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尘双君》 入世篇 第一章 人生如梦&先生白发(两章慢品) 世人皆知，御剑飞行东天极，神弓无双北冰雪，人间至毒中幽冥，炼丹术法南重阳，佛门武学西白藏。 指的正是，三大神宗之天极、冰雪、幽冥，以及两处圣地之道家、佛门。 神宗超然于世，门下弟子，无一不是天资上佳，然而神宗却不参与世俗之事，不理人间福祸。 而圣地虽隐有在神宗地位之上之感，却是讲法传道于世，人人皆可学法，个个都能闻道，或许这也是被世人尊为“圣地”的主要原因之一。 看那白云缈，落日竟晚沉，彩霞映青叶，神鸟来投林，万千红尘客，无一赶路人，管它山高远，但求闻佛音，指的正是灵山此时场景。 抬眼望去天尽头，长板阶梯九十九，西行万里现灵山，不入白藏不回首，这便是每一个来到灵山圣地之人的感受。 白藏寺，数千年古刹，乃神州大陆佛门正统，只见大佛坐落，宝相庄严，来往僧客，神色友善，又闻禅音阵阵，有如得见仙凡。 罗汉堂，练武场 此刻有数十位佛门弟子在此地练棍习武，而在一旁角落里，却有一个好似在偷懒的小和尚。 只见他身穿黄色佛门法衣，左脚勾了根棍子，就那么靠着柱子瘫坐于地上，他左手无名指上用麻绳挂了个黄皮小葫芦，不知里面装的是些什么。 此刻他搂着棍子、缩成一团，垂涎三尺之外，像是正做着美梦。 在他的梦中，一座绝峰之上，正有两人对坐而弈。 一人是个生得极其好看、甚至绝美的和尚，在他对面是一个长相并不算出众，却让人看了便会有些着迷的白衣男子。 二人对坐良久，和尚率先开口道：“二哥，你这一生可有遗憾？” “或许吧，倒是三弟你，将来有何打算？”白衣男子神色有些不自然，似是不愿过多提及往事。 “不知，或许游历世间，见一见故人，或许回灵山去埋头苦修，寻那传说中的神境，你当如何？” “我？常伴清风，择一山老，等一鹤归。” 这话听着有些凄苦、悲凉，二人看起来都是“经世之人”，显然已经尝遍了世间苦暖。 但和尚性格更为跳脱一些，不愿作此凉态，于是起身开口道：“二哥，你我兄弟虽被世人同称为双仙，但他人皆以为你的实力远在我之上，今日，可敢与我一战？” “我说老三，你此时便想同我分个高下，未免太过不自量力了些。”摇了摇头，似是对和尚感到有些不屑。 话虽如此，但他也照样应战了。 二人同时飞升来到上空之中，俯瞰下方之时，在他们眼里，连同山顶也不过只有巴掌大小。 未曾多言，和尚身上佛光大盛，双拳紧握，竟是率先攻击，使了一套精妙的罗汉拳法，内含直拳、勾拳、单鞭、肘击等。 看似稀松平常，但他的一举一动都贴合自然，蕴含着无上道法。 不是他化作了天地，而是天地都在为之所用，仿佛只要他有心，随手便能击穿这片世界一般。 然而对于此，白衣男子只是将左手负于身后，或直握、或斜挡、或平推，一连三十六式，和尚击出的每一拳，都被他单手接住。 接着，和尚又一口气使了一套腿法，横扫、侧踢、倒压、凌空飞腿等，一共七十二式，同样每一式都玄妙异常。 哪知男子竟然双手背负，只是提腿、侧身、曲膝、飞踢，再度风轻云淡地挡下了他的攻击。 看着他那轻松的样子，和尚恨得直咬牙，随即大喝一声道：“呀！有本事便破了和尚我的“鬼哭神嚎一百零八佛珠超级无敌金钟大神通罩”。” 也不知他是如何想出这样一个“既长且臭”的功法名字来。 只见他身上佛光聚敛于他的丹田气海处，随后又突然爆发而开，金光顿时形成了一个“金钟”将他全身笼罩。 不止于此，他脖子上的一百零八佛珠同时飞起，随后“咻”声四散，一阵“铛铛”声后，环落在了“金钟”之上，形成了双重防御。 同时又盘腿坐下，左手竖于胸前，闭目凝神，口中喃喃不断地念起了佛咒。 而随之改变的是，“金钟”连同佛珠一道，快速圆转了起来，让人根本无法寻到其死角。 很显然，他的一身法力，比起他取功法名的水准来，何止强了十万八千里，就凭此等防御，相信世上能破之人寥寥无几。 而对此，白衣男子仅是微微一笑，右手并指如剑，顿时剑气纵横，吹散了身边风云，随后朗声笑道：“三弟，看好了! 这一剑，去五行，遁风雪，灭天雷，断阴阳，得证大道。 这一剑，斩七情，破六欲，消迷惘，挑前尘，能见人心。 这一剑，别离绪，毁相思，碎愁肠，忘旧人，超脱过往。” 他像是念了一段诗，又像是在诉说一件事，抬手使出了三套剑法，共计一十五式，同时也隔空划出了十五道剑气。 在第五道之时，一百零八佛珠便已散落四处。 第十剑时，“金钟”轰然碎裂，露出了面色有些吃惊的和尚身影。 最后五剑，每一剑都划在了和尚的法衣之上，只见衣袍之上正有五道大口子。 可以看见的是，他每一剑的力道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和尚的身体竟然未曾受到半点实质伤害。 然而和尚的脸色却是有些不太好看，他未曾想到，对方仍是这般厉害。 拳法、腿法完全无用不说，连他最引以为傲的防御，竟也是被轻松破了。 不甘心！ 于是，他再度化作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像是要冲破云层、直达天界之外一般，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突然，整个空中狂风大作，风起云涌，四面八方开始有阵阵佛号传来。 “唵嘛呢…………” 其声音如仙如圣，让人听后，有种即将得见真佛、即将问道之感。 抬头望向天空，白衣男子看到天空之上风云四散，随后又极速收拢。 原本的白云，也开始泛起了阵阵金光，甚至变成了黄云。 让他有些讶异的是，黄云涌动之下，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佛身，仿佛整个大地都在其身形之下，而此时正要从天而降一般。 仔细一看，不禁感到哭笑不得，这般本该足以震慑世人的宏伟场景，那张巨佛之脸，却郝然正是他家三弟那张秀脸。 正在他无奈苦笑之时，那“大佛”突然伸出右掌拍下。 掌中不仅有山、石、风、云四物流转，更是春、夏、秋、冬四时变幻，甚至是不断地有生灵涌现。 像是蕴含了一方世界，又如同本就是一方世界，此刻，似是想要将他连同山顶一并轰入地底之下。 双目凝神而视，眼神中闪过一道奇异紫芒，身上衣袍随风舞动。 随后，四周的风云，或者说天地灵气全部涌入他体内。 在他身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剑气纵横，也不见他唤出任何神兵利器。 只是依然并指如剑，右脚轻踏，化作了一道流光直冲佛手而去，霎时间，他的身形都仿佛要消散在虚空之中一般。 远远看去，唯有他飞身而上之时带动的风云在诉说着，他全身上下正被一股透明到肉眼难见的无色气流包裹，由此形成了一把锋利的长剑。 “剑身”看起来并不巨大、修长，与那滔天佛手相比，或许还比不得其一只手掌宽厚、不如其一根手指粗细。 “噗！”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二者接触时，仅是发出了一道轻响，好似刺破了匹练一般，“佛掌”便被“剑身”穿透了手心。 仅是在数息之间，佛影便逐渐消散，黄云也再度显现了白光。 片刻之后 “咚！” 一道白色身影再度轻身落在了山顶之上，同时将手里拎着的那人丢在了地上，砸出一道声响。 被丢弃之人，显然正是此前扬言要战的和尚，然而此刻，他已不复初时的嬉笑神态，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 不过，他的身上明显也并未有伤痕，只是他故作“死态”，在地上佯装翻滚着、耍着无赖、不肯起身来。 “啪！” 突然，和尚感觉自己的屁股被踹了一脚，睁开双眼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柱头之下。 梦醒了！ 也不管是在梦中或是现实里被踢了一脚，他一把抄起葫芦，往嘴里灌上两口，喝下之后还啧啧有声，很是享受。 随后，他上身扭动了一番，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并自言自语道：“原来只是做梦而已，自从无生居回来，已有月半之久，也不知二哥此时在做些什么，真羡慕他美酒佳人在侧啊……” …… (正文开始咯) …… 一个多月前 神州历一千零二十一年 千叶国，霞城 霞城是除了千叶王城之外最繁华的城镇之一，城内的居民几乎人人安居乐业，在这乱世中也算得上是奇景了。 在城北三十里外是一片山脉，山脉之间坐落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不过十来户人家。 常理来说，如果有选择的话，相信普通人都会选择在城内安居，因为有王国的军队保护，至少可以免于山精猛兽的威胁。 而选择居住在城外，则要自行承担不小的风险了。 不过看他们农作熟练的样子，像是早已习惯了此地的生活，想来是居住在这里有些年头了，多半是不舍得离开或是另有不为人知的理由。 对于此地的村民来说，除了那条蜿蜒的青石路外，那不知源头、流淌于村中还算清澈的小河，大概便是与外界直接相连之事物了。 小河上游，这个村子最靠近山脉深处的地方，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但应是这个村子里最繁华的院落了。 院墙外满是紫色的花草，有深有浅，杂乱无章，大概是主人随手撒种的。 门前两幅联子，右边写着“黄泉有道亡君拜入仙府来”，左边是“碧落无门生人请转尊身去”，上方则是“无生居”三个大字。 两句话可以看出：入此门者，有死无生。 想来题这联子的人，不是有天大的本事，便是有天大的狂妄了。 在这样不起眼的村子里，此间院子的主人家，若不是隐世高人，想必也是没落的豪门世家了。 院内并无奇珍异花，都是些寻常花草，不过空气中却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虽然并不算大，却很雅静，看起来，如今的主人应是个高雅之人，这倒是与门前的题词大相径庭，不禁让人有些好奇。 就在前厅不远处，是一株两名成年男子合抱大的树，树干笔直向上，树梢高出院墙几许，仅从外形来看，很难分辨是何种类。 树下有一普通材质的四方石桌，此刻正有三人围坐在旁。 左边是一位白衣男子，准确地说，他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连同靴子都是白色的。 只见他左手弯曲枕在石桌边沿，手掌微微成拳支撑着下巴，显得有些慵懒。 虽然他半侧着脸，却仍然可以看到他面容清朗，五官恰到好处，并没有过分的好看，但却透着一丝让人着迷的魔力。 不过令人吃惊的是，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他，两鬓却如同他那衣着一样，白得有些过分。 此刻正顺着他的脸庞，一束垂于胸前，另一束则挂在了左手臂膀上。 当下，他正嘴角含笑，看着空中的云朵，好似根本没有将与他对坐之人放在眼里。 坐在他对面的，想来应该是一个和尚，因为此人正身着法衣、颈带佛珠、头顶戒疤，右手还不时地挠一下他那在阳光下有些发亮的脑袋。 那不确定的几分，大概在于，此人口中念着的却不是佛号，而是正含着半只鸡腿，在他右前方的白玉杯里，想来也不会是清泉而是佳酿了。 不过，他那张脸却比白衣男子要好看许多，或者说秀气得多。 即使已然彻底抛弃了“三千烦恼丝”，却也是“美”得让男人羡慕、教女人嫉妒。 倘若他是个女人，那当真说得上是倾国倾城了。 与白衣男子的放松不同，他此刻正一脸纠结，好似被“赶狗入穷巷”，走进了末路，看起来好生苦恼。 可以看见，二人中间的石桌上，正摆了一副精美的棋盘。 其精美之处在于，白子剔透，黑子温润，棋盘流光溢彩，其价值恐怕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要知道，哪怕是普通玉石，如果用金钱来衡量的话，仅需这小小一粒，便足够普通人家过上一段不错的日子了，更何况眼前此物。 所以，不论是制作还是使用它的人，都只能说是一种“败家”行为。 而三人之中的另一人，是一名青衫女子，或者说是个丫头。 看起来十七、八岁，略微有些青涩，笑脸之上挂着两条“弯月”，模样可爱极了，将来必然会是一位绝色美人。 她在一旁看着两位对弈，为二人执壶斟酒，偶尔与和尚嬉笑几句，更多时候则是盯着白衣男子的脸庞看得有些入迷，任谁看都能看出有些异样的情愫。 在三人身后数尺之外，还有一名黑衣男子站立着，只见他身形魁梧，何止“七尺男儿”，只是那看上去有些“死板”的面容，却也是稍微黑了一些。 同时，在他身上，隐有气息流转，右手握着一杆粗黑长枪，看向四周时，眼神有些锋利，像是在时刻护卫着三人。 突然间，一阵微风吹过，空气中透着些许宁静又带着几分尴尬。 白衣男子抬手打了个哈欠，更像是某种嘲讽。 “罢了，不下了，离哥儿，此局算你胜了，这棋盘便归你了！” “贼和尚！棋是你要下的，约是你自己立的，如今输了又这般模样，我又不曾强迫于你，倘若不愿，我再将它赠还与你便是！” “罢了罢了，愿赌服输，亲兄弟尚需明算账呢。” 由于和尚的开口认输，棋局自然结束了。 这时候，青衫女子在一旁看到二人分出胜负后，笑着同二人聊了起来。 “三爷，青儿听说你与先生相识十五年，下棋却一次也未赢过先生，何苦还要立约赌棋？” 看了她一眼后，和尚略带回忆地开始讲述起来：“你有所不知，十五年前我初次下山，与你家先生在霞城相遇，当初他尚且坐着木轮椅呢，边上站着个小黑丫头，哦，就是你家小姐。” “三爷我一看便知你家先生不是凡人，遂有心与之结识，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不过和尚不愿欺负他行动不便，就与他较量了一番棋艺。” “别看那时我二人年纪虽小，那一战也是你来我往、他争我夺，杀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最终嘛，三爷没了耐性，一着不慎输给了你家先生。” “如今三爷我已达六境，当世少有，可你家先生，五年前便失了一身修为，从此沦为凡人，至今也未曾寻到恢复的办法。” “因此，我只好与他斗些别的，正是因为一次都不曾胜过，才更想赢回来，只是…结果不甚美好。” 在和尚讲话之时，青儿都是微微含笑的，因为她心里也是知道这位三爷的性子，方才话里话外少不得添了些“水分”。 但她也同样晓得两人兄弟情深，三爷当是不想自家先生因没了修为而变得颓废，所以更多的是想给先生某种信心。 而她的先生离哥儿此时却是，看着眼前这位正在“一本正经却又胡说八道”的和尚，满是无语。 入世篇 第二章 和尚妄语 “修士修为，四法八境，每境又上、中、下三品。 你如今也不过初入虚无之境，六境之人与你同龄者已是为数众多，而比你年长又超此境者更是遍地皆是。 况且如果我没记错，三年前你便是神元上品了吧？三年才入六境，也好意思炫耀？” 说话时，离哥儿眼神中带着些许轻蔑，像是在故意贬低，把和尚说的有点儿心虚。 不过和尚自己心里也苦啊，自己修的这门功法越到后期越难以提升境界，除非有大机缘，按照老和尚的说法，到了后期恐怕还得“历劫”呢。 当下离哥儿却不再理他，又对着青儿道：“当年这贼和尚就是个贪吃好色的主，初识不过十岁左右，见面就敢调戏月儿，结果被月儿追了半条街…… 后又背着他师傅偷吃鸡腿，恰好被月儿逮了个正着，月儿要将他告到他师傅那里去，是这和尚不知从哪里顺来了一颗夜明珠，赠与月儿，才得作罢。 结果他不服气，想要把珠子赢回去，看我行动不便，便找借口要与我斗，倒也没有欺负我不能修行，最终定了两人都会的——下棋，结果嘛，你看见月儿房里那两颗夜明珠了吧。” 他说完还扫了和尚一眼，和尚却是脸皮甚厚，像是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一般，自斟自饮着。 而青儿却是对和尚有了新的一番认识，原来三爷从小就……如此的“与众不同”，甚至是有些“清新脱俗”，突然发觉他显得更加“可爱”了些。 好在，她家先生也没有继续揭和尚的底，只是问道：“老三，你就这么把“不语”大师的东西赠予我了，不怕回寺后受罚吗？” “嗨，放心吧，二哥，和尚我不偷不抢的，我是当着师叔面儿问他要的，问了三遍他都不曾应我，这不说话便是默认了嘛。”和尚满不在乎的说着。 “噗”，离哥儿刚入口中的酒水瞬间喷向了和尚，纵使他一身法力也被弄了个措手不及，只勉强挡住了面容。 稍微拂拭了几下之后，“阿弥陀佛，施主，注意形象，此间还有女施主在呢。” 青儿听了翻了个白眼，心道：您还知道注意形象呢？ “滚！大师练习“闭口禅”至今数十年了，岂会因此等小事破功。” 深知眼前这位有够无耻的，离哥儿却好似还没有完全将其看透。 于是又对青儿嘱咐道：“青儿，你以后离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远一些，别跟他学坏了。” 青儿听了微微含笑，说道：“不碍的，先生，三爷虽不如大爷正直神勇；也不如“四爷”聪慧大方；更不如先生洒脱随性；但三爷长得却是极好看的，待我和姐姐也是极好，将来一定是位得道高僧。” 这丫头！夸我还是损我呢。不过好在礼物没白送，还算有良心，得道高僧，有面儿！ “听听！还是青儿会说话。可惜山上那群老家伙虽然对我有些放纵，但也只是一时，必然不会让我还俗，命苦啊……” 和尚不仅自动忽略了那些含着贬意的话语，反而厚颜为自己的身份感到惋惜。 不要脸！三人都在腹诽。 治不了你了还！ “三弟这面皮，出家是可惜了，改日我定上山向“九识”大师求情，让他放你还俗。” 离哥儿表示会主动“帮助”和尚完成心愿，然而他的“好心”却吓得和尚一阵腿软，险些跪下。 “咳、咳…玩笑而已…当不得真……” 莫当真呀！贫僧说说而已，那个老和尚，别看平时笑嘻嘻的，喝酒吃肉也都由着我。 和尚至今都忘不了，大约十年前，自己在山下遇到一位俏娘子之后，春心萌动，便回寺里大着胆子跟老和尚嚷嚷着要还俗。 老和尚当时便露出了那要杀人的眼神不说，最后更是一顿“佛法切磋”，让他躺了足足三个月啊！ 现在想起来仍是不寒而栗，于是说话时不忘对离哥儿挤眉弄眼一番，仿佛在说：放过贫僧吧…… 随后不等男子开口，他便指着棋盘对青儿说道：“青儿，收了吧，收了吧，放在这儿碍眼。” 看向自家先生，发现对方正一脸含笑，却没有言语。 得！明白了！这是二位爷都没有意见了，青儿小财迷似的将棋盘收盒捧回了屋里。 待她离去后，白衣男子站起身来，抬头看向远处，不知在望些什么，和尚也跟着来站到了他的身后。 “阿弥陀佛，日渐西沉，黑云涌动，要变天了。” “是啊，这天，要变了！” 的确，如今春季刚过，看样子，就要迎来夏日的第一场雷雨了。 二人身后，黑衣男子依旧持枪站着，虽一言不发，但心中却是有些明白二位是何意——这天气和这天下估计都将有所变动了。 突然，和尚看了一眼离哥儿那两束飞舞的白发，问：“修为还能恢复吗？” “修士修行，本就是与天争斗，神州浩瀚，会有办法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和尚还是没能知晓答案，于是他又开始继续说了起来。 “这几年来，寺里所有的佛经我可是都偷、哦！口误！是都借来给你看过了。 可是我观你身上却没有半点法力流动，难道以你的医术再加上那许多经书，就只能教你白发复黑？” 并未回答他的问话，离哥儿望着院子西北角的一片小泥塘，眼神中略带些回忆，更多的像是在寻找什么。 和尚也顺着望了过去，但也看不出里面有何特别之处。 “三年前，我在那儿种了一粒石子，如今三年过去，虽然至今未有动静，但等到它成熟时，那个过程想必是极美的。” 石子要怎么成熟？搞什么名堂？怎么还说起禅语来了？和尚实在费解，忍不住两眼一翻白。 “二哥，我看你比我更适合出家做和尚，要不咱俩换换？” 本来是句玩笑话，就怕有人当了真，离哥儿听后，立马对着旁边的黑大个说了一句，吓得和尚又险些跪下。 “墨将大哥，这话你听见了啊，一会儿记得也说给青衣、蓝衣还有月儿听听。” 老天爷！这三位姑奶奶听了这话还不得立马翻脸，到时候自己不死也要扒层皮。 和尚听了心慌，当即出言警告，“黑木头，别挑事儿啊，不然佛爷可是要发火的！”说完还顺手撸了撸袖子，神态像极了民间打架的小流氓。 而墨将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并不说话，只是右手不自觉地握了握手中黑枪，有些跃跃欲试，那样子像是在说：尽管放马过来。 知道这二人要是打起来非得把院子都拆了不可，为了分散两人那不该有的注意力。 于是离哥儿出言道：“三弟，你此番回去，须多加注意，如今人族不甚太平，妖族也似在蠢蠢欲动，不可让些“不干净的人”玷污了佛门圣地。” 在这几年里，和尚每次都会找借口来此地看望他。 而两人也不再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此时和尚自然也对方话为何意。 “阿弥陀佛，老和尚们一个个佛法高深，虽然有些迂腐，想来应该还是有些见地的。 佛家讲究普渡众生、慈悲为怀，但也有金刚怒目、降妖除魔的手段，不必太过担心了。” 假模假样地念了声佛号，表示他也是个有道高僧，并示意对方不必多虑，随后再次对自己的境遇发出了感慨。 “更加令人担忧的还是贫僧啊，最近老和尚们对我愈发严厉了，恐怕我的好日子不多了。” “是吗？如此说来，各位大师应是在为将来做准备了！”离哥儿随口说了一句猜想。 “也不明白他们着什么急，老和尚们一个个身体好得很，再活个一百年我看也没问题！” 和尚说话时显得有些无语，随后更是抱怨了起来，“我看他们对付外人不行，坑自家弟子倒是本事不小，此前便不断地开始提醒我要注意佛门戒律，此番回去之后，再想出来恐怕不易。” 离哥儿并未在意他话中的不满之意，反而是看着他不禁有些皱眉，“话说你的修行却是何故？为何进展会越来越慢了？” 入世篇 第三章 风雨欲来 和尚口中说着无奈，脸上却尽显骄傲与得意，说完还略有所指地看了离哥儿一眼，像是在说：三人之中并没有你。 离哥儿也不理他，记得那时候自己才刚刚淬体成功没多久，自然与之天差地别，但也认同他说的。 常人十二岁淬体成功，便算优秀；十八岁能入四境云海，便是天才了；而和尚却比常人要快得多，他口中的三人更是绝顶天才。 可惜，这些都只是曾经…… 这时，和尚又接着说道：“我也是上了老和尚的当，当年哄骗于我，说什么修行着门功法可以快速超越同龄人，谁知现在变成这般模样了。” 嗤！恐怕更多的，还是因为你自己是个惫懒货，一心想着偷懒，专捡好学的，如今也是自讨苦吃。 但离哥儿却休得说破他，只是说了一句，“或许是这门功法有其特殊性也未可知。” 随后又好奇地问和尚：“却不知你师傅，是因为选择了你而让你修行这门功法？还是因为你选择了这门功法才选择了你？” 这话说得有些绕，和尚天生是个跳脱的性子，不愿去想那么多。 只是随口说道：“老和尚也是因为我选择了这门功法才对我有些放纵的，又说什么重在修心而非修行，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由着我与你们结拜，好似只要贫僧不提还俗，其余的都由着我。” “比起我来，你可要幸运得多，好好珍惜，不可辜负大师们对你的一番心意！” 离哥儿以一副“我是大哥、我说你听”的语气嘱咐了和尚几句，说完之后，竟然直接下了逐客令。 “好了，肉也吃了，酒也喝了，棋也下了，回去吧！代我向你师傅问好，还有多谢‘不语’大师的好棋。” 言语之间的转变之快，使得和尚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聊得好好的怎么就要赶人了？似乎快要吃晚饭了吧？都闻到菜香味儿了？ 然而尚未开口，耳边又有声音传来，“月儿就快回来了，方才你同青儿说她是小黑丫头的事儿，我会替你转达的。” 好你个江离！狗屁的二哥！月儿是你妹妹，和尚我也是你的结义兄弟啊！亏我还三天两头来看你，忘恩负义！ 这话和尚很想说出口，不过却更怕挨揍，所以最终只得忍住了，只能在心里一通暗骂。 他自己心里有数，莫说月儿、青儿这几个丫头，大哥和老四知道了估计也不会放过自己，只能劝自己说：算了，佛爷忍了。 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江离正斜眼看着他，貌似在说：为何还不走，好生不自觉。 没了脾气，和尚摘下颈上佛珠置于右手，开始捻了起来，随后左手成掌，竖于胸前，神色肃穆，显得一派宝相庄严。 随即开口道：“阿弥陀佛，施主，凡事不可强求，贫僧去了。” 也不等回复，他便轻身施然而去，也不见他有何特别的动作，只留下一串虚影，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而看着和尚身影消失的方向，江离有些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只听他背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三爷的功夫真俊，和他的人一样！” “哟，小妮子快要十八岁了吧，动了春心了？也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在你这个年龄早已是“孩儿娘”了，待月儿回来后，我同她商量商量，早日把你嫁了！” 突然被江离这般打趣，女子顿时满脸通红，不过更多的是则有些焦急，心想可别当真把自己嫁出去了。 连忙说道：“先生，青儿和姐姐只想于是一辈子侍奉先生和小姐，青儿不想嫁与旁人，想必姐姐也是不愿的。” 这话好似另有深意，江离不去想，只是问道：“宫中那位情况如何了？” “宫中来信，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很不妙，恐怕撑不过一月了”，青儿也同他说起了正事儿。 “一个月么，我让你差人去寻的那味药可曾寻到？” “寻到了！” 回答之后，青儿继续说道：“还是先生厉害些，我们的人遍寻无果，是先生亲自联系那人寻到的，按照先生吩咐，一株留在那人手里，另外两株，想来三日内应该到了！” 对于她的一番赞美，江离不知是何表情，但对于结果想必是极满意的，随后颔首道：“很好，小风这几日应该也快到了。” “先生，我们的人，并未查到确切线索，叶王所中之毒当真是出自那个地方吗？”未曾追问“小风”是谁，想来她也是认识的，随后则是道出了心中疑惑。 略作思考后，江离解释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有些相似，但不确定，仍需亲自查探后方才知晓。” 青儿听了欲言又止，看起来面色有些担忧。 “有话便直说吧。”他说得很随意，似乎不想对方在自己面前拘谨。 “先生，我知先生与叶兰公主有些交情，可先生在此隐居已然五年有余，许多事情皆是在暗中进行，倘若此时主动出现在世人眼中，是否会对先生的计划造成影响？” “无妨，虽说稍提前了些，但总归是要迈出这一步的，好不容易有了些蛛丝马迹，不可错过，况且，兰儿那丫头应该会主动派人来寻我的。” 说完之后，他又吩咐了一句，“记住，月儿如今好不容易放下，有些事情先莫要让她知晓。” “是！” 二人谈话之间，有种心知肚明的感觉，江离不必去点明，而青儿却能知晓他所指为何，可见彼此非常熟悉对方所想。 ……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恐怕暴雨将至，三人不时望向路的尽头，像是在等待着将要归来、却尚未归来的某些或是某个人。 与此同时，院中一蓝衫女子缓缓而出，其容貌与青儿有些相似，但显然比青儿更加成熟，个头也要稍高一些，显得身材极好。 在她左眼角下，有一颗淡淡的“美人痣”，让她看起来更添了几分妩媚，不说是“祸国殃民”，也是绝色倾城了。 只听她开口道：“先生，外面来信儿了，说半个时辰前，亲眼看见小姐进了竹林，想来此刻已经在村子里，就要到家了。” 听了这话，三人都放松了许多，应是知道，来人只需过了竹林便不会有事了。 其实几人都明白，以那位的修为，就算无人照应，能伤她的也不多。 可谁让自家先生把这妹妹当“宝贝”似的，时刻盯着，生怕有一点损伤，因此使得几人也不自觉地更加关心起来。 片刻之后，江离似是提前有所察觉，随即便回身到树下石桌前坐了下来，看样子是完全放心了一样。 果然，就在这时，几人便看到青石路的尽头处，一身影逐渐出现在视线中。 来人身形有些“瘦小”，也正是因此，看上去有些高挑。 不过，虽然看起来是个男子打扮，但那傲人的身材，在步履间完全难以掩盖，稍微有些脑子的人，便能猜到此人是女扮男装了。 想来，这便是江离口中的“月儿”，也就是他的妹妹江月了。 入世篇 第四章 雨夜惊魂 身影越走越近，面容逐渐清晰了起来，可以看到，在那绝好的花容上，红唇、琼鼻、杏眼、翠眉，无一不是在诉说着主人的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看上去有些清冷，恐怕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儿。 不过，待她稍微走进了一些后，青儿却是蹦跳着跑上前去。 像是希冀对方会给自己带些礼物回来一样，接过行李后，便立即“放肆”地翻找了起来，也不怕女子生气…… “你这丫头，再有一岁便及二十了，还似未长大似的，看你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女子佯装生气地训了一句。 她不像是个爱笑的人，男儿装扮更是有些英气，但听其说话的口气，想来也是极疼爱这个小丫头的。 “青儿才不嫁人，姐姐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小丫头吐了吐舌头，有些调皮地说道。 这半日之间，接连被提到嫁人之事，无论是谁都不会太高兴，她自然也是也有些郁闷的。 然而话音刚落，便发现几道目光都在看着自己，连忙改口道：“当然，咱家先生除外，还有大爷、三爷都是好人。” 这话说的，院里还有一个男人呢！可墨将一看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只得用眼神提醒她。 谁知青儿却不怕他，更是回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蓝衫女子也拿自家妹妹没办法，只好打了个圆场道：“快要下雨了，饭菜已经备好，小姐换身衣服便可以用饭了。” 于是几人遂陆续进了屋中，只有墨将，依然持枪站在屋檐下，像是要以某种姿态，迎接即将到来的风雨。 …… 院内一共只有五人，想来把饭提前做好的，也只有是蓝衫女子了。 晚间用餐时，屋内三女一男同坐同食，看起来并无主仆之分，墨将仍在门外站着，那么他的行为想必也是自发了。 屋外大雨哗哗作响，像是天漏了一般，不停地下着，而墨将好似成为了一道特殊的风景，不过可惜并无人观赏，即使有外人在此，想必任谁都更愿意看屋中人。 因为屋中的景色实在太美，青儿稚嫩可爱，其姐成熟美丽，月儿换了女装之后，更是如同月中仙子。 在外人看来，能得如此三位佳人陪伴在侧，也不知这家主人前世积了何等大德，实在让人羡慕嫉妒。 饭桌上不过几个寻常小菜，倒也十分精美，却无一肉食，想来不是几人都食素，更像是某种特殊日子。 食不言寝不语，大概如是，连白日里有些闹腾的青儿都一言不发，默默地用完了饭便主动收拾着。 随后，江离起身来到了屋外，与墨将肩并肩站着，就那么看着电闪雷鸣、看着夜雨倾盆，不发一言。 这时，江月从房中走出，手里抱着一件白色的厚重大衣，走到江离身后为其披上，轻声说了句“小心着凉”。 轻抚了一下她的手，江离笑着安慰道：“没事！”说完便继续看向院子里。 江月晓得这位从小就爱逞强，从全身瘫痪的废人，到世人称赞的天才，又从天才沦落成了凡人，怎会没事。 看着他两鬓随风飘扬的两束飞白，在黑夜里仍是难掩其色，她感到有些心疼。 “好了，我自身都已然习惯了，活着便是极好了，何况我还有你们在。” 说话时，江离一脸含笑，说完还故意打趣道：“难道说你现在是旁人眼中的“月仙子”，就不认我这个落魄兄长了？倘若真是如此，那我一会儿可真要到爹、娘还有爷爷的灵前告你一状了！” 还是老样子！已然这副模样了，还能这般玩笑。 对此，江月是既觉好笑又感无奈，不过，提及家人，她未免高兴不起来。 自从八年前那一日过后，已经不知有多少次，她都会在同一个噩梦中惊醒过来，而且正是当年的今夜。 好似知道她又想起了伤心事，江离伸出手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好了，都过去了，一会儿爹娘看见你这个样子，该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了。” 假意揉了揉额头，有些羞恼地盯着江离，倘若非是自愿，又有几人能如此轻易碰到她。 在一旁看着的墨将，心中默默叹息，同时又感到有些惊奇。 他知道，江月虽然喜欢男子打扮，但也是英姿飒爽，而性子也变得有些不苟言笑起来，恐怕只有在这小子面前，才偶尔会作此小女儿态了。 随后他似又想起了些什么，心里又补了句：都是痴情人，也都是可怜人啊。 “先生，小姐，东西都准备好了。” “走吧！” 于是，在蓝衫女子的通传下，几人都随着江离朝着一间屋子走去，这一次，连同墨将也跟着来到了房内。 房间里，江离站在最前头，江月在他右手旁，墨将与青儿两姐妹一同站在二人身后。 墨将那杆几乎不曾离手的黑枪，也罕见地被他放下，此时正倒立在屋内的柱子上，几人就那么看着前方，沉默不语。 摆在几人面前的是一桌香案，上面有几样简单的贡品，中间则是一个脸盆大小的香炉。 相比寻常人家的香炉，眼前的这个，怎么看都觉得稍微大了些，然而即便如此，炉中却仍是插满了燃香。 只因炉子的后方，正上供着一排排灵位，密密麻麻数下来当有一百来块，看起来有些教人触目惊心。 在最前方有着三块，中间一块写着“祖父江公讳天一之灵位”，右边一块“显妣张慈彩凤之灵位”，左边一块“先师柳公讳无生之灵位”。 再往上中间一块上是两个人的名字，可以看到，“显考江公讳风华、显妣柳慈清清”“之灵位”。 想来这几位便是江离、江月兄妹二人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以及恩师了。 抬眼望去，后面显然是二人的叔伯兄弟、甚至是亲友仆人的灵牌，都一一整齐摆放着。 这一幕是何等的令人痛心，几人此时内心，就如同外面夜空中阵阵雷声一般，愤怒地嘶吼着…… …… 廊城，千叶国与云山国边界某处 千叶国的军营中，看样子驻扎着数千将士，虽然是雨夜，但依然不时有一队队士兵认真巡逻着。 按理说，此时已入夜，寻常百姓家早已歇息了，应是夜晚最静的时候，偏偏空中电闪雷鸣，似在诉说着不详。 而在军营外不远处，更是潜藏着一批黑衣人。 在这样的雨夜里，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只能通过雷光闪烁时，隐约看见他们每一个人都蒙着面。 尤其是最前方，大约十人左右，每一人都好像戴着形状各异的面具，在电闪下显得有些恐怖。 此时他们一个个均手持利刃，眼神都望向同一个地方——千叶国的军营驻地。 就如同看待猎物一般，好像只需要等待某种时机一到，便随时会扑上去。 霎时间，军营中突然一阵骚动，然后便是接连传出惨叫，能让多年戍边的军士有如此反应，料想即便不是大恐怖，也应是大惊吓了。 惨叫声就像是瘟疫一般，在军营中各处蔓延着，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而蛰伏在外的那群黑衣人，此刻却当真像是终于等到了时机，在“面具人”带领下，持着兵器、踏着泥地、顶着雷雨，疯一般地杀向了军营。 …… 不知过了多久，喊杀声、刀剑声、惨叫声，都在天雷滚滚中渐渐淹没，不知是能发出声音的都已经倒下，或是厮杀已经“幸运”地停止。 唯有那不断从军营里，混着大雨流出的血水在诉说着，又将有无数生命已在这个黑夜里消亡。 入世篇 第五章 旷世奇毒 千叶国，王宫中 这个国家最奢华的宫殿中，此刻并没有歌舞升平，反而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原因便是，这座宫殿、也是这个王国的主人，正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生死难测。 只见他头顶青丝中藏着许多白发，面色红得有些发黑、发紫，看起来正处于极度的煎熬中。 此时，床前有一年愈花甲的老者，以及一位中年妇人，正在轮流为其诊治。 老者头发灰白，眉头紧锁，脸上有暗斑浮现，双目有些混浊，一看便知是个风烛残年的普通人。 诊脉之后，不停地摇头叹息，表明了他对叶王的病况无能为力。 见此情形，殿内众人只得将目光望向妇人，像是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 妇人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神气内敛、目露精光、眉宇间很是锐利，不像是个平易近人之辈。 从气质上，能够看出应该是个大修行者，那么她的真实年龄，比看上去或许要大了不少，但仍可以说是风华犹存，想来年轻时必然也是极美的。 只见她此时正伸出右手为榻上之人搭脉，指间有肉眼可见的冰雪气息流动，并且逐渐覆盖了叶王全身。 顿时，整座宫殿中都似乎寒冷起来，在这夏日雨夜里，不少人不禁打了个寒战，由此，也可以看出这妇人的修为定然不俗。 二人身旁不远处，正有一年轻女子和一个少年在焦急等待。 女子宫装模样，琼鼻如山岳，慧眼似辰星，四肢堪碧藕，银瀑挂梁间。 虽然面色有些凄冷，但仍旧能看出她风华内敛、气度不凡，应当也是个修行者。 倘若不出意外，她便是千叶国的公主叶兰了，而以她的身份，本应享受荣华富贵，此刻却在伤心落泪。 在她身旁的少年，不过十岁左右，整个人都有些微微颤抖，正不安地拉着她的衣角，像是在试图寻求某种安慰。 下方的殿堂上，还有不少人也在安静的守着，此时此刻能在此地的，多数应是王宫中的几位医官以及重要大臣了。 剩下几人，与正在诊治的妇人服饰相同，尤其是在衣服左下角，都印着一片“六棱雪花”标记，想来是师出同门了。 随着时间流转，妇人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可以看出，叶王的状况应当是十分糟糕了。 突然，她像是加深了法力地使用，殿内冰冷的气息愈盛，纱帐也轻轻摆动了起来，但片刻之后又都恢复了正常。 众人只能隐约感受到，这些冰冷的气息在她控制之下，应是缓缓进入了他们的王上体内。 稍后，妇人运功完毕了，开始闭目凝神，像是要调息一番。 这时，公主样的女子向老者开口问道：“宋医官，父王的身体如何？” “公主殿下，老臣惭愧，数日来多次为王上诊断后发现，王上的气血亏损，像是遭到了某种异物吞噬一般。 而且王上面色潮红、神情十分痛苦，应是中了某种奇毒，可老臣连日来翻遍医书古籍，也不能确定究竟是何毒物！” 宋医官拱手说了一堆无甚大用的废话后，又看向正好睁开眼来的妇人，行礼道：“雪上仙乃仙门中人，医术见识皆高于常人，想必此间，也只有仙师能作答并施救了。” 言外之意，千叶国如今已是人人束手无措，这位雪上仙便是目前唯一能拯救他们的人了。 引得众人又一同望向她，似是在等她作出最后的宣判。 “腐精气、蚀精血、侵五脏、捣六腑、困神识，奇毒无疑！” 妇人起身后，皱眉叹息，言语神情中，流露出对下毒之人的厌恶、痛恨。 残忍，恶毒！ 众人听了大惊，公主已是泪如雨下，她身旁的少年更是奔向床边，不停地哭喊着…… 然而，此刻并非哭的时候，公主以袖抹泪，强忍着痛苦，“师伯，可知是何种毒物，出自何处，可有救治之法？” “老叶王的症状，有些像是多年前，曾经出现过的剧毒“夕阳红”，此毒，想来你们之中应当有人听说过。” 很显然，妇人虽有所猜想，但也并未能确定，只是提及了当年与此类似之物。 “六年前，老臣还在朝中当值时曾听闻，中此毒者，全身肌肉萎缩，身体逐渐出现红斑，一夕之间，便会随同落日一起，消散人间。 随后，送医官的表情像是有些不敢、或者说畏惧，只是欲言又止道：“此毒、此毒应是出自那个地方，可……” “不错，“夕阳红”正是出自冥宗，乃是老冥王当年的得意之作。” 妇人先是颔首认可，随后说道：“可据我所知，那个老毒物已经神秘消失了好些年，冥宗也开始逐渐没落，不复当年“幽冥神宗”的实力。 何况，他们与叶王也并无仇怨，即使是和本门有些过节，也不至针对凡人国度来报复。 而且老叶王所中之毒，远比“夕阳红”之毒更甚，中毒者不仅身体承受巨大痛苦，精神也困在梦魇之中。 别说没有解药，恐怕寻到解药，老叶王也会因精神严重受损而变得痴呆，甚至变成“活死人”。 要知道，常人身体损伤尚可调养恢复，而精神力，却是连修士都难以修复的。” 妇人说这些话时，既是在向众人解释说明，又像是自己在问自己一般，因为连她也不能知晓此毒为何，具体出自何处。 听了她的话后，公主已经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向妇人跪下，并哭泣道：“师伯，求您救救父王，救救千叶国！” 见此情形，殿内所有千叶国之人，以及妇人的同门子弟都纷纷向她行礼，并出言恳求，希望她能出手相助。 (妇人心里想说一句：臣妾做不到啊！……额、对不起，串台了，继续看正文) “诸位不必如此，兰儿，你也起来吧！我与你师傅乃同族姐弟，你是他最喜爱的女弟子，又与玲珑感情深厚，临行前，他二人已经几番嘱托，我既然来到此间，出手相助自是应当。” 将叶兰扶起后，她又说道：“方才，我已施法护为护住他的五脏六腑，可保一时平安，可此毒狠辣，我也没有法子可解，因此你必须作出选择。” 不劳过问，她接着主动说道：“一是我以全身法力，强行将所有毒素聚于其胸口处，你父王便会随之醒来。 但同时，体内脏器将会快速萎缩，最多不过半日，便会再次毒发，且凶猛异常，老叶王极有可能当场死亡。” 妇人看起来，应该是个“高冷”之人，而她此时说话却有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感觉。 提出的第一个办法，竟然是告诉众人，她可以强行用法力换得叶王半日寿命，以便他亲自安排后事。 听得众人嘴上、心里都在悲喊着：呜呼哀哉！万事休矣…… “师伯，难道以您天人之境的本事，仍是束手无策吗？兰儿乃一介弱女，王弟尚且年幼，倘若、倘若……” 后面的话，叶兰实在说不出口，但大家都能体会其意。 倘若王上真的去了，让小王子幼年当朝，即使上下一心，恐怕用不了多久，也会被诸国逐渐吞噬。 好在，妇人原来是个“先抑后扬”的脾气，随随后又提出了一个较为可行的方法。 “为今之计，只有以上好药石作调养，用以与此毒侵蚀所抗衡；同时，我每日以法力为老叶王护住内脏。 此次，我也带了几粒“雪宁丸”来，每隔三日，便差人让老叶王服下一粒，如此，可暂时免于精神受损。 但，此法治标不治本，必须在二十日之内，寻到解药，否则，届时同样会加速毒发，药石无医。” 在她说完之后，其身后一名弟子便捧来一个精美的盒子，盒子上面，同样也刻了个“六棱雪花”的图案。 打开一看，里面整齐的躺着七颗白色药丸，透着丝丝凉意，只是闻一闻便有安神之效，想来，这便是“雪宁丸”了。 入世篇 第六章 鬼医无生 不用叶兰吩咐，在殿内一根柱头后方，走出了一个身着黄裳的女子，额间殷红点点，像是一朵奇花。 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同样是美人之姿，身材极为苗条、匀称，素手纤纤，婀娜聘婷。 或许说不出她的美具体在哪里，但她那两条秀眉像是画上去的一般，尤其是那诱人的朱唇，很难教人不多看上几眼。 此时，连妇人也不禁凝神望向她，发现她竟有接近五境的修为，可见资质非常不错，甚至不在叶兰之下。 待她接过呈放药丸的盒子，并捡了其中一颗亲手给叶王服下之后，妇人再度说话了。 “我会立即以“神符”传信给你师傅，让他亲自去一趟‘冥宗’调查，希望能有些帮助，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抓住宫中下毒之人，命其交出解药。” 随即，叶兰便看向了此刻站在众人前方的其中一人，殿内之人除了妇人同宗弟子，也只有他腰挎长剑了，想来是宫中侍卫统领。 此人是一名中年将领，面容刚毅，看上去倒像是个忠良之辈，此前便一直目露精光，审视着身边每一个可疑之人。 当下，他开口回话道：“禀殿下，自三日前凌晨，王上初次毒发，末将便亲自彻查了一切可能因素。 然而宫中向来守卫森严，且数日来并无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几位医官也检查过王上的身体，并无伤痕，也可排除刺杀或者意外受伤所致。 据女官和大监呈报，宫中近日并无奇花异草新增，且不论内侍、宫女或有伤病者，皆无一中毒迹象，由此推断出王上所中之毒极有可能在食物之中。 但，末将无能，暂时并查到确切的线索，也未曾审问出可疑之人。” 这名将领一番话讲的有理有据，虽然不曾查明原因真相，但也不似推脱责任，而且下毒之人，也绝非一般，所以叶兰也不曾问罪他。 而在他身侧后方不远处，一名公公服饰的人，看起来应是宫中的大监，却是听得直冒冷汗。 因为方才那将领的话外之意，指出下毒之人，若非是宫中侍女，便是他管理的内监之一了。 本想出言解释两句，然而他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叶兰说道：“燕统领，此事交于你和黄娥共同调查，不可放过蛛丝马迹，务必尽快查出下毒者。” 此言一出，那名大监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衣襟有些打湿不说，全身都因害怕而颤抖起来。 如果方才说他是想出言解释，下毒之人应当不在他管理的内监之中。 那么此刻，他只想跪下去，强烈表明下毒之事与他本人无关了，以便少受些责罚，至少保住性命。 不过，他看起来也是宫里的老人了，知道告罪也无大用，只能是心里想着在查找下毒之人时，自己多出些力气。 而在他前方的燕统领，此刻虽然领了命令，但在心里却是有些迟疑，他心想难道女官黄娥就没有嫌疑了吗？ 正好，此时黄娥也来到他身旁一同领命，还表示自己会全力配合。 不去理会燕统领心中的疑惑，叶兰继续说道：“如今父王垂危，王弟年幼，朝中每日朝会皆由王叔代为主持，所有奏折由李相代为批阅。如有异议或难以抉择之事，便由本公主亲自决断，诸位可认同？” 她身为公主，同时也是修行之人，此刻还是有些担当的，思虑片刻后便拿定了主意，而众人也少有反对者。 但堂下却有一人，面色苦愈蛇胆，站在众官之首，又不朝官服，此人想来便是是叶兰口中的王叔了。 “兰儿，王叔我……” 正欲开口推辞、或者说想要推卸责任，然而，仅仅吐了几个字语来，便听到叶兰出言阻止。 “王叔，如今的情况您也看见了，兰儿从不曾反对您做个闲散王爷，但庭儿尚且年幼，如若寻不到解药，万一父王他……那么整个千叶国，都只有靠您了，您自由了大半生，如今正是举国上下都需要您站出来的时候。” 众人听了之后，都纷纷赞同她所言，转而齐齐对叶王爷出言相劝。 眼见如此，叶兰更是将举国上下都搬出来了，他最终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危难之际，诸公应以大局为重，当知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朝中各部应相互配合，以定国事，以安民心。” “劳烦几位师兄妹，配合燕统领，这几日在宫中严加守护，以防不测。” “诸位，下去休息吧！” 在叶兰的一连串命令之下，几乎所有人、连同雪宗弟子在内，皆各自散去了，想来她在雪宗的身份也有些不同一般。 此刻，殿内除了当值的内监、宫女外，就只有叶王叔、黄娥、公主与中年妇人了。 见其王叔仍在犹豫不决之中，叶兰遂率先开口道：“王叔，我知您不擅朝政，可如今您不得不开始着手主持了，倘若有不明之处，便向李相请教，也可到宫中与我商议。” 叶王爷无奈，只是对着榻上之人抱怨了句：“王兄，您这一躺下可苦了臣弟了，愿你早日康复吧！” 说完便也有些低沉地退下了。 叶兰看了也只有无奈叹息，诸国之中，不知有多少人为了王位争得头破血流，自家这位叔叔倒好，唯恐避之不及。 此前，妇人在一旁看着叶兰作出各种安排，并无任何意见，也未出言阻止，但从神情来看，她显然对这名弟子充满了欣赏。 “很好！兰儿，临危之际方显本色，难怪你师傅如此疼爱你，师伯对你很满意，放心吧，这段时日师伯会全力助你，相信你父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多谢师伯！还请师伯恕罪，您一路奔波不曾停歇便立即为父王诊治，今后还得劳烦您出手，兰儿实在无以为报！”叶兰已经是数次表示感谢了。 “无妨，身为修士，区区小事不必在意。”妇人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后又说道：“可惜，只恨我天资有限，直至四年前，方才初入天人境，以我的医术，倘若能达圣境，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初闻另有办法，叶兰还有些激动，可随即便又如同被泼了冷水。 不说医术如何，仅凭圣境二字就令人绝望，虽说天人境与圣境仅一境之隔，可如今这方天地，圣人又有几人。 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妇人又说道：“除了下毒之人，这天下能解此毒者，应当不超过三人，一是南山之巅的臭道士张仙林，另一人则是，灵山圣地的‘圣僧’。” 叶兰越听心越凉，这二人虽说都当世少有的几位圣人之一。 可南山圣地，远在千叶国万里之外不说，恐怕即使七境宗师赶过去，毫无交情之下，能见上一面便算是不错了。 至于灵山‘圣僧’，叶兰还是儿时偶有听过他的传闻，此去灵山，倘若快马加鞭也不过四五日的路程。 不过，据说‘圣僧’已经五十年不曾见客，更别提请他老人家下山了。 “所以，这便是我方才不愿当众告知的原因，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这两人皆不可能请到此处，而你父王的身体，即使我一路护送，就算出得了这座王宫，也走不出王城。” 在一旁的黄娥听了也只有摇头叹息，对方所言不差，这两位圣人，绝非一般人能轻易请得动的。 不过，对方似乎少讲了一人，便开口问道：“敢问前辈，方才前辈曾言，有三人可解此毒，但却只提及了两人，不知还有一人却又是谁？” 方才只顾悲伤，并未细想，此刻经人提醒，叶兰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希冀的望向妇人。 谁知对方依旧摇头，并说道：“那个老家伙，数十年前便开始隐居了起来，当年我曾去寻过他，想让他帮我炼一味丹药，也正是那雪宁丸。 可最终见到的，却是一冢枯坟，算将起来，至今已近八年，而且，他此前的隐居地，正是在千叶国境内。” “既然与他相识，应当知晓他姓甚名谁，不知他可有传人？”听闻那人就在本国之内，叶兰心中再次萌生一丝希望，不愿轻易放弃。 入世篇 第七章 公子无双 妇人像是想起了某些往事，脸色有些微红，不过，身旁两人都在焦急等待着，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随后感慨道：“那个老家伙，修为不算高，但医术方面却是个鬼才，牛皮吹得也大，说什么“一生不治活人、只医死人，经他手者无一不是半死之辈”。 还在自家院门口写了个“有死无生”的联子，大意是：将死之人方可进门求他医治，倘若是能自行完好来到门前的，便教人转身离去。 不过，最终却是把牛皮吹破了，到头来没能救得了自己，也不知如何死的，更不曾听过他有传人在世。” 然而叶兰听了却有些兴奋，至于她说话都变得激动了许多。 “师伯，您方才说的那人，隐居之地可是在我国霞城以北三十里外的一个村子里，号称‘无生鬼医’的柳无生？” “没错，就是那个老鬼，原来你也听说过此人，可是丫头，他的坟墓我是亲眼所见，村子里的居民我也问过……” 听见“没错”两个字之后，叶兰整个人激动得有些颤抖了起来，也顾不得失态，只是口中念念有词，“是他，是他，离哥儿……” 而此时，一旁的黄娥也是目露思索神色，显然是从叶兰的话中想到了些什么，不过她并未开口多言。 “离哥儿”，听起来应当是个人名，妇人听了有些奇怪，打断道：“难道那个老家伙真有传人，可听起来是个年轻人，丫头可别高兴太早。” 不知怎样解释，叶兰只说道：“师伯，几年前我随师姐一起历练时，遇见过此人，曾与他做了几日的朋友，师姐也是认识他的，只是不曾想到他的老师当真如此厉害。” “并不稀奇，那人年轻时，倒是臭名昭著，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便隐退了，况且他脾气又臭又硬，不愿轻易见人，以至于几乎无人知晓他的存在。” 妇人与鬼医更像是“老朋友”，言语之间竟是对其十分熟悉。 不过，随后她又对叶兰说道：“可是丫头，若那个老家伙还活着，我尚且有办法教他来为你父王驱毒，可如今……即使你口中那人真是他的弟子，我近几年也未曾听说过有这样的年轻人，恐怕……” 言下之意是，自己医术不错，一身修为更是已达天人之境，尚且束手无措，而一个名声不显的年轻人，即便寻到，恐怕也是无甚大用。 而叶兰好似根本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只是知晓，方才她的师伯虽然不曾说过“鬼医”的半句好话，但言语间对其医术是相当肯定的。 于是，她便开始对其解释起“离哥儿”是一个怎样的人来。 “师伯常年在宗内潜心修炼，而且，此人当年犹如昙花一现，所以您有所不知。 听说他已有五、六年不曾出现在世人眼中，如今应该二十六七岁了，初见时，他身边的人都戏称他为“离哥儿”。 他像是突然出现一般，短短两三年内，光芒便几乎盖过了所有人，当年曾一人一剑击败了所有年轻一辈，连师姐也……” 听了之后，妇人微微颔首说道：“八年前得知老家伙死后，我便回到宗门闭关尝试自己炼丹修行，待我出关已是四年之后，难怪……” 不知不觉回想起了往事，叶兰心想：不知在那件事之后他怎么样了，五年多未见，她已非当年的小丫头了，心里竟有些期待再次见面。 “不过…………” 不过有些话不便说出口，对于他消失的这几年，叶兰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于是她便随口说道：“还记得，当年他的医术也确实非凡，曾经也听他为其师“吹嘘”过“有死无生”这个名号。 如今看来，不是他在吹嘘，而是我见识太过浅薄了，无论如何，终归又多了一份希望，我这就派人去寻他。” 妇人却是在一旁独自沉吟，“那个老怪物修为不怎么样，怎能教出如此优秀的弟子?” 既是怀疑此人的身份，又怀疑此人的本事，不过也不好继续泼冷水，就随这丫头去吧，虽然可能希望不大。 片刻之后，叶兰已然派了将士出去，归来后再对妇人说道：“师伯，今日辛苦您了，兰儿先命人带您去休息，就住在我的若兰殿，方便弟子早晚服侍您。” 毕竟身为公主，礼节还是有的，而且恐怕老叶王此刻醒着，也得称她师伯一声“前辈”，何况这位又是自己的师伯长辈，亲自侍奉也无不可。 当然，不管是否当真要她亲自去做，妇人听了心里都是极为高兴的，又对她添了几分好感，当下便有人领着她去休息了。 待她走后，叶兰内心仍然不曾平静，向身边之人问道：“小娥，我记得你曾说过，你进宫之前便是住在霞城吧，可有听说过此人？” 黄娥似想起了某些往事，这位不会是猜到什么了吧？转念一想应是自己多虑了。 随即回道：“不曾听说过，奴婢十一岁进宫，已然七年有余，此前从未听人提及这等名号。” 叶兰其实也只是随口一问，只是想给自己多增几分希望，并未多做思考。 随后便说道：“当下无事了，你命人好生照顾父王便是。” 说完便匆匆离去了，只留下了黄娥站在殿内，不知她看向何处，正所有所思着。 …… 雨夜过去，总有一些人，因为某种原因彻夜未眠，但更多人，则是在雷雨中早早睡去又早早醒来，毕竟这样的雨夜，在每年的这个季节都会有，并没有太过特别。 人们常说，大雨会冲刷掉许多东西，比如尘土、足迹、鲜血…… 对于普通人，偶尔一场大雨没什么不好，雨后通常空气清新，旧土翻新泥，预示着某些旧的东西快要过去，新的事物即将到来。 尤其是在雨夜过后，逐渐照进现实的微光，洒在人们身上，让劳作的人儿都增添了几分喜意。 但很显然，世上之事，有好便必然有坏。 尤其是对于廊城附近的百姓，无论是千叶国境内还是云山国境内。 大雨或许冲掉了大部分足迹，却冲不净那成河的鲜血，还有那难闻刺鼻的血腥味儿，新泥之下不止有旧土，更多的是一片断臂残肢。 同时意味着，旧的恩怨并未过去，新的仇恨却正在到来。 寻常人家，讲究的是日落而息，日出而作，更何况许多国家的夏季，晨日要出得更早一些，所以这些地方百姓农作的时间，自然也要更早一些。 比如说，千叶国的百姓们，比如说云山国的牧民们。 而昨夜发生了如此惊天的大事，他们自然也比一般人更早知晓。 随后，自然也会传播开来，届时也必然教无数人变得恐慌起来。 因为任谁都知道，一旦有战争，受难的，首先便是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 入世篇 第八章 黑羽传信 无生居 今日不知为何，江离的心中有些烦躁，连早饭也显得没什么胃口。 站在屋檐下，顺着右前方看去，目光穿过几根不大不小的柱子，落在河面上，心绪有些不宁，总觉着将有什么不好的即将事发生、或者已然发生。 院中的黑大个墨将，像是格外有精神，也不见他用什么术法，仅凭一身蛮力，提着他那杆黑枪正不停舞动着，在风中“呜呜”作响，吵得人耳朵疼。 回过神来，江离皱眉看着他，似乎在因为他打搅到了自己看风景的心情而不悦。 这时，江月走了过来，有些调侃地对江离说道：“阿离，怎么了，是不是青儿调皮，又惹你生气了？” 听到这个称呼，江离忍不住嘴角微抽，不过看来对方心情不错。 看着江月的样子，他不禁想起，小时候那个时常推着自己四处跑、看见新奇玩意儿便不停喊着“阿离、阿离”的那个小丫头。 随后，又假装无奈地道：“我说月儿，同你讲过多少次了，莫要如此喊我，你我皆非当年的小孩子了。” “怎么！昨夜说过的话，转眼便忘了？这就已然开始嫌弃我了？”江月看起来有些佯怒，与平日的“冷傲”不同，此时看上去要更为“正常”些。 当然不曾忘记！ 江离昨晚，对着灵牌说了一堆“保护、照顾、疼爱妹妹”的话，怎么可能轻易忘记。 可是，好像与当下并无太大关联，这丫头什么都好，但像是总也长不大似的，江离也很是无奈。 虽然平时也算“乖巧”，可一旦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他也只能“投降”道：“好好好，你高兴便好，真拿你没办法！” “晓得就好！只要我乐意，即使再过一百年，同样这般喊你。”听起来，她好像有些格外地开心。 事实上，她的确很高兴、也很得意，更知道这位“便宜哥哥”从小就让着自己。 抬头看向远处天空，她在心中默默说道：爹、娘，放心吧，我和哥哥一切都好！ “黑大个！你受什么刺激了，一大早的不让人清净，吵死啦！” 突然之间，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青儿，大喊了这么一句，既打断了二人的沉思，也叫停了耍枪的墨将。 “宁挥三尺剑，莫同女人言。”这是“正常”男子都知晓的道理。 当然，墨将也是“从善如流”，一声不吭地提着黑枪走到屋檐下，随手取了块绢布开始不停擦拭着，像是在无声表达他的不满。 看着他的样子，江离有些好笑地说道：“昨天老三来过了，刚入“徐境”便跑来炫耀，还出言挑衅墨大哥来着。” “原来是“什方”那个花和尚，虽然他修行的功法来头很大，但墨将大哥的无名功法也非比寻常，真要动起手来，臭和尚讨不了便宜。” 她像是对两人所修行的功法都有所了解，并且对二人对实力作出了相应的评价。 而在一旁的墨将，听了则是有些得意，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心里必然也是极为高兴的。 想来，他也认为自己很厉害，起码比和尚要更厉害些。 “说起来，墨大哥修行的功法当真奇怪，竟全然不分境界，与人打斗也全靠一身血气，不过可惜，他也无法记起，究竟是如何得到这门功法的！” 对此，江离也感到有些疑惑，不过，说完之后，好似又想起了些什么。 他突然坏笑着对江月说道：“对了月儿，昨日三弟在院中，聊起我们三人年幼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眉飞色舞”地不停说着，并且，越说越是起劲，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当事人”，正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 墨将在旁边听着，嘴角微微抽搐，甚至都忘记了继续擦拭，心想：这小子，还是这么损，真够“坏”的！ 而一旁的青儿，也早已听得目瞪口呆，嘴里都快能塞下一她的粉拳了。 知道先生“够坏”是一回事，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又是另一回事，这真是又一次刷新了她对自家先生的认知。 同时，心里不禁为她的三爷默哀，她都能想象到，下一次与三爷见面时，对方的惨样。 三爷修为虽然长进了，可好像还是打不过小姐，而且，恐怕越是还手下场便越惨，小姐生起气来，那是相当可怕的。 与她此时所想稍有不同，江月实在听不下去了，已然到了“暴走”的边缘。 也不曾同身旁两人求证，只因她太清楚那个和尚的德性了，根本没有考虑眼前含笑之人的“添油加醋”。 只听她大怒道：“好个死贼秃！看我不割了他的舌头！” 闻言，也不曾有人出言劝阻，都知道不可能真割了舌头，胖揍一顿是跑不了的。 想到那个和尚的“贱样”，几人更是难免在心里补了两个字：“活该！” “先生，快看，那可是“灵羽”传信？速度好快，但却不像是咱们家的。” 就在几人说话之间，蓝衣看着天空上的一道细微黑光极速飞来，提醒了江离一句。 众人抬头望去，果然有东西飞来。 方才闲聊时未曾注意，此时看清了来物，江离却是忍不住眉头紧皱。 因为他已然发现，发现此物不是别的，乃是某个人与他的特殊联系方式，只因是第一次出现，所以连蓝衣都不曾识得。 伸手接过一看，黑光立时消散，同时，在他的手心上留下了几个小字：八千廊军，全灭。 虽然有些细小，但众人就在他的身旁，他也不曾遮挡，因此几人都看到了。 然而，短短几个字，却是看得众人心惊肉跳、目瞪口呆，满脸的难以置信。 江离更是一拳锤在了柱子上，渗出了丝丝血迹。 他自然知道传信之人是谁，更明白这六个字中讲述着何等凶险，凶手又是何等凶残。 而且，在事发后才传来消息，说明传信之人事先并不知情。 毫无征兆，自己又晚了一步！不知外面的人是否安全？是巧合还是？ 因为他比旁人知道的更多，所以想的也更多了些。 身边几人都望着他，等他说出详情。 “等吧！详细情况应该快到了。” 并未出言解释方才的黑羽传信是如何来的，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接着道： “恐怕今日有得忙了，蓝衣、青衣，你们两姐妹去准备着，待各地的消息传来，整理好后一并给我。 墨大哥，劳烦你跑一趟，到村子里，让村民陆续出去采购一下，带些坊间消息回来。 月儿，你替我分别写信给大哥和小妹，问问他们近来可好。” 闻言，蓝衣、青衣两姐妹领命退下，墨将也提枪朝着院门外走去了。 唯有江月仍有些担忧，看了看他渗血的手背，轻声问道：“哥，没事吧” 五年不曾听到这个称呼了，江离有些晃神儿。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摇头出言安慰道：“没事儿，有我在，你也去吧。” 有些话，信赖之人说出来，总是会给人莫名的信心。 江月看着眼前人，虽然没了修为，但依旧很可靠，这种感觉，真好！ 随即，她也转身去完成他的交代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江离眼神变得锋利起来，月儿是这个世上自己唯一的亲人，绝不能让她再出事。 当然，还有蓝儿、青儿、墨将、大哥、三弟、小妹，还有许多人的名字，一一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们都像自己的家人一样，江离在心中告诫自己，一定要尽全力去保护好每一个人。 入世篇 第九章 恐慌蔓延 云山国，不知这个国家的名字来历到底如何，但可以看见的是，这个名字与现实并不太符合。 因为在雨过天晴之后，在这片国土上确有蓝天白云，但却几乎没有茂林山川，更多则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不同于寻常国家的雕栏玉砌，在这里，除了王城是不可多见的土城外，平民都居住在帐篷里面，而他们的生活，更多的也是牧马放羊。 这些地方的百姓，看起来生活还算正常，显得很轻松惬意，偶尔还能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奇怪哼唱声。 他们大都以各自喜欢的方式的生活着，像他们这样的人，或许如同江离所想一样，只希望好好的活着便够了。 但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平静，有些人总是会为了某些目的，比如金钱、权利、名誉……采取各种手段，比如欺骗、争抢、杀戮…… 当将要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大多数人都不愿发生，并且让他们深深害怕的事情后，便会造成恐慌。 而恐慌是会蔓延的，并且速度一定是极快的，越是严重的事情传播得越快。 尤其是，当这件事情上升到家国大事的层面。 …… 云山国，王城的王宫大殿上 此时，上首正有一人，坐在不知是何种奇珍异兽皮毛所制的大椅上，在他眼前有十几人不断地争来吵去。 想来是正在为了某些事情讨论，也不知何时才会有结果，但他显然并不着急，也只是耐心地听着、看着。 就在这时，一士兵模样的人，从殿外一路跑来，看他狼狈的模样，也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 不过此时的他，显然无心顾及形象，也无法顾及礼仪，一路冲到殿内，口中大喊着“飞鹰急报”。 事出必有因，众人也不去怪罪，只是看向来人，随后听他说道：“大王，大事不好！边境急报，千叶王国廊城驻军昨夜被袭，八千士兵，无一生还，原因不明。” 竟是一开口便惊住了众人，虽然情况有些不明，但无论对于哪个国家来说，八千人绝不是少数。 更何况，云山国这样的小国，所拥有的兵士本就不多，所以，他们心里还是有些震撼的。 不过，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虽然有些震撼，但这毕竟是“别人家”的事情，对在场人来说，似乎并未涉及到“大事不好”的程度。 好在，众人之中，还是有那么几个聪明人的，为首的其中一人，是个看上去很是精明的老者。 沉思片刻后，脸色大变，对着正在看军情的大王说道：“大王！果真大事不好，廊城与我国边境相连，如今廊军覆灭，世人肯定会首先联想到我国是凶手，尤其是千叶国，定然会举兵问罪，这可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众人才是真的紧张起来，云山国只是小国，虽然士兵个个勇猛善战，但没有人会喜欢无缘无故的战争。 而且，千叶国可是三大王国之一，战力远在云山国之上，可谓是数倍有余。 这时一大汉站出来，只见他身披虎兽蟒皮，腰上挎着一把长长的大刀，他一动，周围的人都他气势所压倒，纷纷让了开来。 他左手扶刀，先是不屑地看了身边诸人一眼，随后开口说道：“何惧之有？他廊军覆灭与我等何干？既非我等所为，那么便怪不到我国头上来。 原因不明，教他们的人自己去查便是，倘若无故欺凌，当需先问问本将手中的宝刀答不答应！” 这便是武将的气度，讲得很有道理，言语中也充满了十足的底气。 可自家事自己知，众人都明白，不说其它，真要开战，打也是打不过的呀。 此时，他们的大王站起身来，开口道：“稍安勿躁，军情呈报，昨夜亥时，我军巡查士兵曾听到廊军阵地的喊杀声。 但不到一个时辰便悄然停歇，我军严阵以待直至天明，也未见敌人来犯，侦查过后方知，廊军所有士兵全部被杀。” “一个时辰？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情况到底如何？”精明老者再度大惊，不仅是他，旁人甚至是那名挎刀武将也大感惊讶。 事关重大，且事发突然，众人都想尽快弄清楚情况，这位大王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将手中情报递出，让他们相互传阅起来。 …… 千叶国，王宫朝殿上 文武百官数正交头接耳的说着些什么，一个个面带忧愁，甚至是是显得十分焦急。 前几日，便听说王上突然病重不能主持朝事，今日，甚至由一向不理国事的王爷代为主持，都知道恐怕非是寻常的疾病。 适才，更是听到边境急报，说是发生了惊天大事，所以，此刻的他们，谁也无法轻易平静下来。 有些事情，为首几人是心知肚明的，但此刻传来这样的消息，让人有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 那位本该坐在殿前那张临时椅子上处理朝事的闲散王爷，此刻正焦急的在众人面前走来走去，等着及位重要大臣看完情报之后，说出他们的主意来。 为首几人都看过之后，叶王爷开问道：“华柱国，许将军，你二人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此事你们怎么看？” 众人都停止了议论，目光看向前方，甚至有人垫着脚，试图看得、听得更清楚些。 在场每一个人，虽然官阶各不相同，但都穿着统一的朝服。 被喊到的是两名中年男子，一位浓眉大眼，两鬓有些花白，下巴续着胡须。 另一位稍微年轻些，但也是久经风霜之人，面色凌厉。 两人一看便知是经历了无数战争的武将，在他们身上，能隐约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杀气，衣领间也能看到那一道道岁月留下的功绩——疤痕。 尤其是稍微年轻一些这位，一条疤痕从眉间划到了左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凶狠了几分。 要知道，修士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普通的伤口自然会很快痊愈，想要留下疤痕是很难的，除非是身受重伤或者特殊手段，足见他当时的情况之凶险。 “廊军统领是本将胞弟华千重，几年前便已入虚境巅峰，再有王上所赐宝剑，即使是老夫，想要胜他也绝非一时之事，更有干将数十人、精兵八千，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覆灭？” 率先开口的老将军，此时仍是不敢相信，随即又目露凶光道：“但无论如何，此事发生在两国边境，相信云山国绝逃不了干系，老夫请命，愿领兵十万杀入王庭，为我八千儿郎讨个说法。” 老家伙！一把年纪的人了，动不动就知道喊打喊杀，哪个晓得你是报公仇还是泄私愤，叶王爷不想理他，看向了他身旁的许将军。 “王爷，按照传来的情报显示，八千士兵很有可能是被几百、甚至更少人，在一个时辰内全部杀害。 正常情况下，这几乎不可能，即使军中有人里应外合也，不可能无一生还。 更何况，华将军身经百战，勇猛非凡，想要将他击杀，少说也要两名七境以上的高手。 而且，现场竟然没有一具敌人的尸体，可见对方早有预谋，必然是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 云山国根本没有这个实力，即便是有，但要动用这样的势力，我们不可能提前一无所知。 不过，云山国也有驻军在边境，他们的人无事，则说明此事即便与他们无关，他们也当知晓某些内情。 我同意老将军所言，先以大军压境，倘若真是云山国所为，我不介意亲自灭了云山国，如若不是，也当教他们全力协助调查，以释嫌疑。” 这位许将军要更加冷静、理智一些，不仅分析了情况，也说出了目前他认为可行的办法。 对此，华老将军哼了一声，显然有些不满，管他许多，先杀将过去再说，拳头大便是武将的道理。 这时，有些老迈、枯瘦的李相，捻着黑白相间的胡须，也出言发表了建议。 “两位将军说的都在理，只是，如今情况尚不明朗，我王仁慈，定然不愿杀戮无辜，更何况，我王如今……所以，眼下不宜与他国开战。 但，王朝的威仪不容侵犯，我也同意大军压境以表明态度，同时尽快查清真相。” 最重要的几位，都发表了看法，也提出了建议，最后，似乎便轮到这位主事的王爷拿主意了。 入世篇 第十章 神州来历 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叶王爷最终咬牙道：“那便这般决定了，由许将军领精兵十万亲赴廊城边境，务必要让云山国给个交代。 李相亲自带人查清真相，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查明真相，找出凶手，以安八千将士的亡魂。” 一旁的华老将军不乐意了，说要出兵的是，结果却没他什么事儿，一万个不同意，当即便要开口反对。 就知道你这老家伙不服！ “华老将军痛失亲弟，且回府中静养几日，您是我国的柱国大将军，自然当为千叶国的顶梁柱，如今王兄身体不适，还需老将军带领诸位共同守护。” 老将军虽然有些冲动，但叶王爷话里话外都使得他无法反驳。 既不便当众违命，更不能说拒领“护国”之责，再加上李相和许将军一旁劝说，最后也只得遵从。 如今，事发突然，众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有人拿了主意，听从便好，随后便各自散去忙碌了。 而这位叶王爷，怎么未料想到，第一日上朝便遇到了如此棘手的事情，难免感慨道：王上果然不是好当的…… 而后，便唉声叹气地朝着后宫方向去了。 …… 云山国，王宫大殿 为了应对当下的情况，众人之中，有建议主动求和自证清白，也有表示听之任之不惧一战的，显然意见并不统一，都在等他们的大王决断。 这位大王思索了片刻后，决心道：“千叶国乃三大王朝之一，我云山国乃小国，不可贸然与之开战，更何况此事非我国所为，眼下最为重要的是平息对方怒火。 此事便由军师阿尔若，亲自去一趟廊城，表明此事与我国无关，同时表示我国愿意协助调查。 另，呼延将军率本部一万狼骑坐镇边境，本王再调五万士兵协助，以防千叶国大军突袭，记住，不可主动出击。 本王也会亲自以书信说明其中缘由，老叶王素有贤名，相信不会在真相未明之前，无故派军来犯。” 对众人乃至整个云山国来说，这可能是目前最为可行的办法，算是委曲求全了。 有道是“祸从天降”，便是如此了，谁让自己的拳头没有人家大、不如人家的硬呢！ …… 无生居 此刻五人都在院中，翻看着四处传来的信息。 蓝衣率先说道：“目前几乎所有的传信都到了，情况大致相同，此前各地几乎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显然凶手有组织、有预谋，而且不是一般人所为。” “两国边境发生这样的事情，首先应该怀疑的便是云山国吧，可根据消息，云山国的士兵似乎毫不知情！”青儿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此事，不可能是云山国这样的小国所为，倘若真有这样的实力，且作出此等恶行，只怕会被诸国一同讨伐。” 江离这般说着，待他看了手里的消息后，不禁皱眉道：“据“虹阁”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动手之人，乃是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大概一百人左右，一个时辰内便完成了暗杀，且不曾留下一个活口。 准确地说，是一百一十一人，其中一百人，处于四境、五境之间，为首十一人，其中六境有十人，另一人，恐怕是七境的绝世高手。 而且，据说不仅是个个黑衣蒙面，为首十一人更是以“鬼面”遮住了脸部” 四境、五境，这岂不是说，这群人的境界都在自己之上？ 蓝衣、青衣是最先看过消息的，也知晓大概情况，两人不禁同时摇了摇头，仍是不敢相信。 在一旁听着的江月，此刻陷入了沉思，再度想起了当年的往事。 虽说如今仇恨已经放下，但再次听见如此惨绝人寰的消失，情绪难免有些不受控制。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江离微笑着伸手轻抚以示安慰，她也勉强回以笑容，摇头示意没事。 随后，蓝衣又道：“有这样的实力，并且能悄无声息做出此等大事的，恐怕也就只有那么几处地方了。” “没错，两大圣地，三大神宗，三大王国以及中央帝国，皆有这样的能力！”青儿率说出她目前已知的几个大势力。 “不止，听闻江湖上，最近几年兴起了另一方势力，而且青儿说的只是人类势力！” 江离摇头说着，想来他所知道的，要比青儿这个小丫头更多一些，毕竟，平时传信之事几乎都是蓝衣在做。 果然，这时蓝衣接道：“先生说的，莫非是三年前突然出现的，那群出自“恶鬼殿”自称“百鬼夜行”的人？而非人类势力，难道是……” “没错，除了青儿所提到的几处势力，以及那群“恶鬼”外，切莫忘了还有妖族。 虽然妖族如今少有现世人间，但两族的关系却是难以轻易评说。 老师在世之时，曾与我闲聊奇闻异事，万年之前在这片大陆上，不仅有人族、妖族，还有一种被称为“魔”的种族。 该种族凶狠残暴，所过之处无一生机，他们是只知杀戮的族类，因而被人、妖两族共弃。 听闻该族非人非怪，手段诡异，且生命力及其顽强，使得人族与妖族不得不结盟与之对抗。 最后是被几位绝世妖皇，以及我人族九境之上的大拿，以生命作为代价永封天外。 所以，两族之间并非互不干扰，而是早有联系。” 不过，对于他的话，众人皆感到有些好奇，青儿更是开口问道：“先生，如此说来，妖族岂非与我人族为友？” 微微颔首，随后他又摇头说道：“自那以后，妖族与人族几乎各自占领了一半的世界，并约定互不侵犯，但这世上，并没有永远的平衡。 妖族本就兽性未脱，大多妖兽皆凶残成性，甚至有传说，在魔族未曾降临之前，人类其实是当作牲畜被妖族圈养、供他们食用的。” 听了江离的解释后，众人方才得知，竟然还有这样的传闻。 突然之间，她们觉得后院的那群鸡、鸭，以及河里的鱼、虾，都变得十分可恶起来。 心中都想着，晚饭时定要多吃它些，好为人类先祖出口气。 而墨将，则是突然凝视起远处那片，传说中连圣人都要绕道而行的“地狱森林”，好似生怕那里面，会随时跑出几只吃人的“妖怪”来。 看着几人的神色，江离微微一笑，并未多作解释。 妖若有情远胜人，人若无情狠过妖，这是他少年时便知道的，随后他又缓缓说道： “人族是万灵之首，在修行上有着先天的优势，这一点连妖族也不得不承认。 也因此，几乎所有妖族到了一定的境界，都会化为人形，以便于更好地修炼。 同时，这恐怕也是妖族想要压制人族的根本原因。 不过，经历近万年的发展，人族通过不断地繁衍发展，顶尖强者数量远胜妖族。 两族一直摩擦不断，双方互有伤亡，直至千年之前，彻底决裂。 全面大战爆发，然人族已经崛起，最终大败妖族于“两届山”。 但当时的几位前辈仁慈，不愿意无休止地杀戮下去，便以决战之地为界，划分两族。 命令所有妖族退出人类世界，永世不得随意涉足人间，使得他们只能生活在山林险地之中，当然，人类倘若进入要地，后果当需自负。 如今看来，妖族或许一直心有不甘，竟是与人族的野心之辈勾结，妄图祸乱人间。” 入世篇 第十一章 胆大妄为 几人虽然也曾偶尔有所听闻，但还是第一次知晓得如此详细。 毕竟千万年过去，如今方才明白，原来其中还有这许多缘由。 当然，这些也都是都是江离偶然听其师尊说起过，他的师尊又是如何得知，他也未曾追问过。 此时，看了各处传来的消息后，他认为廊军被杀的手段，非人力所能做到，其中极有可能是妖族参与。 几人也频频点头，认为他分析的在理，因为他们都知晓、甚至是亲眼见过妖族偷偷潜入人间，所以对妖族的出现并未感到太过稀奇。 “莫非你认为此事有妖族参与？” 问话的是江月，当然，她也自知是多此一问，毕竟适才江离已经说得极其明显了，只是她有些不愿相信罢了。 在场的众人，除了青儿年纪尚小不曾得知外，其余几人都知道，那所谓的妖族，其中一位或许便居住在离他们不远处。 “我说过，为善则人，行恶则妖。”对于她心中的疑问，江离再度解释了一句。 随后又对几人分析道：“从传来的消息看，许多士兵的伤口不似人为，并且有些奇怪的血液，以及许多以人力难以制造的坑洞。 同时，现场除了那些令人感到胆寒、恶心、血腥的场景外，还出现了像是大型生物的爪痕，还有几处不知通往何方的深坑大洞。” 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行必恶，这是几人此时的共同想法。 随后，蓝衣则是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先生，倘若是人、妖勾结，难道那些人就不害怕？” “怕？我说过，人心若是坏了远胜妖，有的人为了一己私欲，自当无恶不为，甚至是出卖身体、灵魂！”说话时，江离像是意有所指。 “可是先生，说了这许多，到底会是哪一方势力呢？”青儿实在有些想不通，到底是谁会有这样的实力、这样的胆量，同时又如此的残忍。 思考片刻后，江离再作分析道：“目前来看，道家圣地，远在南山之巅，万里之外，况且道门众人一向与世无争，应该与之无关。 灵山圣地，皆是得道高僧，且以慈悲为怀，定然不会做出如此凶残之事。 至于冰雪神宗，几乎少有弟子在世间行走，况且，据传，兰丫头的师尊乃是“雪圣”胞弟，也可以排除在外。 天极剑宗倒是弟子满天下，不过都是一群自命不凡的家伙，想来也不会做此等趁夜偷袭之事。 帝国嘛，以帝国的实力，即便直接发病灭了千叶国，也算不得难事，不至于偷袭区区一支边境守军。 当然，千叶国自身，也是更加不可能的了。” “也就是说，三神宗之一的幽冥神宗，火黎以及浮生两大王国，还有那个劳什子恶鬼殿皆有可能了”青儿在一旁掰着手指头数着。 随后，又疑惑感慨道：“可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那可是八千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仅凭现在的消息，尚且不能断定是哪一方势力所为，如此无声无息地行凶，可以预见的是，如若非是为了挑起两国战争而从中获利，那么便是为了千叶国的土地了。” 如今的形式复杂难明，江离也不曾切底明白，之后，他又看似随口说了句：“其中不明之处甚多，恐怕“当事人”会更清楚些，眼下还是先替叶王解毒！” “唉，千叶国是怎么了，要说王宫中下毒之人，可真是挑对了时候，这个时候出了此等大事，偏偏老叶王却倒下了！” 青儿还是个丫头，稚性未脱，此时完全是有感而发。 然而，这就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此言既提醒了众人，自然也提醒了她自己，五人心里不禁同时想到了些什么，心道莫非…… 如此说来，难道真是“那个地方”的人与妖族勾结？可那些戴面具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江离心中十分不解，知晓事情恐怕真的不简单。 这可真是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为了证实某些猜测，他决定亲自去问问另一位可能是“当事人”的“人”。 于是起身吩咐了一句，“我独自去村里走走，不必跟来，”说完便朝着院外走去了。 以他如今的身体独自外出，几人如何能够放心，好在村子里都是“自己人”，便也任他离去。 只是，待他走了之后不久，墨将也提枪出门，不知去了何处…… …… 千叶国，玄明殿 此处乃叶王的寝宫，此刻老叶王正躺在床上，只见他面色潮红，神色却不似之前那般痛苦，想来是服下的药丸起了作用。 在床前的矮座上，有几道身影坐着，几人应是在此随时关注叶王身体的医官，为首的则是宋医官。 另有一人坐在他们对面，正喋喋不休着，原来竟是叶王爷。 他本意是来寻找叶兰，与她商量朝中大事，不过却不曾在此看见她，便又忍不住又对着床上的人抱怨了起来。 这时，一道身影从殿外走来，来的正是叶兰的师伯，来自冰雪神宗的妇人，应该是为了查探叶王的身体情况而来。 见是这位到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而叶王爷则是忍不住上前问道：“雪上仙，请问兰儿可是仍在若兰殿休息？” 大概了解到了这位王爷的性子，妇人有些不悦，以为这位是在责怪叶兰偷闲。 于是她冷漠道：“好歹也是堂堂王爷，难道事事都要靠一个女人家吗？” 什么情况？怎地无缘无故就挨骂了？ 随后，他忙解释道：“上仙勿恼，乃是昨夜边境发生了大事，特来与兰儿商议一番，既然她不在此间，我这便去若兰殿寻她。” 大事？能有什么比一国之主中毒不起更大的事吗？ 妇人仍是不悦，不过还是开口解释说：“兰儿此刻不在宫中，昨夜与我深谈之后，天不亮便出宫去了。” 这个时候了怎么还到处乱跑？ 自身安危不说，边境大乱、王上性命垂危，几人都觉得叶兰简直是在胡闹。 看出了众人心中的不解以及责怪之意，妇人再度开口道：“是我昨夜与兰儿说起了一位可以解此奇毒的故人，故人虽已逝，但可能尚留有弟子在世，于是兰儿便去寻其传人了。” 原来如此！众人听了便放心多了，终于找到了可以为王上解毒的人，那么，其它事情皆可以暂放一旁。 然而有些话，妇人未曾对几人说全。 昨夜叶兰回寝宫休息，两人交谈至深夜，其间叶兰向她打听“无生鬼医”的往事，她也询问了与那个叫作“离哥儿”的年轻人相关事迹。 得知那个年轻人的确有几分本事，也了解到了两人的交情后，认为两人毕竟多年未见，旁人去请，未必能够喊得来。 于是，她便出言建议叶兰干脆亲自前往，而叶兰也认为有理，随后，于凌晨时分便独自一人出宫了。 既然是自己让叶兰亲自出去的，那么总该为她担一些责任，于是妇人对叶王爷说道：“方才你说昨夜发生了大事，说来与我听听，究竟是何事。” 虽然事态严重，但也并非国家机密，更何况眼前之人乃是神宗来人，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看法或办法，于是叶王爷便将事情经过又仔细地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妇人面色凝重，到了她这样的修为，或许对普通人的性命并未太过看重，可仍是觉得行凶之人，未免太过凶残毒辣。 她虽然性子高冷，一生中也曾杀过不少人，但与之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同时也不自觉地看向了老叶王，两件事情发生的时间之近，看起来不像是偶然，而更像是早有预谋。 可神宗地位一向超然于世，难道真的已经没落到，要与凡人争地盘？ 入世篇 第十二章 玉竹星华 妇人毕竟久居宗门，几乎不问世事，如今也是碍于情面才出走一趟，实在想不明白其中许多道理。 只得开口道：“凶手定然并非寻常势力，我会传信命人调查一番，眼下，首先是要为老叶王寻到下毒凶手，也好早日拿到解药。” 好吧！说了相当白说。 不过，打打杀杀的事情，或许仙门中人能更快查出些什么，总归是一线希望，这般想着，叶王爷随即便行礼退去了。 …… 此刻的江离，正在村中慢行着，手里拎了两坛好酒背在身后，也不知从何处得来的。 一路之上，村民们都纷纷打招呼，口中喊着“离哥儿”，偶尔有人近前与之交谈几句。 或是出于礼貌，或是出于尊敬，亦或是别的，总之显得他极为受欢迎。 踱步来到了村口，这里有一片较大、较密的竹林，恰好封住了两旁的山崖。 唯有竹林中间，有一条仅供两人并行的小路存在，想来这便是村子里与外界通行的唯一道路了。 顺着小路，不知走了多久，最终他来到了林子的出口处，倘若仔细往山下看，远远地能瞧见霞城的轮廓。 而在他身旁不远处，竹条密织，围了个小小的院子，院门上写着“玉竹轩”，院内同样有一个小小的竹屋。 