圈人”也都跟着点头,在那之外的“边缘人”却大多沉默不语,想来是谁也不愿意出这个头。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自私?” 姚纤纤见没有人支持她,又看见郭婧怡几乎是得意洋洋,脸都涨红了。 “你自己莫名其妙加条规定硬要别人遵守就很无私吗?” “算了。” 我拉住郭婧怡的衣角,“别吵架。” 毕竟刚罚过站,被老秦抓到这事儿就更难过去了。 郭婧怡瞥了我一眼,乖觉地收声,不过看周围人的脸色,似乎大多都对姚纤纤早有不满,到了这个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说话,哪怕是她的好朋友林蕊。 我沉默地将目光移到姚纤纤脸上,她虽然面露窘迫,眼神却依旧坚定,显然没打算放弃自己的想法,接触到我的目光也仍然硬声说道, “50米和100米,二选一。” “50吧,”我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更短的那项。 “还有一项,报什么?” 姚纤纤弯下身去在表上做记录,“跳高、跳远、跨栏、长跑、铅球或者接力,除了接力是需要挑选对比的,其余项目报了就能上。” 我细细的思索片刻,这些项目里我唯一有经验的就是长跑,毕竟每学期体育考试都要跑,除了跑完让人难受点,好像也不怎么会出岔子丢脸。 “那就长跑吧!” “800还是1500?” “800。” 我对自己的能力还是相当清楚,1500米绝对不是我可以承受的长跑,万一跑到一半倒在地上,岂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行,下一个谁?” “我,1500米长跑和400米接力。” 郭婧怡粗声粗气地留下这句话,拉起我头也不回地就走,只留下一片“女英雄”的赞扬声。 ?? “报好了吗?” 向天霖拉着陈以诚正在努力往里挤,我因为觉得跑800米挺痛苦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至于郭婧怡就更糟糕。 “没有!”她语气不善地答,“姚纤纤那个人简直了,非说50米和100米不能同时报,小鱼就只好报了个800米。” “小鱼?” 向天霖颇为吃惊,“你跑得了吗?不行我去跟老秦说一下。” 我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麻烦老秦?那我还不如直接去跑步呢! “姚纤纤性格是这样,没有坏心思,你不要和她计较。” 陈以诚在一边轻声安慰我们,却没想到这句话对于郭婧怡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她当即将陈以诚推开,“你们和姚纤纤林蕊关系好,当然帮她说话,我们算什么!切!” 她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由来,林蕊,姚纤纤,向天霖和陈以诚的父母和老秦都是相识的,彼此关系也很不错,也是最容易得到特殊照顾的一批人。 向天霖扶住没能站稳的陈以诚,本来想对郭婧怡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转过头来对我说,“小鱼,你自己好好考虑,如果实在不行你和我说,我有办法。” 我能看出他眼神中的关切确实发自真心,我也不怎么生姚纤纤的气,也许是在潜移默化中,我早已经将我的高中生活当成了一场磨难,只不是多加一次八百米长跑,和尘土一样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