也不问主人家是否在内，江离推开竹栏便走了进去。 院内形状各异的石盆中，栽满了形形色色的花草，想必院子的主人，应该也是个爱花、爱美之人。 此刻，在院中的一棵桃花树下，仍是由竹条编织的一张躺椅上，正有一个模样“像是”人类的人躺在上面。 只见他正闭目享受着那从林间偷溜进来的日光，哼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民间小曲，怀里还抱着一只酒坛子，偶尔喝上几口，啧啧有声，好不快活。 “老鬼，还活着呢！” 听了这话，椅子上的人近乎跳了起来，正准备破口大骂，不过，在看清来人之后随即便没了兴致。 只是白眼道：“原来是你小子！今日不在家里陪你那几位俏娘子，怎地有空来此消遣我老人家？” 老不正经的！ 看着眼前这个“五短身材”的老头子，一脸“猥琐”相，江离有些无语，若非要形容的话，“贼眉鼠眼”莫过如是了。 随后，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说道：“喏，闲来无事，找你喝两杯！ 信你才怪！你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然而美酒当前，老头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于是，院中的风景，变成了两张竹椅并排，上面各自睡了一人，一边灌着酒，一边享受着当下的美景。 过了一阵，两人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老头开口说道：“啧啧，上好的竹花雕，算你小子有良心，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老鬼，此地不错吧！这满院的花花草草，我看你很享受嘛！”江离并未率先说明来意，反而是出言调侃了一番。 不过，老头子好似被说到了的痛处，于是他当即大骂道：“我呸！哪个挨千刀的下流蠢货，才愿意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种什么狗屁花草！ 要不是当年上了你这无良小鬼的大当，老祖我此刻应当正在接受我那些孝子贤孙的供奉！” 这老鬼！骂别人狠，骂自己更狠！心想谁让你当年自作聪明！ 江离竟是不气反笑，并继续说道：“我看你生活的很安逸嘛，还当你已然习惯了此处，准备长住呢！” 长住个屁！王八羔子才愿意长住呢！ 要不是看你小子成了废人，老祖真想一巴掌扇在那张臭脸上！ 瞪了他几眼之后，老头不耐烦地道：“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赶紧麻溜地给老夫滚蛋！” 江离再次无语，也不知这老头到底在哪里学来了这许多怪言怪语。 但该问的仍是要问，“事情你已经知晓了吧，你老家那边，最近可有“大人物”出远门？” 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何事，也明白“老家”是指哪，更清楚他问的“人”又是谁。 然而，老头只是随口说道：“最近出门的有好几位，具体情况尚且不知，明日再拿十坛子好酒来，滚吧！” 听完之后，江离放心了许多，便不再继续追问，“老鬼，三十年对你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也是寻常人的半生了，你若想走，安心离去便是。” 目露思索神色，老头似乎想到了很多事情，随即又怒道：“是去是留，全凭老祖心意，你管得着吗？赶紧滚！” 老家伙！口是心非的！ 江离也不说破，起身离去，边走边说道：“门口那株“蝴蝶兰”我带回去给月儿，还有你屋外那两株“星华”，我明日来取！” 这话听起来，像是拿自家后花园的东西一般随意，老头气得吹胡子，大骂道：“滚！” 可惜，回应他的则是一阵别有深意得笑声，最终，只留下了他一个人独自在院中，不知何所当为。 …… 人生在世，活着总得为了些什么，不然也未免太过无趣。 穷苦人家，为的是三餐温饱，片瓦遮头。 寻常人家，为的是儿孙满堂，一家和睦。 富贵人家，为的是金银珠宝，美酒佳人。 权贵人家，为的是大权在握，享受上等生活。 虽各有各的追求，但凡事只要有度，想来都不至于太坏。 为人当会有欲望，确切地说，是有生命的个体便会有欲望。 只不过，不同的个体，表达或追求欲望的方式有所不同。 倘若欲望可以受到某种条件的约束和控制，世间便会少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人”这种个体。 美酒佳肴、锦衣华服、高床软枕、软轿车马、金银珠宝、名器良人……无一不是作为人的美好追求。 当然，安身立命、出人头地、万众瞩目……也是崇高的向往。 然而欲望又是让人疯狂的，甚至会让人丢弃一些为人的本质，比如道德、良心…… 以至于这种“人”逐渐打破规则、突破底线，最终为了满足私欲去欺诈、压迫、争夺、伤害直至杀戮，无休止的杀戮。 尤其是当这些“人”，因为同样的目的聚在一起时，与此同时欲望也将无限扩大，其后果……可想而知。 看着此刻江月正在亭下抚琴的背影，江离不愿多想，自己一生并无所求，只希望身边的人平安喜乐、安度一生。 伸手将藏在衣领下的一条黑色空绳取出来瞧了瞧，心里想着，如果可以，最好是弄清楚自己到底来自何处，又生于谁家。 就在他这般想着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阵稚嫩好听的声音，话语中尽显了不舍之意。 “先生，当真都要给那个老头子？这是先生最爱喝的“清风玉露”，仅剩下这些了。” 原来是青儿此时走了出来，双手都拎着几只上尖下圆、看上去有些奇怪的青玉壶，不多不少，一只手五坛，正好十坛。 “无妨，即将去王宫，也不知多久才会再回来，想来王宫中也不缺好酒。”回过神后，江离这般说道。 您都这样说了，还能奈何，青儿只能照办。 看着这个丫头，人不大，倒是活脱脱一个财迷，江离不禁笑道：“走吧，不会吃亏的，一会儿，你帮先生我去老鬼那儿讨两样宝贝带回来抵酒钱。” 原来是去换宝贝，青儿听了立即加快脚步，也不怕将手里的酒壶打碎了，身形很快便超过了江离，口中还喊道：“先生，快些走，省得宝贝教老头子藏起来了！” 看着她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江离感到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最终摇头跟了上去…… 入世篇 第十三章 妖鬼成群 一个不知地处何方的幽深石洞中 洞中的石壁上，雕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似鸟似兽，各个模样凶狠，却几乎没有一个叫得出名字的。 下方的地面上，同样摆放着各种精怪、恶鬼的石像，就那么杂乱的摆在两旁，洞中显得十分幽深恐怖。 中心处有一张巨大的石椅，椅子的模样，就像是人们心中最可怕的“恶鬼”。 而此刻坐在上面的人，就像是坐在了“恶鬼”的口中一样。 然而他戴着的，却是一张有些像民间唱戏的“小丑”面具，显得十分滑稽，明显与此地的场景不太符合。 只见，他正盯着下方石头广场上的雕像不停地欣赏，就像是看到了某种奇妙的事物一般。 在他身前站着两人，身形中等，双手负于身后，穿着一黑一白的衣服，戴着一黑一白的奇怪面具，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便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了 在下方的石头广场中间空地上，站了一群人，大概有四五十位。 每一人都戴着奇怪的面具不说，而且他们脸上的面具，大多与石壁或是石雕上的脸孔相似。 在他们的周围，除了那些石雕外，遍地都是金银珠宝，像是被当作“垃圾”一样随意丢弃着。 而这群人，也尽皆未曾在意这些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疯狂的珍宝。 此刻，为首一人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禀圣王，此次行动顺利完成，我方损失三十七人，其中四位鬼将不幸殒命。” “真是废物，如此周密的安排，竟然损失这么多人”，石椅上，被称作“圣王”的人，先是冷声怒骂，随后又平淡开口道：“好在，总算完成了任务，念你是初次，功过相抵吧！稍后，，领些财宝下去犒劳有功之人。” “谢圣王！” 所幸，并未受到责罚，这位可是心狠手辣的主，因此，那人不仅松了口气，反而出言表示感谢。 随后，“圣王”冷眼扫视了一番其余人，再度冷声道：“今后都给我当心些，一旦领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哼！本圣王不介意送他去见“圣兽”，好了，下去吧！” 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在这张滑稽的面具之下之人的可怕，似乎他的一言一行都能定人生死。 当然，也不曾有人敢出言反对，随即都老实地退了下去。 …… 千叶国，霞城，玉竹轩 “老头子！本姑娘亲自给你送酒来了，赶快把宝贝拿出来！”青儿在院门外就开始大喊。 宝贝？老祖的命倒是宝贝，你敢要么？ 老头自知哪里有什么宝贝，不过也习惯了这丫头的性子，心里反而觉得，其实还挺可爱的。 但他却佯装凶道：“臭丫头，老夫几时说过要用宝贝换酒了，这酒是你家先生答应送我的！” 青儿不信，认为先生不会骗自己的，因而回头看向江离。 下巴微抬，江离示意道：“喏，那儿！看见窗边那两株叶子上看起来有点点星光的奇草没有？名为“星华”，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回头你与蓝儿一人一株。” 先生都说了，便不会有错，青儿直接将酒瓶子扔向老头，兴奋道：“接着！宝贝是我的了！”说完便向着窗户下跑去。 哎哟！我的美酒啊！ 看着“漫天乱飞”的青玉壶，老头子只得手脚并用，还好不曾漏接一个，否则他非得心疼死。 不对！老头子我还没答应啊！ 回过神后，他才想起自己不曾允诺，但看着青儿那开心的样子，拒绝的话终是没能说出口。 可一想到这两株“星华”，是自己偷学研究了几个月，后又花了近三年时间才培养成的，顿感肉疼不已，只得恨恨地看着江离。 而江离却好似没看到一般，左顾右盼着，全然不理他。 气呼呼地将酒瓶全部藏到屋里，随后又黑着脸走出来，手里拿了块看似普通的石头，随手丢给了江离，并说道：“你要的东西在上面，赶紧滚。” “谢了，老鬼！对了，这两日会有一个漂亮女子和一个小道士模样的年轻人来寻我，记得不要拦他们。” “滚！” 对于江离不仅把自己的院子当作“后花园”，更是把自己当成了“看门人”的态度，老头只能是气得跳脚大骂。 稍后，青儿一手捧一株“星华”，跟着江离身后，临走时，还不忘调皮地对着老头子吐了个舌头。 于是，玉竹轩又只剩下了老头子一个人。 …… 夜间，无生居 兄妹二人并肩站在院中离河面不远处的亭下，好似并没有交谈，也不知他们在看些什么，就定在那儿，像是一道风景。 而墨将在院中持枪随手比划着，看神情，像是在研究什么招式。 不过经历了上次被青儿那丫头喝止后，他也不敢再有大的动作。 青儿、蓝衣两姐妹则是正盯着两株午间带回来的“星华”啧啧称奇。 不一会儿，小丫头更是喊道：“先生，小姐，快来看！先生说的一点不错，这两株草果然是宝贝，这叶子上的星光在夜间比白日更甚，就像真的是漫天星光一样！”说完还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于是，兄妹二人也走了过来，与之一同欣赏着。 会心一笑，微微颔首，江离心想那个老头子还真有些本事，当真教他育成了。 江月也是美眸闪烁，女子自然是爱美的，虽然她更喜欢如同衣衫上的紫色，但眼前之物，也算得是一番“奇景”了。 此时，蓝衣却有些不敢愧领地说道：“先生，这样好的东西，当真就给予我姐妹二人了？是否有些太浪费了？” “讨打！你们姐妹二人从小便开始照顾我，同月儿一样，皆为我疼爱的妹妹。 一家人又何分彼此，我还担心你们嫌我太过小家子气呢！” 这话说得！这个女人心里都觉得美滋滋的。 同时，又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眼前这位常年躺在床上，外出也是只能坐在带轮子的木椅上，教人看了好不心酸。 那时候，青儿蹑手蹑脚地为其喂药吃饭，蓝衣则在一旁念着各种医书武学供他学习。 不过…只是妹妹么？或许…如此也未曾不好，蓝衣这般想着。 随后，她开口道：“我姐妹二人从小无父无母，是老爷子可怜我们，才将我二人捡了回来，服侍先生也是应当的，我二人也甘愿伺候先生一辈子。” “是啊，可惜老爷子去的早……”青儿颔首认同后，又变得哀怜伤感起来。 “老爷子”自然是江离的师傅，也是此间院子的前任主人，被人称为“无生贵医”的——柳无生。 说到故人，尤其是已故之人，几人又难免有所伤感。 所以都不愿过多提及，更多的则是放在心里，随后，各自抬头仰望星空，似是想要寻到些什么…… 入世篇 第十四章 故人相见 次日，无生居 江离站在院中欣赏着四周的风景，这么多年过去，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今日恐有故人来，心中不免有些期待、欣喜。 蓝衣在其身后，说道：“先生，您要的东西今早已经到了，据报，叶兰公主今日应该也到了。 至于楚风公子，六年多未见，识得他的人恐也不多，不过有消息称，昨夜有位道士模样的年轻人在霞城的‘青云栈’住下了。” “如此说来，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等他们到来了”，江离听了微微颔首。 而蓝衣心里却有些担忧，“可是先生，您真的只让青儿陪您么？那丫头还像个孩子似的，我怕她不能照顾好您，更何况，您身边不能没人守护，还是多带些人吧。” “无妨，此行不宜太多人，只当是带青儿那丫头出去涨涨见识，至于安全问题也不必担忧，小风也会与我同行！” 江离摆手示意自己这边不当紧，随后又吩咐道：“反倒是你，月儿要回“江家”那边住几日，墨将大哥是个粗人，便麻烦你替我照顾好她，如有要事，便传信到宫中。” 蓝衣无奈，知道这位决定的事情一向很难更改，也不知那位楚风公子如今修为如何，不过好在暗中还有些人手。 与此同时，玉竹轩 老头子正摆弄着院中的花花草草，嘴里依旧哼唧有声，看起来确实挺享受这样的生活。 这时候从山下来了两人，其中一人，正是两日前便出了王宫的公主叶兰，在她身后的男子一举一动看起来都不似常人，应是被提前派来请江离的军士了。 “老丈，此间是否有村落在附近？”来到院门外，男子上前问道。 老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摆弄着，好似压根不曾听见也未曾瞧见似的。 男子不悦，正要开口呵斥，这时叶兰伸手阻止了他，示意他到一旁。 随后她对着老头恭敬地说道：“叶兰见过前辈，敢问前辈贵姓？” 女子，尤其是好看的女子，自然更让人更欢喜些，更何况是个好看且十分有礼的女子。 于是他简单回了个字：“玉！” 如此身材模样的老头子，竟然是这样的姓氏，实在……实在是…… 但她仍是很客气地说道：“原来是玉前辈，请问前辈，可知这附近有一位满头白发的年轻男子？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满头白发？噢，果真是来寻那小子的，可是不对啊，不是说另一人是个小道士吗？ 老头这般想着，正在这时，山下又传来了一道呼喊声。 “老人家，老人家，请问这里是无生居吗？” 狗屁的无生居！你是不是瞎？看不见门上几个大字吗？ 老头子险些骂出口，不过看清来人是个小道士后，便勉强忍住了。 听到“无生居”几个字，叶兰也不禁看了来人一眼，此人瞧着倒是顺眼，原来也是来寻“他”的么！ “你们到底是要寻人？还是来找院子？或者来找村子的？”问话时，老头显得十分不耐烦。 “回前辈，我是来寻人的。”说完后，叶兰又指着旁边的人，道：“这位是我朋友，乃是同我一道的。” “老人家，我也是来找人的。”小道士“自觉”地在一旁挥起手来。 明白了，老头指着叶兰身边的人道：“你！在这儿等着！另外两个娃娃顺着林子进去吧！要找人去里边儿问，老头子这儿没人！” 这态度是既凶又恶劣，几人是来问路的，进去与否难道还要经你许可？ 不过好在几人目的达到了，也未同他计较。 正所谓“客随主便”，于是，叶兰命那名手下留在此地，与小道士一同进了林子。 而之后，小道士一路上像是不曾见过世面一般，对身边的事物十分好奇，左顾右盼着，并不时对叶兰说道： “姑娘，你长得真好看。” “姑娘，你是从哪儿来的呀？” “姑娘，你也是来寻我大哥的吗？” “咦？姑娘，你看，这林子好像有些古怪。” “对了姑娘，还未请教贵姓？我叫楚风，今年二十了。” “……” 他嘴里不停地说着，叶兰只是回了个名字便不再理他，不禁心想这人长得还行，就是话也忒多了些，不过这林子确实古怪，暗藏玄机。 过了一阵，二人终于来到了无生居院门外，此刻院门正敞开着，院内几人都在。 看见院中那熟悉的面孔，叶兰有些高兴，正准备开口说话，不过显然有人比她更快一些。 “大哥、月姐姐、蓝衣姐、青儿妹妹还有墨将大哥，几年不见，近来可好？”楚风一边喊着一边跑进院子，将叶兰甩在了身后。 看清来人后，几人心道：原来是这个小子，几年不见倒是长大了许多，怎么还是如此毛毛躁躁的性子。 楚风近前一把抱住江离并说道：“大哥，小弟想死你了！咦，大哥，你的头发……” “用了些药，就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了。”江离可不习惯被一个男子这么抱着，不过多年未见，的确挺想念的。 待松开后，楚风忙问道：“那大哥你的修为……？” 江离只能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事儿，以后由我保护大哥！”楚风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几人又认真观察了一下，发现他与几年前的确是大不相同了，个子长高了不少，都有些超过江离了，算得上是真正的“七尺男儿”了。 只是一张还算俊俏的脸上还略带着几分稚气，尤其是他笑着时那两颗“小虎牙”，竟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当然，同样变化的还有修为，“不错，五境了！”江离赞扬了他一句。 楚风有些好奇对方是如何瞧出来的，不是说没了修为吗？ 不过他也未曾想过隐瞒，便也不曾多想，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他被几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当然，又有些得意。 发现了正站在门口望着众人的叶兰，江离笑道：“小兰儿，我承认自己生的好看了些，你也不必如此一直盯着我瞧吧！” 几人齐齐无语，不知该“夸”他自恋，还是该骂他“不要脸”。 不过叶兰确实在盯着他看，也听到了他们说的话，心想此人还是老样子，那么地“无耻”。 不过他的头发……还有他的修为……她不禁为其惋惜。 上前与几人打过招呼后，她心中担忧王宫里的情况，于是便直接开始说明事情的经过，以及她此行的来意。 …… 几人事先知情，所以心里有数，并未感到太过奇怪，只有楚风在一旁听了有些愤世嫉俗的样子。 当下，江离便答应叶兰一同进宫，不过却有人不放心他的安排。 墨将站出来持枪走到空地里，示意楚风与他比试一番，也不知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江月的暗中授意。 对此，江离也未阻止，他也想看看，楚风这些年学了些什么本事。 稍后，青儿不知从哪儿寻了把宝剑来，递给了楚风。 剑长四尺，宽仅寸余，在日头下竟然完全不反光，而且与寻常的宝剑有些不同，此剑要更长、更细一些。 楚风接过后，有些爱不释手，也认出了正是当年江离用过的佩剑，而且正巧适合他灵巧的风格。 “五十招不败，这柄“含光”便是你的了。” 原本，还未曾想过要试试楚风的本事，但既然眼下时机正好，江离便决定借此再教教他怎么“做人”。 如此，他对和尚和楚风二人也算是做到“一视同仁”了。 “嘿嘿”，楚风听了直发笑，这剑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此行下山，师傅可是不曾给自己什么好宝贝，如今自然也不客气，俨然把手中宝剑当作是自己所有了。 入世篇 第十五章 牛刀小试 墨将是个直性子，说什么五十招不败，也不知是看不起他，还是太看得起那小子了。 “咚！” 不等楚风慢慢欣赏，他右手持枪顿地，算是提醒了，随后抬手便是一枪刺出，并没有太过花哨，却是吓了楚风一跳。 快！好快！这是他此时唯一的想法，心想这位真是个怪胎，虽境界不显，动作却如此快。 “好，我要认真了，小心！” 不见用力便见他离地而起，身形在空中瞬间变换了几次方位，右手持剑挽了个剑花。 那场景，就像是在剑气随着剑身旋转下，剑光快速凝聚成了一面镜子、或者一个月亮般，随后凌空劈下。 好快、好轻盈的身法，好漂亮的“镜花水月”！ 几人都见识了楚风手法的特殊，墨将也觉得，比想象的要稍强一些，但……还不够。 只见他仍旧单手横枪于头顶上方抵挡，并顺势拨开，不及对方落地，抬脚踢向枪尾，使了一招“黑龙摆尾”，戳向楚风胸膛。 眼看将要命中自己，楚风在空中直接扭了个身形，出脚侧踢向枪身，得以堪堪落地。 不过他反应极快，落地瞬间又向前冲去，他深知在此人面前，一味防守，恐怕走不过二十招。 只见他俯身贴地，左手一拍地面，身子便在空了翻了几转，然后化为一道旋转的光影刺向墨将正面。 墨将立枪侧身格挡，随后楚风手腕发力把剑往前方一递，剑身脱手转到了墨将身后，楚风本人也瞬间来到身后，左手倒抓剑柄，然后双手十指曲直变换，瞬间捏了个手印，法力在右掌凝聚，拍向墨将。 面色不改，墨将单手以枪“轻轻”拨开剑身，左手成拳，拳掌相对，只听“嘭”一身，两人瞬间分开。 墨将退了半步，楚风临空后退，在空中翻了几翻，然后以剑尖撩地，再次勉强平稳落地。 论气力，楚风自然不如，但他们二人的风格大有不同，此番相对，二人可以说是打了个平手。 “再来！”第一次真正与这样的高手过招，楚风有些兴奋。 …… 二人在院中继续比试着，四女一男也在一旁以各自的方式欣赏着。 两人各有不同，墨将是属于大开大合，刚猛异常，正如江离说过的全靠一身力气、血气。 他举手投足间并没有太多的招式，更多的像是随手为之，足见其经验丰富、老道，像是个天生的战士。 楚风则是相对轻盈，以清奇、诡异的招式进攻，同时他身法奇特，想来是道门的特殊身法。 此刻他的身影像是以墨将为中心似的，不断地出现在墨将四周，同时以“刻薄”的方式刺向墨将手腕、腋下、脖颈、眉心、后背等地方。 但墨将风雨不动，到目前为止，数十招过去，除了之前两人对过一拳之外，几乎是单手持枪应对。 只见他稍微或侧身或偏头或抬脚，楚风递出的每一剑就那么轻飘飘的挡、拨、闪、踢，避了过去。 说是只要坚持五十招便足以，但谁没有争强好胜的心理，还有十招，所以二人都要动点真格的了。 左手单手结了个手印，楚风口中不知念着些什么，身上的道袍无风自动起来，随后并指在剑身缓缓抹过，原本内敛的含光，剑身立刻被淡淡的蓝色法力包裹，开始涌动着光芒。 看了他的动作后，墨将把手中枪握得愈发紧了，鼻息间开始透出淡淡血气，身上肌肉微微隆起，皮肤上也能隐约可见有气流围绕。 观战的几人都知道，这是两人都要动些真本事，胜负也即将分晓了。 “喝！” 楚风大喝一声，身影原地消失不见，突兀地出现在墨将头顶上空。 好像早就知道似的，墨将双腿微微弯曲，右手持枪用力王上一刺。 枪尖正对剑尖，就那么对立着，而淡蓝色法力和淡淡血色气流在接触对抗着。 突然墨将脚下用力，顺势右手往上一顶，枪剑立刻分离，激起了一阵风，吹得边上几人眯了眯眼。 而楚风身形一顿再度消失在空中，又突然出现在墨将身后，再次刺向他背后。 也不知墨将是如何做到的，不见他转身，黑枪像是凭空出现在他身后，随即身体向前方倒去，回身以脚代掌，右脚抵住枪身，而枪身正好挡住了剑尖。 像是抓住了机会，楚风再度消失来到上空，不过这次他将剑换到了左手负于身后，以右手单手结了个较为复杂的手印。 随后右手成拳，拳上似有雷光闪烁，同时口中大喝一声“临！”，随后一拳直奔墨将面门。 墨将身形未稳，显然是有些避不过的，而他也不曾想要躲避。 只见他右手成掌拍向地面，“轰”地一声拍进了土里，随后下身倒立而起，就那么凌空一脚踢了上去。 “嘭！” 拳脚相遇，同时停在了空中，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然而楚风的拳头上雷声嘶吼着，墨将的脚掌上也散发着丝丝血雾。 众人都知道，墨将这是正在以血气之力对抗楚风的道家术法。 而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是，这次两人是直接通过身体接触而拼了起来。 再这样下去，倘若真的二人都全力拼将起来，便可能会有人受伤了，江离自是不会让其中任何一人受伤，于是开口道：“好了，到此为止吧！” 两人听了之后，立即冷静下来，各自收力缓缓分开，随后楚风落地，墨将起身。 看了看墨将起身后的地面，江离有些牙疼，一个大掌印足有三寸深浅，这还是由于两人仅是切磋，根本不曾动用几分真力的缘故。 “看你们干的好事！”他竟是佯怒着把二人“夸奖”了一番。 随后又对二人分别喝道：“你！去把药材都给我捡起来！还有你！力气大了不起啊，把洞给我平了！。” 楚风看了看四周，药架翻了，花草凌乱了，地上满是划痕，还有那个大手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舍地把“含光”递向江离，并说道：“墨将大哥好厉害，是我输了。” “此剑归你了，方才之言，不过是想看看你这些年到底学了些什么本事，真要动真格的，哪怕使出全力，你也未必能挡得下十招。” 江离的话像是在提醒他——你还很弱！ 得了宝剑的楚风自是高兴，但他却有些不服，心想对方的确是一直在以单手对战，可彼此都不曾全力，而且他还有更厉害的没用呢。 见他这副模样，似乎觉得“敲打”的还不够，江离接着又道：“没想到你师傅连这门“法门”都传给你了，看来你还算不错。 不过，莫要以为你还有几式未使出来便不服气，人家方才只用了不足三分力。” 如今印证了猜想，他知道楚风确实不错，初入五境就有此等本事。 但不能让其太过自满，年轻人嘛，当大哥的正好借机“教训”一下，更何况讲的也全是事实。 如此，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让楚风和什方一样，得了个“雨露均沾”，都被他“打击”了一番。 本来还有些骄傲的楚风顿时没了脾气，忍不住再次看了看地面上的大掌印，心想这不到三分力便将紧实的地面拍了“大洞”，若是全力打到身上…… 念及此处，他不禁感到一阵恶寒，身体还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墨将则有些委屈，但或因脸太黑，有些看不真切，他心想：明明自己未曾用力，而且也并非自己想要动手的，唉，算了，认命…… 当然，地整不整无所谓了，药材还是应当收好的，这些东西得来也不易。 而且，也无需他二人亲自动手，青衣、蓝衣两姐妹自觉地上前去收拾着。 入世篇 第十六章 临危不惧 虽然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但江离也不能让人家堂堂王国公主等太久，好在已经早有准备，提前收拾好了行李。 不过之前看向楚风时，他嫌弃道袍太碍眼了，就将自己曾经年少时穿过的一套黑色衣服扔给了他，强行让他换了。 除了几人随身携带的物品，此刻桌上还有一大、一中、两小共四个盒子。 小的两只是早晨刚刚送到的，如果没错的话，必然是为了给叶王解毒要用的奇草，所以必须带着。 中等盒子里应当是一把扇子，只不过几人已经多年不见江离使用过，只隐约记得好像是他结拜大哥当年送的。 至于最大的那只，青儿是最熟悉的，正是是她当日亲自收下的棋盒，里面装的正是什方和尚带来那副棋。 几人也不知江离带棋盘在身边是何目的，即使喜爱下棋，也不必随身携带吧？ 难道是拿去换酒喝？咱也不缺金银啊！算了，总会有用的。 临行之前，青儿突然说道：“先生，我们此去何时归来，那两株“星华”该怎么办？” 她有些担心房里的“宝贝”会因为没人照顾而枯坏。 “无妨，我不是让你将它们放在窗前了吗？如今它们已然成形，只需吸收些露水、月光便可。” 如此，青儿听了便放心了，看着她那个不舍的样子，江离都不忍心告诉她，比那两株奇草要值钱许多的那副白玉棋盘，说不得也是要送人的。 刚走到院门口，江离突然转身看向远处那片“地狱森林”，他总感觉里面有某种东西在召唤自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而且越来越强烈，可自己曾经到林子边界去查探过，又没有什么特殊的发现，外围基本都是些寻常生物，连小型妖兽都不曾遇到。 心想，将来有一日定然要亲自深入调查一番，现在嘛……摇了摇头后，便领着众人往村子里走去。 未行多久，几人率先来到了距离无生居不远处，靠近河边的小树林中。 看着眼前的“土堆”，众人神色各异，不知在想些什么，显然情绪有些低落，或者说是有些悲戚。 倒是江离，不知从何处搬了个酒坛子，此时就瘫坐在“土堆”前，有些“好笑”地说道：“老家伙！你就这般独自潇洒地去了，把我们几个留在这世上受苦受难，你这师傅当得，未免也太过不称职了些。” 几人的思绪被他一番话瞬间拉扯了出来，不禁齐齐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 竟是在自己的恩师墓前“胡言乱语”，言语中毫无尊敬之意，只怕坟墓里的人，倘若泉下有知，说不得便要“气得活过来”，并踹上他几脚。 并未理会他们此时是何等心情，将酒坛子轻放在了墓前，盯着石碑上的“鬼医之墓”几个字怔怔出神。 江离不禁回想起，老家伙临走之前，特意嘱咐说只许刻这寥寥几个字，旁的什么也不准留下。 具体原因也未曾说明，他不禁几度怀疑老家伙是不是因为脾气太臭，以至于早年得罪了太多人，担心死后有人寻仇。 未曾久留，随手扯去了几株杂草之后，江离便带着几人出村去了。 至于鬼医的坟头，自然有村里人会不定时打理，无需他多操心。 当然，临行前他不曾忘了“嘱咐”一句，“老家伙，倘若在天有灵便记得多多保佑我。” “寻到仇人、替他雪恨”之类的话，他并没有当众说出来，而是深深藏在了心里。 随后，路过村子，纷纷与遇见的村民道别，走出竹林，跟玉老头也说了声再见，之后便来到了山下。 五年来，这是江离第一次出村下山，有些感慨，又有些怀念，他在心中喊道：我又回来了！ 离别在即，总是让人有些不舍的，但不论有何原因，也无论是何人，却又难免会面对离别。 好在几人也不是寻常人，不至于哭哭啼啼的。 而江离更是不顾形象地张开了怀抱，对象当然只有一人了。 都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害臊避嫌! 江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同时联想到了多年前也是这个家伙，明明自己可以行动了，却还是要找借口骗人家背他，也是这样无赖般地伸着双手，微微含笑着。 不过，最终她还是上前伸手回以拥抱。 此时二人的样子，看得旁人不禁有些羡慕他们的兄妹之情，蓝衣的眼神中甚至有些希冀，然而却也知晓是不可能的。 片刻后，两人分开，江离说道：“保重！”随后看向了蓝衣，又看向了墨将。 彼此都明白其意为何，微微颔首表示他们会做好的，于是再多的话语最终都汇城了“珍重”二字，几人便各自分开了。 …… 此去王宫，快马加鞭只需两日便能到达，然而叶兰也知晓江离的身体，时间虽然紧迫，也只能尽量以车马快行了，想来也就多上一两日，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江离却是不急，多年不曾出来，总要多些感受，同时也想亲自听听江湖上又多了哪些奇闻异事，又有哪些后起之秀值得关注。 而在一路上，他并未听见特别有趣的事情，反而各个城池的百姓，似乎都很平淡地生活着。 看着他们的状态，他不仅有些摇头叹息，恐怕要不了两日，在他们听到边境消息传来后，他们的生活就会变得更“丰富”许多了。 也正是因此，他赶路的心情也变得急切了些，他始终认为，平常人就应该平淡些，因此希望他们的王能尽快好起来，替他们遮风挡雨。 于是，千叶国境内，便又多了一道行走的风景，一辆还算奢华的宽大马车上，楚风和那名兵士在前头轮流驾着马车，马车内江离正坐，青儿和叶兰分坐两旁，就那么“肆无忌惮”地径直快行着…… …… 三日后，叶王宫 事实证明，这个世上不是说没了谁就会不行的，万物生长自有其行。 就像如今的千叶国，一国之主老叶王躺下了近十日之久，当朝公主也不见踪影五六日，国事落在了对朝事一窍不通的叶王爷身上。 可该发生的依然发生着，百姓听到了各种传闻后心中或有恐慌，也有愤怒，但也绝不会对他们的生活造成太大影响，千叶国还是三大王国之一…… 公主叶兰终于回来了，听说带了千叶国的希望回来，是与公主并肩的白衣男子么？在他们身后的一男一女显然更加年轻，也不知这人有什么本事。 一路走来，遇见的人纷纷行礼，然后便是各种议论，有好有坏，有议论公主叶兰的，也有议论国事的，还有议论江离的。 不过此时的叶兰，却是面若寒霜，极为不悦。 除了已然知晓的边军遭屠消息外，刚入王城又听到了某些关于自己的事情，一路上偶尔都会听人谈及，令她恼怒不已。 但无论怎样，其他事情不重要，首先要做的是带江离去为父王解毒才是，叶兰这般想着。 几人穿过一道道宫门，径直朝着玄明殿走去。 此刻玄明殿内，正有不少人小声交谈着，也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显然各自都有心中的打算。 叶兰的那位师伯，正在榻前矮座上坐着，但显得有些不耐烦，眼前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在那儿说着，再加上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实在让人无法平静。 似乎感觉到殿外来人，众人不约而同地朝门外看去，一阵难以察觉的风动，吹得殿内的纱帐略微摇摆，妇人的身形直接瞬间消失并出现在殿门外。 在不懂修行的凡人看来，这位既然是“仙门”来的“上仙”，便是“仙人”了，有这样的能力也不奇怪。 而身为修士，自然都明白这位的深不可测。 天人境！ 江离心中更是一凛，看来这位就是信中提到的，被叶兰称作师伯的“雪宗”高手了，据查，其身份应是来自那个特殊族类，且出自“雪宗”的雪红姝了。 不过与适才初入王宫之时，便暗中窥视自己的阴冷气息有些不同，这位虽有些冰冷，但想来是那一族特殊的功法所致。 而且按照自己的感知，殿内应该还有一位气息沉稳刚猛的天人境吧。 随着年龄见识的增长，对于这样的人物，他没有畏惧，反而显得有些兴奋，当然更是有所希望，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如此，甚至超越这般境界。 这时，叶兰上前喊了一声“师伯！”。 不过雪红姝却没有看她，而是盯着江离，像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不过明显教她失望了。 上前一步，一把抓江离的左手。 这个动作是极其无理的，无论是谁，想来都不会愿意自己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抓着，不管对方是出于好心、还是恶意。 同时，楚风和青儿心中都是一紧，就要上前阻拦。 “师伯！” 叶兰紧张得再次喊了一声，江离不仅与她是旧识，此时也是她的贵客，说不得还将会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她也认为妇人有些无礼了。 而江离却是右手轻挥，示意几人不必惊慌，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之人。 “不错，临危不惧，的确有几分过人之处”，打望了片刻后，雪红姝先是赞了一句，随后又发出了叹息，“可惜，果真没有半点修为，唉……” 入世篇 第十七章 欲行妙手 也不清楚她是在惋惜江离没有修为还是别的，但殿内众人本就觉得此人太过年轻，因此没有抱任何希望，如今听闻她此言，自然更加失望了。 看向殿内，不少官员都在，叶兰也明白“纸包不住火”，她父王中毒昏迷的事情，终究还是满朝皆知了。 至于他们对江离的质疑，叶兰并不放在心上，既然这位答应来，那么必然是有把握的，虽然相识不深，但她还是有所判断的。 这位也不是喜欢解释的人，相信只要做到了，便可以让质疑的人统统闭嘴。 而千叶国的各官员们，也都抱着“来都来了，试试也无妨”的心态，总不能驳了公主的面子，于是在一旁等着江离上前去为他们的王上诊治。 来到榻前坐下，江离看了看床上的老叶王，看起来比他预想的要稍好一些，似乎是得到了及时地控制。 并没有立即诊脉，而是开口道：“劳烦公主命人打一盆温水来。” 不用叶兰吩咐，一会儿便有一女子端了水来到他身边，来的正是女官黄娥，这种时候亲自动手，想来是怕下人不够小心，以至于惹得“贵客”不高兴。 见来的是这位，江离笑着看了她一眼，正好黄娥也在看着他，并回以微笑，那样子，不似初次见面，更像是友人重逢一般。 不过众人也未有心情去观察这些，只有青儿有些好奇地盯着黄娥，觉得有些眼熟，倘若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便是…… 随即，江离把双手放入盆中慢慢地清洗起来，然后又用绢布擦拭干净。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还以为他是有什么玄虚，原来是一路走来不曾停歇，只是去去手上的风尘以及汗水。 随后，江离挽袖开始诊脉，他感受到老叶王体内有一股冰寒之气正护住五脏六腑。 眼角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雪红姝，明白了正是她用法力护住了老叶王，使其身体得到了稳定。 心想这样一来，自己施救起来就要简单许多，解毒后痊愈的几率也要大得多。 殿内众人皆安静地看着江离继续诊断，虽然并不认为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年轻人能够解毒，但人在绝望的时候，谁会嫌弃“救命稻草”多上那么一两根呢？ 而江离则是不慌不忙地凝神诊断，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随后，他略微掀开锦被查看了一番，然后便是盯着头部细细端详。 这是来了个全身大检查，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动作，给众人一种仿佛“还真有那么回事儿”的味道。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诊断完了。 不论交情如何，此刻叶兰公主有求于人，不敢怠慢，恭声问道：“先生，父王的情况如何，可能解此奇毒？”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心中关心之事。 “此毒之狠，前所未闻，不过公主不必太过担忧，王上的状况目前较为稳定，而在下来得也还算及时，虽然有些麻烦，但此毒可解。” 江离虽然因为毒性太烈而微微皱眉，但话里话外透着他对自己医术的自信之意。 听了这话，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但又想到对方应该不至于当众妄语，所以同时又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公主叶兰，倘若非是江离拦着，恐怕已然跪下了。 或是表示感谢，或是一个女子独自硬撑了如此之久，此刻终于有所放松，叶兰的确有些想跪下。 终是应了那一句话——天无绝人之路。 也应了那句“当所有办法都无用时，那么最后的办法也是最好的”，叶兰很庆幸，庆幸她不曾放弃过一丝希望。 而较为放松的另一人，当属叶王爷了，朝中诸事本就不是他所擅长的，如今听闻能解王兄的毒，第一个站出来对着江离道：“敢问这位、这位先生，王兄此毒何解？可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虽不知江离是何人，但能救千叶国于水火便是天大的恩情，虽然看着年轻，叶王爷也尊了一声“先生”。 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的众人也都纷纷附和表示他们皆可以出一份力。 虽然多年不出，但江离对于各地的重要人物信息都是有所收集的，尤其是自己身处千叶国，更要了解得详细一些，因此知晓说话的是何人，也听见了对方称叶王为“王兄”。 “王爷，不必如此多礼，诸位如果不介意的话，就同公主一样，叫我‘离哥儿’便好。” 眼看这位将是举国上下的大恩人，众人皆是对他十分看重的，如今又这般谦逊有礼，自然是好感倍增。 只听他接着说道：“想必诸位也知道此毒之狠，好在雪前辈救治及时，并以法力护住了王上的五脏六腑，否则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王上痊愈。” 言下之意是，此刻便有十足的把握解毒了，而且听说可以痊愈，众人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于是耐心听着这位年轻人继续说下去。 “然此毒非一日能解，好在我前些日子寻到了两株奇草，再辅以旁的手段，七日之内便可将毒素清除，之后王上也将逐渐醒来。” “不过，其间需将王上放血排毒，非王上目前的身体能承受，所以恐怕需要王爷渡些血液给王上，放心，不会伤及王爷身体。” 原来只不过是渡血而已，比起每日为了国事操劳简直不算什么，叶王爷不在乎地说道：“先生尽管放手医治，若是能医好王兄，莫说是渡血，即使是要本王这条老命，也尽可拿去。” 此话当真是出自肺腑之言，未有半点虚假，不过几日时间，他看起来已然苍老了许多，所谓度日如年，不外如是了。 同时，叶兰也主动说道：“先生需要的是至亲之血吧？叶兰也可以的。” 江离能感受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意，但有叶王爷在，总不可能让一个女子冲在前面，所以优先考虑的的自然不是她了…… 随后，他继续说道：“当然，如果能如此轻易的解毒，那也算不得奇毒了，想必诸位刚方才都听到了，如今我乃一介凡人，没有半点修为。 所以，恐怕还需要一位七境以上的前辈从旁协助了，当然了，如果能有两位轮流协助会更好一些。” 这话便难倒了大部分人，他们只能将目光都放在殿内两人的身上。 按道理来说，一个王国自然不止一两位七境，然而他们各自有各自的职责，更何况几日前许将军率兵出征了。 如今在场为首的其中一位，便是浓眉大眼的华老将军了，只见他站出来开口道：“小先生，老夫华千叶，“千叶”二字乃先王亲赐，如今忝为七境，只要能救我王，何敢惜命。” 咳咳，江离有些无语，晓得这位就是方才在殿外感受到的另一位七境高手，一个个的，忠则忠矣，也不至于都要豁命吧！ 此前，雪红姝一直在旁看着，细细观察着江离，发现在行医时，倒真是像极了那个人年轻的时候。 而且一言一行显得恭谦有礼，这一点更是那人不能与之相比的，因此她对江离很是欣赏。 此刻她也说道：“我本就是应了兰儿之邀来为老叶王救治的，倘若需要我出手，自然不会推辞。” 如此便是最好的，众人都纷纷表示感谢。 大致状况都讲清楚了，解毒之前，尚需做些准备，于是，江离说道：“解毒非一日之功，所以诸位不必着急，如若不出差错，此毒必解。 此前公主与我讲述之时，我便对王上的状况有所了解，主药今日我已经带来了，稍后我再将所需药材种类、数量写下来，想来王宫中都不少缺，请公主派人尽快备好便是。” 入世篇 第十八章 奇株九幽 待他说完之后，自然有人纸笔伺候，不一会儿，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药材的薄纸，便到了几位医官手里，上面的药材并不算十分珍惜，然而他们看了之后，一个个都摇头晃脑地表示不懂。 江离也懒得去解释，非常之毒自然要以非常之药加上非常之法了。 不光是药材，当然也需要准备别的，非是一时半会儿的便能准备好，况且也不急在一时。 将要做的准备都吩咐了下去之后，该散的人已然早早散去了，起身伸了个懒腰，江离对着叶兰说道：“公主，是否介意领我到宫中四处走走？” 此刻还能如此放松，看来真是有十足的把握了，叶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微笑道：“先生，请！” 的确是想到处走走，当然，江离不止是想简单地走一走。 下毒的到底是何人，又是以何种方式，尚未调查清楚，实在是有些惊于对方的手段。 王宫各人的来历身份，必然是清楚的，一举一动几乎都会被身边的人发现，但连日下来居然连可疑之人都没有查到，实在是…… …… 此刻，江离和叶兰两人就这么并肩在王宫后院中走着。 “谢谢！” “公主这是怎么了，当初指着鼻子骂人的兰丫头去哪儿了？”江离开始打趣起她来。 “噗嗤” 她这次是真心的笑了，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面，他不过是赞了她师姐一句：“好一个冰美人儿！” 谁知当事人还未开口，却被这个泼辣丫头跳出来指着鼻子骂到“流氓”、“色胚”。 “谢谢！” 如若方才是因为感谢他出手相助，那么此刻便是因为他逗得自己开心地笑了出来。 两人的关系就这么潜移默化的改变着，至少叶兰觉得更亲近了些。 经过一片荷塘时，有两名宫女正路边蹲着做些什么，神色有些慌张，近前后才发现，原来是太过着急以至于不小心撞上了，一人打翻了一盘糕点，另一人打碎了一杯茶水。 两名宫女正慌乱地收拾着，在这样的情形下，遇见了她们的公主大人，立即跪下求饶了起来。 好在，这种时期，宫内人心惶惶是难免的，何况并非什么大事，叶兰并没有怪罪，只是吩咐二人小心行事罢了。 而江离却是突然俯身捡起茶杯的一盏碎片，仔细端详起来。 “可是有何异常？”叶兰对他的举动表示好奇。 摇了摇头后，他反问道：“宫中用的大多是这类器具吗？” “宫里各殿的用具皆是专门定制的，各殿或有不同，但也是成套的，且都记录在册，不过这种东西，有遗失或者损坏常有发生，一般不会追究！” 虽不知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但想来是有原因的，便耐心解释着，江离听了也只是点头示意，并未多作他言。 随后，二人来到一个亭子里，看见不远处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艳，鱼群也像是习惯了生人般，在水里放肆地追逐着…… 在稍远一些的一片小园子里，正有几名宫女或是三两成群地交谈，或是独自在山石草地上歇息着。 看着她们，江离突然问叶兰，“公主，那处园子是什么地方?” “离哥儿，你还是喊我的名字吧，如同以前那般”，不知出于何故，叶兰特意说这么一句，随后方才解释，“至于那片园子，不过是宫里专门供各殿不当值的宫女闲暇时放松休息，以缓解平日疲劳和压力之所。” 并未多想，江离也未曾客气，再说道：“好！兰儿，这样的场所在宫中有几处？” “仅此一处！”叶兰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后又像是猛然记起了，“哦！应当还有一处，是供各殿内监休息的，只是我从未去过。” 此刻，江离心中已然有所猜想，但也仅是猜想，并没有任何线索或是证据能证明什么。 而了解大体情况后，他便不再多问了，在没有明确的证据下，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 于是，他换了个话题说道：“听闻火黎国近日会有使者前来求亲，可否属实？” 求亲？ 叶王并不是荒淫无度之人，膝下只有公主叶兰和小王子叶庭，别国来求亲不就是求娶叶兰公主吗？ 这也正是让叶兰在进宫的一路上，脸色尤为难看的原因之一。 只因王城四下皆有这样的传闻，尤其是方才听叶王爷说了确有其事之后，叶兰无比气恼。 “简直痴心妄想！黎国的历任王上皆是贪婪残暴之辈，时常借口与邻国挑起战争，若非三大王国相互制衡，再有帝国威慑，只怕早就将周边小国吞并了。 现任黎王更是荒淫无道，而且叶、黎两国积怨已久，千叶国绝不会与这样的国家联姻。” 江离看着她，心里对她有些同情，一个女子，背负的东西实在有些多。 连续几件大事不说，此次的事情恐怕也不简单，假若消息无误，那么求亲之人可能不止是普通的黎国王子。 好在以二人如今的关系，若是有机会，江离还是希望能帮她一帮的。 …… 就在玄明殿，叶王的寝殿之中，一个大型的药浴木桶架于一个火盆之上，正有内监、宫女蹲在一旁添木扇火。 不知从何处找了把椅子，江离就那么坐着，看着众人忙碌。 青儿、楚风不时地在他耳边轻声说些什么，他听后目光闪烁，若有所思着。 片刻之后，有人陆续将提前准备好的药材投入水中。 从青儿手中接过一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株拇指大小、通体墨绿色的草株。 将之取出后，他解释道：“此草名“九幽兰草”，多生长于终日不见阳光的悬崖幽壁之中，或是常年处于阴暗朝湿的巨石之旁。 九须九叶，生于幽地，其香如兰，因而得名。 然其十年长一寸，极限九寸九，三寸之后方可入药，专克烈伤火毒，药效自然是越长愈佳。 普通方法只能保存数月，若用其生长地旁的石头制成石盒呈放，可保其十年不萎。 此草不仅生长周期较长，生存环境苛刻，也极容易因其香而被鸟兽所食，所以不易找寻。 这一株五寸有余，每日将一根须切碎置于药池中，同时摘下一片叶子让王上含于口中，如此反复，直至体表毒素清除即可。” 宋医官上前接过手中，有些肉疼，心道：看你用那盒子虽然精致却也只是普通材质，数月和十年能比吗？既然知道方法竟还如此暴殄天物，真是个败家子！ 殊不知，江离身后的青儿听后也是脸色大变，心中想着，不知这会儿，传信命人将石盒制好送来是否还来得及。 至于江离，他才不去管这些人的想法，觉得太过麻烦，何必费那功夫，何况眼下也是急用。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听说另外不在身边的那一株，已然七寸有余，想必保存方法也是十分得当的，所以，他便更加不在乎了。 入世篇 第十九章 回春有术 不需江离亲自动手，叶王此刻已被人褪去衣衫，上半身赤裸着置于药桶之中，双手搭在桶外。 站在桶外，江离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特制的小盒子，长约三寸，宽约一寸。 盒子内部是实心软棉，里面插着九支两寸有余的特制银针，比寻常针灸用的还要长了一些。 以他的性子，能将此物贴身放置，想必对他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宝贝”。 在施针前，他先解释道：“稍后，我将会以这九支银针，分别封住王上的风池、百会、明堂、檀中、云门以及合谷七大穴位，再截断任督二脉。 过程有些痛苦，有劳华老将军出手为王上护住心脉以及脑部。” 闻言，老将军有些紧张，由不得他不紧张，不同于与人对战时只管冲杀即可。 像他这样的武修，功法皆在勇猛刚强之列，此时要他去护住旁人的心脉及脑部，自然需要极其细微的控制力，非是轻易能及之事。 却也不能教雪宗前来帮忙的妇人出手，毕竟叶王赤裸着。 好在，他也是天人境的高修，倘若稍微用心些，应当还是不难的。 过了一会儿，药浴好像起了作用，叶王的身体开始轻颤起来，眉头也下意识的皱起，正如江离此前所言，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 见状，华老将军立即运功，一掌缓缓推向叶王背后药桶的板子上。 原来，这老头终究还是担心自己功法太过刚猛，以至于会伤及叶王，便想到了这样的办法，将他的法力透过木板，缓缓传入叶王体内。 此等做法，必然会教他的法力消耗突增三倍有余，不过，当下他也顾不得自己了。 这时，江离迅速走上前来，以银针刺入叶王的风池、百会。 再度取出三针来到身前，挥手同时射入明堂、檀中以及云明。 然后，双手持针同时刺入合谷穴，最后便是最关键的截断任督二脉了。 做完这些，微松了口气，抬手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微汗。 青儿一直跟在他身旁伺候着，许久未见自家先生如此认真的做一件事，此刻觉得甚是迷人。 当下，江离吩咐道：“稍后，仅需注意保持水温即可，不要过热伤及叶王身体，也不可过凉失了药效。” 这些事情就交给扇火添水的下人来做了，当然，最苦的还是华老将军。 正欲回到椅子处再坐上一会儿，江离却被塌前矮座上的雪红姝示意上前叙话。 说实话，他并不愿意离这么一位随时能够伤到自己的人太近，所以此前都是找了把椅子在大殿独坐。 然而此时被喊到了也别无他法，对方明显有话要问，总不能说“有话要问便自己过来”吧，这位可不是他的“手下人”，行吧，只得乖乖上前。 “他是你的老师？” 果然是打听这事儿！虽然他未曾听自己的师尊提及，但一路上兰儿那丫头就同他说起过，她这位师伯与他的老师乃是旧识。 如今看来，还当真如此，于是他老实回道：“前辈，恩师正是鬼医。” “方才我见你使用的银针有些特殊，手法与他有些相似，却又有所不同，也是他所授？” “前辈好眼力！“随口拍了个不大不小的马屁。 后又接着说道：“这几支银针是老师生前特意请人为我打造的，晚辈的行针手法也是根据老师教授的“十三鬼针”所自创，名唤“九尺蔷薇”。” 原来如此，果真有些本事！ 老鬼的眼光倒是不错，眼前的年轻人医术不低于他，人品更是不知比他好了多少。 九尺蔷薇么，银针数九，唤醒蔷薇高尺，当真是极美的名字，极强的自信。 心里这般想着，随后她又问道：“他是如何去世的？” 此话便问及江离的痛处了，虽然早有预料，可是此时仍是有些痛苦，嘴唇都不自觉地抿得紧了些。 不过并未将实情相告，只是艰难开口道：“年少时偶遇强人，师尊、师尊是为了救我才……” 不明原因时，或许还有各种猜测，如今听闻的确死于非命，雪红姝便有些难以抑制的愤怒起来。 她实在不敢相信那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就这么没了，更有些不敢相信他那样一个自私的人，竟然会为了保护别人而死。 但不管如何，他都不该那么轻易的没了，以至于多年来自己……如果可以，至少要替他报仇才是，于是她再度问道：“可知仇家是谁？” 这位生起气来是真的让人发寒、身体发寒！只因她周身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如今我修为全失，尚且不如一介凡人，就不能有所顾及吗？江离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即腹诽。 最后，他也只能咬牙回话，“机缘巧合之下，已然报了仇了。” 有些话他不便说，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总不能直言凶手之一此刻就在某处吧！ 雪红姝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遂快速冷静了下来，并抱以歉意地看了他一眼。 得知大仇已报，顿时感觉整个人都陷空了，以至于陷入短暂的呆滞，连眼前之人的离去都未曾注意。 又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想起适才对方的问话以及神情，还有最后她那呆滞的样子。 “什么旧相识，该不会是师尊的老情人吧？但老家伙相貌平平，脾气又不好，怎么可能与那族的女子有过男女之情，而且，看样子多半还是这位单相思。” 可惜了，他老人家从来不谈及自身年轻时候的事，但江离对自己的猜测仍是有些不敢相信，一边想着，嘴里一边念着“奇怪、奇怪……”。 “大哥，哪里奇怪了？我看叶王的面色好多了，脸色都不那么暗红了。” 听见江离的自言自语，楚风不禁好奇一问，说时还盯着叶王观察起来。 “牛头不对马嘴”，便是此刻两人这样的情形了，江离不禁暗骂道：年纪轻轻的耳朵却不灵光，时好时坏的！ 不过他早就发现了这小子不比从前了，小时候眼神里有着一股子狠劲，如今长大了竟是有些“天然呆”。 不禁对他的师门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当然，这种兴趣或许转头就忘了。 两个时辰过后，叶王逐渐神情缓和，身体也有些放松了下来，就像是正常人睡着了一般。 不过有人可不轻松，华老将军一把年纪了，就算是天人境在炭火旁烤上两个时辰，也会觉得热吧。 更何况，这两个时辰内他的法力急剧消耗着，几乎已经到了力竭的程度。 他不时地望向江离，那眼神像是在问：还要继续吗？ 似是他的眼神示意有了回应，江离终于来到了叶王面前，观察片刻后，开口道：“取玉器来。”随即有宫女将之前准备好的玉器带到他身边候着。 之后，他将叶王身上的银针全部取下之后，再用用一把玉石雕刻的小刀子，割开了叶王的双手中指。 暗红色的血液，从叶王的手指中，滴入正以纱巾掩面的两名宫女手中玉器，入内之后瞬间又变得漆黑，并且散发着阵阵恶臭。 不一会儿，毒血便滴了左右各有小半盆，使得江离看了直皱眉头。 当即吩咐道：“此毒比我想象的更为厉害些，先将其收好，不可随意丢弃，待我稍后亲自处理。 此外，命人将“九幽兰草”的根茎切片煎水，接近此毒血的人，皆喝上一碗以防中毒。 好了，将叶王请至榻上吧，待我看看情况再说。” 终于结束了，忙碌的众人也松了口气，尤其是华老将军，更想直接瘫坐在地上。 “目前情况较好，如此三日后，外毒便可尽去，之后，便要为王上渡些鲜血加以恢复了，最后，再请雪前辈以法力将王上各脏腑内的余毒排出即可”，江离将二次诊断的结果说与了众人听。 与此同时，楚风上前伸手递出一物，是一个样式普通、也说不上有多精致、只是上方刻了一个道家“阴阳”图案的盒子。 接过之后，江离继续说道：“这位是舍弟楚风，自幼在“道门”修行，此次下山，专程带来了几粒出自“道圣”之手的“醒神丹”，只需为王上服下一粒，当可教神魂迅速恢复。” 此言一出，几人又再次仔细打量起这个终日嬉笑的少年，原来竟是出自那个地方的。 而且，能有幸获得道圣亲手炼制的丹药，想必也不是普通的弟子，不禁对他又高看了些。 只不过，他们所不知的是，盒子里面躺着得那颗蕴含有无上道纹的丹药，其实是楚风特意为了江离求的，希望能助他恢复修为。 如今，却是被他这般风轻云淡地送了出去…… 入世篇 第二十章 唱戏搭台 三日后，玄明殿 江离看着桌上的半碗鲜血，已经不见黑色，笑道：“所料不差，如今只剩下脏腑之毒了。” 在场之人皆看到了，血液殷红，果真是“妙手回春”了，就连即将被采血的叶王爷，看向江离都是将其当作救命恩人般看待。 华老将军也放心了，三日来累得不行，简直比他当年带兵征战更为痛苦。 看着脸色逐渐正常，甚至脸上偶有笑容的父王，叶兰不知向江离道了多少次谢。 既然目前最凶险的时期已然过去，便需处理其他大事了。 第一便是找出下毒之人，抓出幕后主使；然后是边军遭屠的惨事真相；还有昨日已经到了王城的求亲使团。 显然，目前每一件都不是容易的事。 下毒之人毫无线索，一日不找出便是潜在的威胁。 听李相回报后有所了解，据说各国之间并未有修士暗中调动，虽然排除了一些怀疑，但仍不明真相。 如今边境告危，可以说风雨飘摇，叶王又中毒未愈，偏偏这时，同为王国之一的火黎国前来求亲，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叶兰毕竟是一介女子，每一件事情都足以让她烦忧。 好在，有些事情无需她开口，江离也会主动出手相助。 因为，有些事情他也想弄清楚，尤其是下毒之人，可能与当年的某件事有关。 这几日来，他让青儿和楚风在宫里四处查探得知了一些线索，待为叶王渡血后，便要想办法去证实了。 …… 若兰殿，公主叶兰的寝宫 叶兰站在殿门外，此刻院子里，在女官和大监带领下，几乎宫中所有的宫女、内监都在院子里候着，并偶有窃窃私语着，皆在猜测即将会发生些什么。 与此同时，宫内的一出园子里，一条石子路旁的石桌上正呈摆着几样精美的糕点。 此刻江离正坐于一旁，楚风和青儿一左一右在他身后站着，两旁皆是花草地。 过了没多久，在叶兰的带领下，之前聚集的所有人皆来到了江离三人附近，众人都有些好奇带他们来此处有何目的。 实际上，叶兰也不知江离想要做些什么，只是此刻的她，对江离可以说是绝对地信任，便也事事遵从。 只有大监身后一名模样寻常的内监，神色有些异常，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人的目光也在众人身上打量着，随后江离开口道：“各位，将各位召至此间，并非是有何特别之事，是我与公主说，近日诸位皆辛苦，所以想要犒劳一番。” 原来竟是这事儿！众人还以为有何大事，对他们来说，不受罚就是极好了。 当然，若是有奖赏自然更好，并未有人出言拒绝，都在等着到底是何样的奖赏。 “普通的金银稍，后会有人送至你们住处，人人皆有份。” 说完后，江离又指着桌上几样糕点，“这桌上的糕点，是我请公主命人让王城内最有名的师傅订做，相信你们中大多数人都不曾尝过。” 正常情况下，倘若宫中各宫的贵人有用剩下的糕点，都会赐一些与手下人，但也并非人人能尝到这样的好东西。 虽然算不得十分贵重，但也可以说是准备得有心了，因而众人也期待着。 “不过，刚才我这妹妹在路过此地时，不慎打翻了一些，但好在都已然清理干净，相信你们也不会太过介意吧。”说话时，他还特意指了指路旁的一处花草地。 所为的内监、宫女也不过宫中是下人，且不说是否介意，此刻公主在此，讲话的又是千叶国大恩人，根本无人会、也无人敢拒绝。 也不管他们到底是如何想的，江离继续顾自说道：“如此难得的糕点，还请不要浪费了，各自取上一块，尝尝味道吧！” 说完之后，无人擅动，不需叶兰示意，黄娥主动率先上前，随意取了其中一块。 同时含笑看了江离一眼，并微微行了一礼，也不知是出于感谢、还是别的。 有她带头，在她身后的宫女，自然是依次上前各取一块，随后便是大监以及各内监了。 不多不少，正好每人一块，显然是提前计算好的。 所有人皆站回了原处，却没有人主动吃下，于是江离开口道：“各位，不必客气，请吧！” 这是要求他们每个人，都在此时此地当着众人的面吃下去。 叶兰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并没有任何言语，她也很想知道这位到底要做些什么。 不一会儿，多数人都陆续吃完了糕点，尚未品尝的也仅剩那么几个人了。 “怎么？不好吃？或是嫌脏？”叶兰对这几人的态度明显感到不快。 不禁看了她一眼，江离心想这位倒也真是相信自己，竟是不问缘由地主动配合着。 对于众人来讲，糕点既是出自名师之手，自然没人敢当众说它味道不好。 而且，他们拿到手上的的每一块都很干净，至少看着很干净。 最终，不管是出于何等原因，公主已然发话，便也只有硬着头皮吃下去。 此刻，尚未听命行事的便只有大监身后一人了。 此人看着很眼熟，叶兰认出了他是自己父王身边伺候的人，从小便应见过，只是常年不在王宫而不确定。 当下他直接指问道：“报上名来！为何不吃？” 大监见她指的乃是自己身边之人，一阵惊慌，暗骂道：这奴才，这不是给自己找骂吗！ 随后出言大喝，“大胆明卓，你这狗奴才，竟敢不听公主之命？” 明卓立即跪下求饶道：“公主恕罪！” “你因何不尝？”叶兰皱眉再度斥问了一声。 低着头，明卓眼神有些慌乱，不知思索些什么，稍后细声回道：“启禀公主，奴才是舍不得，想留着回房细细品尝。” “无妨，倘若你喜欢，少时，本宫命人专门为你再做一份便是。” 看叶兰的态度，恐怕即便再有旁的理由，却也是毫无用处、难以推辞。 抬起头来，明卓看着手中之物，又看了看方才江离指那处花草地，一脸为难，甚至是想把手中的东西立即丢弃。 明白了！ 微微颔首，江离起身上前，“这位公公，进宫多久了？” “回先生，奴才打小进宫，已有十余年了”，明卓仰头看了他一眼后回答道。 对此，江离好似略感有趣，“哦？公公可有时常出宫吗？” “奴才自幼便是孤儿，长年住在宫里，只是每月会按例出宫采办一次，但也从未出过王城。” “那公公最近一次出宫是何时？” “宫中惯例，半月之前”，虽然不知对方目的为何，明卓依旧认真回答。 看了管理内监的大监一样，江离像是在询问明卓所言是否属实。 “先生，老奴邓平，乃内监总管，可以证明此人所言一切属实。” 这些事瞒不了身边的人，一问便知是否是为真，所以大监并未扯谎。 点了点头，江离再次发问：“半月前可有人与你同行？” 明卓当即指出了七八位内监、宫女，几人也各自说到确有其事。 “采买之时，你们是一同前往，还是分别采购？” “一般是两人，但当日，本应与奴才同行的“小德子”，出发时突然身体不适，因害怕责骂央求奴才莫要上报，于是奴才便独自去了。”说完之后，在他身后一人，当即跪地告罪求饶起来。 江离却不看那人，只是死死盯着明卓，轻飘飘地说了句：“所以你便找到了机会，寻来毒药加害王上？” 此言一出，使得众人大吃一惊，怎么就说到下毒之事了？ 宫女、内监们都纷纷远离明卓，如果他真是凶手，那也太可怕了。 只有叶兰恶狠狠地盯着他，生怕他跑了，同时正有兵士上前来将其围住。 不仅如此，眼见此状，当即又有几人纷纷开口指责。 “如此说来，此人正是在王上身边伺候的。” “没错，上月此人当值时竟然睡着了，被王上狠狠责骂了一番，定然是怀恨在心。” “小卓子平日里就爱偷懒耍滑，未料到竟是如此歹毒之人。” “难怪，此人自从上次出宫回来之后，便一直鬼鬼祟祟的！” “……” 入世篇 第二十一章 漏洞百出 所谓“墙倒众人推，破鼓众人锤”大概此时的明卓深有体会。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教他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看他一脸愤懑委屈的样子，明显是想说一声自己是被冤枉的。 此刻，他已然被宫中将士围了起来，更是被燕统领提剑架着脖子，稍有不轨便可能会被要了性命。 战战兢兢地跪着，明卓口中不断地喊着“冤枉”，可惜，事实由他说了不算。 虽然也很愤怒，但是叶兰并不糊涂，她很好奇江离是如何认定此人就是凶手的。 听起来虽然有些嫌疑，但也未有确凿的证据，难道仅是他不肯吃下手中那块糕点？ 糕点乃是她亲自命黄娥出宫带回来的，按理说并无异常，此刻也只有望向江离，等他说出依据。 “冤枉？还是我替你说吧！” 反问一声后，也不等明卓反驳，江离继续顾自说道：“首先说说，为何众人都把糕点吃了，而你却没有呢？我猜你非是不愿，而是不敢，对吧？ 试问做工如此精美的糕点，且公主亲自下令，你一个小小内监为何会仍坚持不愿吃呢？ 我猜，你是担心会因为吃了它而丧命吧？ 糕点虽然精美，不过也只是寻常材质，就算吃下后闹上几天肚子，也并不会要人性命。 但，若是沾了剧毒的糕点或许就不同了，对吗？” 闻言，明卓有些恼羞成怒了，那样子倒真像是被冤枉的。 当下也顾不得江离的身份，怒道：“你胡说！这许多糕点，莫非我会提前知晓哪一块有毒？” 众人也很疑惑，实在有些太过牵强了。 “当然，事先的确没有人晓得哪一块有毒。 不过，你说假若这些糕点其中一块是有毒的，当所有人都吃了以后却并无异常，那么最后剩下的这一块，是否有毒呢？ 所以！这才是你迟迟不肯吃下的原因。 倘若你并非凶手，也不知吃了便会中毒而亡，却又是因何迟迟不肯下咽呢？ 因为你怀疑，这其中必然是有毒的，既然他人吃下后安然无恙，那么有毒的，自然便是你手中这一块了。” 中途不等明卓反驳，江离便侃侃而谈，将自己心中的猜想、见解和盘托出。 如此一来，适才吃下糕点的人，突然感到一阵后怕，也对这个看上去温和谈笑的年轻人感到有些畏惧，同时，也几乎认定了明卓即为凶手。 回想方才的过程，此刻他们皆明白了，倘若不是事先知晓的话，根本没有人会怀疑有毒。 而明卓，此时突然有些反应了过来，知晓自己可能是上当了，手中的糕点或许根本没有毒，随后一把塞入口中。 吞下之后，倔强地辩解道：“方才我只是不想吃罢了，如今我已然吞入腹中，足以证明我也不知其中有毒。” 晚了！ 江离白了他一眼，方才不敢吃，如今猜到上当了才一口咽下，你当众人都是傻子不成。 明卓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心急反而弄巧成拙了，可仍旧不甘，挣扎道：“每日当值的不止我一人，即便算要下毒，又怎么可能逃得过众人眼睛？” “当然，不得不承认，你下毒的方式的确很高明。”江离不禁赞了他一句，随后继续作出分析。 “我猜，你是将剧毒倒在随身的手帕上，然后趁机将帕上之毒，抹在了王上平日饮用的茶具上。 而且你很谨慎，你并非将毒抹在茶杯而是茶盖上，毕竟，根本不会有几人去在意一只茶盖子。 假若所料不差，当日王上用的茶水，也是你亲自所倒吧。 因为你知道，茶水倘若倒得不够满，即便喝了也不会中毒。” 说得如同他亲眼所见一般，以至于明卓神色接连变换。 但他是表示不服，继续反驳道：“可我根本没有理由下毒，我自小便在宫中长大，身为奴才挨骂是常有之事，岂会因此而毒害王上。”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敢嘴硬！江离要他“死”得心服口服，随后笑问道：“这位“公公”，我猜你并非明卓吧？” “笑话，我不是明卓却又是谁，在场又有几人不认得我？”明卓眼神有些慌乱，便假装好似听了个笑话般冷笑掩饰。 “一个人当然是不可能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但，若是妖呢？” “可笑至极！并非是任意一只妖都能变成人的，更何况一旦成形之后，极难再化作他人。” 不打自招！呵呵！江离不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他，意味自明。 遭了！明卓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所谓“言多必失”，莫过于此。 他正欲再做解释，却突然被燕统领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剑指怒道：“还敢狡辩！一个全然不懂修为之人，即便听过妖族传闻，又怎会知晓得如此详细，难道你与妖怪是远亲？” 强辩已是无用，说不得只会招来严刑拷打，“明卓”恨了燕统领一眼后，便怨毒地盯着江离。 而江离像是不曾看见一般，再度为众人解释。 “没错，除了特殊的血脉或手段，妖王以下，几乎很难化作人形，而且，要想随意变化，恐怕也只有传闻中的那几位妖圣了。 但我听闻，妖族还有一个特殊的种族，虽然数量极其稀少，但成年之后便可随意变化，而且教人真假难辨。 方才你虽是在狡辩，但言语间是看不起其它妖族的，身为那族的一员，让你感到很骄傲，对吧？蜃！” “嘿嘿嘿……桀桀桀……”愣了一下之后，“明卓”突然放肆地大笑起来。 随后，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变得通体幽蓝光滑，大致与人形有些相似。 脑袋上只有类似人形的嘴巴和眼睛，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妖气”环绕全身。 想来，这就是江离口中所说“蜃”的原型。 “没想到，你不但能解“赤魅”，而且头脑聪明、见识过人。”蜃发出的声音是个男声，有些沙哑奇特。 只听他继续对江离道：“跟我走吧！我会在“圣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封你做个军师，与我等一同完成大业，开创盛世。” 原来叶王所中之毒叫作“赤魅”，他口中的“圣王”又是谁，背后果然是有组织的。 不过，听他的口气，竟是还以为自己能轻易逃脱。 江离当即冷笑道：“走？我看，你还是留下来说一说此毒出自何处，又是谁指使你的，以及你口中的“圣王”又是谁吧？” “莫非你以为，仅凭你们几个便能留下我吗？”扫了在场的一群人，神色中满是不屑。 随后，蜃又继续说道：“圣王”才智无双，非你所能想象的，教你随我走，乃是看得起你，莫要不识好歹！” “多谢阁下赞赏，不过，我观你的修为也不过相当于人类五境巅峰，想走恐怕有些困难。”虽然江离修为已失，但区区五境，他并未感到多大的威胁。 看了他一眼，蜃有些意外的说道：“小子，看你身上没有半点法力波动，眼光倒是不错。” 随即仰起头颅，话锋一转，得意道：“但需教知晓，即使境界相同，妖族的能力，也并非尔等这小小人类可以相提并论的。” 又指了指燕统领、叶兰、楚风、道：“想留下我？仅凭一个五境巅峰和两个初入五境之人？”再看向三人身旁的黄娥，“还是说，再加上未及五境的黄毛丫头？” 对于他的不屑、轻蔑之语，众人反应各有不同，但他们此刻都站在了江离面前，把他护在身后。 而江离也未对他多作解释，先不论这几人能否留住他。 他们出现在此地，只不过是在情理之中，在不明白对方实力的情况下，他又怎会不留后手。 他就那么盯着蜃，并不说话，两束白发随风飘动着，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看上去有些讽刺的味道。 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蜃突然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道身影正凌空站立着，单手负于身后，双眼锐利地盯着下方人群，准确地说，正是在盯着他看。 入世篇 第二十二章 长弓追魂 空中之人正是叶兰的师伯雪红姝。 从叶兰有些惊讶的表情上，也能看出她事先并不知情，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江离提前安排好的了，几人也不禁随她多看了江离一眼。 而至于蜃，这是他目前为止，第一次真正感到慌乱。 七境！不是他能抗衡的，当下已然明白，今日恐怕很难逃走了。 但他依然嘴硬道：“即便是天人境，想要留下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必逞强了，你若好好合作，将所知的全部交代，我会替你求情，也好留你一命。”微微摇头后，江离仍是这般说道。 当然，他并未假意欲将骗取对方束手就擒，他并不希望取其性命。 不仅是为了得到更多想知晓的情报，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能将蜃收为己用。 因为，这一族不仅有其特殊性，而且眼前的，极有可能是世上最后一只了。 然而蜃显然不会听从他的建议，冷笑道：“用你们的话来说，你简直是痴人说梦！” 双方原本各自有所顾忌，如果这是一场谈判，那么短短几句话便表明，谈崩了！ 四处扫了一眼，蜃这是要将欲逃跑了，当下对他来说，唯一的威胁则是半空之人。 看出他要趁机脱逃，雪红姝俯冲而下，准备将其一把抓住。 眼神变换、思索片刻之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蜃竟然飞身正面迎向空中之人。 不屑的冷哼一声，雪红姝迅速出手，一掌便拍中了蜃的胸口，并狠狠地将之砸落在园子里。 不知是她的性子冷清，还是因为对异族的憎恨，只一出手便足见雷霆手段，一掌就将对方打得倒地不起。 随后，她又一把将其从坑洞中拎出，掐着他的脖子来到几人面前。 众人可以看见的是，此时蜃的胸口处不仅有一个凹陷的手印，而且正有冰屑在蔓延。 寒冰掌！ 雪宗功法果然霸道、寒冷！这是众人此时的想法。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吧？”看着眼前已经无力回天的蜃，江离嘲讽了这么一句。 随即又笑道：“让我再教教你，我们人类还有个词语叫“投鼠忌器”，倘若你方才随意将在场其中一人的性命作要挟，或许还有机会逃走，可惜，为时已晚。” 说完竟是还有些为其感到“惋惜”的摇了摇头，只是两束飞白，此时在蜃看起来有些碍眼。 看着他十分从容的神情，甚至还面带嘲弄，蜃对此表示有些不爽。 同时心里想着，这样的一个年轻人，所幸并无修为，否则，将来必然是个劲敌…… 其实，他也曾想过，抓住江离作要挟，可惜另外几人都紧紧围在他身边，想要将之拿下，并非一时之效。 至于身后那群普通人，他根本未曾想过会有人在乎他们的性命。 或许，这就是人和妖的区别，也是他落得这个下场的原因之一。 不过目前尚不至于绝望，眼下的情形，是自从雪红姝出现之后，他就有所预料的。 看着江离，虽然开口艰难，但他仍是狞笑道：“你很好，我仍是小看了你，希望下一次，你还有这样的运气！” 都这样了，还谈何下次？ 但看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假，江离不禁皱眉，心想难道他当真还有别的手段不成？ 就在这时，蜃的身体突然爆裂而开，正常情况下，已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大意了！ 江离猛然抬头看向空中，发现正有一道残魂飞速逃离，不禁心想，这一族果然诡异，难怪几近灭绝，恐怕老天都容不下。 眼下的情形，在场众人已都瞧见了，纷纷仰头惊望，只听空中传来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百鬼夜行，盛世降临，慢慢享受最后的美好吧！哈哈哈……” 修行中人都熟知，修士修行，筑肉体、凝气海、养神魂，三者缺一不可。 即使是妖族也不例外，或许稍微有所不同，但其根本仍是是相通的。 虽不知这世上是否有鬼魂存在，但多数人皆是认为没有的。 或许圣境以上的大人物们，能以莫测的法力使得神魂暂时离体，但以蜃的行为来看，显然是有办法卷土重来的。 而江离更是清楚，自身便是与常人有所不同，他不禁想起十八岁时发生的某件事情。 自那以后，他便能做到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哪怕没了修为，那超凡的感知仍在，当即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衣领之下的黑绳。 看着愈飞愈远的残魂，众人心中都有些惋惜和难以置信。 惋惜的是竟然就这么让它跑了。 不敢相信的是，所谓“身死道消、人死魂灭”难道不应该才是常理吗？ 楚风也突然感觉自己还是太弱了，初入五境，实在是不够看。 不论能否胜过先前的蜃，区区残魂，他总是有办法磨灭的。 可即使道家拥有灭魂的奇异手段，此刻他却根本追不上，因此难免懊恼自己修行太过散慢。 就在众人仰望叹息的同时，突然一道白光极速划空，正中残魂，天空中传来“啊”地一声惨叫，随后“蜃”便彻底烟消云散了。 回过神来之后，他们才发现，雪红姝手中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通体银色的冰弓。 只有那轻颤的弓弦在无声诉说着，方才那一幕正是它的“杰作”。 几人望向雪红姝，似是在问：究竟是何宝贝，怎地如此厉害？ “追魂弓，离魂箭，宗门至宝！”并未多作解释，雪红姝只是淡淡吐出了宝弓的来历。 事情在瞬间发生了几个变化，他们几乎都还未曾彻底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太厉害了！ 以江离的性子都忍不住想赞一句：牛！太牛了！ 虽然听说过传闻，但如此亲眼所见，仍是教他震撼不已。 而雪红姝生来性子冷淡，也不管众人想些什么，只是看着江离，有些欣赏地说道：“心细如发，算无遗策，很好，并未给他丢脸。” 当众被人夸赞，这已经是许久未曾发生之事了，对此，江离有些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头。 不过心里却想着，有个师傅也不并非是好事儿，医术高明变成了理所应当，聪明过人也只是替老家伙争脸…… 雪红姝自然不晓得他心里想些什么，若是知道了，恐怕会“赏”他一个大大的耳光。 …… 解决了宫中隐患，叶兰心情也是大好，如今便只需要等叶王醒来了。 然而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便是如此，刚刚回到玄明殿，便发现叶王爷正在焦急等候着。 看见叶兰的身影，他也顾不得去问发生了些什么，只是着急说道：“兰儿，黎国使者方才又派人来求见了，如今他们已然在王城等候了两日，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吧！”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叶兰皱眉道：“不见又能如何，难道他们敢硬闯王宫不成？” “拒不见客，于理不符，何况来的不是寻常人，乃是黎国六王子火烨亲自，据说他是“剑宗”二宗主的亲传弟子。”叶王爷心里苦啊，所以他才不愿意理什么国事，如今搞得个里外不是人，只能是开口相劝。 “剑宗弟子又如何？雪宗与其同为三大神宗之一，更何况兰儿的师尊乃宗主亲弟。” 说话之人，是不知何时来到的雪红姝，言下之意是说剑宗弟子也没什么了不起。 有她出言，叶王爷心里倒是多了几分底气，至少说明了一旦发生冲突，对方会与千叶国同一立场。 虽然心里实在不愿见那什么王子、传人，但叶兰更不愿意让千叶国再发生战火，也不愿意连累宗门。 最后她只能无奈道：“罢了，王叔，明日派人将他们请进宫吧，暂住“听雨阁”，请李相亲自接待，先让他们在宫中停留几日，待父王痊愈后再亲自接见。” 唉！没有别的办法了，国事累人啊！被采了不少血还没休息好呢！最终也叶王爷只能摇头下去安排去了。 在看过叶王身体无碍后，叶兰终是放心了许多，只盼其能早日醒来。 然而，今日发生之事，尚有许多不解之处，自当问个明白，于是她对江离三人说道：“三位，随我去若兰殿坐坐吧。” 入世篇 第二十三章 人心难测 若兰殿 殿内并不算奢华，只有几样简单的装饰，与寻常家的女子闺房相比也就是大了许多。 这还是三人几日来第一次进入此地，虽然是公主住所，但既然来了，三人都无所顾忌的随意打量着。 欣赏片刻后，楚风赞道：“不愧是公主的居所，豪华大气！” 青儿也在一旁不断点头表示赞同。 而江离听了则是腹诽道：马屁精！玄明殿更大更奢华也没见你这副模样。 若不是知道这位的性子，他都要以为楚风看上人家了。 好吧，比起自己住的破木院子，好像是大了那么一些。 “不错，精致但不奢侈！”随后他也奉承了一句。 “本是修行之人，不会在乎身外之物，况且我长期生活在宗门，很少在此居住！”叶兰随意的说道。 几人闲聊几句了之后，江离说道：“兰丫头，你请我来，是想问今日发生之事吧？” “正是，兰儿还未谢过先生助我找出真凶，只是今日之事实在太过惊奇，正要向先生请教。” 她说起话来还挺有礼的，又从“离哥儿”变成了“先生”，江离看着她感觉有些好笑。 随后解释道：“今日之事说来全凭运气，原本我也未有十足把握。” 不到一个时辰便找出了真凶，想来不会是当真全凭运气。 楚风、青儿虽然也有所参与，可并不了解具体情况，于是三人都好奇地等着他继续解释。 “想来你们也应当知道，若想在王宫中下毒，是极难做到不教人发现的。 尤其是身为一国之君，身旁随时都会有高人保护，所以，最有可能悄无声息下毒的，一定是叶王身边之人。 因此，怀疑的目标便少了些，但无论是侍卫、内监还是宫女，每个人皆有可能。 但在未有证据的情况下，倘若将他们全部杀了，凶手或许也在其中，却无法查出幕后指使，何况人数众多，亦不可行此残忍之事。 叶王的身上没有外伤，便说明毒在食物之中，然所有食物、连同酒水都是经专人检查过的，同样难做手脚。” 说完之后，他又反问叶兰，“公主可还记得，那日我二人院中游走时发生之事？” “那日……遇见了两名宫女……你是说，当时你便怀疑是在酒水用具上？”叶兰回想后试着说道。 随后又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可父王毒发之后，燕统领便带侍卫将一应用具监管了起来，不曾发现有遗失，也并未查出有任何毒素。” “没错，这一切看起来及其完美，由此可以想象下毒之人的手段之高明！”江离确实很佩服对方心思缜密，并未继续卖关子，随后耐心解释了起来。 “这几日我让青儿、风弟在宫中四处打探。 青儿在废物丢弃处，发现了一方燃烧殆尽丝帕的一角，在与宫女交谈后得知是内监使用的一种。 公主应该也还记得那日我曾提到过的宫女、内监休息的园子。 风弟正是在今日我指出的那处花草地发现了少许细末，经我研究后发现，恰与王上用过的茶具类型相同。” 叶兰分别看了看三人，说话之人的本事她早早便见识过，青儿是个女子，做事仔细些倒也正常。 只是不曾想到，这个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呆子，竟然也如此细心，不禁对楚风有些另眼相看。 未及她多想，便又听江离说道：“之后我又亲自问过了燕统领，发现事发当日，并无遗失其它东西，独独少了一只茶杯盖子。 当时我虽有所猜想，但却不能确定，直至今日，叶王体内毒素清除过半，已无性命之忧后，我才有心思去求证，于是便有了今日之事。” 虽然他解释了一通，但仍有许多不明之处，这弄得叶兰实在心痒难耐，连续问道：“可你是如何认定便是那片草地的？又是如何得知其上有毒？难道仅凭一些碎末？可是，蜃吃下糕点之后也并未毒发呀？” 这不仅是叶兰心中的疑问，恐怕除了已经魂飞魄散的蜃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有此疑问。 对此，江离摇头道：“只是有所怀疑，即使那片草地上有些枯草，也只会被认为是日头晒的，不能证明乃是余毒所致。 只不过，兰儿你身为修士却忽略了一件事，寻常人是无法将如此坚硬之物碾成粉末的。 而且，糕点无毒，自然，那片草地也无毒，不过是利用了人心罢了。” 恍然大悟！叶兰瞬间明白了许多。 原来不过是“诈计”而已，这其中还多亏了楚风找到的那些碎末，正是因此才有了试探的方向。 当然，关键还是在于蜃太过大意了，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依旧留下了蛛丝马迹。 当时众人被“请”去品尝糕点，恐怕谁也未曾多想，毕竟江离说在情在理，至少表面上如此。 他所利用的也正是人心，人们常说一句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知情的人，自然不会怀疑会被毒害，所以即使有些不想当时吃下糕点的理由，但在要求命令下最终都遵从了。 而“心中有鬼”的人自然害怕，万一自己手里的那一份恰好就有毒呢？ 尤其是在所有人咽下之后都完好无损之时，心中的“万一“”当即变成了“一万”，谁又愿意轻易拿性命去做赌注呢？ 蜃在发觉之后已然晚了，想再证清白却有些“此地无银”的感觉。 在江离的几番询问之下，他便一直处于下风。 尤其是江离把心中的猜测详细讲了出来，其中所描述的整个经过详细无比。 自家事自己知，在蜃听到他所描述的，几乎与自己所做过的事相差无几之时，甚至有种自己曾经的举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一般，怎么能不心慌？ 所谓“做贼心虚”，就是如此，以至于之后错语连出。 最后，江离更是直接点明了他的来历身份。 那么再如何狡辩都是无谓了，继续伪装换来的恐怕只会是酷刑加身。 倘若在初始之时，他便能多想上一想，也应该清楚，几日前一场大雨冲刷，早就将残余毒素冲洗干净了，也不至于接连上当。 不过，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有一个人能做事完美到真正不留痕迹。 虽然他狡猾异常，却仍旧败给了江离，即使手段莫测最终也落了个肉散魂消的下场。 当然，这也多亏了江离见识不凡，从小卧床的情况下，学到了不少旁人并未知晓的东西，因此，才能猜测到“蜃”的身份。 更令几人佩服的是，他不过仅凭些许线索，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依靠联想，巧妙安排，利用了人心。 都说人心难测，而他却恰恰利用了人心。 叶兰突然发现，原来她一点儿也不了解江离，与他相比，自己实在是“单纯”了许多，好在此人是友非敌。 同时她也有些感慨，即使没了修为，他还是有非凡的手段。 而且那谈笑风生、临危不惧的气度，无一不让她打心底里折服。 竟然连她师伯都听从他的安排，看来是非常看好他，而他也正如她的师伯所赞赏那般：心细如发，算无遗策。 此时，楚风和青儿两人，看着江离也是充满了崇拜之情。 十几年来，这不过是楚风与江离第三次相见，之前也并未相处太久。 但每一次见面，楚风都能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不禁为自己能有这么一位大哥而感到骄傲和荣幸。 而青儿是从小跟在江离身边的，知道自家先生的本事，再次见识过后，自然又添了几分仰慕之情。 另一方面，通过今日，几人对妖族也有了更多的了解，更惊奇于“蜃”之一族的诡异莫测。 如若不是有七境宗师再加上至宝，恐怕那蜃真能侥幸逃脱，若真被他逃了，以他的本事，后果不堪设想…… 入世篇 第二十四章 王子求亲 又三日之后，玄明殿中 此刻雪红姝正在运功为叶王驱毒，众人在一旁看着。 只见她突然发力，一掌印在了叶王后背，随之使其一口鲜血吐出。 接过盛血的玉器观察了片刻后，江离笑着说道：“比预料的还要少了一日，如今王上的体内余毒尽除，只需以药石调养便可。” 对于众人来说，这算得上是天大的好消息了，他们的王上即将好转，相信一切皆会逐渐好起来。 “先生，不知王兄何时能苏醒？” 代理朝政的事，叶王爷是一天也不想干了，而且也怪不得他着急，还有好多事需要叶王亲自处理才行。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一两日便可醒来，痊愈的话，一月足矣”，江离略微思考道。 闻言，众人都十分高兴，然后便是以叶兰为首，纷纷向雪红姝、江离几人不停表示感谢，他们相信一两日很快就会过去了。 但并非每个人皆是如此感受，对于有些人，或许正感觉度日如年着…… 叶王宫，听雨阁 火黎国使团，以六王子火烨为首的几人在此处下榻，只不过此时的几人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上座是一位年轻男子，身穿赤火红袍，模样倒是不错，但看上去有些“眼高于顶”的样子，显得十分桀骜，想来就是六王子火烨了。 在他右前方坐了两人，一人是个将军模样的威武男子，在他的后背上，一左一右插着两把斧头，每一把都要比他那大脑袋还要大一些。 另外一人身着锦衣华服，不过却戴着一张面具，整张脸只能看见两个黑黑的眼珠子，面具不知是何材质，只是画了一个微笑的脸谱，看起来倒是容易让人亲近。 原本他们也并不会太过着急的，可听闻了某些事情之后便有些急切了，知晓无论如何今日也得进到王宫去。 这时，将军模样的人，拍案而起，好在他并没有用力，否则便要可惜了桌上的美酒佳肴了。 怒目望着对面正一脸赔笑的李相，大声道：“堂堂千叶王国就是如此待客的吗？ 我等初来时，便在城里停留了两日，进了这王宫，你借口说叶王身体抱恙，如此又过了三日，今日已然是我等来千叶国的第六日了，难道叶王身体还不见好？ 倘若是你叶国医官无能，更应尽快教我等拜见叶王，此番我等正好带了不少灵丹妙药，或许有些用处。” 哪个稀罕你的狗屁灵丹妙药！李相腹诽着，然而别人理直气壮，自己理亏难言。 “将军休恼，我王确实身体微恙，如今已有好转，烦请六王子与诸位再等上几日”，他只能继续赔笑安抚。 火烨根本不理会于他，只是端起茶杯细品起来，显得十分傲慢，具体是何意已然非常明显了。 仍是仅有将军冷声道：“我等不远万里，是为了求娶贵国公主而来，不是为了要看你这个大男人的，叶王真若不便见客也罢，起码也该教公主叶兰亲自与六王子见上一见吧！” 老东西！我堂堂王国相爷亲自接见居然还不满意？ 李相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未能成为修士，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将对方痛扁一顿。 好在这世上没有如果，因此也不可能打将起来，不过他深知对方说的乃是情理之言，人家王子亲自来求亲，无论是否能成，总该见上一面才是。 哪怕是寻常人家，若是有人上门提亲，也未有说“不见娘子也不见娘子她爹”就被人扫地出门的，更何谈君王家。 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最终决定还是由能拿主意的人去头疼。 于是起身道：“诸位稍安勿躁，歇息片刻，我这就去请示公主殿下。”说完便告辞而去了。 将军冷哼一声，以此表示他的不满。 戴面具之人仍旧安静地坐着，看不出是何表情。 火烨则是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玩味地笑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 按理说，江离一行是叶兰相请来此救人的，如今叶王所中之毒已解，后面的事也无需他亲自动手了，还顺带找到了下毒的凶手，可以说是相当完美了。 不过三人都想多留些时日，并且各有其理由。 青儿是个活泼的丫头，也是个小财迷，更何况此地还有人伺候自己，虽然很愿意伺候自家先生，但偶尔当几日“小姐”被人伺候也是不错。 楚风嘛，不为了什么，就是想多留一些日子，倘若非要说明原因的话，当下便也只能想到是为了叶兰公主。 理由大概便是除了江月、蓝衣、青儿三人外，叶兰是他真正意味上所结识的第一个女子、好看的女子。 对于江离来说，心中是很想立即去某个地方见某个人的，然而眼前有些事情尚需要在宫中停留几日。 尤其是那群前来求亲的黎国一行人，他们的时机来得实在是有些巧，不知是在得知廊军出事之后想趁机谋些什么，还是说本就参与其中，又或者与下毒之事是否有关，这些都需要调查清楚。 千叶、火黎两国一向是水火不容的，如今所谓的来求亲，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 叶兰实在不愿见这群人，更不愿嫁给一个从未见过且本就令她讨厌的敌国之人，无论对方的身份是否是王子。 然而，虽然毒素已清，叶王仍旧未曾醒来，所以她不得不亲自接见。 …… 朝殿上，叶兰、叶王爷、李相、华老将军以及几位负责礼仪接待的官员都在殿内候着。 只见火烨就那么随意地朝着殿内走来，在他身后一左右两人，正是那名将军以及戴着笑脸面具之人。 随后便是他的一群随身侍卫，或捧或抬着宝物并将之堆在了殿中。 虽然未曾见到叶王，但不管怎样，来了别人的地盘总是是要问候一下主人家的，然后便是彼此见礼过后相互认识一番。 “这位是我国上将军廖化，想必与老将军在战场上曾见过。”火烨先是介绍了那位将军，引得华老将军冷哼一声。 随后，他又介绍面具男子，“这位公子姓龙，是小王的朋友，他性格有些内向，不喜欢被陌生人看到他的面容，还见诸位见谅。” 什么朋友！有姓无名还藏头露尾的！ 众人心里暗自腹诽着，不过也懒得计较，只是又多看了此人几眼。 不论是新识还是旧友，总免不了寒暄客套一番，然而有些事情彼此心知肚明，终归是要回到正题的。 稍后，火烨率先说道：“小王在‘剑宗’内修行时，便时常听人提及叶兰的美名，却是仰慕已久，因此在修行略有所成后，便立即回到王宫，请求父王允许我前来求娶公主。” 说完挥手示意展示带来的珍宝，并接着道：“这些是小王带来的些许见面礼，还请公主成全。” 若不是顾及礼仪，叶兰真想对着那张令人十分厌恶的脸说一句：成全个屁！ 更没有人会稀罕他那所谓的见面礼，而且用别人来成全自己，这等话语都能说得出口，真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对此，叶兰不情愿地笑道：“多谢六王子垂青，然而婚姻大事，还需父王做主。” 就晓得你要找借口，不过你那父王当下不是正卧床不起吗？口中却是说道：“早就听闻叶王素有贤名，倘若公主愿意，想必叶王也赞成的的。” 是否愿意还需明言吗？几人再次无语腹诽，只是碍于情面，不好当众表明出来。 “母后早年不幸去世，如今王弟年幼，叶兰目前并无嫁人的打算！” 无论如何，都是要借口拒绝的，叶兰只希望对方“知趣”、“识相”些，能够懂得她的弦外之音，不要太过分才好。 入世篇 第二十五章 楚风出手 对于火烨来说，求亲或许不是目的而是为了达到目的的手段。 但作为男人，而且是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女子越是拒绝便越是想要得到。 “听闻叶王卧病在床良久，贵国边军又惨遭屠戮，八千将士无一生还，倘若两国联姻，我黎国必然相助叶国，不仅可以联手追查杀人真凶，甚至可以先灭了云山国以示诚意。” 火烨说时，特意提及伤亡人数，像是某种提醒或者说威胁。而且目前并无证据，竟然主动出言说要攻打云山国。 言语之间尽显残暴无道，同时又不怀好意，真相未明之下开战，显然是想将叶国也直接拉下水， 如果不是目前的消息表明没有证据证明是火黎国所为，几人此时几乎都要以为他黎国才是真正凶手。 既然对方来者不善，叶兰也不客气，冷淡道：“不劳贵国费心，我等自会查明真相。不论行凶的是哪一方势力，千叶国上下必追究到底，为无辜死去的将士报仇！” 追究到底么？火烨心里冷哼一声，同时有些恼怒这个女人竟然软硬不吃，不识好歹。 随后换了个口气问道：“公主百般拒绝这门亲事，莫非是看不上小王？还是说公主已经有了心上人？” 能这么问自然是做好了功课才来的，知道并没有什么心上人，也不可能当面说什么看不上一国王子的话来。 更不至于随便找一个人就说是心上人，真若如此，那恐怕就得比比拳脚了。 不料她果真说道：“不瞒六王子，叶兰的确心有所属。” 实在没有办法，目前可以说是内忧外患之时，不宜随意与之交恶，她只能顺着对方的话找了个借口，不过此时脑海中莫名出现了一张面带微笑的脸孔。 已经猜到了对方会有此回答，火烨也不拐弯抹角，说道：“不知是哪一位权贵能得公主青睐，可否引见一番？” 怎么穷追不舍的，叶兰无语，心道见了又怎么样，难道还敢当众行凶不成？ 不过无论怎样也不会轻易让他见到，但就在她正准备开口推辞时，便看到江离三人在殿门口朝着众人走了进来。 原来江离一直在关心这群人究竟为何而来，便在附近暗中探查着，过了一阵没能知晓任何有用的消息，反倒是发觉可能会出现某种情况，便对楚风说道：“公主有难，你说我们要不要出手相助？” 楚风有些好奇这位是怎么知道公主有难的，自己都没有发现，不过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肯定地道：“要，当然要出手相助了。” 看了他一眼，自己没说要帮，只是问了一下而已，答应的这么痛快，莫非这小子……如此、也便少些口舌了。 “打架，五境巅峰，怕不怕？”江离故意提醒对方修为比他高，想激一激他。 “打！”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楚风可能自己都没有发觉，只是毫不犹豫地回了一个字。 于是便有了叶兰“恰好”看到三人走进来。 她瞪大眼睛盯着三人缓缓走来，也不知该说他们来得不是时候，还是来得正是时候。 有所察觉的火烨几人，随之顺着叶兰的目光方向望去。 当看到江离时，姓龙那人第一次表现出对什么东西有兴趣的样子，双眼微眯了起来，不过却看不见脸上表情。 江离也首先看向他，方才在外时，便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如今熟悉之感更加强烈了，只是不清楚到底是谁。 发现为首之人两束白发飘扬，浑身没有半点修为，火烨一脸不屑，后又对着叶兰问道：“莫非此人便是公主的心上人？” 当事人来了，叶兰被问得有些脸红，方才说说也就罢了，如今…… “对，公主的心上人正是我风弟！”叶兰还没有说话，江离先开口了。 额……几人听了有些无语呆住，明眼人都知道别人六王子说的是你好吧。 楚风更是夸张，大叫了一声：“啊？” “啊什么啊？莫非你不喜欢公主？”江离看着他反问道。 喜欢？还是不喜欢？这是一个问题，最终楚风觉得应该还是喜欢多一些的。 于是结结巴巴、紧张兮兮地回道：“不、不、不……喜欢、喜欢……” 看着他那样子，江离忍不住白了一眼，这呆小子！ 再看向正一脸呆滞的叶兰，说道：“公主，你不会看不上我风弟吧？” 被人喜欢当然还是高兴的，尤其是被喜欢的人喜欢，所以楚风有些期待叶兰的回答。 叶兰回过神来，看向楚风，在了解过后发现这个年轻人虽然不能与‘他’相比。 但也十分优秀，虽然话有些多，又有些呆，还爱嬉皮笑脸的，但是显然比什么敌国王子可爱的多。 “不敢，楚公子一表人才，正直善良，且师从圣地，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叶兰微微摇头并说道。 这话就说得很巧妙了，既称赞了楚风；又好似在提醒火烨，楚风也不是一般人；同时并没直言自己喜欢，为自己留了些余地。 不过在旁人的眼里，叶兰既为女子，如此说来，便也是喜欢的了。 楚风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当然他并不知道他在叶兰心中的真实形象，此时更像是有些自作多情。 火烨听到“圣地”二字，不免认真打量起楚风来，不是和尚，那么便是出自那个地方了，初入五境么，正好…… 江离却不管几人在想些什么，也不顾叶兰话中是否另有含义，哈哈笑道：“郎才女貌，两情相悦，皆大欢喜，甚好！” “你是何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火烨气得直发抖，这完全是把自己当成了摆设，怒斥出声，虽不认识江离，但他知道叶王就这一个公主还有一个小王子，所以身份肯定不如自己。 不过他问话的态度却把在场的千叶国之人都得罪了，所以一个个皆怒目望向他。 叶兰说道：“这位先生是千叶国举国上下的大恩人，殿下不可无礼！” 火烨才不理是不是什么大恩人，依旧十分傲慢，心道：狗屁的心上人，原来是现场做媒，去你的两情相悦，是不是天作之合还得先问问小王我的宝剑。 不过他也不再继续犯众怒，转而对楚风问道：“楚风，对吧？我乃火黎国六王子，‘剑宗’亲传弟子！” 表明虽然你是圣地之人，但我有几重高贵身份，火烨喜欢居高临下，所以准备先和对方斗斗身份。 虽然平时有些呆，但也是要看对谁，都不曾正眼看火烨，楚风只是双手抱环抱胸口，中生冷地吐了两个字：“楚风！” 有个性！ 但不是人人都喜欢的，比如那位廖将军，当然更不喜欢的，还是火烨本人。 先是被一个女子拒绝，再是被一凡人无视，如今又被一个小子无礼，以他的火爆性子还没有动手实在是奇迹了。 火烨依旧按怒道：“如今看来你我二人皆钟情于公主，我愿让你与我公平竞争，如何？” “楚公子也是我国贵客，殿下还请自重！”叶兰极为不悦地喝止，火烨好似把她当成了物件似的，谁赢了就归谁一样，而且又接连对自己的客人出言不逊。 但火烨却不与叶兰争论细枝末节，再度向楚风说道：“虽然我虚长你两岁，但为了各自师门，可敢一战？” 有些人总是喜欢将不要脸进行到底，修为比人家高却逼人家比试…… 江离却是对火烨高看了几眼，这位也是偶然关注过的，据说脾气暴躁，如今从他的一言一行来看，方知暴躁只是表象，此人倒是有些城府。 再看向楚风，对方既然提到了师门，便必须出手了，即便有人想劝他放弃，也不知以何种理由，更何况他早就在江离的提醒下有所准备了。 入世篇 第二十六章 锋芒毕露 叶国王宫，朝殿外 下方空地广场上，二人持剑对立，观战的众人就站在石阶上看着二人，既然无法阻止便只能一旁观看了。 二人不仅是为了叶兰，更是为了自己的师门而战，那么便不是私斗，所以双方无论有怎样的仇怨都是要正式见礼的。 左手横握剑柄，剑身自左手手肘间伸出，右手在前，火烨微微行礼道：“剑宗，火烨，五境上品，此剑以我为名，曰“烨火”，请赐教！” 众人都觉得此人，真是够傲的，剑都以其人为名，当今多少宗师都是以剑为名，此人年纪轻轻却是剑以人名。 不过此剑确非凡品，通体火红，犹如鲜血在上流动，与楚风此时手中的“含光”的内敛不同。 同时，相比于寻常宝剑相比，“含光”略微细、长，而‘烨火’则是较为宽、厚，赤火红袍加上此剑，倒是与火烨十分般配，就是此人的为人有些…… 楚风右手持剑倒负于身后，左手三指微屈、两指相并竖于胸前，也行礼道：“道家，楚风，五境下品，剑名含光。” 含光？所谓的君子剑么？在火烨这类人的眼里，世上是没有什么君子的，不过装模作样罢了，心中满是不屑。 初次对战，二人均以试探为主，你来我往，或刺或挑、或劈或削十数招，仅凭身法、经验对战。 二人均出自名门，又是各宗的杰出弟子，二人身上的衣衫都各有划破，并没有显出孰优孰劣。 见楚风的确有些本事，不仅剑法轻盈，而且身法诡异奇特，火烨也认真了起来。 只见他右手持剑，运起独门功法，“烨火”剑突然像是燃起来了一般，火光在剑身闪耀，剑尖吞吐着火舌。 而他本人身上也泛着淡淡红光，将身边空气里的水分都蒸发开来。 楚风也将法力注于“含光”，等待招架对方的攻击，这可不是普通的切磋，稍有不慎，恐怕会落得个非死即伤的下场。 三神宗之一，天极剑宗，所谓穷天之极，自认天下剑法无出其外，所以以‘剑宗’二字自居。 当然，也少有人能反驳，因为都知道‘剑宗’的剑术广、博、杂。 尤其是独门的御剑术，听说其内，部分弟子‘灵溪’境便可以简单的“御剑飞行”。 要知道，在人们的认知里，修士修为，四法八境，“灵溪”不过区区三境，常人至少要在五境“神元”之上才能凌空飞行，也就是所谓的三法“凌虚”。 更有传闻说“剑宗”七境宗师便能飞剑杀敌于千里之外，简直骇人听闻。 由此可见一斑。 此刻的“烨火”剑已经凭空悬于火烨身前，也不知他嘴里念什么，右手并指，虚指向对面的楚风，喝了一声：“去！” 火流星！ “烨火”就像活了一般，化作一条火蛇飞速撞向楚风，同时在空气中剧烈摩擦，产生了一阵‘噗呲’声。 虽然早有预料，但来剑速度之快，楚风只能横剑以双手抵挡，却仍旧低估了其势之猛。 “轰！” 他就像被风中摇曳的枯草，身子被“轻轻”一撞直接，一刻都不曾停留住，便直接飞出数十丈之于远，最终以剑尖划地仍旧后退了半丈之后，才勉强稳住身形不至于跌倒。 “噗！” 一口鲜血没能忍住，顿时喷出三尺有余。 “好！” 黎国诸人大喝叫好一声。 观战的叶国众人看到了之后，都是心里一紧，都有些为楚风担忧，青儿更是以手捂嘴大喊了一声“楚风哥哥”。 江离也意识到火烨此人果然非凡，出手猛烈，仅一招便让楚风受了不轻的伤，虽然他对楚风很有信心，此时也知道此战最多是惨胜。 烨火察觉一剑便分出了两人境界功法的差距，心中更是得意。 但显然还不是罢手的时候，既然有机会，自然要让对方多吃些苦头，以展示自己的威风。 只见他继续以指代手，竟隔空操作起了“烨火”，继续凌空而下刺向楚风。 楚风知道，再这样下去，对方必然立于不败之地，自己不能被动挨打，所以将目光放在了火烨身上。 眼看又将再次被刺中，楚风撤步后退避开了这一剑，随后便整个人急冲而起，奔向火烨。 想针对自己本体么？火烨看了依旧表示不屑，心里冷哼一声，继续隔空操纵着。 见“烨火”再次飞向自己，直指背心，楚风并没有太过慌乱，身形在空中数次变换方向，最后甚至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一个人当然不能凭空消失，至少楚风目前还没有凭空消失的本事，不过是障眼法或者移动速度快到肉眼不见。 这是道家“云隐步”！ 火烨自然也能感知到对方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但他并未惊慌。 手指委屈，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烨火”加速飞回了火烨手中，随后火烨持剑转身一挡。 原来此刻楚风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正要一剑刺中他。 不过此刻他正好举剑挡在了“含光”剑尖上。 随后他嘲弄地看着楚风，不屑地说道：“就这么点本事么？” 楚风倒身一脚踢在“烨火”剑身上，两人各自后退再度分开来。 像是为了回应他的话一样，楚风运转功法，双手结印，喝了一声“临”，左手成拳轰向他。 要比拳脚么？火烨同样也提起左手，随后运法成掌轰出，欲以掌迎拳。 只见拳身雷光闪烁，掌间烈火喷发，“嘭”的一声撞在了一起，不过看起来好像只是打了个平手。 也没有想过能就此胜他，楚风迅速再次结印喝道：“兵！”，然后一脚横向下压向火烨。 火烨瞬间将剑换至左手，右手一掌发力拍在了楚风的小腿。 腿上一股淡淡的青色气流包裹，对上了火掌之后，竟似将掌上的烈火隔了开来，不过火烨身形虽然有些微偏，二人却仍是未见高下。 两人再次分开后，楚风第三次结印，喝道“斗！”，手中宝剑立刻光芒大盛，随后他跃身飞劈向火烨。 身体微屈，火烨右手横剑于头顶格挡，碰撞之后，两人各自后退几步，竟是再次打了个不分胜负。 显然二人此刻都早已经打出了真火，楚风自然是想将对方击败。 而火烨，也在为到了此刻还未将楚风拿下而懊恼。 毕竟他的修为高了楚风两个品阶，于是他欲再次以飞剑击溃对手，再度使出了“火流星”。 而有了此前的经验，楚风也看出了对方接下来将有的举动，不过看他的样子，似是这次不准备闪躲了。 面对迎面飞来的火剑，他持剑竖于身前，双手持剑结印，喝了一声“者”。 随后剑身带动人身在空中飞速转动，像是身体都化作了“含光”的一部分，直指来剑。 半空中，两把剑此时正双尖相对，僵持不下，两人的法力似正在通过剑体发生碰撞，都试图将对方击垮。 “嗡嗡嗡……” 对抗摩擦发出的金属声音，远在石阶之上观战的众人都感觉到非常刺耳。 片刻之后，“锵”的一声，两柄剑都倒飞而出，楚风自然也人、剑分离，身形不断退后了十几步才停住，“含光”更是要飞得较远一些。 再看火烨，宝剑落在了脚边插进了石板里，他本人也受到法力冲击后退了几步，虽然有些优势，但显然这次没能像第一次飞剑时取得效果。 入世篇 第二十七章 主动认输 两人此刻已经交手了一阵了，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应战着，观战几人心中的想法也是各有不同。 虽然二人身上衣衫都各有破损，但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楚风受伤更为严重一些，俨然处在了下风。 廖将军不免得意地哼了一声，向同为观战的千叶国众人表示还是自家王子更厉害一些。 不过众人没有心情回应他，都焦急地看着战况。 虽然占了上风，但见对方还不肯认输，火烨耐心终于全部耗尽，心想既然在剑招上难以彻底让对手服输，便只好以境界功法彻底将其彻底击倒了。 二人都不去理会彼此的佩剑落在何处，而是相互看了一眼，随后像是暗中约定好了一般同时准备出手。 火烨此刻全力运转功法，整个人都似乎着火了一般，身形在火光中都有些模糊起来，随后化为了一道火光极速冲向楚风。 火影冲！ 面对此招，而此刻的楚风也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将右手拇指放进口中，随后竟自己一口咬破手指，再将鲜血在左手掌心画了个道符模样，最后双手有些生涩地结了个更为复杂的印。 江离见此情形知道这是双方都在动用最后的手段了，而看楚风的样子明显是要勉强使用某种术法。 不免有些担忧起来，但此刻已经不可能阻止了，只是在心里祈祷他不要伤得过重。 一旁的青儿、叶兰此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双手紧握衣襟，可以看到已经有汗水渗出。 眼看火烨的身体就在眼前，最终，楚风完成了结印，右手一掌轰出撞上来人。 只见他掌间气流变换，竟是像有“风、雨、雷”在手掌上相互交融一般，随后全力伸出，欲迎接那即将与自己身体撞上的那道火影。 “火影冲”对上了“第五字” 双方在接触后没有丝毫犹豫，瞬间各自爆发全力，根本不曾给彼此任何缓冲的过程。 “嘭”的一声炸响，随后两人均倒飞而出，各自向后飞退了数十丈才轰然落下，皆躺在地上口中鲜血不断喷吐而出，浸湿了各自身下的大半块石砖。 而此刻他们身下的那片王宫广场，入目一片狼藉，满是剑痕，还有那些拳脚造成的洞印，石砖多处被破坏，碎屑一地…… 不过众人更关心二人的安危，好在，虽然两人皆倒地不起使得彼此双方都很揪心，但性命皆无碍，总算不是最坏的情况。 叶兰也是长松了一口气，在她心里，楚风此刻不仅是为了她，更是为了整个千叶国而战，自然不希望楚风出事。 既然此刻性命无虞，王宫自有珍惜药材，而且想必只要有江离在，不日便能痊愈。 此刻，两人用尽了各自的浑身解数，最终依然是不分输赢，都在艰难爬起身来，然后恶狠狠地盯着对方，似是要再来个“眼神交战”。 可惜仅凭眼神不可能真的能给对方造成伤害，不过想必二人此刻，已经对彼此都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无论他人如何去想，江离此刻都不可能会让他们继续出手了，如今已经是两败俱伤，再打下去，说不得便会出人命了。 于是他开口道：“好了，风弟，如今已然见识到了剑宗独有御剑术的厉害，到此为止吧。” 楚风虽然有些不甘，但又拿对手无可奈何，何况他一向把江离当作亲大哥，自然是不再出手。 这时，戴面具的龙姓男子第一次开口了，“道家的“九字诀”果然不同凡响、威力惊人，殿下，请停手吧。” 不知为何，此人一开口，火烨竟然格外听从，当真不再有继续拼命的想法了，只是再度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楚风。 而观战台上，看向说话之人，江离在得知此人姓龙之后，便怀疑起了对方会否是他当年便已认识的一人。 但对方的面具极为特殊，或是用了特殊办法隐藏，以至于连他也无法感知到面具之下的脸孔，甚至连对方的修为也不能确定。 似是发觉了他的目光，龙姓男子也望向他，并点头致意。 整张面具之下仅有两颗黑眼珠子闪烁着，再看向那微笑的脸谱，江离心中竟然有种怪异的感觉，罕见地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实在有些无语，最近是怎地了？是在追赶某种时尚么？为何这多人喜欢戴面具？ 但凡稍微正常些的人，想必皆是不喜面对这样一个带着面具之人。 莫说不知对方面容形象如何，隔着面具教人完全看不到一丝表情。 尤其是眼前之人，不仅面具之上是在“笑”，而且这“笑”更是不会停止。 天知道面具之下是在哭或笑，或许连对方在无声咒骂都不能自觉。 怎么看都比自己平时的笑容还要“贱”上那么一些，实在是令他感到不爽。 甚至在考虑自己是否也去弄上一个来装装样子，还好，在他自认为还是自己的脸更好看些后便打消了念头。 不过此时他也拿对方没办法，于是再说道：“二人此刻都已无力再战，此战算是平手如何？” 己方之人自然以他为首，而且也不希望两人再继续再战，或是另起风波，所以无人反对。 龙姓男子也点头表示认同，然而口中却是说道：“殿下年龄修为皆是略高于楚公子，此战，是我方输了。” 竟然主动认输！ 千叶国之人对此皆是感到有些意外，对方携势而来，如今又如此轻易的主动认输，实在让众人不解。 但火黎国一行却是无一人出声反对，甚至廖将军和火烨都一脸“遵命”的样子，这又使得众人对他的身份表示好奇。 片刻后，此时已然有人将对战双方都扶到了殿内，正服以丹药疗伤休息。 “既然龙先生开口了，此战小王认输。”各自稍作调息后，火烨勉强起身，口服心不服地如此说了一句。 随后又继续道：“但并非表示我剑宗便不如道家，只怪我个人学艺未精，既然此时技不如人，我等这便离去，求亲之事也就此作罢，告辞！” 虽然心有不甘，但事实如此，火烨也只能恼怒而去，或许目的未曾达到，但他并不认为此事到此为止了。 见他说完后便当真拂袖而去，千叶国众人难免心生疑惑。 然而也仅是有些好奇罢了，诸人自然巴不得对方赶紧走才好，没有人会想挽留，此刻自行离去更是极好。 看着一行人即将走出殿外，江离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这位龙公子，请问我们是否曾经相识？” 闻言，当即所有人又变得好奇了，皆是在打量着二人，都想知晓两人莫非是旧识。 而对此，龙姓男子既未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盯着江离看了一会儿，尤其是多看了两眼他那鬓间的白发，但却未曾多言。 随后又看了一眼楚风，有些答非所问地道：“他很不错，我们会再见的”，说完便转身而去。 好吧，周围众人并未能得到想要知晓的答案，便也未能一解心中的好奇，只得各自留了一肚子的疑问。 而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江离则是在原地皱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此刻所有人更在乎的是，目前已经解决了几大难题，当紧的便仅剩下边境之事的真相，以及下毒的幕后之人了。 然而这两件事却也是急不来的，只有待他们的王上痊愈之后，方能逐步调查。 如今求亲之事已解，叶王爷逐渐康复，叶兰便是放下心来，此刻已经把楚风当成了救命恩人，准备接下来的日子里亲自照料。 看着已无大碍的楚风，江离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众调笑道：“不错，英雄救美的感觉很好吧？” 此情此景，以叶王爷为首的几人，自然都笑着表示乐意见到两人成其好事，青儿也在一旁掩口偷笑。 突然当众被如此戏笑，终归还是有些难为情，叶兰虽然对楚风十分感激，此刻也是一脸羞涩，尽显女子柔情。 楚风也恢复了原本的“呆子样”，有些腼腆又有些得意地嘿嘿笑着。 不过他晓得江离不仅是在打趣自己，更知道对方是在为方才自己强行出手而有些责怪，或者说是担心。 当然，英雄救美还是让人感觉美好和自豪的，楚风自然也是如此，甚至觉得，若是能抱得美人归，那便更是极好了。 …… 入世篇 第二十八章 功成身退 十日后，玄明殿 此时的叶王已经苏醒多日，身体正在逐渐好转，并且开始处理政事了。 期间，感激的话不知说了多少，然而该离去的人终究会离去，眼下皆是在准备各自告辞了。 雪红姝在当日楚风与火烨对战之后，便也早早离去，对她来说，此行不过是应了叶兰的请求前来相助罢了。 既然叶王已经无事，主要也“功劳”不是她的，她自然也不愿留下来听些什么感激的话，何况她也根本不在乎旁的。 至于当日二人的对战，她虽然没有露面，但却在暗中看得一清二楚。 临走时，不忘了叮嘱叶兰抓紧修炼，虽然叶兰也很优秀，身为宗主亲传，修为与楚风也相同，但似乎还不够。 了解了楚风的来历，又亲眼看到了他在对战中的表现，走时也勉强说了句“不错”，不过看样子有些不喜，应该非是针对楚风而是“道门”的。 至于江离，没了一身修为只能是让她摇头叹息，随意嘱咐了几句，倒也邀请了他有空可以去雪宗作客，甚至还给了他一样信物，以便于去了雪宗不会被拒绝，之后她便带着众弟子施然离去了。 如今楚风的身体也早已痊愈，不仅有灵丹妙药，更有佳人在侧，怎么能不让人好得快些。 他与叶兰，初见于玉竹轩外，初识于竹林之中，之后虽然有过何种大事，但两人间也算上印象颇深。 通过查找下毒真凶的事件，叶兰对他已然了解更深，再有此前“英雄救美”的“壮举”，更是有江离这个“媒人”的暗中撮合。 几日朝夕相处后，虽然还未至互许终身的地步，但也是情愫暗生，真真说得上是两情相悦了。 对于二人情感，叶王知晓后也不曾阻止，和黎国联姻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同意，倒是对楚风更有好感。 至少目前来看，认为他的武学、人品、相貌皆在“中意”之选。 而且，年轻人嘛，随他们去吧，以他对楚风来历人品的了解，或者说他也巴不得二人在一起。 如今的千叶国正在逐渐恢复正常，江离三人虽然一直被当作贵客对待，相处得倒也十分融洽，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虽然已经被多次挽留，但此刻再继续留下去也没有太大意，何况江离还有其余想做之事，所以便也准备辞行了。 在这之前，也很大方地将剩下那一株“九幽兰草”也留在了王宫，至于对方如何保存，便不是他所关心的了。 离别总是难免的，更何况，人与人之间还有令人期待的，当是离别之后的再聚，比如正要分别的，以及早已分别的。 即将分别虽然有些让人不舍，但如今已经不需叶兰再去主动操心了，一切自有叶王去处理，她往后只需可以安心修炼便可，因而现下心情大好。 此时，她对江离三人说道：“离哥儿，你们此行目的为何？将欲在外游历一番？或是继续隐居的生活？” 倘若继续游历，多半是几人一起，而以楚风的年龄和身份，显然不会随他一道隐居。 拐弯抹角的！果真是和从前的样子不同了，江离盯着她，笑道：“难得出来一趟，自然是四处走走，顺便见见几位故人。” 能称得上“故人”的，想来也就那么几位了，自然是与他结拜的三人了。 当年被众人称为五人杰之一的“雷杰”、神火门的雷武；四仙子之一的“颖仙子”、欧阳家的欧阳颖儿；还有那个被称为“玉面和尚”、出灵山的什方。 叶兰不禁想到了这三位，或许应该还有一位，便是…… 正这般想着事，正巧便听见江离继续说道：“当下欲前往琴谷一趟，拜访“琴圣”老前辈。” 果然是去琴谷，恐怕拜访琴圣是假，还是冲“她”去的吧，这么多年了，竟还不曾忘怀么…… 不过这些并非她最为关心的，便说道：“半年之后，神州又将迎来一场盛会了。” 能被他们这样的人称作盛会，自然不会是简单的几个人聚在一起，随即“吃喝玩乐”一番的小场面了。 正是各大国、小国、宗门、圣地内年轻一辈的杰出弟子，都将齐聚于中央帝国共同进行的那七年一届“神州大会”。 以叶兰的身份，或是代表千叶国，或是代表雪宗，自然也是会参加的。 而江离也知晓她此时提及的目的所在，恐怕她真正想了解的是，楚风是否会也会前往。 于是当即笑道：“会去的，就算我不去，风弟也会独自前往，他和兰儿你一样，都是各自师门的年轻一代最优秀弟子。” 尴尬！心中想法已然教对方猜到了，虽然说的有些隐晦，但话外之意不言而明…… 好在得知了她想知道的，随即又有些怀念道：“这许多年过去了，偶尔还能想起当年你一人一剑便轻松登顶的场景，只可惜……” “是啊，时间过的好快……当年取胜也不过侥幸罢了，如今更是……”提及往事，江离自身也很感慨。 不过虽然令人惋惜，但往事已随风，于是几人不再多言其它，当即便告辞而去，只是约好半年后盛会再见。 临走时，江离竟也不忘了笑着同叶兰身边的女官黄娥说了一句“再会”，只是不知他是因对方的“美色”或是旁的…… …… 三人从千叶王宫刚刚行至千叶王城时，江离便几乎同时收到了两份灵鸟传信。 他自然认得其中一只正是神火门的“火羽”，自然是“大哥”雷武传来的，另一只则是“四妹”欧阳颖儿与他联系的“鹊灵”。 正是“那件事”发生之后的第二日，他让江月代为传出两份问候信的回信。 之所以是在近二十日之后才收到回信，自然是因为他当时为了避免二人担忧，所以用了常用的灵鸟以示正常问候。 而他大哥和小妹又远在万里之外的帝国南境之南，距离无生居可谓一南一北。 至于时间上相差无几，则是因“神火门”正是帝国的邻国——烈国；而欧阳世家则是“乾国”第一世家。 乾国与烈国相邻，同为八小国之一，想来二人收信与回信的时间上相差无几，所以此刻方能同时到达。 在得知二人一切正常后，江离便放下心来，信中分别还提到说，据帝国传出的消息，这一届的“神州大会”规则与往届可能会有所不同，二人应当会再度参加，都表示希望能在那时再聚。 沉吟了片刻，江离心想自己本就打算去瞧一瞧热闹，之后再与二人分别相见，如今倒是正合他意。 不仅见面将提前到来，而且届时想必还会遇到许多很久未见的“老朋友”，相信很多人都不曾忘记“离哥儿”之名吧…… 问情篇 第二十九章 相顾无言 …… 几日后 阴森恐怖的石洞中，那张巨脸鬼座上，戴着“小丑”面具被称为圣王的人正坐于其上。 在他身旁两名“无常鬼”模样样的面具人，正一黑一白、一左一右的站着，二人一动不动，仿佛如同雕塑一般。 在下方的石地广场上，除了那些吓人的石雕，此刻正有一群“妖魔鬼怪”整齐地站着，大致有一百来人。 称他们为“妖魔鬼怪”，只因他们每一个人都戴着各种奇形怪状的面具，看起来丑陋、奇怪或说是吓人。 而最前方的十人，虽然也是身形各异，但脸上却是有着看上去无甚差别的“恶鬼”面具，想来他们“自己人”才能分辨出面具之下具体是谁。 此刻众“鬼”皆安静地等待着，希望在得到命令之后，以便他们可以“群魔乱舞”。 稍后，他们的圣王开口道：“鬼帝令，时机已到，准备行动！” 此言一出，下方“众鬼”激动不已，似是终于等到了期盼已久的这个时候，各自都早已有些早已“饥渴难耐”的样子。 随后这位圣王继续说道：“想必尔等早就知晓了，第一步行动未竟全功遍已然失败，如今“赤魅”已解，打乱了鬼帝原本的计划。 因此他老人家决定提前行动，我知晓诸位按捺已久，说起来，各位还要感谢那位解毒之人。” “听说是个没有修为的年轻人，可需立即将其除去？”有人出言主动请缨。 他抬手制止道：“不必，此人虽有些小聪明，但没了修为便不足为惧，如今不必分心对付他，而且，本王留着他尚有用处。” 说完之后便开始下起了命令来，只听他令道：“此次行动，所有人都一同将参与，届时各自分为两队。 以魑、魅为首，在修罗王、天犬王、冥童王带领下，五十人点齐各自的部属前往“震”国。 另一队则以魍、魉为首，由幽鬼王、灵能王、罗刹王带领前往大风国。 记住行动保密、分散前往，不可被人提前察觉，发现泄密者一律杀无赦。” “是！” 众人齐身回答，声音在洞中回荡，正如同他们此时的心情，像是要冲破山石一样。 见到他们气势如虹的样子，圣王极为高兴、满意，起身仰天大笑一阵，并说道：“百鬼夜行，盛世将临，让世人颤抖吧！” “百鬼夜行！盛世将临！…………” 其余人同样高声应和着，更是恨不得马上行动一般，竟是呐喊了数十息时间之后，方才各自退去。 …… 此时，在一条林间小道上，距离琴谷已然不远了，此刻江离三人正在一个茶棚处休息。 江离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正轻轻摇扇着，面带微笑，不时与二人交谈。 只见他手里的扇子，扇骨扇面皆是呈火红色，一看便知不是普通材质而且做功非凡，上有两个黑色大字，一面刻了个“神”字，而另一面则是个“火”字。 青儿自然认得这正是“大爷”雷武当年送赠给自家先生的，可是令她好奇的是，不知为何，自从他将这扇子拿出来使用之后。 连日里，但凡几人经过人多热闹之所，甚至是深山林间之中，便会不断地有各种人以各种不同的方式上前与他交谈，或者暗中递出某种东西来。 楚风虽然有些呆，但一路之上他也是早有发现，此刻不禁好奇问道：“大哥，为何此前开始便有人接近于你，而大哥却不教我出手阻拦，莫非这些人皆是大哥的旧相识？” 就算是当年优秀、出名，也不至于如此吧，当下他所问的，同样是青儿一直想知晓的。 看着十分好奇的两人，江离继续摇着扇子，并笑道：“不知，或许是因为我生的比旁人好看一些！” 相信你就是傻子！这“自我陶醉”的程度和某人有得一比，二人都暗自腹诽。 两人自然都不傻，也知晓那些人必然是有目的而来，不过江离不说，他们也不便追问。 就这样，几人一路走走停停，朝着目的地前进着。 …… 琴谷，位于千叶、浮生、帝国三国的边界交界汇聚之地的一处深谷里。 此处虽然人迹罕至，但并不阴森，相反环境十分优美，云雾缭绕，处处透着鸟语花香，偶尔还能听到让人心驰神往的优美琴声。 谷中的一处山石瀑布前，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此刻有一女子身着鹅白素裙，衣袂飘飘端坐于下，仔细看能发现袖口上，用蓝线绣了个“琴”字。 此时，她的纤纤玉手正轻轻拨动着琴弦，琴声悠扬婉转，在这谷内久久不散，更是引得鸟兽驻足，当真是美妙极了。 同时给人一种仙音袅袅的感觉，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琴音中有着一丝淡淡哀伤，像是在诉说着主人此刻内心的忧愁苦闷。 一位女子弹奏着这样的琴声，尤其是一位容颜绝美、仿佛不是世上应有的这么一位女子，难免不让人生出怜惜之情。 三人入谷后也是循声来到此处，此情此景难免不让心神摇曳。 此刻她发现有人到来，遍也停止了抚琴，螓首微抬，看清来人后，竟是檀口微张，显得有些惊讶，就那么怔怔地看向几人，或者说是看着江离。 当她停下之后，周围的时空都像是凝固了一般，这副画面给人的感觉，就像她当真是即将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所谓“美人如画”也不过如此了。 看着女子，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教人魂牵梦萦的面容，尖尖的下巴晶莹得像是挂着水珠，以及像是含着无尽忧伤的美眸，青丝也正缓缓随风飘扬着。 江离此时已经有些忘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洒脱，眼眶也变得有些湿润起来。 楚风本想打声招呼，可是觉得场间气氛似乎有些不对，便忍住了，还是青儿率先打了个招呼，喊了一声：“沐姐姐。” 女子只是稍微点头示意，眼神却仍是紧盯着江离，彷佛想要将他的样子深深刻入脑海，又或是与对方一样，终于见到了这“想念、却又不敢见”的人，此时既然已经见到，便好好的将对方看个够。 片刻之后，逐渐平复了情绪，杏唇微启，轻声说了句：“你来了。” 耳边响起这终日只能在梦中听见的声音，江离终于回过神来，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 但心里却仍是想着，还是那般好看、好听，一举一动、一字一音，皆是如同他所思所忆的那般，如今终于得见、得闻。 摇了摇头，恢复了往日的神态，含笑微微点头道：“来了。”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还好吗？” “一切都好！” 两人之间的问候几乎就到此为止了，教人看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或者说是太过平常。 青儿一直跟随江离左右，知晓两人的关系，所以并未觉得奇怪。 而楚风当年见到沐清儿时，不仅年纪尚小，两人相处时间也不过短短数日，因此有所不知。 但看两人的神情，他也明白两人的感情非同一般，只不过这交流方式，实在是……不是他这样跳脱的人所能理解。 以他对江离的了解，也能想到当年在大哥身边的那个“神仙姐姐”，原来便是大哥的恋人，只是不知二人如何变成了这般相顾无言的局面。 看样子，给人一种“双方原本都好似有千言万语在心，如今见面却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这大概便是所谓的“爱你在心，口难开”了。 最终无奈之下，还是江离再度率先说道：“一月之前，月儿便回了江家住下，即日也将至琴谷来。” “正好这两日师尊出关，决定在几日后举办一场赏琴大会”，虽然多说了些，但女子给人的感觉依旧清冷。 这时，江离似说想起了些什么，随即又说道：“此前月儿已来信，沐叔一切安好，此次也会一同前来。” 同为姓沐，又特意提及，显然是女子的亲人长辈了，但她只是神色略微变换，淡淡吐出一个字：“好。” 江离很无奈，此时虽然假装平静，但面对朝思暮想的人儿，自然有说不完的话语，可眼下却…… 当年温文婉约、被称为“琴仙子”的可人儿，如今也变成这副冰冷模样，他只能感叹造化弄人，随即说明了此行的“来意”。 “我三人途经此地，特意前来拜见琴圣老前辈。” 这琴谷处于深山之中，一向少有人烟，又如何会恰好路过，当然是冲着某些或者某个人来的。 但她仍像是根本未曾听出些什么，只是说了一个字“请”，然后便起身领路而去。 好吧，眼见如此，江离也没了办法。 当然，来到此处自然是该去拜会主人的，所以当下也不继续去想其它，于是便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走着，一路之上，几人都不发一言…… 问情篇 第三十章 百鬼夜行 琴谷内，花草树木繁多，偶有飞鸟掠过，倒不失为人间美景，用作隐居之所显然要比无生居好得多，不过谷中云雾缭绕，稍微添了几丝凉意。 远远看去，屋舍大概有七八间，但却没什么烟火气，有些冷冷清清的感觉，倘若非是偶尔会有琴声传来，恐怕难以察觉尚有生人居住。 穿过花林草地来到谷中腹地，在弧形环绕的屋舍前不远处，有一面积不算大的石台筑起。 石台上此刻有一白须白发的老翁，看起来已愈古稀，但却精神抖擞，双目有神，正中气十足地在讲琴论法，时而亲手示范。 在他面前，弟子不过寥寥，佣人也仅有二三，每一人都在诚心请教求学。 看见女子带着江离三人到来，老人也停止了讲述，让众人各自散去感悟。 无需女子开口，江离首先上前拱手拜见，“江离见过前辈，多年未见，前辈依旧神采飞扬！”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虽然他不是爱多礼的性子，但与人交往时难免要“虚伪”一翻。 更何况眼前之人，乃是当世为数不多的圣人之一，他是打心底里敬重的。 同时他也明白，在恰当的时候，遇见了合适的人，拍些适当的马屁，也是无妨的，或许还会有些好处。 在某些方面，他的性子和什方有些差不多，或许是“近墨者黑”吧。 见他如此，琴圣也是笑着抚须颔首，显然并未因为他打扰了自己的隐居生活而不喜。 不过，随即却是有些感慨地道：“山中无岁月，当年你初入琴谷时，意气风发，只可惜如今……五年前，清儿回来时也曾求过我，可老夫虽然被世人尊为琴圣，但对你之事却也无能为力。” 说话时，还看了一眼此刻站在她身旁姓沐名清儿的人一眼。 沐清儿听了脸色有些不自然，显然是不想让江离知晓自己曾为他求过情，更何况，求情的结果是无用。 “有劳前辈挂念，有些事情，强求不得。”江离或是无奈或是洒脱地这般说道。 随后轻指身旁两人，并介绍道：“此二人乃是自幼便与我相识的弟弟、妹妹，两人自幼便是对老前辈仰慕不已，此次专程随晚辈一同前来拜见，若有打扰，还请前辈海涵。” “楚风、青衣，拜见琴圣前辈！” “不必多礼，既然来了，便住上几日，一同在琴会之上旁听吧。” 于是两人再度行礼道谢，这便是“晚辈”与“前辈”的差别，恐怕几人之后仍是将会不断地给琴圣行礼。 打量了二人一番，琴圣对楚风说道：观小友一身道家正气，可是道门中人？” “楚风再次拜见前辈，前辈好眼力，酒疯子正是家师！” 直言师傅是“酒疯子”，自然非是不敬，而是连他师傅本人也不晓得或者说忘记了名字，因而自称为“酒疯子”。 也正是楚风当年被江离带回江家之后，酒疯子游历各地路过江家，觉得“与他有缘”，所以便亲自收徒并将他带回了山上。 而酒疯子一生不曾收徒，据说早年捡了个孩子回去，也只是随手丢给了自己的师弟调教。 如今突然多了一名弟子，想必自是有非凡过人之处，琴圣更加认真端详了楚风一阵，颔首说了句“不错”，随后才看向青衣。 “婢子青衣，只是伺候先生的一个小丫头罢了。” 不劳下问，青衣率先开口说明身份，倒也是天真可爱，琴圣再次微笑抚须。 之后又对江离说道：“琴谷向来少有人烟，此行并非特意来看我这么一个老头子的吧？” 年轻人那些情爱之事，显然他也是有所听闻的，更何况是关乎她的宝贝弟子。 而江离则是被问得有些尴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此刻脸色也有些不自然的沐清儿。 随后口是心非道：“晚辈知晓前辈不仅以琴技入圣道，棋艺精湛也是当世少有，此前小子恰好无意间得了一副上佳的白玉棋盘，特意带来献予前辈。” 揣摩人心乃是他较为擅长之事，虽然仅是见过一次，但琴圣这样的隐世高人，自然不在乎寻常宝物，好在他却懂得投其所善、投其所好。 而到了此刻，与他随行的二人却是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是怕来了不被待见，而且不愿直说来意，竟是提前找好了“献宝”的借口。 怪不得出远门还携带如此重的东西，两人再次发现，这位心思够深的。 尤其是青衣，她可是清楚江离是如何“诓骗”三爷主动要求赌棋的，而且连“赌注”都骗人家自己提出来。 当然，三爷可能也是有些故意的，不过她心里仍是心疼不已，宝贝嘛，还是自己留着更好些。 琴圣则是问道：“听闻你也擅长此道，为何要将它赠予我？” 虽然他喜欢收藏些古琴名棋，但他也不能如此简单直接便收下，总归还是要借口“推让”一番。 “在前辈面前，不敢妄称擅长，正要向前辈请教一二。”江离也是少有的谦虚起来。 理由说得极为合适，既然是上门来请教，琴圣也并未继续摆前辈高人的架子，只是颔首道：“也罢，便在谷中住上一些时日，每日听听琴音或许对你的身体有些帮助。” 再好的东西，对于修士而言都是身外之物，哪里比得上自身修为来得重要。 老人家显然也懂得“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道理，既然收了礼便还你一份更大的， 虽然江离不懂音律，但无论对自己是否有好处，能听到琴圣亲自弹奏，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于是，几番道谢寒暄之下，三人便在谷中住了下来。 …… 次日，琴谷内 一间寻常屋子里，江离正在与琴圣奕棋，既然说好了是来请人家指教的，自然得装装样子。 更何况二人都极为擅长，此刻棋盘上已经布满了棋子，却也是不分胜负。 “嗯?” 突然间，好似正有一物从谷外飞速而来，引得琴圣抬头皱眉看将过去，并且发出了一声疑惑之音。 江离自然也察觉到了，抬眼望去，只见一道黑色流光正直奔他而来。 待离得近些了后，才发现此物原来正是曾经出现过的传信“黑羽”。 这是他与某个人的特殊紧急联络方式，乃是用特别手段，让一种稀有灵鸦以燃烧自身精血的方式进行传信。 其速度之快，仅次于圣人手段的传信，而且同样不易被人察觉。 即使有高人将它截下，得到的也只会是一片虚无，乃是当年“鬼医”教授予他的。 如今再见此物，他不禁眉头紧锁，莫非对方又有大动作？不知是然发生或是将要发生？ 接过在手，自动显现出一行小字：不日，百鬼齐出，袭震、风。 短短不到十个字，却使得江离脸色大变，甚至带着惊恐，瞬间便联想到震、大风两国，成为了对方的目标。 虽然不知具体时间，但以传信方式以及那群人的行事风格，恐怕很快便会发生。 “百鬼齐出，百鬼齐出……”他嘴里念念有词，正在快速思考如何解决应对的方法。 虽然被晾在一边，但根据他的反应，也能猜到应是有大事发生，琴圣未曾怪罪，只是问道：“小友何事如此惊慌？” “前辈，事发突然且情况紧急，恕晚辈无礼，先行告退了！”来信让江离有些乱了心神，他必须立刻去作些安排应对。 有些事情，他不便让旁人知晓，以免有关之人会暴露，从而危及生命，好在晓得琴圣也并非小气之人，他说完便火速离开了。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琴圣则是独自摇头叹息，想来也是有感自己不甚关心的民间凡俗，恐怕又将有大乱发生。 问情篇 第三十一章 犹疑重重 话说江离独自离去后，很快，他便找到了正在谷中游玩的青儿，急忙对她说道：“青儿，震、大风两国恐有大难，如今虽然知情却也无力回天。 为今之计，只有速速传信命我们的人留下信息，随后全部撤入赤水国境内，相信那为会接受他们的。” 虽然在听见他的吩咐后，有些习惯性的点头应了下来，但青儿内心仍是震惊不已。 震、大风虽然只是八小国之中的普通国家，却也不是寻常势力可以欺凌的，而且竟然能同时对两国下手，该是有何等样的手段。 当然，她同时也在疑惑，这样的大事，自家先生又是如何提前知晓的？所有的消息不是都会先经过她姐妹二人吗？莫非又是那黑羽传信？ 看来事情果然有些严重，当下顾不得太多，虽有疑问，但她自然是完全信任江离的，当即便风风火火地去照办了。 只留下了江离在原地皱眉思考，实在是因为短时间内发生了太多让他不解的事情。 这已然是多次听到关于“百鬼夜行”的消息了。 多年来，这群人一直在大陆各地动作不断，但其行踪诡秘，难以捉摸。 而且，叶王中毒事件的幕后指使便与他们有关，可他们目的是为了什么？ 廊军雨夜被袭，事后表明也是那群人所为，他们又是为了什么？仅是针对叶国？ 可如今为何又要对两个小国动手？ 虽然只是小国，但显然不是一支边境守军可以相比的。 而且像是要同时针对两国，仍是进行大规模的屠杀？或是说妄图覆灭两国？ 莫非真有那般厉害的本事？难道就不怕遭到各大势力合力绞杀？ 再者，冥宗与他们之间会否有所关联？ 据说，上一任冥宗宗主，被世人称作“毒圣”的风流云，多年前便神秘消失，现任宗主乃是其义女风碧儿。 但，一个年龄与他相差不大的女子，又如何能有这等惊人的手段。 从当年相识的情况看来，此女虽然刁钻狠辣，却不像是个拥有极大野心之人。 如果两者无关，那么“赤魅”之毒又是来自何处？ 要知道，“冥宗”又被人称为“毒宗”，尤为擅长制毒、用毒。 假若说“剑宗”自认天下剑法皆出其内，那么，论用毒手段“冥宗”也是如此。 “赤魅”之毒辣，更是像极了毒宗曾经所用之毒，除了冥宗之外，又有谁能制成此毒呢？ 倘若两者有关，是合作？还是幕后指使？或是随着前任宗主的消失，已然沦为其中一份子了？ 这群自称来自“地狱恶鬼殿”的“百鬼夜行”一群人究竟是何方凶徒？ 是谁有这般大的本事，竟然能将这样一群穷凶极恶却又手段惊人之辈聚在一起？ 此前在千叶国王宫之时，“蜃”虽身为妖族，然而临死前的话语，也表明了是与那群人有所联系的。 莫非真的被他不幸言中，当真有人敢与妖族勾结？ 虽然此前的消息已然有所表明，更是让他极为怀疑，然而在得到确认后，他仍是有些难以置信，不敢相信当真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那么二者之间的关系又是如何？究竟是妖族被利用或是人族被驱使？又或是二者各有所图？ 倘若并非冥宗与之有关联，便是有隐藏得更为厉害的人在背后筹谋，其心思不可谓不深，不可谓不狠。 所谓的“盛世将临”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针对整个神州大陆？ 要知道，各大势力都不乏大修行者，小国至少也有一两位七境宗师，更休说王国、帝国、神宗、圣地这些地方了。 虽然如今天地灵气匮乏，但神宗圣地皆是有圣人存在的，莫非对方也有圣境强者？ 可人族强盛，即使整个妖族也不敢轻易来犯，他们的底气在何处？ 这许许多多的问题一直在江离心中盘旋。 今日传信之人数年来不曾联系过，一月时间内竟是连续两次传信，说明对方必将有大动作，而且看这阵势，绝不会比上一次小。 虽然上次传信是在事发之后，但好在目前说明还没有暴露。 正是因为担心暴露，所以早就约定只是单方面的让对方传信，自己根本不敢去信问明情况，对方的处境显然也不能轻易冒险联系。 从“玉老鬼”那里得来的消息说过，妖族确有几位妖王不在其领地，那么很可能与妖族有关系。 尤其是多日来各地传来的详细消息，显示廊军遭袭之事，极有可能是有至少两名以上的妖王参与其中，而且事发前各地居然都没有任何察觉。 如今虽然提前知晓，也只能是减少己方损伤，根本无能无力，凭自己的人力物力根本无法抗衡对方。 帝国、神宗、圣地这几处倒是能阻止，但，不说时间上是否来得及，自己没有确凿证据，也根本不足以教人相信。 而且，这几处修行圣地一向超然物外，就连帝国也根本不会在乎一个小国的兴衰。 同时谁能保证他们的人就没有参与，或者说对方还有隐藏的实力存在。 至于琴圣，莫说对方愿意与否尚未可知，即便愿意出手，在不知那群人究竟是谁、身在何方的情况下，仅他一人之力又能如何。 虽然江离一向认为自己是个洒脱随性的人，多年来也不过只是想查清当年某件事的真相，根本没有什么济世救民、拯救苍生的志向。 但终究有一颗仁心，不忍见到无数生命平白无故的遭人屠戮。 可各种条件都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所以只能尽量避免自己人损失，同时让人留下信息，希望两国能早些做出准备，以他们自身的条件去向外求援，如此，也比他这个江湖小子有用得多。 这不禁让他感慨万分，倘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或许已娶妻生子，平凡度日。 可偏偏连自己究竟是何人、来自何处、可有家人，一无所知。 假若非是被月儿的爷爷路过捡到，又假若不是爷爷恰好与师尊是挚友，恐怕自己早就没命了。 花了十几年时间才能恢复正常，为了活得长久一些便走上了修行一途。 可普通人想要修行皆是从小便开始打基础，倘若十二岁左右能入淬体境便算成功。 而自己到了十七岁，也只是勉强能如正常人一样行动，到了十八岁时，还是靠外物才能勉强淬体成功。 也正是那一年的某个夜晚，好不容易有了家人的自己，连同从小天真可爱的月儿，竟同时成为了孤儿，从此相依为命。 虽然因为某种自己都不清楚的原因，迅速变得强大起来，可又由于某些事情没了修为。 隐居五载有余，仅是为了调查一些事情的真相，如今却让自己发现了更为可怕的事情正在或将要发生。 偏偏自己知道了却也只能是略做提醒，如今的他就如同蚍蜉撼树。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不知不觉间，更多人的生活甚至生命与自己息息相关，所以身上肩负的东西又便多了些。 假如自己不让自己洒脱一些，开心一些，那么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日子该怎么度过。 倘若凡事不去多想一些，那么那些与自己有关的人便会没了性命，所以不得不去想。 然而如此，自己便又承载了更多的负担，所以江离除了事事小心谨慎外，便只有偶尔感慨一番了。 再有便是，在可能的情况下，让自己尽量更洒脱、更开心一些。 问情篇 第三十二章 往事如梦 若论开心二字，简单的理解就是敞开心扉、全身放松，也是一种让人觉得快乐、舒适的感觉。 敞开心扉或许不是每个人能做到的，常人更愿意把自己的想法、心情与部分人分享，更甚者便是有终生不愿旁人知晓的想法。 好在人们最常用的方式就是，用笑容来表示自己当下否开心、快乐。 如果说让一个人不愿敞开心扉的理由，或许是难以启齿，或许是害怕某种后果。 但既是不愿，自然有不愿意的道理。 而开心快乐也是一样，也会有其理由，其根本在于一个人的身体、心理是否得到了某种满足。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人的心情也是如此。 而目前种种，可以说压得江离身体、心理都难以承受，那么他又如何开心呢？ 好在有不少人愿意帮助他，做一些他们愿且能的事情，同时他再告诫自己尽量少想一些，以便身心都能稍安一些。 最后用笑容来提醒自己，要记得、也必须要开心。 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如果掩饰的好，起码旁人是看不出来的，那么身边的人，或许就会因为看到自己含笑而一同开心些。 因为要区分他人的笑，是源于内心真实的感受，还是遮掩疼痛的长久良药，是极难的。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比如睡梦中，倘若熟睡时仍能发笑，那么梦必然是好梦，笑容也是没有半点作假的。 就像此刻的江离，竟然就那么倒在了沐清儿房中的软垫上，睡了起来，也正痴痴地笑着。 能让他这番模样睡着，原因则是因为他白日里太过烦忧，下意识地来到了沐清儿房中。 看到他面有疲虑之色，沐青儿便随手为他弹了一首安神曲，随后便有了此番景象。 睡梦之中，江离梦见了自己小时候。 梦到了五岁时，被师尊救醒后第一眼睁开，看到了师尊、爷爷还有月儿那个小丫头三人的笑脸。 八岁时，师尊不知从哪儿带回了一个小女孩儿和一个婴儿，说以后要让她们陪自己玩耍。 十岁时，墨将大哥亲手为自己做了一把木轮椅。 十二岁时，月儿那丫头推着自己两人悄悄来到城里，在梦里才发现，原来墨大哥从那时起，便一直在暗中保护着他兄妹二人。 也正是那一次，才会与小和尚相遇，奠定了如今的结拜之情。 十三岁时，青儿都有五岁大了，和蓝衣争着要给自己喂药喂饭吃。 到了十四岁时，厚着脸皮要比自己小一两岁的月儿背自己，其实那会儿自己已经能勉强下地了。 直到十八岁，淬体成功了，第一次亲自走回江家，参加爷爷六十寿辰，看见了当时爷爷、爹、娘、月儿见到自己之后那喜悦的表情。 那天寿宴持续了很久，直到晚间也未曾各自散去，期间还不停地有人上前对着自己喊着“江少爷”，因而乐得像个“傻子”。 然而就在此时，突然冲来进了一群人，黑衣蒙面，不由分说就开始屠杀，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喊杀声、惨叫声、呼救声…… 为了保护自己和月儿两人，师尊、爷爷、爹、娘拼了命似地冲向那群人。 月儿因为有些修为正欲冲出去一同杀敌，好在被墨大哥拍晕抱住。 自己也想冲上去做些什么，却被娘回头厉声出言拦住，说要让自己照顾好妹妹。 最终也被墨大哥强行拎着后退，最后一眼便是看到了娘因为叮嘱自己而大意，以至于肩头被贼人砍伤了。 …… 看着江离突然变得痛苦起来，且口中不断凄惨地喊着“娘、娘、娘……” 沐清儿十分心疼，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想为他擦一擦额头冷汗以及眼角泪痕。 却被睡梦中仍在挣扎的江离，一把抓住了她的柔荑，口中仍是痛苦地叫喊着“娘、娘、娘……” 或许是因为抓住了她的手，如同在梦中他终于抓住了娘的手，惊险地大喊了一声“娘！”。 随后醒来睁开了双眼，第一时间看向了自己抓住不放的玉手，自然也看清了正蹲身在自己面前的那道倩影。 内心复杂难明，不知是因为没能真的抓住娘而失落，还是因为再次接触到自己一直深爱之人而感概。 不过他却没有将手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一些。 见他醒了还不肯放开自己，沐清儿有些羞恼，冷道：“既然醒了，便松手吧。” 不仅没有松手，江离反而把半张脸都靠在了她的手上来，像个孩子似的蹭着说：“不放。” “为何不放？” “不愿。” “我也不愿如此。” “那我也不放。” “我生气了。” “真好看！” 沐清儿瞪了他一眼，问道：“几时变得像无赖了？” “你第一天知晓我是无赖吗？”江离说时还抬头看着她，顺带眨了眨眼。 “我不喜欢无赖。” “没关系。” 看着他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沐清儿抬手假装要用法力，随即道：“倘若再不松开，我便要使用法力了。” “动手吧，反正我早已是废人，不在乎。”江离再度耍起了无赖。 不过见他提到废人二字，沐清儿心里感到十分不忍，有些心疼，最终无奈地道：“何苦如此？” “不苦。” “不放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但很开心。” “我不开心。” “我喜欢。” “你喜欢我不开心？” “不。我喜欢你！” 江离这话一出，空气中都变得格外宁静了些。 此时，二人的眼里是似乎都只存在着彼此，装不下旁的。 然而沐清儿心情同时很复杂，瞬间也想到了很多东西，最后开口拒绝道：“可我不喜欢你。” “曾经喜欢。”江离对此很肯定。 沐清儿银牙轻咬道：“是。但如今不喜欢了。” “你还在怪我？”江离皱眉问道。 晓得他所指为何，沐清儿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对不起你。” “不是你的错。” “父债子还，他是我父亲。” “他已经受到了惩罚。” “惩罚也未必便能忘了。” “为何不能？” “如何忘却？” “与我在一起。” “不可能。” “为何不能？” “有人不会忘。” “她知晓我是来找你的。” “并不意味着释怀。” 最后江离坐起身来，正视沐清儿说着，“她不介意，她也希望能有个嫂嫂。” 听到“嫂嫂”二字，沐清儿险些哭lw出来，不过仍是痛苦摇头道：“不可能的。” 江离有些心疼，轻声道：“又是为何？” “她应该恨我。” “为何要恨？” “因为我父亲。” “他已知错悔过，守了五年的枯坟。” “不够。” “难道你还在怪我当时废了他的修为？” 见她竟然变得如此固执，江离稍微有些不开心，或者说是生气，便说出心中疑问。 沐清儿摇头说道：“不，我感激你留他性命。” “那便够了。”江离再度认真说道。 可她依旧摇头，仍是坚持地道：“不够。” “我说过，月儿已然原谅他了，此次也是她主动提出会带沐叔来此与你相见的。” 江离希望自己能说服于她，或许并非是要教她同意和自己在一起，而是希望她能过得开心些，如同以往一样，变回那个无忧无虑的“琴仙子”。 “我喜欢你”和“要在一起”，二者只能选其一的话，他会选择把美好放在心里。 只因为他，谁都不爱，唯有自己。 问情篇 第三十三章 儿女情长 而沐清儿，虽然她每年都会去探望她父亲几次，但如今听说会被带来团聚，而且似乎以后也不用再守着那片坟地了，她还是有些高兴的。 不过，屠杀之仇，灭门之恨，她仍还是不信对方已经不记恨了。 见她还在犹豫，江离开口道：“当年本就是沐叔自己要求去的，我也曾劝阻过，或许当年月儿恨意未全消，五年过去，她早已放下了。” “是我未放下！” “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却仍在。” “可以从头开始。” “如何从头？” 沐清儿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让江离觉得她比以前固执了许多，于是他坚定地说道：“我说了，我喜欢你，过去喜欢，现在喜欢，将来也喜欢！” “谁又敢轻言将来呢？” 沐清儿唉声叹气，似是在抗拒一切人、事、物接近自己。 “我！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喜欢你，直到死的那一天！”江离承诺着说道，就差拍胸脯了。 沐清儿微微摇头：“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还喜不喜欢你。”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而且你也一定会喜欢我的！” “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我是我！”江离语气中透着骄傲与自信。 “是你又如何？”沐清儿看了他一眼，认定他不过是在呈口舌。 江离有些自恋地说了一句：“我是离哥儿！” “离哥儿”三个字仿佛像是将沐清儿拉入了无限的回忆当中： 当年那个黑发黑衣、风度翩翩的少年； 那个即使背负仇恨也谈笑风生的少年； 那个愿意在别人危难时挺身而出的少年； 那个一人一剑便站在了同龄人顶端的少年； …… 一幕幕画面在沐清儿的脑海中闪过，那个少年正是戏称自己为“离哥儿”。 见她陷入了沉思，久久不曾说话，江离不禁想到了和尚说过的那句“无耻”之言：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用在此处正合时宜，于是他开心地道：“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可不许反悔！” 说完趁她不注意，在她脸上猛亲了一口，随后马上起身，夺门而去。 也不知是担心她拒绝，或是找自己算账，总之江离走得很快，只留下一阵开怀甚至有些得意的笑声。 看着他逃离的背影，沐清儿只得骂了一声：“无赖！” 随后秀手摸了摸自己被亲的脸颊处，随后脸色变得有些羞红起来，望着窗外怔怔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二日，琴谷内 江离昨夜睡得很好，做了个梦，而且个好梦，所以很高兴，是少有且发自内心的高兴。 再次回想起昨日下午在清儿房中发生的事情，他不禁又得意的笑了起来，甚至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像是要再回味一番。 既然心情大好，那么胃口也变得好了起来，所以决定要去大吃一顿。 好巧，刚刚跨步迈出房门，便遇到了正要来寻他的沐清儿。 于是笑着出言调戏道：“清儿，这么快就想我了？” “无赖！” 沐清儿佯怒着又重复了一句昨日骂过的话。 “对啊，我就是无赖。”江离边说还边摸了摸嘴唇。 看见他竟然以此为乐并且当面调戏自己，沐清儿羞恼道：“无耻！” 根本不在乎她怎么骂自己，江离笑道：“说好的不许反悔啊！” 谁跟你说好了？人家根本没有答应！沐清儿心里这么想着却莫名的没有说出口。 只是冷冷地说明来意，“师尊让你用饭后去陪他下棋。”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溜了，想来她也自觉，生怕再继续面对此人自己恐怕会“沦陷”。 然而有人却不肯就此放过她，大喊道：“不许反悔啊！” 虽然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江离却仍在原地嘿嘿发笑……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方才沐清儿说琴圣命自己去陪他下棋，心想估计老人家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正好，有很多事情他也想亲自问问琴圣。 …… 没过多久，谷中屋舍旁一个中等大小的亭子里，此处正好可以看见谷中众弟子的生活琐事。 此刻江离和琴圣正在亭下对弈，使用的也正是江离此前献上的宝贝——白玉棋盘。 “嗒、嗒……” 黑一子、白一子，二人就那么你来我往的下着，不到一会儿就占了半个棋盘。 此时的江离，明知对方必然是有话要说，但对方是前辈高人，自己总是要识相些的。 所以他此刻就很识相地问道：“前辈命我前来，可是有事要吩咐晚辈？” 看不出琴圣脸上什么表情，依然平静地落子，只是开口说道：“闭关数年，偶得一曲，名“太上清心音”，说来奇怪，老夫感觉像是梦中得仙人指点一般。” 吗的！你在凡人眼里就是仙人了，还能指点你恐怕是真的“仙人”了，是不是谦虚得过分了点？江离不敢说出口只能腹诽。 嘴上自然是连忙道贺：“恭喜前辈再悟神曲，想来前辈的修为又更加精进了！” 其实，对于他这么一个不懂音律的人来说，对方能以琴入圣，简直不可思议，所以对这位还是真心佩服的。 虽然多年前便听说他早已入圣，但其实不知具体如何，不过无论怎么样，说些好话总是没错的。 “老夫自知武学天赋有限，只得在琴技上钻研，虽偶然入圣境，终乃左道耳。” 做人嘛，什么时候都还是稍微谦虚点好，可见琴圣也是“从善如流”。 只不过这天下亿万人中，圣境之人如今估计不过几个人罢了，而这几人中的一个在说自己天赋有限，实在是已经不只是在谦虚，而是有些“虚伪”了。 “常言道，万法皆通，并无好坏之分，何况普天之下，也仅有前辈一人以琴道入圣境。” 江离竟然拐了个弯拍了马屁，果然是“不要脸的人”更有“不要脸的办法”些。 老头听了自当是很高兴的，只是故作苦笑摇头道：“老夫六十余岁方以琴道入圣境，如今三十余年过去了依旧停留在圣境下品，直至此次出关方是有所感悟。” 老家伙，都快一百岁了看起来还是这么精神！ 江离很羡慕，好在他不是个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再次恭祝道：“祝前辈福寿绵长，更希望前辈能早日破境。” 琴圣抚须颔首道：“不错！老夫也是在入圣以后，方才发觉自己寿元大增，甚至感觉破境以后或许还能再活百年。” 问情篇 第三十四章 琴圣讲法 所谓人生百年，不过是人们的美好愿望罢了，普通人能至六十便已是不错，修士或许随着修为增加能多活些年头，但能及百者却也并不多见。 听闻琴圣百岁之际尚能再活百岁，便是比寻常人多活了两世不止。 而江离自身却从小体“弱”，也许说“瘫”更恰当些，因此，说没有一丝羡慕嫉妒自是不可能的，他也很想求那“长生长寿”之法 好在，本来他也想多了解一些圣境之上的事，虽然也曾听过不少，但终归也是传闻，如今正好趁机当面向圣人本尊了解一下。 “前辈已入圣境多年，如今又破境在即，实在是可喜可贺，江离斗胆，敢问前辈，圣境之上是否还有境界存在？” 这本来是修行中人的秘密，其中蕴涵天道，又暗藏天机，寻常不会对外人说起，但琴圣此刻不仅很高兴，而且看得出也很欣赏江离的，只是可惜…… 不过既然对方好奇，就当是闲聊了，只听他徐徐说道：“众所周知，修士修为，四法八境； 一法超脱，乃淬体、蜕凡，锻肉体、脱凡胎，为修行之根本，使体魄强健、肌能远高于常人； 二法纵横，为灵溪、云海，聚气成溪、汇溪化海，可飞身上树、亦可踏浪而行； 三法凌虚，是神元、虚无，炼气化神、凭虚而立，能将法力凝形于外护体伤敌、能御器或踩云而行； 四法从圣，成天人、入圣境，与天相融、掌握法则，可感悟天地之力、运用四气之法。” 既然是老前辈在讲道，江离自然乖乖听着，而且对方讲得很认真、详细。 只可惜当年自己好像升得太“快”，都没能好好体会其中差距，如今恰好再次学习一番。 只听琴圣继续说道：“人类有少数族群传承久远，在他们之中流有传闻。 言到，万年前为了将神秘出现的“魔”族赶出大陆。 最终先贤以通天手段将“天”永封了起来，以至于如今天地灵气匮乏，圣境已是极限。 圣境虽能动用部分天地之力，但与这些先贤相比，就如同以萤火比之皓月，不可同日而语。 而那些先贤也极有可能不止九境，应当是九境之上的更高境界。 而那些神秘的族群传言称其为第五法——轮墟，命作仙人境、神境。 谓之仙人境可移山填海、调令四时变幻。 再之上的神境，就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的范畴，传闻可以掌控生死、穿越轮回。” 移山填海、调令四时几个字便已然让江离震撼不已，而掌控生死、穿越轮回之言一出，则是像是直击他的心脏，使其陷入了呆滞。 既是被这些大人物的惊天手段所震撼，更是联想到倘若自己也能做到那般，那么曾经逝去的亲人们是否…… 因此，虽然他平时自己也是装作无谓，此刻却是万分的想立即恢复修为，甚至去寻一寻那飘渺的仙、神之境…… “所谓神境，太过匪夷所思，当不得真。”似也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琴圣出言打断。 随后又说道：“不过老夫确实能感到九境存在，虽然老夫或许此生无望，但听闻道圣和圣僧两人早已到达圣境巅峰。 只可惜被这方天地所困，倘若能找到解决灵气匮乏的办法，二人必将破境。” 说完又摇头苦笑道：“也是我多想了，人力如何能当真斗得过天。” 或许相信有命运，但却不信皆为天意，斗不斗得过，总要试一试，这是江离一直以来的想法。 他也相信有此想法的并非他一人，想必眼前这位也一样，倘若当真认命，又怎会拼了命地入圣境，又怎会脱口而出言及“斗天”。 当然，此等事情，无论信与不信，听起来总归是有些可笑的，不必争论，各自用行动去做便好。 江离当即起身，正襟以双手行大礼叩首拜见，并说道：“谢前辈传道解惑。”这是以师礼待之，就差下跪了。 为人尊敬当然是令人高兴的事情，琴圣颔首道：“坐吧，传道谈不上，权当闲聊解乏吧。” “前辈大恩，足以让晚辈受用终身。” “说来惭愧，老夫虽已圣境，对你修为之事却……” “前辈不必介怀，有道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到底无，随缘便好。” 他说着不介意，但又似乎话中有话，让人听了有些意味难明。 随后，琴圣终于说出了叫他来的真实意图，“方才便及，闭关偶得一曲，或许能将人的灵魂带入到某种空灵状态，但，具体还需你切身体会。 你且在此住下，待琴会过后，我将此曲为你弹奏一番，或许你能自行得知自身原因出于何处。” “多谢前辈厚爱，晚辈感激不尽。”这已然是江离多次感谢。 对此，琴圣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頓默了片刻后，他再度说道：“弹奏琴曲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老夫当年便对你颇为看好，也希望你能再起风云。 清儿那丫头虽然有些嘴硬，但我观她对你用情已深，相信你也是有所察觉的，自五年前回到谷中后，她的修为竟一直停在五境中品未有寸近。 无论是琴技、武学，她的天赋都远在我之上，但修行更重修心，我对她一向看重疼爱，希望她早日能渡过心里的难关，所以此举既是助你，更是助她。” 经他提醒，江离方才知晓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他此前未曾特意探查过清儿的修为，所以有所不知，既然如此，那么有些事情便不得不抓紧去做了。 随后，他心中更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承诺道：“前辈放心，无论有无修为，今后我必然会加倍对她好，助她早日解开心结，无论她最终是否愿意和我在一起，我都希望她能永远开心、快乐。” 闻言，琴圣颔首道：“如此甚好，令妹和其父即将来谷的事，她已然与我说过了，届时一同安心住下便可。” “多谢前辈雅量收留。” “好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额？自己也有被人撵的时候？棋说不下就不下了？ 这便是“人在屋檐下”了，他一直恭敬有礼，此刻却也像是被下了逐客令一一般。 看了一眼棋盘，上面显示不过仍只是下了一半，上次便被打断，此番他还想认真与之较量一番，证明自己其实棋艺非凡，并非当真要请教于人，然而此刻…… 好吧，本就晓得此行并非是为了下棋而来，走就走吧……江离起身便告辞了。 待他走后片刻，琴圣突然开口道：“既然来了，出来吧！” …… 问情篇 第三十五章 情之为物 以江离的神魂力，正常来讲，如果投入心神全力去感知的话，或许比不上神魂强大的琴圣，但真要想知道方圆几里内发生何事也是不难的。 不过此次他却没有发现。 其一、琴圣在前，又是在琴谷内，根本用不着自己去留心、去关注； 其二、琴圣讲法，自己一直用心听，更不敢分神注意旁的。 当然正常情况下，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出现新的事物起码都会有所察觉，然后集中查探一番。 他当时显然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暗中，即便注意到了，他也不可能动用神魂之力去查探来人是谁，否则岂不是轻易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至于他没有注意到的另一原因，也就是第三、琴圣擅琴必擅魂，自有其独特的运用方式了。 而来人恰好正是琴圣的弟子之一。 那么，暗中偷听的人是谁呢？ 来的自然是沐青儿了。 虽然她知道师尊会发现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去多听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或是多看两眼也好，尽管最后在极力隐藏之下还是被发现了。 “拜见师尊。”沐清儿上前行礼。 凝神看着她的眼睛，琴圣问道：“痴儿，苦不苦？” 一句话像是击溃了沐清儿柔软的内心，使得她瞬间泪如雨下，只是仍旧固执的摇头表示不苦。 叹息一声，琴圣问道：“值得吗？” 沐清儿不知如何作答，心中万分纠结，仍是抽泣不语。 琴圣三问：“放不下？” 平静之后，沐清儿：“不曾想过。” “何所欲？” “无欲。” “何所求？” “愿君福寿安康。” “如此看来，你二人倒是绝配。” “不配。” “为何？我乃琴圣！”琴圣有些发怒了，心想难道堂堂圣人弟子还配不上一个凡俗？ 沐清儿低头颤声道：“有愧。” “方才你也听到了，他未怪你。” “更愧。” “他喜欢你。” “不敢。” “你到底要如何？” 此时已经勃然大怒，琴圣起身死死盯着她。 沐清儿自知有错，跪下恳求道：“但求相安无事。” 琴圣反问道：“彼此牵挂却想相安无事？” “可以。” 沐清儿似是下定决心欲孤单一生，琴圣气得一拍桌面，棋子落了一地，随后怒骂道：“放肆！” “甘愿受罚。”沐清儿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如今又痛哭哀声了起来。 “为师老了。” 听到琴圣发出这样的感慨，沐清儿更是哭出了声，不愿继续浪费琴圣的传道之心，泣道：“请师尊将我逐出师门。” “为何自甘堕落？” “来生再报师恩！” 此言一出，琴圣怒目而视，问道：“倘若我不答应呢？便继续如此下去？” “弟子不知。”沐清儿摇头哭泣。 似乎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惹得琴圣大怒，只听他怒声发问：“那你知道什么？” “情债难偿、师恩难报。” “所以便不准备还了？” “无以为报。” “为何不能振作？” “心结难解。” “他便是你的心结？待我去将他打杀了！” “师尊仁慈！” “倘若我破例呢？” “愿同死！” “好一个同生共死！无解？” “无解。” “若我替你解呢？” “何解？” “可愿侍奉左右？” 沐清儿惊愕抬头，眼泪都顿住了，一脸难以置信的试着问道：“婢女？” “不愿？” 琴圣瞪眼看着她，其意思很明显了。 沐清儿想了想，或是想起了江离身边的两个丫头，随后摇了摇头：“不缺。” “违抗师命？”琴圣的意思是江离的意思不重要，或是他可以代为同意。 “不敢。” “即日起！”说完琴圣还冷哼了一声。 “啊？”这是沐清儿第二次惊讶了，实在是急转直下被搞了个措手不及，又问道：“何时即止？” “七境之上！”琴圣说得很坚定，又有些风轻云淡的感觉。 沐清儿只能凄苦又委屈地叫了一声：“师尊……” “未见七境，不归！”好似不管她是真的可怜或是装的，琴圣像是有些狠心。 “师尊……”沐清儿再次哀求喊道。 不去看她，琴圣顾自说道：“若还识我，便尊师命。” “谨遵师命。”沐清儿只得无奈应下。 总算是答应了，琴圣暗自摇头，随后亲手搀扶道：“起来吧！” “谢师尊！”沐青儿起身道谢，眼角还挂着泪。 伸手替她抹去泪痕，琴圣有些心疼的道：“你我师徒二人很久没有好好交流过了，自五年前起，你便极少开口。甚至由一个活泼开朗的丫头变成了这般冷清的样子，连同师傅说话都这般简短。” “请师尊恕罪。” “非是怪罪，而是恼怒，非你二人之过，命运弄人罢了，何苦为难彼此？”琴圣无奈摇头问道。 沐清儿只是无声的摇了摇头，或者表示不认同亦或是表示身不由己。 琴圣苦口婆心道：“你应当知晓，你我二人名为师徒，实际上我视你为亲孙女一般。 为师不愿见你为了一个男子变成这般样子，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让你出谷。 唉，为师择徒不多，最看重你，希望你不要让为师失望，切莫让为师钻研一生的琴技失传。” 于是，沐清儿更加愧疚了，道：“请师尊恕罪。” “你不如他！”琴圣把她和江离作了对比。” “的确不如。” “可知差在何处？” 沐清儿想了想，道：“才智，天赋。” “错！大错特错！你是在贬低我看人的眼光？”琴圣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弟子不敢，请师尊明言。” “我问你，可还记得入门时为师说过修琴最为重要的是什么？” 虽不明何意，但沐清儿还是认真回答道：“情，魂。” “还有呢？”琴圣认为显然不止她说的情绪、神魂二者。 “还有？”沐清儿想了片刻后又试着问道：“心？” “没错，你竟然连最为重要的都早已忘了，难怪你五年来修为未有寸进。” “弟子知错！”沐清儿认错很快，自知有错。 却似不放过她似的，一定要她自己想个明白，琴圣继续问她：“可知你为何会忘？” 沉吟了片刻，沐清儿自带疑惑地说了一个字：“情？” “没错，你因他而动情，因情而失心。无心何以成活？无心何以问道？” 话虽如此，但何至于此，仍是不解，于是沐清儿说道：“弟子明白了，可是为何……” 琴圣抢先说道：“为何为师要你去她身边做个婢女？” “是！” 稍微有了点耐心后，琴圣向解释道：“你的一颗心既然全都在他身上，那么便需从他身上找回来，倘若寻常身份，依你的性子，定会借口不愿去接近。” “可是……”沐青儿心里是不愿的，不愿意和江离接触太久，至少现在不愿意。 顽固不化！琴圣怒道：“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他？” “师尊……”沐青儿的声音变成了央求，还是希望自己的“命运”能够改变。 衣袖一挥袖，琴圣冷漠道：“就这么定了，去吧！” 实在没了办法，虽不愿意，但师命难为，观其态度，像是铁了心，沐青儿只得领命而去了。 问情篇 第三十六章 郁闷非常 看着沐清儿离去的影子，琴圣不断摇头叹息，他以江离的到来为契机，第一次对爱徒发出这么大火气。 甚至不惜委屈她去为奴为婢，都只是为了助她打开心结，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一切都只有看他二人如何相处了。 正是因为对江离有所了解并且看好，同时也希望他对自己的宝贝徒弟好一些，所以才愿意耐心为其“讲道”，还答应为他弹奏“神曲”。 为了自己这个徒弟，可谓是几番周折、大费苦心，希望她能早日明白自己的一片良苦用心吧。 当然，虽然皆是为了她好，但琴圣内心的愤怒、怜惜、痛恨都是真的，谁让他对她是又爱又恨呢。 别无他法，能帮的已经帮了，机会也给二人制造了，他已然尽了人事，如今也唯有听其天命，就看二人造化了。 …… 话说江离回房之后才突然想起，自己原本是有许多事情想请教的，结果尚未问出口便被赶走了。 想问一问，人族是否还有哪些他不知晓的圣人强者，还有关于妖王妖圣或者说整个妖族他都想知道，还有…… 算了，他摇了摇头，想到对方或许应是要准备三日后的盛会，所以当下无暇顾及与他，只好另寻机会。 目前的重点则是如何让清儿打开心结，重新恢复正常修行，还有月儿明日应当就要到了，日后该如何让她们好好相处也是个麻烦，他感觉自己有操不完的心。 …… 到了下午时分，江离有些闲来无事，很想去寻沐清儿好好同她“玩耍”一番，但也知道民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说法。 于是他便只好四处寻找起来了楚风、青衣两人，希望能给自己“乏味”的生活增加点乐趣。 踱步途经一琴房，发现二人正在有模有样的在练习弹琴。 原来这两日二人在谷中除了闲逛，便是同谷内的师兄师姐请教琴道。 江离心想青儿学琴也就罢了，毕竟月儿从小也是跟娘学过琴的，因此这些年来，青儿和蓝衣二人自然也都略懂些。 然而楚风那个跳脱的性格，如何能够静坐下来不说，就他那呆子样，几日练习下来居然还真有那么回事儿的味道。 这就不禁让他感到有些纳闷，莫非唯有自己那般不堪？身边的人多少通些音律，仅有他一窍不通？ 如今居然连风弟那小子都把自己比了下去，实在是有些不爽。 好在他惯会自我安慰，心里冷哼了一声，想道：还是自己的脑子更好用些…… 青儿发现这位终于有时间主动来看自己了，而且似乎这一次再无事情吩咐，于是高兴地叫喊道：“先生，快来！青儿学了首新曲子正在练习，先生快来听听！” 看着青儿还是那个活泼可爱、无忧无虑的样子，江离还是很高兴的，这个小丫头，是几人之中年龄最小，可以说是几人看着长大的，目前不曾经历过太多风雨，江离希望她能永远这样下去。 这时，楚风也开口道：“大哥，近日来发现，琴圣老前辈果然很厉害，谷内的师兄师姐不说，连佣人们个个都能奏出仙音妙曲。 在山上修炼之时，我也曾远远听过‘师叔’他老人家弹出的琴音，每次听完之后，都感觉身心放松，像是自己化为了山、石、风、云的一部分，修炼起来都顺畅了许多。 而谷内的琴音则有所不同，听了之后教人心灵放空，尤其是琴圣前辈亲奏之时，我感觉自己的神魂变得极轻，感觉像是自行飘到了空中，可以清楚的“见到”周围的一切景象，哪怕是尘土飞动。” 他在认真说着自己的经历、感悟、体会，两者的相同之处，是对神魂有极大好处的，不同之处在于，一者为“化道”，一者为“视道”。 两种不同的方式，其实并无高下之分，道圣的以身化道之音，重在用身心去感受，琴圣的以魂视道，乃为了从外细微观察，而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得道”。 然而面对其中玄妙，江离根本未曾听得太认真，只是突然有些羡慕他，甚至说是嫉妒。 他此刻心想的是：吗的！这小子居然有听道圣弹琴的福气，说不得还能得其指点一二，如今又得闻圣音，还有三弟那个“假和尚”，没少炫耀在圣僧身上拔眉毛、枕肚脐的“好事儿”。 不是说圣境不多吗？我看还是太多了些。 不禁再次暗骂道：吗的，就我的老师…… 咳咳，此话不可胡说，要是被老家伙晓得了，估计会“气得活过来”拿自己试药。 回过神来，他不爽地对楚风问道：“青儿也就罢了，你一个大男人学琴做甚？装什么风雅？” 额？自己可是说错或做错了？因何惹得对方生气了？ 虽然有些纳闷，但楚风仍是解释道：“大哥，小弟以往只顾修炼未曾注意，如今方知多听些音律果然能让人有好处，至少让人能暂时忘记烦恼，我试着学了两日已然初窥门径。” 青儿也在一旁附和的点头，也不知她是认同他的观点，还是也认为他确实入门了。 什么叫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便是！江离正郁闷自己不善此道，你学了两日就初窥门径了？这是在跟自己炫耀？ 于是他没好气地道：“我看你是想让谁家的漂亮女子听了喜欢上你吧？最好还是哪个国家的“公主”？你几时变得如此好色了？” 第一次听见大哥这样说话，受何种刺激了？楚风实在是有些不解，心想莫非是不小心吃了神火门的雷火弹？ 不过听见“公主”二字之后，他心里想着的是：大哥不愧是大哥，这点小心思都被看出来了…… 也不禁想起了某个人的靓影，不过却发现有人正意味不明地在盯着自己看。 自己顶多算是有了心仪之人，如何说及“好色”了？楚风赶忙摆手摇头解释道：“非是好色！非是好色！” 才不管你道底是是何理由！如今来找二人玩耍的兴致也没了，江离只是对二人吩咐道：“知晓月儿几人明日就要到谷中了吧，届时你们二人替我前去迎下。” “晓得的，先生！”青儿收的来信自然是晓得，于是乖巧应下。 楚风听了也是尤为高兴，心里甚至觉得还是和他的月姐姐要更亲一些。 上次匆匆一见还未来得及详聊，如今能再见到她，自然是乐意的，于是他爽快地道：“好！” …… 问情篇 第三十七章 成人之美 晚间，有些郁闷的江离，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头枕着双手，翘晃着二郎腿，睁着双眼盯着房顶，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自从下午见过二人之后，便暂时没了兴致继续玩耍，所以独自回到了房里。 老人家曾主动谢客，恐怕也不会欢迎他去寻他下棋或是求问。 不禁心想：要是清儿此刻能在一旁，多好啊…… 所以说，人啊，还是应该有些念想，虽然未必会发生，但说不准也有心想事成的时候呢？ 本以为是到了晚间送茶水的时候了，认为来的是谷中佣人，江离看也不看来人，“不是跟前辈讲过了吗？不必如此客气，有需要我会让青衣那丫头去取。” 不过在他说完之后却无人回应，来的显然并非是谷中弟子或仆人。 当然，也不会是青衣，二人本就不似寻常的主仆关系，像兄妹要多一些。 如今到了谷中他也有佣人伺候，何况那丫头正忙着学琴呢。 察觉来人未曾说话也不曾有离去的意思，他不禁起身一看，结果实在是让他有些惊讶，心想对方不会如此之快便想通了吧？ 随后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试着喊了一声：“清儿？” 来人自然是不得不遵师命而来的沐清儿，不过她仍未开口说话，就就样站着、看着。 仔细一看，没错啊？莫非自己眼花了？他再试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师尊命我奉茶！”沐清儿声音依旧很清冷。 搞什么鬼？不是讲过不用客气吗？琴圣也并非是个爱多礼的人，并且还让他的宝贝徒弟亲自来。 “为何是你亲自来？”本是一个极为平常的问题，他只是想知道原因罢了。 却惹得她有些薄怒地反问道：“不愿？” 也不知她是因为有了“对方竟然不想看见自己而不悦”的心情，还是以为找到了可以同琴圣再次“讲条件”的理由。 或许她自己也未能确定究竟希望对方如何回答，她自以为应当还是希望他拒绝要更多一些，因为她实在是羞于去做某些事情…… 可惜江离这次明显不会让她如愿，急忙道：“不不不，当然很高兴见到你，只是有些好奇前辈为何要你亲自来罢了。” 闻言，沐清儿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了“不愿开口”和“羞于启齿”的差距，想起今后要做的事情……实在是有些羞恼。 却也只得故作正常道：“师尊特意吩咐我亲自照顾你。” “哈哈！原来前辈也认为我们应当在一起”，对江离来说这简直是喜从天降，竟是开心得哈哈大笑起来。 而他所言正是让沐清儿羞恼的原因之一，竟然连自己的师尊也有“撮合”二人的想法，于是冷冷道了声，“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江离对此却不敢苟同，好似并未在意她的态度。 如此便使得她更加恼怒，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既寒且恼了起来，“做梦！” 别当真是做梦吧？江离不愿轻易面对失去，试着再问道：“到何时？一直到我出谷为止？” 他心想：倘若当真如此，那他可得要想办法厚着脸皮住一辈子才行。 不过好似他问的每一个问题都是沐清儿既羞又恼的，尤其此为其中之最。 甚至她自身也觉得她的师尊有些过分，虽然也是为了她……以至于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而另一旁的江离，以为看透了她的表情，认为他已然得知了“真相”，于是…… “哈哈哈！太好了！清儿你放心，我也无需你伺候，你只需要每日多来见我几次便好，我会去求前辈答应，让他允我常住于此！” 放心？沐清儿太不放心了！还想常住？她心里一万个拒绝…… 虽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其中爱恨纠缠，所谓“情”之一字最为难解，也最为伤人，所以她心里总是有一道坎迈不过去。 如今琴圣逼迫她不得不去跨越，在不能不遵的情况下，她也明白江离最终仍是会知晓的，于是从她嘴里艰难蹦出两个字：“七境！” 而江离却是听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笑声戛然而止不说，身体也立时顿住。 这对他而言，或许有些高于惊喜，已经变成了惊吓。 不禁怀疑这老头子会这么好？究竟是何“阴谋”？不是曾言没有办法恢复自己的修为吗？ 岂非是说要以师命让清儿要在自己身旁一辈子？还是说………… 随后，他有些怀疑地问道：“你是说，前辈的意思是，有办法教我恢复修为并且破入七境？” 然后立即又像是做出“承诺”一样嬉笑道：“放心罢，为了可以每日多见你几次，我的修为无所谓，即便能入七境我也定然不会的。” 世人皆言女人是善变的，未曾想到男人竟然也是如此。 江离此前还希望自己能入那“神”境以便“穿越轮回、掌控生死”，至今不过几个时辰，现下却又说不要什么劳什子修为了。 不过当下轮到沐清儿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家伙可真够不要脸的，净想好事儿，自己的修为也才…… 当然，同时又有些心疼和感动，心疼的是，当年他便是因为自责而自废修为甚至…… 感动则是由于，这个男人竟然愿意为她再次放弃人人梦寐以求的宗师境界。 她知道，虽然即将要说的话，或许会让他因“好事儿”落空而有些难过，不过以他那“厚脸皮”的性格，恐怕也会感到更加兴奋…… 而结果便是，日后她不仅难逃“噩梦”，说不得当下就要被“调戏”一番。 但明白迟早他也会知晓真相的，于是，在内心几番挣扎过后，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尽量装作平静地道：“是我。” 问情篇 第三十八章 老谋深算 是你？我知道你是你。 等等！难道方才自己猜错了？ 这时，江离才突然反应了过来，随后有些气馁地问道：“你是说是你？”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此二者之间的差距大概是：即使没有从天上摔进地里导致粉身碎骨的结果，但也好比跌落房梁得了个口吐鲜血的下场。 他还以为二人如此之快便有机会永远在一起生活，还以为那个老头子真的是为了成全二人，原来不过是…… 而与他的想法全然不同的是，即便如此，也早就足以让沐清儿羞恼万分，无奈之下只得装作冷淡道：“是我。” 言外之意很多，想必双方皆是能够明白。 江离自然是知道，她是在表明态度，说明她会为了早日远离自己而专心修炼。 老头子果然没安什么好心，原来是打的这般主意，他不禁有些想骂人。 不过他也不得不佩服琴圣的气魄或者说“狠毒”，只能心里发出感慨：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竟然不惜以师命压清儿用婢女的身份待在自己身边，而且算准了自己不会主动拒绝。 如此便为二人创造了条件，难怪下棋的时候特意提醒自己，说清儿是因为他才导致修为停滞不前…… 这是逼得他不得不努力想办法让清儿的修为得以提升，至于办法嘛，还得自己去想…… 可一旦清儿的修为上去了，又即将会离开自己，虽然七境极为困难，但如今月儿已然触摸到其边缘了，清儿的资质也不在月儿之下…… 说明只要她开始恢复以往，便能很快地进入七境。 不论如何，皆是那糟老头子“坐收渔人之利”，而且还不费吹灰之力。 好嘛！这老家伙，简直是……老奸巨猾，可是自己偏偏还当真无法去怪罪，或许反而还要因此感激涕零。 清儿最终也只会感激他老人家，好人全让老家伙做了！江离不禁多次暗骂。 他突然觉得那张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老脸”有些可恶起来…… 不过好在总还是会有些日子的，即使再快也要花上两三年吧，他只能提醒自己：知足吧。 有些人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就这般转念一想，心情便又当即好转了起来。 收拾好了心情后，他便有心开始调戏于她，佯装问道：“心甘情愿？” 这还用问？沐清儿无语又无奈地道：“不甘亦不愿。” “那你来此做甚？” 你当我想来？若不是因为…最终，她有些恨恨地道：“师命不敢违！” “前辈的意思，像是要你做我的贴身婢女？” 他一次次的明知故问，也不怕她生气，或许反而是觉得眼下的她的生气时更可爱些。 而她此时当真已然有些咬牙切齿了，生冷地回了一个字：“是！” “甚好！正好我一直缺个暖床的丫鬟。”有些人却不去管那许多，仍旧调戏出言调戏。 沐清儿突然定眼恨着他，那意思是：玩笑开得差不多就行了，过分了要不得！ 被看得有点心虚、害怕，摸了摸鼻子，他假意清咳两声道：“当然，本人虽然风流倜傥、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以至于引得无数女修仰慕不已，但一向洁身自好，是绝不可能做出要‘侍女暖床’这等为人不耻的事情。” 沐清儿早就听不下去了，怎么会有这般……这般不要脸皮之人。 但也被江离自吹自擂的样子逗笑了，想起了当年自己喜欢上的，不正是这个样子的他吗？ 虽然有了笑意，但仍旧不曾好言以待，气骂道：“无耻、下流！” 假若是个陌生的女子这般言骂，那或许当真是在嫌弃、厌恶地骂。 但倘若是熟悉的人，甚至是有过旧情的女子这样骂道，其中意味，江离自然也是明白的…… 人们总喜欢劝别人不要得寸进尺，却又极少有人真正能做到。 不过江离的思维总是与旁人有些不同，此时他想的是：不仅要得寸，而且更要进尺，多进它几尺才好咧。 于是坏笑道：“但既然是留在身边做侍女，自然要做好侍女份内的事……” 然而，此次他尚未讲完，沐清儿便已然忍不下去了。 心道怎地还没完没了？莫非还真想、也真敢把自己当侍女使唤不成？ 于是直接打断他的话，冷冷说道：“无事我去休息了！”说完便转身出门，其它的全然不再理会。 “别走啊，不暖床好歹打盆洗脚水吧？喂……喂……喂……”江离却好似仍然不愿意“放过”她一样，不停地喊道。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阵更急促的脚步声。 实在是太过无耻了！沐清儿心里这样想着，然后飞速逃离，同时不得不再次“责怪”琴圣对她的安排。 而江离则是极为开心地继续躺回床上，保持先前沐清儿还未到来之时的样子，口中喃喃自语着。 “七境么，七境、七境……” 或是在感慨对方达七境后便可能会再次分开，所以在思量他于这段时间内该做些什么。 亦或是在考虑，该用何种方法才能教沐清儿恢复以往的心态，以便于恢复正常的修行。 也不知具体在想些什么，他便这样睡了过去。 …… 自从上次沐清儿“落荒而逃”之后，江离便当真不客气的把她当作“侍女”使唤起来。 打水要求洗脸、送餐要求喂饭、闲时要求奏乐、疲时要求按摩…… 各种各样的磨人条件，皆是被他无耻地提出来。 当然，洗脸、喂饭、按摩之流自然是不可能，沐清儿途中多次险些暴走。 五年来几乎已然变成了“行尸走肉”的人，被江离弄得更像是个富人家不受待见的小妾一般。 更有甚者，只因一次她想躲起来避而不见时，那个厚脸皮的人在谷中大喊了一声：“清儿！” 之后便是她愤怒嘶吼的那句“你到底想干什么！”和出自另一人的“先生，我在这儿呢！” 两句答话几乎同时在谷中飘荡着，随之而来的是空气一度的安静或者说是寂静。 青衣自然在发现喊的不是自己之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沐清儿则感觉自己出了个“天大的洋相”而格外羞恼，以至于愤怒地摔门不出。 总之，她可以说是受尽了“委屈”和“折磨”。 不过同时却也变得更有些“人气儿”来，形容得好听一些，便是如同“冷漠在上的仙子被拉下了凡尘”一般。 所幸，就在她正有如同“度日如年”之感时，当日晚间，几位“故人”到来才使得她暂逃江离的“魔咒”。 假若说有蓝衣贴身伺候，江离便会收敛许多，那么在江月以那“虽然不明确但又饱含深意的眼神”之下，他只能是“乖巧”了起来。 虽然他是“先生”、“兄长”，可女人天生就是个奇怪的“物种”，江离认为还是不要轻易“招惹”为好。 问情篇 第三十九章 琴谷来人 五日之后 琴会已经于昨日结束了，琴圣一向不喜欢有外人打扰，举办琴会也不过是为了研讨琴技，顺带传些出去。 此次的主要目的，则是为了探明他口中所谓的“仙人”赐予的“太上清心音”有何妙用。 尽管如此，琴会也不过只持续了三日而已。 而那些为数不多的宾客，也都在“会始”之日来，“会终”之日去。 如今谷中几乎又恢复了往昔的情景：除了那几乎终日不散的云雾外，便是三三两两、为数不多的弟子、仆人，以及他们抚琴时偶尔传出阵阵琴音，还有不曾离去的江离三人。 如果非要说多了些什么，那应该是“琴会”开始之前两日，便“寻故”而来的四个人了。 一人则是依旧像根黑大木头身上挂了杆黑枪似的墨将，此刻就那么在江离身旁，面无表情地站着，不知看向何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人则是正跪坐在江离身旁的蓝衣了，她毕竟年长些，不似青儿那样好动，她自觉自己作为“侍女”的身份。 无论是跟在江离或是江月身边，都尽量贴身伺候，让二人不至于因为她没有尽责而出现意外。 江离对几人都感情虽稍有不同：对墨将是因为从小就被他保护的敬重；对江月是亲情照顾的疼爱；对青衣是自幼年便开始的宠爱；对蓝衣要算得上是超越普通挚友的依赖了。 因为他从小便被月儿的爷爷捡回，后又被其父江风华当作亲生一般养着，而他对江月也是自然的负起了兄长之责。 至于其余三人…… 只知墨将是在他被送到无生居之前不久，同样是被老家伙救回的，可惜，虽治好了伤却失了记忆。 除了身体本能记住的东西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连名字也是……之后便一直做起了“家将”来。 蓝衣、青衣两姐妹更是被从小捡回来的，只因为老家伙说要给自己添两个玩伴。 结果却是变成从照顾他开始做起，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侍女”。 江离一直将他们当作亲人，然而三人内心却把他当作主人。 蓝衣虽修为不高，如今二十二岁左右，也才四境而已，但见识却是不凡。 只因她从五岁被“鬼医”带回去之后，每日里除了给江离喂水喂饭，还要为他读些异文怪志、医书杂谈、武学奇说等。 所以即使因为武学成就不高，或是因为没时间去学，但她懂的也不比江离少太多，而且她也是几人中较为了解他的。 而正是这样的一个人，任谁也想象不到的是，能让她此刻亲手奉茶的，除了她的“主人”江离外，还有一人竟也是一个没有半点修为之辈。 若要说原因的话，大概便是此人此刻能与江离对坐而弈，再有就是此人看起来是个垂垂老朽的“老者”了，而这人自然是沐清儿的父亲——沐成晟。 按理说沐清儿的年龄同江月相仿，她的父亲应当只多四、五十岁，而他此时却面容苍老、头发半白，看上去像是已近古稀。 更教人好奇地是，本应该有难解之仇的二人，此时竟不知从何处随意捡了副棋盘，就那么在廊下“较量”起来。 之后，不时面带笑容地抬眼看看彼此，随之便是你来我往的“争锋相对”。 而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廊下转角处，一紫一素，两道倩影就那么并肩站立着，动也未动，不发一言。 二人好像是在看向谷中远处的风景，又或是已然成为了谷中景色的一部分，唯有她们身上垂下的衣袂随风轻轻摆动着。 此刻的江月依旧是一身男装扮相，束发于顶，但依然可以看出在她尽显“英气”的外形之下，不亚于沐清儿的美。 二人的打扮风格虽不同，但都对应着那“肩若削成、腰若约束、明眸皓齿、清风不渡”之人间绝色的说法。 站立良久，两人皆是不曾开口，或是无话可说、或是不知从何说起、亦或是不知该谁先开口…… 最后江月率先打破平静，轻声说道：“五年了。” “是，五年了。” “过去了。” “过得去吗？” “过去了。” “谢谢。” “不客气。” 她们首先谈论的自然是上一辈人的恩怨了，简单的一句“不客气”，代表着确实过去了。 随后，沐清儿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变了。” “你也变了。”江月也照搬似的回了一句。 只能说是，二人都变了。 一个曾经乖巧可爱、敢言敢恨、怨憎分明…… 一个曾经平易近人、仁爱友善、柔情似水…… 如今都变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江离的影响下，江月要稍好些，而且是当真放下了仇恨，只是受了往事的影响，所以少与人谈笑。 而沐清儿却独自一人承受所有，以至于冷得像是一具让人有些心疼的冰雕。 江月看着此时的她，甚至有些同情，尤其是二人同样为情所困，更是不免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好在、好在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江月不禁有些庆幸。 随后她说道：“我知道他毕竟是你父亲，你可以怪我当年坚持要杀他，但你不该怪他。” 最后提及的自然是江离了，沐清儿摇头道：“不怪你，你要杀他报仇本是应当，更不怪他，是他在你的剑下救了父亲，虽然废了他的修为，但活着便是极好。” 看了她一眼，江月说道：“这话是他常说的。” 微微颔首，沐清儿赞扬道：“是，他正是那样一个善良的人，总愿事事为他人着想。” “我看是傻！”说这话时，江月的口气似骂非骂。 摇了摇头后，沐清儿说道：“不，他这样的人，傻也傻得可爱。” “所以你爱上了他！”江月所说是曾经的往事了。 对于往事，自然只能是感慨，沐清儿叹道：“是啊，曾经深爱。” “曾经？现在呢？” “不知。” “明白了！” “你明白？” 沐清儿自身都不曾明白，难免大为不解。 对此，江月则是颔首肯定地道：“嗯，曾经在心里，如今在心底。” 也不知是否被言中，或许沐清儿自身也难以确定是否如她所言，眼神有些波动，但好似并未得出结论，随后她却换了个话题问道：“你是否怪他？” “她是我兄长。” “非是亲生。” “胜过亲生。” “真羡慕你。” “是，我也很骄傲，骄傲能有这样一位兄长。” “是他当年阻止你报仇。” “是，所以我很感激他。” “感激？” “是的，感激。否贼我也会是一位杀人凶手，如今也更不能与你并肩。” “他果然很好！” “非常好，这些年我很开心。” “我知道你并不开心，你也和我一样。” “不一样，那人已经不在了。” “也在心底。” “是，但终究会过去的。” 过去的是否当真会随着时间被人遗忘，无人知晓，只能交给事实来判断，所以争论无意。 片刻之后，沐清儿突然问道：“你恨我吗？” 问情篇 第四十章 江月交心 恨？还是不恨？这又是一个问题。 江月不禁侧首看了一眼正在下棋的江离，尤其是那两束白发，显得十分心疼，随即点头说道：“恨！” 沐清儿自责地道：“我也恨我自己，因我而让他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说过，他事事为别人考虑。” “但终究是我的错！” “因你而起，非你之错。” “我很自责。” “不必，他说过，活着便是极好。” “是啊，活着便是极好！” “可他当时愿为你而死。” “是，他真傻，根本不必如此。” “我说过，他就是傻。” “谢谢你！” “因为我接住了‘含光’？” 听闻此言，沐清儿情不自禁地看了江月的左手一眼，掌间疤痕早已不见，想来以他的医术，自然不会留下。 “是啊！君子剑，含光，他是真正的君子！”沐清儿打心底里赞美江离。 “他这副模样就是所谓‘君子’的下场。” “因我而起。” “理应以你而终。” “他该忘记的。” “不，忘不了。” “或许我不该活着。” “他将会铭记终身。” “何苦？” “苦？你与他一般无二。” “不知所措。” “所以我说我恨你，曾经恨，现在也恨。” “我当如何？” “你可知我为何恨你？” “因他自觉废了父亲修为而愧对于我，也自废了修为。” “这只是我当初恨你的原因。” “如今却是为何？” 江月没有回答沐清儿的这个问题，而是侧身面向了正在谈笑弈棋的江离后，对她说道：“你看看他的样子。” 微微侧身看向江离，正好看见了他也正抬头看向二人，并且还向二人示以微笑，沐清儿随后说道：“我知道，他是苦中作乐。” “是，他心里很苦，所以更不愿身边的人苦。” “他真的很好。” “是，所以我也很庆幸，能有这么一位兄长，可我替他感到难过、感到不值，却无法为他做些什么，只能是简单的陪伴。” “很高兴他有你这么一位好妹妹。” “可我们只是兄妹，他不应该孤单一辈子。” “他会遇到更优秀的女子。” “所以我说我现在仍恨你。” “何解？” “他爱你，很爱！” “我不配。” 突然，江月很认真、又有些轻声地喊了一声：“沐姐姐！” 沐清儿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望着她，不是说恨自己吗？为何会再听到这个称呼？于是，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在喊我？” “是，沐姐姐，而且可能的话以后应该称沐师姐。”这一次，江月喊得更加肯定了些 仍旧是不敢相信，但对方好似另有用意，于是沐清儿有些疑惑地问道：“莫非你想求师尊收你为徒？” 想来这也是她此行的目的之一，微微颔首后，江月继续说道：“你应该知晓，我也懂些琴艺。” “论技艺，当不在我之下，师尊定然愿意的，我也会去求他同意，可你为何突然……”沐清儿虽然认可她的琴艺、天赋，却仍是不解心中的疑惑。 她实在有些不明白，对方的目的何在，应当不止是简单的想拜师学琴，虽然她的师尊是“琴圣”，但江月明显并非是因为琴圣的“大名”而来。 “我有一个疼我的哥哥，他事事都为别人着想，自然也更为我着想”，江月未曾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了一句像是她自身才能感受到的那种骄傲之语。 在顿了顿后，好似接下来的话要让她必须鼓足勇气才能说出来一般，深吸一口气后，她缓缓道出了心中所想。 “当年那人身死之后，我的修行便开始乱了，自然心也早就乱了，所以当时才不听他的劝告，坚持要杀你父亲报仇。 所以，其实我才是逼得他沦为废人的凶手，但他很疼爱我，所以不曾怪我，反而对我更加好了些。 三年前我便到了六境上品，可因为心乱了，所以修为停滞不前，我观你如今也是如此。 他虽想尽了办法帮我，但终究只是徒劳，所以他希望琴圣前辈能收下我，让我习琴洗心。 他为我付出了很多，所以我不愿让他失望。” 这是沐清儿第一次听她敞开心扉，她晓得兄妹两人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向着对方。 恐怕江月真正愿意来的原因是，不希望因她们二人关系不合而让他为难。 同时也惊讶于她的修为，竟然早已到了这般境界，再观她自身…… 此刻，她明白了很多，也释然了很多，也晓得了原来她并非是当真恨自己。 有些事情，此前她本人或许也有所猜测，但对方如今当面相告，结果自然也是有所不同的。 如今的沐清儿，唯一难解的，或许便是不知如何处理与江离之间的关系了。 虽说如今已然少了许多烦忧，然而两人之间，终究是隔着些什么，具体为何，她此时也无法尽知。 看着她的神情，江月知道她此刻或许应该释然了很多，但还不够，于是再度以好言相劝。 “我希望他能过得快活些，而能让他如此的只有你。 沐姐姐，过去的既然已是过去，便不必再介怀了。 我自身的仇恨也已然放下，莫非当年便被称为‘琴仙子’的你会不如我？” 沐清儿本就已经被她说的心神大乱，此刻更是全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而江月却像是想要将她心里的防线彻底击溃一般，再说道：“沐姐姐，我尊你一声姐姐，便是希望你也能像当年一样把我当作妹妹，或许日后应该叫沐师姐。 你应当知晓，虽然我视他为兄，却也只是亲口喊过寥寥几次“哥哥”，但假若有可能，我并不介意日后称你一声‘嫂子’。” 几句话说完，也不等沐青儿回答，她便朝着江离几人的方向走去。 站在原地，沐清儿此刻犹如雕塑一般，不动分毫，适才江月的每一句话对她都犹如雷击，直指内心。 耳边仍回荡着江月的一字一句，也难免地想起了二人曾经的一点一滴。 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口中不停念着：“月儿妹妹、月儿妹妹……” 待回过神来，发现对方已然不在身前，唯独剩下的，只有自身的两行清泪正不受控制地在脸上流淌着…… 问情篇 第四十一章 无耻之徒 二女的谈话早已结束，江月言尽于此，能做的她已然做了，之后会变得如何，却也并非是她能左右的。 与此同时，江离看着迎面走来的江月，又望了一眼角落里偷偷抹泪的沐清儿，他感到有些开心。 自然，并非是因为看到他所喜欢的人哭泣而开心。 他深知，自家妹妹虽然平日里也不爱说话，但一向是个好妹妹，或许因为过去的事情有些改变，但内心定是仁善的，不会做出刻薄之事。 通过当下的情形，他便能猜到她二人一定是说了许多心里话，解开了一些心结。 因此也知道，沐清儿留下的，定然是有些释怀的泪。 既然落泪了，那便是动情了，既然动情了，那么想要再变得冰冷也是不易的。 所以他是真的很开心，所以他此刻正笑着。 不过，看见他这样子，有些人却不仅不太愿意给他面子，反而出言嘲讽。 “离哥儿，很厉害啊！听说把他人梦寐以求却难得一见的‘琴仙子’收作了侍女？”江月直身冷视着他，言语中充满了不悦、不满。 额？正满心欢喜准备开口的江离顿时噎住了。 此事不是早就已然知晓了吗？而且私下也解释过了，为何还要当众提起，都说了是琴圣安排的…… 虽然有些疑惑，但他仍是开口解释，道：“月儿，我不是……” “好像还不止如此，听说这几日又新添了两位‘红颜知己’，平日里眉来眼去不说，临走时还请你去作客，说是要一同招待你，那两个妖女该不是想同时给你侍寝吧？”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不说，江月竟是另提一事，并且言语中尽是冷嘲热讽之色。 哪跟哪儿的事儿！江离整个人都不好了，急忙解释道：“月儿，没有的事儿，她们……” “哼！墨大哥、蓝衣，我们走，这种人我们不伺候！”江月说完便甩袖而去了。 她才不管真相如何，心里认定那两个女子定然非是什么好人，全然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不仅自己转身离去，而且还招呼了旁人随自己一起。 看着蓝衣，江离少有的装起了可怜，带着点哀求的眼神儿望着她，似是在说：还有人在呢，稍微留点面子。 蓝衣却带着歉意地看着他，表示自己很无奈，心想先生虽没有那么不堪，可小姐发起脾气来……于是她也起身离去了。 江离却是有点，周围的人皆是听见了，这让他这个兄长有些没面子啊，心里很奇怪月儿是怎敌了？为何突然发脾气了…… 而且，蓝衣也就算了，同为女子可能也有些不喜，可是墨将大哥不应当是自己这一方的人吗？几时开始这般听月儿的话了…… 最终，他只得尴尬地笑了笑，假装没事儿地说道：“沐叔，见笑了，月儿有时候爱乱发脾气，事情并非她说的那样。” “没关系，女孩子嘛，有时候总有那么几天……”沐成晟笑着说这话时还给了江离一个类似“放心、都懂”的眼神儿。 如此，江离听了更无语，心想这位又是怎地了，让他解脱生活可不是解放天性的。 看着他那“我懂”的眼神儿，江离不禁有些后悔，心想是不是不该让这老头来此…… 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突然感觉后背一凉，转头才发现，原来沐清儿已经在他身后站着了。 于是他笑着打招呼说道：“清儿，你……” “无耻之尤！”想说的话再次被打断，沐清儿恨恨盯着他的同时，还“赏”了他一个雅号。 而情况不止于此，她对江离说完之后，又扫了她父亲一眼，然后也甩了句：“一丘之貉！” 做到了“雨露均沾、人人平等”之后，随即便冷哼而去。 而留下的两人，同时都无语了，尤其是沐成晟完全是“捡了个骂”，并且还是他亲生女儿的。 至于江离更不用说，他感觉最近脑子有些想不过来，只能心里感叹：女人心海底针，当真是“古人诚不我欺也”。 即使他再聪明却也没想明白，怎地突然之间，两个女人竟然站在同一阵线了？ 月儿尚且不论，清儿敞开心扉了之后不该是与自己重温旧情、你侬我侬吗？ 而且他自身也未有做过不堪之事，如今却无故挨骂，难道说，女人真就可以如此任性地不讲道理吗？ 实在想不通，他抬头看着面前之人，希望“前辈”能给点看法。 谁知，沐成晟也尴尬地说了句：“见笑了，小女从小被我惯坏了，有时候脾气不好。” ……江离绝倒！旁人皆是言道：一个人最了解的，或许不是朋友而是仇敌。 此时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位“仇敌”一点儿不了解。 不过他现在没有太好的心情嬉笑，只是气闷地说道：“不管她们，沐叔，下棋、下棋……” 然而，“好事”却不仅成双，此时更是成三。 只听沐成晟笑道：“离哥儿！重新来一盘吧，实在不行，老夫可以让你一让。” 凭我的棋艺还需要让？这是江离心中盲目的自信想法。 然而盯着棋盘之时，他有些目瞪口呆，正所谓一着不慎…… …… 当日晚间 早些时候的闹剧已然过去，但几女看向江离时仍是有些不善，对此他也很是无奈，有些事，暂不便教几人知晓。 此刻众人、包括谷内的各弟子，皆是在一堂分散坐着，此地想必是琴圣往日集中传道的地方。 上首最前方的正是琴圣，此时他的身形正坐在当中，看着在他面前的所有人。 在他右手方是以江离为首的楚风、青儿以及部分弟子。 至于墨将，仍是不管是否无礼，持枪就直直站在江离身后，江离也拿他没办法。 坐在他们对面的则是以沐清儿为首，随后是江月、蓝衣以及其余谷内弟子了。 他们被同时喊道此处，正是琴圣的安排，三日琴会已然过去，又让众人各自思考了一日，今日要集中讲琴，所以便邀他们几人也一同旁听。 众人皆是在安静的等着琴圣开口，片刻后，琴圣开口向众弟子发问，“如今已过了近一日，尔等可领悟了些什么？” 问情篇 第四十二章 越法之妙 对于琴圣的发问，众人思索片刻之后，有弟子率先称赞道：“其中自然是师尊的那曲“神音”最为高明，让人听后有得见前世今生之感，只可惜师尊只弹奏了几个“神符”，使得我等未能详尽体会。” 众人都表示赞同，随后也有人说道：“除此之外，弟子还发现当日两种不同的乐器，同时演奏时像是创造出了另一番不同的景象。” “不错，你指的是帝都“红霞双姝”当日琴会上琴、萧合奏之曲吧！”琴圣颔首说道，显然对他所说的合奏之曲也很欣赏。 “师尊，此二人的确造诣不凡，合奏之下更是不比寻常，可为何弟子从未听说过她们？”问话之人是脸色带着好奇的沐清儿。 琴圣看着她，有些无奈，还是说道：“二人都来自帝国中心处，近年负有盛名的红霞楼，那里原本是一间普通的教乐之所，你这些年几乎闭门不出，所以不知，此二人也不过是这几年突然出现的。 “弟子知错！” 沐清儿乖乖认错，这五年间她除了偶尔去看望其父之外，几乎不问世事了，此时回想，难免觉得自己确实不该。 不过人美自然是有人护着的，何况其他人不认为她有错，虽不至于当众顶撞师傅为她辩论，但为了缓解他们心中“女神”低沉的情绪，有人转移话题开口道： “弟子听闻，红霞楼如今已经盛名远播，双姝突然成为其主人之后，无论乐师还是学徒，凡是其中原本的男子，都被悉数赶走。” “不错，原本此处是一间名叫“望乐楼”的教坊，此二人能摇身一变成为主人，听说、听说是“那位”在背后授意。”另有弟子随即附和地接道。 也有人说出心中好奇，道：“我也有所闻，“那位”虽然自称不懂修行，却是帝国文臣武将之师，被世人尊为“知圣”，却不知因何会为两个无甚来历的女子做主?” 众人也是各有疑虑，江离却好似发觉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正在发笑。 几女看到他再因那两个“妖女”的事而笑，不免又鄙夷地看着他，眼神中意味深长，甚至连原本站在他那边的青儿、楚风都有些怀疑他的品格了。 他不知自己在不觉中又惹恼了几人，只得一脸错愕。 好在，这时琴圣出言打断了众人的胡思乱想，“好了，世俗之事不必去思量，今日老夫为你们讲一讲音律之事！” 随后又说道：“就以双姝为例，你们都应知晓，民间小曲如今也多是数种甚至十数种乐器同时演奏，可此二人不仅能分别以不同的乐器合奏，更能在合奏之下给人创造出一种特殊的意境，可知为何？” “想必二人技已近道，彼此的默契更是非比寻常，已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程度。” 说话之人竟然是不甚开口的江月，而在他一旁的沐清儿也颔首表示认同。 特意看了江月一眼，琴圣眼神中有些赞赏，或许认为她虽然没有说得很详细，却直接点明了关键之处。 于是他颔首道：“不错，此二人修为不过五境，但以她们当日的表现，恐怕寻常七境都不能将之奈何。” 闻言，众人都大吃一惊，皆认为他说的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倘若以战斗方式来讲，两女的合奏算是一种非常规战斗方式——合击。 少数人能够在特殊的情况下使出合击，使得攻击威力倍增，这也是有过的，这种情况通常出现在两到三人之间。 然而他们之间除了关系密切、心意相通之外，功法也要在相当高的程度下非常契合。 这种情况自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通常出现在胞胎、血亲、挚爱之间。 而在众人眼里，双姝显然皆不在此中之类，或许是因为两人常年相处亲密所致，他们相信二人确有合击之效。 然而合击之下的威力毕竟有限，或许比两个人的力量相加还要强上一些，但能做到越境一战便已是难事。 要知道，修行到了后期，每境之间差别巨大，尤其是六境与七境之间，常人根本无法跨越。 因此，琴圣说双姝的合奏之威，不仅能以五境胜六境，更是可以与七境之人一战，其意所指，未必能胜，但或可不败。 这已经几乎颠覆了他们的认知，怎么能让众人轻易相信？ 对此，江离也大好为惊奇，言道：“前辈，我曾听师尊讲过，说世上天才能以弱胜强者不乏少数，但也不过是在同‘法’之内，也才有了‘四法八境’中的‘法’之一说，倘若真如前辈所言，双姝是如何做到的?” 他说的自然是人们熟知之事实，世上修行之人众多，其中不乏奇异之人。 境界相差不大之下，以弱击强并非难事，但大多都是在同一境界。 举例来说，倘若五境下品能击败五境中品、上品，那么便是天才之中的天才了。 这些天才中更厉害的少数人，或许还能以五境上品的实力战胜六境下品、中品，这便是天大的奇迹。 而所谓的越‘法’一战，便是需要好比六境巅峰之人与七境强者，在正面战斗之下，至少立于不败之地，才称得上是越‘法’之战。 而这种情况可谓数百年、乃至上千年难得一见。 据世人所知，当今世上能以六境胜七境的，除了极少出手的圣僧不为人知外，唯道圣一人当年有此奇能。 即便倒数千载，除他之外，神州大陆之上，也无人能做到这种地步。 南山圣地、重阳道教，数千年来，或许出现过的圣境之人不少，但能称作“道圣”的，唯有如今的掌教——张仙林一人耳。 所谓修士修行，简单来说，便是与天地争夺灵气的一个过程，凡是能修炼的，没有谁是弱者。 即使六境虚无之人天赋超强，在他最为擅长的领域，比如力量或速度已经可以与七境相比，然而在天人境面前，被耗尽体力、法力而亡，便是他唯一的归宿。 当然，假如有七境之人蠢到以己之弱攻敌之强，那只能说是找死，也算不得是比试了。 七境，被称为天人之境，自然是暗合天道、可以动用天地之力的大修士。 如今神州大陆之上，亿万生灵之中，七境强者也不过一两百人，如此可见，想入七境有多困难。 无论他们是经历苦修或是有过大机缘，既然他们入了天人之境，便有一半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自然不是常人能够企及的。 就在众人思考疑惑的同时，楚风也说道：“我在师门之时，倒是见过师兄们以奇异的手段，能够以四境、五境与七境的长辈战斗过，但人数上……” 他所提及的，便是另一种非常规的战斗了，不同于以多胜少的消耗战，这是一种在合击之上的更强融合手段。 而这种融合手段，便是万载以前，道家开创出来的一种奇特方式——阵。 可以称之为阵法或阵道，虽然不常见，但如今却也是人们都熟知的，毕竟经过万年的发展，虽然仍是极其稀少，然而能使用此道的已经不止是道家了。 阵法的玄妙非一般人能懂，有阵法的加持运转，在人数足够多的情况下，或许的确能够越法一战。 问情篇 第四十三章 江月拜师 而阵法，不同于以多胜少的车轮战、消耗战，因为它其实就是变相地运用了天地之力，是从实力上战胜对手，而不是通过人数众多的消耗来击败对手。 而它的使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首先要有人懂得布置奇阵，其次要保证每一个施阵者都能学得其中部分奥妙，最后在长期的练习磨合之下，如此方能成阵。 当然，因为其成阵的困难，阵成之后的威力也非同小可，可以成数十倍甚至百倍的增加，听闻道家有一套阵法，可以由多名六境施阵困住圣境大能。 然而其中自有其玄妙之处，既然是曾经出现过的，那么人们自然对其怀有一定的可信度。 琴圣之前也讲过，二法境较之一法境，可凝法力于身，而三法境能飞天纵地，四法境则可调动天地之力。 每一‘法’之间，都是一种极大的‘质’差，如果想要做到，那便真的算是用‘量’来战胜‘质’了，但也绝非是一两人便可以做到的。 然而双姝姐妹，修为不过五境，且并不擅长战斗，也未曾使用特殊阵法，仅凭合奏曲妙之能，便可与七境一战，这显然不在他们的认知范围内。 对此，琴圣也是摇头表示不解，虽然他感受到了双姝合奏之曲的威力，但也不明其中的具体奥妙。 最终，让众人都不解的事自然只能变成谜团，众人只得摇了摇头试图将之甩出脑海，都不再多去想它。 随后，琴圣便开始了继续讲“道”，言：“世有万音，即万物自有其声，但都可归于宫、商、角、徵、羽，其中： “宫”为…………………… “商”是…………………… “角”乃…………………… “徵”含…………………… “羽”分…………………… ……如此称作五律。” 随后他又抛出了一个问题让众人思考，言道：“世人修行，修的不过是其身、其法、其神，尔等说说，我辈习音律重在为何？” “以魂御情、以情入器、以器传音、以音成法，从而入道，或惑人感官或伤人无形。” 率先回答的是沐清儿，或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未忘记师尊教诲。 而对此，琴圣也是略微颔首，虽然因为她近来“表现不太好”而有些失望，但认为她学琴天赋在自己之上，因此一直对其期望很高，所以此时看着她时略感欣慰。 随后他又继续说道：“不错，对于主要学习音律的修士而言，神魂乃是根本，神魂愈强，则控制愈强，之后才是修为、音技。 当然，这些都是外物，修行者除了天赋才能，内在皆为修心，而修心也分多种，定义各有不同，我辈之人最重要的便是本心，或说是初心。 只有能以坚守初心的方式去感悟、学习，方才能走到极致，倘若随着年龄的增长受外物影响而忘却，必然是难以“成器”的。” 其意在指，不同于寻常武修的决心、狠心、雄心等，修琴者必须要有一颗纯粹的本心，如此方能习得琴中真谛，或者说是音律的真谛。 初心只能是随着最初的样子增长，倘若受外物的影响而使内心遭到改变，那么便可能一生都无法在琴道上有所成就。 当然，其意或许不止于此，言外之意还有很多，众人只能牢记于心，待日后再细细回想品味，随后众人拜道：“我等谨遵教诲，必当坚守本心！” “好了，今日到此为止，各自散去吧！” 也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听进，琴圣开口让他们退去自悟，他老人家发话，谷中弟子佣人自是领命听从，然而此刻大堂只能仍有几人不曾有离去的思。 待众弟子都走了之后，江离起身向琴圣行礼拜道：“前辈，晚辈另有一事相求！” 在他说话时，江月也起身来到江离身边一同行礼拜见。 随后他继续说道：“舍妹江月，当年便曾与我一同拜见过前辈，此番前来，是为了能和前辈学习琴技。” “请前辈收下弟子！”江月也立即诚恳请求。 琴圣还未开口，这时沐清儿也原地拜求道：“请师尊成全二人！” 看了一眼沐清儿，琴圣并没有说话，随后再看向江月，仔细打量了起来，不禁眉头微皱，随后他有些疑惑地问道：“你的身体……？” 想来以他的法眼，自然也是看出了江月身子有恙，于是江离率先出言解释道：“不敢有瞒于前辈，月儿的修行出了岔子，其间修为爆增至此，直到三年前便停滞不前！” 如此说来，琴圣自然知道不是因为三年没有破境，而是恐怕和自己的宝贝徒弟一样，已经不能继续提升法力了，恐怕同样是因为“心”乱了。 “当年我便看出你也非凡，只可惜匆匆而过未能祥识，今日一见发现，在音律方面的资质或许还在清儿之上！”琴圣没有表明愿意与否，只是对江月的天赋表示认可。 随后他又说道：“不过虽有些子弟在我这谷内修行，但真正可以称为我衣钵传人的只有清儿一人，如今你……” 话虽没有说完，但几人都听明白了，其意为如果收下江月，可能只是个普通弟子，不会太过费心去培养。 闻言，沐清儿听后却急忙叩头，言道：“请师尊收下月儿妹妹，弟子如今不过是个废人！” “愿与谷内各师兄、师姐同修。”江月也很“知趣”地表明想留下来的意愿。 看着沐清儿的样子，琴圣些皱眉，知道这是她甘愿放弃身份，做一个普通弟子，也要让自己亲自教授江月。 他皱眉自然不是因为江离二人的要求，而是他对沐清儿想要放弃的心态感到不满，这对他来说无疑是自甘堕落。 “罢了，你既然愿意，便先在谷中留下来吧。” 思虑片刻之后，琴圣给了江月这么一个回答，表示愿意遂了她的心意，将其收为普通弟子。 至于是否有其它想法，众人皆不知。 “弟子拜见师尊！”江月没有想太远，立即跪下行拜师大礼，不论旁的，想必只要是稍微正常一些的人，能够被圣人收作弟子，都会感激跪拜的。 “免礼，起身吧！”琴圣颔首抚须，想必内心还是有些满意的。 待江月起身后，她又对沐清儿微微行礼，笑道：“见过沐师姐。” “见过师妹，江师妹不必客气。”沐清儿也含笑回了一礼。 此情此景，最高兴的莫过于江离了。 如今不仅可以解决月儿的修行问题，二女也已然和好如初，甚至关系会更胜往昔，如此，沐清儿的修行问题想必也能很快解决，所以没有比这更让他开心的事了。 不过，也不仅仅只是开心，有些时候，他总是喜欢比旁人多想一些。 比如此时，在众人都互相道喜的情况下，他却突然想起白日里的事情，又不自觉地嘴角微微抽搐。 因为自那以后，他总觉得她们二人看向自己时，眼神里、面容上表达的都不是善意，发现自己好似变成了“出气筒”一般…… 她们两人自身的问题倒是解决了，可是自己好像从头到尾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不说，反而是有些“受苦受难”的感觉。 想到这些，最终他只得微微摇头表示无奈，然后在心中感叹：到目前为止，似乎自己都是“得不偿失”啊…… 问情篇 第四十四章 游龙潜谷 自江月拜师后，已经过了好几日，而江离的日子也确实如他所料，有些不太好过，只要他稍微有一些“不正常”的言行举止，便会遭到二女的“横眉冷对”。 好在，他脸皮甚厚，反而有些乐在其中，尤其是沐清儿已经在昨日突破到了五境上品，与同龄人相比，她仍旧还是很弱，但这却是一个好的开始，以她的天赋，追上别人想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同样令他高兴的是，琴圣当日虽说只是表明会把江月当作普通弟子对待，然而近日来却是亲自悉心教授，如此，倒是再次让他觉得那个老头子还是有其“可爱”之处。 就在他傻乐发笑的同时，耳边传来了一道有些俏皮的声音。 “先生今日心情不错嘛！” 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江离佯怒道：“连青衣你这小丫头也来打趣我？” “先生不疼青儿了。”青衣说话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委屈巴巴的，十分可怜。 江离有些牙疼，他也知道，自从经历了那一日之后，因为有了“清儿”，便不再唤她“青儿”，而是直呼“青衣”了，这让小丫头觉得有些“失宠”了，所以此时才会故作此态。 于是他只能出言安慰道：“青儿永远我们的好妹妹，自然是是不会变的，只不过……” 为了避免再有尴尬的事情发生嘛！ 青衣自然也是懂的，她也只是小女儿心态作祟，想要在自家先生口中得到些关怀、肯定罢了。 而她更加明白的是，说不得日后她还得尊那位“清儿”一声“夫人”，所以她也仅是敢于此时在江离面前卖乖巧、拌可怜。 好在江离只是简单的一句宽慰，也足以让她很开心了。 而就在此时，沐清儿恰好就来到了二人面前，不过显然并没有听到二人的对话。 只是对江离说道：“离哥儿，月儿妹妹已然开始‘练琴洗心’，师尊教你去后山一趟。” 虽然说话之时，她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喜色，然而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逐渐在改变，如今更是唤回了对江离曾经的称呼。 对此，江离很开心，他也终于可以去放心做一些关于他自身的事情了，这次的后山之行，或许便是开始的第一步。 …… 说是后山，其实仍在谷内，不过是离屋舍稍微远了些罢了。 但景致还是很不错的，其间还有一个凉亭，此刻琴圣正坐于亭内，面前摆了一把从远处看去便知绝非凡品的好琴。 走近上前，江离立刻拱手行礼拜见。 琴圣直言道：“我曾说过，会为你弹奏“太上清心音”助你恢复，但结果如何，尚不可知，只能勉力一试。” “前辈大恩，何敢言谢，无论结果如何，晚辈必当铭记于心。” 微微颔首后，琴圣说道：“此琴游龙，是何物所制不知，亦不知何人所弃，乃老夫当年四处游历时来到这谷内后偶然发现。 得见轻风拂过便似有“龙吟”之音传出，于是老夫为其取名为“游龙”。 也正是因此琴，我才能侥幸得入圣境，之后才有了如今的琴谷。” 听他介绍后，江离定睛仔细一看，方知此物果然非凡。 其样式奇特，不似寻常的琴有五弦，此琴仅有三弦，且弦上似有不明物包裹，让人看不真切，而两端竟然更是真如传说中那“龙角”一般，颇为神奇。 不敢暴露神魂去探查，稍用心感受之下，江离便感觉就像是有一头滔天巨兽要冲出来将他一口吃下一般，顿时心神大乱，甚至是有些后怕，可以说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有些恐惧。 他虽也听闻大陆东部一片巨海里，其内有海兽自称“龙族”，但据说只是一群“四足无角”的蛟类，远称不上“龙”。 而此时此刻他不免心生怀疑，心想难道这世上真有“龙”？ 见他的反应，琴圣微微一笑，随后双手按在了琴上，打断了他继续观感，说道：“感受到了吧，当年我初遇时也如你这般，而今数十年来也未能将其研究透彻。” 定了定神后，江离赞叹并恭喜道：“果然非凡，恭喜前辈得此“神物”！” “侥幸罢了，当下还是让我来为你弹奏一曲。” 闻言，他便在一旁找了个垫子盘腿坐下，准备认真聆听。 随后琴圣便开始动手准备抚琴，不过却不是寻常的拨弄，只见他周身气息流动甚至吹散了些云雾。 之后又像是被他的身体所吸引一样，形成了一个以他身体为中心的漩涡，四周气流不断涌入他的体内。 然后便是有淡淡的乳白色气流从他双手传出，将“游龙琴”身包裹，之后方才以指拨弦。 不过即便如此，仍能感受到他并不似寻常时候那般轻松随意，好像每一次拨动都会消耗不少法力。 在“游龙”发出“叮”、“咚”声之后，江离甚至来不及体会究竟是何种“神曲”，很快便入定沉思起来。 此刻，江离感觉自己的神魂进入了一番奇妙场景，若要形容的话，也只能用“仙境”二字了。 他“眼前”的景象尽是一片花海奇观，在那中心之处，有一个女子模样的人，怀里抱着个婴儿正在逗弄 本想开口问问她是何人，此地又是何处，却发现对方不仅看不到他，甚至连他的声音都无法传出，于是只能离得近些，想去看清那名女子是何模样 不过，来到近处他才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用力，仍是难以看清女子的面容，只能听见女子以逗弄的口气，不停地喊着“离儿、小离儿……”。 至于她怀里那个婴儿，模样十分可爱，正“咯咯”痴笑着，嫩手乱挥似是想抓住女子头发。 这般美好、慈爱、平和的景象，江离看了有些羡慕、有些感慨、又有些期许，随后竟然也不自觉地有了笑意。 突然之间，他注意到了婴儿的脖子上，系有一根“黑绳”，看颜色和材质像是与自己戴的那条有些相似。 再仔细看去，发现上面挂了一块约摸有孩童手掌般大小的黝黑牌子，而牌子上面，刻了一个红色大字——“离”。 见到了此物，他惊得险些“跳”了起来，本想伸手去翻翻看这牌子到底是何物，牌子的另一面上又是何模样。 就在此时，那女子不知是否感觉到了些什么，突然抬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随后便是微微皱眉，也不知是因为看见了他的身影，还是因为有所察觉却未能瞧出任何异常。 但那双慈爱仁善，以及“护犊”时为人母亲该有的眼神，却是让江离深深牢记。 就在他不甘心地想努力看得更清楚些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飘了起来，愈行愈远…… …… 琴谷内 睁眼清醒过来，江离发现琴声已然停了，琴圣双手按住琴弦正好奇的看着他。 并未开口说话，回想了一番刚才“看到”的景象，再度闭上眼睛，努力试图再“回去”看看。 但结果却是徒劳，只得无奈的睁眼看向身边面前之人。 明白了他的意思，寝室微微摇头说道：“此曲非凡曲，恐使人永远坠入梦境之中，永不得醒来，七日之后老夫再次为你弹奏吧！” “多谢前辈！” “此曲老夫也是第一次完整弹奏，其具体功用我也未能彻底明白，而且总有一种此曲不全的感觉”，琴圣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有些“无能”。 随后又问道：“不知你适才是何感受？修为可有恢复的迹象？” 摇了摇头，江离只是说道：“好似神魂离体，进入异境，见到了一番别样的景色，其中有一抱着婴儿的女子，不过未能看清女子的容貌。” 修为被废，想要再度恢复，岂是那般容易的，琴圣更是明白此理，也并未太过在意，随口问道：“具体是怎样的景色？” 没有直接回答，江离反问道：“前辈可知这世上可有一处奇异的花海？其中尽是一些特殊花卉，晚辈从未见过是何种类。” “花海？年轻时我也曾周游各国各地之间，赤水国虽有“花国”之称，但我见过那几处也远称不上花海，或许还需你自行求证。” 说完之后，琴圣又皱眉了索片刻，仍是不曾想起有见到过类似的景致，随后他说道：“今日到此为止吧，七日之后再来此处！” 于是江离起身拜谢告退，并自言自语道：“赤水国么，已经有多年不曾回去，在此之前，或许应该让人先行查探一番。” 一路之上，不禁再次回想起他方才“看到”的景象，不停地摇头摆首，就这般沉吟前行着，也不知最终去了何处…… 问情篇 第四十五章 灵山白藏 就在江离于琴谷内听神音妙曲的同时，灵山、白藏寺。(接第一章开头) 众人都在练功，而角落里却有个小和尚在偷懒，能做出此等事来的，不是月前从无生居出来的什方又是谁。 就在他感慨羡慕他的二哥江离有美酒佳人作伴之时，耳边传来了一道呵斥声。 “什方！你竟然又在偷懒喝酒！” 斜珠瞄了一眼喊话之人，他那神态、动作简直像个小无赖，不仅没有“犯错”的惧怕，反而是懒懒地说道： “我说首座，您能不能小点声，咱们寺里谁不知道我喝酒是主持特许的。” 说话时他还掏了陶耳朵，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把来人气得够呛。 被他称为首座的人，是一个中年和尚，从身上那流云袈裟便能看出地位不一般。 只听他大声道：“你休要仗着是主持亲传弟子就敢胡作非为，在山下也就由得你罢了，可这是在寺里，你必须守规矩！” “知道啦，知道啦，再喝两口我就练功去。”什方无谓地应和着，说时又抄起葫芦来喝了一口。 越看越气，首座喝问道：“听侍奉‘不语’师弟的弟子来报，说你月前下山之时，偷拿了师弟收藏多年的‘白玉棋盘’，可有此事？如今怎地不见你归还？” 什方听后蹭地一下立马起身，不满道：“什么偷拿？我可是问过师叔的，当时他并未出言说不同意呀，至于棋盘嘛，送人啦。” “什么？！你真是胆大妄为，待我禀报主持，看他怎么收拾你。” 首座被他气得原地乱窜，只怪小和尚太过无礼、无耻，居然指望一个修炼闭口禅的人开口说话，欲将去告他一状。 “消消气、消消气，首座您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发怒。” 什方不仅不惧怕，反而有些出言不逊，惹得首座又欲怒骂他，他懒得再听下去，于是立即出言道：“首座，我错啦，和尚这就练功去。” “站住！主持有事找你，让你尽快去一趟。” “嗨，原来是师傅他老人家有事儿找贫僧呀，师叔您早说嘛，不用趁机教训我吧，得得得，我这就去。” 眼看自己那随意不讲规矩的态度又要被骂啦，什方赶紧认错开溜，只留下了首座在原地瞪着他离去。 不过在他走后，首座的眼神又温和起来，看上去他对什方还是十分喜爱的，只是对于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态度有些不喜，如此看来，之前更像是故作严厉。 …… 主持禅房里，空间并不算大，就两根不大不小的普通石柱子，上面挂了两扇黄布遮挡，内里有一方长榻，榻上摆着一个三寸高的莲台，正有一老僧在上面打坐。 不见他身上有任何法力波动，倒是那莲台泛着阵阵佛光，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佛门修行至宝。 老僧面容慈善，两条浅浅的黑眉像是笑脸倒挂，高鼻之下、下巴之间都蓄着短短的灰须。 修行中人年龄不知几何，但从胡须、眉毛颜色来看想来也不会太大，只是脸上有些老态，看上去像民间五六十岁的老者。 “师傅，弟子来啦，您老人家唤弟子有何事吩咐？难道又有哪个不开眼的到您这儿告我的状啦？弟子最近可是很努力在修炼，没有闯祸，哦，方才喝了两口还被罗汉首座师叔骂了一顿。” 还未走进房门，什方就开始大喊大叫的，吵得老僧睁眼之后无奈叹息。 “唉，为师与你说过多少次了，要行为端庄，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噢，知道啦，师傅，那您有何事吩咐弟子去做呀？” 老和尚看着什方这个样子，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奈，然而什方这个样子都是他给惯的，能怪得谁去，最终他缓缓开口道：“圣僧教你的那套棍法，如今练得如何了？” “弟子天资聪慧您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早就练会啦。” 什方这个厚脸皮的性子也不知从何处学的，说话时总是感觉有些不着调。 但老和尚对此却微微颔首，像是对他的修行天赋很是肯定，不认为他在说假，于是又问道：“修行功法方面进展如何？我观你仍是没有破镜的现象。”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什方脸色直发苦，随后开始抱怨了起来，“师傅，弟子可是被你坑苦了，数年时间方才从五境上品到了如今这六境下品，再想突破不知是何年月了。” 恐怕天底下还没几个敢跟自己师傅这么说话的，不过老和尚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道：“这门功法天生与你有缘，只可惜为师也无法参透其中奥妙，二十年过去竟迟迟不能入天人境。 或许是为师天资不够，但圣僧和我都对你极为看好，圣僧更是曾言，你将来的成就会在他老人家之上，只不过尚缺一些机缘。” 他说的很慢，神态也很轻松，言语间更是对什方很赞赏，不过什方听了却没有什么感觉，总觉得是在骗自己，一脸“我信了”的表情。 随后老和尚又说道：“今日唤你来，是因为帝国来信，说今年的神州大会规矩有所改变，所有参会势力需在五、六、七境，各派一人参战，为师想知道你可愿意前往？” “我？” 规则改变与否，什方不去关心、也不想关心，他费解的原因在于，不是说要自己抓紧修炼，到了天人境才让下山吗？ 以前都是自己偷跑，如今怎地主动让自己出去，对此，他表示很怀疑，以为老和尚有什么阴谋，以至于竟然没有一口答应。 看他这个样子，老和尚也不逼迫，只是随意道：“倘若你不愿便罢了，我会派其他弟子前去。” “别呀，师傅，愿意愿意，弟子哪能不愿意呀，这种出风头……哦不，这种弘扬我佛门道法的重任就交给弟子亲自去办吧，嘿嘿。” 管他有没有阴谋，反正能出去就行，至于去不去参加那个什么大会，以后再说，于是什方赶忙一口应下了。 “嗯，也好，如此，大会六境之战便由你参加，圣僧有话要对你说，命你去一趟，去过之后你便直接下山吧，届时我会请‘不明’师弟带领其余弟子直接前往帝国与你回合。” “啥？！” 什方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好在老和尚早就习惯了他的性子，才没有被惊吓到。 问情篇 第四十六章 圣僧预言 什方实在纳闷，甚至是有些惊疑，让自己下山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自己提前单独下山，什么时候自己的师傅这么“善解人意”了？ 更奇葩的是，居然要让一个修炼“闭目禅”的人带队去什么帝国，这真是……好吧，好像那位师叔他老人家不用眼睛去视物，也照样如常人一般。 于是他再度试着问道：“师傅，您老人家的意思是说，我见过圣僧之后就可以立即下山啦？” “嗯，倘若你不愿意，也可以等到大会开始前半月再出发。” 老和尚说话时，一直都显得些随意，好似只要什方自己愿意就行，可见对其有多“放纵”。 “嘿嘿，师傅，不是弟子多心，您老人家什么时候这么开明了？” “你这臭小子，从小到大，除了杀生淫邪之外，师傅哪一样不是由得你。”老和尚竟然无语笑骂起来。 什方尴尬的挠了挠头，听到“淫邪”二字时不禁有些后怕的，想起了当年提出要还俗的事儿。 “嘿嘿……师傅说过修心不修口嘛，弟子并不是贪口腹之欲之人，只是想印证一下师傅的话有没有道理。” 老和尚听了直无语，这小子找个借口都这么烂，不过他自己也确实说过，所以便由得什方胡闹，才导致他变成了这个模样。 随后又说道：“去吧，去见圣僧，听听他对你有何教诲，下山之前也不必来辞行了，至于何时回来，你自己决定吧。” 额？什方再度愣住了，这不是要赶自己出师门吧？回来的时间都由自己做主，那岂不是…… “师傅，你方才说……” “为师还没有老糊涂，去吧，趁为师还没有改变注意。” 来真的？这群老家伙搞什么鬼？ 什方心里实在不敢相信，不过他也不爱去想太多，先下山玩个尽兴再说，正好去见见结拜的那几位。 于是他郑重行了一礼权当道别，然后就告退了。 待他走后，老和尚突然露出了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容，口中喃喃道：“臭小子，自求多福吧，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 话说心中惊疑不定的什方，正在前往白藏寺后山的路上走着。 途中不是同门师兄弟与他打招呼，他都未曾注意，只是边走边摇头，仍旧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那些话是真的。 白藏寺后山少有人烟，什方就那么随着石板路来到了一间寺院前。 踩着青石梯一路往上，远观时，只是觉得院子很大，照样是红墙白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圣僧爷爷，什方来啦！” 台阶才走了一半，他就隔着院墙大喊了一声，当然，结果是无人回应的。 待他走来到院门前时才能发现，这院门也实在太大了些，或者干脆说它是由整块院墙改成的两扇巨门。 正欲敲门时，门突然自动打开了，虽然有些缓慢，但却并没有任何“吱呀声”传出，只待开了一条小缝，就足够什方宽身而入了。 进门后，也并无特别的景观，只不过两棵青松立于门后数尺之外，大概和院墙差不多高。 再有就是正前方一个宽大的佛堂，只不过却没有门板，除了几根柱头外，正面其余地方都是空的，倒是有些奇怪。 此刻堂内，上首有一三尺高台，正有一人就那么赤脚躺坐在上，或许这根本不是什么高台，而根本就是那人的睡榻。 此人一身白色法袍，大得像块帘布，即便如此，竟也遮不住他那肥胖的大肚子。 仔细看他的脸能发现，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的容貌，只因为头型硕大了些，因此脸也圆润了些。 而且他的身形之大，如果要比较的话，什方那小身板，估计能有他的大腿一般大小。 除此之外，他头顶无毛无发，双目之上倒是有那两条粗长的白眉，居然拖到了肚脐的位置，就像是眉间挂了两条白绳一般，实在令人感到惊奇。 对比他的面容，更像是“返老还童”多些，想来这就是，站在神州大陆亿万生灵之上的灵山白藏寺圣僧了。 只见他正闭目含笑，不知在想些什么，待什方走近后，他才笑着睁开眼睛，并率先说道：“小家伙，你来了。” 什方还是很敬重这位的，赶紧上前行礼道：“弟子什方，拜见圣僧老爷爷。” “嗯，到上面来说话”，圣僧大手拍了拍高台地面示意什方上去。 能得这待遇的莫说全寺，恐怕全天下也就只有什方了，于是他嘿嘿地笑着就上去了，竟然不客气地把玩起来了圣僧身上的一条眉毛。 不过圣僧明显没有生气，反而一脸笑容地看着他，对他很是疼爱的样子。 “下山之事，‘九识’那个小和尚都跟你说了吧？” 什方听了这话嘴角直抽，心想师傅他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还被称作“小和尚”，也就您老独一份了。 不过他仍是乖巧地点头道：“说了，说是让我在您这聆听教诲之后，就可以立即下山了。” “嗯，你修行的功法与你师傅一样，都是我所传授，全寺修行过的也就我们三人，这门功法是我生来就在脑海里的，原因为何我也不知，功法本无名，“忘尘”二字是我后来随意所取。 想必你察觉了，这门功法后期修行困难，我也是花了近百年才得入圣境，又用了三十年终于到了巅峰，可惜五十年过去，迟迟未能迈入九境的殿堂。 当年见‘九识’那个小家伙有些天资，便将功法传了予他，如今想来，是有些看走眼了，但你不同，我坚信你将来一定能超过老夫。” 什方本在一旁乖巧聆听着，但听到这儿时，面色再次苦了起来，心想只怕是您人家可能又看走眼了。 圣僧看了他一眼，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继续说道：“当年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还未能有你这样的境界，所以你不必担忧将来，可知你的名字是由谁所取？” 名字？从小被叫着，什方哪里知道谁取的，但这位问了想必和他有关，于是说道：“莫非是圣僧爷爷亲自取的？” “嗯，不错，老夫的名字如同那功法一样，都是从小刻在脑子里的，在我记忆力我就应该叫“八戒”，至于你师傅‘九识’和你‘什方’两个名字，是我见到你们第一眼时心中便想到的。” 乖乖！什方听了直咋舌。 原来师傅的名字也是这位所赐，不过虽然说得有些玄妙，该不是没什么学识，只会数些平常的数字吧。 “啪”，就在什方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被圣僧拍了一巴掌。 “你这小家伙，以为我是在信口胡说不成？” 挠了挠头，什方有些尴尬，心想您老人家也太神奇了！这都能知道？于是嘿嘿地笑了起来。 对于他这副样子，圣僧倒也没有感到奇怪，反而是仍旧满脸笑容，只听他继续说道：“不过你这小家伙的来历，我倒是有些不知，总有一种你不应是这大陆之人的感觉。 想来也是因此，你才和这门功法有些缘分，从而才会被我遇见。 只不过这“忘尘心法”还需你自己去感悟体会它的奥妙。 经我观察，我们三人在修行时的体会都大不相同，所以我也无法助你，这也是此次让你下山的原因之一。 至于最重要的，是我感受到神州大陆在不久的将来，恐有大难发生，而老夫又有特殊原因不能下山。 我观一切因果都将落在你和另一人身上，你此番下山，自当助他一臂之力。” 大难？搞什么鬼？就知道老和尚没安好心！ 圣僧说话一向是“云山雾罩”，更是“鬼神莫测”，因而对于他的玄妙之语，什方不曾理会，反而是听见“大难”二字后，在一旁无语腹诽。 随后，他抖了抖肩旁说道：“圣僧爷爷，是什么样的大难？弟子这小身板恐怕扛不起吧？” 他才不想去管什么大难不大难的，天塌了有高个子的顶着，自己只想喝酒吃肉，再跟二哥下两盘棋，旁的什么都不想去理会。 问情篇 第四十七章 须弥天棍 圣僧依旧那么瘫坐着不曾起身，估计以他的身形，起身也挺费劲的，但他一举一动又是那么地轻松随意。 只见他始终面带笑容，不是浅浅的微笑，而是因为脸太大，以至于笑得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两旁，同时脸也显得更加圆润了些。 此时他继续说道：“此行下山祸福相依，对你来说是一大机缘，相信对你修行会有很大帮助，方才我说过，大难虽将至，但有另一人在前，你与他应是旧相识，只需在关键时帮他一把便可。” 什方听了仍是不愿，哪有逍遥自在来得快活，还得自己出力去帮别人，自己哪里认识那么厉害的人物，二哥江离倒是曾经厉害得不行，可惜如今…… “具体是谁我也不知，但他福缘深厚，将来应该也会与我有一面之缘，还有你此去……”圣僧说了一半突然停下了，只是深深地看了什方一眼。 “还有什么呀？圣僧爷爷，如今能传你功法的除了师傅，可就只有小和尚我一人了，您可千万别坑弟子呀，有什么话可得提前告诉我才行。” 圣僧听闻后摇了摇头，似是不愿再提及，换了个话题道：“此行你必能平安归来，不必担忧，倘若你不放心，我再赐你一件宝贝如何？” 什方听了“宝贝”二字，眼睛直发亮，圣僧居然都称作宝贝的东西，那简直不要太不得了吧。 倘若他早些说有宝贝，无需多做解释解释，小和尚便会主动要求下山去了。 仰起脑袋，什方笑嘻嘻地问道：“嘿嘿，有宝贝圣僧爷爷您早说呀，在哪呢？这就给我吧，弟子拿了宝贝立即就下山拯救苍生去。” 看着他这个样子，圣僧笑容更盛了一些，明显是喜欢他这个随心随意的性子。 他开口道：“宝贝就在我这院子后方的山洞里，乃是一百年前从天而降的一根棍子，是个懂得识主的灵物。 老夫入了圣境之后，方能勉强使用它的些许威力，最近它有些蠢蠢欲动，想必是等到它的主人了，一会儿你自行去试试吧。” 什方脸色一下就垮了下来，您老人家圣境的能力都只能勉强使用，我一个六境的小沙弥去了能管用？ 他心想要不还是找个借口留在山上修炼算了，然而还未开口，便又听到了圣僧的声音传来。 “放心去吧，此前我传你那套棍法，便是从这棍子中悟出来的，或者说是它主动教授于我，并让我传予你的，由你去取，必能成功。” 得，试试就试试，不行就再找借口留在山上，什方心里打着好算盘。 “好吧，圣僧爷爷，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若是没有，我这便去试试。” “嗯，你去吧，临行前，老夫有一言相赠。” 什方走下高台，来到下方，乖乖行礼拜见道：“请圣僧爷爷赐教。” 圣僧抬手顺了顺眉毛，想了片刻后徐徐道：“罢了，万事随心而行便好，你去吧。” 最终得了个“万事随心”，什方也无奈，以自己的身份不便无理追问，这个分寸他还是有的，于是行礼道谢退下，朝着院子后方去了。 想必这个山洞，其他人都不曾来过，因为一路上连个脚印也未有留下，至于圣僧，想要不留下脚印也是轻松能做到的。 顺着小路朝山上前行，什方转头还能看见山下寺里的全貌，藏经楼、罗汉堂、戒律院，还有香客进香的那间寺院，以及诸位僧人所在的禅房都能看见。 抬头看向山顶，在最高处立了一座七层高的黑塔，但那里是白藏寺的禁地，除了圣僧无人能去，连什方都不曾去过。 来到圣僧所说的那个山洞外，只见洞口巨大，但并不算幽深。 什方迈步走进，不过半里路程，便见到眼前有一片平地，中间立了根大柱子，得有房梁一般粗，也不知是如何来的。 顺着柱子向上看去，洞内原来并不是密封的，上面有一个大口子，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捅开的。 看了一会儿，什方突然愣住了。 好你个白眉大肚的笑脸佛！这就是你说的宝贝？这是拿小爷取乐呢？什方竟然心里暗骂起了圣僧来。 也不怪他，如果他所料不差，恐怕圣僧说的那个“宝贝”、“棍子”恐怕就是眼前之物了。 这叫棍子？什方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棍子和柱子都分不清，该不会真的老糊涂了吧？ 而就在他这般想着的时候，那根大柱子开始颤动了起来，像是要自行破土而出，把什方吓了一跳，连忙撤步并且大喝了一句： “你别过来啊，小爷可不怕你！喂，别动，再动我要喊人啦！” 在他“威胁”之下，那根柱子果然不动了。 咦？难道真是个有灵的宝贝？什方心中暗喜。 随后他继续说道：“那个、那个什么神柱啊，是圣僧爷爷说你是宝贝，才命我来的啊，倘若你当真是有灵，便需得听我的话。” 柱子一动不动，似乎真的在等他发号施令一样。 “那个，你这个样子也太大了些，和尚我拿不动呀，可是圣僧他老人家未曾传我口诀，我该如何将你收起？” 话音刚落，“轰”地一声，柱子先是变大了两倍有余，估计得有白藏寺后院中那口水井一般大小，再次把什方吓得连连后退。 随后它又开始变小，与地面摩擦时“噗嗤”作响，只一瞬间，就变成了常人单手可握的棍子了。 想来这一大一小之间，便是它的极限了，像是展示了一番自己的能力后，柱子、此时应该说是棍子，便立在原地不动了。 而在一旁的什方，已经有些看呆了，能伸缩变化的法宝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然而不需以法力加持就能自行变换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果真是不得了的宝贝、好宝贝、有灵性，他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不过他仍没有轻举妄动，继续试探着说道：“呐，不是贫僧要求你的啊，圣僧爷爷说我此次下山会有大难，你若是不惧，便自己过来，否则便算是拒绝了。” 说完后，他心中便有些期待着，倘若当真如此听话，有了这样的宝贝，即便是圣人，他也敢上去招呼两棍，哪里还担心什么大难。 “嗡”，棍子轻颤一声，像是表明听懂了一般，随后自行拔地而起，凌空翻了几个跟头，“噗”地一声，落在了什方脚下的地面上。 观察了片刻后，并未看出任何异常，什方试着伸手去触摸。 刚一接触，棍身便释放出淡淡金光，将他的右手包裹，像是在传递自己的情绪一般。 稍后，什方见没有危险，而且金光很柔和，附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他感觉很舒服，于是他便一把抓起了棍子，横在身前打量。 很轻巧，估计也就不到两百斤，棍身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感觉像是某种玄铁，但他又不曾见过。 在黝黑的棍身上，附着了一道道金色纹路，像是一条金蛇或者说金龙在上面盘着。 而在棍子的中心处，刻有“须弥”二字。 “原来如此，须弥棍吗？难怪圣僧老爷爷说棍法是从你这儿得来的，此前传我那套棍法就叫须弥棍法，宝贝、果然是宝贝……” 就在他说话之时，棍子突然“咻”地一下，自行飞了起来，围着什方转了几圈之后，突然金光一闪，竟是凭空消失了。 金光点点汇聚，随后像是凝聚成了奥妙难懂的文字一般，钻入了他的耳朵里。 片刻之后，什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样子真像是得了天大的好宝贝一般，笑声中充满了十足的底气。 既然东西已经到手了，他也不多做停留，转身便朝着洞外走去。 只留下了一串“嘿嘿嘿……嘿嘿嘿……”的笑声，在洞中久久不散，像是在宣示他正十分得意着，给人一种“一棍在手，有我无敌”的感觉。 问情篇 第四十八章 妖女漫沙 什方当真是个随性的性子，从山洞出来后，除了到圣僧那里得意炫耀一番外，竟然真的不与任何人、包括他师傅告别，就那么独自下山了。 只是他一路嘿嘿地笑着，像极了民间那些脑子不正常的“傻子”一般，一路上僧人、香客与他见礼，他都是“嘿嘿”笑着回应。 如果不是与他相识已久、知晓他性子的人，恐怕真会以为他得了失心疯了。 途经各座院堂，来到白藏寺山门外，毫无留恋地就抬脚下了九十九道求佛梯，他一路傻笑着来到了山下。 此刻他心中所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宝贝”拿去二哥江离那里炫耀一番，估计连他也会非常羡慕吧。 这般想着，不禁笑得更大声了一些，同时轻快地迈步前行着。 灵山脚下依旧风景秀丽，一条不见源头不知尽处的大河在缓缓流淌着，河水清澈，偶尔还有鱼儿蹦出水面，似是也想要多闻闻佛音。 而附近的山石树木身上，也仿佛披着淡淡佛光，看起来神圣异常，果然是好山好水好风光，单是景致，就足以让人流连忘返。 跨过独木桥，行过灵河，从两座大山间穿行而去，再途经一片秀林，便出了灵山地界。 此时，在什方眼前不远处，是一片荒漠之地。 倘若顺道直行，常人走上几个时辰便能进入凡人国度，到那与灵山圣地比邻的八小国之一，也就是厚土国。 不过，若是看向两旁便能知道，在这条沙土路的两旁是一片沙漠，根本看不到尽头。 此刻他欲踏入的沙石路，也不知是那位前人留下的，对于这“无尽沙漠”来讲，或许还比不得一根毛发大小。 而且，他听说沙漠里面危险重重，低阶修士走到深处之后都难以寻路返回，传闻里面有大恐怖、大危险存在。 当然，他也未曾去过，他虽贪玩，可并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更何况他也没有那种不怕死的冒险精神。 此刻，他便准备直接穿过沙土路，厚土国与千叶国边境相邻，距离霞城也很近，他往常只需三五日就可以到无生居了。 想到几人看见自己“宝贝”时候的反应，什方忍不住再次嘿嘿地笑了起来。 而正在他傻乐时，一阵好听的女子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小和尚，很开心嘛，是不是得了什么宝贝啦？” “那当然……呔！站住！别过来！别动啊！” 他本欲借机炫耀一番，可是看清来人之后，像是见到了极为可怕的东西，吓得他险些三魂不保、七魄不存，于是连忙喝止对方站在。 只见对方是一个花季女子，深蓝长裙像极了一朵奇花将人包裹一般，连头发也是极为少见的深蓝色。 而且她身形高挑、凹凸有致，一双大长腿在长裙的遮掩下，仍是露出了不少好看、细嫩的白肉。 再看那水嫩的脸蛋，小小红唇显得十分诱人，让人有想去亲上一口的冲动。 随后是高高的琼鼻，如山峰般傲然立于俏脸之上。 两只美眸在睁眨之时，像是蝶翼扇动一般，显得非常灵动。 与什方完全相反的是，此刻她的眼中满是欣喜。 这样一个女子、一个美丽的女子，寻常人恐怕挤破头也会去看上一眼，谁知什方这个无良和尚竟然避如蛇蝎，而且他的样子十分惊恐。 如果说这个女子有哪里不好，那便是太美了，美得有些“妖”，恐怕就算是真的“仙子”下凡，也不见得比她好看。 见什方这般模样，她也不曾生气，脸上仍是挂着喜悦，那样子更像是盼望已久的女子，终于等到了情郎一般。 “怎么啦？看见人家你不开心吗？人家可是特意在山下等了你足足一个月，今日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你怎地如此待我？” 女子声音如银铃，十分悦耳，让人听了有一种想要“沦陷”的感觉，可是什方却是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他不禁想起月前，从无生居出来没多久，便在厚土国边境遇到了此女，然后对方便是开始百般纠缠，竟然不顾廉耻地说要与自己“双修”。 倘若是寻常女子，自己说不得要与之亲近“玩耍”一番，可此女一看就不是凡俗，修为甚至远在他之上，至少也是天人境，这是他亲自领教过的。 他曾几度逃跑，也未能将她甩开，最终忍不住与之大战一番，结果……用尽了所有佛门武学、法宝、神通，竟也是拿对方无可奈何。 若非他全力逃到了灵山脚下，使得对方有所忌惮，恐怕此时他早已凶多吉少了。 此女来路不明，虽年纪轻轻却又法力高强，若不是对方没有下杀手，即使当初他想逃也是逃不掉的。 如今再次遇见，说什么在山下等了一月，看来还真是如此，否则也不会在自己刚出灵山边界就正巧遇上，他越想越是头皮发麻。 最糟糕的是，哪怕想要立即回灵山，也得经过她才行，没有把握能够胜过对方，于是他准备“好言相劝”。 “我说这位、这位仙子……” “讨厌！怎么连人家的名字都忘了，人家叫漫沙，你可以叫我沙沙哦～” 妩媚的表情加上这好听“魔音”，什方身上的鸡皮疙瘩又更明显了几分，身子都忍不住抖动了起来，像是痉挛了一般。 鬼晓得是哪里跑出来的深山老妖，这般年纪就有此等法力，该不是哪个老太婆故意化作小姑娘要来戏弄自己吧，什方一阵害怕。 但又不敢惹怒对方，于是勉强扯了个笑容，说道：“漫沙施主，找小僧有何事，虽然小僧模样生得俊俏了些，可小僧是出家人，不能近女色，是万万不能同你双修的。” “嘻嘻，瞧你吓的，人家有那么可怕吗？”发笑时，还伸出玉手挡了挡嘴唇，随后继续道：“不双修也是可以的呀，但你得让我跟着才行。” 跟着？难道还想长期相伴不成，那场面……什方不敢想象，连忙问道：“女施主，敢问家住何方，可有家人？倘若是迷了路，贫僧可以喊人助你寻找一番。” “奴家已经无家可归了，见你生得这般好看，想必心地也是极好的，希望你能收留奴家”，同时，她还作出了一副委屈可怜的表情。 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冷颤，倘若对方是寻常女子，什方可能真会心生怜悯，可眼前这位……实在是…… 于是，他只得继续好言道：“贫僧此去帝国万里之遥，不便与人同行，不如下次可好？待贫僧此行结束后，再助女施主寻找家人。” 此时，他只想赶紧摆脱她，所以哪怕“低声下气”也得忍了，谁让自己打不过人家呢。 但漫沙听了却是更加开心了，脸上带着惊喜，“哎呀！正好，奴家也想要去见识见识帝国的风景咧！” “等等等等……你先站那儿别动，不然贫僧要喊人啦。” 看着她边说边走向自己，什方不禁吓得跳脚后退，同时出言阻止对方靠近，“你就不怕？白帝可是一位圣境强者。” 之前在与对方交手时，就感觉对方不似人类，更像是……于是此时他出言提醒，希望能以此吓退对方。 谁知漫沙突然身形原地消失，瞬间又出现在他面前，并一把抄住了他的左手，然后用双手将之挽住。 随后她开口道：“不怕，正好我老家那边，也有几位大人物将会前去拜访白帝，到时候我还可以替你引荐一番咧。” 什方的左手被她挽住贴在了胸口处，接触之间，尽是一片温香软玉，可惜他根本无心去感受那片柔软之地的触感。 漫沙所言，更是让他认定了心中的想法，对方果非人类，而是一位活生生的妖王，至于那些大人物……他想想都害怕…… 问情篇 第四十九章 结伴同行 漫沙已经是相当于人类的七境妖王，那么她口中的大人物，必然是那几处妖地的妖圣了，什方自然是了解圣境有多恐怖的。 对方为什么会盯上自己？难道真的就凭自己生得好看了些？ 他第一次开始为自己有一副好皮囊感到不幸，甚至说是后悔。 如今倒是甩不脱了，怎生是好？以他的法力，此时被对方钳住，可谓毫无反抗之力。 他突然想起了下山之前老和尚还有圣僧的话，难道他们早就知道自己会遇上这么个女妖怪？ 既然知道了为何不……该不会是故意为之吧，他不禁心里暗骂一番。 但又想到了圣僧说过此行祸福相依，想来应该不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于是他试着问道：“你当真要与我同行？” “当真。” “你不会伤害贫僧，或是干脆想要吃了贫僧吧?” “嘻嘻，人家才不会吃人呢，况且你的肉应该也不好吃。” “你不会伤害小僧的朋友？” “保证不会！哪怕是普通人我也不会随意出手的。” “能保证？” “放心啦，人家虽然是妖，可也是一只善良的妖，你看我长得不比你差吧，怎么会那般残忍。” “好，那这一路之上，听你的还是听贫僧的？” “嗯……人家尽量都听你的吧。” 什方听了面部有些抽搐，什么叫尽量，也就是愿意就听，不愿意就…… 好吧，反正他也没指望，前面几点能做到就行，相信就在这灵山脚下，如果她当真不是善类，圣僧不会不管的。 这般想着时，他仍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山上，可惜…… 唉，这群老家伙，要是把和尚我的小命玩完了，有你们后悔的，他忍不住再次腹诽。 虽然他贪玩好耍，但身边有这么一个极为不安全的人存在，他还是心虚的，他也明白“君子不立危墙”的道理。 而且他平时虽然不着调，可也未曾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一个女子，如今被对方搂着胳膊，他实在有些不习惯。 “咳咳，既然选择听小僧的，可否先把手松开，男女授受不亲。” 不说还好，一说漫沙搂得更紧了一些，并嬉笑道：“这条不听，你没看见那些凡人看到我时，恨不得把奴家吃了才好，你倒好，竟然嫌弃起人家来了。” 好嘛！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没答应，以后的日子……不敢想象。 不过，在他发觉暂时不会有危险之后，难免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心道这样下去，简直是在逼迫贫僧破戒啊，到时候不得被老和尚打杀了才怪。 唉，没了办法，就这样吧，对方虽然是妖，此前倒也未真见过她随意伤人，希望山上那群老和尚没有坑了自己才好。 得了“宝贝”的美好心情瞬间没有了，他倒是想掏出来试试威力，可毕竟不曾使用过，能否打得过且不说，关键在于，面对着这样一个好看的女子，他也下不去手。 只能妥协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去见一趟二哥，想必届时真要动手，联手月儿还有黑大个，三人应当还是能挡得住的。 管她呢，这一路上就当多了个伴儿，看对方也不像有恶意的样子，实在不行再找机会开溜便是。 就在他内心盘算的时候，便又听到了漫沙开口。 “如何？想清楚了吗？你可不要试图半路逃跑哦，否则人家可是要生气的。” 额？果真是妖女，这都被看出来了？什方一阵无语，口中却是另一番说辞，“不会不会，走吧，贫僧要先去一趟千叶国看望我二哥，他只是一介凡人，到时候女施主可别乱来。” 于是，之后的几日里，在厚土国通往千叶国路上，又多了一道别样的风景：一个生得绝美的和尚，贴身带着一个好看得不像话的女子，就那么在大庭广众下出现，人们也不敢随意招惹，只能在心里骂一句“有伤风化”。 …… 十日后，玉竹轩外 按照什方平日赶路的脚程，从灵山到无生居也不过三五日的时间，然而漫沙却不肯太快赶路，说什么要好好欣赏一下人间的景色。 其实厚土国接近沙地，除了黄沙漫天之外，哪里有什么美景可赏，但即便如此，二人仍是花了十日方才来到霞城边界。 一路上“美人”在侧，什方也根本无心赏景，甚至连喝酒吃肉都没了心情，想跑又怕对方当真发怒从而大开杀戒，所以他只得“乖巧听话”。 此时，二人终于来到了玉竹轩外，不见人影，什方在院门外大喊了一声：“玉老鬼，佛爷来了，还不赶快出来迎接！” “哪里来的小辈，竟敢出言不逊，原来是你这个死贼秃，你身边这位……嗯？” 玉老头从竹屋内走出来，边走边骂，看到来的是什方和尚本想说些什么，可是突然看向漫沙时，他的话便说不出来了，脸上一阵惊疑不定。 恰好漫沙也在看向他，虽依旧笑魇如花，却是看得玉老头额间冷汗直冒，想说什么却不敢再开口了。 这时，什方和尚笑道：“怎么，老鬼，第一次看见这般好看的女子，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啦？” 激动个屁！没看见老子是被吓得嘛！就不相信你看不出她不是人类！老头子心里一通大骂。 随后不爽地道：“来此何事？无事赶紧离去，那个臭小子在你上次走后没多久，便下山去了千叶国王宫，此刻无生居没人啦。” 看着这位的样子，什方觉得有些好笑，他也知道些玉老头的来历，说起来还是和漫沙同类，平常说话就没有客气过。 如今这般姿态，竟然不曾破口大骂，反而乖乖说出了江离的行踪，恐怕是被吓得不轻，说不得就要搬家啦。 不过什方也不去管他，如今知晓原来二哥已经走了这么久，那就只有再去王宫瞧瞧啦。 于是二人又离开了玉竹轩，临走时漫沙还特意回头看了老头子一眼，面带笑容，眼神中意味深长，不过并没有说话，只留下了老头子一个人在原地唉声叹气。 …… 由玉竹轩到叶王宫，以两人先前的赶路方式，说不得要花上半月不止。 什方提议想要骑马或者驾车，当然，他也不敢有抓一只妖兽当坐骑的想法。 可惜，即便如此，最终都被漫沙坚决否定了，理由依旧是“赏景”，弄得小和尚一阵无奈。 打又打不过，跑又不敢跑，说话听不听还得看对方是否乐意，什方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姑奶奶”。 因此，两人就那么走走停停地，朝着千叶国王宫方向去了，途中遇城投栈、遇山投林，倒也算得上是逍遥自在。 唯一让他感到不快、甚至是有些害怕的是，投栈时漫沙要求同住，搞得什方晚上只敢禅坐，把软床让给了她。 露宿时还好些，彼此都不是普通人，也不惧风餐露宿，更不怕山精妖兽。 而漫沙虽身为妖族，也没有想象中在树上吊睡的习惯，就如平常女子一般，靠在什方打坐旁的树干上，就那么睡了起来。 半月相处下来，什方已经大致了解她的脾气，对方还是挺好说话的，一路上也未曾有任何不轨的举动。 渐渐地，他又开始露出了“本性”，不时地与对方玩笑几句，逗得漫沙笑得花枝乱颤，那番景色，煞是好看。 如此，他也更加放心下来，仿佛真的把她当作寻常女子一般看待。 而漫沙虽然口中说着要赏景，实际上，她的眼里几乎一直都只有什方和尚，且在望向他时，脸上始终带着甜蜜的笑容。 好在，她平时显得十分乖巧，既没有要动手伤人，也不曾提出过分的条件。 就连露宿山林，她都显得非常高兴，或者说比起住在客栈，她更喜欢与什方在荒郊野地里过“二人世界”。 如果她当真只是个寻常女子，而不是异类，有这样一个美丽、乖巧、听话的女子在身旁，那不知道羡慕死多少人。 只可惜，即便是修行世界，也没有如果…… 问情篇 第五十章 曾经相识 什方与漫沙二人赶路的方式，只能用“随心所欲”来形容。 根本不会考虑夜间在哪里休息方便些，什方本以为最多只需要半月便能赶到叶王宫，如今半月已过，竟只走了大半路程。 按照目前的速度，恐怕还需再走上过七八日，好在时间充裕，什方也不着急，当然，漫沙更不着急了，她巴不得再缓一些。 此刻天色已暗，看样子二人又将露宿林间了。 自从结伴同行开始，什方一直旁敲侧击地打听对方的来历，以及纠缠自己的目的，可惜，最终几乎不曾问出任何有用的来。 唯一确定的便是，她是妖族妖王，相当于人类七境，自己取了个人类名字叫漫沙，说什么妖族寿命悠长，按照人类的年龄计算，她如今也就差不多二十来岁，也就是看上去的那个样子。 再次于一片林间停下，二人准备在此地过夜，什方又忍不住问道：“沙沙，当真不能告知小僧，为何要盯着我不放吗？小僧也不曾杀害过妖族性命，更不曾得罪于你吧？” 自从喊了“女施主、漫沙、姑娘”这些名字被狠揪了一顿之后，什方已经只敢老老实实地喊一声“沙沙”了，就如此时一样。 漫沙听了仍是巧笑嫣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也不知想起了些什么，脸色竟有些微红起来。 那羞涩的模样，看得什方内心摇曳，他不禁赶忙在心中多念了几遍“阿弥陀佛”。 “唔……你当真不记得我啦？” 啥？听这意思还当真遇见过？ 可……可这般好看的面容，他此生也不曾见过第二次，哪怕是清儿、月儿都不能相比的，倘若见过，自己怎么会忘，这倒真是“丈二和尚”了。 什方这般想着时，不自觉地摸了摸脑袋，最后只得摇头，仍旧没有一丝印象。 “唔……那人家给你一点提示吧，大概在你这么高的时候，我们曾经见过。” 说话时，漫沙还用手比了个高度，看得什方有些发懵，这不就是比三尺孩童稍微高了一些么。 那个时候恐怕也就十一、二岁吧，要知道，他的身材较为瘦小，即便是现在，也不过五尺半高。 看着他仍在冥思苦想，漫沙又出言道：“哦，当时跟你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坏小子，但他比你良心要好一些。” 额！那时候自己的玩伴，除了寺里的师兄弟，也就只有那时候还不曾结拜的二哥江离了，莫非…… 刚想说些什么，他耳边又传来了漫沙的声音，“哦，我记得我们相见的地方，应该就在距离上次见到那只臭老鼠之处不远。” 臭老鼠？是说玉老鬼吧？那里不是靠近无生居吗？ 那时候的无生居，也就月儿和蓝衣两人吧，青儿还是个连走路都会摔跤的小丫头呢，哪有这般特殊的女娃娃。 漫沙虽然越说越详细，可什方却越来越摸不着头绪了，心中只有“不可能”三个字。 回想了一下，对方既然是妖，当年相见只是未必已经化作人形。 可那山脉附近，阿猫阿狗、猴子野兽他见得多了，如今又怎么可能记得，倘若对方真的是何种妖兽所化，恐怕当年就被抓来二人下酒了。 待他正想继续追问时，回过头来却发现，她已然睡着了，连睡梦中都是笑着的，好看极了，什方看得有些着迷，不禁再次心想，对方若是寻常女子多好…… 就在他这般想着时，脑海中更是出现了二人倘若一起生活的美好画面，若是寻常女子，说不得还能带回去给师傅瞧瞧…… 想到师傅，什方瞬间“梦醒了”，赶紧摇了摇头，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老和尚那次可是真的想杀了自己，而当时还只是提了句还俗而已。 这要是带个女子，还是个女妖回去，只怕是会被直接丢进浮屠塔去，到时候估计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唉，和尚有些唉声叹气起来，暗骂自己小时候不该贪玩，也怪自己倒霉，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大妖来。 小时候和江离一起做的荒唐事多了去了，哪里能想起何时得罪过这么一位“小祖宗”。 话说对方怎么不去找二哥呢，算了，估计以他现在那身子骨根本经不起折腾，二哥呀二哥，兄弟我这可是又为你挡了一劫啊，真是倒霉、晦气…… 就这般胡思乱想着，什方和尚也沉睡了过去。 待他睡着之后，漫沙突然醒了过来，瞪着她那双好看的大眼睛，就那么盯着什方的面容看了起来。 她面上带着甜甜的微笑，完全是出自真心，不似作假，盯了好一阵后，好像有些心满意足了，最终也再度睡了过去。 …… 七日过后，千叶王城 二人终于来到了王城，一路之上不时有人指指点点，但他们仿佛早已经习惯了，或者说根本不曾放在眼里，倒是颇有一些风轻云淡、尽随他去的感觉。 令什方心里有些不平静的是，千叶国廊军被袭的事他虽早已知晓，当时也很痛恨贼人的胆大妄为，可惜当时知道得太晚，根本无法带人去将之消灭。 更何况，想必圣僧事后也是知晓的，凭他的手段，只要亲自出马，想必是能轻松搞定的，可惜他老人家好像有什么不能离开的特殊原因，几十年来恐怕除了师傅，也就自己能偶尔见到他了。 如今，在千叶国行了这么多时日方知，那夜造成的恐慌仍不曾过去。 虽然他不像山上那群老家伙要普渡众生，但耳濡目染之下，对于这种凶恶之辈，他不介意将之斩草除根。 只要有机会，随便叫上三五位七境之上的师叔们就足够了，只可惜，对方自那之后就消失无踪，连圣僧都不知道这些贼人最后藏在了何处，只得无奈作罢。 二人来到了王宫城门外，本想说进宫去寻江离，结果守门的将士居然告诉他们，几人早就离去了，听说只在王宫停留了不到一个月，而且如今去向不明。 好嘛，感情二哥是和自己玩起了捉迷藏来，什方不禁无语腹诽，自己一心一意……好吧，说不上一心一意，毕竟身边在自己不情愿的情况下多了个“尾巴”。 可好歹是紧赶慢赶地，希望在去帝国之前能见上一面，如今倒好，自己一人“受苦受难”不说，竟然在数次找寻之下仍是未能得见，也不知带着那几个丫头去何处逍遥快活去了。 既然找寻不到，和尚便决定放弃了，他知道，以江离的性子，去往何处皆有可能，凭他这般漫无目的，定然难寻。 不过，在不久之后的神州大会，想必他届时必会前往瞧个热闹，什方决定干脆来个“守株待兔”。 于是，他便带着漫沙径直前往帝国，只是以他们的赶路方式，再加上距离帝国之远，说不得两人还需相处数月不止…… 问情篇 第五十一章 神音入梦 琴谷，后山 凉亭内，此刻正有两道身影对坐，自然便是琴圣与江离二人了。 琴圣率先开口道：“离哥儿，倘若我没有记错，这“太上清心音”我已为你奏了十五次了吧？” 随着慢慢相处，两人已经越来越熟悉，琴圣竟是把他当作“小友”看待，也随着众人喊他一声“离哥儿”。 闻言，江离则是有礼回道：“正是，已然十五次了，小子再次感谢前辈大恩！” “虽说是为了助你恢复修为，但老夫也是想通过你每次听后的感受来助我修行此曲！”琴圣摆手说出了自己的私心。 随后又继续说道：“可如今你的修为并无恢复趋势，几日前，我自觉已将此曲研究透彻，今日再为你完整弹奏一次，如若仍旧不见起色，恐怕老夫也是无能为力了。” “前辈不必介怀，能聆听前辈神音，已是晚辈三生有幸，倘若再是无用，便当真是小子命该如此，怪不得旁人。” “很好，老夫没有看走眼，以你的才情，即使没有了法力也能大有作为，即便清儿当真跟了你，也是她之幸事！” 这听着像是要促成二人的好事一样，之便就暗中帮助过，如今更是几乎明言。 “前辈……”江离有些激动地喊了一声。 抬手打断，琴圣先说道：“不过，此乃你二人的私事，旁人或许能稍加帮助，但最终还要看你如何打动她。” “还未谢过前辈此前相助之恩！”江离说的正是“侍女”一事。 微微摇头，琴圣道：“她因你才有了后来的改变，自然也只能因你而恢复，老夫让她在你身边，也是为了她好。 如若今日之后，仍旧不能助你恢复修为，那今日便是老夫最后一次为你弹奏了。 清儿的修为，虽然即将进入六境下品，但还远远不够，老夫此前也非戏言，待你出谷之日，我会命清儿随你一道，不达七境不归。” 竟然是说真的，江离不免惊讶，七境可不是那么好入的，整个神州大陆恐怕也就两三百人，对方竟然如此舍得，因此他惊疑道：“前辈……” “老夫也不愿如此，但我意已决，你们之间的关系，便由你自行把握。”琴圣仍是摆手打断。 对此，江离则是满口答应，“前辈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清儿。” “老夫信得过你，开始吧！”不再多言，琴圣当即准备开始轻抚“游龙”。 “有劳前辈！” 江离说话时，难免有些紧张，因为此次很可能是他当下唯一的希望了。 说完之后，他便盘膝而坐了起来，十指紧扣，置于双腿之间，静静等待“神音”响起。 其实这“神曲”，他每次也只是听到重复了几个音符，几乎未能感受过整首曲子的旋律，也不知是因为他确实不懂音律，还是别的…… 此次也一样，没有其它感受，江离耳边只传来“叮”、“咚”、“咛”、“哆”、“铛”五声音响之后便再次“入梦了”。 这次出现在他视线内的是一片天空，就像是完全被白云遮挡一般，连阳光也有些难以穿透云层，教人更难看清云层之上的任何其它事物。 突然间，天地变色，天空变得一片黑暗，之前的白云竟似被染成了黑色一般，黑云不断涌动，好像随时会掉落凡间。 之后更有雷光闪烁，直至电闪雷鸣，那般景象，就如同人间末日即将来临似的。 他还来不及惊讶，便看到空中像是突然裂了一道口子，透出阵阵刺眼霞光。 随后便是一道紫色的光柱从“裂缝”中飞速向下射出，就在即将射入大地之时，突然从其中掉落一物，而很快，那道紫色光柱便已经不知射落在了何处。 再看向那掉落之“物”时，发现原来竟是一个四五岁大的孩童，正不明生死的躺在一片雪地里。 正欲上前一看，天空瞬间又恢复了原有的光亮，由暗转明太过突然，使得他一时不能视物，随即本体便也因此醒了来。 “嗯？” 就在他睁开双眼疑惑思考之时，却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疑惑之音。 “前辈，可是有何不妥？”江离听出了琴圣鼻音中的不解之意。 琴圣皱眉道：“奇怪，此前你每次几乎都要入定半个时辰方才醒来，为何此次如同初次时一般，片刻便醒了，而我观你全身……” 仍是没有半点修为，是吧！江离摇头苦笑道：“可能小子当真是命该如此。” “此番可又见到了何样奇景？”琴圣希望能从中找到些问题来。 仍是没有正面作答，江离抬头看着天空，问道：“前辈可曾见过，这天由白昼瞬间化为黑暗，而又立即恢复光明的景象？” 同样仰头观望着上空，思索片刻之后，琴圣摇头表示不曾见过，又问：“可知是何年月？” 回想起那个“孩子”躺在雪地里的那番场景，像极了爷爷江天一曾讲起过，好似与捡到自己时的景色一般无二。 又联想到自己的年龄，于是奖励试着说道：“大约二十一、二年前。” “不曾见过，或许因为我这谷里昼短夜长，又终日云雾缭绕的缘故。”琴圣冥思片刻，也未曾想起任何有关的事来，使得江离听后大失所望。 是因为过程太快对方不曾注意？ 或是因为除了自己“梦境”中能见到外，其余人根本无法看到？ 还是从一开始便猜错了，那个孩子根本并非自己？ 可是…… 心中实在是有太多疑问，江离本以为即使不能恢复修为，起码也可以找寻到身世，可结果…… 看着他有些不太自然的脸色，琴圣也只能感叹道：“或许当真是命中注定。” 如此，感慨也是无用，江离定了定心神，收拾心情，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笑道：“无妨，小子或许没有旁的有点，但心态却比常人要更好一些 小子经常喜欢说两句话，所以理解“命里有时终须有”，而且坚信“活着便是极好”，因此不会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也不会放弃好好着。” 听闻此言，琴圣的表情有些复杂难明，不知是在赞赏江离的洒脱，还是在为他的不幸表示无奈。 而与此同时，江离、甚至所有人皆有所不知的是，无生居院中西北角落的那片小泥塘里，似有一物正在破石而出、生根发芽…… …… 问情篇 第五十二章 修为突破 次日，琴谷内 又恢复了“正常生活”的江离，有些百无聊赖的在谷中闲逛着，此刻他前行的方向，应是此行初入谷中见到沐清儿的那片瀑布之处。 还未走近，便远远的看到一个身形粗犷、壮硕的八尺黑影，正如木头一般在距离瀑布不远处伫立着。 只见，他以他那宽厚的右手握了一把长枪，且并非一般的长枪，枪长约有一丈长，竟是比他本就高于常人的身子还要高出不少，枪身通体黝黑，比之寻常宝枪粗了倍余，且根本看不出是何等材质炼成。 枪身像是在其上雕刻了难明的纹路，又像是某种奇异的文字，教人难以分辨，枪头的材质像是要更为特殊一些，泛着幽幽黑光，在日头下刺得肉眼生疼。 “巨人”配上“神枪”，再加上那张不苟言笑的黑脸，只怕当真是能让“小儿看了止啼、大人看了胆寒”。 此人正是墨将了，江离也不知他是何处得的宝物，只知他一直都当作“宝贝”似的，几乎不曾离手过。 此刻他的状态就像是，只要有人稍有不轨便会一枪刺过去一般，即便望见江离渐渐走近，他也只是扫了他一样，随后便又有些无视了。 或是因为他本不喜说话，亦或是知道江离本就不是来寻他的，虽然平时都由他护卫着，但此时却并没有搭理。 而他有所不知的是，江离此刻心中所想：谷中少有来人不说，更是有琴圣这位大能存在，哪个需要你守护，未免也太“尽职尽责”了些。 待来到他面前时，江离发现这位正在以他独特的方式修炼——站着修炼，而且运功之时，身上四处流窜的血气，相比之前越发旺盛了。 随后他便是有些气闷地问道：“莫非你也有所突破？” 也怪不得他由此一问，因为这几个月来，除了江月在“洗心”外，其余几人皆是各自有所突破。 青衣那丫头入了四境下品，蓝衣由四境中品到了四境上品，楚风从五境下品到了五境中品。 沐清儿更是由五境中品到了五境上品不说，听闻即将再次突破了。 此刻又感受到墨将似乎功力也提升了，唯独他自己…… 或许因为几人都偶有听闻“圣音”的缘故，在这样放松安逸的环境下修炼，自然进步要快一些。 然而这样的情况下，却唯有他一人，连半点修为也没有，听了几个月的“神曲”也未能有任何明显的帮助。 因此，即使以他洒脱的性格，也难免感到有些郁闷，而让他更郁闷的是，墨将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牛气冲天”的话。 “虽不知境界，但想试试七境！” 嘴角微抽，江离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怎地不上去把天捅个窟窿，把你能的！ 同时认为这位还是这般生猛，在“家”里就时常要求月儿与其切磋，如今更是直言要战七境。 而且他的目标必然不是寻常七境，江离猜想若非琴圣不好战，恐怕对方也不会放过机会…… 墨将的“豪言壮语”又让他有一些无语凝噎，实在是难以轻易接受。 就好比“自己兜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两银钱，而身边的人不仅拥有了金银珠宝，更有一人口气随意的当着自己，说准备买下一座豪宅”给人的感觉一般。 翻了翻白眼，江离不再去看这个“讨厌”的大家伙，继续朝着瀑布方向走去。 瀑布前的那棵巨大古树下，沐清儿、江月二人此刻正在闭目修行。 霎时间，沐清儿身上气息涌动，四周的灵气像是在不断注入她体内，随后又无声的爆发开来，气流四散引起一阵轻风，吹得周围的叶子哗哗作响。 突破了！ 首先被这动静惊醒的，是同在一旁修炼的江月，随之，沐清儿也缓缓地睁开眼来，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挂着难掩的欣喜之情。 然而，不等她们开口，便有一道“讨厌”的声音传来。 “恭喜！看来我今日来得恰到好处！” 能把别人的努力，说成是自己带来的好运，这等厚颜无耻之事，整个谷中也唯有江离一人能做得出来了。 而他所言，自然又使得两女同时白了他一眼，听起来教人感觉像是他的功劳一样，果然还是这般的、这般的不要脸…… 不过她们已然深知“对付这种不要脸的人，最好的办法便是不去理他”的道理，因此二人便干脆将他无视了。 江月率先对沐清儿祝贺道：“恭喜沐姐姐，六境下品了！” 看了她一眼后，沐清儿摇头无奈道：“还是比不上月儿妹妹。” 两人当年都被众人戏称为“仙子”，沐清儿的修行更是要稍快一些，如今却…… 因此，再度突破虽然是件好事，但她仍感到还远远不够。 见她这番模样，江月当即宽慰并赞美道：“以姐姐的天赋，想来很快便可以超过我，直入七境。” 然而，尚未如何感到高兴，听见“七境”二字，沐清儿便不禁想到了某些事、某些人，以及那人的“无耻”行为，随即恨恨地剐了一眼江离。 看着她的眼神，江月也同样记了起来，竟也同时不怀善意地瞪了一眼江离。 这又是什么情况？ 江离为免感觉感到有些无辜，心想自己不过说开了句玩笑话，而且也确实是好事儿，怎生又使得两位“姑奶奶”不快了。 不禁伸手摸了摸鼻头，摇头苦笑，并在心中哀道：长此以往，之后的日子还有法过吗…… 问情篇 第五十三章 大小无耻 之后的某一日 琴谷，屋舍廊下 此刻江离正在和沐清儿的父亲沐成晟下棋，蓝衣仍在一旁伺候。 “沐叔，您的修为……” 然而江离的话还没说完，沐成晟便摇头打断道：“如今我已老朽，恐怕真有“神仙”降临，也是束手无策，但你不同，你如今风华正茂，希望你能早些寻到方法。” “可是……” 对于自己当年出手废了他的修为，江离感到有些自责，虽然自己的修为也……但纯属自愿，而且也并非为了他。 闻言，沐成晟抢先说道：“离哥儿！不必自责，我反而要感谢你留我一命，何况如今这样挺好，至少不至于像当年……” “当年之事，已经都过去了，而且也不全是您的错！”江离并不再怪罪，因为他知晓，每个人都难免做错事。 内疚之色不似作假，沐成晟叹道：“唉，一时糊涂，可惜我的确不知……” “放心，当年之事我会亲自调查！” 说这话时，江离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面色很是肃穆，说完好似想起了什么，便又补了一句：“此事不要让清儿、月儿知晓。” 他这是不想让二女为此烦忧，更担心她们受到牵连而被人伤害。 凝神看了他片刻后，沐成晟颔首道：“离哥儿，你不错！很不错！清儿和你在一起我很放心！” 咦？江离忍不住心中惊疑一声，难道这位…… 随后他试着问道：“沐叔，您的意思是……” “说实话，当年你名声不显，相貌也平平，老夫是看不上你的，至少认为你配不上我家清儿！”沐成晟说话时故作严肃，数落了当年的江离一番。 听起来另有深意啊这是，他再问道：“沐叔，那现在……” 正了正衣襟后，沐成晟端坐起来，昂起头给他自己形成一种居高临下的样子。 随后他才说道：“离哥儿！你若是识相的话，先叫一声“岳父”来听听，说不得老头子还会帮你劝劝清儿，想必我这个当父亲的说话，还是管些用的。” 他话还没说完时，江离就想给他跪下了，当然，二人的关系不至于真的让他下跪。 他只是嬉笑着假装问道：“那就……拜见岳父大人？” 沐成晟哈哈大笑，随之笑骂道：“你这臭小子！还是当年那样，不要脸！” “嘿嘿，彼此彼此！”江离没皮没脸地嘿嘿直笑。 听见这小子居然在开自己的玩笑，沐成晟佯怒道：“没大没小！” “心里敬重，心里敬重。”江离笑着打哈哈儿。 随后，沐成晟又一副“我是你爹”的样子说道：“那为父就把女儿提前交给你了，你小子可要对她好一些！” “放心吧，放心吧！”江离嘿嘿地说着，表示会做到的，随后又嬉笑问道：“那就这么说好了？不反悔？” 得了便宜还卖乖！沐成晟也有些无语，不过心里还是觉得他很不错，只是佯怒骂了一个字：“滚！” 江离听了嘿嘿直笑，非要形容的话就像个“傻子”一样，似是达到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一样，这一点倒是与什方得了“宝贝”之时的反应差不多…… “咳、咳、咳……” 蓝衣在一旁听着这一老一少的两个“无良”之人，说着如此“无耻”之语，终是忍不住出声提醒一下。 二人言语之间，竟然就这么随意地定了另一个女子的终身，而且还当着旁人的面，实在是、实在是太过“无良”！ 而两人反应过来后看了她一眼，之后又互相对视起来，不仅没有觉得尴尬，反而竟然同时“哈哈”仰天大笑起来。 似是受到了二人笑声的吸引一般，另外几人也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附近，并向他们走了过来。 几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们，楚风先开口问道：“大哥，沐叔，有何大喜之事？竟然笑得如此畅快。” 二人又齐看了蓝衣一眼，用各自的眼神和表情去示意她不要“胡乱说话”。 “适才我们看到两只鸟儿飞过，好像听见了“鸟妈妈”说“小鸟儿”不听话，回去要打它屁股！”江离说起谎话来很是熟练……像是信手拈来一般…… “不错！正是！哈哈哈……”沐成晟也“不要老脸”似的在一旁附和笑道。 “噗嗤”，蓝衣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发现这两位不仅有够“无耻”，而且自家先生编瞎话的功夫，真是张嘴就来。 而刚来的楚风和青衣却是同时抬头看向空中，试图亲眼看看这“奇景”，青儿更是问道：“哪儿呢？哪儿呢？先生，为何我不曾瞧见？” 只有沐清儿、江月、墨将三人，一副“信你才有鬼”的表情看着江离，但很显然并未看出任何东西来。 随后她们又看向蓝衣，试图让其说实话，得到的却是对方一阵无奈苦笑。 见此情形，江离二人则是更加得意地放肆大笑起来。 众人都知道这谷中少有人烟，鸟儿倒是偶有飞过，可“听见鸟儿说话”、还“鸟妈妈”、甚至是“打屁股”这样下流的话都…… 好在，此时还是有“正义之士”不愿意此人继续“张狂”的。 “哟！离哥儿！虽没了修为，但眼力见长嘛！看见有鸟飞过不说，还能分辨公母，我猜它也是一位“美女”吧？” 几人之中，能拿江离的修为之事开玩笑，并且胆敢这般讥讽他的，也只有他的宝贝妹妹江月了。 额！江离顿时被噎住了，笑声也戛然而止。 他心想月儿这丫头怎么了？以前不喜说话时尚且不至于此，如今怎地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而且还说特意用到了“也”、“美女”这样的字语来。 已然过去数月之久了，难道还记得那两个女人的事儿？ 江离暗自提醒自己，以后还是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触为妙，否则恐怕自己往后少不得还有这样“良好”的待遇。 这时，青衣和楚风听了江月的嘲讽才反应过来，都晓得自己受骗了，青衣不禁有些委屈地看着江离，似是在说：先生怎的又骗了自己…… 但俗话“说无巧不成书”，许多时候，有些事情就是那么的奇妙，只见这时候好巧不巧的，正有一只鸟儿飞了来。 “快看！快看！当真有鸟儿飞过，先生没有说谎！”青衣是第一个看到的，于是大叫了起来。 几人连忙看去，发现当真有一只青鸟，而且是朝着几人飞来的，都在心想难道他真的并未胡说不成？ 嗯？！ 这下却轮到江离惊愕了，像是“受宠若惊”过了头，不禁怀疑，莫非自己竟然还可以预言不成？ “先生，这是赤水国那边与我们联系的灵鸟”，还是蓝衣开口打断了他们各自心里的“遐想”，她长年收传书信，所以此刻最先看出了鸟儿的来历。 好吧！当下，众人都不再去想此前之事真假为何，知晓既然联系用的，那么首先应该关注的，便是传来了何样消息。 问情篇 第五十四章 人间惨祸 蓝衣取下信件看后，吓得惊坐而起，大喊道：“先生！大事！大祸事！” 众人还没有发问，江离心中却是“咯噔”一下，心想难道…… 几个月不曾有消息，他都已经有些淡忘了，难道那群“人”最终还是动手了？ 起身接过消息一看才发现，果然！最终还是发生了。 而且其惨烈、其残忍、其恐怖远远超过了自己想象。 顿时感到心痛异常，艰难开口道：“震国、大风国，完了！”说完后竟忍不住留下了两行泪水。 几人见到以他的性子，居然都做出这般模样，猜想可能当真发生了天大的祸事，于是急忙将消息接过互相查看了起来。 江离抹泪，含恨咬牙说道：“好狠，两国几座主城悉数遭屠，王室成员几乎无一幸免！数十万人啊！” 人族繁衍至今不易，从最开始的被妖族奴役，随后又与妖族联合对抗“魔”族，经过万年发展才壮大起来。 又于千年之前人、妖两族大战中死伤无数，现在神州大陆的人口也不足一亿之数，其中修士更是只有一成左右。 而一个小国的人口，算上修士在内，最多的也不过数百万人。 震、大风两国的百姓，更是仅有百万左右，如今各自损失了几十万，且全都是主城，两国可以算得上是名存实亡了。 此前叶国八千士兵被袭，已然足以让人胆寒，如今被杀害的竟是百倍有余。 江离无论如何也未料到，对方几个月不曾有动静，如今一动便震惊了整个神州大陆。 “按照此间的距离，应该发生在五日之前，且信中提到一日之间，必然是同时动手！”蓝衣略作分析后，不禁惊叹凶手行动之快。 沐清儿看完信后，也试着分析说道：“信中说皆是主城，又在一日之内，便说明不曾与边军交战，而是提前埋伏进入各城内，想必对方不仅人数众多，而且必然高手如云。” 这便是她和江月的差别，她虽然也痛心疾首，但是相对冷静一些，而且愿意去思考所面对的问题。 而江月是个不爱动脑子的人，因为从小到大，所有的事皆由江离去思考，以至于她在江离眼里，变成了一个“单纯又容易受骗的小丫头”。 此刻的江离，既痛恨、又懊恼、更自责，他十分后悔地道：“怪我！此事怪我啊！” “此事与你何干？”长久以来，他们几乎日夜相伴，不离左右，江月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说。 江离颤声说道：“初入谷中，我便曾接道消息，说可能有大事发生，我想阻止却也无能为力，只得命人留下消息提醒两国，可如今、如今……” “我想起来了！入谷的第二日先生曾让我传消息，难道就是……”青衣想起了那日江离的交代。 “正是，我虽料到会有大事发生，却没想到那些人真的敢、又真的能做下如此滔天恶行，可恨！可恶！天理难容！”江离当真可以说是痛彻心扉。 人生至此，他也未曾亲手伤过一条人命，更是救下了自己的仇人，甚至因为自己动手废了他的修为而愧对爱人，最终自毁根基。 而那群凶手的恶行，简直是惨无人道，怎么能不让他气愤、痛恨。 看着他这副模样，几人都有些揪心难过，犹如感同身受一般，都熟知他的良善，此时定然比谁都难以接受。 而沐清儿更像是放下了两人长久以来的“恩怨”，伸出藕臂主动上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似是想通过身体接触，从而让他感受到自己对他的关怀之情。 江月在一旁看着，并没有上前，以往江离感到难过时，几乎只有自己才会如此待他，好在如今终于能有人代替自己了。 于是她此时只是出言宽慰道：“对方势力之盛，我也听出来了，不是你我能阻止的，你既已让人提醒，便不必如此自责。” 江离仍旧十分内疚地道：“我该亲自去的，或许我该求琴圣前辈一同前去提醒。” “大哥不必太难过，即使此时我已知情，仍是有些不敢相信，我想即便琴圣前辈愿意陪大哥走一趟，恐怕那些人也会认为你在玩笑！”楚风也出言安慰。 “开玩笑！开玩笑！一城数万人！这么多城池，数十万人啊！那些魔鬼怎敢把这么多活生生的性命当作玩笑般，说屠就屠了！简直就是一群畜牲！” 一向风轻云淡、谈笑自若的江离，如今竟然几度痛苦流涕，几人都能感受到他此时的难过之情，十分心疼他。 尤其是几女，纷纷上前扯着衣襟、或轻拍肩头以示安慰，都希望他不要太过悲愤，以至于伤及自身。 稍后，蓝衣突然说道：“先生，此事是否与那群人有关？” 几乎所有的消息，皆是由她经手之后转给江离的，所以许多事情她也知晓，因而有所怀疑。 好不容易才静下心来后，江离依旧含恨怒道：“正是，而且恐怕不只是有关，而是由他们所起！” “可那群人，即使自称“百鬼夜行”，难道真是‘地狱’来的‘恶鬼’不成？”蓝衣惊讶地问道，似是觉得太过不可思议。 “是不是‘鬼’尚且不知，但其中必定有妖族参与，人数之多，也绝不只“百鬼”那般简单，恐怕已经暗自发展多年，而且提前埋伏在各国之内！” 对于那群“恶鬼”，江离可谓恨到了极致，他一身所求，也不过是希望亲友平安无事，又怎能眼见对方有此恶行。 于是，冷声为众人解释，表明了那群人绝非什么“好东西”。 问情篇 第五十五章 意料之外 众人都惊呆了眼，尤其是青衣、蓝衣两姐妹，她们是清楚他这些年的安排。 五年之内，可以说在各国都安插了不少眼线，那么对方……很可能是已经十数年甚至数十年之久，这份谋略当真是…… “大哥，眼下如何是好？或许我应该立即回禀师门，请师叔亲自出手！”楚风认为能对付那群人的，或许只有道圣这样的大能了。 “以道圣之能，恐怕早已有所察觉，可神宗、圣地一向不过问凡间之事。” “圣僧呢？什方说过圣僧乃世间最为仁慈人。” “圣僧虽与道圣并肩，但数十年不曾现世，或是不愿、或是不能！” “那你想如何？” 问话的是沐清儿，在她问话之时，几人也同时望向江离，似是众人都以他为首。 思虑片刻后，他说道：“诸位，我虽无甚大志，按照对方的行事，恐怕是要针对整个神州大地，此事不能不管，可此事凶险……” 言外之意很明显了，如果要管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不过几人都未开口说话，只是坚定地看着他，示意愿与他共进退，墨将更是顿了顿手中黑枪，表示他对凶手的痛恨。 只有沐成晟无奈苦涩道：“我这把老骨头，恐怕……” 当然，几人根本未曾将他考虑在内。 看着众人的神情，江离最终下定了决心，随即说道：“清儿、月儿，你二人如今安心在谷中修行，留下青衣、蓝衣在谷内照顾。 墨大哥还有风弟和我一同出谷，如今只有把希望放在帝国身上了。 当年与白帝有过一面之缘，希望能说服他，借助帝国的力量铲除这股势力！” “好！”、“不行！”、“不可！”、“好！”、“先生！”…… 几人几乎同时发出了声音 众人墨将和楚风二人同时应好。 可四女焦急，纷纷拒绝，都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去，都要求陪伴左右。 经过一番争吵过后，江离只得稍作妥协，道：“如今只凭我们几人也难以成事，清儿你当下应努力修行，尽快提升修为。 月儿也一样，倘若你能将身体早日恢复正，届时七境有望，便能更好地助我。 青衣修为甚低且年龄尚小，我会去求前辈也让你在谷内住下。 便由蓝衣随我同去，很多消息尚需你亲自接收，便于我及时知晓。” 蓝衣是满意了，可其余三女既有不甘又有不满，但江离注意已定，她们只得遵从，即使是江月。 这便是信服，一旦他严肃时，几人无人能、也无人敢轻易反驳。 见此，他又故作轻松，笑道：“好了，我此行只是去求人办事而已，并非与人搏斗，就这么定了。” 最终几人也只得无奈答应了。 …… 一个时辰后，琴圣屋内。 “什么！？” 江离惊疑不定地发出了大问声，而对象居然是琴圣。 琴圣“嗯？”了一声，并斜睨问道：“你有意见？” “并非晚辈有意见，这可是您亲徒弟！”对方的决定实在让他费解。 “我说了，月儿可以留下修行，那个小丫头也可以住下。” “我说，前辈，清儿才是您的爱徒吧？” “你当圣人说的话是放屁？” 这是骂脏话了都！不仅是江离几人，就连沐清儿也不曾见过自己的师尊这般模样。 不过，此时她心里是高兴的，只因琴圣让她陪同江离前往，此时她竟因“侍女”之事感到庆幸。 江离则是有些发懵，既是被骂、更是费解所致，再度说道：“前辈，那件事当不得真！” “你见过哪个圣人说了话不算的？”琴圣反问道。 老子拢共就见过两个圣人！你能跟人家白帝比吗？江离腹诽暗骂，口中却说：“前辈，此行或许会有危险。” 琴圣颔首道：“嗯，知道了，记得照顾好清儿！” 照顾个屁！江离忍不住又想骂出口，最终是不敢，只能苦笑道：“前辈，晚辈一身修为已然尽失。” “清儿，听见了没？你的主人身子虚弱，一路上服侍周到些！”琴圣不理江离，对沐清儿说道。 谁知，沐清儿不仅没有因为“主人”二字羞恼，反而乖巧应道：“清儿定当谨遵师命！” “嗯！好了，下去吧！” 江离恨了沐清儿一眼，似是在说凑什么热闹，再度开口道：“前辈……” 然而尚未说完，琴圣便怒道：“怎地？还要我亲自“请”你出去不成？” 老家伙！脾气这么暴躁做甚！ “前辈……”江离再度哀求。 “你是想让我把另外两人一起撵走吗？” 得！这是下死手了，被抓了命门！好吧，留下两个起码比一个不留要好上一些。 “是，谢过前辈，晚辈告退。”江离最终无奈离去，好在已然对方答应，倘若将来万一有事，便会出手。 但临走时他仍不忘暗骂一句：老家伙！走着瞧！徒弟被小爷拐跑不回来了，有本事别来找…… 从琴圣的房间出来后，江离看着沐清儿，有些气闷地道：“怎么，你真的想留在我身边当个侍女？” “未尝不可呀！”沐清儿竟然有些调皮地笑了起来。 好吧，看着她那“天真”的笑容，突然发现自己无可奈何，此刻有些不想看到她，实在是心里有些郁闷，一个个的，都不听话。 尤其是那个老家伙，最为可恶，捣什么乱！他顿时把对老头的好感清零了。 想着还是去说服蓝衣吧，怎么也得多留下一个，至于接收消息嘛，反正自己有那把扇子，甚至可以直接去“那里”。 刚走到蓝衣的房门外，就看见了那个黑大个在门外站着。 坏了！这是月儿也在。 走进去才发现，青衣居然也在。 三女不知在说些什么，看到了正欲言又止的江离，蓝衣问道：“先生可是找我有事？不是明日再出发吗？” 有事儿！太有事儿了！可是他此刻去无法开口。 突然想到，要是三女知道清儿又将与自己同去，而她们三人，自己却一个都不带，那恐怕……真的是要“天下大乱了”！ 几女对他的感情匪浅，倘若是去享受玩乐，或许不至如此，但若是有可能会面对危险，却是个个争先恐后。 算了，带一个就带吧，反正也不可能当真将清儿当做“侍女”，而且，想来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虽然临走时，另外两女知道了他会带走沐青儿，还是会怪骂自己，但这种事，能拖一晚是一晚，江离可再也不想出岔子了，甚至暗怪自己，或许根本不该提早去见那个老头子！ 而此时，他只能“打哈哈”道：“没事，只是来瞧一瞧你可曾收拾停当。” 然而，几人都知道这位，无论走到哪儿，几乎不带它物，更不会关心她们带些什么，于是，几人便更好奇地看着他。 “顺道来提醒你早点休息，月儿、青衣，你们也早点休息，我也去了。” 已然意识到，刚才扯的慌好像太过随便，以至于几人都不信，他便又随口编了个理由。 说完便落荒而逃，生怕被逼问出些什么，只留下几人在屋内，疑惑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问情篇 第五十六章 再临帝都 次日早晨 果不其然地，由于沐清儿将临时陪同江离一道前往帝都的原因，江月自然要求带着青衣也跟随左右，因此又发生了短暂的争吵。 好在，在他一番“好言相劝”之下，算是勉强安抚了二女，自然，蓝衣最终还是必须跟自己走的。 江离看向身边几人，首先是楚风，有些情况需要他带回师门，他也想顺便试试看可否请“道家”出手，因此必定是要一同离去的。 然后便是沐清儿，得，还是让她跟着吧，琴圣今日根本未曾露面，恐怕是不想给自己半点机会。 最后则是墨将，他的本意是独自前往，带走墨将也仅是为了堵住四女的口。 如今……他试着弱弱开口道：“墨将大哥，要不你……” “嗯？！” 话未讲完，便听到了江月用鼻音发出的疑问声，同时也看到了正佯怒地盯着他。 顿时将话一口咽了下去，最近这位“姑奶奶”有些反常，突然发现还是小时候听话多了。 最终，他只好心虚改口说道：“墨大哥，你记得保护好我！” 此言一出，几人都不禁有些莞尔，似乎很喜欢看到他“吃瘪”的样子。 倒是江月，片刻后上前一步，伸开双手，轻喊了一声：“哥！” 看着她这个样子，江离不禁有些鼻酸，随后将之一把抱住，轻声说道：“好妹妹，保重，照顾好自己，看好青衣，别让她乱跑。” “哥，你也保重！我会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还有……嫂子。” 松开之后，江离不禁看了沐清儿一眼，发现她脸色虽然有些微红，却出奇地没有反驳。 “好了！青衣，照顾好月儿，沐叔，清儿就放心交给我吧！月儿，记得替我向前辈辞行，诸位，再见！” 说完竟头也不回地率先走了，楚风、蓝衣、沐清儿、墨将四人与几人道别后纷纷跟上。 只留下了三人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出神，久久出神。 …… 十五日后 江离一行五人终于再次来到了这个地方——帝国都城，不禁有些感慨，有种故地重游之感。 四周的环境虽或许稍有改变，较之往昔却也是相差不大，但这并不妨碍几人再次赞叹帝都的繁华。 一路行来，每一座城池相比小国、王国皆是要富裕得多，人口自然也不少。 但，和几人此时所处的帝都比将起来，无论是哪一个方面，好像皆是差了许多。 无论是城池建筑、百姓数量，或是民族风气、个人谈吐，甚至是连同身着衣衫的亮丽程度，其余各地皆是远远不如。 由于心有所思，所以不曾在各个城池内逗留，但经过各城池关卡之时，几人都遭到了一番严厉地盘查。 原本不至于此，仅是简单的询问几句便罢，而因为那件“大事”已然传开，引得帝国的军民皆是有些紧张起来，甚至是震惊了整个神州大陆，各国各地都生怕进了“歹人”。 就在刚刚行至都城门时，几人的随行物品都被一一检查过，此前也如是，也因此，稍微教他们多费了一两日行程。 但同样让江离忍不住称赞，帝国之大根本非是王国可以比较的。 当初由无生居赶至叶王城，不过花了三日时间，如今从帝国边境的琴谷来到这帝都，竟然花了十几日。 这便意味着，倘若车马快行，想要穿过整个帝国，恐怕要花上一月之久，所以难免惊叹。 而眼下，虽然他是带着“目的”来的，但既然到达此地，也不可太过着急，因为帝宫那位可不是谁想见便能见的。 听闻帝国历史悠久，至少出现在“神州历”之前，也便意味着，至今已然上千年了。 而如今的帝国，更有其特殊原因所在，仅论地位，或许已然在神宗之上，堪比圣地。 因为帝国不仅有白帝——白圣，或许他的修为不及“道圣”、“圣僧”，但还有一位虽然毫无修为，却门人弟子众多的万人之师——知圣。 此时，几人眼前的帝都，屋舍林立，人口盛密，来来往往，应接不暇，不禁让几有些看花了眼，纷纷好奇地四处打量着。 同时，五人也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尤其是沐清儿，当然，还有蓝衣。 原因则是，一路之上，但凡有机会，“某人”便不会放弃戏弄沐清儿的。 刚一出谷，江离便拿出了那把“神火扇”，装起了“大老爷”来。 初始之时，他随时会喊“清儿，主人我累了，帮我捏捏肩……”“清儿，主人我渴了，去帮我打些水来……”…… 结果却发现蓝衣很“积极”、“识相”地抢在前头去做，以至于打算落空，当然，些许小事难不住他。 于是，一路之上，几人听见最多的便是：“蓝衣，你去……”蓝衣走开后，立即又变成了“清儿，蓝衣不在，你来帮主人……”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几人一路行来，对江离的“无耻”、“无赖”又亲身领教了一路。 好几次，连同墨将皆是有些忍不住想要提枪戳他两下，最终也只能忍得面部抽搐，如今看起来，他面色凶狠中多了些怪异。 几人之中，除了江离，最为轻松的当属楚风了，万事都有人办妥不说，同时跟着他的大哥也学多了很多“本事”，当然是“对付”女人的“本事”。 因此，在他倾佩自家大哥脸皮之厚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手段之“狠”。 以至于他心里时常会出现一些奇怪的想法：“嗯，果然还是大哥会玩儿”、“嗯、学到了、学到了，原来还可以这样”…… 不过，如今到了都城，对二女来说或许是解脱，但对他而言却是未必，少了那些趣事不说，如今到了帝都，便意味着他要暂时和几人分开了。 正巧江离这时候开口道：“风弟，如今事情紧急，所以没有太多时间休息，恐怕你要立即动身回宗门了。” 虽然很不舍，但楚风是很知事的，于是当即告辞道：“大哥、沐姐姐、蓝衣姐、墨大哥，小弟这便去了，大会时再见。” 于是，几人各自与他道别之后，楚风便朝着帝都南城门方向快速离去了。 待他走后，江离再度看向四周，不禁啧啧有声道：“可惜风弟无福啊！啧啧，这高楼林立的！啧啧，这人来人往的！啧啧，这美食美人……哦！不，美食美酒的。” 沐清儿听了忍不住剐了他一眼，这一路上“折磨”她二人还未够，如今又像是“解放天性”了一般。 只能是出言啐道：“无耻！下流！风弟老实，你快教坏人家了。”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是江离此时的真切想法，这是小时候就听霞城那些百姓们说过的，百姓质朴，想来定然是不会骗自己的。 不过他仍是江咳两声，摇了摇扇子道：“本少爷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岂是清儿你口中的无耻下流之辈。你是否相信，主人我只需这般轻轻摇一摇宝扇，便会有美人主动投怀送抱？” 蓝衣听了，掩口直发笑。 墨将在一旁表情极不自然。 沐清儿更是不想理他，直接“呸！”了一声。 然而让众人目瞪口呆的是，此时竟然当真有位十分漂亮的女子向他们走来，准确说是向江离走来。 虽然也有些惊讶于自己的“神嘴”，但看清了对方的打扮之后，江离便立即猜到了些什么。 他也明白，有些人，终究还是要去上见一见的，于是更加得意地对二人说道：“看见了没！早早便知，世上眼光高明之人甚多，自然有人懂得欣赏本少爷的美，当下便是如此！” 问情篇 第五十七章 红颜祸水 向几人走来的这名女子，虽然比不得沐清儿貌美，但也是十分好看的，尤其是她小小年纪，胸前那雄伟的双峰也绝非常人能比。 这时，她近前蹲身行礼道：“见过几位，敢问公子可是离哥儿？” 这么一说三人方才明白过来，原来竟是认识的，还以为……不过仍是些好奇此女的来意。 只听她继续道：“婢子芳儿，我家主人有请，请诸位随我来。” 闻言，江离却问也不问，扇子“啪”一声拍在手里，道了声：“有劳芳儿姑娘带路。” 客客气气的，竟然也不多问，而且长得也挺好看，就是不知为何有两束白发，但的确是个妙人，芳儿不禁发出了痴笑声。 墨将、蓝衣虽然并未过问，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后，但沐清儿却开口了，问道：“这位姑娘，请问你家主人是谁？又欲将带我等前往何处？” “琴仙子尽管放心，安心随我前去便是！”芳儿竟是一口道出了她的身份。 对此，沐清儿不禁有些惊讶，或者说是震惊，看了一眼芳儿，余光又是看向自己背后，随即问道：“你是如何认得我的？难道是因为这相思？以你的年龄，我们理应不曾见过。” “相思”自然是她所使用的宝琴，作为琴圣传人，自己的法器，更是琴谷的门面，她自然是要随身携带着。 然而，这把琴虽然极容易辨认，这是因为“相思”的一端像是被利器削平了，教人过目难忘。 但它却并不算出名，所以识得它的人应该不多，更不会是几人眼前这样一个小丫头能知晓的。 “听说过，确实不曾见过，但我家主人曾见过仙子，那这两位就是蓝衣姑娘以及、以及……”芳儿在说到墨将时，好像有些难以启齿。 这时江离开口了，笑问道：“以及什么？” 芳儿有些尴尬地回道：“我家主人只说了三位的姓名，还有一位，主人说是一位、是一位黑大个。” “噗嗤”、“噗嗤”，“黑大个”三个字直接将二女逗笑出了声。 江离更是完全不理会脸色正不自觉地抽搐了一番的墨将，哈哈大笑道：“你家主人所言丝毫不差，他就是黑大个！哈哈哈……” 二女听了也是掩口直发笑，而芳儿只得是略带歉意的看着那张有些“吓人”黑脸赔笑。 经此一闹，气氛瞬间缓和了许多，沐清儿也不再抱有敌意，却仍旧好奇地再度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们此时在此处的？” “几位入城经过盘查时，我家主人便收到了消息，特意命婢子前来为诸位带路，至于我家主人是谁，我们又将前往何处，未得主人允许，恕芳儿不便提前告知。” 说完之后，又对江离说了一句：“先生应当是晓得的。” 沐清儿当即恨恨地望向江离，心道：原来是早已知晓，怪不得未曾问过一言，竟是害得自己白担心一场！ 对此，走在前头的江离，却是像看到了她的眼神一般，顾自潇洒地走着，脸上也顿时笑得更加得意了…… …… 半个时辰之后 在一间宽大、豪华、极尽奢侈的房间里，江离此刻，正坐在一张一看便知价值不凡的园桌之前，并抬眼四下打量着。 印入眼帘的，尽是些名贵古玩、字画、珍宝、名器，可谓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足见此间主人的富有。 若非要比较的话，叶兰的那间若兰殿寝宫与此相比，除了大小相差无几，其余的简直是…… 如同“金屋”与“茅庐”、“金银”与“粪土”的差别。 而这些，尚且还算不得什么，真正吸引眼球的，是在江离右前方的角落里，一个精致的上好楠木架子上，摆着的两个物件。 哪怕是在光线并不算好的位置，却是依旧显得非常晃眼，而这两样东西，其实皆为极易常见的乐器，一支竖萧和一把五弦琴。 当然，倘若仅是普通的琴、萧，即使样式奇特些，也就是寻常的宝物而已。 仔细一看便能发现，萧乃是完全由精纯的红晶打造，就这般小小一支，其价值，便不在江离送人的那副白玉棋盘之下。 再看那琴，样式和普通的名琴也差不了许多，但在它周身却渡满了一层与红晶价值相差无几的厚厚紫晶。 而且，这二者根本非是寻常人能拥有的，即便是在这中央帝国，拥有此二者的人也并不多见。 再看向那红得有些发暗的琴面时，江离只希望它莫要是那传说中数百年都难得一见的“长生木”才好。 更关键的是，眼前这些东西，极有可能尚且只是表面上的，他忍住要怀疑，这屋子的主人，是否是把白帝宝库里的东西抢了一些出来。 只不过，这些宝物虽好，江离却不是个爱财之人，虽然他一直在盯着宝物看，并非是有何贪心的念头，而是他根本不敢去看屋里的两个“活宝贝”。 在屋中正前方，那张宽大、精致的床榻上，正有两位“妖女”在上面坐着，或许不应该说“坐”，而是应该说“躺”更何合适。 称她们为“妖女”，并非是指二人乃是妖族女子，而是因为她们除了长得像“红颜祸水”一般之外，穿得实在是太“妖艳”了一些。 一人身穿艳红，一人附着艳紫，用“姹紫嫣红”四个字却也形容不出她们衣裙艳丽的十分之一。 如果仅是如此，也不足以让江离“害怕”得不敢去看。 二人的衣裙，说是衣裙或许还不太准确，更像是在二人的白肉之上搭了几片“碎布”，此刻不仅“衣衫不整”，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暴露，只怕风一吹便掉落在地了。 更让人觉得有些不堪入目的是，她们的举止实在太过亲昵，彼此之间“摸来摸去”，几近隐秘之处，不时还有娇声阵阵传出。 于是乎，江离只能“假装”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去看那“不该看”的人，在欣赏完了宝物之后，只敢低头看着桌上的酒水、果子。 见此情形，身穿“艳红”衣衫的那位女子传出一阵娇声细语，略带些责怪地嗔道： “你这冤家，这么多年不曾来看望我姐妹二人，还要人家主动去那深山老林里才能见你一面，如今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怎地入了人家的闺房，却看也不看我二人一眼，难道我们不美吗？” 另一位身穿“艳紫”衣衫的女子，正躺在她的怀里，也娇声附和道：“就是！难道是我和姐姐不够美吗？在这帝国内，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将我们姐妹给生生吃了。” 两人的声音，一位成熟魅惑，一位稚嫩清甜，稣得让江离整个人都差点散架，更是如遭电击一般，全身发麻。 轻咳了两声后，道：“美！美！若是有人敢说你二人不美，恐怕这都城的老少爷们儿，一人一口吐沫都能将其淹死。” 红衫女子仍娇声道：“既然知晓我二人极美，你为何却瞧都不瞧一眼？” 紫衫女子接道：“难道先生也是那喜新厌旧之人？还是觉得我们已然人老珠黄了？” 问情篇 第五十八章 形骸放浪 这二女正是数月之前参加琴会、也就是被琴圣称赞合奏之下可以越“法”一战、更是被江月骂作“妖女”的两位。 只是，倘若被江月知晓，江离不仅当真进了这红霞楼，此刻更是入了两女的闺房，不知她会不会干脆提剑来捅他几下。 而两女被称为“红霞双姝”是公认的，既是认可她们的技艺、美貌，更是认可她们的名声地位。 上次二人前往琴谷时，穿着还算得体，显然她们是知道分寸的，只不过，此时却苦了江离了。 他被双姝问话给噎住，以她们如今的年纪，正是风华正盛之时，哪里与“人老珠黄”能沾上半点关系，他只能是连忙道声，“不敢、不敢……” “那你倒是看妾身一眼啊～” “就是，看一眼嘛～” 如果说之前是娇声细语，那么现在已经变成嗲声嗲气了。 江离无奈地抬头看向两女，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了二人胸前那两对“呼之欲出”的“硕果”，慌乱之下，最终只得饮了口酒以作掩饰。 而更让他险些惊“掉”眼球的是，她们不仅未曾回避，反而同时把衣衫扯得更开了些，同时还说些“放浪”之词。 “看吧，此间又没外人～” “就是，何况不又不是没看过，还摸过咧～” “噗”，瞎说什么大实话！江离“吓”得够呛！ 若不是桌子够大，离她们的床榻也有些距离，恐怕此刻酒水都溅到二人身上了。 “可惜，再差一点我和妹妹便可以“雨露均沾”了～” “是啊，可惜，先生应该再用力些～” “雨露均沾”被人用得“恰到好处”，使得他是无语又无奈，最终只好尴尬解释道：“当年之事，只是个意外，情急之下，冒犯了。” “不妨事，我二人还觉得高兴咧～” “是极是极，先生现在也可以过来再摸摸看的，或许感觉会不一样哦～” 说完之后，她们竟再同时挺了挺胸脯。 江离实在受不了了，要不是了解二人的性格，此刻都恐怕要当了真，也更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于是出言制止道：“好了，红萧、紫琴，别闹了！” “这里才没有什么琴啊、萧的～” “就是，这两个名字都是别人给的，外人叫叫也就罢了～” “没错，奴家姐妹还是更喜欢先生赐的名字～” “先生应当喊姐姐红衣，妹妹我是紫衣哦～先生取的名字当真好听！” 这二女你一言必有我一语，正对了那句“夫唱妇随”的俗话，如若不是她们皆为女子…… 而且即便她们皆是女子，从她们的言行举止来看，总感觉两人的关系有些、有些…… 至于“红衣、紫衣”这两个名字，不过是他根据身边人随口取。 他心想怪只怪随了师尊他老人家，取名字太过随便，就因为蓝衣喜欢蓝色，而青衣大了喜欢青色…… 不过，“莫与女子争长短”的道理他自然懂得，于是他无奈顺从道：“好，红衣、紫衣，别闹了，这次来我有正事！” 本以为会到此为止，却未料到，二女此刻起身来到他身边，红衣强行坐在了他的左腿上，顺手摘了桌上的一颗葡萄，强行要喂他吃吃下。 紫衣则不甘落后地倒了杯酒水要给他灌下，同时琼肢一搭，顺势趴在了他右肩上，檀口微张，在他耳边轻呼了一口气，只差伸出舌头了…… 不禁全身打了个冷战，江离突然联想到了月儿曾经说过的那句，“那两个妖女该不会想同时给你侍寝吧！”。 再想到月儿和清儿知晓此事之后的后果……尤其是清儿就在隔壁…… 突然间背生冷汗，一口将葡萄和美酒一起咽下，随后直接惊坐而起，严肃道：“别闹了！我想见一个人。” 好在，她们总是还是知晓些轻重的，不过仍是“不太正经”地分别说道： “不容易！” “很不容易哦～” 晓得不容易，若是容易，便不会来找你们了，一会儿还不知道怎么跟清儿、蓝衣她们解释呢。 不仅脸上抽搐不止，江离心里也是有些发怵的，好不容易才把清儿哄好了一些。 此刻，他只是希望尽快得到她们的帮助，然后赶紧离开此地，这种想法，像极了人们常说的“人渣”。 “我知道你们有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 “你求我们呀～” “你二人以前还不是这样的。” “全靠先生成全～” “夫唱妇随嘛～” 此等言语，竟然亲自出自两女之口，若是被世人知道，那她们可当真是“晚节不保”了。 “再这样下去，我都快有些受不了了！” “先生勿恼，倘若先生都容不下我二人这般，那世上就没有人疼我和妹妹了～” “先生，我们一定改，我和姐姐都很乖的哦～” 其中涉及了她们的一些往事，江离又有不忍，出言劝道：“你们二人私下如何不管，外人面前起码收敛些吧。” “听先生的，明日起就改～” “是啊，今日先生就饶了我们吧～” 不敢再面对两女，江离来到了左手边的窗户边沿，稍微俯身看去，正好可以看到帝都西城区的正街。 他不禁有些感慨，虽然他们的行为有些“不雅”，但本事实在了得。 不到七年时间，从原本一个一层楼高的乐坊，竟将此间变成了如今帝都内，最高也是唯一的五曾建筑。 房中那几乎摆不下的无尽珠宝，暗地里不自还有多少，还有…… 他不禁赞道：“你二人果然很了得。” 此刻，二女已然随着他的脚步，正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 红衣依旧调皮地道：“全靠先生当年救助求情～” 紫衣也一样，“所以我们可以为先生破例哦～” 下意识地往床榻看了一眼，所谓的破例，当然也只能是…… 这些话听得江离皱眉，这种“好事”，想想便可，他不敢也不能当真。 只是再换了个话题，问道：“如今这是个什么场所？我看不像是单纯的乐坊。” “自然不是乐坊，算是个待客之所吧。” “也不是青楼妓馆哦～” 若不是自己知道二人的性格，恐怕第一次听说的人都会以为就是“青楼”。 于是他颔首道：“途经楼道之间，我发现每层客人的身份各有不同，又有何区别吗？” “一层、肯花钱就行，二层、富贵人家。” “三层、官家少爷，四层、各国大臣哦～” 这栋楼阁共有五层，她们只说了下面四层，但第五层显然也是有人在的，于是他问道：“那五层呢？” “皇亲贵胄，当然先生是例外。” “先生才是此间的主人哦～也是我和姐姐的主人～” 怎么又扯回来了，能不能不提这茬了，江离无语，还没开口，又听两女继续说道： “先生自然想让谁上来都可以，只不过先生今日带来的朋友都好凶哦～” “就是就是，尤其那个背琴的姐姐，虽然长得也挺好看的，但是她看我二人时最凶，像是要吃了人家似的，好怕～” 比起应付各种层次人的手段，谁能比得过她们，恐怕全天下都没有，更别说清儿那样的人了。 因此，江离只是稍微解释道：“她们只是尚未解你们姐妹，有些误会了。” 生怕她们顺势说起女人之间的事来，要是一会儿来个“争风吃醋”，那才是遭了。 于是，他再换话题，问道：“有人来捣乱吗？” “刚开始有的，想占便宜的、喝酒闹事的、强行要姑娘陪睡的……” “但是他们被人扔出去过后就再也不敢了噢～” 能来此处的，必然不是一般人，敢闹事的，恐怕更是大有来头，但却能被扔出去，那么……“是‘那位’派来的人？” “嗯，是的，曾经有位皇子喝醉之后，将事情闹大了，‘那位’亲自出面，当众扇了他一个耳光。” “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敢来捣乱了，不过那人好凶哦，虽然被称为“圣师”，但仍旧比不上先生。 “先生待人温柔、善良，才不会动手打人咧。” “而且以先生的身份，只需一露面，便能让他们乖乖听话～” 问情篇 第五十九张 忠心耿耿 她们的一番话把江离捧得实在有些汗颜，甚至腿肚子都有些发软，竟然拿他和“那位”作出这样的比较。 若是传了出去，只怕无需他人动手，仅凭那些人的眼神就足够他“死”上很多次了。 与之相比，两人如今除了皆是没有修为之外，无论知识、智谋、弟子门人、身份地位，他恐怕连给对方提鞋都不配。 温柔善良或许还勉强说得过去，说自己从不打人便是夸张了些，他心想先生我当年也是很“嚣张”的，只不过未曾杀过人罢了。 当然了，既然对方称赞自己，他也总得回报些什么，于是客气了一句，“这些年多谢你们了，辛苦了。” “不用谢，我们不觉得苦。” “就是，我们都是自愿的哦，我们是先生的人～” 两人的言行总是教他感觉阴阳怪气，尤其是紫衣，年纪稍小一些，也更调皮一些。 好在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江离也未过多计较，只是说道：“当年救下你们，也不过是不愿见人欺凌弱小，至于后来，更是一句话罢了，你们二人在这几年里帮我太多了，确实辛苦了。” 提到当年的事，红衣认真道：“虽然对先生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们却是救命之恩，而且，即便是一句话，也要看是对谁讲的。” 随即，紫衣也乖巧了起来，“先生可是放弃了圣人赏赐的机会为我和姐姐求情，所以我和姐姐愿意追随先生一辈子。” 仅是如此，好似尚不足以表明诚意一般，两女随即开始说起了她们如今大致拥有的东西。 “我们所拥有的人、势、物自然也都是先生的。” “先生需要何物可随时取走，那些人也完全可以由先生的“神火扇”调动哦～” “至于那些势力，我和妹妹会逐渐交还接手。” “先生多年来少有和我们姐妹联系，所以有所不知。” “如今先生身为“阁主”，或许还不清楚自己的财富和实力吧。” “我们有很多人哦，当然，宝贝也有很多，比先生想象的还要多哦～不过都是先生的～。” 二人讲述时，虽然依旧“娇声嗲气”，但江离其实可以理解，这或许也是一种“苦中作乐”吧。 而且此刻他也已然习惯了许多，只要两人不对他“动手动脚”便好。 同时，他也能明显听出两女在提及那些“所有物”时的自信，所谓“管中窥豹，略见一斑”，只怕真是有些了不得。 不过他本身并不喜欢那些身外之物，只想着，在完成心中所想之后，便带着身边的几人继续逍遥快活去。 摇了摇头后，他徐徐开口道：“大可不必，一切保持原样便好，我相信你们，而且，当年我不过是想让你们好好活着罢了。 只是你们当时却一心要随我走，可那时的我，尚有家仇未报，所以随口给你们找了个差事，让你们为我搜集些线索。 却是不曾想到，你们竟然有这样的本事，是我有些对不起你们，倘若继续跟着我，也太过屈才了，以你们二人如今的本事，根本不需要再依靠任何人。” 闻言，两人脑袋顿时摇地像拨浪鼓，纷纷出言表示并非如此，也更加不赞同他的言下之意。 “嗯～?，若是没有先生，便没有我们的今天，所以教我们为先生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二人乃是心甘情愿。” “姐姐说得对，莫非先生不要我和姐姐了吗？呜呜呜……” 面对两个好看的“弱”女子这般委屈的模样，恐怕任谁见了都会心疼，即使是神情有些作假，但仍是能教人感受到其真心。 双姝的心意他自然是明白，两人对他可谓是“忠心耿耿”。 只不过，他更明白与二人说话不如同对待平常人那般，于是江离正色道：“也罢，既然如此，那先生我所说的话，你二人听是不听？” 两女顿时恢复了笑脸，红衣挽住了他左手，娇笑道：“听的，先生的话自然是听的。” 紫衣挽住了右手，不断地用身体去磨蹭着，“先生莫非要我和姐姐侍寝吗？分开还是同时？我和姐姐一向同寝，倘若先生要我们分开……” 什么叫得寸进尺！什么叫白日宣淫！什么叫给点颜色便要开染房！这便是！ 被二人弄得实在有些“受不了”，江离赶紧抽出双手顺势拍了拍脸颊，让自己保持清醒。 待回过神冷静后，严肃道：“我现在首先便要命令你们的是，以后不可对我动手动脚，我知晓你们平时并非如此，但先生我、先生我……总之就是不许。” “血气方刚，害怕自己把持不住”之类的话，终是说不出口，否则只怕她们会更加“热情”。 说什么“自己已有心仪之人”更是无用，他与身边几人的关系对方一清二楚。 清儿眼下就在在隔壁都敢如此“明目张胆”，更何况其他。 再有则是，两人对他纯属戏弄，若说他当真是那“禽兽”之人，对方或许也会应允，可明知他非是那般，便是纯属调戏了，两人也不可能真的“害”了他。 只怕若是他品行不够好，或是变“坏”了，二人“不忠”只怕是迟早之事。 想来，二人如此对他的原因，是在埋怨他多年来未曾主动看望过二人，甚至是除了由于“公事”的消息来往之外，连主动问候也是少有。 所以，她们此时的所言所行，应当是在“报复”他的“不当”行为。 而既然好言相向无用，他也只好作起“主人”的姿态去“命令”二人。 虽然他从未想过要做谁的主人，但至少主动权掌握在他的手里。 然而方才下第一个命令之时，说话略微底气有些不足，那有些窘迫的样子，反而把她们逗乐了。 好在，两人对他是打心底里感激、敬重，于是当即很乖巧地“听命”。 “好的，先生，以后不会了！” “方才我和姐姐就答应过了，明日就改！” 还明日！一刻都忍不下去了！江离不禁再次嘴角抽搐，算了，忍了！ 继续下令道：“第二，此前提到的那些东西，仍有你们二人继续掌管，我有神火扇作为阁主信物便足够了，一切照常。” “可以，全听先生的。” “反正我和姐姐都是先生的，我们很乖的，先生不想要便替您先收着。” 不理她们的俏皮，江离继续道：“你们应该也有所知晓，除了在我身边几人，还有几人也是我希望你们特别关照的。” “知道的，赤水国那位，千叶国一位。” “先生好花心哦，竟全都是些漂亮女子……” 江离干咳两声以示尴尬，这事儿，怎么说呢，没法解释，所以算了…… 然而另有一人，是除了他自己外，谁也不知的，而且那人因为两次紧急传信，可能随时会有危险。 于是他当即说道：“暗中还有一位，或许会是表面上的敌人，当初我和她约定好了，一旦有危险便四处留下“黑、急”二字，届时自会有人接应她。” “先生，我明白了，您的第三个要求是，希望我们的人，能够多加注意她们的安全。” “知道了，我们也会保护好自己的，还有先生的妹妹、恋人、大哥、弟弟，哇，好多哦，还好我们人手足够。” 还好我结拜的那几位来头个个比我大得多，皆是可以反过来保护自己，否则有你们忙的，不过这话他仅是心里想想。 另说道：“第四便是，不必喊我什么主人，我也从未把你们当作仆人使唤，如果你们非要喊，便也喊一声“离哥儿”吧。” “晓得啦，先生是说我们是朋友。” “知道的、知道的，表面是朋友，实际是主仆，我们会保密的，嘘～” 实在是受不了她这副“小女孩儿”的做作模样，而且越来越过分了，江离干脆斜了她们一眼。 “好啦，知道啦，我们不闹啦。” “离哥儿，紫衣知错了，不敢调皮了。” 信你个鬼！江离不理去她，开口问道：“方才说如今我们的势力很强？” “嗯，人族各大小势力基本都有我们的人了。” “就是妖族那些人讨厌的很，个个都坏透了，如今我们仅是在两个妖地掌握了些“小虾米”。” 问情篇 第六十章 世俗不容 惊呆了！真正是惊呆了！目瞪口呆！这般强了？连妖族都渗透了进去，还是两个？江离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快掉到地板上了。 所谓妖地自然不可能是简单的小妖群聚之地，而是有妖圣存在的恐怖地方。 要知道，除了位于无生居背后的“地狱森林”，与灵山脚下那片“无尽沙漠”之外，其余便只有三处妖地。 而前面两处却是数千年来无人敢轻易闯入，也未曾听闻有妖族自里而出的，这便意味着三大妖地已然渗透了其中之二。 而且她们口中的“小虾米”恐怕也并非那般简单，从之前的讲述来看，能被提及的自然不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也不知晓她们是如何做到的，与之对比起来，江离感觉自己那点“小聪明”简直是不值一提。 不禁再次被她们的手段折服，于是他好奇地问道：“到底有多强，能与我详细说说吗？” 二女都沉吟思考起来，片刻后她们说的话险些把他惊得瘫坐在地。 “嗯……不好说，这么说吧，先生喜欢当“王”吗？” “帝国自然是不行的，白帝很厉害的，我们打不过。” “王国还是可以的，主要人手和钱财当前都足够。” “当然，如果先生要当“王”的话，最好还是用宝物买比较好些，打仗可是会好多死人呢，那些人很可怜的。” 这些话语由二人的口中说出，声音好听不说，而且说话时也显得有些“云淡风轻”。 但对于江离而言，就如同一个接一个的惊雷一般，在他耳边炸想。 对于两人如此不管不顾“当事人”的感受，实在有些不满，他已然听不下去了。 生怕她们还要继续说出些什么，以至于“惊吓”到自己，他急忙说道：“够了、够了！这些你们知晓便可，往后我不再过问。” 钱财可以直接买下一个王国，难道当真是抢了白帝的宝库不成？ 江离实在没想到自己摇身一变就成了富可敌国的“有钱人”。 再说武力方面，各个国家在职为将的七境宗师，其中摆在明面上的，小国或许最多不过三人，然而王国至少也有五六人。 两女的言外之意，岂非是说如今她们至少也拥有五位天人境了，也不知她们是如何做到的。 江离实在是不想听也不敢听了，只是问道：“现在先告诉我高手有几人？” “先生，不够的，七境乃是以特殊办法，或收买或急救之下收拢，这样的人不多。” “是啊，那群“恶鬼”太可怕了，仅凭我们的顶尖战力还远远不够。” 二人果然对他的想法都很了解，只一问话便猜到了他的想法。 微微颔首道：“他们此次出动的或许并非是全部人手，但可以大致估算，其中最主要的还是以那一两百人为首。 可以预测，七境之上或许有接近二十人，六境以上至少当有一百余人，再之下的，虽人数众多，但能阻止这些人的办法也多些。” “正是，六境也还好些，对方七境的数量已有世之一二了。” “是呀，天人境数量恐怕已经接近了所谓的神宗、圣地了，而且，还不知是否有再之上的。” 再之上的便只有圣境了，这也是江离最为担心的，倘若对方不仅高手如云，更是有圣境存在，那才当真是可怕至极，若是仅凭他之前的势力，根本做不了什么。 所幸，在尚未见到白帝之前，便听见双姝给他带来了这样一个“好消息”，倘若日后真有大事发生，他也能有些底气自保。 然而仅是自保，并非他的目的，他自然希望彻底的铲除这群人，好让那些无辜百姓、自己的亲朋好友们能够得到安宁，所以他才来到了帝国。 “先生所想，可能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我们早已为先生约了一位老熟人了哦～” 所以江离对这二位是“又爱又恨”，嬉闹起来没完没了，办正事时不点就明，简直比蓝衣更贴心，根本不需他多费神。 既然二人这般说了，来的人自然也不会是普通人，他不问是谁，而是问道：“何时何地？” 不过二人此时就没那么“乖巧”了，只听红衣说道：“在告诉先生之前，先生得先答应我们的要求才行。” 眨了眨眼睛后，紫衣也说道：“是一人一个哦～” 面对这两个女人的时候，江离不得不严肃一些，不知为何，两人在他面前总是有些出奇的“放浪”。 他向来是个心软之人，而且多年来，两人替他办事了不少事，一些适当的要求，他总是应当答应的。 生怕自己稍微缓和一些，她二人便会又开始“调戏”于他，所以此刻他不仅有些严肃，更像是冷漠多些。 找了个凳子坐下，整了整衣襟，摆开架势之后，江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主人、阁主的样子，冷声冷色道：“先说来听听！” 只可惜他还是有些太“嫩”了，一番装模作样看起来显得很滑稽。 好在两人是真心把他当作主人看待，虽然对他的行为感到有些好笑，但还是认真地提出了要求。 “在这帝都之内，先生必须住在这红霞楼，当然，是住在隔壁，这是我们姐妹二人早就为先生准备好的。” “先生，紫衣很乖哦，只希望先生从今以后多想、多陪我们些，这样我和姐姐就会告诉先生想知道的哦～” 这一硬一软之间，江离感觉自己被抓住了软肋，不禁怀疑，这两位闲时该不会一直在派人调查并摸清了自己的性情…… 但他也并未立即答应，起码要假装思考一番，至少不能答应的太痛快，否则…… 于是，他当即有些皱眉地问道：“你二人如今说话怎地变成这副模样了？” 问情篇 第六十一章 虹阁来历 江离指的乃是二人但凡开口说话，你一言必然则有我一语，就算他所见过的恩爱夫妻也不至于此。 遥想当年，她们之间的关系本就“不正常”，可以说是打破了世俗常规，因此各自家人知晓后，定是容不下的。 后又在“不知悔改”之下，被各自的家里人喊打喊杀，竟使得双双“私奔”出走。 乱世江湖，两个漂亮的女子流落其中，难免不会遭歹人惦记，也正是因此江离才有机会救下两女。 他一向是个心善喜笑之人，所以在问及她们身世来历之时，她们虽支支吾吾说得比较隐晦，但几经询问确认过后，终是明白了二女竟是一对特殊的“恋人”。 而这样的情感必然是不被世俗所接受，因此才落得个被人欺凌的下场。 如果说，江离在这乱世里众多被无故欺凌的弱小人群中救了她们，对一个修行中人来说，只是俗套的巧合。 那么她们在那样的境遇下，又有着“非常”的情感，却能遇上他，那便是万幸之中的大幸事。 只因江离的幼年生活对他而言，只要今日睡去还能醒来，那便够了，其他的都是奢侈，所以他常说：活着便是极好！ 那么“活着”后的每一件事都应是幸事，所以“既能好好活着，还有一个伴侣”这种幸事之上的幸事，理应为她们感到高兴。 或许她们的行为并非是他也向往的，但至少却是他可以接受的，并不会因此而嫌弃、厌恶她们。 更何况他有什么理由要去厌恶呢？ 他一直都希望自己能好好活着，也更希望旁人活着，至少不必因为不值得的理由死去。 因此，虽然他与两女并不算是“知音”，却也是“知客”了，加上救命之恩，二人便决心追随。 无奈地带着两人来到帝国，一路也是经历了不少风霜，将她们稍作安顿之后，他便与江月几人汇合，参加了当年的神州大会。 又在登顶之后，舍弃了本应属于他的一些东西，大着胆子为二女做了一件事。 本意是让她们能够安身立命而已，却不曾想到她们竟然已经发展到这般地步了。 江离不禁再一次为自己随手做下的善事和随心做下的决定而感到庆幸。 不过此刻令他费解的是，当年两女虽然有着异样的情感，但还算乖巧可爱。 如今变成了这番“风尘”模样，他可以理解为在世俗中摸爬滚打所致，可她们这说话的方式，实在是……所以才有此一问。 听了他的问话，显然二女也知晓他所指为何。 红衣认真回道：“那位不愧为万人之师。” 紫衣也点头道：“我和姐姐的功法是他所赐。” 恍然大悟！明白了！二人并非为了玩闹而有意如此，而是时时刻刻皆在修炼。 于是他当即颔首道：“听琴圣讲起过你们合奏之下的特殊效果，原来如此，那位当真是个妙人，有机会倒是要请教一番。” 那位确实非凡，只因身体资质太差，根本没有修行的天赋，以至于无法修行，但他却凭借自身的努力一路逆流前行，如今在帝国，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帝国文臣武将尽皆受过他的指点、传教不说，在外也是弟子门生众多，因而被称为万人之师。 听闻连白帝有时都要向其请教，并亲赐“知圣”的名号，因此他也被众人尊为“圣师”。 可以说是古往今来，以凡人身躯做到如此程度的第一人了。 从两女的话中可以听出，她们显然也是得了他的指点，如此说话正是为了练习默契配合。 或许如今已经变成习惯，但习惯之后便会成自然，再之后……或许二人亦可由技入道了。 解答了心中疑惑，有些事情终究还是要做决定的。 问话之间，江离已然早有主意，只因干系太多，所以不在故作严肃，而是再度正色道：“是我多年来与你们的来往少了些，你们的要求我皆可以应下，但，你们也应当知晓我的性格。” “是，先生！我们绝不会在旁人面前戏弄先生的。” “好啦，先生！我们可是为了保护你才稍作调查的。” 还真是诚实！江离忍不住瞪了二人一眼，调查自己身边的人也就算了，连自己的性情都…… 当然，他也并未想过怪罪，只是不希望二人太“过”，以至于伤及她们众人之中任何一个。 随即他又好奇问道：“你们总不会恰好约的是今日吧？” 红衣掩口“呵呵”几声后，笑道：“先生果真聪明，可惜我们约的不是今日。” “噗嗤”，连紫衣也被自家姐姐逗笑，同样乐道：“三日之后，我与姐姐琴、箫合奏哦～” “确定会来？” 再次被红衣“戏弄”，自然使得他面部抽搐了一下，而后紫衣说明了时间，则表示必然会是真的。 有此一问，不过是他有些不敢相信，原来他的行踪、想法全部在二人掌控之下，江离只能庆幸还好皆是“自己人”。 然而他的话听起像是对二人有些不信任，红衣当即嗔道：“先生莫非不相信我们？” 紫衣则将酒壶拎起示意地说道：“先生该罚，把它喝完。” 喝个屁！酒后乱性不晓得吗？ 他才不愿喝，或者说不敢喝，面对二女的逗弄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再喝起酒来非出大事大可。 还想罚自己，若不是没了修为，江离早就想把二人按照地上狠抽一顿屁股……额，好像有些下流，要不得，还是打一顿手板子好了。 可惜……可惜他如今没有半点修为。 眼下正是终于说完了，自然是赶紧溜之大吉，可二女明显也不会让他“吃干抹净”了便想走人。 于是三人一番推推搡搡便又开始了，好在片刻之后的敲门声打断了三人。 “先生！是我，打扰先生了！” 原来是蓝衣，还以为是清儿“捉奸”来了，这是借口逃离的好时机啊！ 松了一口气后，江离连忙说道：“蓝衣，可是有要紧事需我处理，我这就来。” 然而还不等二女有何阻止行为发生，门外继续便传来了蓝衣有些冷冷的声音，显然她也有些不高兴了。 “先生！沐姐姐让我来提醒先生，即便是民间的公牛，一两个时辰也该累了，何况先生！请先生保重身体！” 说完之后便再无声音传来，空气中也变得安静了几分，尤其是屋内三人，此刻皆是一同呆住了，正六目互视着。 片刻之后，便是江离夺门落荒而逃的身影，以及房中不再是娇笑而是哈哈大笑声传出。 以至于引得四周屋内，正在伺候各皇亲国戚的下人们纷纷变得“探头探脑”起来，都在好奇，究竟是何事能让红霞双姝这般高兴。 问情篇 第六十二章 女子难养 “清儿、蓝衣，你们听我解释……” “哼！” 刚回到房中的江离，“待遇”明显与此前截然相反，不同于双姝的热情奔放，面前这两位，一个面若寒霜，一个面无表情，当然还有墨将，根本望也不曾望向他。 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刚要开口解释，说了半句话便被沐清儿一声冷哼堵住了，心道情况不妙啊。 回想起自己方才答应双姝的那个要求，江离感觉手心都出了冷汗，也不知是身体虚的，还是被吓的。 浅纸难包烈火，只得道明实情，于是对蓝衣说道：“蓝衣，可还记得，我们主要的消息来源是何处？” 虽然对他的表现不满意，但问及正事，想了想后，蓝衣回道：“嗯……除了我们自己安排的人之外，当属“虹阁”了，他们的消息也是最多、最快、最准确的，先生为何突然问起？” “咳咳，那个……那什么，虹阁是我当年随口说的一个名字，大本营就在帝都……” “嗯？” 这是三人同时发出的一个疑问声，连墨将都有些好奇了起来，这小子私底下竟然还有动作。 大概听明白了，沐清儿突然有些“阴阳怪气”地问道：“你该不会想说就在这栋楼里吧？” 与她一脸的不信表情不同，蓝衣从江离的问话中就有些怀疑，所谓的“虹阁”可能真就在此间。 “清儿你真是太聪明了，一猜就中，正是……”江离本想顺带拍个马屁，然后把该说的事儿讲出来。 “呵！” 好嘛，话又没能讲完，便被对方一声冷笑中堵住了，江离没了办法，只能眼神示意蓝衣，让她出言解释一番。 蓝衣还是很懂事的，当真便在沐清儿耳朵旁小声嘀咕起来。 眼神多次变幻之后，沐清儿略带疑惑地开口道：“当真？” “当真、当真，说起来蓝衣和青衣两姐妹都是虹阁的一员”，江离连忙老实交代。 “先生，如此说来，我们姐妹二人还要听从别人命令行事不成？”蓝衣一脸不愿的表情问道，随后眼睛一亮，又惊喜道：“方才先生说，虹阁之名乃是先生所取，莫非……” “咳、咳……”江离没说话，神火扇抖开轻摇了起来，同时出声提醒她们注意他手中的扇子。 三人这下都彻底明白了，也完全相信了，怪不得一路上都会有“慕名而来”接近他的，弄了半天是冲着扇子来的，想必是某种信物。 既然如此，那么方才也该是在谈正事，虽然少不得小小地“风流快活”了一把，但沐清儿也不愿去计较了。 于是她起身说道：“正事谈完了，当下便动身吧，是去帝宫或是旁的酒楼投宿皆可，总之，赶紧离开此地。” 说完就要迈步而出，却发现江离仍是站在原地，不曾挪动脚步丝毫，不悦道：“怎地，莫非你还想在此长住，或是想让她们给你侍寝？” “咳咳咳……”江离顿时被噎住了，只得干咳几声。 心想自己有那么不堪吗？不就是在琴谷开了个玩笑嘛，女人果然就是记仇，不过长住的事儿，还真是被猜中了…… 硬着头皮，再次将双姝的要求，以及三日后在此地与人见面的事情说了一遍，过程中他都能感觉到沐清儿的眼神中都透着火光，吓得他后背都出了冷汗。 虽然好不容易将之说服了，但顿时从“主人”的身份，一下变成了“奴才”，沐清儿说什么他都只能乖乖听着。 唉，女人多了麻烦也变得多了，这时候要是老三在就好了，江离这般想着，应付女人的事儿，好像还是什方比较擅长些。 …… 话说什方，从小就不是个正经和尚，偷鸡摸狗、喝酒吃肉对他来说是常有之事，在无生居偷看三女洗澡，也是多次被打得鼻青脸肿。 小时候和江离一起做过的荒唐事多了去了，待长大些后，更是因为修为进步快，变得有些“胆大妄为”。 也就是因为“还俗”之事受到了“惨痛”的教训，除此之外，凭他的身份地位，又有几人能轻易将他奈何。 于是他的性子也野了起来，说话总是口无遮拦、没个正形，“调戏小姑娘、欺负小修士”类似行为，也完全是由着喜乐而行。 得亏他有一副好皮囊，对于他“轻薄好色”之行，倒也没有女子去认真计较，反而大多被他逗得乐不可支。 也幸好他背靠着整个灵山圣地，深受老和尚们的看重，否则早就被那些低修的长辈师门，送去见了“佛祖”了。 如今他修行也算是小有成就了，即使不再依靠旁人，他也能行走江湖了。 然而运气不佳，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亿万生灵中，万分之一的几率就那么恰好被他遇上了。 这倒不是最让他难过的，因为凡事总有万一，让他更觉不平的是，虽然个中可能另有缘由，但恐怕主要原因还是由于自己生得太好看了些，以至于被这么一位女妖缠住了。 虽然已经尽量地，去把漫沙当成平常女子来看待，甚至几个月下来已经嬉笑打闹了无数次，但对方毕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大妖，他自然希望早日将之摆脱。 眼看已经到了帝都城门外，他突然开口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多谢一路相送，如今帝都在前，请回吧，我们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到了此地，他又开始“装模作样”起来，似是终于想起了自己作为灵山弟子的身份，再次称漫沙为“女施主”。 但他的话语却是发自真心，一路上漫沙未曾对他有不轨的行为，更没有杀生害命。 哪怕是途中遇见那些不开眼的地痞流氓，“污言秽语”地调戏于她，也只是呵呵掩面、一笑而过。 最终，还是他亲自动手赶走了那些人，教训一顿是出自本意，害怕他们被打杀了，更是出于仁心。 一路上，二人倒也是有说有笑、举止亲密，漫沙则完全像是一个乖巧的“小娘子”。 此刻，他此等言语，一是由于毕竟人、妖有别，并不愿意与对方“长相厮守”；另一方面则是，帝都高手本就不少，大会之后更是会有众多七境宗师带队而来，更何况还有白帝这位圣人存在。 虽然漫沙的实力不弱，但寡不敌众不说，更不会是圣人的一合之敌。 而也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她所表现出来的，一直都是位良善妖类，更何况彼此的关系早已不同往日，所以，什方自然不希望她“自投罗网”，因此开口劝说她早些离去。 问情篇 第六十三章 红霞楼阁 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或许什方自身也未曾想到，几个月的相处，他与漫沙之间的关系，亦是无法轻易评说。 什方虽然性子有些不羁，但他毕竟身为佛门中人，自然懂得“为善则仁、行恶其凶”的道理，所以对漫沙的妖族身份并无先天恶意。 二者的行为，倒是像极了江湖中那些令人羡慕的游侠眷侣，可惜彼此之间除了种族诧异，还有着“僧”、“俗”之别。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虽然未曾经历过悲歌泣血，也不曾有过患难与共，但长久的陪伴怎能说它非是情深。 他此刻算是第一次明白了江离的那句话——“最难消受事，莫过美人恩”。 到目前为止，漫沙未曾表现出对他有任何索求，顶多不过是些女子脾气，更多则是她口中的“一片深情”。 对于此，或许未及动“情”，而她在什方心中的地位自然非寻常女子能比，因此他难免心生恻隐。 而他的一番好言相劝，漫沙自然能感受到其中的心意，此刻一双美眸盯着他的脸庞，不时眨眼扇动着长长睫毛，含笑双颊印着两个浅浅酒窝，好看极了。 她本就是个爱笑的女子，而此时，又像是添了几分“对于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的喜悦。 看着什方有些不敢正视她的神情，她呵呵笑道：“你放心吧，我早已知晓暗中有几人在盯着我，但是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我老家那几位，说不定此刻正在帝宫同白帝喝茶谈心呢。” 乖乖！什方的情绪一下被拉了出来。 对方的言下之意，是妖圣入帝宫了？这是要搞事情啊！妖族又想闹事不成？但其实力恐怕还不足吧？ 于是他出言问道：“你们到底有何目的？莫非是想攻打帝都不成，小僧劝你们千万不要乱来。” “嘻嘻，那几个老家伙才不傻，自然明白人族圣境强者更多些，因此只不过是想带他们的后辈参加这一届神州大会罢了，如果可能的话，往后每一届都将参加。” 似是为了想让他放心，漫沙第一次耐心地解释了妖族几位圣人都目的。 随后她又说道：“人家还想要一生常伴你左右呢，才不会主动去寻死咧，不会有事的，走吧。” “常伴一生”这样的话，他听得已经有些麻木了，只是他不曾也不敢当真。 心想恐怕到时候被老和尚知道了，二人总归要“完蛋”一个，倘若“运气好”，或许能做一对“亡命鸳鸯”。 而对于妖族的目的，什方也知晓，定然并非只是她说的那般简单，却也无法追问。 只是不知对方口中的那些老家伙在想什么？妖族跑到人族的大会上凑什么热闹？ 神州大会是不允许伤人性命的，难道是来摸清人族天才的实力，欲为将来做准备不成? 算了，这些不是和尚愿意去想、更不是他能轻易相通的，还是去问那些能够想明白的人更好一些。 既然对方执意要进去，那便也由得她吧，于是他开口道：“如此也罢，那便一同进去吧，在此之前，女施主……” “嗯！?” “沙沙姑娘……沙沙，你可否先将小僧的手松开，否则一会儿进城被二哥撞见，小僧又该挨骂了。” 什方被漫沙逼得连称呼都连续换了几次，说什么怕挨骂倒是其次，只是到了帝都这个好地方，他早就想独自去好好地“玩耍”一番了，听说那“红霞楼”就不错…… “他敢！回头我帮你教训他一顿。”漫沙说话时还挥动着粉拳，一脸气呼呼的表情，样子可爱极了。 不过她倒是没有坚持，乖巧地松开了环抱着他左臂的双手。 什方终于松了一口气，感觉像是终于得到了自由一般，双手还伸了伸，撑了个懒腰。 听到她的话，什方心道二哥他怕是真的敢，于是开口道：“他是我二哥，你别乱来，假若我猜得不错，他应该就是你口中的那个坏小子了。” 他此刻已不再自称为“僧”了，看着城墙上“帝都北城”那几个大字，眼神中更是透着些不明何意的期许。 而漫沙则是美眸闪烁了几下，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她满口答应下来，“哦？是他……好吧，放心，我不会伤害他的。” 如此，两人再度达成了共识，继续动身前行。 帝都，北城门口，进城之时所有人都要接受盘查，道明身份来历，或许不能当真检查出些什么，但此举既是威慑凶徒，亦是安定人心。 除了路人因为对这“一僧一女”的“搭配”有些好奇而多看了几眼外，便是守城将领有些警惕地盯着漫沙了，显然是方才向他禀报的士兵，说了一些让他惊讶的消息。 好在，最终二人仍是平安无事的进了都城，步入城门，什方想的已经不是去寻找江离了，而是想着先去“寻欢作乐”一番。 离大会开始，少说还有一两月时间，以他的身份，去了帝宫自然有人接待照顾，但哪有自己在外面逍遥自在来得安逸。 现在他只想去那红霞楼，听听小曲儿、喝喝美酒、吃吃美食、看看美……额，算了，美人儿就免了，身边这位不仅绝美，而且还“带刺儿”，还是老实些为好。 打量了一番眼前景色，帝都之大，主街道得有七八丈宽，一眼向前看去，距离帝宫至少得有几十里地，在寻常人眼中，从城门只能隐约看见帝宫虚影。 真要是比将起起来，千叶国王城或许未必有帝都一半大小。 再看那街道两旁参差不齐的楼房，样式风格也各有不同，不过，虽说这些楼房也不乏古朴大气，但与此时二人脚下稍稍抬头便能远远看见的那栋高大楼阁相比，就显得有些稀松平常了。 反而是那栋楼阁，在这都城里都显得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而那里，自然就是无数人都欲前往一掷千金的红霞楼了。 问情篇 第六十四章 如临大敌 红霞楼，都城内帝宫外最宏伟的楼阁，位于帝都西城区内的中心位置，占了约有三亩之地。 大门正对于西街主道，左右两旁的巷道宽得足以两辆马车轻松通过，外观正如其名字一般，在微光下泛着流彩。 据说，红霞楼的背后是“知圣”撑腰做主，“红霞楼”三个字的牌匾，更是他亲手所写。 而他也曾亲自露面过一次，虽然未曾明言，但照其行事风格来看，有些猜测也是八九不离十的，只是众人不知原因为何。 什方和漫沙二人，由北城门直奔此处而来，仍旧行了有半个时辰，与漫沙不同，他虽然并非第一次来帝都，但却是第一次来到此地。 如今“红霞楼”三个苍穹力字就在眼前，和尚却有些顿住了脚步，本想着无论如何都得进去瞧瞧，可如今不知为何，反而有些犹豫起来。 进？还是不进？这又是一个问题。 思考片刻后，他终是选择了进，“既来之则安之”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心想大不了自己老实一些，不要太过，以至于乱了佛心便可。 看了一眼门前分立两旁、足有两人高的夜照石狮，其“材质稀、外形威”不必多言，嵌于其中的“眼珠子”更是让他不断咋舌。 四颗夜明珠足有他半个脑袋大小，比起当年他“送”给江月的那两颗，如同苍鹰比之鹌鹑、榔锤比之锈钉。 有此物在，想来即便是在夜间，不必明火也足以晃如白昼，果然是好大的气派，好强的自信。 见二人迈步欲入楼中，两名侍女微微屈身行礼，但却没有请入的意思。 好在什方是听说过规矩的，想入此楼也容易，哪怕是寻常身份，有钱便可入内。 普通的金银他没有，掏了掏怀里，一人十两红晶打赏给了两女，非是他吝啬，而是其它东西都是上好的宝贝，对于常人来说或许是灾难。 入楼一看，两人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惊到，方才在外面观看，只觉得此楼高、大，进来才发现，里面形形色色坐满了上百人，这还只是一层楼而已。 除了那些酒客外，接待的郝然全是女子，而且看上去也都不像普通人，大部分都有修为，就如同门外两位一样，皆在三境之上。 且看那些客人的样子，言行之间，对这些侍女也显得十分有礼，看起来，有些不敢得罪的样子。 而红霞楼营生也与旁的有所不同，说是酒楼却有琴、棋、书、画分散四方，供众人欣赏，说是红坊，却又是个个“老实本分”，这或许便是大陆有史以来，最纯粹的一座“艺所”吧。 只是这场面属实壮观了些，有些惊呆了二人，两人的样子，像极了不曾见过世面之人。 不自觉地抬起右手摸了摸脑袋，嘴里念了句：“阿弥你个陀佛，早知如此，和尚我应该早些来此才是。” 一旁的漫沙，也好奇地睁大双眼四处打量着，像是同样对这般场景感到有些新奇。 当然，对于他们的出现，也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二人的特别之处太过明显，自然是容易引人侧目。 四周的酒客，难免盯着二人评头论足了起来，虽不知具体说些什么，但在此间的基本都是男客，想来议论漫沙的要更多一些。 这时一侍女走上前来，恭声问道：“两位，是寻人还是作乐？” 说话时，她忍不住多看了两人一眼，虽说来个和尚或者女子并不算稀奇，可是这二位生得都太好看了些，而且还是一同前来。 见了外人，什方微微一笑，又开始装模作样了起来，再加上他那副好面孔，看起来倒真像是个得道高僧的样子。 他自然不是来找人的，听曲倒是可以，但和尚现在更想喝酒吃肉，而且要美酒、好肉，好在他对身边这位的来历以及有所猜测，不怕会误食其类。 于是他开口回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听闻此间妙音无双，世间少有，但求得闻雅奏，再给我二人备一些上好的酒肉，施主不必多疑，有道是‘我佛修心不休口’，尽管拿来便是。” 未及女子接话，这时从楼间走下一女，身份像是要高上一些，她有礼问道：“敢问可是当年人称“玉面和尚”的什方小师傅？” “嗯？你怎会认得和尚我？”什方有些愣住，“玉面和尚”这个雅号虽然他自己也很得意，但却也不是他厚颜为自己取的，而是旁人所赠。 如今他已有近七年不曾来过帝都，实在很好奇对方怎么会知晓，这一点，倒是和沐清儿有些相同。 不过女子并没有回答，只是浅浅一笑，说道：“我家两位主人是认得小师傅的，也知晓您的一位结拜兄长正在此间，两位请随我来吧。” 兄弟？二哥！什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江离。 好嘛，想见之时，上门去寻都不曾遇见，如今自己欲先享受一番再说，却又在此偶遇。 念及一路上自己“受苦受难”，江离却早早在此作乐，他不禁有些腹诽，不过既然来了，总归是要相见的。 …… “什么？老三来了？还带了一位好看的女子？” 江离一脸的难以置信，就算来参加大会也早了些，而且居然还带了个女子在身边，这是把自己当作“榜样”了吗？ 来报消息的，正是两日前为几人带路的芳儿，只听她继续说道：“先生，来的的确是二爷，两位主人已经命人去请啦，不过两位主人说……说那位女子可能不是……不是人类。” 什么叫可能不是！能这般说就必然非是人族了。 回趟山门裹了个真妖女出行，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他现在只想等什方到来之后，将之好好教训一顿。 这时，双姝也来到了江离的房间，看她们的神色显得稍微有些慌张，显然又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只听二人分别说道： “先生，宫里来消息，说妖族来了三位大人物，险些在帝宫打起来，经过近十几日的商谈，最终好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嗯，没错，不过具体情况暂时不知，但另有消息回报说，二爷带来的那位女子，恐怕是位货真价实的妖王。” “咯吱”，江离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敢到帝宫搞事的妖怪，层次根本不用自己去想，也不是目前他能想得过来的。 可是什方那家伙搞什么鬼，他本以为是不知何处骗来的小妖，结果却是恐怖个妖王，这不是自己找死嘛，居然还敢带着到处乱逛。 他第一时间看向周围的几人，蓝衣、清儿在另一间房内，如今在他面前的，也就只有双姝和墨将了，他心里想着的是，要在第一时间为什方排除危险。 看了他的神情，双姝明白了意思，但她们作为“旁观者”，知晓事情或许并不算严重，于是纷纷出言阻止。 “先生，帝宫那边必然是早就知晓的，但如今没有动作，很可能与大人物们的协议有关，在这帝都，想必妖族不敢轻易乱来。” “是啊，方才问过之后才知晓，两人应该同行很久了，而且一路有说有笑，目前不像有危险。” 经此一言，江离冷静了许多，方才太过顾及什方的安危，未曾仔细思考。 如今想来，以什方的本事，即便不能力敌，逃走应当不成问题，既然一路行来都不曾有危险，便说明暂时是安全的，来到此处，或许也是个巧合，不过…… 为了以防万一，他立即吩咐道：“墨大哥、还有两位，请你们立刻去清儿的房间保护她们，命人直接将三弟带到我房里来，我这里没事，放心吧，去！快去！” 见几人欲出言反对，他声音都大了些，显然有些急了，妖族不同于人类，不可控因素太多，他绝不能让身边的几个女人有危险。 他与双姝的关系，暂时不便让外人知晓，而且，双姝也不会将七境之人，放在这没有任何用武之地的帝都，因此他身边，也仅有墨将可用。 最终双姝倒是乖乖听话，进了沐清儿的房间暗中观望着，唯有墨将，就那么直直地持枪伫立在过道上，意欲兼顾两头。 问情篇 第六十五章 漫沙来历 “二哥，果然是你！” “老三，你怎么来了？” 两人见对方都平安无事，如今异地重逢自当十分欣喜，更何况二人几乎一同成长，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随后和尚率先回道：“嗨，老和尚们让我来参加这劳什子大会，还说什么大难将至，让我下山拯救苍生来的，我看最有大难的就是和尚我了。” 说话时还用眼神示意江离，眼角顺势瞄了一眼漫沙。 漫沙自然知晓他所指为何，不过却没有理他，只是盯着江离浅浅一笑，态度倒是相当友好，像是又寻到了某种新鲜好奇的事物。 对于她的存在，什方还是有些紧张的，尤其是在这种场面之下，江离可是一个没有半点修为之人，只希望对方真的不会乱来，要不然他只有动用“宝贝”了。 好在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漫沙看着江离时，正好江离也看向了她。 颔首致意表示见过之后，江离眉头微皱，不是对她有任何不满，而更像是在思索些什么，随后他问道：“这位姑娘，我们曾经是否见过？” 除了对方那恐怖的妖力，他什么都没有感知到，只是看着对方有些眼熟，却又未曾想个真切。 但他的话却让什方听了直翻白眼，我的二哥哎，你是没看出和尚我的暗示嘛，这可不是什么姑娘，还有你这搭讪的方式也太俗了吧。 而漫沙在一旁听了之后，却是笑着眨了眨眼睛，说道：“莫非你记得我？不应该呀……” “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坐下说吧，三弟，还有这位……” “漫沙，你也可以跟小和尚一样叫我沙沙。” “好，沙沙姑娘，请坐。” 江离虽然没了修为，但是对基本的危险还是有所感知，很明显对方没有敌意，而且他也未曾说谎，确实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根据对方的话中可以听出，应当是何时见过，但自己却没有印象，于是他又说道：“抱歉，我见姑娘有些面善，但思索良久也不曾想起缘悭何处。” 又转头问什方和尚，“老三，你可知晓沙沙姑娘的来历？”然而在什方那里，得到的只是摇头。 “嘻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们是叫你‘离哥儿’吧”，漫沙在一旁笑道。 说实话，连江离自己也不知道“离哥儿”三个字是何时被叫起的，或许是从小“月儿、蓝儿、青儿”这三个名字喊得多了，一时兴起给自己取的。 至于具体时间，他已经记不清了，此时有些好奇对方是如何知晓的，便说道：“在下江离，正是姑娘口中的离哥儿，请教姑娘是如何识得？” 想了想后，漫沙似是在思虑该怎么形容，稍后说道：“嗯……那时候你走路还有些不稳，我记得你好像有一把会动的木头椅子。” 那不就是十三、四岁的时候嘛，那时江离刚刚能勉强下地，也就是见面的地方很可能就在无生居附近。 可是到底在何处、对方当时又是何形态，江离仍旧不曾想到，望向什方，结果两人都是一头雾水。 摇了摇头，他又试着问道：“敢问姑娘，你的……你的……” 他想问对方本体是什么，可是“本体”二字有些说不出口，生怕惹怒了对方。 以自己目前这副身躯模样，那可能真的是对方动动手指头就能把灭了，他毕竟还是很惜命的，因此问得有些委婉。 没有直接回答，漫沙只是说道：“嗯……你们可以想一想，小时候有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儿。” 此话一出，江离猛地瞪眼看向什方，那样子像是将之生吞一般，看得什方一阵心虚。 不为别的，只因二人小时候干过的坏事儿太多了，而且大多时候，都是什方拉着他去做的。 虽然事后，他心里也是暗爽，可如今因为小时候的贪玩，惹了这么一位大妖，他恨不得把什方狠狠地踹上几脚。 好在，漫沙又说了一句让两人安心的话，“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们的，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咧。” 不过二人脑子里还是发懵，倘若对方的形态是某种“珍稀动物”，最多可能被那几个丫头放生过。 若是落在他们手里，只怕早就已经“投胎转世”去了，却又怎生言谢，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如此思索了很久之后，唯一的可能便是，对方莫非不是“兽”类…… “啊！我想到了！……” “你你你你，你不会是……” 和尚一拍脑袋和江离同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于是两人竟同时脱口而出。 看着他们的样子，漫沙有些得意，随即笑道：“嘻嘻，这么快就猜到啦？” “你果然是那……” “老三，住口！” 就在什方准备脱口而出，道明对方的来历之时，却被江离一口喝住，并用眼神严厉制止，不允许他继续说下去。 两人的神情，看上去是当真想起来了，而且也一定记起了他们当时做过的事情。 想到此处，漫沙不禁有些脸红，又有些羞恼，不过到了最后，竟然独自发笑了起来。 “好啦，没事啦，虽然这个小和尚无耻又无德，但还是要多谢你的那些药液，否则我也不可能好得那么快。” 说话时，她虽然在贬骂小和尚，但看向两人时，眼神里明显带着笑意，看上去倒是在真诚道谢。 而她的话，也让两人确定了心中所想，江离和什方对望了一眼，不禁同时想起了当年与对方相遇的经过。 那还是江离第一次能勉强下地行走之时，什方来看望他之后，居然鼓动着一同去无生居后面那片“地狱森林”外围探险。 只不过，当时这哥俩儿还没来得及走进去，就在林子外面的草地上遇到了一株蓝须、蓝根、蓝茎、蓝叶、头上顶着一朵艳丽大蓝花的奇株。 在它周身，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芒，忽明忽暗如同在呼吸一般，看起来非常奇特，这是江离也未曾见过的。 但花朵上流着殷红的液体，就如同受伤了一般，于是什方和尚出于“好心”，径直走上前去，竟然无耻地解下裤带就来了一泡“童子尿”。 最终还是被江离一脚踹开，后又逼着他亲手将之连根带土挖起，捧回了无生居。 之后，江离又用对花类有好处的药液冲洗了花身，算是为它“疗伤”了。 然而到了第二日，两人想再去照料、研究它时，却发它已经出奇地不翼而飞了。 当时他们还曾特意四处找寻过，如今想来……只怪当初自己见识太浅，根本没有往妖族方面考虑过。 想起了事情的经过，自然也知道了对方的来历，虽然不知她是何种奇花修炼至此，但也勉强算是知些根底了。 而他不让什方继续说的原因，自然是不想让对方想起、或者不愿让其知晓二人还记得曾经做过的“好事”，起码不要当面戳破为好。 尤其是什方那个家伙，行事太过不着调，江离突然觉得，自己以后必须拿出二哥的样子来，要好好管教他一番，否则下次不知还会惹上什么样的怪物来。 什方当然也记得自己的言行，自然是后怕不已，得亏没有对她造成伤害，不然只怕早就小命不保。 怪不得！怪不得！就说对方怎么要缠着自己。 嗨，他这般想着，更是忍不住自己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心想以后一定要管好自己，不可乱来。 “咯咯咯，不用担心，我不会找你算账的，当年被一只死猴子看中，差点将我采摘吃了，幸亏有你二人的救助，我才能活了下来。” 似是怕二人担心自己报复，漫沙便将当年的事稍作解释，随后她又说道：“当年那只猴子修炼速度没我快，已经被我拍死了，人家这次出来是专门来找你们表示感谢的哦。” “不必不必不必……” 二人听了是一个摆手一个摇头，连忙道声不必言谢。 不过十几年间，对方就已然是妖王级别的存在，只怕她口中那只随手拍死的猴子，至少应该也是妖将了。 如今什方的修为也才六境，还是下品，说不得还不如那只猴子，所以与她动起手来，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禁被吓得一阵腿软，后怕，是真的怕啊，看她说得那般轻松的样子，动起真格来，只怕抬手就把自己灭了。 而且两人一起生活了数月，由不得他几度回想自己一路上可曾冒犯过她，似乎没有，开玩笑应当不会生气吧。 如今弄清了来龙去脉，他也不需要对方感谢，总算可以教她别再跟着自己了吧。 于是他说道：“既然如此，那也算是一场缘分了，感谢就不必了，当下我们兄弟二人你都已经见过了，倘若无事……” “嗯？你想赶我走？”她当即出声打断了小和尚的话，意思很明显了，还得继续跟着。 看她这个样子，什方不敢说话了，江离也忍不住皱眉，这是个什么情况？堂堂妖王化作一个小姑娘赖着什方不肯走，目的何在? 问情篇 第六十六章 目的所在 从天而降的东西，不管是祸事还是喜事，江离向来都是不喜的，因为这些都不在他的控制、预计范围之内，那么存在的未知性，也就多了许多。 其意不明的情况下，他也希望能将漫沙打发了，于是他说道：“沙沙姑娘，请直言吧，你需要我和三弟为你做些什么，倘若力所能及的事，我们尽量照办。” “是极是极，你有何要求，尽管说来便是，定然全力帮你办妥。” 和尚在一旁点头附和，类似的话他已经说过很多次，结果当然是没用，他现在只能是期待江离头脑好用一些，可以帮他解决麻烦。 然而这次漫沙想也未想，“我不曾何事要你们去做呀，人家只是想跟着小和尚而已。” 什方听了一阵无语，这没头没脑的，跟着自己作甚，于是再度求助江离，只听江离问道：“姑娘，当真不是因为三弟当年的无礼，而想要报复于他？” “当然啦，他又打不过我，但他若是惹得我不高兴了，兴许我会扁他一顿噢。”说完还比了比拳头，吓得和尚缩了缩脖子。 而在江离看来，这个可以有，真的可以有，大哥不在身边，自己没了法力，已经没人能管得了这个家伙了。 不知为何，灵山的大师们对什方很是纵容，倘若再无人管教，那还得了，而且看那样子，对方确实没有恶意…… 就在他权衡利弊之时，什方也在一旁盯着，等着自己的好二哥帮忙甩脱漫沙，殊不知对方已经在想如何把他“卖”了。 片刻后，江离再次开口道：“沙沙姑娘，你当真只是想跟在三弟身旁？” “怎么？你们不同意？那我可是会立马不高兴的哦。”她这话说得有些“孩子气”，可那意思明显就是在说，不同意就得发脾气了。 “非是对姑娘不敬，姑娘既然言道我二人于你有恩，自然不该恩将仇报，倘若不能直言相告，在这帝都里，姑娘也不能用强吧？” 在他软硬兼施下，漫沙想了想后，说道：“唔，也没什么，待在他身边有助于我修炼。” 这话又把二人吓着了，什方赶紧翻找了一下身上有没有少什么“部件”，好在发现并任何无异常，于是对江离摇头示意。 松了一口气，江离还以为是传说中那种吸人精气的妖怪呢，最终只当是什方佛法修行有些成就，当真能影响她的修行，再有便是二人有一些“孽缘”。 于是他在心里叹道：老三啊老三，自求多福吧。 好似又想到了什么，江离突然问道：“沙沙姑娘，能否告知你们那边的人，来这帝都究竟有何打算？” “唔，说了便可以留下来了吗？” “不行！”、“可以！” 兄弟两个今日说话倒是出奇的一致，可惜这次意见相左，什方眼睛都瞪圆了，不停地挤眉皱脸暗示，结果都被江离给瞪了回去。 有一个聪明人在身边，自己总是要少动些脑子的，江离身边的人几乎如此。 其中自然包括什方，而且两人的感情十分要好，所以对于他的话，和尚一向是听的，但这次明显不同。 不过，和尚心里仍有当年被江离多次揍过之后的阴影，所以对他又是有些畏惧的，于是在二人眼神交战中，终是落了下风。 随后江离对漫沙说道：“沙沙姑娘，当年之事只有我等知晓，因此自然是相信姑娘，同时在下能感觉到你并非邪凶之人，倘若你能如实相告，我替三弟做主，不会让他再赶你走。” “当真？还是你好说话些，小和尚最不老实了，白长得那么好看。” 额，这话说得，江离不禁多看了什方一眼，该不是当真因为长得好看了些，才被缠上的吧，可什方毕竟身为佛门中人，对方这“口味”倒真是独特啊。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恰好也迎来了什方一脸无语的表情，与江离的有些想发笑不同，和尚很是苦闷。 此时，漫沙继续说话了：“具体的我也不知，大概知道那几个老家伙，应是想安排些晚辈参加这次的大会。 而且在打败你们人族的天才后，虽然不要你们人类的土地，但希望能让更多的后辈进入人类世界生活，并且不得无故被杀害。 至于最终是为了什么，大概是觉得在人间行走有助于修炼吧，就像我这样。 不得不承认，你们人类虽然出生时很弱小，但在修行上有着先天的优势。” 看她的神态，江离能感到并非作假，妖族偷入人族被杀是常有的事，相反也是如此，所以两族可谓摩擦不断。 倘若两族真能和平生存，对于江离来说，他也并不介意，但他此时，明显要想得更多一些。 那群“百鬼”接连两次大动作，他已经怀疑与妖族有关系，而此时妖族却又主动跑到人族的地盘来，说要参加什么大会，恐怕事情并非像漫沙说的那般简单，因此他十分警惕。 但目前没有确切的消息，还是要等到明日见过“熟人”之后，才能确定更多。 言出必践，江离还是能做到的，他甚至想着干脆将之留在自己身边，倘若有事也好及时知晓，然而这并非他能左右的。 既然决定让对方留下来，剩下的便是安排二人住下了。 不过，漫沙却不肯单独居住，仍是坚持要和什方同住，而什方却又抱着“有福同享”的态度，要求江离陪同。 结果是，江离只得把床榻让了出来，决定自己也打坐休息，虽然没了修行，但练些寻常的呼吸吐纳还是没问题的。 又花了好一番口舌去同几女解释，最终让墨将也在屋内守护，才能使得几人勉强同意。 同时，他也少不了叮嘱众人，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姑奶奶”，让她们都注意点，别惹得人家不高兴了。 当然，其实他还算是比较放心，经过交谈观察，他可以确定这位至少不是个嗜血妖王。 而且，即便真要动手他也是不惧的，身边的人足够应付一时，这才是他肯让漫沙留下来的主要原因。 如今听闻了妖族有动作，他感觉这背后十分不寻常，可惜他对妖族所知有限，也不知白帝与几位圣人是如何思量的，因此他想快些见到白帝的心情又急迫了一些。 听她此前描述的口气，妖族显然十分自信，好似根本未曾把人族天才放在眼里，仿佛获胜只是随手能做到的事情。 对此，江离不禁心里冷哼一声，若非自己没了修为……好在，那几位也不是善与之辈，自然也无须他太过担忧。 既然战斗不在他当下的能力范围内，那么阻止“百鬼”继续行凶，与搞清妖族有何图谋，则是目前急需要做的，如此，他也更希望明日早些到来。 大会篇 第六十七章 浩然剑客 “真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处遇见你。” “恰恰相反，我早就想见你了，只可惜，你果然如传闻中那样……” “听你的口气，像是很失望嘛。” “没错，我又少了一个对手，你应知道，我们这代人曾经都在追赶你的脚步。” 坐在江离对面这位，自称与之为同代人的年轻人，一脸正气、剑眉星目，锦绣黄袍象征着他的身份在这帝都也非比寻常。 不过，更引人注意的是他那非凡气质，给身边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他看上去要比江离大上两岁，但对于修行中人，仍是相当年轻的。 从言语中可以听出，他对江离当年实力的认可，然而他在说话之时，神色中却满是遗憾。 看着他的样子，江离只得无奈苦笑，当年自废修为之事完全是他自愿，如今也并不后悔。 只听他说道：“堂堂帝国的大皇子，人人称颂的“浩然剑客”，你的对手从来都不该是我，而是道家的“诚实道士”，或者剑宗的“冷面萧乾”，还有雪宗的“玲珑仙子”才对，当年或许还有我三弟，只可惜他的修行好像出了些问题。” “你说的这几人，当年或许能与我一战甚至战胜我，如今嘛……道家那人或许凭借道家功法的玄妙能够立于不败，其他人……” 说完他再次摇了摇头，认为江离提及的几人，或许仅有一人能在他面前立于不败，其他人则是必败无疑。 这话听着很狂、很傲，但江离知道这位帝国大皇子、名叫白浩然的人，并没有在夸大自己，或者贬低别人，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件事实。 而这位既然这样说，便是对自己有极大的把握和信心，所谓“剑者，孤且直也”，这位自然也有他的傲气，更是拥有绝代的自信。 对此，江离有些羡慕，又有些为自己惋惜，但曾经的事情，过多思虑也毫无用处，略做寒暄过后，二人便说起了正事。 “你应当也知晓我与双姝有些关系吧?” “听父王说，是你当年夺冠时，放弃了赏赐的机会，为她们求得这个地方。” “不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今日也是她们二人替我邀请你来，有些事情想拜托于你。” “倘若你需要何种药材，我可以做主，无论有多珍贵，只要帝国有的，我必然替你取来。” 听这话的意思，他认为江离是为了恢复修为来寻求宝药的，同时也能表明了他是多么渴再与之一战。 此番心意自当领受，不过江离还是摇头说道：“此行并非为私事而来，震、大风两国的事你应当早就听闻了吧，我是为了那群人而来。” 闻言，白浩然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江离，“想不到你如今自身都已这般地步，居然还会为普通凡人着想。” 摇了摇头后，他又继续说道：“没用的，那群人已经躲起来了，除非帝父亲自出马去寻，否则很难找到，可惜他也不能随意离开帝都，而且……而且那群人还算不得目前的首要目标，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面对。” 犹豫了一下，他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虽然没有提到“妖族”二字，但已经很明显了，江离也皱起了眉头，心想难道妖族真的有大动作吗？ 不劳他问，白浩然像是在思考该如何解释，稍后他徐徐开口道：“此前几日，妖族三位大圣齐至帝宫，说是前来谈判，险些动起手来，好在剑圣、雪圣前来支援帝父，最终才没能打起来。 不过，为了安抚妖族，最终答应了他们的部分要求，允许三位妖圣可以各自携三人参加神州大会，分别对应人族修士的五、六、七三个境界。” 竟然联手前来逼得白帝都不得不答应对方的条件么？这些妖族到底想干什么？江离不禁在心中多次发出了疑问。 可惜这不是目前能理会得了的，于是他问道：“听闻此界大会规则与以为不同，具体为何？” 上一届大会时，他正式修行还不到三年，就连夺冠也不过是在战斗中破入了五境中品。 而那时候，是有年龄限制的，大会的目的，除了比试交流之外，也是为人族选出优秀的少年天才。 因此参会的人年龄必须在二十四岁以下，正是因为一般人资质尚可，最晚二十四岁也能步入五境，而这个年龄，在修行界，都可以勉强称之为“少年”。 如今听闻规则改变，似乎当年那一批人还能参加，同时对方提到了妖族参会之人的境界，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如今的规则改变较大，每个宗门最多仅可出战三人，五、六、七三境每境一人，年龄不限，轮流挑战，时间一柱香，未分胜负者皆出局，当然，仍是不能伤及性命。” 嘶！ 听完之后江离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夸张了些，其他的不说，不限年龄岂非意味着同境界年长者更具优势，也不知道各大势力会不会要些颜面。 更令他咋舌的是，一柱香内要分出胜负，也就宣布了双方在一动手时就得用真本事，连试探的时间都未有太多，而且不能恶意杀伤对手，这其中的难度要求，可想而知。 如果各地皆派出每境巅峰之人，那……岂不是没有年轻人什么事儿，虽然大多数宗门都会有些气度，但谁能保证是否会有只为利益的“无德”之辈。 再有便是，寻常决斗，两个不相上下的人对战，只怕打上几个时辰都是常事，七境之人更是可以战它几个日夜，如今竟然要一柱香内分出胜负，这…… 江离也有些搞不懂了，不知白帝到底意欲何为，于是带着询问的眼神儿，再次望向对坐之人。 “帝父行事自有深意，我也不曾问询，当然，这个规则也是我所乐见的，只可惜你……唉……”白浩然说着又开始摇头叹息起来，似是把江离似作了唯一对手。 对此，江离只能报以苦笑，随后他再问道：“不知可否替我引见白圣？” “帝父？你要见他有何事？恐怕他暂时没有时间见客，他老人家和圣师都在为了大会和妖族的事做准备。 至于你担心之事，暂时可以放在一旁，圣师和帝父此前商议之后，已经安排人手去调查了，必然不会让对方再有机会作乱。 同时也帝令各国，不得在真相大白之前以任何理由攻打两国，只是，你想要见他们二人，恐怕得在大会之上或是大会之后了。” 原来帝国已经有所行动，江离听后放心了许多，再加上自己这边的人手打探，相信必定能提前有所察觉。 如今已经和前两次不同了，若是对方再有动作，提前知晓后，便能直接入帝宫去请白帝派兵阻击。 即使白帝不便亲自前往，相信联合双姝所营造的势力，再有帝国的军队相助，便足以抵挡那群“恶鬼”。 那么眼下要考虑的，则是妖族究竟有何目的了，可惜不知那几位大人物之间，具体谈论了些什么，如今仍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既然久思无益，便不去想它，这便是江离的做法。 此时有了闲情，他再次认真打量了起来眼前之人，翩翩君子、藏而不露、锋芒内敛、正气浩然，这就是浩然剑客白浩然给他的印象。 “嗯？” 就在观察对方之时，江离突然发出了一声疑问。 “你的感知果然还是那么敏锐，没错，我随时都可以破镜天人，只不过是为了这次大会特意压制。” 白浩然的意思，自然是为了在大会中力压妖族。 如此，江离便更加放心了，有他在，六境的比试，妖族便没有丝毫取胜之机。 就在他正欲出言道贺之时，又听到了白浩然的声音继续传来。 “离哥儿，可愿与我一战?” 大会篇 第六十八章 手谈一局 两人就在屋中对坐，不知从哪找了副精致的棋盘摆在中间，从头到尾二人说话都像朋友一般。 白浩然也不曾摆出过帝国皇子的架子，反而对江离有些尊重，或许是对于曾经的对手，或是曾经的强者。 而江离也不曾与他客气，或许二人应该有些惺惺相惜之情。 此时此刻，对方执黑棋，江离执白棋。 只听江离说道：“黑子先行！” 于是二人便开始落子起来，每落一子，便喊上那么几个字。 “天地正气”“坐忘如故”、 “下为河岳”“锋指青峦”、 “中出苍冥”“鹤卷清风”、 “上为星辰”“袖里乾坤”、 “横贯日月”“脚踏八荒”、 “一剑浩然”“君子含光”、 …… “哈哈哈！痛快！痛快！继续……” “化石”“斩金”、“苍松”“枯木”、 “人道”“生水”、“地鸣”“裂土”、 “天怒”“神雷”、“心惧”“离火”、 “鬼恶”“阴风”、“妄欲”“寒冰”、 “剑渡”“鲸落”、“九幽”“冥泉”、 …… “离哥儿，小心了，我还有最后一剑——荡破。” “殿下，请看，剑名——轮回。” “嗒”，最后一子落下，胜负已分。 …… “唉，是我败了，你果然还是当年的你，当今世上，也只有你一人能同境胜我。” 说这话时，他并不是在气馁，反而是再次替江离感到惋惜，也是为自己感到可惜，可惜就这样少了一个对手，或者说是目标。 “最后一式，是我最近方才悟出，然而我如今没了修为，不能当真去使用出来，说起来是我占了你的便宜，毕竟不是比拼修为，此战算是平局吧。” 这一式“轮回””，乃是江离在琴谷听琴圣讲道、闻琴之后偶然间悟出来的，其中奥妙他自己也没有完全弄清楚。 如今二人手谈一局，算是占了招式上的便宜，倘若在实战中，他确实不认为自己能胜。 这时候，白浩然听了摇头说道：“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你以君子剑法对我的浩然剑法，又以五行剑术结合阴阳二气，克我七情之剑加上三才之术。 那时我便输了，最后这一剑不过是我心有不甘罢了，没想到还是败给了你，只可惜你……唉……” 这已是对方数次为自己感到惋惜了，所谓知音难寻，当是如此了，江离微微一笑道：“无妨，离哥儿总有一天还会是离哥儿，定不会让世人失望的。” 第一次吐出了心中的傲气，当然，这是也是江离表面谈笑风生之下的自信。 虽然修为仍是没有半点恢复，但他有信心，并且坚信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就如同顽石生莲，不仅玄妙非常，其过程也必然是极美的。 点了点头，像是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白浩然说了一句：“我等着你，今日不便久留，大会上见。” “告辞！” 说完便起身离去了，他果然不负“浩然”之名，为人一身正气，不阴柔、不做作，江离对他也很是欣赏。 目送他离去之后，江离便又开始对当下的情况略作分析。 那群人经过了如此大的动作，想必至少会修养蛰伏一段时间，而这期间自己便可派人四处调查线索，另有帝国安排的人也在关注动向，暂时可以不去考虑。 那么，如今最主要的便是妖族了，可惜此地距离无生居太远，否则玉老鬼应该能打听到更多。 身边倒是有一位，不过这位性子不定，他不敢太过指望，也不知双姝所说的那些“小虾米”能否知道些什么。 再有便是即将到来的神州大会，倘若只是人族争斗也就罢了，既然妖族参与，那么必然是有备而来。 不管对方目的为何，总之不能让他们获胜，如此方不教他们的阴谋得逞。 而战斗之事，他暂时没有办法亲自出手，或许还得想些别的方法。 细数大陆各势力，道家、佛门、剑宗、雪宗、冥宗，五大修行圣地。 再有一帝国，千叶、浮生、火黎三王国。 然后便是八小国：赤水、云山、震、厚土、大风、烈、乾、黑泽。 如今再加上三大妖地，一共有二十处势力将参加大会。 不过其中震、大风两国，此前遭受了巨变，也不知能否参与此次大会。 而且想必其它小国，也会担心受到袭击，因此，参加大会的人数还是未知。 目前还不知所谓的轮流挑战方式具体为何，但人族参会的讲是妖族是数倍，想来应当不会有太大问题。 六境之战，有白浩然在，自然是必胜无语，那么剩下的两境，就得看人族如今的天才实力如何了。 非常情况之下，江离说不得也只有考虑用一些不耻的手段了，毕竟身边可是有一个秘密“法宝”。 心中主意已定，首先需要安排双姝去做一些事情，让人密切关注“百鬼”动向，同时还需打探妖族秘密。 自己身边参会的，目前应该只有什方一人，还有……嗯？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七境之人也可以参加，那、那、那…… 火速走出房间，推门进了自己的屋内，此刻所有人都在，见他此时的表情有些慌乱，一个个都紧盯着他。 不去管他们，江离走向正在同什方嬉笑的漫沙身边，开口问道：“沙沙姑娘，你该不会……” 后面的话，他想说又有些不敢，不敢的原因，在于他害怕自己的猜测成真。 据目前所知，这位可不是普通的妖王，其实力的深不可测，是和尚亲自领教过的，寻常七境根本不可能拦得住她，那么…… 看了一眼江离，对于他的欲言又止，漫沙好似猜到了些什么，“唔，原本应该是会的，但我不曾答应他们一定参加，倘若你和小和尚都不想我去的话，那人家就不去啦，。” 果然！难怪听说对方从灵山一路跟随来到帝都，如今想起仍是害怕。 能代表参加大会的，必然是顶尖妖王，江离不禁一阵头皮发麻，这个看起来可爱、漂亮的小姑娘，未免也太恐怖了些，其实力还在他的预计之上。 连忙瞪了什方一眼，随后眼神示意一番，二人到角落里私下交流起来。 众人虽然没有偷听他们在讲些什么，但看着和尚那挠头缩脑、看向漫沙眼带惊恐的样子，便也知晓事情定然不简单。 片刻之后，什方一脸赔笑地来到漫沙身旁坐下，试问道：“那个，沙沙，当真我们说不让你去，你就不去啦？” 漫沙像个小姑娘一样，眼睛向上翻看，伸出玉手葱指挠了挠下巴，最后若有所思道：“唔，好吧，那人家就勉为其难，不去参加那个什么大会了，反正人家也不喜欢打架，几个老家伙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这时，江离率先接话问道：“沙沙姑娘有何要求不妨讲来，我等自当尽量满足。” 心想只要对方不过分，便都答应下来，如此，既能少了一个强敌不说，没准儿还多了一位“朋友”，将来或许会有更大作用。 “喏，我不喜欢那个大黑个子，有他在我没法修炼，也不能好好休息，你让他离我远一些，晚上让他去别的房间里罚站去。” 说话时，她用嘴努了努，指向墨将，提了一个极为合理，却又让人有些不敢苟同的条件。 对于她来讲，和什方同处是她的本心，而让江离也留下，则是因为什方的要求，以及她本身不讨厌江离。 然而墨将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江离身边，过了一夜之后，她发现，墨将身上的气息让她很不舒服，甚至说是有些噩梦连连，以至于她昨夜都未能睡好，所以此时才提了出来。 女子休息的房间，要将一个讨厌的男子赶出去自然在情理之中。 但众人让墨将在其内，便是为了以防她会乱来，如今要将之撵出去，几名女子定然也是不放心江离的安危。 不过，在江离的多次劝说之下，为了顾全大局，几人最终还是决定妥协，让墨将住在了江离隔壁。 如此一来，一行人便占了三间屋子，江离的房间则是正对着双姝闺房，他此时倒真是有些逐渐变成了红霞楼主人的感觉。 大会篇 第六十九章 狂妄三阵 妖族将参加这一届神州大会之事，不到一日便在帝都传开了，这自然是白帝亲自下令传达的。 因为这等大事，不可能瞒得住、也不应当去隐瞒，早些让百姓知晓，他们便能更早些做准备。 虽然妖族和人族素来不合，甚至可以说是积怨已深，但又是互有渊源的。 让妖族参会，自然是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而敢让他们来，也必然是有所约定、需讲规矩的。 不得随意伤人性命，便是最基本的要求，当然，人类也不能主动挑衅。 对于主动挑衅的，别说对方是妖了，即便是个人，恐怕也得被人弄死，所以分寸由人类把握，真要寻死，可不会有人报仇。 当然，若妖族来人敢猖狂，人间可不比妖地，被打杀了也是没处说理的。 虽说是双方只是口头约定，但也是出自圣人之言，可以不遵，但必须得承受违反的后果。 这种关乎所有人的大事，传播得很快，几日时间，整个大陆的人、妖两地都已知晓此事。 于是，人族的土地上难免多了些混乱，因为人类总有一些不知事的，打着降妖除怪的旗子被人家给反杀了。 也有不开眼的妖怪，大着胆子私进人类领地不说，更要逞妖行凶，最后将他们无情消灭的，自然也大有人在。 此番情况，可谓无法避免，两族发展历史久远，其中恩怨难明，倘若没有太过火，圣人们也不会去操这闲心。 但不同于普通妖类，三位妖圣他们安排参会之人，是必须遵守规矩的，否则人族的圣人，说不得要亲自去妖地“作客”了。 而妖族更像是有些迫不及待进入人间。 按照收到的消息，三处妖地，此时已有两处在帝都皇家驿站落脚了，较远一些的那处，便是极东之海里面那群“爬蛇”了，照目前来看也应该快到了。 按照圣人们的约定，除了漫沙是个特例之外，妖族将有九人参会。 如今来的六人之中，分别是虎圣亲孙虎贲，修为相当于六境巅峰，七境巅峰熊王和五境巅峰猿怪，另一处则是孔圣亲孙、六境巅峰孔灵，五境巅峰小青鹏，以及七境巅峰的金乌王。 听闻他们都是完全的人类形态，看起来与常人无异，那么便说明，他们之中，要么有特殊的血脉，或是用了特殊的手段化形，想来每一个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之前未曾到来时，感觉还不算强烈，如今对方已经找上“家门”了，江离突然有些紧迫起来，他只求人族的天才们，千万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而反观他这一行人，这些日子以来，什方和尚除了喝酒、吃肉、听曲以外，便是同漫沙下棋了。 不知为何，她竟然对下棋格外地有兴趣，然而什方那半吊子水平，除去刚开始赢了两日之外，几乎再没赢过，于是竟然厚着脸皮开始悔棋。 好在一次被偶然遇见时，江离“好意”提醒了一句“棋如人生，落子无悔”，之后小和尚便再也不敢提出悔棋的话来了。 因为一个人若是想耍赖，有时也是要靠拳头说话的。 不过漫沙不仅学棋天赋很高，为人也相当精明，懂得适当地让什方感受一下胜利的快感，如此，二人的日子过得倒也还算安逸有趣。 而双姝经过第一日与江离闺中交流之后，也完全收敛了起来，除了那“你一言我一语”的习惯不曾改变，其余的几乎如同一个官家女子了，如今正忙着为江离收集、传递各种消息。 至于江离，白日里便待在沐清儿的房间里，等待消息传来，有时听她抚琴，有时便同蓝衣下棋，总之，他不太愿意见到自己房间里那两个人“打情骂俏”。 此刻也一样，沐清儿在一旁拨弄“相思”，他和蓝衣正在棋盘上较量着，墨将就那么站在二人身旁观战，不过这种费脑子的事儿，他远不如江离擅长。 很明显，在下棋这件事上，江离对谁都不会“心慈手软”，此刻也不曾有半点“怜香惜玉”，正好把蓝衣杀得节节败退。 蓝衣显得很羞恼，不禁嗔怪道：“先生，你怎地也不让一让蓝儿，我自认棋艺尚可，但一次也还未胜过先生咧。” 看着她，江离感到有些好笑，这是输急了装起可怜来了，到了这般年纪，都是直呼其名，早就不曾唤作“蓝儿”了。 捡起左手边的神火扇，右手轻甩，“哗”一下打开后摇了起来，随后他笑着说道： “蓝儿，先生我身边，除了你们这几个好看的丫头，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棋艺了，将来你们都嫁人之后，我便只能与棋为伴了，倘若此时想让，那我岂非自毁将来吗？” 原本被“爱称”为“蓝儿”，蓝衣尚且甜甜一笑，可听了后面的话，像是要把她们都嫁出去，那才要不得咧，于是她绣首摇个不停。 “先生，届时把青儿那个调皮丫头嫁出去就好，蓝儿从小伺候先生惯了，甘愿在先生身旁做一辈子侍女。” “铛！” 琴声突然断了。 沐清儿神情复杂难明，不知在想些什么，也不知是因为“侍女”二字，想起了此前的遭遇，还是因为蓝衣的弦外之音，让她有所不快。 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江离心里叹道：唉，最难消受事，莫过美人恩啊。 蓝衣只得对两人分别露出歉意，她的本意是青衣尚且年幼，还未定性，不愿亲妹也耽误了一辈子的幸福。 而她自己，或许有所痴心，但更多的是已然习惯了，甘愿为奴为婢一辈子。 可无论如何，方才她的话，让人听后难免多想。 一个好端端的妙龄美人，出言要照顾一个男人终生，听起来更像是在示爱一般，何况她与江离的关系本就匪浅。 因此沐清儿听了心绪有些不宁，以至于堂堂琴仙子，竟然弹走了音、摁错了弦。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江离也只有清咳两声，示意蓝衣不必多虑，随后便假装无事一般，准备与之再战一场。 就在这时，芳儿走了进来，像是有消息要禀报。 “先生，两位主人让我来告诉你，三处妖地的参会人选都已到了帝都了，今日在东城区擂台上摆了三阵，放言说人族天才皆可挑战，像是要在大会开始前，扬妖族威风、挫人族锐气。” 手中棋子顿了顿，又丢回了棋盒，江离开口问道：“哦？可知是哪三阵？” “分别是熊王的力阵，孔灵的棋阵，还有鳌古的龟阵。” “好了，有劳你告知，先下去休息吧，再有消息，便请你家两位主人第一时间知会于我。” 让芳儿先行退下，同时示意蓝衣将棋盘收好，他需要时间好好思考一番。 表面上看，三阵分别是与熊王的力量角逐，与孔灵的智计角逐，只是不知东海鳌族摆下的龟阵，又是较量些什么。 传闻这熊王的本体乃是暗金古熊，在远古时期都极为珍稀的血脉，如今已达七境，恐怕从力量上能胜他的少之又少啊。 再说孔灵，孔雀圣王亲孙女，这一族本就以智慧超群而出名，听说这孔灵的聪明才智还要在孔圣之上，要想破这棋阵，说不得还要知圣亲自出马才行，但以他的身份又根本不可能。 从前两阵来看，每一阵都不简单，那么这个所谓的龟阵，只怕同样是非比寻常，想要破阵，实属不易。 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墨将，虽同样擅长力量，江离却也不知对方能否与熊王一较高下。 对于棋阵，江离自然有着相当的自信，不过……此时的他不比当年气盛，非是不得已，否则他不愿意过显眼，从而引起别人的主意。 因为当年的很多事情，到了现在仍是扑朔迷离，他需要在暗中调查清楚。 大会篇 第七十章 气焰嚣张 神州大陆，中央帝国，白帝坐镇都城，定下秩序，来者无有不遵。 帝都之内，严禁私斗，如有犯者，论罪处罚，如若双方互有仇怨，可上诉官家，可下决擂台。 帝宫位于都城正中心，都城分为四个城区，不论在哪一个方位，都能仰望帝宫的威严。 为了让人们能解决私怨，在每一城区的中心位置都设有一擂台，擂台之上，生死各安天命，事后不得追究，倘若不遵，那说不得便会有皇家出面了。 如今，妖族进入人间，来了帝都，设下三阵，只待人族天才尽破，如今半月过去，三阵竟无一人能破。 原因大概在于，帝宫不曾派人出面，还有便是人族天才们尚未赶至帝都，但想来也应该快了，毕竟离大会开始，也只有不到一月了。 自从接到消息后，江离每日都会到东城区的擂台边，观看上一两个时辰，也发现了那所谓的龟阵，原来不过是一只沉睡的老龟。 据鳌古自行介绍，此种龟类一旦开始休眠，短则数年，长则数十甚至上百年，而且不会轻易醒来。 如今被带到此地，他提出不能以任何接触的方式将其唤醒，便为第三阵。 其间有人以美食、美酒、灵药等诱惑之，也有人敲锣打鼓想惊醒它，还有人以法力凝聚出风、雨、雷、雪四气在其周围变幻，更有人找来了雌龟，甚至是美人以袖舞唤之，最终都不见它有丝毫动静。 若不是那若有若无的微弱气息存在，恐怕人们都要认为它根本不是个活物。 至于力阵，比的是纯粹力气，和他猜想的一样，不论是掰手腕、手臂，或是比拳力，亦或是其它方式，根本无人能撼动熊王半分。 尝试棋阵之人是最多的，因为孔灵在擂台中心同时摆了三桌棋盘等待挑战。 这还是她放言说谨慎对待的原因，其意在宣称人族天才棋手，哪怕是同时上阵三人她也足以应付，可以说是傲气凌人了。 而结果也很明显，两日前帝都排名前十的棋手，三人同时与她对阵，其中一人甚至在帝都排名第四，结果终是纷纷落败。 不得不说，妖族的行为，倒真是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人族的锐气。 与往常一样，江离照旧来到了东城区擂台附近，只不过和往日不同，今日只有他和墨将来到此处。 除了漫沙不知为何不肯让什方来此处以外，沐清儿、蓝衣、双姝都在摆下三阵的前几日，陪他来观看过一阵。 和江离不一样，她们只是来瞧个热闹罢了，对于破阵之事，非她们所长。 当然，墨将兴许也没有太大兴趣，他只是想挑战熊王，试一试自己的力量如何，不过却是被阻止了。 如今跟在江离身边，完全是为了保护他，而他每日来此，一是为了观察、分析三阵如何破解，二是想要瞧瞧人族如今有哪些优秀的人才，其三嘛，则是试图看出其中是否别有阴谋。 虽然过了十几日，但是围观的人依然很多，里三层外三层将擂台围得水泄不通。 此时，墨将在前，提枪伸手微微拨开人群，江离在其身后，手持扇子，拱手笑着向周围人群说了声“抱歉”。 他如今已变成了此地的“常客”，而且双姝也曾陪同来过，所以那些人都认得他。 虽然不知他与双姝是何关系，但也认为他身份有些不同，于是都笑着点头示意，甚至还有人口里喊着“离哥儿”。 与众人打了个招呼来到擂台边，“哗”地一下，打开扇子又摇了起来，江离努力让自己保持还是翩翩公子哥的样子，只可惜那两束白发实在太过碍眼。 看向由上好青石所筑的擂台，高有三尺，长宽各有十丈，上面铺满了一尺长宽的方形石砖。 台上被均分成四个区域，从江离此刻所在的位置看去，左前方区域上，躺了一只矮几大小的龟类，正趴在地上沉睡着，一动不动。 同时正有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提了一个三寸金铃在它耳边晃动，可惜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反应。 在右前方，则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一身好看的衣服黄绿相间，但更吸引人的，还是她头顶发髻处倒插了一支孔羽，显得十分抢眼。 除此之外，仿佛她身上的肌肤皆为人工雕刻一般，那修长的十指、曼妙的身材、精致的脸蛋，每一寸都做到了恰到好处，没有半点瑕疵。 此刻，在她面前，分别坐着三个年龄不一的灰衣下棋人，她也正认真思考对应着。 擂台的右后方，则是站了个大黑汉子，此人便是熊王了。 他的个子要比墨将稍矮一些，但明显要粗壮得多，尤其是他双手环抱时，那一身肌肉，仿佛随时会爆炸开来，恐怕普通宝剑都不能伤他皮毛，听说已经多日未有人敢挑战他了。 至于左后方，则是放了两把椅子，一左一右坐了两个年轻人。 一人中等身材，身形有些健壮的青年男子，不过看那“虎头虎脑”的样子，便知道是虎贲了，然而他的眼中透着些凶狠，一看便知是个残忍之辈。 在他身旁坐着的，年龄与之不相上下，身材高瘦、面容倒也十分好看，额头两边稍微有些鼓起，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阴冷，此人便是蛟圣亲孙龙吉了。 由此二人的作风，便足以尽显妖族的猖狂，摆阵挑战整个人类不说，更是认定人族为了避免引起两族战争，不会对他们动手，以至于他们连个明面上的护卫或者随从都未曾携带。 两人就那么瘫坐在椅子上，面带嘲讽的笑容，完全忽视了围观众人对他们的指指点点，顾自谈笑起来，更多则是在看向手提金铃的那一位。 只见那人提着铃子摇了半天，江离能感觉到此铃是专门针对神魂的，此类法宝并不多见。 然而那名中年人，不知是因为太累还是压力过大，已经在不停地擦拭额间虚汗了，但那老龟却是毫无反应。 摇了摇头，众人都看出来了，这位恐怕也不行。 这时，台上的熊王突然朝着江离所在方向看来，准确地说是看向他身边的墨将。 抬眼望了一眼墨将，发现这位也在看着熊王，二人仿佛是来了一场眼神较量，熊王的表情更像是在挑衅一般。 然而他仍旧阻止了墨将，只说了一句：还不是时候。 于是墨将也只得作罢，干脆不再看向擂台，如此一来，熊王便更加威风得意，还当是对方怕了。 再说孔灵的三个对手，方才已经有两人连续败下阵来，只有一头发半白的老者还在苦苦支撑。 不过看孔灵那自信的笑容，估计离分出胜负也不远了。 片刻之后，她便开口了，声音听起来很是清灵、动听。 “果然不愧为帝国第一棋手，你比其他人都要强多了。” “嗒”，棋子掉落棋盘，老者摇头叹息而起。 “唉，姑娘同时与我等三人对弈，仍是胜老夫半子，顾流甘拜下风，这第一棋手的称呼，实在愧不敢当。” “哗！” 此言一出，观战的人一片哗然。 这位都已经输了吗？难道说真的要“知圣”亲临才能胜得过这个妖女吗？可凭他老人家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来攻擂，那还有谁能将之战胜？ 顿时，众人心头都覆上了一层阴霾，如今三阵中最有可能获胜的一阵都败了下来，这可如何是好？ 如今他们都只能期待着，后续参会的人可以快些到来，万万不可丢了人族的颜面。 说话之间，另一边也以失败告终了，恐怕那人法力都已经耗尽了，也不曾对那只老龟有半点影响。 如此，妖族的气焰更加嚣张了，然而下方的人群，仍旧只能一片无奈摇头叹息。 就在这时，又有两人拨开人群来到擂台边。 大会篇 第七十一章 帝国林阳 来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位是个面容刚毅、气息沉稳的中年人。 此人一看便知气势非凡，身形高大壮硕，身上的线条显得极为匀称，那在日头下有些微微发亮的铜色肌肤之下，仿佛每一块肌肉都是经过千锤百炼一般。 而且，他的一举一动极为有规律，哪怕是一个眼神都像是要做到某种规范。 不过，他对百姓倒是极为有礼，看周围人群的样子，虽然不曾叫破，想必也是认得他的。 巧合的是，江离也认识此人，他正是帝国三位上将军之一、排名第二的林阳。 至于他身旁那个“少年”，江离微微一笑，原来是个假小子，看上去和叶兰年龄相同，修为倒也不低，至少有五境中品了。 能让一位七境巅峰的帝国二将军守护在旁，如果猜得不错，这位应是白帝最宠爱的小公主、白潇潇无疑了。 只听她指挥那人道：“去，把那个臭狗熊丢下来！” 她喊话时声音较大，引得众人侧目，不过看向她时，眼神中对她的话却并不认同。 甚至有人仿佛在看个“白痴”一样，都将她当作了一个年纪轻轻、没有见识的小子。 虽然她身边那人有些不俗，但此前也有不少看上去比之更为厉害的，可惜，最多也只能坚持不过片刻时间。 对于她的喊话，熊王依旧只是抱臂冷哼一声，鼻子高高朝上，斜睨了一眼她身旁的林阳，眼神中满是不屑。 而林阳则是对她轻声说道：“公子，您家里那位吩咐过，不让我等轻易出手，出发前，您不是答应，只是瞧一瞧热闹吗？” “你敢不听我的？回去我就让老头子打你的板子。” 对此，林阳依然不为所动，心想那位并非不讲理的人，而且打板子总比被杀头要好一些。 “你去不去？你若不去，那我便去了，倘若我出事儿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说完便假意要上擂台，使得林阳面部抽搐，心想这可真是位“活祖宗”。 得，最终还是只有硬着头皮上，盯着台上的熊王，他不禁眉头皱起，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胜。 “加油，不要给我丢脸啊！”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在一旁加油助威呢。 围观之人发现这位还真上去了，不管怎么样，至少勇气可嘉，当然，同样有不少人在为其呐喊加油。 直奔熊王而去，来到他的对面，立身抱拳行了个江湖礼，似是不便说明身份，只是说道：“人族，林阳。” “妖族，暗金熊王。”眼见这位真的来了，与林阳在台下时不同，不论结果如何，但作为对手，仍是值得郑重对待。 二人只是比拼力气，所以都不曾自报修为境界。 这时，林阳问道：“如何比法？” “肉身力量，方式你定。”熊王语气中充满着绝对的自信。 “简单些，比腕力吧。”这想必是他作为一个军人所擅长的。 “好！上石柱！” 不用他们亲自动手，自有好事者把事先准备好的石柱子抬上去，非是愿意为了妖族服务，而是希望有人能尽快破了此阵。 很快，一个半大磨盘粗、半人多高的石墩，被两个精壮汉子抬了上去，看那样子，应有数百斤重。 “咚” 落地有声，也惊起了一阵微尘。 “请！”“来吧！” 熊王直接双脚微蹲、伸出右手，屈肘搁在了上面，同时，林阳也挽了挽衣袖，活动了一下手腕，以同样的姿势回应着。 “啪！” 两只右手接触相握。 四目相对，没有人喊开始，也无须裁判作证。 两人默默地开始逐渐加力，这种场合、这种比试，没有人会耍小聪明、占便宜，自然都是堂堂正正的。 初始，还不断地有人喊着加油，可随着时间逐渐推移，台下众人全部都闭上了嘴，连呼吸声都压低了些，生怕干扰了他们的比试。 此时，二人脸上的表情都不轻松，隐约可见两只手都在微微颤抖，显然，两人几乎拼尽了全力。 随后，两人又同时将左手放在了左腿上，像是为了更好地发挥出身体力量。 “咔、咔……” 脚下的石板都开始出现了裂纹。 “噗、噗……” 四只脚同时嵌入了地面，已经望不见脚背，连二人手下的石蹲，都陷了半寸进入石砖当中，甚至其表面已有点点裂纹出现了。 虽然时值凉秋，日头并不毒辣，然而两人的额头皆已汗水密布，不断滴落在了擂台表面之上。 “嗒！” 水滴声清晰可闻，此时围观的、包括妖族之人，都几乎屏住了呼吸，知晓二人的比试已经接近尾声。 “吼……！” 突然，熊王发出一声怒吼，全身力量爆发开来，在一瞬间将林阳的手压在了石面上。 “嘭！” 同时，一声巨响，两人手下的石墩轰然裂开。 眼看胜负已分，引得众人一片哗然，然而熊王再度获胜，他们也只有唉声叹气。 “真没用！” 能说这话的，当然只有小公主白潇潇了，然而林阳也不敢反驳，而且他脸上满含歉意，想必也认为由于自己落败，给人族、帝国丢脸了。 好在，白潇潇虽然有些孩子气，但也明白不是他太弱，而是对方实在太强，抱怨一句只不过是发公主脾气罢了，并不是真的在怪罪、嫌弃。 但她看向台上的几个妖怪时，那叫一个恨得牙痒痒，可惜又不能奈何人家。 倘若帝国出手，想必以知圣的厉害，破掉棋阵自然是轻而易举，以他老人家的见识，或许还能想办法破了龟阵。 至于力阵，林阳都已落败，恐怕要帝国第一上将军亲自出马才行，但她的帝父有令，帝国军人不得随意出手。 于是，她只能用咬牙切齿来表达她的恨意。 而此时台上的林阳也对熊王说道：“你果然厉害，虽然算不得第一，但在力量上，能胜你的不多，是在下输了。” “你也不错，比之前那些家伙强多了，老熊我几乎用尽了全力。” 无论是否认可对方的话，然不管是何种族，强者总是值得尊重的，因此熊王也赞了他一句。 但胜就是胜，败就是败，这是作为修士、更是作为帝国军人的气节，因此林阳只得无奈退下了擂台。 “让开！让开！” 就在众人小声议论时，像是凑热闹一般，又来了一批人，只不过这喊人让路的方式与旁人相比，未免有些无礼。 看向来人，好嘛，原来是这个家伙，数月不见，此人还是这般傲慢。 江离一眼便看到了来人之中，为首一人身穿着赤火红袍，衣服里面的人，自然是黎国六王子火烨了。 跟在他身旁的，也就是此前大喊“让开”之人、黎国的上将军廖化，以及依然戴着笑脸面具的龙姓男子。 还有一人，容貌与火烨有些相似，仔细一看，原来也是老熟人了，这位便是当年“五杰”之中的“火杰”——来自黎国的大王子火照。 不过，江离此时倒是有些疑惑了，难道龙姓男子不打算参加大会？或是其修为不满足参会的条件？ 可惜，隔着那奇怪的面具，他根本看不透对方。 大会篇 第七十二章 黎国出马 江离虽然看不透龙姓男子，但两人此时却有着相同之处，那便是太过“显眼”了。 对方自是由于那张特殊的面具，而江离则是因为他额旁那两束飘扬的白发。 因此，火烨一行人也很快注意到了他，龙姓男子与火照倒是点头致意了一下，火烨却是冷哼一声后，便转头看向了擂台上，好似在与身边人说些什么。 倒是小公主白潇潇走上前来，对着江离身旁的墨将说道：“大个子，连我身边这位也是瞧不出你的境界，看你的样子，应该有些本事才对，为何不上去试试？” 墨将自然是不会随便答话的，此时看向江离，按照他的想法，自然也很想去比试一番，但他了解江离的为人，相信对方一定另有筹谋。 而江离，此时并未有太过张扬，不似往常一般单手叠扇，此刻他用双手缓缓收起了扇子。 不曾理会墨将，而是率先看向了一眼林阳，并且颔首表示敬意，随后才望着白潇潇，笑着说道：“小殿下，很抱歉，我这位朋友只是有些蛮力，并不懂得修行，所以旁人感觉不到他的境界。” “嗯？你认得我？”对于江离的话，白潇潇只是认为他在谦虚，或者为了些别的。 因为一个人的修为，是可以依靠特殊方法隐藏的，但此乃他人的秘密，旁人自然无法轻易过问，因而她此时，更好奇对方是如何认得自己的。 轻摇白首，江离说道：“并非认得，但在下当年与林将军有过一面之缘，且与小殿下的兄长也是旧识。” “你的头发……难道你是离哥儿？”她显然也是听白浩然提过江离这个人。 问话的同时，她也在看向林阳，似是在向对方求证，而林阳也是微微颔首，此刻当是认出了江离。 微微一笑，江离也算是默认了，再次打开神火扇摇了起来，总是被人提及，如今也同样被认出，心里还是有些小小得意的。 “只可惜，你的情况同大兄所述相同，非是寻常手段或者宝药可以医治。”盯着江离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禁让她也摇头感叹。 随后又说道：大兄曾提及，你的棋艺不凡，为何不见你上去破阵？” “她很不错，我未必有十足的把握能胜，而且……咦？”话未讲完，江离便发出了轻咦之声。 不为别的，只因他发现火烨一行人，好似商量了对策，并且决定上台破阵。 一行出动了三人，像是要同破三阵，然而火烨本人却没有上场，上台的分别是廖将军、龙姓男子、以及火照。 和江离想的一样，破龟阵之人正是火照，所用功法也自然是火黎国王室的控火之法——火黎术，如今他正施法构造火笼，试图在高温炙烤下逼迫其醒来。 再看龙姓男子，选择了在当中那张棋盘前坐下，此时已经与孔灵开始对弈了，二人初始之时，落子速度便极快，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像是在同时进行另一种较量。 而廖将军的举动，则是让江离不禁再次高看了火黎国众人一眼，和火烨一样，这位廖将军看上去有些暴躁，实际却是极为心细。 只见他让人搬了两个石墩上台，随后卸下背后两只大斧，将其中一只递给了熊王，并他说道：“两把斧子一般无二，就如这两尊石柱一样，如今你我二人竖劈而下，以下方石砖损坏程度论胜败，损坏严重者为负，如何？” 不仅要凭力气破开石柱，而且要做到尽量不损坏石板，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两墩石柱虽然比方才使用的要稍细一些，却仍有三尺多高，即使那两把斧子是上好的宝贝，但仅凭肉身力量，想要做到，非常人能及。 当然，这对两人或许并不算难，更难的是在劈开石柱的同时，不教石板也损坏，这便需要对力量的绝对控制了。 既然廖将军能提出此法，便意味着他对自己的控制力拥有相当自信，懂得用已之长，则说明了他并非鲁莽之人。 而熊王一早便放言，比拼力量，方式任对方选择，此刻也不例外，于是他欣然接受了。 毋须过多准备，二人只是稍微活动筋骨，便同时竖劈而下，两人的动作极快，十分干脆利落。 “嘶～” “咻～” 两声轻响过后，只有两只柱头上，那肉眼细微可见的裂痕，在诉说着二人已经完成了比试。 这时，当即又有人上台，分别将两根石柱的其中一半挪动开来。 只见廖将军的那一方石柱，直破两面，而且地面丝毫无损，果然对力量的控制妙到毫颠，不禁让人连连称叹。 而熊王使用的那根石柱底下，虽然极其细微，但仍是有一条渐渐的划痕。 “好！胜了！” 眼尖的人看到之后，大喝一声，似是在通报喜讯，而更多人却是不明就里，所以齐齐看向台上两人，希望由他们亲自说出结果。 摇了摇头，廖将军主动说道：“此战，算是不分胜负吧。” “为何？明显将军所用石柱之下，并无半点损毁，当是胜了。”方才叫喊那人提出疑问，表示不解，似是不愿轻易放弃这得来不易的胜利。 廖将军再次摇头，表示事实并非如此，随后亲自将两扇石面正对围观之人，说道：“诸位请看，熊王的切面光滑如镜，略胜于我。 至于在石板上留下了一道浅痕，乃是因为他初次使用我这板斧，不明其利所致，是我占了些便宜，此战且作平局吧。” 对此，熊王并未承认也没有反驳，自从他劈下之后，便一直盯着斧子看，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是仍在惊于斧子的锋利。 但对方所言不错，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必然能做到不留下丝毫痕迹。 然而，两人都不愿认败，却也同样也不便争胜，平局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再看向棋阵，不过片刻之间，两人面前的棋盘，已经被黑白二子占了大半，如今仍旧在速度不减的快速落子中。 以目前的局势来看，二人不论从落子的速度，或是棋子的布局，都可以说是不分上下，按照二人的速度，分出胜负估计也将在须臾之间。 至于龟阵之中，本以为能很快破阵，毕竟在烈火炙烤之下，空气几近稀无不说，且炽热难耐，根本不是寻常生物可以忍受的。 哪怕是七境高手，如果没有抵抗火属性一类的功法，只怕也早已忍受不住，此时靠近擂台之人，都有些汗水涔涔。 然而此龟却大有不同，不见龟身有任何法力波动，只是鼻间一呼一吸，便像是暗合天道四时。 竟然将烈焰吸纳入腹，经过片刻后，鼻孔缓缓喷吐而出的气息，居然带着极寒，由此完全抵御了烈火的侵蚀。 此番场景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心里只当这是一只“神龟”，如今几乎各种办法都已试过了，却仍旧不见此龟有半分苏醒的迹象。 如此看来，说不得这原本在他们眼中最不起眼的小小龟阵，将会变成最难破的一阵。 明显可以看到，火照此时已经显得有些吃力了，如此高强度的法力持续输出，结果仍是不能奏效，无论是身体、或心里，如今都处在了下风。 与此同时，棋阵之处。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似是结束了，两人同时停止了继续落子，而此战的耗时也是棋阵摆下以来最短，此时二人也正分别开口。 “孔灵公主好棋艺，在下佩服。” “这位公子过谦了，此局你我不分胜负。” 原来二人一直飞速落子的行为，乃是在较量棋艺的同时也在较量脑力。 或是说在落子时，彼此便已然计算好了对方的下一步，以至于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像是在复盘一样，此等计算力自然远超常人。 然而对于孔灵所言，龙姓男子却是摇了摇头后，说道：“孔灵公主虽非我类，但确为女子，我乃堂堂男儿，不胜便是败了。” “公子好气魄，不曾想到，人族尚有公子这等大才，今日得见，乃孔灵之幸。”说话时，孔灵面带微笑，显得极为有礼。 而通过两人的对话，在场人已然听明白了，两人的较量仍为平局，如此说来两阵皆平，好在结果并未显得太过难看。 如今，尚未知晓结果的，便只有龟阵了，不过，在场众人皆是明白，此阵想要获胜，机会已然渺茫。 大会篇 第七十三章 面具之下 就在火照的法力难以为继之时，火烨突然开口劝道：“王兄，罢了，此阵我们认输了。” 虽然他口中喊着王兄，但显然一行人以他为首，想必是受黎王看重的原因。 有他出言，火照像是找到了台阶，立时收功擦汗，并且长舒了一口气，之前拼死不愿放弃，却仍旧不能奏效，如今有人劝说，算是给他留了一些颜面。 最终，火黎国一行人做到了两平一负，算是目前的最佳成绩了，虽然未能破阵，倒也为人族添了几分自信。 如今既然未能得胜，他们便也不欲继续久留，就在火烨一行人要离开的时候，突然被一人出声喊住了脚步。 “且慢！” 看清了喊话之人是谁后，火烨却是不问缘由，当即出言不逊道：“你有何事？你一个没有修为的人，不在千叶国好好待着，到此地瞎掺合什么？你身边的那个小子呢？本王子正欲再次向他讨教高招。” 而对于他，江离却根本不曾理会，甚至是抬手拦住了将欲为他出头的墨将，然后对着龙姓男子问道：“你是龙耀？” 对于此人的身份，江离在千叶国便有所怀疑，只是多年未见，彼此都有了些变化，而且对方带着面具，教人难以辨认。 然而此时再次见到，并且对方拥有这般智计，终是忍不住当面发问。 龙姓男子直接没有回答，只是将左手负于身后，右手缓缓接下了面具，露出了一个青年男子的面容。 倘若只论身形，两人都身高六尺余，虽然江离没了修为，但身材仍是锻炼得极好，可谓相差不大。 但论及相貌，此人五官端正不说，一双“凤眼”像是能勾人心神，其风神俊朗，比之江离要更甚许多，此人必然是无数女子的心仪对象。 在江离熟识的人当中，或许也仅有什方那个“玉面和尚”能胜过此人半筹了。 “果然是你！” 此刻，江离也终于确定了此人的身份，正是来自浮生王国的龙耀，也是同为当年五杰之一的“隐杰”。 “江兄果然非凡，即使这般模样，仍能将我认出，月儿可还好？”龙耀说了一句褒贬难分的话之后，竟然问起了江月。 皱了皱眉头，江离明显不愿对方提及自己的妹妹，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太喜欢眼前之人。 于是他有些冷淡地说道：“舍妹安好，不劳费心，只是没想到，当年便被称为隐杰的你，如今竟然更是戴起了面具来。” “在下既然被称作隐杰，自然是要学会隐于人前，戴上面具正如其意，倒是江兄，曾经力压一代人的离哥儿，如今没了修为，居然还会出现在这帝都，倒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说话时，龙耀始终面带微笑，就如同他那“笑脸”面具一般，而且他的语气很是平淡，教人很难从中听出他的意思好歹为何。 而听闻此言，擂台附近所有人，这才像是又重新认识了一番江离，想必当中不少人，当年也曾听过、甚至是见过他。 当然，此前或许有人便曾怀疑过，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如今的相貌有所改变，再加上那两束飞白，以至于让那些对他有些印象的人，一时不敢道破。 如今被人点明身份，众人又高看了江离几分，同时纷纷议论起来，像是说及了他当年在大会上的精彩表现。 不去理会旁人如何，江离此刻正盯着龙耀，他毫无修为乃是事实，两鬓白发便是最好的说明。 对此，虽然有人惋惜也有人暗笑，但对他自身来讲，却也说不上是见不得人之事，因此他并不介意别人提及。 然而此时，他却有些莫名的烦躁，“天下之大，我辈中人，何处去不得”，不比寻常的谦逊，面对此人，江离显得有些“狂傲”。 同时又问了一句，让旁人感到有些奇怪的话，“不知阁下除了这一张面具，是否还喜欢戴其它面具？” “呵呵……在下的面具有很多，不知江兄喜欢哪一种？” “喜欢何种尚且不知，然最讨厌的，必然是恶鬼、精怪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 “呵呵，不巧，江兄所提及的，在下皆不曾拥有，不过，倘若江兄喜欢的话，我倒是可以送你一副小丑面具。” 小丑？这是在嘲讽自己，如今修为具废，在对方面前形如跳梁之辈吗？ 无论他人如何看待，江离总是将对方的话，当作是在恶语相向，或许有些“小人之心”，然而面对此人，他实在提不起好感来。 于是再度说道：“既然没有，那倒是最好，至于那小丑面具，阁下还是留着自己把玩吧。” “如此，我等便先行告辞了，代为向月儿问好。” “不送！” 不论江离的态度如何，龙耀始终保持着“君子”之姿，不过，临行前竟是再次提及江月，以至于使得江离极为不悦。 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江离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此人分属浮生王国，如何会与同为王国之一的火黎国一行人厮混？ 仅是代表他个人？或者是两国已经达成了某种联合？又或是别的…… 此人过于会隐忍，当年交手之时，便感觉他一直不曾动用全力。 虽然表面上为人谦和有礼，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来，但江离却一直有种感觉，此人绝非良善之辈，定然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当年的许多事情，好似都有其身影存在，可惜，直到现在，对方也未曾露出蛛丝马迹。 他可谓是“既无线索，也无证据”，全凭“直觉”，而就在他思考之间，突然被小公主的问话打断。 “喂！我看刚才那个人，虽然满脸笑容，但却是有些虚伪，你们两个是否有过节？” 过节？有还是没有？江离自己也难以分说。 若说有，两人之间并无太多交集，除了在历练之时偶然见过数次，便只有在当年的神州大会之上，双方曾经过交手，除此再无其它。 若说没有，江离却又认为自己调查的几件事，都同这个长得比自己好看、笑容比自己还要灿烂的人有关。 联想起来，他不禁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因此，才会在对方临走时，试探性地问了几句。 可惜，仍旧一无所获，这个人隐藏得实在有些深，而且智谋、修为都很厉害，只怕是即便他修为仍在，如今也未必有把握能胜过对方。 摇了摇头，既是在提醒自己暂时不去想他，也是在回答白潇潇的问话。 “唉，可惜家里面那位有令，不许让人前来破阵，就让他们再得意几日吧，我先走了，有空来家里做客，不会有人拦你的。” 说完，她便转身朝着帝宫方向去了，对于她的性子，江离倒是有些欣赏，其为人也相当洒脱，颇有帝国风范。 同时，林阳也特意看了江离一眼，但并未多言，算是打过招呼，二人当年虽然远远见过，却也说不上相熟。 而随着几人的离去，暂时也无人再继续挑战了，众人也在逐渐散去。 江离却是仍旧在想：今日来瞧热闹，还真是够热闹的。 不过，他同样觉得，今日仍旧只是小场面，再有几日，待各势力参会之人齐至后，必然会更加精彩些。 大会篇 第七十四章 清儿学佛 “你回来了，今日可有人能破阵？” “清儿，我想让你向三弟学习一段佛经，不知你可愿意？” 刚回到红霞楼，进入沐清儿房间的江离，不仅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反而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当然，结果还是很明显的，虽然平时嬉笑玩闹，然而论及正事，沐清儿一向事事依从，就比如此时此刻。 江离那不懂“怜香惜玉”的性子，如同对待蓝衣一般，正将棋盘对面的漫沙也逼得个不留片甲。 使得一个原本“端庄贤淑”的俏佳人，此时正不断地抓耳挠腮、嘟嘴皱鼻，模样竟是像个小女孩，不禁惹得江离连连发笑。 而在另一旁的，则是沐清儿和什方两个人，像是在小声交谈、讨论些什么。 只见沐清儿时而颔首、时而晃脑、时而又皱眉思考的。 片刻后，两人像是终于交流结束了，小和尚问道：“清儿，你记住了吗？” “倒是记住了，只不过……我还得回去仔细思考一番。”沐清儿仍旧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让一个研琴女子学习佛经，这种匪夷所思之事，大概也只有江离江离做得出来。 如此，却是让和尚大为不解，“也不知二哥让你学这破经有何用意，最近他总是神神秘秘的。” “他应当自有打算，我相信他。”沐清儿却是连原因也不曾问过，完全相信江离。 待沐清儿离去后，什方向着正在下棋的二人走来。 “二哥，你可是想到破阵之法了？” “嗯？老三，你几时学会动脑子了?” “噗嗤！” 面对江离的嘲讽，和尚一脸无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漫沙更是被逗得笑出了声，觉得这俩人说话真有意思。 不过她这一笑，那好看的容颜真是足以让众生颠倒，在她面前的兄弟两人也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稍后，还是什方率先开口说道：“这些日子，你每日都去看上几个时辰，贫僧不相信你只是去瞧热闹而已，今日更是让清儿来向我学习佛经，兄弟我虽然不爱动脑子，可也不傻。” 江离听了只是神秘一笑，并没有解释，随后问道：“那《观照普世经》，清儿学得怎么样了，虽然我也曾读过，但论及佛法真经还是你更懂一些。” “倒是学得差不多了，不过你此举究竟有何用意？”什方挠了挠小光头，表示不甚理解。 然而，仍是未能得到解释，只听江离说道：“日后自会见分晓，话说再有几日，大哥和小妹应该就要到了，届时我兄弟四人便又可再度重聚了。” 说到结拜之情，什方对两人也很是想念。 因为相距甚远的缘故，他与江离已有近四年不曾见过二人了，如今重逢在即，喜悦之前溢于言表，心里也更加期待那一日早些到来。 这时，将手中棋子丢回了棋盒，“好了，你来陪沙沙姑娘下棋吧，我去看看双姝姐妹，或许她们会有些新的消息。” 说完之后，江离便起身而去了，只听身后传来两人打闹的声音。 “臭棋篓子，若敢悔棋，看我怎么收拾你！” “咳咳，落子不悔，落子不悔……” 笑着摇了摇头，二人的关系，如今倒是越来越亲密了些，而沙沙为人却也不错，莫说他们兄弟两个，与他身边之人也算是较为亲近。 如此看来，她倒更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天真之情难免讨人喜欢。 无论如何，多一个朋友，远比多一个强大的敌人要好上许多，对此，江离则是更加放心了些，于是出门直奔双姝的闺房去了。 …… “先生今日怎地主动来看我们姐妹二人了？” “就是，以往还要喊人去请，先生才肯来咧。” 好嘛！一进门又被埋怨了，江离忍不住伸出手指刮了刮鼻头。 非是他不想主动来，实在是自己身边“眼睛”太多，总要避避嫌，不能显得太过主动，否则只怕又要遭受冷眼。 看着他这副样子，二女也不继续逗他，只是痴痴发笑片刻，随后便说及了正事。 “以先生的才智，应当已有破阵之法，为何却迟迟不肯出手？” “是极，可惜我们的人帮不了先生，只能靠先生亲自出马了。” 二人说的语气，倒是极为肯定，不像是恭维，而是对江离的相信和认可，坚信其必然能够破阵。 “倒是有了些对策，不过尚需稍做准备，目前还不到出手的时机，另外，我也想看看，人族如今还有哪些未曾听闻过的天才。” 说完之后，又立即问道：“近日，可有我大哥和小妹的消息？” “大爷和四爷于两日前，便几乎同时出发了，想来此时应当已经在帝国边境会面，以他们的脚程，七日内即可赶至帝都。” “嗯，这几日内，各大宗门参会之人，都已然陆续到达，不过灵山和道家两处，或许要稍晚一些。” 对于两处圣地，江离是有些了解的，其中多数人都有着“与世无争”的心理，对于“瞧热闹”和“争赏赐”并无太大兴趣。 因此，以为每一届大会，都只是在最后几日到达。 当然，是否由于地位超然的原因而晚到，便不为人知了。 然两地名声在外，常人自是不会轻易这般去想，江离对其也很是敬仰，于是他换了个问题道：“最近那批人可再有动静？” “没有，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 “就是，他们自称为‘鬼’当真不错，连之前好不容易发现的据点，都早已人去楼空了。” 此等现象，虽然在江离的意料之中，但也更加深了他内心的担忧。 从前两次行动来看，这群人不动则已，一动惊世人，如今不知又在暗地里谋划些什么，真是有些教人防不胜防。 目前毫无头绪不说，大会将至的同时，还需防范妖族的阴谋，于是他三问道：“妖族那边情况如何？” “几位妖圣的图谋，非寻常妖族可以知晓，因此，尚且不知对方所求为何。” “但有消息传来，妖族并未暗中大举潜入，同时，先生此前命人注意的几位，皆在不久前回归其领地了。” 哼！江离听后心里冷哼一声。 且不说各妖圣是否参与“百鬼”之事，但那几位妖王，正是江离自廊城事件开始，便已然怀疑的对象。 此前，便在玉老鬼处得知他们皆不在各自的领地，如今“百鬼”隐匿，这几位便又回归了正常，想不教人怀疑都难。 然而当下也只是怀疑，而且能力也有限，于是他只得吩咐道：“多加注意那群人的动静，对于妖族也不可放松，对手凶狠强大，务必让我们的人小心行事。” 双姝得令之后，便一同下去安排人手，江离也随之迈步而出。 他此时需为破阵做好周全的准备，倘若人族天才力有不逮，那么，他也只好亲自出马，彻底破了那妖族三阵，灭一灭妖族的嚣张气焰。 大会篇 第七十五章 兄弟聚首 好在，这乱世之中，虽然纷争不断、忧愁难止，但却也有让人足感三生有幸之事。 恰如他乡遇故知、好比久旱逢甘露、也似兄弟聚首时。 红霞楼，江离的房间之内，四人围坐一张方桌，上有美酒佳肴，且各有其名。 红墙绿薯，当有“义结金兰”之幸。 青丝碧藕，可为“手足难分”之感。 黄栗空荷，亦指“同气连枝”之谊。 紫粉长条，必属“情深似海”之理。 蓝鲤乘舟，自是“风雨同船”之识。 夜血昆仑，难逃“肝胆相照”之义。 同时，四人面前各有一道特殊菜品，一曰“刚正不阿”，二曰“绝代风华”，三曰“菩提有道”，四曰“轻袖善舞”。 三道素食、三道肉食，妙指三生三世之情，外加四道糕果所制甜品，巧含四季不朽之意，或许应该再加上“同桌而食”之故，共计十一道珍馐。 其寓意各有不同，尤其是最后四样，分别描述了几人的特点，足见双姝用心之诚。 “二弟、三弟、颖儿，大哥敬你们一杯，庆祝我们兄妹四人再次相聚。” “大哥、三弟、小妹，请！” “嘿嘿，大哥、二哥、老四，和尚我也不客气啦。” “大哥、二哥、三哥，小妹敬三位兄长。” 率先说话之人，坐在上首，一身衣服蓝白相衬，在其身后，更是绣了个显眼的“雷”字。 此人身形豪放、粗壮，一张方脸看上去较为老成，已经开始蓄上了短短的胡须。 而更为特别的是，他那两条眉毛，竟像是有人用青毫点墨一般，何止常人的两倍粗细。 他便是四人结拜中的老大，来自烈国神火门的雷武了，也是“五杰”之一的“雷杰”。 而与之同坐的，是他左手处的江离、对面的什方、以及在他右手边的一个绝色女子。 而她自然便是四人中的老幺、来自八小国之首、乾国第一世家、当年被称为“四仙子”之一的“颖仙子”——欧阳颖儿。 她身上的衣裳，花色倒是和雷武的有些相似，而且她也和江月一样，喜欢作男子打扮，就比如此时。 不过，和江月男扮女装时的英气勃勃不同，即使男儿打扮，从她的面容中，也能看出阴柔之美。 此前，江离便得知，二人将于今日到达，于是带着身边几人提前等候，终于在一个时辰前将两人迎到了红霞楼。 而其余几人也相当自觉，知晓他们多年未见，自当痛饮畅叙一番，因而此时，仅兄弟四人、应当是说兄妹四人在场。 一轮饮毕，雷武率先问道：“离哥儿，近来身子可有好些？” 首先关心的，仍是他的身体，江离自当感动万分，然而他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说道：“身子无碍，倒是大哥，越发有男子气概了，而且，我见大哥脸上容光焕发，想必是有好事将近了吧？” 说完，他又笑着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欧阳颖儿，将对方闹得个俏脸通红，完全难掩女子本色。 而听闻他此言，雷武和欧阳颖儿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透着浓情蜜意，那样子，倒真像是恋人之间才应有的情感。 懂了！ 一旁，原本在欣赏面前那道由三色奇果所制、名为“菩提有道”的什方，此刻终于听懂、也看懂了。 “大哥，小弟这可就要说一说你的不是了，你便这般近水楼台啦？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呢！” “啪！” 然而话音刚落，便被江离一扇子敲了脑袋，吓得他脖子一缩。 回过头才发现，雷武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似是被他说话口无遮拦、没大没小的样子给弄得有些佯怒。 一旁的欧阳颖儿，也带着嗔怒的眼神儿，显得有些无奈又很是无语。 当然，几人都不曾当真生气，只是被他这个“无赖样”，弄得有些无话可说。 调侃自己的结拜大哥和小妹也就算了，用“近水楼台”形容二人，尚且勉强可以说是恰如其分，可这既是“兔子”又是“草”的，竟是把两人都给骂了进去。 不过，即便被三人这般怒目而视，什方也只是嘿嘿直笑，脸皮倒是有些忒厚。 随即，雷武出言笑骂道：“你这臭小子，几年不见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说话还是没个正经的。” “就是，丝毫没有当哥哥的样子，竟然这般言损自己的义妹，我要大哥、二哥替我教训你。”欧阳颖儿也在一旁附和着，表示了她对这个结拜兄长的不满。 “咳咳，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你们小两口也不至于一同数落贫僧吧，这就已然到了夫唱妇随的地步了？” 未曾想到，什方的态度竟是不减反增，再次出言调戏了二人一番，惹得欧阳颖儿佯装抬手便要打他，同时他也本能的侧了侧身子，只不过他仍是不要脸皮地笑着。 四人上一次齐聚，还是雷武同欧阳颖儿两人联袂至无生居探望江离之时，距此已然阔别将近四年。 彼此的虽然常有联系，但难免有些生疏，此时，什方这般一闹，场间的气氛便瞬间暖和了些。 “好了，老三，别闹了”，江离出言阻止了意欲继续取笑二人的什方，之后又说道：“方才去迎接大哥和小妹时，便觉得你二人举止有些亲密，只是心中有所猜想，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然而不止于此，他突然诡异一笑，再次说道：“恭喜大哥，恭喜小妹，或者日后要改口叫一声大嫂啦？” 后面这话，自然是对着欧阳颖儿说的，惹得她再次面有羞涩，不过她却是看向雷武，脸上满是幸福甜蜜之感。 随即不免也嗔了一句，“二哥，你怎地也和三哥这个花和尚一样，这般打趣小妹。” 笑着轻摇了几下脑袋，江离继续说道：“颖妹如今倒是添了些女子柔情，想当年你提剑杀贼的样子，至今仍是历历在目，可谓记忆犹新呐。” 此言一出，四人皆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当年之事。 大约在八、九年之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名为“四海帮”的组织，聚集了几乎整个大陆修士中的下九流之人，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甚至是为祸人间。 以至最终被各大小宗门势力围剿，这其中，恰巧便有那时仍还算是初出茅庐的江离四人。 老大雷武，来自烈国神火门，个性正直豪爽，那时脾气虽有些冲动，但义气无双，四人中他年龄最长，修为也和当时的什方差不了许多。 当初，在以消灭四海帮为目的的历练途中，为救被困的欧阳颖儿险些丧命，之后正是被碰巧赶来的江离和什方二人救下。 老二江离，幼年被江家救回，后因江家被屠，他便身负血海深仇，为了寻找贼人下落以报家仇的同时，既是为了修行，更是为了救民，所以带着什方一起四处闯荡。 之后过程中，自然遇到了不少其他宗门出来修行历练的弟子，其中便有雷武和欧阳颖儿，机缘巧合之下，四人便凑在了一起。 老三什方和尚，师从灵山圣地，虽然平时言行些不着调，看起来不像是个正经的和尚，但却极重情义，这由他和江离之间的事便可以看得出来。 也正如他自己所言，他人遇难之时，他当有佛门慈悲，见人行恶时，他也有金刚降魔的手段，在这方面，他比起江离来则要果断得多。 老四欧阳颖儿，生于乾国第一世家欧阳家，从小爱憎分明，好作男子打扮行侠仗义，当年竟孤身一人闯进贼巢，后因寡不敌众而身受重伤，最终被几人接连相救。 还是在江离行医施救时，才发现她竟是女儿身，但她气概不输男子，连结拜之事也是她率先提出，并主动要求与三人兄弟相称，这才有了后来各自的下属尊以“四爷”。 大会篇 第七十六章 对酒当歌 对于结拜之事，当年四人虽然算得上是志同道合，然而身份却是有些差距的。 什方所在的灵山圣地，自然是当世修行界、甚至是整个大陆的顶尖势力。 神火门、欧阳世家以及龙耀所在的星河宗，还有沐成晟当年所在的幻音宫，加上江离兄妹二人所在的江家，乃大陆修行界内，两处圣地、三大神宗之外的“下五门”。 然而，当时的江家已然倾覆，所以当时的江离，只能算作一个师从“鬼医无生”的散修，其身份地位自然也是几人中最低。 但他从小饱读奇书怪谈，见识不凡且智谋超群，更重要的是仁善过人，就如同他手中剑一样，是位真正的君子。 虽然，当年也曾献计消灭了不少四海帮的恶徒，但他却不曾亲手杀害过一人，反倒是在他精妙的医术之下，曾经活人无数。 就他自己所言，献计是为了除凶救民，伤人是为了惩恶扬善，不杀一人并非为了自欺欺人，而是为了留住心中最后一丝的良善。 也正是因此，不少人都对他刮目相看，甚至是有些敬重。 他与小和尚的关系，自是不必多言，雷武和欧阳颖儿也对其极为欣赏，并未嫌弃他当时的身份低微。 缘分让四人相遇，同为少年英才，志同道合之下，便乘兴作了八拜之交，结为异性兄弟，后又一同闯荡江湖。 至于四海帮，最终被帝国白浩然带领帝国大军，联合各宗门弟子共同对其追剿，虽然不知是否彻底消灭，但从那以后，便再无其踪影出现。 而那时，江离因自身特殊缘故，修行进步飞快，再加上从小遍阅武学，已然在实力上超过了三人。 更是在上届神州大会之上，一人一剑，力压群才，最终登顶夺冠，可谓是风华绝代、世上无双，使得那一代人只能望其项背、仰其英姿，甚至是将他当作追逐的目标。 只可惜，情之为物，足以颠倒众生，江离也未能免俗。 大会后查出，屠杀江家的凶手之一，居然是当时由沐成晟带领的幻音宫。 虽然未及天人，但那时的沐成晟已然处于六境上品，江离费尽千辛万苦，在智计百出之下才将其打伤认罪。 尽管他自述乃是被人利用，然而终究是亲自参与了屠杀一事，必然是兄妹二人的死仇无疑。 而不巧的是，常年在琴谷学艺、与江离已经情愫互生的沐清儿，竟是他的爱女，以至于江离一时难以取舍。 但与之相反，当时的江月，因为某些原因导致怨念极深，坚持不愿放过灭门仇人，举剑便欲将其杀死。 既是为了心中的仁善，又是为了与自己相恋的沐清儿，江离终是不忍，抢先一掌废了其修为，也便相当于，他在江月手下救了仇人的性命。 而后，他自觉无法面对江月，更是愧对待他如亲子的江家众人、以及因救他而身陨的师尊，也不知该往后如何与爱他至深的沐清儿相处。 于是，他不仅自废修为，算是还报恋人的情义，更是在修为散尽的最后一刻，将手中含光剑投入空中，等待它落入头顶，从此结束自己的生命，以还养育之恩。 幸好，在关键时刻，被反应及时的江月伸手一把抓住了含光，才勉强留下了卿卿性命。 不过，最终他因修为已废、心伤情痛之下，一口鲜血喷吐，竟是瞬间须发皆白。 随后他双目含泪，看了一眼已经泣不成声的沐清儿，又看向正死死抓住含光、鲜血不断在手掌淌下、同样泪流满面的江月，然而未及开口，他便当场直接昏死过去。 从那以后开始，他便带着身边几人在无生居归隐了起来。 如今已然六年有余，他却仍是修为不复，身子也有些虚弱，只是白发几近复黑，唯余两鬓雪丝，也就是他如今的这副模样。 天下英才有，公子世无双。 当年败在他剑下、追逐他脚步的人，就如在向往光明的同时，人生却又突然有些暗淡无芒。 （应书友要求，此处应该加一句江离的内心独白，“别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咳咳，继续看正文） 如今故人再见、兄友重逢，最为忧心的，仍然是他的身体状况，不少人都希望他能再起风云，并且亲身与之较量。 当然，对于江离的行为，既有人嘲讽看轻，又有人幸灾乐祸，还有人同情惋惜，也人倾佩万分，连老一辈的人都不禁摇头感慨。 好在，他身边之人，情义不曾改变，尤其是兄弟、亲友，只能是更加地去心疼、照顾他。 此时，四人对坐畅饮，只觉往事不堪回首，红颜未曾老，少年头先白，除了叹息，仍旧是叹息。 然而江离自身却是个洒脱的性子，身旁亲友他人人皆爱，唯独不爱自己，甚至有些没心没肺，依然含笑面对所有。 不愿意因为自身之伤，破坏重逢之喜，于是他举杯笑声道：“往事何必伤怀，活着便是极好，人生总是有许多力所难及之事，不去想它，大哥、三弟、小妹，这一杯敬往日兄弟之情，也敬来日长久之谊，离哥儿先干为敬。” 说着他便独自先饮下了一杯清酒，爱恨情忧、往事烟云，皆融于此。 过多神伤终是徒劳，几人干脆不再提它，而是以酒还敬之。 而这美酒恰好也拥有一个“美名”——今夕何夕。 有言道：今夕何夕良辰兮，莫道归去，今夕何夕美景兮，致死方休也。 虽然不及江离自酿的“清风玉露”来得有意义，但眼前的美酒配上美名，却也足以让人甘愿沉醉其中。 几人再度痛饮一番之后，雷武突然问道：“离哥儿，方才提及我与颖儿之事，我见清儿妹子就在你左右，你二人是否……” 摇了摇头，对于沐清儿，江离其实内心难以分说，必然是极为喜欢的，然而，两人之间除了当年之事需要跨越，或许还有一道难关…… 如今，他更多的，则是希望她能尽快恢复原本的样子，至于其它，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然而未及他开口回话，几人便听到了什方和尚那略带调侃的声音。 “嗨，大哥，你操那份心作甚，二哥虽然长得不及和尚我俊俏，但身旁女子，那是一个接一个。 莫说清儿，他身旁还有月儿、蓝衣、青衣三姐妹，而且此楼主人，红霞双姝姐妹也是二哥的红颜知己，你还怕……” 发现江离正怒视着他，且说不得又要动手，于是他便住口了，不过，虽然他未曾讲完，但旁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此时，两人都面带有趣神色盯着江离，他们对江离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似是相信和尚说的这番话不会有假。 对于什方掏自己“老底儿”有些无语，但江离却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干咳两声。 随后说道：“大哥、小妹，你别听这花和尚胡说，倒是他自己，不仅裹了个极美的女子在身边，而且那名女子并非我类，就是此前那名叫漫沙的姑娘，适才见过的。” 什么叫引火烧身！这便是！ 真可谓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和尚被说得有些心虚、尴尬，尤其是面对二人那一副脸上好似写着“哦？是吗？”的表情，他只得喝酒吃肉掩饰，装作不知。 好在两人都不曾追问，反而是雷武不知从何处拎了把秀剑出来，示意江离接着，并且说道：“二弟，可愿为兄弟几人剑舞一番？” 雷武有此一言，正是因为当年，他们都曾见过江离舞剑，了解他的剑艺非凡。 盯着宝剑静默了片刻，在三人带着希冀的眼神之下，江离终是颔首接了过来。 左手横握剑柄，右手食指轻弹。 “铛！” 剑身发出一声轻响，江离微微一笑，剑非凡品，然而更重要的是，他已有多年不曾握剑，所以此时难免有些澎湃之感。 将剑负在了身后，伸手拎起白玉壶猛灌了几口，似是准备乘兴而起。 “噗！”右手执剑，左手仍负于背后，随之一口清酒喷吐在了剑上，行为显得有些轻狂。 轻抖手腕，在空中挽了个好看的剑花，同时高声喝道：“我本红尘无双客，问君当归不当归？” 像是在问旁人，又像是在问自己，同时再次看了三人一眼。 但他的眼神却已有些迷离，并未看清几人的神情，或许此时，连他自己也不知看到、或者想起了些什么。 随后，便旁若无人地独自剑舞起来，整个房间内，除了他那不断飞花逐月般舞动的身影，便是被他的朗声充斥着。 我本无相思，相思为谁起？ 我本无泪眼，两行为谁流？ 我本无离绪，别今何悠悠。 我本逍遥游，寸心挂月勾。 我本尘世苟，清风问何求。 我本仙临凡，忘却情爱仇。 他的声音并不小，引得众人隔着房门观听，与屋内的欧阳颖儿一样，因为他念得有些悲情，以至于几女双目微湿。 不过，随即他的剑姿又变得凌厉了起来，口中喊着的也在随之改变，让人听了有些热血沸腾。 开怀需畅饮，兴至且当酣， 轻衣乘风舞，银丝奈何唵。 摘星非圣手，揽月入尘凡， 当有凌云志，君临天地间。 持那泼魔棍，傲举三尺剑， 覆尽千江海，斩它万丈山。 随后，风停剑止，缓缓收剑立身，口中徐徐吐字道： “三生红豆，九尺蔷薇，非俗物。” “龙行万里，笑望青云，需当归。” 最后这“当归”二字，像是在自答初问，话毕，再度执壶痛饮了起来。 重逢之喜，兄弟之情，竟是让他释放了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变得与往日大不相同。 然而，熟知他的人都知晓，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离哥儿”。 之后，几人似有聊不完的话题，推杯换盏之间，竟然从白日里，一直延续到了深夜…… 大会篇 第七十七章 故人相问 神州大会，七年一届，已经延续千年，按照规矩，参会势力将在会始三日前抵达帝都，报名安排比赛事宜。 如今距离大会开始仅有十日，通过双姝的消息，江离已经知晓，除了两大圣地尚未赶至，其余各大小势力几乎已经到齐，其中冰雪神宗与千叶国应在今日内到达。 而在意料之外又属情理之中的情况是，各小国竟同时放弃了七境的较量，参会之人仅有五境及六境。 究其原因，自然是“百鬼”接连两次动作，使得人心惶惶，故其余小国也不敢轻派七境宗师远行。 其中最为意外的是，震、大风两国竟各有数人前来，当然，参会恐怕并非主要目的，更像是到帝国来谋求些什么，目前一直在与帝国进行交涉。 而至于妖族三阵，至今仍是无人能破。 或是因为术业有专攻，亦或是未曾派出真正的强者，以至于连天极剑宗也未能破了三阵之一二。 妖族已然放话，言道摆擂将会再延续三日，倘若三日内无人能破，便当真是人族无能了。 如今的江离，既是在做准备，也是在等待雪宗到来，刨除两大圣地不能及时赶至，雪宗已是最后的期望了。 倘若仍旧不能破阵，那么，他无论如何也得亲自试上一试了。 目前，他虽有把握胜了那棋阵，然其余两阵，还得靠他身边之人。 此刻，他正领着众人出了红霞楼，赶往东城区擂台之处。 在他身旁，雷武、沐清儿、什方、欧阳颖儿、蓝衣、墨将、红霞双姝都在，连同一直不愿意去擂台观战的漫沙，此刻也跟在了什方身旁。 行至途中，突然有一青年男子迎面而来，使得几人暂时停下了脚步。 来人修为不低，竟是已有六境上品，观其服饰，上有五色分布，且每一种都代表了一类花名，正是人们所熟知的“春兰、夏荷、秋菊、冬梅，紫霞”。 赤水国，又被人称作“花之国”，此五花虽然常见，但因其特殊培育的方法，已然成为了一种特色，所以被世人牢记，江离等人自然也是知晓的。 按理说，对方的修为、年纪，与江离相仿，倘若同为当年参会之人，江离应当有些印象。 然而此时，却未能将其认出，还是经双姝提醒，他方知来人的身份。 未及他思量太多，便听那人说道：“公子可是离哥儿？我乃赤水国聂河，当年不曾参会，所以公子并不认得，但公子的美名，却是我辈熟知。” 原来如此，江离笑着微微颔首致意，表示此时见过，同时也算是回应了对方的赞赏之语。 不劳他发问，聂河主动说道：“此番前来，除了参加本届大会，我家主人特意命我前来，有一物需当面呈交公子。” 他说的那一物，想必就是他手中捧着那只尺高的四方盒，上书“赤水”二字。 以他的身份，不仅说话时谦卑有礼，而且竟是认人为主，那么他口中的“主人”，在赤水国的身份必然非同一般。 如若双姝所言不差，那人江离也当认识，或者说曾经十分相熟。 待接过后，打开一看，其中乃是一只“上尖下圆”的青玉壶，将之取出，发现壶上贴了个“清风玉露”的字样。 此物江离见过，他身旁的几人，尤其是蓝衣同样熟悉，在她的印象里，本就应是江离所有，因为这正是他在无生居自酿的美酒，只是不知此人是如何得来的。 与她所想不同，江离自然知晓，酿造此酒以及制作此壶的方法，乃是旁人曾经教授予他。 如今见到此物，他难免想起了故人。 嗯？ 未及多想，他突然发现在盒子底部，另有一物，像是一方丝巾。 拿出翻看，上面绣了一幅“芙蓉清水图”，旁边附有一首短诗： 《送美人诗》 莺黄莲蓉照碧痕 酒泉仙子落霞陈 笑问美人玉何在 穷纳卿客入华门 右下角，还绣有“离哥儿”三个小字。 此物一看便知，乃是擅长女红的女子所绣，显然并非江离之物，但握之在手，他却是整个人已呆住。 果然是她！ 他已然确认，聂河口中、以及这方丝巾的主人是谁，不为别的，只因这首诗，本就是他当年所作。 那是他当年独自外出历练时，遇到的一个女子、一个好看得让他当时惊为天人的女子，也是他此生的初恋情人。 二人在机缘巧合之下遇见，年少初情，竟在短时间内从相识到相知甚至相恋。 只不过，就在两人已然互许终身、春宵一刻之后，女子竟提出分手之语，其意之决然，可谓令人肝肠寸断。 而江离至今也未曾明白，原因到底为何，这首诗，也正是当日临别之作，诗中言道： 仙子良人，其美如玉，其形似莲，其声若莺，碧痕天照，霞体神陈，微末之时，不嫌客穷，纳入心门，分别在即，永生难见，佳人何求，上穷碧落，下九黄泉。 既赞美了对方的盛世美颜无双，也描述了二人从相识到分别期间，所有记忆深刻的事情，一字一句都出自拳拳真心，想必他永生也难以忘却。 虽然埋藏在心已久，但既是初情，如何敢以，怎能忘怀，一见此物，思绪无尽，感概万千。 片刻之后，回过神来看向身旁的沐清儿，正好她也在看着他，想必有些事情她早年也是知晓的。 与她脸上复杂难明的表情不同，江离笑了，笑容有些苦涩，内心想必更加苦涩，心中感叹，命运何其相似，天意尽是弄人。 不禁怀疑，难道自己真就如此不幸，活该孤独一生？ 又看向身旁也正默默看着自己的众人，他只能再次告诉自己，万事自有其定，强求不得。 并未顾及旁人的感受，他好生将丝巾收起，藏纳入怀，随后对来人问道：“她可还有话交代？” 点了点头，聂河缓缓说道：“主人命我代为问公子一声，未见故人，焉敢白头？” “咚！” 内心仿佛被狠狠撞击了一下，江离只觉得，心跳都好似停止了片刻，随之而来的则是疼、无比的心疼，以至于泪眼含框，喉咙哽咽。 这一问，既是在责怪他，岂可为了他人白首？也在提醒，或许有一人正在某处等着他，不及相见，不敢头白。 两人之间其实有过一次间接联系，当初为了替叶王解毒，那三株“九幽兰草”便是江离请她命人寻到的，而最后一株，自然也在她的手里。 然而，当初分别之时，她曾要求江离承诺，永生不得主动寻她，以至于，虽然知晓她身在何方，两人也不曾再见。 若非后来，沐清儿像是一束流光照进了他的内心，只怕他此时，仍出于曾经的阴霾之中。 但此刻她却命人前来传话，言下之意，竟是在盼望两人再度相见？ 不是以命相胁，不得去寻吗？难道是因为自己当初太傻，以至于会错了意？当真是造化弄人？ 再次看向身旁的沐青儿，呵呵……江离只得内心苦笑，其中酸涩，唯有自己方知。 不过，无论如何，倘若有机会，总该去当面问清楚，于是他对聂河说道：“替我转告，不见旧故，不许白首。” 点了点头，聂河示意已然知晓，不再多言，转身便离去了。 此后，身边的众人都紧盯着江离，虽然一直并未开口过问，但又像是在等着他解释些什么。 只是，他最终只字未提，或许是不想人知，或许是难以启齿，又或许是旁的。 盯着手中的“清风玉露”思量片刻后，揭开玉壶，当众独饮了几口，那样子，更像是混着眼泪、夹着辛酸，将之一同吞入腹中。 随之，示意蓝衣将壶收起，手中神火扇哗声打开，轻摇了起来，强颜欢笑道：“走吧，去看看今日可有人能破阵。” 见此，自然没有人会强迫于他，皆迈步跟身前行，只不过几人都收起了笑闹，气氛显得有些沉凝。 大会篇 第七十八章 再遇旧故 或许是因为知晓今日乃是破阵的关键之日，所以擂台周边格外人多，甚至是平常的两、三倍有余。 见到江离一行人走来，其中更有他们爱慕已久的双姝姐妹，人们便主动让出一条道来，将他们请了进去。 来到里边，发现擂台上正有三人破阵。 仔细一看，江离与其中两人都曾相识，尤其是认出那棋阵中与孔灵对坐之人时，他明显感到很是惊讶，甚至有些皱眉。 回头望向双姝，姐妹二人皆满含歉意地摇头表示不知。 或许是两人此前过于关注其它，又或许是因为对方特意隐藏，以至于此前未曾得知此人的行踪，因而让江离感到非常意外。 再次看向棋阵处，只见那人额间朱红仍在，但看上去更加成熟、妩媚了些，此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千叶国王宫的女官黄娥。 此刻，她正在与孔灵对弈，二人落子已然过半，看情形，目前倒是胜负难分。 虽然对她的到来有些困惑不解，但此时也不便过问，于是转头看向另一熟识之人。 同样是一名女子、容颜绝美的女子，两条好看的倒眉微竖，使得她本就有些“生人勿近”的外表看上去更加冰冷，但又不像是故意为之，更像是天生的“冰雪精灵”。 此女则是来自冰雪神宗，当年与江月、沐清儿、欧阳颖儿三人，合称为“四仙子”之一的“玲珑仙子”——雪玲珑。 长弓追翼灵冰箭，宵小邪祟皆胆寒，肤白远胜六棱雪，貌美当为玲珑仙，这便是世人对她的评价、赞赏之词。 当下，六支尾翼灵箭将奇龟围困，她正绕着“箭阵”玉步稍移、长袖轻挥，像是在风中独舞一般。 如今不过凉秋时节，然而观战之人，都能感受到她身遭的寒冷，甚至能看见她身形掠过之处，有冰雪在空中飘散。 她所用的办法，倒是与此前的火觉有些相似，甚至要更为高明一些。 不过可惜的是，那奇龟像是在睡梦中打了个哈欠一般，将冰雪吸纳入腹，当作“美食”吞了下去，随后张口吐出些许春意，雪玲珑的攻势就这般被它化解了。 而力阵之中，则是一位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男子，虽然神色、面容上显示着，他必然经历了多年的风霜，但看起来却比江离大不了几岁，想必是修为高深、且驻颜有术所致。 更教人难忘的是，他长得实在太过好看了些，或许稍微年长几分，但仅论相貌，在场所有男子中，他当属第一。 他的服饰与雪玲珑有些相似，同样是一枚“六棱雪花”的图案在衣间，应是此次雪宗的七境参会之人。 根据收集的消息，不出意外，此人便是叶兰的师尊、与雪红姝同族的雪红尘了。 此刻，他与熊王面前，各自并排了五根石柱子，同时，二人均手持一支好似由冰雪铸成的利箭，箭头处有一小孔，像是“箭之眼”一般。 看样子，两人应是准备以手力投射石柱，然而熊王有了上次和廖将军比试的经验，此刻正在试看手中灵箭的锋利程度。 倒是另一块区域里，虎贲和龙吉身后增添了几人、或说是几妖。 想必也是知晓最后这几日，乃是破阵关键，为了防止意外，特意前来观战助威的。 再次环顾四周众人，江离发现不少熟人都在场。 比如火烨一行，再有帝国大皇子白浩然及小公主白潇潇几人。 还有几人背负长剑，领头之人浑身的气息，与白浩然的内敛不同，他更是像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宝剑，可谓是锋芒毕露。 虽然卖相也相当不错，但他神色十分冷峻，脖颈微扬，有些目中无人的感觉，此人便是被称为“冷面剑客”、来自剑宗的萧乾了。 另有一群人，个个衣帽蔽体，仿佛生怕被人认出一般，站在最前方的，则是个一身血红长袍的女子。 与寻常女子不同，虽然身材上难掩诱人之姿，但面容上，她更像是一个尚未长大的丫头。 而且脸色苍白，或者说是有些病态，此女自然是幽冥神宗、又被称作“毒宗”的“小魔女”——风碧儿。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来自其它势力的各人，其中不少人，江离都曾在上届大会上见过。 此时，他们也发现了江离的身影，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分别与之对望了一眼，或者含笑点头致意。 就在他以同样的方式回礼时，耳边传来了一声略带惊喜的喊叫声。 “离哥儿！” 偏头看去，原来是叶兰那个丫头，如今已然换上了雪宗的服饰，正在挥手同他打招呼，并移步走上前来。 不过，虽然她面带欣喜，口中喊着江离的名字，眼神却是看向了他身边众人，显然，最终没能寻到她想见的人，变得略微有些失望起来。 看她这个样子，江离出言打趣道：“别找啦，风弟并未在此，之前，我让他先回了一趟师门。” 这人！怎地丝毫不给自己留些颜面！ 有些羞恼地看了他一眼，叶兰嘴硬道：“只是许久未见，不曾想到你也在此，特意上前打个招呼，再次当面感谢你的相救之恩罢了，哪个是在寻他！” 含笑看着她，江离并未继续出言逗弄，认为还是应当多少给对方留些面子才好，然而他即使这个样子，叶兰还是不禁俏脸一红。 只得岔开话题说道：“我曾派人去琴谷寻你，不过据回报说你已然来了帝国，本想今日过后再行拜访，没想竟在此间里碰巧遇见。” “有些事情需要来帝国一趟，正好留下来见识一番盛会，也好瞧一瞧如今的少年英才。” 有些事情，真相未明，他此时不便多言，于是随便应付了句，之后又问道：“倒是兰丫头你，似是不欲代表叶国出战？” 虽然好奇叶兰为何不替自家参会，但他更为在意黄娥为何会来此，并且竟然在破那棋阵，只是不便明言，于是旁敲侧击，想从对方口中听到答案。 “如今父王大病初愈，千叶国安危不定，七境之人不便远行，于是父王决定只是依照规矩派人出战，输赢不论。 而师尊则是希望我此次能代表宗门，恰好小娥前些日子入了五境，主动要求参加大会，也好锻炼一番，如此，也算是三全其美吧。 不过，我听小娥说，你二人的关系匪浅，此前我竟是丝毫未觉，藏得倒是挺深，哼！” 最后一句话，道破了江离与黄娥原本相识，但却隐瞒于她，虽然未曾当真发怒，不过心里总归是有些不爽的。 于是佯怒地冷哼了一声，算是表达对他的不满，使得江离有些尴尬，只好用扇头顶了顶鼻尖。 当初在叶王宫时，不知黄娥与叶兰的关系如何，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便不曾主动提及，二人私下里也未曾单独见过，所以旁人皆不知晓。 好在，他本就没有恶意，想来黄娥也解释过了，当下也无心再作解释。 知晓了前因后果，总算是放心了许多，眼神不自觉地再度看向擂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会篇 第七十九章 三阵皆平 黄娥、雪玲珑、雪红尘三人同时入了三阵已有片刻。 倘若不出意外，率先分出结果的必然是力阵之处。 各自面前竖排放了五根半人多高的石柱，此刻两人皆立于一丈之外。 只见雪红尘负之左手，右手持箭在空中圆转，随后整个身子也在空中侧翻，再次画了个圆弧后，顺势将箭掷出。 一番举动有如行云流水般，再加上他本就长得俊朗，让人看了不禁大为称赞。 与此同时，熊王则比较简单直接，双腿弯曲，颇有沉肩坠肘之势，握箭右手扬于脑后，短暂蓄力后直接投射向前。 “噗、噗、噗……”一阵穿石箭响。 “嗡！”“嗡！”两支箭几乎同时停下，并发出了颤音。 “哗！” 无论胜负如何，台下众人先是一片哗然，既是在赞叹二人的力量之强，更是在感慨雪宗的灵箭之利。 力阵的比试已然结束，只见两人面前的石柱皆被射穿，四支柱子上唯有一个光滑的小孔留下，最终箭身穿透了第五石柱，恰好露出了一个完整的箭头，半支箭尾仍是轻颤不已。 一丈之内，人力投射，仅凭肉身力量，恐怕圣人能做到的也不过如此了，怎能不让人惊叹。 结果虽然不尽人意，但也无话可说。 只因为，无论是箭孔的大小或是光滑程度，还有最后没入的尺寸，两人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最终算作平局。 而另一旁的龟阵之中，雪玲珑或许尚有余力，然而身上已有香汗浸出，却仍是只换得那奇龟偶尔一阵吞吐。 这时，龙吉身旁一名小矮子，大鼻头下面生了两撇八字胡的人，只身向龟阵走去，他走起路来有些驼背，加上他那副“尊容”，让人看了难免认为他有些“猥琐”。 虽不知他此前为何不在擂台之上，但江离却认得，他便是那只奇龟的主人鳌古。 “这位人族的仙子，停手吧。”待他行至雪玲珑不远处，拱手行了一礼后竟是劝她罢手。 似是看出对方心有不甘，他便继续说道：“虽然仙子使用的并非普通寒气，即便如此，继续下去也终是徒劳，但仙子总算是令得它在睡梦中张嘴吞吐神息，此阵亦作平局如何。” 闻言，雪玲珑也只得停下了施法，她自知当下已经做到了极致，此龟如此奇特，想要凭借“冰法”唤之，恐怕她非入圣境不可。 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对方的建议，抬手将灵箭收起后，行至雪红尘身旁喊了一声“小师叔”，随后目光也落在了棋阵之处，似是将希望放在了那个小姑娘身上。 而此刻，孔灵与黄娥二人，每落一子便要慎重思考一番，棋子几乎已经要布满棋盘，显然已经接近了尾声。 在擂台下眺望的江离，点了点头，似乎对黄娥的表现还算欣赏，他已然瞧出，棋阵也将是胜负两分，如今看来便是三战皆平了。 果然，很快便听到孔灵率先开口道：“很好！你比那些男子都要强上许多，此局平了。” 此言一出，观战之人反应各有不同，有人摇头叹息，表示无奈或者无能为力，也有人被她的话说得有些无地自容。 对于她的话，黄娥只是起身浅行一礼，随后便看向了同为破阵的两人，脸上露出些许歉意，表示自己已然尽力了。 之后，她的目光则是朝着台下游走，像是在寻找什么，最终停留在了叶兰身上。 然而未及开口，像是见到了令她极为欣喜之人，脸上笑容瞬间绽放，轻拽莲裙，快步走下台去。 来到叶兰身边，未曾率先同她问好，反而是对着江离甜甜一笑，并喊出了两个让众人极为惊讶的字来。 “师尊！” 说着便要当跪行礼，好在被江离抬手扶住了藕臂。 不论事实如何，他总不能让一个女子当众跪拜，但他却顺手用扇子轻敲粉头，使得她伸出玉手揉了揉脑袋，同时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哼！” 未及江离开口，一旁的叶兰率先冷哼一声，表示她这个公主尚在，岂可被自家的女官无视。 好在两人已然姐妹相称，并未真个动怒，黄娥也笑着喊了一声：“见过公主姐姐。” 不理会两女之间到底如何，江离开口轻责道：“你这丫头，怎地跑到此间来出风头了？” 虽然并未承认两人的关系，但却也没有否认，如此倒是让众人以为乃是默认了，如此，不禁教人啧啧称奇。 黄娥此前表现不俗，众人都看在眼里，能做此女的师尊之人，想来必不是凡俗之辈所，以不少人正有些好奇地看着他，连他身边之人也是这般。 或许，蓝衣和双姝此刻认出了黄娥的身份，但收徒并非小事，她们此前竟然一无所知，真倒是如叶兰所言：藏得够深的。 然而熟知江离之人，却又可以理解的是，以他的本事，教出这样的弟子倒也实属应当。 而事实上，两人倒也不算是真正的师徒关系，黄娥只不过是江离当年在霞城遇到的，一个无家可归的丫头。 那时的江离，年仅十四、五岁，因见她可怜，便给了她些钱财，将之安置在城中。 多次探视之下，偶然发现她在修行上资质不凡，不忍让一个本该被人视作天才的女子就此埋没。 同时，也为了让她多些生存的本领，便捡了些曾经读过的上等武学传给了她，连棋艺也教给她了。 两人之间并无师徒之名，确有师徒之实，黄娥也一直把江离当作师尊看待。 后因江家遭变，江离不得不离开千叶国，由于无法继续照顾她，便给了她一个建议，喊她去皇宫当值。 只是未曾想到，那时，她不过是个淬体成功没多久的小丫头，竟在几年之内便当上了女官。 更加让他意外的是，在无人亲自教导的情况下，仅凭几卷功法，她已然入了五境，此等资质，倘若有人从旁调教…… 往事如梦，恰似眼前，多年时间一晃而过，黄娥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脏兮兮的小丫头了。 此前在叶王宫不便相认，如今她却是自行与叶兰说开了来，并主动要求来到帝都，甚至是参与了破阵之事。 对于江离的责问，黄娥委屈道：“前番相见，未能尽叙恩情，如今特来拜见师尊，顺道修行历练一番。” 想必她早已知晓，待两人相见后，少不了挨些责骂，但她仍然坚持来此，足见其诚。 随后她又看向擂台之处，面容有些苦涩地说道：“只怪娥儿学艺未精，给师尊丢脸了。” “无妨，你做得很好。”与她所想不同，江离见她棋艺已经至此，修为更是已入五境，比他预料的，要更为出色些，因而十分满意。 就在黄娥正欲开口之时，几人却突然听见孔灵的声音率先传了过来。 大会篇 第八十章 仙佛之音 “她既然尊你为师，你的棋艺自当更甚，何不上台一战？我观你每日来此，想必已经对我的棋艺有所了解，请吧！” 孔灵此话，自然是对江离说的，连同观战众人都纷纷向江离投来希冀的眼神，早在黄娥与之交谈时，众人便有此意。 只是，他们自身无能为力，又岂敢厚颜要求旁人，好在孔灵此时主动邀战。 而江离闻言，先是微微一笑，又看了看那些都在期待自己上场的人，连同场上的雪玲珑也在向他颔首致意。 稍后，他用余光瞟向了身旁的沐清儿和墨将，两人察觉后，同样点头示意。 如此，心中主意已定，江离朗声道：“既然诸位道友不屑出面，那我等今日便只好献丑了，虽不敢言胜，但也当姑且一试。” 这一番话，既是在回应孔灵的邀约，也是在表明，三阵并非不败，而是众人不屑为之。 所谓“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无论结果如何，他总不能落了人族的威风及颜面。 更是提醒众人，即便他不慎落败，自当有后来者跟上，不可心生惧意，以至于从根本上失了信心。 众人不知是否听出其意，但听闻他竟欲带人同时破三阵，旁人又难免觉得他口气太大了些，一致认为，棋阵或许有些可能，但其它两阵，难…… 而台上妖族几人，也认为他不过是虚张声势，各个面露嘲讽，以此表示不屑。 倒是孔灵，或许见他气度不凡，看着还算顺眼，便含笑说了声，“公子请！” 微笑颔首，手中宝扇打开，轻摇着向台上走去。 如今的时节，已近冬季，对于常人或许属于爽季，然而江离的身子比常人尚要虚上几分，所以早早便披上了一件白裘。 好在，他手中的“神火扇”，乃是其大哥雷武请了神火门的长辈，用特殊材质、特殊方法打造。 因而，它不仅是一件非凡的兵器，更有“冬暖夏凉”之功效，这也是雷武的用心所在，足见其情谊深厚。 想来不少人都认出了此扇的来历，也知晓神火门在锻造方面的技艺，因此，并未对江离的行为感到好奇。 三人行至台上，孔灵再度开口道：“公子意欲如何破阵？” 未曾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话，江离率先看向墨将，说了句：“墨将大哥，小心些。” “好！” 墨将说话依旧如此地简略，说完便提枪走到了力阵区，一把将黑枪顿地。 “咚！” 一声破响，不见他用力，枪尾却已入石寸余。 这时，江离方才对孔灵说道：“你我同下三局，以此论胜负吧。” “好，既然如此，公子先请。” 既然设擂在此，那么自然是攻擂者先，孔灵不曾坏了规矩，江离也不会客气。 不过，两人并未立即开始，只听他再说道：“我这朋友想弹上一曲，聊以助兴，公主不会在意吧。” 看了沐清儿一眼，孔灵已然明白，对方此前出言将战三阵，那么此时，自然是为了破龟阵而来，她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仍是客气地说了两个字，“请便！” 随即，沐清儿卸下背琴，玉步稍移，来到了龟阵与棋阵边缘，好似并未顾及作为“仙子”的形象，干脆盘腿在石板上坐了下来。 玉指轻抚“相思”被削平的一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像是兴致不高的样子，脸上挂着淡淡忧思。 之后，或是对那只奇龟，或是对观战众人，又或是自言自语，红唇微启，只听她轻声说道：“此曲，清心普世。” 此乃她研究的新曲，正是在江离的建议下，将琴圣所授的《太上清心音》，与佛家的《观照普世经》，结合所得，由此，也可以证明她琴道天赋之高。 虽然，她此时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然而对于江离，她自然是完全相信的。 就在她运法抚琴的同时，棋阵之处，已然三桌并列，两人正面对面站着。 笑着摇了摇扇子，随后，江离说道：“如此，在下便不客气了。” “嗒、嗒、嗒” 三颗黑子在几乎同时分别落入三方棋盘。 嗯？ 孔灵看着棋盘有些皱眉，只因江离落子之处，乃是高目、天元以及左上星位，三处各不相同休说，更是常人不会轻易落子的几个位置。 无暇细想，她仍按照自己的方式应对着，虽然两人同下三局，但起手速度仍是不慢，甚至有逐渐加快的趋势。 与此同时，墨将不知从何处拎了一方石柱，只是这石柱的形状，更像是他将谁家的石梁拆了下来，正被他那大手抓住了中央位置，这数百甚至上千斤重的东西，在他手里好似轻如毛草一般。 随后，他手腕轻扬，将之抛了起来，右手五指嵌入柱头一端过半，单手横推而出，直奔熊王而去。 “嘭！” 熊王下身微曲，一掌迎了上去，两人透过石柱比试起了掌力，用力之下，两人的脚底已然出现了不浅的足印。 见此，观战之人纷纷打起了精神，今日接连有人破阵，且越发精彩亦越发关键，多数人已然不自觉地紧张起来，大有汗湿衣襟之状。 然而他们都能看得出来，两人此番比试与之前不同，或许尚需花些时间方能分出胜负，与棋阵之处一样，较量才刚刚开始。 目前，场间最直观的耳，当属沐清儿传出的琴音了。 琴弦在玉手下拨动，并不见有高深法力流转，甚至曲音都不甚明了，但无论是台上还是台下之人，个个听得入了迷。 “神曲”结合“佛音”，创造出了一首前所未有的“仙佛之音”，在场每一人听后的感受也各有不同。 有人脸上面带思索之色，像是被勾起了无限回忆。 亦有既哭且笑，像是被调动了内心最深处的情感。 还有心生向往或是面带迷惘，像是得见了前世今生。 甚至有人周身法力不驱自动，像是要透体而出。 较为夸张的是，他们随身携带的兵器嗡嗡颤动作响，像是被注入灵性后“活”了过来一般。 连妖族之人，都感觉浑身燥动发热，仿佛身体里沉睡的血脉即将被换醒。 倘若有人能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四周花草树木都在以肉眼可见的姿态欣荣而生。 更有花鸟虫鱼如朝圣一般，以它们各自可能的方式，试图靠近些聆听。 再看那长久以来不曾苏醒的奇龟，此刻不仅睁开了有些迷茫的双目，而且将头徐徐伸出。 片刻后，竟朝着沐清儿所在的方向缓缓爬行，像是离了家的“宠物”，即将回归主人的身旁一样。 龟阵已然大破，在场众人仍是如同未曾“梦醒”一般，并未注意到此，只因琴音依旧不曾停止，只因那人未曾喊停。 随着琴音继续传出，熊王像是异常烦躁起来，全身汗毛竖起，身上更是有暗黑气息不受控制地流转。 “吼……！” 只听他突然怒吼一声，像是爆发了兽性，加大了力量的使用。 然而墨将早有准备，不曾被乱了心神，反倒是那琴音，让他此刻感觉全身血脉激荡，像是要破体而出。 不过，无人注意到的是，他腹部衣衫渐渐突起，不像是人类的腹肌，更像是某种动物的鳞羽。 “轰！” 一声巨响，只因二人几近全力之下，石柱终是难以承受，轰然炸裂，没了承载之物的两人瞬间对冲而起。 “咚、咚、咚、咚……” 前冲的过程中，脚下石板寸寸龟裂，碎石声被脚步声淹没，随后熊王握手成拳，墨将变爪为掌。 “嘭！” 拳掌相对，未分高下，不见片刻停留，二人身上的血气像是冲天而起，竟燃尽了四周空气。 同时，观战众人也因两人此番动静，从琴音中惊醒了过来。 无暇回顾方才的感受，但很明显地发现龟阵已破，喜悦之情自是不必多言，而棋阵本就是最有希望破阵的，如今的关键便全在力阵之中了。 就在二人难分高下、怒目互视之时。 熊王全身肌肉像是要爆裂而开一般，含怒发力，像是要将对方一举击溃。 回应他的是，墨将也肌肉高高隆起，连胸前也有了鳞羽状凸起，再度抗住了对方的冲击。 稍后，或许是受到了琴音的严重刺激，暗黑与焉紫血气，各自爆发开来，分别将二人全身包裹，并有逐渐扩散之势。 两人的血气对冲之下，空气都像是在随之燃烧一般，使得不少人面露惊恐之色。 然而未及众人退后，熊王再度怒吼一声，同时用上了双手，此番动作，已然是不遗余力了。 而此刻，在外人难以得见的情况下，墨将双瞳发紫，手臂上更像是有异物生长而出。 使得他像是有些痛苦、或者说是烦躁，身上血气愈盛，仿佛要将对方的血气吞噬。 随之，竟也低吼了一声，随着一声沉吼，烦躁之情、血气之力此时像是寻到了“出口”一般，集中在他右臂爆发。 “嘭！” 全力之下，手臂衣衫突然炸开，惊起了阵阵风尘，顿时也将熊王推了开来。 “挞！挞！挞！”熊王连退三步，一步一坑显然已经落败，然而他却好似并未留心胜负，反而是脸上带着些惊恐，或是被墨将的举动吓到了。 “好！好！好！……” 无人关心他此时的感受，也无人注意墨将身上的异状，台下一片叫好声不断，显然个个兴奋异常，像是终于出了那口、自设擂以来积下的胸中闷气，此时，皆有扬眉吐气之感。 大会篇 第八十一 离哥之名 最为艰难的两阵已然攻克，人族各位自然喜不自胜，而妖族几人却是紧张万分。 竟然在毫无察觉之下，被人破了龟阵，如今熊王也再度输了比试，虎贲、龙吉二人终是无法安坐，起身皱眉、脸色难看地望着场间。 尤其是熊王，惊恐之色未消，那样子，不像是在怀疑自己竟然在力量上输给了人类，更像是方才见到了令他极为恐惧的事物，至今一阵惊疑不定。 而他对面的墨将，依旧面无表情，胸腔耸动，鼻息吞吐，似是在收功平息，同时也是在将散发的血气收入体内。 胸腹间的异状，已然消失不见，观其神色，像是连他自身也有些好奇方才身体都变化，用那只已然半裸的大手抚摸腹部，但显然并无所获。 对于两阵的比试结果，同位在场比试的棋阵二人也都各有察觉。 两阵皆败，目前自己也未能占得上风，孔灵已然失了往日的平静自若，与其余几位同族一样，她此时，难免也有些紧张起来。 让她内心更加处于劣势的是，此时与她对弈的，乃是方才与她不分胜负之人的师尊，因此不免认为自己或许难以取胜。 而且眼下的棋局，已然对她不利。 反观江离，他本就对沐清儿的琴技，有着极强的信心，墨将的胜出更是让他喜出望外，而对于自己的棋艺…… 大局已定！ 他已然放下心来，轻摇宝扇，含笑从容应对着，非是装模作样，确是身心放松。 片刻之后，“嗒嗒嗒……”孔灵手里的棋子落了一地，整个人的神色，都显得有些颓然。 “先生手段高明，孔灵心服口服，”回过神后，她先是赞了江离一句，随后又自嘲道：“此前是我太过自大，如今，比起先生来，孔灵实在有些令人可笑。” 不再是客气地喊“公子”，而是心怀敬意地尊了一声“先生”，足见并非气量狭小之人，也算是心悦诚服。 “公主客气了，公主计谋过人，少有比肩者，不愧为灵族公主，然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能胜过公主的，也绝非仅我一人。” 虽然她确实不凡，但江离所述，同样乃是事情，即便他自信棋艺不俗，却也绝不敢妄称第一，或许这都城内，便有一人能胜过他，还有那传闻中，已近“天道”的道家圣人。 而孔灵听闻此言，先是点头，后又摆首，或许是承认他说的有理，同时又认清了自己的能力所在。 嗯？ 与二人对战伊始之时有些相似，看向棋盘时，她不禁再度皱眉，待看个真切后，整个身子像是失去了“精、气、神”一般，颓然中带着几分凄冷。 随后，叹声问道：“这，可是先生的雅号？” 她有此一问，只因方才对阵之时，未曾察觉，如今定睛望去，发现在她面前的三张棋盘上，正各自倒映着一个，由棋子围成的黑色大字。 而这三个字，合起来便是——离哥儿。 或是由于获得胜之后的喜悦，又或是为自己的“杰作”感到满意，江离再次笑着摇了摇手中扇子。 此前他便有所谋划，倘若只是简单的胜了她，怎能对得起在他之前上场的众人，又怎能彻底地压一压妖族的嚣张气焰。 之所以直至今日方才上擂破局，除了想要尽量不显人前之外，不仅是为了三阵齐破，更是要教对方无话可说、让对方心服口服。 此时，显然目的达成，或许还超出了预期，但他也未有太过张扬，只是含笑说道：“雅号不敢当，我也不知从何时起，身旁亲友便以此戏称。” “离哥儿……离哥儿……”孔灵口中不断喃喃自语，似是想把这三个字牢牢刻记在心里。 大破三阵，江离几人总算是不负众望。 然而，就在众人都欢呼雀跃之时，一道黑影突然从正在收琴起身的沐青儿身旁飞速掠过。 “锵！”一声惊响。 原来，竟是台上的龙吉，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此刻手持一把银色长枪刺向了江离。 而对于这及其明显，同时又针对自己的杀意，江离已然提前感知到，遂横扇格挡。 好在，或许是因为对方瞧出他乃一介凡人，因而未尽全力，只是肉身欺近。 银枪虽然非凡，但扇子也为宝扇，两者相撞，发出了铿锵之音。 不过，虽然龙吉的攻击被他挡了下来，然对方力大不说，江离此时修为俱丧、身体乏力，以至于使得他不仅倒退了数步，甚至险些跌倒。 而龙吉，也不曾继续出手，或者说是他此刻，根本不敢妄动分毫。 因为在他的头顶之处，正有一根黝黑长棍高举，散发的气势不禁将其头发吹散，更有一柄紫色小剑，将他的脖颈划出了丝丝血迹。 那棍子，自然是什方和尚“珍藏”的“宝贝”——须弥棍。 并非他反应及时，得以抢先出手，而是有人从旁提醒，使得他像是早有准备，而那紫色小剑，则是几乎与须弥棍同时出现。 或许也正是因此，龙吉才及时收住了力量，所以江离此刻看上去才能完好无损。 兄弟两人相处多日，江离自然知晓那棍子的来历，也了解它的非凡，虽然对于什方的反应之快有些诧异，但更为教他意外的，郝然是那小剑。 见到此物，他不禁摇头苦笑，没想到，那丫头还是不听话，私自跑了出来，此前他竟然一无所知。 而此时，方才一直在感受自身奇妙的墨将才惊醒过来，始料未及之下，他竟然是几人中最后才反应过来的。 或是对于自己的疏忽大意感到自责，又或是对于妖族的胆大妄为感到愤怒，“轰”地一声提枪而起，把江离护在了身后，双眼瞪得老大，像是随时会杀人一般。 观战众人也未曾料到，本该是大获全胜的喜悦之时，场景却突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然而此时的江离，虽然受了些冲击，但他本身并无大碍，不去理会旁人的想法，也并未看向护住自己的沐清儿与墨将两人，反而是收了扇子后，四处打望了起来。 随后，像是终于在不远处寻到了目标，先是展开了笑颜，立即又变得有些无奈，只听他责问道：“不是要你好好修炼吗？怎地擅自跑了来？” 问及之人，非是旁人，正是他的宝贝妹妹江月。 仍是和以前一样，淡紫衣衫修身，头上横插一支精美木钗束发，作了男儿打扮，英气逼人。 只不过，她此时正面若寒霜，眼神中的杀意比墨将更甚，究其原因，自然是因为自家兄长险些受伤，甚至是险些被害。 虽然，她有时会出言讥讽江离几句，但也正是二人兄妹情深所致。 两人的情谊，自幼时便建立，后又经历多翻苦难，虽非亲生兄妹，却更为甚之，彼此早已将对方的性命放在了自己之上，又怎可容外人轻易取之。 此刻，她手里拎着一把紫色长剑，缓缓走向擂台，大有一言不合便要杀人之势。 长剑形状与龙吉喉间的小剑相似，但显然要大了许多，如果非要形容，则像是一对“子母剑”。 而跟在她身旁，同样满脸怒气的青衫女子，自然是此前与她一同被江离“抛弃”的青衣了。 大会篇 第八十二章 好戏散场 看着江离身处危险之中，仍是一副无谓的表情，江月只是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使得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在场人数众多，自己这妹妹好像有些不给面子啊。 江月却不去管他，扫视了一眼台上众人，最后转而怒视龙吉，眼神之中，杀意不减反增。 若非方才她与什方出手及时，恐怕此刻的江离，即便没有命丧当场，至少也会落个残废终身。 江离倒是不曾畏惧，莫说宝扇在手，更有身边众人守护，倘若自己当真发生了意外，想来几位圣人也不介意趁机捏死几只“蚂蚁”，更休说此时的龙吉，已然命在顷刻之间。 眼看同族遭困，不论原因为何，自当出手相助，不过，就在熊王与虎贲等人将欲动手之时，一声娇喝传来。 “住手！” 喊话之人，让人有些出乎意料，非是旁人，正是一直陪伴在什方身侧的漫沙。 虽不明就里，但双方都停下了手中动作，龙吉更是老实地收了宝枪，那张阴柔的脸上，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喊了一句：“沙沙。” “嗯？沙沙也是你能喊的？”与对待什方等人不同，漫沙秀眉倒竖，丝毫不给对方面子，怒斥出声。 随后，台上众妖也反应了过来，齐齐躬身行礼道：“见过花王！” 连同熊王看向漫沙之时，态度都及其友好，似是不敢怠慢，也未曾多言。 不去理会旁人，迈步陪同什方上了擂台，依旧怒气不止的样子，漫沙再度对龙吉冷声道：“愿赌却不服输，偷袭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妖族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玩笑、玩笑罢了，方才我也不曾动用全力。”面对漫沙的呵斥，龙吉只得一脸赔笑，不敢太过无礼。 而什方此时，好似正在江离耳边说些什么，使得江离微微颔首，随后示意二人将兵器收起。 虽然不愿轻易放过对方，然而几人也明白，当下并非动手的时机，在冷哼一声之后，江月终是同什方一样，将小剑收了回来。 值得一提的是，紫色小剑虽不及须弥棍神奇，却也非是凡品，竟然在附于长剑之后，连同剑身也隐匿其中。 此时，陪同江离出行的几人，也都来了擂台之上，正护在了他的身后。 虽然有漫沙出言阻止，然而接下去事态如何发展，尚未可知，他们自然不可再教意外发生。 不过，擂台之下，尽皆人族，更何况在这帝都之内，想必妖族也不敢乱来。 只是如今三阵虽破，然而众人还未来得及尽情欢呼，现场的气氛却已然变了味道，于是都好整以暇地观望着，想瞧一瞧妖族到底意欲何为。 最终，孔灵率先开口，指着那已经清醒过来的睡龟，先是对着沐清儿说道：“此物乃龟族奇种，名唤“四时龟”，此龟造物天成，腹中可调令四时变换，一旦沉睡，连我等也不能轻易将之唤醒，方才姑娘一曲妙音，竟能让它睁目寻声而起，姑娘琴艺果真非凡。” 说完又分别看了一眼熊王和墨将，随后看向江离，说道：“熊王乃我族公认第一大力王，可与妖圣角力，没想到今日却也败在了先生的这位朋友手里，先生身边之人，当真是个个非凡。 尤其是先生棋艺之高，恐怕我爷爷他老人家，也未敢言及必胜，孔灵实在倾佩万分。 如今三阵已破，此番较量是我妖族输了，是我等不该小瞧了人族英雄，但也仅是破了三阵而已，两族之间实力差距如何，日后自当见分晓。 至于方才龙吉的不当之举，也不过是一时冲动，好在先生并未受伤，孔灵在此替他向先生赔罪了，请先生见谅。” 在她说话之间，众人的目光也随之改变，对于她口中的“四时龟”，以及熊王的实力，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同时沐清儿和墨将两人的表现，也让他们牢记于心，当然，他们更是瞧见了棋盘上“离哥儿”三个大字，想必对江离的棋艺，也是倾佩万分。 然而对于她方才所述，江离等人不置可否，只是如今，事情已然发生，不再重要了，追究也是毫无意义，大破三阵便是对其最好的打击 江离倒是对那“四时龟”极为好奇，但，显然对方不会继续满足他的兴趣，因此也只有再做他。 于是，他摇了摇头，示意不在问责，干脆一笑了之。 对此，孔灵再度含笑行了一礼，以作感谢，随后，便领着众妖离台而去，也不曾有人强行阻拦。 临走时，各妖族之人纷纷看向漫沙，或许是期待她会一起走，不过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旁人也并未在意漫沙的身份，虽然她身为妖王，但方才话语之间，并未维护妖族，也未显得惹人厌恶。 所以，众人即使对妖族不喜，甚至是仇视，此时也不会齐齐针对一个如此漂亮的女子。 江离此刻也是含笑看着她，随后持扇行了一礼，并开口道：“多谢沙沙姑娘。” 显然，他已经在什方处知晓，正是由于漫沙的提醒，什方才能得知龙吉的为人，因而才会提前有所防范。 救命之恩，自当郑重道谢，而对于此，漫沙摇了摇头，随后微微一笑，再度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她身为妖王，当有其骄傲所在，对于偷袭这等下作手段，自是感到不屑，同时也不希望见他因此受伤、甚至身死。 不过，对她而言，终究是连同举手之劳也算不得，因此她也无需江离感谢。 如今，持续了如此之久的妖族三阵，此刻终于好戏散场了，而就在众人欲纷纷离去之时，江月突然朝着台下大喝了一声：“站住！” 大会篇 第八十三章 临时参会 她的声音有些响亮，在场众人已然都听见了，不禁再次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她，顺着她的目光，自然也发现了她喊话的对象。 “何事？” 好似稚子之音传出，说话的却是一个女子，诸人之中，也只有风碧儿了，只因江月的目标，正是她所在的冥宗之人，或者说正是她本人。 见此情形，江离不禁有些皱眉，知晓自己这妹妹，仍是不曾彻底放下，可惜，她欲问之事，真相未明不说，而且，极有可能并非出自对方之手。 然而未及他开口，便听到江月再度寒声问道：“当年之事，是否你毒宗所为？” 幽冥神宗，虽然被人私下称作“毒宗”，然而其地位仍是超凡，在其门人面前，也当称一声“冥宗”，显然江月对其并无一丝好感，且怡然不惧对方的势力。 对此，风碧儿也未曾在意，只是扫了江月一眼，随后看向江离，似是不曾注意到江离眼中的歉意以及旁的，竟是开口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唉！闻言，江离内心长叹一声，何苦如此？ 有话当需好说才是，也怪自家妹妹性子急了些，以至于言语之间并未客气，使得对方有些不快。 “哼！”江月则是冷哼一声，正欲再度开口责问，却被一人出声阻止。 “呵呵，月儿妹妹，许久未见，一切安好！”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此前问及江月，并且让江离极为不喜的龙耀。 但很明显，江月对此人也没有好感，斜睨一眼，并冷声道：“哪个是你妹妹？” “呵呵，对于赵兄之事，我等也深表遗憾，但，当年已然查明，虽然赵兄所中之毒，乃是出自冥宗的“夕阳红”，却与风姑娘无关，江兄想必也是知晓的，切莫冤枉了好人。” 好人？我看你便最不像好人！ 对于龙耀不仅未曾在意江月的态度，更是在一旁侃侃而谈，江离却是莫名的气愤，虽然对方所言属实，但他兄妹二人，何时需要一个外人来此“伸张正义”了。 不过并未当面讥责，他抬手搭在了正欲再度发怒的江月肩头，摆首示意她冷静些。 随后对风碧儿说到：“不论当年之事是否与冥宗有关，然而风姑娘当时尚且年少，而且以姑娘的性子，必然也不会做此阴狠之事，是舍妹鲁莽了，抱歉。” 江月在一旁仍是心有不甘，好在她也并非无理取闹之人，只是想当面问清事实而已，既得江离相劝，此刻亦不再坚持。 而风碧儿，虽然对于江月的态度感到不快，但她与江离早年有过交集，不说对其有好感，至少并无恶意，而且当年之事，她确实不知，此前只不过是意气之言罢了。 此时江离主动道歉，她也不欲深究，微微颔首之后，便带着门人转身离去了，只是临行前，特意望了此前替她说话的龙耀一眼，但却不像是在感谢，更像是别有深意。 对此，龙耀仍是呵呵一笑，一副“君子”作态，显得极有涵养。 而眼下，人们翘首以盼的另一场“好戏”，尚未开始，便草草结束了。 此地不是说话之处，环顾四周围观之人，江离与他们各自打了个招呼后，便也带着众人离去了，只是在几人身后，依然有“叫好声”传来。 …… 当下，众人所处的地方，自然是红霞楼了，江离俨然已经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地盘”了，对此，双姝也不曾有任何意见，或干脆说是她们所乐见的。 此刻与江离关系亲密的人，尽皆在此，都在各自叙述友情。 然而，让他十分头疼的是，他的好妹妹江月，不曾有过一丝笑脸。 此前自是不必多言，然而现在，本该互道相思之时，却见她面上寒意更甚。 只因她不仅早早便见到红霞双姝伴其左右，此刻更是直接来了这红霞楼，流露出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江离方才干脆叫人一枪戳死了事。 乃是沐清儿在一旁低声劝了许久，才勉强消气。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恨完了江离，却又见到什方在同一个漂亮女子谈笑，于是出言怒骂道：“臭和尚，你说谁是小黑丫头？说谁整天吊着两条鼻涕？又是在说谁又脏又丑？ 她喊话的声音仍是大极了，内容也十分有趣，看着她提剑欲捅的样子，众人不禁都顿住了，心想这花和尚又作什么妖了，竟然招了这位“小姑奶奶”。 而什方则是吓了一跳，连忙躲在了漫沙身后，一时尚未反应过来，究竟是何处得罪了她。 一拍脑袋，记得了！ 然而当时，他也只是随口说了“小黑丫头”几个字，如今大半载过去，他已然抛诸脑后了，暗想难道当时自己真的嘴太碎，竟说了这许多难听的话语？ 不禁有些埋怨地看着江离，他知道“出卖”他的，不会是旁人，定是他那“腹黑”的二哥，甚至怀疑对方说不得还“添油加醋”了些。 不过江离却是装作不曾听见、也未曾看见，顾自与其他人闲聊着。 见状，和尚气得直咬牙，最终只得无奈投降道：“月儿，我错了，你可别乱来啊，我们兄弟四人结拜，按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三哥呢！” “我呸！好你个秃驴，不仅出言不逊，如今还想占我便宜，三哥是吧，我先捅你三个窟窿！” 众人见她举剑要刺的样子，竟然无人阻拦，都明白这个不正经的和尚确实欠收拾，因此皆在一旁看戏。 最终还是漫沙笑着稍作阻拦，惹得江月再次对着他冷哼了一声。 “好了，月儿，别闹了！不是让你在琴谷安心修炼吗？怎地偷偷跑了出来，也不来信告知一声？”说完还瞪了青衣一眼，似是在责怪她也跟着隐瞒。 怪不得什方认为他是个腹黑之人，此前见江月怒气未消，竟然把什方当作了她的出气筒，待她发泄之后，才敢与之交流，而且竟然主动问责起来，足见其用心“险恶”，当真是“坏透了”。 果不其然，江月当真解释道：“师尊说我如今身体已然无恙，继续留在琴谷也并无太大用处，于是我便带着青衣来寻你了。” 听闻她的身体无恙，江离细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她的修为果然有进步，已经有即将破镜的征兆了，随后颔首道：“不错，如今大会在即，有你在，我会更放心一些。” “你是想让我参加大会？”江月自然并非愚笨之人，此刻听出了江离的言下之意。 得到江离颔首致意后，她又问道：“代表哪一方势力？” 兄妹二人虽然只能算作是散修，所以有着人身自由，倘若参会，可以有多方选择，此时她并不知晓江离的确切用意，因而有此一问。 如今的沐青儿，修为还未曾突破至六境中品，想要在大会上击败对手难度极大，倘若替她出战，便是代表幻音宫所在的云山国。 至于琴谷，处在几国的交界处，不仅并未分属各国，琴圣本人也无意于比武斗争，而且琴谷弟子并不善战，自然也不会要求沐清儿为琴谷出战。 另一方面，便是已经不复存在的江家，本也是有资格出战的，代表的则是赤水国。 当下最有可能的便是，江离的隐居所在，自然便是千叶国了。 “清儿目前仍需专心练习新曲，以她目前的状况不宜出战，云山国目前状况也并太好，已然算是放弃了胜负之争，为其出战意义不大。” 对云山国的局势稍作分析后，江离继续说道：“不仅是云山国，各小国几乎都放弃了七境之争，而且江家已经……如今江家仅你一人七境在望，我相信你一定能超过爷爷的，所以不必在此时争个输赢。” “那你的意思是……”如她料想的大致相同，应当只有千叶国了。 果然，江离颔首道：“兰丫头那边，我会同她讲明白，此次千叶国也几乎放弃了争胜的想法，想必前来的六境之人也不如你。” 晓得了，你是想让我替代替你，去保护那个小丫头吧，她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可以，此事我应下了。” 她答应得倒也爽快，当年，她自然是见过黄娥的，不过真论将起来，她也比之大不了几岁，竟是称对方为“小丫头”，显得有些“老气横秋”的。 其实，江离原本并未打算让她出战，可是那个小丫头不听话，自己总不能置之不理吧，如今月儿修为稍有成就，想必还是有些自保能力的。 而黄娥，此时本该与众人同在，但江离此前命她暂且陪同叶兰去了。 毕竟，叶兰或许并不在意，但他也不便让黄娥就此“冷落”故人，所以先让她将相应的事宜处理一番。 正巧这时，芳儿前来禀报说，黄娥已然来到了这红霞楼，同她一道来的，还有叶兰以及雪玲珑两人。 大会篇 第八十四章 收徒黄衣 “好一个冰美人儿啊！” “你这家伙，已然此番模样了，还是这般不正经。” 江离与三人刚一见面，便出言调侃，讲的也正是当年第一次遇到雪玲珑时，脱口而出的赞美。 此时再次提起，竟是惹得一向有些“高冷”的“玲珑仙子”也不禁莞尔，不仅放下了平时的架子，更是像老朋友般，也回侃了他一句。 看了一眼同在一旁偷笑的黄娥与叶兰，他也会心地笑了一笑，随后寒暄道：“多年未见，玲珑仙子美貌更胜从前，修为想必也是进步神速，看来在雪宗过得很好。” “自然一切都好，本想有机会再与你一战，可早就听说……方才擂台之处人群太多，未及过问，可有办法恢复？” 苦笑着摸了摸鼻头，对方的关切之意，他倒是心存感激，只是这一个个的，怎地都想着要和自己较量一番，真是人怕出名啊…… “万事自有天定，强求不得，此次大会，我做一个旁观者便好。” 再次故作洒脱地说了一句，让人不甚明了不的话，当然，旁人更多的则是认为他已然认命，毕竟非是轻易可以做到之事，此前从未听闻有人成功过。 所以三人只得无奈感叹，尤其是黄娥眼神里，充满了难过之情。 摇了摇头，江离示意她不必为此伤怀，随后，便把希望江月代替出战的想法说了一遍。 当然，并未提及他的目的是为了保护黄娥，此等小小恩惠，不足为外人道也。 对于他的要求，叶兰自是欣然接受，如此一来，不仅对千叶国大有好处，对雪宗也将是一大有力的盟友。 此事既定，雪玲珑便率先说明了来意：“我的小师叔，也便是兰丫头的师尊，今日在擂台上你已见过了，他在叶王毒发之后，收到了雪姨的传信，便曾亲自去了冥宗一趟。 已知如今，虽然是她在主持冥宗事物，但或许尚有不少老家伙在背后掌控着，所以，许多事情应当并非她能做主。 只是不知，“毒圣”失踪之事真假为何，也未能确认，叶王当日所中之毒，是否出自冥宗。” 当年剿灭“四海帮”也有她一份，所以雪玲珑也了解江离的性子，也相信他的智谋。 为了他，为了叶兰，也是为了自己的宗门，所以此时既是来叙旧，也是来告知消息的，希望以他的头脑，可以得出更多结论。 她口中的“她”，自然是冥宗的魔女风碧儿，自从“毒圣”风流云在多年前神秘失踪后，冥宗表面上便由风碧儿主持事物，或许是因她年纪尚小，因此竟是被老一辈人控制着。 虽然她身为冥宗之人，但并不意味着便是恶人，江离精通医术，自然也明白，“毒术”与“医术”同根同源，皆可两用于人。 同时他对风碧儿也有一定的了解，因此替她辩解道：“今日你们应当也见过她了，她行事虽有些辣手，却并非阴谋野心之人，所以我认为并非她主使。 但我坚信，“赤魅”之毒，必然是出自冥宗，现下唯有两个可能：一者，毒圣消失是假，早已躲在暗中操控；其二是，冥宗的老一辈中，或是被收买，或是被利用，亦或是别的，因而有人参与了此事。” 对方行事隐秘，且显然筹谋已久，即便已然调查良久，但个中不明之处甚多，可谓仍是迷雾重重。 不过，与他分析的一致，几人皆认为，制毒之术，天下无出其右者，所以叶王中毒之事，必然与冥宗脱不了干，目前缺的则是确凿证据。 当然，他也提醒了叶兰，廊军被袭之事，冥宗极有可能也有所牵连，至于更多的消息，他暂时不便与外人道。 当下有了明确的目标，便也知晓了往后该往哪个方向去调查、防范，如此，叶兰与雪玲珑也放心了许多。 然而两女此番前来，自当是别有目的，便是将黄娥“归还”于他。 不论黄娥往后将以何种方式与叶兰相处，但与他之间的关系已然道破，那么在这大会开始之前，他自然需要“尽责”一些。 于是，一番叙旧之后，两女离去之前，便将黄娥留了下来。 望着她十分“乖巧”的样子，江离佯责道：“你这丫头，我原本也大不了你几岁，并未敢妄自称师，今日你当众喊我一声师尊，是教我不得不将你收下了。” 闻言，顿时收了“做作”模样，脸上止不住的欣喜之意，那样子，就像小丫头终于得到了垂涎已久的糖果一般，满足之情，溢于言表。 摇了摇头，江离无奈笑道：“随我来吧，去见一见你的“长辈们”。” …… 就在江离的房间之内，此刻人数众多，他本人上坐于正首，墨将仍是在他身后站着，蓝衣、青衣二人服侍于前，其余人则是分别端坐两旁。 左手处，依次是雷武、欧阳颖儿、红霞双姝姐妹。 在他右手边，则是什方、江月、沐清儿，还有漫沙坐于末尾。 而黄娥，此时面向江离，正在行拜师叩首大礼，同时口中恭敬喊道：“弟子黄衣，拜见师尊！” 嗯？ 几人分别把眼神投向了江离，把他看得都有些难为情，不禁“老脸”微红。 这名字！无需多问也知道是他所取，这水平、这趣味可真是……让众人觉得既有趣又无语。 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开口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谢师尊！” 起身接过红霞楼侍女提前准备好的香茶，双手捧到江离面前。 “师尊请用茶！” 随后接着给雷武、什方、欧阳颖儿、江月、沐清儿奉茶，分别乖巧地喊了一声“大爷、三爷、四爷、月姑姑、清姑姑”，使得众人在不知不觉下，便“晋升”成了长辈。 再之后，她又按照剩下几人各自的年龄，分别见礼尊声道：“黄衣见过墨师伯、红衣姐姐、紫衣姐姐、蓝衣姐姐、青衣姐姐，还有漫沙姐姐。” 好嘛！这是将几人都分别拜齐了，即便是与她同岁的青衣，两人年龄相差无几，仍是尊了一声“姐姐”，最后，甚至是连漫沙都不曾落下。 见她如此乖巧，此时，又共同见证了她成为江离的正式弟子，众人都十分高兴。 漫沙也是甜甜一笑，不说她与几人的关系如何，仅凭她“花王”的身份，被称一声“姐姐”，她也是受得起的。 然而，就在他们与黄衣相互“客套”之时，江离却突然开口说道：咳咳，那个……我今日收了爱徒，乃是人生一大喜事，如今我这弟子，茶也奉了，礼也行了，想必诸位作为长辈，自然不会小气吧，有什么好东西，赶紧拿出来吧，漫沙姑娘，你也不必同我客气。” 他所说的话，让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好嘛！搞了半天在这儿等着呢！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再度表示无语，尤其是漫沙，更是想说一句，谁要跟你客气了…… 不过，虽然他说得有些“无耻”，但众人并未出言拒绝，即便他不开口，他们自然也是会送些礼物的，但对他这种“明抢”的行为，确是感到些微地“不爽”。 好在几人对黄衣也是喜爱得紧，纷纷送上了各自的“宝贝”，令她收礼收得有些手软，感谢的话语，又对着每人都讲了一遍。 大会篇 第八十五章 口传法诀 看着眼前的各种礼物，黄衣不知是高兴还是别的，有些哭笑不得。 或许心里想着：早知拜师便能收这许多好东西，哪里还用得着去做什么女官。 手里那块足有巴掌大的赤焰脂，乃是大爷雷武送出的炼器至宝。 要知道，即便神火门寻常使用之时，也只不过是用上指甲大一块，如今竟然说送给她作胭脂用。 身上那件连衣黄裙，竟是三爷、也就是什方和尚，送的一件琉璃宝衣。 穿在身上，使得她更添几分媚色不说，更是一件提速、增防的上佳宝贝，却不知他又是从何处“顺”来的。 双手腕上，分别带了一只淡蓝色宝镯，乃是“四爷”欧阳颖儿送的一对“龙凤环”。 既可攻敌又可防守，哪怕是只作为寻常饰物，也是极美的。 至于她头顶那只美钗，正是她月姑姑此前所戴的那支，乃是当年她的师公，也就是江离的师傅柳无生，用那传闻中的“长生木”精心打造。 虽然比不得金银珠饰，但戴之在身，可保容颜，可使长寿，更可以作伤人的暗器。 而压在那块赤焰脂之下的一本薄薄铁片，上面刻着的，正是沐清儿刚完成不久的《清心普世音》。 未曾想到，这举世无双的“神曲”，就这么轻易地送给了她。 还有腰间束着的，那正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藤条状带子，据漫沙自述，此物乃是当年她化身成人之时，褪下的根茎所制。 既可用于腰间束衣装饰，更可临敌抽出，化作鞭子伤人，此物，最适合女子用作隐藏兵器了。 再有左手上握着的那把长剑，原本是蓝衣随身携带，却因修为较低而极少使用之剑。 此剑，乃是江离当年外出历练时得来的一块宝铁，后又请人特意打造，如今赠给了她，用蓝衣的话说，算是“物归原主”了。 剑身裹着的是一条青色方帕，入手清凉丝滑，上面绣了一幅“清风伴鹤图”，角落里有“青衣”二字，自然便是青衣送的了。 乃是她根据当年江离曾说及他所向往的生活所刺，非是她小家子气，相反，此乃她多年来心爱之物。 最后，在她的双脚旁，比她那小脑瓜子还要大上两圈的一红一紫两块精晶，自然是双姝所赠。 要知道，哪怕只是两块石头，常人抱起来也要费些力气，莫说是两块精晶了，此等手笔，当真是“财大气粗”。 未曾当面送礼的便只有江离和墨将了，然而墨将可谓是“一穷二白”，除了他手中黑枪，也没有别的东西能拿得出手。 但他也承诺说，会在这几日里教她一些修行方法，以他的本事，正好可以弥补她作为女子、力量的不足之处。 至于江离，当年给她的就已经不少，如今更是亲自收徒，当下这些礼物，可以说都是拜他所赐，而且以他的性子，自必然也会亲自教她些别的。 她今日收到的礼物莫说是旁人，在座几位同样是羡慕不已，更是为她感到高兴。 当然，高兴之余，也不忘剐了江离一眼，像是在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满意！当然满意！ 看着黄衣那高兴的样子，场间亲友也都笑意盈盈，江离自然是笑得更加开心了。 而在“阴谋得逞”之后，他便“过河拆桥”，将众人都撵了出去，只留下了黄衣及墨将在内。 再度仔细打量了黄衣一番，江离不禁频频点头。 黄衣的天资极高，必然在他之上，这是他当年便知晓的，只不过，他由于某种特殊原因，当年境界提升才会异常的快。 片刻之后，他对黄衣说道：“如今，你既然已正式成为了我的弟子，那么我这个做师傅的，总要尽心一些，我现有一法诀要传授于你，此法乃我偶然间所得，也正是因为它，我才能有当年的成就。” 说话时，他再次不自觉地摸了摸衣领处，那里藏着的，正是他当年被捡回时，便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黑绳，此刻似是有些感慨怀念。 随后，他又正色道：“此诀，我身边几人虽也学过，却只是听了粗浅的几句，今日我便全部传授予你，便作为我这一门一脉相承的功法吧，倘若你日后择徒，也当小心谨慎些，切莫教那穷凶极恶之辈学了去。” 之前遣散了众人，并非他吝啬不愿外传。 一来干系重大，极有可能与他的身世有关，所以不便教过多人知晓；二则因为，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功法传承，也未必就愿意接受他的。 不同于其它类型的功法，这等与神魂息息相关的法诀、或说是心法，乃是修士修行之根本，其它功法的使用都将以此为主。 倘若修行此法，便意味着放弃此前修炼的另一法，二者之间，必有取舍，常人自是不会轻易更改。 举例来说，好比楚风，从小便学习道家术法，自然也是有到门的独特心法支撑着。 假若他再学习此决，便无法继续修炼道家心法，他随后使用出来的招式也会变了“味道”，已经不再能称为“道家术法”，而他本人，又怎能算得上是“道门”弟子。 至于多法同修，必然与找死无异。 百余年前，冥宗的几位长老便是前车之鉴，试图双法同修，最终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更有传闻说，风碧儿的养父风流云，也就是前任冥宗宗主，其神秘消失的原因，或许便是步了那几位长老的后尘。 圣境尚且如此，何况旁人乎？ 因此，即便是江月，虽然在她当年身心受损时，传了她几句以安神魂，但她原本的功法乃江家家传，不可轻易放弃，因此也未曾学全。 尽管如此，她也是在江离的指导之下所学，倘若旁人听个一知半解，说不得便会爆体而亡。 而蓝衣，则是因为资质不足，无法领会其中奥妙。 原本青衣是最有机会学成的，或许是因为天性，她志不在武学之道，所以干脆选择了放弃。 至于墨将，别说是此法，不知何故，寻常功法皆对他毫无用处。 唯有黄衣，此前所修心法虽然不差，但与之相比，或许与连同什方也会轻易丢弃的“鸡肋”差不了许多。 也正是因此，以她的资质，才未能在同代人中脱颖而出。 江离方才所讲，表明了此诀目前仅他一人所有，而此刻既然选择了收她为徒，自然更是不会轻易外传。 其中深意，黄衣也自是感激不尽，遵命万分。 虽然不曾长久相伴，但江离却了解黄衣的为人，更是相信自己的眼光，只是稍作提醒，便不再多言。 只是在传法之前，他又解释了一句：“此诀有些玄妙异常，连我也无法书写，因此只能口述于你。” 不疑有假，黄衣当即竖耳倾听，认真牢记，只听耳边徐徐传来江离的声音，一字一句，如同滚滚天雷。 灵物其长有太极，魂养天道生无极。 冥冥归化衍四九，暗里尚遁此中一。 将身化作万千细，以神聆听世上语。 勘破人间轮回事，踏碎星空遨太虚。 …………………………………………………… 大会篇 第八十六章 兄弟重逢 法诀并不算太长，或许因他说得有些慢，以至于花了一柱香的时间方才讲完，好在皆为修行中人，记些功法口诀并非难事。 待黄衣默记熟练之后，江离又开始说道：“此法我为其取名为“自在养魂诀”，不仅可以极大的提升修行速度，而且神魂得到滋养下，将远超同境之人，甚至可与“上法”之人比肩。” 檀口微张，黄衣难免感到惊讶，虽然她年纪尚小，但也明白这法诀的可贵之处。 她深知，连同传言中专修神魂的琴圣，当年也未必敢言可与“上法”之人相比吧，如此，或许也只有道家的无上道法，能与此相提并论了。 然而这并非江离妄语，而是皆为他的切身感受。 也正是由于此法诀的特殊之处，使得他虽然修为已失，但神魂却无碍，而且愈渐增强，也是他感知远超常人的根本所在。 稍后，江离继续说道：“当下，我先为你讲解其中奥妙，以及我修炼所得体会……”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又讲了一个多时辰，显然早已天黑了。 “好了，倘若有不懂之处，尽管来问我即可，但务必牢记，多法同修乃我辈大忌，往日的功法自当停止修炼，以此诀的霸道，想来最多三日，便可将你体内的法力悉数转换。” 警示一番，算是做到了“为师”的职责，随后江离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墨将，继续对黄衣说道：“你此时便下去修炼吧，也好早些为大会做准备，届时，我自当让你墨师伯教你如何有效使用自身力量。” 待黄衣领命退下之后，墨将竟然罕见地主动开口了。 “你可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了？” 江离此番收徒传法的行为，更像是为了寻找传人，而以他的年龄，根本不至于此。 墨将猜想，极有可能是他自认修为恢复无望，或者说已然放弃了，因而有此一问。 “她的天资比你我都要好，既已入我门下，我自当全力培养”，江离摇头解释并非如墨将所料想那般。 随后，并未去看他，反而是随便拣了张椅子坐下，有些自信地宽慰道：“至于我，墨大哥，你放心吧，我不会放弃的，而且，我能感觉到，那一天不会远了。” “好，我等你！” 江离几乎是他护着长大的，所以，两人的关系也绝非一般人可比。 以他对江离的了解，只要对方修为开始恢复，那么将来的目标便绝非同辈中人，或者说连他也希望能早日与之一战，甚至期望他尽快超越自己。 这时，江离再度开口了：“墨将大哥，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于你。” “我知道，我答应了。” “谢谢。” “嗯。” 两人的谈话，到此便结束了。 墨将一向沉默少言，两人又同为男子，因此平时少有交流，但男人之间的情谊，非是言语可以轻易说明的。 两人之间的默契，自然也非同一般，好比此刻，根本无需多解释，便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 大会将至，众人都在忙碌中度过，自然觉得时间要快一些。 无论是否切身参加，但皆以大会为中心，或是议论交谈，或是精心准备着。 江离等人自然也是如此，如今他身边将有数人参加战斗，自然是需要有所作为的。 尤其是黄衣，《自在养魂诀》的修炼刚刚步入正轨，修炼的同时，还需接受墨将的力量训练指导，可谓忙得不可开交。 而让众人感到庆幸同时又有些难安的是，“百鬼”已然彻底销声匿迹，妖族也是毫无异常行为。 庆幸的是，照目前来看，大会不受影响，可以照常进行。 而这看似平静，却极有可能是风暴将至前的安宁，难免不让人感到有些烦躁。 好在，总算是有些令人值得高兴的消息，比如故人将至。 今日，已经是大会开始前的第四日了，不出意外，到家和佛门两处圣地的参会之人即将抵达。 此刻，江离正带着沐清儿和青衣在帝都南城门口等候着，他们的目标，自然是道家来人了。 什方和漫沙则是去了西城门，准备迎接灵山的高僧到来，虽然小和尚本不愿去，却被江离以“代为迎接”的理由强行打发了去。 而至于他身边的其他人，雷武、欧阳颖儿、江月、黄衣都去帝宫报名去了，不知何故，连同墨将也跟着去了。 同去的还有红霞双姝，当然，两人并非为了报名参会，乃是被“知圣”派人请进了宫中，以二女的交际能力，想必是被派作帝国的迎接客使了。 唯有蓝衣，依旧留在红霞楼，以待随时接收各地可能会传来的消息。 南城门内，三人驻足眺望着，很快，正南方向突然有一红点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并且逐渐开始放大，最后甚至像是化作了一片红云飘向帝都。 待离得近些之后，人们都看清了，原来镜是个硕大无比的紫金红葫芦，上面还有三个小黑点，凝神望去，乃是人的虚影。 而这三人，恰巧江离都认识，尤其是那个正朝着他不断挥手喊叫的小子，不是楚风又是谁。 稍后，葫芦飘到了都城外，便开始缓缓缩小并降落了，虽然不曾明文规定，但这也是所有人墨守的规矩，更是对强者的尊重。 此前，无论是三大神宗，还是各王国、小国，即便他们都有各自的飞行法器，却也不曾无礼地飞行入内，一如此时的道家几人。 虽然有些意外，但江离已然瞧见了道家此次带队之人的身份，为表诚意，竟是带着两女再度前行了几步。 楚风三人的身影缓缓进入城中，与他同行的其中一人，也是一个身穿道袍的青年道士。 此人的身形和江离相差无几，不同之处在于，此人实在太黑了些，同墨将好有一比。 不仅如此，他看上去还有些呆傻，或者说有些憨厚，再次见到他，江离总算是明白了楚风为何也会变成一个呆子。 至于中间那位一身灰衣、胡子邋遢的中年壮汉，在见到红葫芦时便觉得有些惊奇，虽然提早收到了消息，但仍是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会亲自前来，这位自然是楚风的师尊酒疯子。 虽然他尚未步入圣境，然而“酒疯子”之名，已然人尽皆知。 除了他那洒脱不羁、无所畏惧的性子，让人难以忘记外。 只因他还是，整个神州大陆、站在亿万生灵之上、圣人中的顶尖存在，同时被人称为“道圣”的唯一师兄——酒疯子。 在此之前，江离也就见过他两次，第一次，当然是他“碰巧”到江家把楚风带走之时，另一次便是，江离当年历练之时与之二度“偶遇”。 眼下，在前行的过程中，只见他扬着葫芦正在往嘴里灌酒，只因姿态有些“豪放”，以至于酒水流出，粘在了他的胡须之上。 若问为何是酒水，因为此人不仅名唤“酒疯子”，就连那紫金红葫芦底部，同样也印了一个黑色大字——酒。 大会篇 第八十七章 臭味相投 待几人稍微离得近了些，便听楚风兴奋大喊道：“大哥！” 不过，看他那样子，倒是和某些人一样，也想江离身旁找寻些旁的什么人。 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却也不说破，只是和几人分别打了个招呼，“小子江离拜见前辈，见过石兄，风弟，你也来了。” 好似看出了他笑容之下的深意，楚风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而被江离称作“石兄”的人则是连忙回了一礼，“无量寿佛，见过江施主。” “啪！啪！” 酒疯子未曾理会江离的问候，反而是同时“赏”了身边两人一巴掌，并佯骂道：“一个小疯子，一个傻呆子，两个活宝！” “师傅，你说石头师兄也就罢了，为何连我也要挨打？不就是方才声音大了些嘛！” 楚风的胆子倒是不小，顶撞自己的师傅不说，随后嘴里还小声嘀咕了一句：“谁是疯子还不知道呢！” 而对此，酒疯子竟是未曾追究，像是不曾听见般，拎起酒壶独饮了起来。 同时，一旁的青年道士却对楚风说道：“师弟，同你讲过很多次了，喊我石师兄、或者师兄便可，莫要连名带姓的喊我。” “师傅，不是我挑事儿啊，你看师兄他，嫌弃您老人家给取的名字。”楚风这性子，也不知跟谁学的，倒是像极了“某人”。 “师弟，你……” 眼见两人就要为此在“外人”面前吵闹起来，却又被酒疯子一顿喝骂。 “闭嘴！真是丢人现眼，我道门怎么会收了你们这么两个东西。” 像是对二人厌恶之极，言语之间也真是够不客气的，听得江离面部表情极不自然。 据他所知，这位“姓石名头”的青年道士，正是他老人家自己捡回去的。 只因捡到时，见对方黑得像路旁的野石，便干脆取名叫作“石头”。 至于楚风，更是当年他主动上门、亲自收下的弟子。 如今对二人既打又骂不说，更是嫌弃两人作为道家弟子的身份，殊不知，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造就。 不过江离也了解这位的性子，行事作风不拘一格，此次虽然亲自现身，但也只是三人前来，竟连一个打杂跑腿的弟子也不带。 要论洒脱，这位当属世间最洒脱之人。 见他们“师徒情深”的样子，江离微微一笑，率先开口道：“多年未见，前辈的风华更甚从前，而且前辈这豪气干云的性子，可称当世第一。” “你这小子，如今没了修为，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见长，不过，你该不是在拐着弯骂老夫不讲规矩吧？” 倒是毫无“前辈高人”的架子，像是把江离当作“晚辈后生”一般对待，只是说着又顾自灌了口酒，好似永远也喝不够。 而对此，江离则是嘿嘿笑道：“嘿嘿，不敢，只是晚辈如今没了修为，说话不够硬气，便只好学些溜须拍马的本事了。” “行了，当年我便觉得你小子不是什么好鸟，别在老夫面前装模作样的，看了便叫人讨厌，什么前辈后辈的，同旁人一样，喊酒疯子吧！” “嘿嘿，前辈有命，小子自当遵从。” 对于这位的许多传闻，江离都是听过的，无论从那一方面讲，称他一声“前辈”都是理所应当，江离对他也是真诚尊敬。 但既然对方不喜欢多礼，而自己也恰好不喜欢，于是便不再继续“恭维”这位又在饮酒的“糟老头子”，转而对石头问道：“石兄，近来一向可好？” “有劳江施主挂念，小道一切安好，倒是施主你……” 每一位与他相识之人，见面之后，几乎都会问及他修为之事，虽说江离已然有些习惯了，但还是感到不甚自在。 “石兄莫非也想再与我较量一番不成？当年在擂台上，乃是石兄相让，才教我有机会胜了白兄。”调侃一句后，江离提及了当年之事。 随后又笑道：“此前我已然与他见过，与石兄一样，天人境已在咫尺之间，更言道六境之内，唯有石兄能与之一战，你们又何必盯着我这个废人不放呢？” 竟是干脆来了个“祸水东引”，将对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白浩然身上，而效果也很明显，石头此时果然目露思索之色。 而这时，一旁的酒疯子终于放下了手中葫芦，对几人分别说道：“想必灵山来人，此刻应当也已抵达，今日乃是报名参会的最后一日，你们两个去吧，让这两个丫头领他们一起去。” 最后的话，自然是对江离所讲，教他让沐清儿和青衣二女为石头和楚风带路。 然而，休说楚风当年也曾跟随观战，石头更是亲自参加过当年的盛会，因此自然是识得路的，又何须旁人带领。 微微颔首，江离当即明白了过来，对方这是有话要单独对他交代，于是便示意几人各行其事。 几人也看懂了两人将欲独处的意思，便知趣地各自离去了，片刻之后，便只剩下江离和酒疯子两人同行着。 眼下，虽然不少人蜂拥至帝都，然而帝都之大，也并未显得太过拥挤。 两人也并未特意选择隐蔽之处，只是随意挑了个路旁的无人巷道走了进去。 随后，江离率先问道：“前辈可是有话要吩咐小子？” “小子，这次大会可不太平啊。”痛饮几口之后，酒疯子突然有些感慨地说道。 自然知晓对方所指为何，江离再度问道：“前辈亲自到来，想必的确不会太平，可是妖族怎敢？” “目的为何，我师兄弟二人也不知晓，为了防止意外，老头子我只好亲自来一趟了。” 并未直接回答，但他与江离其实都心知肚明，倘若为了某种特殊目的，妖族自然是敢的。 “有前辈在，即使是妖圣，想必也不敢轻举妄动。”江离竟是再度拍了个马屁。 “呸！你小子如今怎生变得这般虚头巴脑了？”显然，江离的“马屁”拍到了“马蹄”上，惹得对方一顿破骂。 同时，酒疯子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似是在说：谁不了解谁？ 不去理会嘿嘿笑着的江离，酒疯子突然正色道：“你让小家伙带回的消息我二人已然知晓，经师弟确认，的确是有人族昏了头了，而且恐怕不止一两人，只是对方行踪难料，师弟也未曾寻得机会将其抓住。” 以道圣之能，想来这神州大陆也没有几处是他去不得的，而只要他有心，杀敌于千万里之外也绝非难事。 然而即便如此，堂堂道圣，自然不能随意伤及“无辜”，对方行事隐秘，不能将对方抓住，便很难得出确凿证据命其认罪伏诛。 但这并不妨碍江离感慨道圣能力之强，“前辈师兄弟二人手段通天，真教人羡慕，哪里像区区小子这般……” 说着的同时，摊手向对方展示了一番自己的身体，那意思很明显了：自己目前只是废人一个，完全不能有所作为…… 然而他此番行为，却是再次惹得酒疯子佯怒骂道：“滚，师弟亲手炼制的‘醒神丹’都给你吃了，老夫都不曾多尝几颗，你还嫌不够？” “嘿嘿……”想在对方面前“哭穷”一番，希望能寻求帮助，结果当场便被看穿了，江离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看着他这“无耻”的样子，酒疯子虽有些无语，但从神色上能看出，他对江离的性子也是极为欣赏的，或许，这就叫“臭味相投”吧。 不过，随后他却说了一句先是江离感到失望，后又感到惊讶的话来。 “老夫是无能为力了，不过我那师弟说了，你与我道门有缘，待大会结束后，随我一同上山去吧！” “有缘？莫非道圣要亲自收我为徒？”也不知江离是如何听出这层意思的，正如人们常说的那句：做梦娶媳妇儿…… “滚！你小子还要不要脸了？想什么好事儿呢？”酒疯子再度骂了一句，随后无语地解释道：“师弟让我请你去山上喝茶，说你乃是有大机缘之人，希望能与亲自你见上一面。”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听口气，江离竟然似是因为对方不欲收他为徒而感到庆幸。 看着他那“无耻”的模样，酒疯子不禁被他逗乐，但仍是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也不知多少人欲拜在道圣门下而不得，即便到家弟子众多，但能得其偶尔指教一番便是极大的幸事，何况亲自收徒。 而对于此，江离竟像是有些嫌弃的样子，好在道圣并无此意，否则只怕真教他给“气死”。 寒暄片刻之后，二人也并未久留，酒疯子此行的目的便是为了护住“爱徒”，自然是进宫去了。 而待他走后不久，沐清儿和青衣也从街道两旁走了出来，三人一同回了红霞楼。 大会篇 第八十八章 大师邀谈 “此行可还顺利？” 江离此时俨然已成为了红霞楼的主人，虽然并未对外宣布，但楼中侍从皆知，原来她们的“主人”之上，仍有一位“主人”。 很显然她们都已然知晓了该听谁的命令，何况本就是双姝下令要求的。 不过，江离虽然有些头脑，但对红霞楼如今对营生、或者干脆说此等经商之事，并非他所长。 所幸，虽然姐妹二人双双入宫未归，但短时间内，也并不影响红霞楼的正常运营，再者二人平时本就极少露面，琐碎之事，自有旁人完成。 在与酒疯子分别之后，江离便带着两女回到了楼中等候，等的自然是前往帝宫众人归来。 也并未过去多久，在他归来不到一个时辰后，除了双姝姐妹、以及什方同漫沙外，其余人皆平安归来了。 也便是此时此刻他问话之时。 其实早在之前，他便已然得知了几人在宫中的经过，此时可谓多此一问。 好在几人也并未多想，黄衣主动乖巧回话道：“启禀师尊，此行一切顺利。”其余人也是微微颔首表示却是如此。 既然已知大致经过，江离也不再多问，只是对黄衣问道：“功法修行如何？” “回师尊的话，法诀奇特玄妙，虽然未曾再度突破，但弟子能感受到体内法力更加凝练，实力也有所增加，更甚者，弟子的神魂已然骤增数倍，当不弱于神元巅峰之人。” 旁人或许惊讶，但他人的修行大秘，自然不会多问，而江离却是理解那被他取名为《自在养魂诀》的功法之强。 因为特殊缘故，他当年的增长明显比黄衣此时要更为夸张些。 虽不知将其修炼到极致会变得如何，但有此法诀，足以让常人受用终身。 此前令他稍微有些担忧的是，唯恐黄衣因为更换功法而出现意外，好在一切正常。 点了点头，表示对她的状况还算满意，随后又问道：“跟随你墨师伯修行得如何？” 并未立时答话，而是先有些难为情的看了墨将一眼，然而站在不远处的墨将，仍是同往常一样，正面无表情着。 于是，她只得苦涩道：“弟子愚笨，尚未习得个中精要之处，请师尊恕罪。” 闻言，江离也望向了墨将，征询他的看法，对此，墨将则是轻轻点了点头。 江离明白他的意思，自然非是在说黄衣确实如她自己所说那般“愚笨”，而是对她的天资再次感到认可。 或许并未完全掌握他所授之法，但很显然，她在修行方面，要比所谓的“天才”强上许多。 当然，江离也不会让她因此感到自满，所以顺着她话中的意思说道：“既如此，距离大会尚有三日，在此之前便抓紧修炼吧！” 对此，黄衣则是连连点头答应，随之便主动央求墨将立即陪她修行去了。 待两人退去之后，江离还未来得及与其余几人多做交谈，便听芳儿来报说道：“先生，三爷和漫沙姑娘已于宫中归来，一同来的，还有一位双眼紧闭的高僧，应到要不了多久便至楼下了。” 不明大师？ 未及他先行拜访，这位怎地主动来了？什方那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真相未明之下，江离便把“过错”归结在了什方头上，然而来不及多想，他当即开口道：“立即命人前去迎接！不！我理应亲自前去。” “命人迎接”的话刚说出口，却又突然想起，并非所有的和尚都与什方一样是个“酒肉僧”。 恐怕这人人向往的红霞楼，对于这等有道高僧，乃是“烟花之地”，因此并不愿意入内，而且，于情于理，他都应当主动相迎才是。 如此，方才回来的众人，便又齐齐被他领下楼去。 …… “小可江离，见过大师！” “三弟，不是与你说了，稍后我会亲自拜访吗？你怎地将大师哄到了此处来？” 领着众人刚至楼下，江离便发现什方几人已然到了红霞楼外。 当下在他面前的，除了什方和漫沙外，还有一位僧人。 此人身形中等，手里杵了一杆“十二金环禅杖”，头上戴着一个不知是何材质的圆顶帽，很显然，这两件必然非是寻常宝物。 他的面容虽然有些老态，但从那温和的笑脸上，不难看出自信之意。 尤其他那紧闭的双目，看似因为常年不曾睁开过而永久闭合，江离却能感受到，倘若他一睁眼，必然立时惊天动地。 这位看起来像是个“云游僧”打扮的，正是灵山白藏寺的“不明”大师，正如他的法号一般，他所修炼的功法，也“恰巧”是佛门绝学之《闭目净世禅》。 而眼下，对于江离刚一见面便劈头盖脸的责骂，什方自然是无语翻白，好在这般已然多年，当是有些习以为常了。 他虽未出言解释，但眼神中也在反驳着：这位哪里我能轻易喊得动的…… 一旁的不明大师，则是微微侧身，避开了江离的见礼，一副“不敢相受”的样子，并含笑回礼道：“阿弥陀佛，老僧见过江施主。” 与酒疯子的不羁性格相反，江离觉得这位也太过多礼了些，当即再次行了一礼。 这位高僧也果然神奇，当真如传闻中的那般，无需双目也能“视物”，不过对于江离身后众人的行礼问候，他却只是含笑点头致意。 随后，竟是出言替什方“申冤”道：“此番乃是贫僧主动前来，江施主错怪他了。” “大师在前，小子自当亲自拜会，何敢劳烦您亲自来此！”说话之前，江离免不了扫了一方一眼，并未有错怪对方后的歉意，反而是有些蔑视。 甚至心想：难怪如此，他仅是轻言责骂了一句，这位高僧便这般“护犊”，平日里想必更加放纵于他。 对此，不明大师只是微微一笑，显然他早已知晓二人的关系匪浅、或者说是“兄弟情深”，自是为此感到高兴。 不理会二人之间如何相处，也并未顾及旁人，他突然正色道：“江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大师请！”对方既然开口，想必正如酒疯子此前一样，恐是有话交代，并未矫情，江离当即答应下来。 未曾走远，就在红霞楼旁那条宽得像是街道一般的巷子里，江离于不明大师独处其内，什方等人则是围在出口，有意无意之间拦住了旁人经过。 这时，江离主动恭声问道：“大师有何话要交代？” “不错！施主的身子大有焕然新生之势。” 未曾回答江离的问话，不明大师“盯着”江离的身子观察片刻之后，竟是这般说了一句。 对方的言下之意，江离自然明白，与他自身感受相同，对方也看出了他的身体正在逐渐恢复。 当然，并非是由于这位大师有多高明，而是其中另有缘故。 正巧，江离再度行了一礼道：“还未当面感谢大师的赠宝大恩！” 此话指的正是数年前，眼前这位让什方带了一颗“石头”给他，也就是无生居院内西北角泥塘里那颗“石头”。 想来几年时间过去，什方此前在无生居时，并未意识到江离所指的“石头”，正是他曾亲自经手过的那颗。 而当下的两人，自然是心知肚明，同时，不明大师也有礼回道：“未敢言谢，此物乃三百年前，恩师西去时所化，当年也是主持特意交代，命贫僧将之赠予施主。” 原来如此，虽然他当年从什方处得知了“石头”具体为何物、又是谁人所赠，但却不知竟是有此等渊源，此时自当再度真诚感谢。 “再次谢过大恩，有机会自当前往灵山，当面感谢主持恩德！” 仍是侧身受了半礼，微微摇头后，不明大师说道：“有缘自当相见，施主随心而行便好。” “大师此番前来，莫非是圣僧有命吩咐于我？” 大会篇 第八十九章 救世之人 并非江离自我感觉良好，而是在同一日内，刚刚从酒疯子处得知了道圣之意，此刻灵山大师又主动前来，必然是另有用意。 而且，世人皆知，圣僧与道圣同处于圣境巅峰，二人并肩，可称当世之最，受万人敬仰。 倘若这世上有旁人皆难通晓之事，若问还有谁知，除此二人之外，再无其他，因而在这非常之时，由不得他有此一问。 不知是点头还是摆首，只听不明大师继续说道：“待什方此前下山后，圣僧偶得天机，非是有命吩咐，但却有话要贫僧当面传达。” “大师请讲，晚辈自当洗耳恭听！”并未细想对方所指的“天机”为何，但对于圣僧大名，谁人不知，江离也自当十分恭敬。 或许是在回想，又或许是在思考该以何种方式描述，稍后，不明大师徐徐道：“圣僧曾言，施主半生飘零，当受三情之苦，亦有七灾之难，虽集天罡之友，但树地煞之敌，九死恐难觅其生机。” 如遭雷击！ 自己的一生竟是这般惨淡？ 所谓三情之苦，已然遭受了亲情、爱情之痛，莫非连友情也将遭劫？ 遗弃之灾、身残之灾、灭门之灾、志馁之灾、道消之灾，桩桩件件已然折磨人心，竟还是不够？ 虽不明何为“天罡之友”、何为“地煞之敌”，但亦能听出绝非人生幸事。 最重要的是，自己不过是想好好活着而已，难道也这般困难？ 九死无生……呵呵……呵呵……九死无生…… 师傅啊、师傅！您老人家这名字起得可真是不吉利，不仅把自己搭了进去，还教弟子也住在那“无生”之所，如今恐也难逃生死之劫。 江离内心一片凄凉，最后竟是“责怪”起了那为救他而身陨的师尊——柳无生。 好在此时，不明大师出言安慰道：“施主无需太过悲观，劫数并非无解。” 唉！再度长叹一声。 对方所述之言，自己已然经历过半，唯余区区残身，即便此时有解，却也难以教人乐观起来。 但出于礼节，他仍是低声问道：“请大师指教！” “不敢！施主当非凡人，因而有此特殊经历。”不明大师摆首示意。 随后又说道：“虽未亲自见过施主，但圣僧亦曾评价道，施主仙体天降，不信鬼神，无所畏惧，或可脱离天道轮回。” “圣僧果然教人倾佩，虽不曾见过，却是将小子看得这般透彻。” “脱离天道轮回”此等连传闻中都不曾真实发生过的事，江离自然不敢妄想。 然而正如圣僧所言，他从小便是个没有“信仰”、毫无“敬畏”的人。 或者说，他本就是个随心所欲之人，倘若心怀执念，必当无所顾忌、无所畏惧，全然凭心而行。 而这样的人，一旦为恶，其实才是最教人害怕的，届时必然会涂炭生灵。 好在江离自幼心善，虽说不上未曾做过半点坏事，但却也未有杀人害命之为。 此时，不明大师代传之语，足见圣僧的高深莫测，使得江离对其又添了几分尊敬之意。 不过，更让他在意的是，对方口中的“仙体天降”四字，他认为或许并非完全是夸赞之语，极有可能是圣僧瞧出了他的身世来历。 因此，他倒是很想与对方见上一见，于是出言问道：“听闻圣僧闭关数十年不曾见客，不知小可是否有机会亲自拜见？” “仍是先前之言，有缘自当相会，施主不必急于一时。” 不明大师像是再次打了个哑谜，随后竟又说了一句让江离愣在当场的话来。 “圣僧命我转告施主，既无灭世之心，当为救世之人，望施主好生行事。” 说完之后，口吐“阿弥陀佛”，连招呼也未同众人打过，便从巷道的另一个方向直接离去了。 怔怔出神，江离此时已然明白，此前对方口中提到的“天机”为何。 果然，正如什方所言，亦如他自身所想，当下已然确定万分，“大难”将至。 而连同圣人皆为之感到担忧的“大难”，倘若当真发生，其结果可想而知…… 至于教他愣住的原因，则是对方的“抬举”之语，竟然这般看得起自己？ 当然，无论自己能力是否足够，也无需他人提醒，他自当尽力而为，不说为了“救世”，但求为了“渡己”。 不禁下意识地捏了捏拳头，他突然感到万分紧迫，时不我待啊……因此，对于恢复修为之事也更加急切了些。 就在此时，众人见他独自在皱眉思索，走上前来后，什方率先问道：“二哥，师叔他老人家同你说了些什么？你竟然这般模样？” 回过神来看向他们，摇了摇头，并未多言，他又岂会将先前二人对对话轻易告知，如此，除了徒增他人烦恼、让几人更加为他担忧外，毫无意义。 倒是凝神看向什方，随后又看了一眼漫沙。 不禁心想，这“高僧”是否太过“心大”了些，对于什方身边带着个妖王竟然不管不顾，而且，就这般把他丢在自己身边。 这“散养”的方式，当真是佛门重要弟子？ 眉头再皱，江离突然对他严肃道：“大师命我好生管教于你，倘若再行惹是生非，哼！” 为了避免他太过放纵，江离不仅端起了作为兄长的架子，更是假传“旨意”。 而对于什方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寻常的教训并不能让他感到畏惧。 但如江离这般，并未把话挑明，那“后果自负”的言外之意，却是更为实用。 因为这世上，若说有何物是最可怕的，那么必然不是杀人利器，也绝非天下至毒，更不是“妖魔鬼怪”，或者是旁的。 唯有人心，心之所想，方能做到力所不及。 而江离此时的所作所为，效果也很明显，什方不禁被吓得一阵缩脑。 他深知自家这二哥的手段“高明”，想要教他“生不如死”的办法可谓是层出不穷，这也是他早就领教并亲自“享受”过的。 所谓“响鼓不用重锤”，点到即止，江离自然懂得，看着什方那个样子，他也不在多言，而是对众人同时说道：“大会开始在即，在此之前，好生准备一番吧！” 大会篇 第九十章 大会当日 神州大会，神州大陆之上的每一个人族势力都将参加，已然变成了传统。 但这届稍有不同，不知何故，妖族竟也跑来凑热闹了，倒真是让这大会变得更加“名符其实”了些，不负“神州”之名。 而此次大会的规则也稍微有所改变，想来是圣人们知道天下风云将变，因此做出了相应的调整，当然，具体为何，也只有圣人们才能知晓。 大会的举办地点，正是在这千年帝都之内，而且从未改变过。 一则因为具备这样的人力、物力、威望；二是由于它地处大陆的正中央；至于是否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同样不为人知。 帝宫，帝国都城、乃至于整个帝国、或许还是整个大陆的中心。 在这都城之内，倘若用地势来形容的话，如果说都城位于山脚，帝宫的位置大概便是在山顶之上，只是这“山顶”着实大了些， 简单来说，整个帝都以帝宫为中心，将之划分为五个区域，而帝宫便是其中最大的那一块。 由此，也足见帝国面积之广、势力之大，甚至足以与神宗、圣地相提并论，果然是名不虚传。 有些类似的是，帝宫内部也如这般分作了五个部分。 皇宫则处于正中心的位置，并以传闻中的“神兽”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划分四门。 而大会的决斗场，正是在北边玄武门内，一片足以容纳十万人以上的阶梯石场之中。 有些让人意外的是，虽然妖族如今来者不善，但这帝宫看起来仍是无甚异常，甚至是连守卫都更加松懈。 仅有一些维持秩序的兵士，在岔路转角之处候着，以便为人指明道路，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今日正是大会开始的第一日，江离带着众人正迈步跨过了玄武门。 按理来说，修士修行，并不会太过在意寻常的四级变幻，因此，虽然如今已近晚秋，或许即日便要入了冬了，但不少人依旧只是穿着一两件薄薄的衣衫。 再看向江离，他此前便披着的那件白毛貂衣好似更加厚重了几分。 如此看来，他倒是有些“比凡人更加凡人”了。 不过更教人好奇的是，就这样一位毫无修为、两鬓飞白的年轻人，竟然就那么摇着扇子，走在了众人都最前头。 而且，在旁人眼里，他身边的每一个人，莫说修为，哪怕是地位也都远在他之上。 比如说道家弟子、佛门弟子、还有神火门、欧阳世家等。 就连帝国的两支“奇花”红霞双姝姐妹，都只是跟在他的后方。 再者，此届大会与往常稍有不同，由于规则的改变，以及震、大风两国遭袭的缘故，各方势力来到此地的并不算多。 然而江离身旁却是有十数人在，且个个身份不同寻常，怎能不教人多看上两眼。 对于那些人的眼光，江离却是无法一一顾及，也未曾想过要去顾及，只因在他眼前的人实在太多了些，如果不是帝都人口繁多，他几乎认为是否全城的人皆在此地。 说是足以容纳十万人，然而举目眺望眼前那占地足有数十亩的会场，那密集的人头，像是正有“仙人”提着粗笔，不断地给整个会场添墨增黑，显然远远超过了十万人，并且还在不断增加着。 好在会场足够大，而这些人也自觉守着规矩，不曾将走道也占了去。 来到边沿之处，江离向下看去，目光越过数十道石阶之下、距离他此时所在之处约有三十丈的一个巨大深坑里，是一片方圆大约一里的平地，或者说是一个圆形广场。 由于距离太远，下方的人影，在普通人眼里，恐怕只比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蚂蚁时，要稍微大上一些。 一个方形擂台就在广场中心，大约占了其面积的三之有二，而这，便是每届大会的比试决斗之处了。 拾级而下，来到底部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尺高台垒筑，而且四周全由精铁融化浇铸，擂台上方，则全部由宽约六尺的方石板平铺而成。 以帝国的行事风格，倘若台面石板损毁严重，便会由提前准备好的铁汁补上，自有圣人手段使其快速凝结，以便进行持续战斗。 此刻，就在江离等人的左手边，可以看到赤水国的大旗，其中一人，正是那日破阵之前，曾经拦住几人脚步的聂河。 往远处看去，之后同样大小的“黑泽、乾、烈”三面旗帜，代表了三个小国。 然后便是要稍大一些的旗帜上，写着“火黎、浮生、妖族、剑宗、道”几个大字。 从右手边看去，第一方势力则是由六个人组成，其中自然是年龄不一。 而且，还有江离的“熟人”，当年前往幻音宫找寻沐成晟报仇之时，与之见过一面，没想到竟然再次见到了。 那人也看向了他，神色有些复杂，然而江离与沐成晟已经恩怨两消，也不再去计较，只是淡淡一笑，表示见过。 随后，看向在那人身旁也立了一面旗帜，写有“云山”二字。 再之后，依次是“震、厚土、大风”几个小国，以及“千叶、幽冥神宗、冰雪神宗、佛”几大势力。 可以看见，八小国的旗帜大小一致，其余势力的旗帜则要大上一些。 而按照江离的理解，除了八小国是根据地理位置，其余各大势力皆是按照实力排座。 现在看来也是如此，只是将妖族排在了神宗之后，妖族心里恐怕会是些不服气。 原本八小国、三王国、三神宗、两圣地，加上帝国，一共十七处势力。 帝国作为东道主上正居东方，也就是此时江离等人的正前方，竖了一面场间最大的白旗，上面仅有一个大字——帝。 倒是还要比“佛、道”二字更大一些，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东道主了。 其余势力则是均分两旁，倒是赤水国，由于如今多了个妖族，竟是被安排在了正西方，大有与帝国对立的趋势。 而在帝国参会阵地后方、靠近观展台的底部之处，另设有一九尺高台，上面放置了九把大红座椅。 虽然几乎未曾满座过，但却是一直以来的规矩，或许圣人们皆认为，九乃数之极，因而有此行为。 当然，此刻距离大会开始尚有些时间，所以九尺台上空无一人。 再环顾了一番各势力参会人数，与之前所知晓的一致，不少阵地都仅有几人存在，少有满十者。 按照以往的规则，各方势力皆可有九名、连同带队之人在内共十人参加大会。 此届稍有不同，各方仅能排出三人，好在，可以从旁观战的人数不曾减少。 大致清楚了眼下的情况，江离首先向大哥雷武以及小妹欧阳颖儿致意，表示让他们动身前往烈国和乾国阵地方向。 而他则领着其余人继续前行，途中也少不了遇见当年曾经同台竞技过的对手，当然也免不了相互颔首致意。 来到千叶国阵地所在之地，正巧，叶兰好似正在与人交谈着什么，见到江离等人走来，她笑着喊了一声“离哥儿”，至于其他人，也有礼地喊了一声“先生”。 微微颔首表示见过之后，他便向红霞双姝致意，于是，二人也便朝着那面“帝旗”之下去了。 虽然她们并未代表帝国出战，然而两人的身份有些特殊，竟是得到了特殊允许，可以占据帝国的两个参会观战名额。 随后，什方带着漫沙也离去了，看那样子，漫沙竟然不打算去妖族所在，而是要跟着什方去那佛门阵地。 好在什方“面子够大”，想来也不会有事。 而几人眼下所处的千叶国，除了叶兰如今是代表雪宗之外，算上黄衣在内，五境、六境每品各有一人，共有六人。 此时，江离把墨将、江月、黄衣都留在了此处，三人皆代表千叶国参会，同时也将青衣留在了江月身边。 值得一提的是，他原本担心个别势力，会做出“让停留在五境或者六境数十年的老家伙参战”之事，便打算把墨将作为对付这些“无耻之流”的“杀手锏”。 然而，由于黄衣的出现，他先是让江月参会，随后，干脆让墨将也参会保护二人。 正是那日两人之间的短暂交谈定下之事，以至于变成了如今这番景象。 所幸，就当下的情况来看，未有那等教人不齿之事，想来各势力还是要些颜面的。 如今江离身边，该散的已然散去，还剩下四人。 虽然每个阵地拥有的参会及观战名额有限，但好在他们并非没有去处，尤其是江离本人。 毕竟他当年的名头足够响亮，所以，即便他毫无修为，但无论是云山国、赤水国，他都可以去坐上一坐。 还有老大所在的烈国，老三所在的佛门，老四所在的乾国。 即使是他要求留在千叶国也是可以的，再者，想必白浩然、雪玲珑、甚至是风碧儿等人，也不会介意叫人让出位置来请他尽叙友情。 但显然，他还有更好的选择。 因为他身边除了沐清儿和蓝衣两人，仍有石头和楚风在，而此时那空空如也的道家阵地，恰是他的最佳观战之所。 原因便是，那里不仅足够“宽敞”，少时，当还有一位毫无架子、可以与之畅所欲言的“前辈”、“老友”存在。 大会篇 第九十一章 七圣现身 在前往道家阵地的途中，江离也不忘了和风碧儿打了个招呼，稍后，还有雪玲珑以及她的小师叔雪红尘。 之后，又笑着同什方和漫沙打了个照面，再次郑重拜会了不明大师。 经过帝国的阵地，又向着白浩然、林阳、白潇潇颔首致意，表示见过。 行至道家之地，未及坐下，便见到了不远处的萧乾、孔灵及妖族之人，无论对方是何反应，他仍是笑了一笑。 落座之后，再度环顾四周各地，发现参会的人几乎已然到齐。 八小国，连同震、大风两国在内，每一国皆为六人，虽然未曾逐个分辨，但想来都是五境、六境每品一人。 妖族之地本应有十人，但由于漫沙随着什方去了，如今也仅有九人在，但与其他势力不同的是，他们每一人都将参战。 与道家相同，算上什方，佛门也仅有三人参会，此刻连同漫沙在内，共四人落座。 较为正常的则是剑宗、雪宗、冥宗、帝国、浮生、火黎，以及千叶国了。 虽然皆是仅有一位七境之人参战，但在场人数此时都恰好为十人。 正在他四下观察的时候，突然，天空有了一丝异变。 三束粗壮的白光从天而降，正是落在了九尺台上，可以看见的是，每道白光背后皆是“藏”了一道人影。 一道身影射落上首正中，是个身穿黄白相间袍子的男人，袍子本身金黄色，那白色部分倒像是纹了一条白色的巨龙在其上。 只见他方脸国字，面容坚毅，脸上并无胡须，看上去不过四五十岁的样子。 虽然他面带微笑，然而扫视众人时，眼神中不自然流露出的光芒，足以摄人心魄，此人，便是白帝白煜了。 另有一男子在他左手边，看上去便要老态一些，尤其颌下那寸长的灰白胡须，再加上一身灰布衣衫，怎么看也像是个普通的民间老汉。 而他确实也并无修为，但年龄或许不止于此，只因他现在的样子，和七年前江离见他时便相差不大，想必是白帝以圣人手段为其延年增寿。 虽然并未知晓他的本名为何，但毫无疑问，此人便是被世人尊为“万人之师”的——知圣。 在他身后，是一位戴着铁甲头盔的男子，只见他身长七尺余，手持一杆方天画戟，正站在知圣背后，既是护他周全，同时也扫视着现场所有人。 虽然由于头盔遮挡而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一双“鹰眼”，不论是被他看过的，或者是见过这双眼睛的，必然都将难以忘却。 而整个帝国、甚至是整个修行界，江离也唯独听说过一人，那便是帝国三大上将、第一将军王——楼兰。 这时，白帝扫视了一番现场状况后，微微仰头，笑着说了一句，“几位道友，既然来了，便请落座吧！” 话音刚落，雀鸣、虎啸、龙吟，三声空响。 随后化作翠绿、金黄、淡蓝三束流光，呼声依次落在了白帝右手边。 三人皆是中年男子模样，从上往下看，带着一小撮胡子，脸型有些瘦小，但面容精悍，且笑容看上去有些和善的，便是孔圣了。 在他下首的是，一身赤黄衣袍也遮不住那健壮肌肉、同时脸型宽大、须发皆张、眼如铜铃的虎圣。 最后一人则是有些高瘦，眼神也十分冰冷，但在他额间，竟是已生双角。 或许是他不愿特意隐去，或许是在向旁人宣告，他乃是已经逐渐“蜕蛟化龙”的蛟圣。 立足之后，并未相互交谈，反而是一同看向上空，好似在等候着什么到来。 “滋滋滋……” 一道不雷光剑影不知从何处呼啸而至，雷电划空时不断作响。 随后光影落在了知圣左手边的位置，光芒闪烁、雷霆炸裂，很快便直接化作了人影显现。 能真正做到这“雷光幻影、人随剑至、剑化人身”的，除了那不曾露面的道圣外，便也只有天极剑宗的剑圣——萧天极。 天极二字，既是取自于剑名，更是取自宗门之名，只因他当年被认为剑宗数百年来最为出色之人，所以为其取名为“天极”，并希望他能带领剑宗走向“九天之极处”，成为大陆第一修行圣地。 而且，与火烨的自负、萧乾的冷漠皆不同，他不仅一身正气，而且始终面带仁和之色，同时又充满着自信之意。 与此同时，众人突然感受到一阵寒风吹过，使得不少人难以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仔细看去，寒风中还夹带着几片雪花——六棱雪花，最后徐徐飘落在了剑圣的左手边。 一声轻响过后，雪花同样分散，从中缓缓出现了一个绝美的女子。 与雪玲珑有些相似，那张看上去未满三十的绝色容颜上，不见一丝笑容，显得极为冰冷，就好像当真是由冰雪铸成的女子一般。 又与另一人有些相同的便是，那已然足以迷惑众生的鹅白秀脸之上，竟也有一双“凤眼”。 那双“凤眼”在这样一个容颜倾世、修为无双的女子身上，显得恰到好处，直教人一见倾心，再见钟情，三见至死不渝。 当今世上，这样的女子，有且仅有一人，自然冰雪神宗的宗主——雪圣雪红颜。 在她现身之后，除了道圣与圣僧、以及隐居的琴圣外，两族圣人已然齐至，至少，被世人所知晓的圣境强者，此刻皆在此间了。 有些特殊的是，虽然知圣不懂修行，但以他的身份地位，同为东道主，既有白帝支持，剑圣和雪圣也对他一礼相待。 因此，对于他与诸圣同坐且位置仅次于白帝，旁人都未有丝毫意见，诸圣之间互相致意后，便一同落座。 在场其余人也尽皆注意到了，他们一直在等待的，也正是此时此刻。 全场上下十数万人，尽皆起身朝着七圣方向躬身行礼拜见，同时齐声恭喊道：“我等拜见诸位圣人！” 十几万人的声音齐出，使得空气中都在嗡嗡作响，以至于声音久久不能消散。 “不必多礼，各位，请坐吧！” 此时说话的，自然只有作为主人家的白帝了，他的声音一出，便盖过了其他所有人，同时也使得空气再度变得自然起来。 “多谢白圣！”众人再度回礼之后，便又齐齐坐下了。 而就在江离也准备坐下之时，却突然发现九尺台上七双眼睛，连同楼兰在内，八人皆在上下打量着他。 若是寻常人，倘若猛然间被这许多前辈高人这般盯着，只怕早已吓得腿软跪地了。 好在江离的性子与旁人有些不同，他一向有些淡泊，或者说是并未意识到危机，又或者如圣僧所言那般“无畏”。 因此他只是对着九尺台上微微一笑，并且弯了弯身子，算上再次行礼见过了。 而对于此，台上几位的反应也个有不同，或是含笑、或是颔首、或是凝神、或是皱眉、亦或是别的，仍是个个紧盯着他。 尤其是三位妖圣，那模样，更像是想要把他连皮带肉、透骨伐髓一般，看个通明透彻。 嗯？ 就在他再度将欲坐下之时，突然感觉自己的神经一阵刺痛。 神魂入侵！当真是不要脸！ 竟然有人不顾形象、甚至是不顾廉耻地在入侵他的神魂，而以他此时的神魂境界，能做到这种之前的必然是圣境强者无疑。 大会篇 第九十二章 疯子解围 很明显，对江离出手之人正是七圣之一。 皱眉看向蛟圣，不禁心底里冷哼一声，他早就听说这群“爬虫”不是什么好东西，尽是一群阴狠手辣之辈，比之冥宗不少人，可谓是不相上下。 此前龙吉的偷袭行为便足以说明一切，没想到身为蛟族圣人的龙腾，竟也这般下作，妄图以神魂之力入侵他这个毫无修为之人。 好在他自身神魂特殊，方能勉强抵挡一时，此时不禁再次为自己拥有那《自在养魂诀》感到庆幸。 然而即便如此，他此时毕竟身为一介凡人，身虚体弱之下，怎能与对方抗衡。 艰难看向白帝，试图想要求助于他，毕竟两人当年私下见过，算得上是“数语之交”。 看着他的眼神，白帝此时方才知晓他的处境，脸色瞬间变得极为不悦，想来他也未曾想到妖族圣人竟然这般的不要脸面、不顾道义，居然当着他的面，欺负一个没有丝毫反抗力的年轻人。 随后，他面无表情的看向蛟圣，淡淡说了一句：“道友，你过了！” 让旁人未曾料到，更加让白帝“龙颜大怒”的是，蛟圣不仅没有停手，反而加大了入侵的力度。 使得江离已然双腿发软、汗湿衣襟，在他身旁几人，都万分焦急的扶着他，但显然并无大用。 蛟圣的行为，显然也惹怒了一旁的剑圣、雪圣二人，或许他们与江离并无深交，但既为人族前辈大能，怎可见异族之人欺凌同类弱小。 然而，就在三人准备出手阻止蛟圣之时，却另有一道响亮的声音传来，一道让江离感到熟悉、甚至此时觉得万分“亲切”的声音。 “抱歉，诸位，老头子迟来一步！” 声如洪钟，既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亦打断了蛟圣对江离的继续施法。 与声音几乎同时出现的，是一个腰间挂着一只红葫芦的邋遢身影。 只见道家阵地上空不远处，空气一阵细微波动，随后出现了一个不断放大的黑点，直至缓缓凝聚成酒疯子的模样。 看也未看蛟圣一样，同白帝颔首致意过后，竟是凭空消失，后又瞬间出现在了江离等人身旁，抬手拍了拍江离的肩膀，“好小子，不错！不错！哈哈哈……” 先是夸奖了一番江离，在连道两声“不错”之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却是教众人有些不明其意。 而江离却是长舒了一口气，看向已然坐下独饮起来的酒疯子，此刻当真是对其感激不尽。 倘若对方晚来一步、白帝等人也未能及时阻止，不仅身体上有些吃不消，更严重的是，他的许多秘密恐怕都将暴露当场，届时当真是麻烦大了。 与他所想的截然相反，蛟圣龙腾此时并未在意白帝几人那极为不悦的神情，反而是盯着江离眉头紧皱，甚至是对自己都心生怀疑。 初始之时，九尺台上众人同时望向江离，原因自然是听说了他带人大破妖族三阵之事。 蛟圣更是识图入侵他的神魂，不说将其破坏，却也想把江离此人摸他个一清二楚。 对于自己的行为被打断，他早有预料，虽说被一个尚未步入圣境的人打断，让他多了对方一眼，但也仅此而已。 让他初感意外的是，虽然只是随意为之，但他毕竟身为妖族圣境强者，如今这般乘人不备之下对付一个凡人，竟然失败了？ 然而让他在此感到疑惑不解、甚至十分惊讶的是，在他不顾白帝的出言阻止、加大了法力的使用、妄图在瞬间突破江离的防线时，再度失败了！ 因此他不禁有些怀疑道，莫非自己已然“弱”到这般地步了？ 显然不是，看着眼前那个恢复笑容的可恶小子，他相信，对方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不是寻常的隐秘。 好在他并未继续出手，眼见江离无恙，白帝先是投以歉意，示意他这个“主人”未能保护好“客人”，是他“失职”了。 在得到江离仍是心怀感激的回应之后，他也并未因蛟圣的无礼行为而继续问责，反而是对不明大师和酒疯子分别说道：“大师、道兄，既然道圣及圣僧二人不便亲临，两位便请上坐吧！” 竟是邀请两人同坐那九尺台上，且言语之间十分有礼，或者说是有些尊敬，显然，即便同为圣境强者，他对道圣和圣僧也是心怀敬意的。 而面对他的邀请，不明大师则是起身面向他行了一个佛礼，口中说道：“阿弥陀佛，多谢白圣相邀，然而未及圣境，贫僧岂敢与圣人同坐。” 以他的身份、实力，想必即便当真上去坐下，也少有人会反对，何况白帝诚心相邀。 然而，身为佛门的有道高僧，自然懂得不敢“僭越”的道理，因此，说完之后便立即坐下了。 既然人家不愿，白帝自然不会强求，也不至于不喜，再转而看向酒疯子。 只见他也随意摆手说了一句：“白帝好意，老头子心领了，不过老夫还是喜欢和我这位小兄弟坐在一起，不必理会于我。” 还是那般随意，甚至在有些人看来稍显无礼，总之，相比于不明大师的客气，自当是差了许多。 然而又有些与众不同的是，他是场间圣境之下最有资格坐上去的，而且无一人会、也无一人敢出言反对。 自身修为堪比圣境不说，他更是道圣唯一的师兄，真要按辈分论交，说不得在场的人，说不得还需尊他一声“道兄”呢。 而且，世人皆熟知这位洒脱不羁的性子，所以无人深究他的态度是否无礼，反而是对他口中的“小兄弟”，更加好奇一些。 而他所指的，除了江离自然也别无他让人，如此，众人不免又多看了江离一眼。 发现那个两束飞白飘扬的年轻人，年纪不大且并无修为，却又能连出出奇招大破妖族三阵。 如今连这按辈分还在道圣之上的酒疯子，都喊他一声“小兄弟”，难免不让众人感到有些诧异。 但好奇也仅在一时，眼下却不是他们应当关心之事，今日众人来此，自然是为了参加关乎整个神州大陆未来发展的盛事。 大会篇 第九十三章 大会规则 “距离上一次与诸位正式相见，已然七年时间过去了，诸位近来一向可好，白煜再次见过！” 以白帝的身份，自当受万人敬仰，未曾想到，竟是如此一个谦逊有礼、平易近人之人。 当然，这并不妨碍人们对他发自内心的敬佩，无论是普通的凡人，还是法力高深的修士。 因为，在他开口之后，声音便压住了其余声响，使得每个人都能、或者说是仅能听到他的声音。 而让那几位与他同为圣境强者都不禁凝神的是，不见他如何使用法力，便教风停云止，好似风云都要“暂停”下来听从他的“教诲”一般。 同时，不论在场的人身处何方，传入他们耳中的声响皆是同等大小、恰到好处。 更甚者，即便是身处地宫之外、都城之内，同样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引得无数人驻足眺望，表示对他的敬意。 由此，足见他的控制力之强，绝非普通圣境强者能轻易做到的。 在于众人打过招呼之后，无需他们回礼，白帝又继续朗声开始宣布大会规则。 “神州大会，七年一届，蒙先祖恩德、诸圣成全，方能使得每届大会皆由帝国举行，至今已然千年有余。 而鄙人也有幸主持了十余届，全仗诸位支持，当下正是本人亲自主持的第十三次。 大会的目的，意在天下英才汇聚于此，相互切磋交流、共同成长进步。 想必诸位皆有所耳闻，妖族与人族之间，自有生灵降世以来，便一同掌管着神州大陆。 万载前，两族更是共同击退了试图入侵大陆的域外天魔，因此才能有诸位如今的安逸生活，也足见两族之间的渊源深厚。 虽然偶有摩擦，但并不影响两族友好交流、和平相处。 此前，妖族诸位道友此前特意前来，主动要求参加此次大会。 此乃我人族、妖族乃至整个神州大陆之幸事，神州大会也更加无愧于神州之名。 并且，诸位道友各有一件妖族至宝相赠，当下已然存入宝库之内，以供优胜者挑选。 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本届大会除了有几位妖族才俊加入外，大会规则也稍有不同。 连同三大妖族圣地在内，共有二十方势力参加本次大会，每一方势力仅可派出三人出战。 其中神元、虚无、天人三境，每境仅可一人参战，每轮仅可出战一场，休息时间，一个时辰。 挑战规则，由各势力参会之人自行挑选，进行一对一擂台战，双方皆可选择弃权认输，直至冠者出现为止。 挑战时间，一炷香，倘若未能分出胜负，两人皆以败者淘汰论处， 务必谨记，无论对手是谁，皆不可蓄意伤人性命，违者，诸圣共处之。 同时，本帝也将亲自监督，以防意外情况发生。 大会将持续三日，分别进行五、六、七境，三境之争。 至于大会奖励，每一位参战之人，皆可获得红晶万两。 三甲者，可入帝宫宝库任意挑选一件珍宝。 冠者更是可以选择在场任意一位圣人，或是求其指点，或是拜入门下，皆可自由决定。 除此之外，不论胜败，表现出色者，帝国将亲自邀请，或是在朝为官，或是从军为将。 天地不仁，万灵跪伏，我辈修行，自当逆流而上，诸君，亦当好自为之。 神州大会，一百四十六届，正式开始。 一炷香后，便由小国先行挑战吧！” 竟是讲了足足半个时辰，期间众人都凝神细听着，自然也神色各异地不断变换着。 而在众人小声议论的同时，其余几位圣人也表情各异，尤其是妖族三圣，正几度面面相觑。 与旁人不同的是，诸位圣人并非是因为大会规则的苛刻而感到诧异，而是再次惊讶于白帝之能。 其实，以白帝圣人之姿，即便神州大会意义非凡，也无需他亲自宣布规则，往届则是由“将军王”楼兰宣布，而且也未有如此“长篇大论”。 想来他的目的，乃是为了震慑妖族、震慑三位妖圣。 显然，效果也是极为明显的，此处由三圣当下的反应也可以看出。 不知是因为大会开始而感到高兴，或是因为对妖族之人的反应感到满意，微微一笑后，白帝便轻挥衣袍，再度落座在了九尺台上首正中，好似正与一旁的知圣谈笑议论着。 而至于擂台下方，白帝已然有言在先，由小国开始自由挑战，想必也是认为其中的参会之人，实力要相对弱上一些，想要多给他们一些表现的机会。 当然，事实或许也是如此，想来他们自身也是如此以为的，当下，正各自准备着。 虽然率先挑战可以有优先选择权，但彼此皆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大会的新势力，也不会去占这看似先手的小便宜。 各宗门势力自有其气度和骄傲，终是明白实力为上，所以只是相互之间眼神交流，想定出一个先后顺序罢了。 一炷香时间很快过去，各国像是已经商量好了一般，各自颔首致意后，都在安静等待第一场比试的开始。 首先起身出场的，竟是雷武所在的烈国方向一男子，此人身材中等，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一身黑衣，手持一把折扇，迈着自信的步子就那么率先上台了。 此人出列，江离自然也注意到了，同时不禁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扇子，既然是同一出处，外观上也是有些相同的。 只不过，他手中的神火扇既可御火驱寒又能克敌伤人，不知对方的又是何名堂，而且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人当是大哥雷武提起过的表亲了。 待此人行擂台中心处，首先向着九尺台上的圣人们遥行一礼，随后环顾四周各势力，最终将目光停在了火黎国方向。 眉头一皱，火烨显然有些意外、或者说是极其不悦。 料想他也未曾预料到，堂堂王国竟成了一小国的第一挑战目标，虽然最终依旧无法避免，可对方大会首战便如此。 他感觉像是被当作“软柿子”一样，觉得被羞辱了，因而面色极冷，希望对方“识相”一些。 然而，他却听见台上之人直接开口道：“此战，烈国挑战火黎王国，但求一战。” “哗！” 观战众人立时便被他的“勇气”点燃了心中热血，纷纷期待双方交手。 找死！ 这是火烨此时的想法，随即冷哼一声，飞身上台，落在了台上之人不远处，冷冷开口道：“不得不说，你很有胆量。” 大会篇 第九十四章 挑战开始 “烈国，雷同，五境中品。” 不理会火烨的嘲讽，直接通名报姓，果然是很有性格。 而恰好，经过上一次千叶国之行，火烨便极为讨厌这种“有性格”的人。 好在，他此时并未多言，只是在听见对方的修为竟然未达五境之极时，心中既是不屑又添恼怒。 此番场景，实在难免让他回想起某些不愉快的经历，烨火剑在手，淡淡说道：“火黎王国，火烨，五境上品。” 随后二人各自退后，拉开距离，雷同哗声打开手中宝扇，准备开始与之较量了。 与江离的神火扇不同，他手中的宝扇泛着幽光，全部由玄铁打造，上面也并无任何字样。 少时，擂台边沿有专人将一支手指粗细的红香点燃，那么便意味着比赛正是开始了。 种种原因之下，火烨率先暴起出手，一脚猛踏，直奔雷同，近身之时单手一剑劈下。 “铛！” 只见雷同双手持扇格挡，并于肩膀处着力，显得有些轻松。 眉头再皱，火烨感觉自己的力道被铁扇卸去了很多，于是双手持剑，向下压去。 “滋～” 剑刃与扇身划出一道火星，两人各自退散了开来，相隔不过几尺之地。 “咻咻咻……” 此时雷同率先动手，竟然将手中扇子当作暗器一般扔了出去，扇子在空中快速转动发出声响。 飞行速度虽然不慢，但却太明显了，直接被火烨用剑挡下，扇子也有灵性般飞回，雷同伸手抓扇的同时，藏在背后的左手突然向前挥出。 “嘭嘭嘭……” 原来他左手里暗藏了几颗神火门独有的雷火珠，就那么在火烨身前爆炸开来。 虽然被他用剑挡住了，但他那张“英俊”的面容以及衣衫上皆被雷火熏得有些发黑，显得有些狼狈、滑稽。 “噗！” 未等他反击，雷同再次运起法力注入扇中，只见扇子上出现了一团黑火，一声轻响过后，他用力一挥，黑团直奔火烨而去。 由此看来，他修的也是火性功法，怪不得要选择挑战火黎国。 同为用火，火烨自然是对自己拥有极大的信心，直接运功伸出左手火掌，将那团黑火用手心挡住。 面带微笑，似是有些不屑，然而，在他看向雷同时，发现对方竟然也在笑。 还未及多想，便发现那团黑火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将他掌中火焰吞噬，甚至烧穿了他的肌肤，似有要继续侵入自己的肉掌之意。 大意了！ 火烨心中暗恼，眼中厉色显现，随后竟是右手一挥，宝剑贴着手心削了过去，足见起果断狠决。 在将黑火剥离的同时也带了些皮肉，黑火随之落地，居然将此前二人对招时都不曾留下丝毫印记的地面烧穿了一个黑洞，方才逐渐熄灭。 “嘀嗒。” 手上有鲜血渗出落在了擂台上，而他也再显果辣的一面，直接运起火功，用高温将伤势烤干凝住了。 方才被雷烟熏得发黑也就罢了，如今没想到先受伤的居然是他自己。 看向对面仍然含笑的雷同，倘若被挑战时，他心中是感觉受到了侮辱的羞恼，那么此刻他眼神中便是透着无尽杀意了。 既然对方要比用火，他自然不愿落了下风，法力注入剑身，烨火剑直接燃烧了起来，脚步连踏，再次提剑砍了过去。 面对他的攻击，雷同这次没有选择硬接，而是瞬间飞身后退，在空中把扇子换到了左手，右手一摇，凭空多出了三颗蛋大的暗黑珠子。 不仅是外形大了些，显然比方才丢出的，在威力也要大上许多，随后手腕一抖将珠子朝前丢去。 “轰、轰、轰！” 珠子触碰火剑时发出三声炸想，瞬间黑雾喷发包围了火光，并随之扩散开来，连同火烨的身影都消失在他人视线中。 未及雷同落地站稳，一道火红身影从黑雾中爆射而出，火光后还拖着淡淡黑尾，飞至半空又急转直下，迅速压向了他的身体。 “嘭！” 他只得凌空单手提扇举向头顶，挡住了火烨那只通体火红的右脚。 然而火烨这次早有预料，动作极快，在空中翻了个侧身，左脚上踢，踢飞了雷同手中宝扇不说，随后双脚连蹬，使得雷同只能双手交叉格挡，同时身形不断后退。 像是在空中即将用尽了后力，火烨再度蹬向了雷同，但他此时目的，并非为了伤敌而是为了借力 空翻了个跟头，右手成拳，俯冲而下，火拳直奔雷同面门。 火烨之前果断放弃了最擅长的剑技不说，随后又是一番动作如行云流水，可以看出不仅对自己充满了自信，而且经验也相当丰富。 面对他的火拳，一直后退此时才勉强站稳的雷同，只得同样运功以右拳相对。 “嘭！” 火拳与黑拳相对，片刻时间，火光突然爆发，瞬间压住了黑光，并突袭向雷同的整个身体，使得他衣物都开始燃烧了起来，火烨这也算是以牙还牙了。 雷同惊慌之下准备撤力后退，却被火烨突然全身发力，一拳轰退了十几步，过程中火光已然随风熄灭，好不容易蹬脚停下，仍是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内伤加外伤，他的情况有些严重，算是高下立判了。 虽然不甘，但既飞擂台比试，非是生死搏斗，于是他抬袖抹去鲜血，稍微行了一礼，口中说道：“是我输了。” 甘拜下风也是一种洒脱的气节，火烨倒是没有继续出言嘲讽，微微颔首后转身拾剑去了。 这时，擂台下方，此前负责燃香计时之人，高声唱喝道：“首战，烈国雷同对战火黎王国火烨，火烨胜！” “好！……” 观战的人自是叫好声一片，响声震耳欲聋，既是为胜者叫好，也是为精彩的对战喝彩，用声音来表达他们的激动之情。 方才二人各自不过出手几招而已，却皆是用的看家本领，因此很快变分出了胜负，再看那红香，不过才燃烧了五之其一罢了。 道家阵地方向，江离突然问及楚风：“风弟，看明白了吗？” “嗯，他更强了，不过我也不会认输的。” 他自然是明白，火烨不仅出手果决，判断冷静，而且最后那一拳，明显可以看出功力又提升了不少，最为重要的是，他并未使用最为自傲的御剑之术。 笑着点了点头，江离摇了摇手中扇子，对战在即，他不便多言，以免影响楚风自身的气势、节奏，只是笑着和身旁的酒疯子聊了起来，又不时同沐清儿说上几句。 再向台上看去之时，已有两人在场，即将进行第二场挑战了。 一人手擒两尺余长的黄金双锏，一人手里托了颗拳头大小的土黄色圆球，双方正在进行通名。 “乾国，秦尚，五境上品。” “厚土国，耶明，五境上品。” …… 大会篇 第九十五章 黄衣首战 …… “此战，赤水国陈江对战震国木狼，陈江胜！” 江离看向台上已经分出胜负的两人，都是五境上品的年轻人，也算是五境之内年龄较长之人了。 名唤木狼的人身形瘦似苍狼，武器也正是一支狼牙棒，行动起来，倒是比寻常的疾风狼还要快上一些，只是可惜，他的运气不太好。 赤水国陈江手中法宝乃是一颗水球，差不多同他脑袋一般大小，既可幻化护住全身，又可以扔出困敌攻敌。 木狼的攻击竟是全部被抵挡下来，而速度也未曾突破水球的变幻，反而被水势困住，以至于失了先机，败下阵来。 那颗水球倒是一件让江离觉得有些新奇的法宝，与此前厚土国耶明使用的土珠子有些类似。 然而耶明的却运气不及陈江，因为乾国秦尚用的乃是双锏，以至于破了他的防御，导致了他的失败。 至此，算上黑泽国使用盾牌之人与大风国凭脚力之人的平局收场，已然进行了四场比试。 八小国中也仅剩下一个云山国，也就意味着他们只能选择小国以外的势力，而最有可能被挑中的便是王国之一。 火烨方才已经战过，那么浮生国和千叶国当在备选之列。 而千叶国实力又在浮生国之下，倘若不出意外，便是他的宝贝徒弟要接受挑战了。 果然，只见台上云山国出战之人，手持一支白玉横笛，直指千叶国方向，并向其发出了挑战。 看着缓缓上场的黄衣，江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若要说原因为何，大概便是，与他当年相比，黄衣此时的年龄、境界都与之极为相似。 因此，她也是此次唯一一个五境下品的参战者，而她的对手，郝然是五境上品。 这是何意？ 那人看着黄衣上场不禁有些皱眉不解，竟然派一个与自己差了两个小境界的丫头上场来。 虽然容貌身材上佳，但总不至于是来施“美人计”的吧？ 显然，千叶国并非没有五境巅峰的人，而是确确实实就派了一个甫及二十的小姑娘。 那么对方只是来走个过场？还是说认为她能胜过自己? 更何况，即使胜了自己，也将会面对其他更强的五境之人，他可不至于“狂妄”到认为自己便是五境最强。 要知道，修行天赋划分，按照年龄计算，十二岁入淬体，十三岁入蜕凡，十五岁入灵溪，十八岁入云海，二十四入神元，三十二岁入虚无，如此，便算是天赋上佳了。 至于七境乃至八境，便要靠个人的造化了，无数人穷尽终身也未能破入七境，更莫说那圣人之境了。 也正是因此，只要天赋稍好之人，过半皆停留在五境、六境，所以每个势力都不乏其中巅峰之人。 神州大会的目的，重在切磋交流，因而各势力并未派出“年龄过大”之人出战。 既是拉不下那个脸，也懂得天才的锻炼成长远比争一时之胜来得重要。 然而各国天才数量并不算少，即便由于某些原因，此前出战的也仅有两、三人处于五境中品。 此时作为被挑战方，也是唯一出战五境之人，竟是冒出一个五境下品，而且还是个女子，难免不让人心生不解。 “这位小姑娘，你应当并非是千叶国的公主叶兰吧？” 对于他的好奇一问，黄衣不去想原因为何，只是持剑拱手道：“千叶国女官，黄衣，五境下品。” 女官？额……他竟是再度愣住，仿佛未曾听过女官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对方既然有礼通名，自然是要回礼的，“在下洛善，来自云山国幻音宫，五境上品，姑娘确定要战？” 微微颔首，黄衣再次见礼，道：“请！” 同样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战罢。 或许确是因为黄衣年少貌美，此时洛善右手持笛负于背后，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竟是不打算主动攻击。 见他如此，黄衣未曾客气，本身境界便要低上一些，自然是要主动进攻的。 “锵”声拉开剑鞘，露出一把玄铁宝剑，上面泛着幽幽白光，看起来有些让人发寒。 样式倒是和含光有些类似，都属于灵巧一类的，但显然不及含光的长度，毕竟，本就是女子用的佩剑。 倘若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剑身靠近剑柄处刻了一个“离”字，正是当年江离送给蓝衣，此前又二度转赠的那一把。 剑本无名，黄衣此前特意请江离为之命名，只因此前与聂河见面后念及“某人”，而那块宝铁恰好也是“某人”所赠，便以“若即若离”之意，为其取名为——若离。 “喝，看剑！” 对方彬彬有礼，黄衣也算是轻喝一声以作提醒了，随后提剑玉步连踩，奔向了对方。 反观洛善，不知他的笛子是如何炼制的，只见他右手轻轻一抖，竟从笛子内部伸出一截长细的剑刃出来，算是化作了一把“笛剑”。 “铛！” “姑娘好大的手劲儿，不过还不够。” 对于他的言语，黄衣并未理会，也未感交集，第一次正面对敌，自然不能太过大意，一柱香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不短，总要先试探了解一番。 “叮、铛、锵……” 竖劈、横砍、斜刺、上挑……全部被洛善轻松接了下来，而且他也不曾主动攻击，像是想要让她多“玩”一会儿。 虽然他那含笑的面容也当得上“英俊潇洒”四字，然而黄衣却是依旧面无表情，显然对其未有太大兴趣。 经过方才的试探，她已然知晓对方的大致力量，同样明白起剑法也相当成熟。 但对方既然不主动进攻，那么她便有更大的优势，于是，她决定开始用些真本事了。 大会篇 第九十六章 无双君子 法力凝聚于右臂，五指微张，剑刃向下掉落，随后瞬间用力一抓，剑把倒握，剑尖朝向自己的身后方向，淡淡黄色法力将剑身包裹，身形极速冲起，随后劈向对方。 “咔！”双剑相撞，发出了一种不似刀戈碰撞时应有的声音。 不止于此，洛善不禁皱眉，这一剑好重，震得他手掌都有些发麻。 再看向因为落地时脚下成弓步状的黄衣，未及他反应，黄衣右手用力向下一划，把他的身体都逼退了两步。 还未完，黄衣借势凌横身凌空转了两圈后，再次正握宝剑，又一剑朝着洛善竖砍了下去。 有了方才的经验，洛善双手持笛剑去招架。 “噗！” 好轻！他感觉自己挡住的像是一道水柱，或许根本不能说是“挡”，因为这一剑根本没什么力道。 嗯？不禁再度皱眉。 他发现，对方的剑身已然变成了淡蓝色，甚至那法力正慢慢流向自己的笛剑，并有将之包裹的趋势。 就在这时，黄衣再次用力往下一扯，宝剑脱手向下飞去，立马左手倒握剑柄，对着洛善的面门一撩。 “笃！” 淡绿色法力笼罩的宝剑撞上了笛剑。 洛善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看向自己的腹间，虽然没有受伤，然而衣裳却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并非他动作太慢，而是刚才格挡之时，发现笛剑上的淡蓝色法力未消，竟然使得他在挥动时感受到了极大的阻力。 被对方诡异的攻击方式所吓到，他此刻已然知晓，小看了这个女子。 而就在他将欲反击之时，只见黄衣左手一扬，把剑投入了空中，同时双脚一蹬，身体飞到空中，右手握剑，金色法力包裹剑身，随后双手用力凌空劈下。 面对她的剑招，洛善只能以剑抵挡，动用法力驱散了笛剑上的异常，双手横剑于右肩上方。 “咔！”“噗！”“叮当！” 如果说方才是有些吃惊，那么此刻，洛善便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甚至后背都渗出了一片冷汗。 诡异！太诡异了！ 自己用了十多年的笛剑，竟然第一次被砍断了，不仅剑刃掉落在地，甚至肩膀上被划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鲜血正嘀嗒落地着。 此时两人已然分开，他用法力暂时止住了肩头流血的伤口，再度皱眉问道：“你用的可是五行剑法？你师傅又是谁？” 未曾回答他的问话，黄衣只是微微侧身看向了江离所在的方向，正好看到了对方也正微微笑着。 “道家？” 见她望向的乃是道家方向，心里大为惊奇，以为她竟然会出身道门，因为道家虽不同于佛门，但却也是极少有女弟子的。 而这一次，黄衣则是剑刃朝下，微指道家阵地方向，随后开口只说了一个字：“他！” 她虚指的方向郝然是那个正轻摇红扇，一脸含笑，两鬓飞白的年轻人。 洛善自然也看清楚了，那人年纪倒是比自己大上几岁，可仔细一看便能发现，浑身没有半点修为，除非已达圣境，否则必然是个普通人，可他从未听说过竟然有这样一个人。 不过，能教出这样优秀出色的弟子，显然不应是无名之辈，于是再问道：“他是谁？” 关于江离的事，黄衣像是格外愿意提起，下巴微抬，骄傲道：“无双君子，离哥儿！” 她的声音并不小，或许观战的凡人不曾听见，但擂台四周的人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于是不禁纷纷看向江离。 这丫头！ 突然又被关注了，大庭广众之下，江离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是尴尬地笑了一笑，心想：好好比试即可，无事提及自己作甚。 不过他显然很是高兴，甚至有些感动，多少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出头为自己正名，并且当着十几万人的面，深感这个徒弟没有白收，有良心，有孝心。 但是，洛善和他的想法却大不一样，无双君子？那么自己又算什么？ 更为教他有些薄怒的是，方才的对战过程中，他已然受伤了，此时，再也没有了继续“伪装”谦谦君子的想法。 “时间已然过半，倘若姑娘执意分个输赢，那么在下便不客气了。” 回应他的，是黄衣持剑准备接招的动作。 然而他却未动身形，只是右手用力一抖，将笛剑、或许此时已经不能称之为“剑”了。 总之，他将其上的半截剑刃也一并抖在了地上，随后持笛横于唇边，左手五指虚张，微微按住笛孔，开始运用法力吹奏了起来。 笛声呜呜作响，分不清是何曲子，黄衣秀眉微皱，她能感觉到空气在细微震动着。 可这瞧不见的攻击该如何抵挡，她确实不知，江离也未曾教过她。 随着笛声入耳，她感到精神有些恍惚，眼前场景变换，像是见到了自己小时候，那时还是一个脏兮兮的丫头，在城里四处流浪，只能捡些残余剩饭填饱肚子，每日还要受到他人的欺凌嘲讽，最终只能躲在破巷子里默默哭泣。 …… 看着台上的两人突然没了动静，唯有笛声不断传出，江离未曾着急，他身后的楚风却是有些心焦。 只听他出言道：“大哥，师侄女儿好像不妙啊，对方的笛音乃是攻击神魂。” “嗯，无妨，只能说他运气不太好。” 楚风还以为他口中的“他”是指黄衣，不禁叹了一口气，心想黄衣还是境界低了一些，终是抵挡不了对方的法力。 江离却也未曾解释，只是依旧含笑看着擂台上已经有泪水滑出的黄衣。 而看着黄衣掉泪，洛善则是嘴角扬起了笑容，认为自己的攻击奏效，她已然陷入了某种异状，只要他稍后发动攻击，对方必然没有还手之力。 “谢谢！” “嗯？”怎么可能！洛善突然大惊失色。 自己的攻击特殊，直指神魂，只要达到一定程度，在未有旁人去唤醒的情况下，至少也要几个时辰才能清醒。 适才对方明显已然陷入了梦魇之中，可又怎会…… 他看着黄衣，再度吹奏起了弟子，还以为是自己方才法力用得不够，试图再次攻击。 而此时的黄衣则是左手轻抹泪珠，随后擦去泪痕，脸上扬起了好看的笑容，坚定地说道：“多谢，多谢你让我再次亲眼见到了那张带着好看笑容，并且让我永生难忘的脸庞，为了他，我不会输。” 闻言，洛善的皱眉不曾松开，只是停止了继续吹奏，随后问道：“莫非你的神魂之力已然越过了五境？” 大会篇 第九十七章 称兄道弟 黄衣的神魂境界，自然不可能增长如此之快，然而却也非是寻常五境之人可以相比的。 而且，那门法诀自有其特殊之处，她此时不禁再次为自己拜师江离而感到庆幸。 但是，面对洛善的发问，她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功法秘密，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承认了。 不自觉地看向江离，他再度问道：“莫非也是他教你的？” “我说过，他是君子，世上无双，自然他的本领也是无双。” 无双么？ 这便要看一个人在他人心中的地位了，反驳是无用的，也无须反驳。 洛善也微微一笑，再度恢复了洒脱的样子，右手持笛在空中转了几圈，随后潇洒的插入了腰间衣带中。 “离哥儿，我会好好记住这个名字的，希望他如你说的一样，也希望你能早日超越他。” 不及黄衣开口，他竟然在说完之后便转身向台下迈步走去。 认输了！ 观战的人先是一片哗然，随后不知是谁带了个头，接着便是纷纷开始鼓掌叫好。 二人的比赛如何不说，只是凭洛善的态度，也能当得上“君子”二字，那么有何理由不为他叫好呢？ 看着黄衣缓缓向自己所处的方向走来，楚风咋舌道：“乖乖，大哥，师侄女儿不得了啊，你这是教了她什么样的本领啊？” “师侄女儿？风弟，听大哥一句劝，以后老老实实喊她一声小师妹，否则要不了多久，等她超过你时，我可不敢保证她会认你这个便宜师叔。” “额？大哥，你我二人既兄弟相称，倘若喊大哥的弟子一声师妹，岂非是乱套了吗？” “呆子，我建议你还是各论各的好，不是大哥我夸口，她的天赋远在你我之上。” 挠了挠头，楚风对他的话并未怀疑，本身他也并未在意辈分，只是确实觉得有些混乱。 “哈哈哈，说得好，各论各的，小子，老头子看你顺眼，可有胆量喊我一声大哥？” 额？这下不仅其他人呆住了，连同江离自己也惊呆了，手中扇子都险些掉落在地。 只因这话不是旁人说的，正是他右手边那位酒疯子所言。 江离微微扬首看着他，发现对方含笑的面容上，充满了真情真意，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回答。 对于此人，他自然是感到万分敬佩的，甚至是有些亲切。 要说为何，大概便是，对方的高深修为、洒脱性子、不羁风格等等，都是他所欣赏乃至于极其向往的。 当下也不含糊做作，立即收了手中扇子，起身拱手拜道：“小弟江离，见过大哥！” “哈哈哈……！好！好兄弟！大哥没有看错你，来，喝上一口，日后你我兄弟二人当再痛饮千杯。”说着便把手中红葫芦递给了江离。 虽然被他口中的“千杯”说得内心抽抽，但如此情况之下，江离也不言其它，接过葫芦便大喝了几口。 烈酒！好烈的酒！江离喉间腹中有如火烧，随后感觉便是一个字——爽。 显然不是一般的烈酒，恐怕一般人仅是常饮此酒，不必修炼也能提升功力，当然，前提是身子能禁受得住。 而见他那个样子，酒疯子更加高兴了，大笑几声后也接过葫芦继续喝了起来。 如此，仅有几面之缘的二人，算是正式结拜了。 此时，黄衣方才行至了几人身前，未及她开口说话，便听到了有人率先喊她。 “小师妹！” 看向楚风，黄衣有些诧异，这位前几日刚见过，怎地换了称呼了? 再看向正满脸含笑、颔首示意的江离，似是明白了些什么，随后也浅浅行礼道：“黄衣见过楚师兄。” 得！楚风也认了，连自己的师傅都称大哥为兄弟，自己这边算是彻底乱套了。 甚至在想，干脆日后不喊“大哥”，直接喊“师叔”了事，转念又一想，师叔却是不及大哥亲切，好嘛，独自凌乱了。 然而也没人去管他，黄衣与几人打过招呼后，江离笑着叮嘱了几句，便让她回到了千叶国的阵地方向。 对于她先前的表现，江离很满意，并且是相当满意，可以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尤其是那套“五行剑法”，也可以说是他当年的成名剑法，虽然对战之时他仅用了其中四式，但如今她使得显然已经不弱于他当年。 当初教给她时，他也仅是懂些理论，那时他的身体还未恢复，所以他也未曾使用过，便只是同她讲解了招式、理论。 却未想到，这些年来她独自修行，已然到了精通熟练、自由转换的地步。 再有墨将教她的力量控制之法，竟是将一套剑法使得出神入化，让他也感觉有些自愧不如。 先是以“裂土”重压，再用“生水”惑敌，随即“枯木”破防，最后“斩金”伤敌，得手之后便将“离火”深藏。 动作连贯如意，且进退有据，懂得审时度势，不仅是剑法成熟，心智也是不弱于人。 或许他与墨将有些传授、教导之力，更多的却是她自身天赋、领悟之高。 而且她年纪尚小、修为较低，假以时日成长起来，同辈中人能敌者又有几何？ 如此，又怎能教他不满意呢？ 同时他又不禁为自己收她为徒感到值得，倘若真如僧圣预言般，他的命运将是“九死无生”之结局。 有朝一日若是不幸被言中，那么，只要她成长起来，自可独当一面，甚至是替他护着身边之人。 即便他侥幸无碍，说不得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也会抛下众人，独自离去，去寻那教他困惑已久的迷惘身世。 如今有了这“爱徒”，许多事情他都可以更加宽心一些，不必事事紧绷着。 而且，他早有感觉，身子应当早已无恙，修为将在不日恢复，只是目前尚缺了一丝机缘、或者说是某种契机。 就在他诸多考量之时，擂台上的挑战也在持续进行着…… 大会篇 第九十八章 美人奸细 “此战，浮生国蔡鸿对阵白藏寺慧觉，蔡鸿胜！” 寂静！台上台下一片寂静。 谁能想到，同为五境上品，灵山白藏寺那个使用精妙棍法的小和尚，竟然败给了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 这个名叫蔡鸿的胖子，一身肥肉不知怎地练就，慧觉的每一棍击打在他身上都像是泥牛入海，力道不知如何地就被卸了个干净。 反而是小和尚最终没能抵挡得住对方的肉拳，不仅被轰得连连后退，最后更是被一脚踹下了擂台。 灵山圣地，白藏寺，与道家并肩，已然存在上万年之久，绝非寻常势力可比。 即便神宗、帝国也自是远远不及，更莫说如今的佛门尚有圣僧这位巅峰强者存在。 而眼下，佛门弟子竟是败给了一个来自王国、看上去不甚起眼的小胖子，怎能不教人惊讶。 甚至难免有“无知”之辈，会因此认为灵山是否逐渐衰败，以至于门下弟子不及“凡俗”。 就在众人对此各有议论之时，江离却与他们有些不尽相同。 虽然也很惊讶，但更教他有些心烦意乱的是，目前为止，八小国以及三王国已然全部出战，并且还搭上了一个白藏寺，可却没有一人主动挑战妖族。 这显然不是他想见到的结果，不禁怀疑，难道之前破阵的举动根本未能影响到人族的天才们？ 还是说此前挑战之人皆有些自觉不敌，便干脆将对抗妖族的“重任”交给了神宗、圣地之人。 如此说来，那个浮生国的蔡鸿，实力之强，当不在妖族之下，难道……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见了什方冲向刚下擂台的慧觉，指着鼻子便是一通大骂，而那慧觉也只是老老实实低眉听着，不敢有半点反驳。 对此，江离不禁有些无奈发笑，心想佛门毕竟就只有什方这么一个“另类”，其它和尚都是“老实本分”的。 也好在如此，不然那场景……只怕佛门清净圣地，就该变成民间叫骂吵闹的集市了。 眼看下一场挑战即将开始，什方终于像是骂够了一般，放过了慧觉，随后领着漫沙往江离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二哥，你倒是自在，宝贝徒弟获胜了很开心吧？如今白藏寺就剩兄弟我一人了。” “怎么？白藏寺也打算放弃七境之战了？” “嗨，你又不是不晓得那群老家伙的性子，本就是凑个热闹，如今诸多势力都未曾派遣七境强者到来，倘若不出意外，师叔也将放弃比试。” 微微颔首，江离明白，“意外”指的乃是妖族，假若妖族是正常手段获胜，以这“高僧”的性子，只怕也如同酒疯子一样，并不在意他们的名次如何。 而在什方一通抱怨之后，酒疯子却是看着他身旁的漫沙直皱眉头，随后向他说道：“小和尚，这……” 显然，他一眼便看出来了漫沙的身份及修为，对于小和尚带着个女子、甚至是个妖女在身边，他并未在意，让他皱眉的是，对方的境界居然不弱于他。 对此，和尚正有些不知如何解释，江离却抢先说道：“大哥，无妨，漫沙姑娘并非敌人。” 听他这么一说，酒疯子自然是放心下来，对他的话不曾有过怀疑。 然而，什方却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有些“猥琐”地笑道：“大哥？嘿嘿，二哥你喊前辈做大哥，那和尚我……” “嘿！做梦娶媳妇儿，小秃驴你尽想好事儿了！各论各的，老老实实地喊一声前辈吧！” 这位可真不是一般人，当众骂了一声“秃驴”，这岂非指什方身后的那群和尚们尽皆是…… 好吧，人家的确有那资格，什方也是没了脾气，还得嘿嘿赔笑。 “咦？” 几人谈笑之间，江离突然发出一声惊疑，只因他看见台上出战的其中一人、或者说是那个女子，有些眼熟。 仔细一看，那名女子不正是已经未做男子打扮的帝国小公主白潇潇吗? 如今身着一件淡淡金丝镶边的白色衣裙，让她那本就比其姓式还要白上几分的肌肤，在微光下更显亮色。 其曼妙无暇的身材自是不必多言，纤细的腰肢仅堪盈盈一握，晃眼看去，只怕不少人还以为是不知何处的白蛇修炼成精化作了人形。 那长长的睫毛，即使是隔着擂台之远，仍是能瞧见正如蝶翼般扑闪着。 此前便见识过了她的“男儿气概”，当下更显“巾帼之色”。 果真是应了那句“自古豪杰多如是，谁说女子不如男”。 而她点名对战的郝然正是妖族之人，这倒是让江离不禁再次摇头感叹，此前主动挑战的男儿们，竟被一个女子比了下去。 无论此战结果如何，江离对帝国的态度以及气度皆是打心底里佩服，同时他也希望白潇潇能够获胜，虽然看上去有些困难。 即便不知站在她对面的那妖族之人本体为何，但观其气息，必是五境巅峰无疑，而白潇潇显然仅为五境中品。 此时，在江离身边的几人也都瞧见了，正在众人同样有些皱眉时，耳边却传来了漫沙的声音。 “孔圣手下的小青鹏，攻击凌厉，速度奇快。” 不顾几人略显诧异的眼神，她再度看向妖族阵地，以下颌示意道：“虎地的那只猴子，擅使棍法，力大无穷；还有东海那只鳌龟，精通水术，防御坚固。 因为皆有一丝特殊血脉，所以提前化形了，同为接近妖将的实力，哦！也就是人类六境。” 且不论她话语中的内容到底为何，仅是这态度便让几人…… 众人突然发现，有个“妖怪”做朋友竟也是极好，无需相问，便将“自家人”的老底暴露无遗。 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一个“奸细”啊，而且还是如此明目张胆。 然而尚不止如此，只见她好似又想起了什么，再度说道：“对了，那只猴子的父亲便是被我拍死那只，若是有机会，你们可以顺手帮我再教训教训他。” 汗！这位有够彪的，好歹是同类，灭了人家亲爹不算，还想连小的一起收拾了，当然这话不仅没人反对，而且还相当支持。 “小风，佛爷把这任务交给你了，可行？” “放心！交给小弟了。” 也不知是出于“讨好”或是别的，什方竟是第一个站出来，出言示意楚风代劳出手。 而楚风想也未想当即便应下了，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妖族，他自会拼尽全力去对付。 这时江离也开口了，“风弟，若是有把握，大哥也希望你能出战妖族。” “大哥，我想在下一场就登台挑战，我怕……” “嗯，我明白，记住，不可逞强，免得我和你师傅担心。” 楚风说话之前本是看了酒疯子一眼，然而却发现自己这位师尊仿佛是别人家的一般，完全不理会于他，大有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 而对于他的心思，江离也自然明白，他是担心叶兰会与妖族对上。 接下来的每一位对手都极难应付，但至少他可以主动为叶兰排除一个妖族，同时便减少了对她的一份威胁。 至于她若是对阵人族，即使不敌，想来也不会太过危险。 大会篇 第九十九章 猴族奇棍 按照默认的挑战顺序，道家自然是在最后一位，但大会却并未明文规定，想来由楚风主动挑战妖族，莫说其他人，就连妖族应当也不会拒绝。 对于楚风的决定，酒疯子未曾干预，除了江离，此前更是话也未同旁人讲过。 如此看来，除了那洒脱随意的性子，内心也是相当骄傲的，一般人入不了他的“法眼”。 之前对待楚风及石头二人的态度，也正如楚风所想的那般，好似未将二人当作自家弟子一般。 此时，他却突然对楚风问道：“小子，那门功法学得如何了？为师可是拉下老脸同你师叔那里求来的，别给老夫丢脸！” 这性格！ 一旁的江离大感这位实在是有趣，内心明显是关心这两个为道门“丢人现眼”的弟子，嘴上却是不显露半分关切之情，这倒是和他熟识的不少人一样，很是“可爱”。 而楚风闻言则是尴尬地挠了挠头，有些羞赧地道：“师傅，师叔他老人家的这门功法太过玄奥，虽然练习了月余，弟子却是尚且其三未能得一。” 随后又看向擂台上显然败迹已露的白潇潇，当即坚定地说道：“但弟子必然全力以对，不至给师傅、给道家丢脸。” 见他如此，酒疯子便不再开口，也未曾说出“活着回来”这等打击人自信的话来。 反而眼神中透着满意之色，显然对他的这小弟子很是喜爱，并不是旁人表面看见的那般。 就在此时，擂台之上胜负已然分晓了。 不出所料，那小青鹏境界稍高一些不说，其速度之快，白潇潇整个过程皆在被动防御，根本未有机会主动出击，很快便被击倒在地了。 “师尊，大哥，师兄，诸位，我这便去了。” 楚风说着便只身而去，自然，冥宗也见到了他的举动，便未继续准备派人上场。 同时，各方势力也有些好奇，这位道家弟子此时争先出战是何目的，也在猜想他将会挑战神宗或是替人族出面教训妖族。 至于走下擂台的白潇潇，此刻身上衣衫多处破损不说，玉肌之上更是伤害累累，虽不算太严重，却也是十分狼狈。 见楚风正欲登台，便也向他投以目光，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方才佛门弟子居然败给了“自己人”，而她也不敌落败，自然是希望楚风为人族争一口气。 颔首致意，楚风表示懂得了她的意思，随后也不再继续去看她，轻身迈步，径直上台而去。 不知怎地，他今日并未换回道袍，而是身着江离赠予他的那身黑衣，当下更是收起了平日的嬉笑，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有些冷酷。 只见他手中含光剑遥指，并未开口说话，然而被指中之人也明白了，随后提着棍子冷笑飞身登台。 楚风剑指之人，自然是漫沙口中的那只猴子，方才经她介绍，三妖分别为一速、一力、一御。 剩下两者之中，对于楚风而言，他对自己的力量并无绝对的信心，不认为可以破得了鳌龟的防御。 而以巧破力才是他较为擅长的，更何况方才漫沙所言，什方所请，他也满口答应了下来。 因此，他还可以做一个“顺水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看着对方走上擂台，他率先开口道：“人族道家，楚风，五境中品。” “嗤！小子，猿爷我的修为相当于五境巅峰，手中棍子也不是吃素的，某家可不像方才那只杂毛鸟一般手软，倘若你现在下去，还来得及。” 言语间轻视中带着残暴之意，却也未叫楚风畏惧，反而神色更冷了一些，心想对方果非善类。 于是，他冷冷看着对方，一言不发，仅是亮剑以示决心。 “小子，既然你决意找死，猿爷便成全你，放心，按照规则，我会留你一命的。” 说完之后撤步转身，拉开了距离，手中木棍一顿，开口道：“妖族，猿山，五境巅峰。” 那样子竟也是不打算率先出手，在等待着楚风先行进攻。 神色依旧冷漠，楚风运起周身法力，黑衣在身上轻轻摆动着，像是打定了主意，准备速战速决，也好灭一灭妖族的威风。 于是，他直接将法力注入含光中，脚步连踏冲身而起。 看着他的动作，猿山不禁再次冷哼一声，居然敢正面攻向自己。 手腕轻扬，棍子在腕上转了几个好看的圆圈之后，一把握紧，准备给楚风来个当头一棒。 然而，就在他正准备发力之时，那即将冲到他面前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不见了，使得他眉头一皱。 随后眼角轻斜，鼻腔中发出不屑的气息声，身体半转向左，右手发力，一棍横扫。 “铛！” 竟然是他后发先至，一棍子敲在了含光之上，同时，将楚风的身影也击退了好几步。 好敏锐的感知！好快的反应速度！这是楚风的想法，此时他已然知晓，想要获胜必定是极为困难的。 不过，力气虽然不小，但显然还算不得什么，因为他曾和力道远超此人的“高人”对战过。 而猿山似是见他身法诡异，随即露出凶狠之意，并主动发起了进攻，双手持棍怒劈而下。 “砰！” 楚风虽然撤身躲过，但棍子落下的地面之处竟然被敲出了一道裂痕。 既惊讶于那根棍子的奇特，又再次为对方的力量感到有些吃惊，如此表现，已然不输于墨将当日的三分之力了。 这时猿山再度开口了，“小子，你的身法虽快，但方才我不过是随手一击，不妨告诉你，我这棍法一共十三式，第一式便有方才一击的两倍力道，猿爷不信你能一一躲了过去。” 说完便见他身上红褐法力透出，游走于手中木棍，棍子微微前支，右手握住了后半段，同时右脚猛踏地面跃身而起，在空中像是“棒打落犬”般一棍斜劈向下。 好在楚风早有准备，运起法力，手捏印诀，落棍之时，宝剑圆转，使得棍随剑走，竟是将对方的力气卸去了七八分。 而再看猿山，虽因突然被卸力导致身体有些失恒，然他经验十分丰富，棍子在双手间变换，随后身随棍转，就那么在空中转了数圈，不仅稳住身形，反而再次冲向楚风。 一棍斜插，似有“碎石穿墙”之力，“轰”地一声，棍子再次被宝剑挡了挡，同时插入了楚风胯下地板之中。 瞬间他又屈身扛棍于肩，来了个“单肩挑重”，其力量之大，竟是把楚风整个身子挑到了空中。 未及对方落地，他又立即左脚踏地，翻身使了个“农夫砍樵”的招式，双手用力向左前方劈了下去，将楚风的身子砸得轰然落地。 不等他身形站稳，猿山凌空翻了个跟头，又来了个“长驱直入”，化作一道壮猿身影，直奔楚风胸膛。 其速度之快，力量之猛，肉眼些微可见空气都被化开到了两旁。 “铛！” 尽管楚风蹲身持剑挡住了棍子，仍是被剑棍直贴胸膛，随后被对方推着向后滑行了两丈之远。 虽然好不容易停下，但他感觉体内如今气血翻涌，险些吐出一口鲜血。 最糟糕的是，他“九字诀”已然反复使用其三，而他目前仅掌握了前五式，倘若对方当真有十三式之多，恐怕他最多仅能再接下三、四招而已。 像是不给他考虑的机会，见他此时居然还无甚大碍的样子，猿山收棍稍退了几步，随后再次凌空跃起，双手将棍子举于头顶，并不断快速转动起来。 随后，仿佛终于蓄足了力道，便又对着刚刚起身的楚风来了一式“力劈石山”。 看着凌空而下的棍子，楚风感觉棍身像放大数倍了一般，带着虚影就要落在自己头顶。 对此，他似乎已然想好了对策一般，竟是不闪不避，双手持剑结印，右脚微微后撤半步，随后单手斜砍一剑，再度将对方的力量卸去，同时右脚尖猛点地板，翻身来到了猿山上空，一脚朝着他后背蹬去。 而猿山方才势大力沉，落地身形稳健，他这一脚并未能将其击退，好在他的身体得到了借力，又与猿山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就在他将欲重新主动出招之时，猿山就那么蹲身持棍圆转，整个人像是“陀螺”一般快速转动着并攻了过来。 如今既然对方步步紧逼，那么他也只能以同样的方式应对了。 面对这一式“陀螺圆转”，他只得无奈再次被动应对，再捏法诀，随后双脚踏地，剑身飞速转动，整个人也化作了剑尾的一部分，正是当日他同火烨对战时用过的招式。 “嗡嗡嗡……” 两道身影对碰，双方皆不曾停止转动，或是以法术或是以力道，两人此刻都在全力对拼着。 片刻之后，彼此的力量似乎都爆发到了顶点。 “嘭！” 两道身影飞退而开，猿山撤了五六步便一脚停下，而反观楚风，虽然剑还在手，然而他退了数丈之远不说，更是一口鲜血吐出。 抬眼望去，猿山身上不过衣服破了几道口子，肌肤上仅有几道浅浅的剑痕，却并未见鲜血流出。 两人直身对立着，猿山虽然神色中多了几分慎重，但依然充满着自信。 楚风则是在抹去鲜血之后，随即眉头深深皱起，之前“九字诀”第三式便未能奏效，方才第四式更是受伤吐血，如今他的杀招只剩下一式了。 好在，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了，二人终于再次拉开了足够的距离。 回首看向道家阵地方向正在凝神盯着自己的几位亲友，又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叶兰。 突然神色变得肃穆起来，心里打定了主意，知道他不能再有任何留手了，顾不得后面的战斗，此战必须全力以赴。 恰好，猿山此时也正打算乘胜追击，只见他手中宝棍快速转动，随后一脚踢到了空中，整个人也高高跃起。 最诡异的是，他的身影、棍影，像是突然多出了两个分身一般，竟然在空中一分为三，让人难分真假。 面对这“幻影三棍”，楚风显然是避不过的，因为他还未能达到“分虚辨实”的境界。 不过，他也并未躲避，甚至从一开始便未曾想过要躲避。 难免让台下众人惊讶紧张的是，他的身形不仅动也未动，竟然左手将含光倒负在了身后，似乎连挡下对方攻击的想法都没有。 若非是见他右手竖于胸前，口中不断地喃喃念着某种法诀，恐怕，连白帝都要亲自出手将他救下了。 对于他的这番行为，猿山并未顾及太多，反而眼中厉色更甚，似是想要全力之下教他命丧当场。 大会篇 第一百章 首胜妖族 “嘭！” 三影合一，瞬间落下，一声巨响之后，惊得烟尘四起。 这是擂台第一次遭到如此强烈的破坏，那块足有三寸厚的石板竟然翻飞而起，碎块落了一地。 “嗯？” 这不仅是猿山发出的惊疑声，也是所有观战之人，甚至是连九尺台上诸圣都有些疑惑的声音。 不为别的，只因为楚风的身影在方才棍落之时便凭空消失不见了，台上台下，恐怕也唯有圣人能微弱感觉到他的气息所在了。 此刻江，离也是眉头微皱，他能感觉到方才楚风并未受到攻击，可此刻除了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仍在擂台之上外，竟也是未能寻得其身影所在。 不禁开向身旁之人，开口道：“大哥，莫非这就是……” “嗯！如何？兄弟，是否想学？” 在此前，酒疯子说未紧张也是假的，看着楚风连连遭受攻击，他途中竟然连一口酒都不曾饮过。 眼下像是放心了下来，笑着对江离说了一句之后，立即痛饮了几口，似乎想要将刚才没喝上的找补回来。 面对他的问话，江离很想说一句想啊，道圣绝学，傻子才不想，可惜自己没有修为不说，道圣也不可能轻易传授自己。 随即，只听对方再次打趣道：“仅凭此术，你是否仍旧认为，倘若被道圣收入门下非是幸事？” 老家伙！还挺记仇的！ 不就是前次见面，得知道圣并非有意收自己为徒时，说了句“那就好”而已吗？ 腹诽过后，江离当即也学“某些人”，有些“猥琐”地道：“嘿嘿，哪能啊！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儿！ 不止于此，好似未曾看到对方那“不屑”的眼神一般，继续“无耻”地说道：“可眼下不是和大哥兄弟相称了吗？而大哥又是道圣前辈的师兄，嘿嘿……一家人、一家人……” “滚！真够不要脸的！” 想来酒疯子此时也信有所感，认为当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对于他的笑骂，江离也是嘿嘿应着，而他这般模样，同样惹得身边几女纷纷翻了个白眼，更是忍不住掩口偷笑。 尤其是一旁的什方，此时简直可谓是“大跌眼眶”，心想自家二哥这“无耻”的本事不输给自己啊，难怪从小二人就很“投缘”。 同时，他更是意识到了江离平时“装模作样”的本事，看来还远在自己之上，终究是他“道行”太浅了些。 几人此时的模样，像是完全忘记了擂台上未曾结束的战斗一般，又或者说是认为楚风此时已然必胜了，想必是对道圣的绝学有着全然的信心。 而就在台下无数人各有所思的时候，台上的猿山也在四处皱眉感知着。 随即，将目光投向了九尺台上，显然也未能得到答案，既然未曾叫停，那么可以确定的便是对方并未在擂台之外。 “嗡～” 就在这时，空气微颤，楚风的身形再度显现在距离猿山不远处，同时持剑捏印快速杀向猿山。 原来不过只是凭借妙法躲了过去么？ 如今再次向自己杀来，虽然招式凌厉，但也不过如此，这便是猿山此时的想法。 面对楚风的攻击，他掌中木棍自行飞速转动，随后用力向前顶出。 “叮！”剑尖撞上了枪头。 “怎么？我还以为你有何不得了的本事，原来只能是用作逃命吗？”猿山再次出言嘲讽。 意外的是，此前一直未曾开口的楚风，眼下竟然也回话怼道：“我看你也不过如此，你口中的十三式，想来未能尽会吧？” “哼！即便如此，剩下的时间也足够我再使上一遍了，届时你……” “嘭！” 猿山话未说完，后背突遭猛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不说，更是被楚风一剑架在了脖子上。 “轰！” 就在观战众人都惊疑不定的同时，九尺台上的虎圣立身而起，气势惊起一阵风云，吹得无数人睁不开眼来，只见他满脸怒意地盯着擂台之上，似是准备出手。 显然，有了蛟圣的“前车之鉴”，此时白帝等圣人皆是瞪目望着他，以防他不顾身份出手伤人，最后白帝开口道：“道友，坐下吧，此战并没有违反规则。” 闻言，虎圣猛然回首怒视白帝，对方的话明显让他感到相当怀疑。 只因方才擂台上，竟是出现了除去对战二人之外的第三道身影。 也正是那道身影，手里捏着法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猿山背后，并全力轰了下去，这才导致他受伤落败，只是，此刻那道身影已然不知去向何处了。 更加感到难以置信的，自然是猿山本人，分明对战之人就在眼前，他切实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并非是幻影。 方才二人相对之时，更是感受到了对方的法力很强，可自己后背那一击，明显也是出自此人的道家秘法，这究竟是…… 看着他疑惑不解的眼神，楚风再次开口了，“道圣绝学，化身之术，皆为实体攻击，岂是区区幻影之术能比的。” “所以，方才你与我说话仅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 猿山终于明白了，为何对方此前极少开口，方才面对自己的嘲讽时，却是反常地出言回讽。 “不错，可惜我学艺未精，只能出此下策，而且你也看到了，“他”已然消失了。” 楚风指的自然是那道身外化身，因为他未能精通的缘故，不仅难以做到随心随意的凭空出现，而且持续时间也是极短。 然而即便如此，胜负已分，猿山无话可说，也只好无奈认输。 “成王败寇”便是如此了，之前气势凌人，落败之后，自然也只好低眉而去。 而虎圣明显也听清了二人的对话，虽然仍是怒火不止、心有不甘，但对方确实用的是正道术法，不曾犯规，因而他也无可奈何。 “啪啪啪……” 并未在意妖族各人此时的想法为何，场外一片拍手的声音已然盖过了叫好声，又何止教人震耳欲聋，且掌声持续不断，竟延续了近百息的时间。 如此，既是表明了他们此时的心情，更是表明了他们作为人族的立场。 众人激动的情绪也是久久难以平息，虽然只是五境之胜，但却是首胜妖族，第一次证明了人族天才的实力，怎能不教人兴奋异常。 大会篇 第一百零一章 三剑破防 回到休息区的楚风，自然是被众人一顿夸奖赞赏，连酒疯子也说了句“很好”表示他的认同满意。 就在几人说话之间，叶兰也只身来到几人身旁，笑着说了一句“恭喜”，虽然此刻当众不便有太多言语，但她眼神之中的情意楚风已然尽会，自然让他更高兴了些。 而眼见她来此，皆以为她也要在此时出面再战妖族，正欲开口劝阻。 “锵！” 未及他说话，众人便见到了一道剑影落在台上，发出一声轻响，随后缓缓化作了一个人影，看样子，郝然是剑宗的弟子。 也不管他人是何反应，那人似是要连续打击妖族的气焰一样，当即面向妖族阵地开口道：“人族剑宗，剑心，五境上品，可敢一战？” 对于他的邀战，“哗啦啦”一阵水声自妖族之中传出，一道水影落在了擂台之上，顿时化作了一个“小矮子”。 瞧那明显至极的“八字胡”，除了在那日雪玲珑破龟阵之时，主动开口言和的鳌族鳌古之外还能有谁。 眼见如此，楚风也随即放心了下来，便与众人一道安心观战。 随后便听见鳌古自报家门，“水族，鳌占，未及妖将”，言下之意也是相当于五境巅峰了。 名为剑心的剑宗弟子，面容清秀，身材挺拔，一身蓝袍无风自动，再加上他那冷酷骄傲的神情，当得上“气宇轩昂”之说。 在看他手中那柄三尺长剑，剑身散发着刺眼蓝光，莫说是寻常人手，即便是剑宗之内也当是少有的剑中极品。 只见他微微仰首，随即自信开口道：“听闻鳌族自称防御无双，我只出三剑，倘若不能破了你的防御，便算我输！” “哗！” 听见之人皆一阵哗然，虽然知晓剑宗弟子傲气非凡，但此人未免也太过自信，甚至是太托大了些，纷纷摇头表示对他不太认可。 而反观鳌古，却是不仅未曾出言嘲讽，反而猥琐一笑，好像是正合他意，随即嘿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吧！” 说完之后，稍微退开了些，竟然直接“龟缩”在地，就那么趴了下来，作出防御之状，似是当真准备接下剑心口中所谓的三剑。 见他如此，便也不再多言，剑心将法力运转，使得手中宝剑蓝光大盛，随即右手持剑举向空中，随后说道：“第一剑，长剑星河！” 竟然自报剑名，似是不惧对方知晓他接下来将使用何等的剑式，其骄傲自信之意无须多说也能感受到。 在他喊话之时，剑气纵横，直冲半空，竟有数丈之长，已经达到了擂台跨度的三分之一，以二人此时的距离，即便鳌古后退也是难以躲避的。 右手用力一挥，巨剑随之砍向鳌古，“咚！”一声震响，使得擂台之上震动，之前被猿山敲碎的石块都被震飞了几寸，随后又“咔咔”落地。 再看鳌古此时，巨剑并未落在其身上，只见他像是化作了本体，一个巨鳌虚影趴立，像是他的身体都变大了十倍有余。 剑身落在鳌背之上时，鳌背一阵微颤，表面像是有波纹流动，便将之轻松挡了下来，未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对此，剑心也并未感到丝毫意外，收拢剑气，再度喊道：“第二剑，万剑归一！” 随后手中宝剑悬浮在他身前三尺开外，竟是瞬间化作了数十、数百道剑影，虽说未能做到他口中的“万剑”，但其声势浩大，也足以吓煞旁人了。 剑影化作了五、六百道，像是已经达到了他目前的极限所在，随着他一声大喝，所有剑影飞速转动，并化作数百流光冲向了那只巨鳌之首。 “噗……” 巨鳌张嘴吐出一道水柱，并迅速化作了一道水墙，将起身体护在了水墙之后。 就在剑影即将撞向水墙之时，数百剑影突然合而为一，再度变成了一把巨剑，高速刺向水墙，同时剩余的剑影像是助力一般，全部融入了巨剑之中。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只听“噗”一声，巨剑便穿透水墙。 “咚！”虽然鳌首瞬间缩回壳内，仍是险些被一剑掀翻。 即使如此，鳌古也是连连后退方才稳住身形，此时脸上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仅两剑便奏效了，想必下一剑会更强！这是观战众人此时的想法。 皆是纷纷有些激动起来，开始相信那傲气少年是当真有三剑破敌的本事。 而此刻宝剑在尽了全力之后，已然化作了原本的样子，但却并未回到剑心手中，反而是凌空飞起，直冲云霄，已经飞出了观战台的最上方许多，引得无数人仰头观望。 此时，剑心再度开口道：“最后一剑！”未提剑名，但显然比之方才两剑会是只强不弱。 鳌古对此显然也是有所预料，不仅四肢紧缩，连同脑袋都缩了起来，他身上的巨鳌虚影也是如此，甚至虚影更大了几分，同时鳌身之上有水意流淌，这应该便是他的最强防御了。 看他这等模样，剑心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已然胜券在握一般。 只见空中宝剑再度剑气化开，变成了一把巨剑，随后就那么倒身俯冲直下，隐有将要虚空都划破的趋势。 也不知是飞剑速度太快与空气的摩擦所至，还是剑心的功法造就，此刻宝剑身上蓝光大盛不说，更是全身覆盖了雷电在其上闪烁作响。 “噗！”“锵！”“咔！” 三道声响几乎同时响起，且每道声响递增，惊起一阵狂风，吹得观战众人眯眼抬手抵挡。 待到风停过后，再看向台上两人，此刻剑心的身影依旧傲然而立，脸上洋溢着得胜的笑容。 而至于在他对面的鳌古，此刻全身冒着阵阵黑烟不说，显然已经昏死过去，唯有剑心的蓝光宝剑插在了离他脖子不远处的擂台上，剑身之下，是一道长达十数丈的裂缝，几乎蔓延了半个擂台。 显然胜负已分了，而观战众人似乎是忘记了叫好，或者说是被如此大的动静吓呆了，又或是怀疑那鳌古是否已经死去，全场竟然鸦雀无声。 这时，一道身影落于台上，直奔鳌古身体而去，正是东海蛟族的龙吉，在他查探得知鳌古一息尚存之时，终是松了一口气。 将鳌古的身子单手拎起之后，冷冷看向剑心，寒声道：“剑宗的雷法竟然如此了得，领教了。” 东海蛟族自称为龙族，雷法自然不弱，更是自认当世之最，此刻见识到了剑心的攻击，显然也是有些惊讶。 得知鳌古未死，观战众人当即再次为剑心拍手叫好，而台下的江离，在高兴之余，却是面色有些凝重，开口对身旁几人道：“此人当为在场五境最强，单论攻击力已然超越六境凡俗之辈许多，风弟目前恐怕难以获胜。” “是啊，而且即便我与他境界相同，仅凭现在所拥有的手段，恐怕仍是必败无疑。”楚风显然也被对方的强悍所震慑到。 这时酒疯子开口了，“倘若你能达到五境巅峰，再多掌握一道字诀，同时将化身之术练得熟练一些，或能有些机会。” 他的话自然是让众人颔首表示同意，也算是给了楚风一些信心，可话虽如此，明显不是他现在所能达到的地步，他不禁再次感觉，自己真的还很弱啊…… 大会篇 第一百零二章 圣人邀谈 九尺台上，七圣对坐，帝国第一大将楼兰仍旧站在知圣背后，有所不同的是，此刻台上却是多了两道身影。 在九把座椅的中间空地上，设了一张临时的长桌，两道身影并排而坐，仔细看去，那不是江离连同酒疯子二人还能有谁。 江离也未曾想到，方才代表雪宗出战的叶兰对阵冥宗使用毒爪的幽娃子，叶兰得了个中毒险胜的结果之后，自己竟被传话说诸圣相邀，喊他上台说话。 当然，酒疯子是不放心他独自面对诸圣，便也一同跟了来，所以才有了当下的局面。 除了不愿出门的那几位，当世已知最强几人此刻都纷纷盯着江离打量，如此近距离之下，不论他们怀有何种目的，他总是感觉浑身不自在。 这已然非是他能后控制局势的问题了，现在的他，感觉就像是待宰羔羊、砧板鱼肉一般，只能任人拿捏。 倘若不是酒疯子在一旁，他当真是片刻不愿停留，更莫说坐下与几人谈话了。 这时，还是白帝率先笑着开口了，“离哥儿，数年未及，你虽然修行有碍，但我听说你身边的女子倒是越来越多了嘛！” 额！若不是场合不对，江离真想当众翻个白眼，喊自己上来就为了打趣一番? 心想怎地就越来越多了？不就是青衣那丫头长大了些，还有多了个此前不为人知的徒弟嘛。 明白了！ 江离当即举杯谢道：“还未来得及再次感谢白圣当年的一诺之恩，如今双姝姐妹也算是能在这世道立足了。” 这次轮到白帝当真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倒是老实承认了！随后似笑非笑道：“你小子手够长啊，都伸到了本帝的身边了。” “咳咳咳……”江离是真被呛到了，此话何意啊？再看着另外几人那疑惑的眼神儿，好似自己做下了何种坏事一般。 随后他厚着脸皮嘿嘿笑道：“她二人能有如此成就，那还不是您老人家成全嘛，小子这点技俩，在圣人面前微不足道，嘿嘿……” “你这小子，脸皮倒是忒厚，不过本帝可是半点都不曾做过，全赖圣师在背后扶持二人，你小子还是感谢他吧。” 额！知圣当即变得无语了，怎地就把黑锅甩到了自己身上，这不是遵了您的圣意嘛？ 未及江离开口言谢，知圣率先摆手说道：“今日的成就乃是她二人努力得来的，老朽并未做些什么，双姝姐妹本事倒也了得，如今在这帝都的地位快要在老朽之上了。” “小子再次替双姝姐妹谢过二圣！”江离虽然嘴上说着感谢，心里却是觉得您二位这一个个的，也太过谦虚了些。 并未去研究他的心思到底为何，白帝颔首道：“嗯，你既要谢，我和圣师自然也领受了，倒是你当年夺冠之后，放弃了诸多奖励，就为了换取本帝一句话，如今可曾后悔？” “君子一诺，何悔之有，即使乾坤颠倒，也不过是再行其事罢了。” 对于江离自称君子，也不曾有人出言反对，反而众人都对他这番态度很是欣赏，就连三位妖圣望向他时，也不再有看轻之意。 白帝更是再次颔首，“君子二字你倒是当之无愧”，随即话锋一转，“如今你修为不复，可需良药相助？” “谢过白圣大恩，不过……在下这身子，恐非药石能治。” 对方既然过问是否需要宝药相助，便表明了愿意相帮的态度，不过同样也说明了凭白帝的本事也无能为力。 圣人在上，爱惜人才在下，而今听闻药石无医，人族几圣难免再次为他感到有些惋惜。 而这时，在一旁的孔圣开口问话了，“小友，大会首轮已经战罢，你以为能入前三者当是谁人？” 嗯？此话何意？诸圣在侧，竟然问自己一个区区无名小子。 虽有疑问，不过面对圣人，江离也未及多想，老实答道：“若无意外，五境之战，第一当属剑宗高阁剑心了。” 闻言，剑圣那张本就仁和的脸上看向江离时笑容更甚，颔首抚了抚本无胡须的下颌，轻扬的两条剑眉更是述说他的得意之色，显然他也认为理当如此。 对此，众圣不置可否，孔圣又问道：“那第二呢？” “次甲者必然是舍弟楚风了。” 看着众人皱眉不解的样子，江离当即又说道：“舍弟师从道家，既为酒疯子大哥的亲徒，同时能得道圣调教，只不过修行时日尚短，来日必能胜过剑心。” 对于他的“吹捧”，酒疯子也未有任何表示，把自己当成了不存在一般，顾自饮着美酒，而有人却不乐意了。 “言下之意，倘若境界相同，此界大会他便能于五境夺冠？” 面对剑圣的问话，江离只是微微摇头，并未多言，看起来有些“不敢胡说”的样子。 或许本是随口一问，见他如此，倒是越发好奇了，剑圣再度开口问道：“既不是他，你指的也当并非剑心，莫非是浮生国那个小胖子或是那妖族的小青鹏？” 看着江离像是有口难开的样子，白帝宽慰道：“离哥儿，不必拘谨，直言便可，权当闲聊罢。” “那小子便实话实说了，剑圣前辈所提及的几人连同其余两位妖族天才，虽皆是属于顶尖之列，但，倘若此次参战之人境界相当，力压群雄的必然是我那小徒弟无疑。” “嗤，因何？难道仅是因为那个女娃娃是你的弟子？莫非你认为我等圣人子弟尚还不及你一个没有修为之人教出的小丫头？” 似是觉得江离在为自己的弟子吹嘘，看上去脾气有些火爆的虎圣当即忍不住开口讥问。 而对此，江离也只是微微摇头，不再解释，自己不过陈述事实罢了，至于是何原因，是否属实，争论无意，只等时间来证明。 当下也没人继续为难他，不过只是一个五境之争罢了，诸圣都不曾去在意。 一旁的蛟圣却是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三甲之内当有她一名了？”就差没直接问江离一句，你把我妖族置于何地了。 然而五境之内妖族仅圣一人，他也无法“厚颜”说出口。 对此，江离则是摇头说道：“或可一争，不敢言其必胜。” 蛟圣当即冷哼一声，再度问道：“会始之时我见你虽然没有修为，但神魂却像是有些异常，是何缘故？” 老家伙！果然是你！还有脸问！这便是江离当下最想脱口而出的话。 堂堂圣境欺压一个凡人不说，如今还想探听自己的秘密，想得倒是不错，恐怕这才是喊自己上来说话的真正意图吧。 但二者之间身份、修为相差巨大，他也不至当面说穿，彼此心知肚明即可。 在蛟圣问话之时，其他几人也皆是在盯着他，不管原因为何，好奇心总是有的，圣人也不例外。 但他又怎么可能自暴机密，于是便随口说道：“神魂有无异常，在下也不知晓，当时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全凭大哥出手相救。” 几人见他不愿说，还把事情推到了仍在饮酒独享的酒疯子身上，终是不再继续逼问。 好在一个时辰也快到了，第二轮比试即将开始，便也不再继续留他叙话了。 只是，临走时雪圣雪红颜竟然开口相邀，说让他有时间可以到雪宗去一趟。 顿时众人又感到几度诧异，连同江离也是满心疑惑地走了下去，不过，此次酒疯子倒是留在了台上，就那么大大咧咧地落座在了雪圣身旁。 …… 回身落座于几人身旁，江离笑着同沐清儿几人摇头表示无事，随后在心里细数起了目前首轮过去之后的情况。 妖族虽然只占了一个阵地，但对方却是每境皆有三人出战，相当于首轮共有二十人出战。 因为黑泽国与大风国的平局收场，所以当下胜出的共有九人，分别是乾国秦尚、赤水国陈江、千叶国黄衣、火黎国火烨、浮生国蔡鸿、雪宗叶兰、剑宗剑心、道家楚风、以及妖族青鹏。 妖族仅剩一人不说，青鹏的实力也不足为惧，能胜他的不止一人，如此，他倒是放心了许多，只待比赛再次开始。 大会篇 第一百零三章 瞬身步法 “此战，乾国秦尚对战千叶国黄衣，黄衣胜！” …… “此战，赤水国陈江对战冰雪神宗叶兰，叶兰胜！” …… “此战，浮生国蔡鸿对战妖族青鹏，蔡鸿胜！” “哗！”妖族竟然这么快就出局了。 虽然仍旧在叫好，但这时观战众人已经说不上兴奋与否了，已然显得有些麻木了，不禁都在心想莫非妖族很弱？ 精心挑选前来参战之人，居然第二轮就全部淘汰了，虽说是人数较少的原因，可无论如何，结果在此，说明淘汰只是早晚的问题，所以才会让人们心生怀疑。 不过在众人看向妖族三圣之时，却发现三人脸色虽然有些难看，但却未有太过惊讶，彷佛并未对此感到太过意外。 而江离的看法稍有不同，他本就认为人族更强一些，如此结果算是在预料之中，更让他担忧的是六境以及七境之战，想要再轻松获胜必将极为困难。 好在他的宝贝徒弟方才对战时，虽然宝剑被对方双锏击飞，不仅用上了手上的那对“龙凤环”，连腰间的藤鞭都使用上了，但最终还是勉强获胜了，算是占了法宝数量较多的优势吧。 还有那赤水国的陈江，无奈之下挑选了他认为修为最差的叶兰，可惜的是他不曾想清楚，雪宗的冰雪功法正克他手中的那水球之术，最终落了个剑指咽喉的下场。 此二女都算得上是自己身边的亲近之人，她们的牲畜自然让江离高兴了许多。 不过黄衣虽然还有发钗当作暗器，但由于境界较低，恐怕下一场撑不了多久便会直接落败了，权当是让她再多些对战经验。 而叶兰却是到此为止了，只因上一轮毒伤加上这一战的险胜，她已然力竭了，恐怕要花上几日才能恢复，因此已经在几人劝说下直接弃战了。 但更让江离感到惊讶的，还是那个油腻胖子蔡鸿，此前在其对战白藏寺的小和尚时，只看出了他一身防御非凡，出拳力道也奇大。 却不曾想到他的动作也竟然如此敏捷，最后竟然跃身飞起，一拳将俯冲而下的青鹏轰倒在地，只怕对方骨头当场断了不少，脖颈处已然是骨折了。 惊讶的同时又让他再次疑惑起来，首轮挑战时小胖子拳指佛门，自己还曾怀疑他会否与妖族有关，如今却又亲手将青鹏击败，江离倒是对他有些看不懂了。 然而这些并非眼下便能想明白的，再回首看向台上的两人，他不禁心想，这算是一种宿命吧，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此刻显然是发生了。 只听台上的火烨说道：“没想到，你成长如此之快，更是习得了道圣的化身之法，可惜却并不熟练，倘若出其不意之下，或许尚且有些机会，然而你却提前暴露了。” 对于他的自信之语，楚风也不曾反驳，对方所言皆为事实，为了胜那猿山，他已然几近全力了，但他并不惧战，只是开口道：“战吧！” “你的个性真是让我不爽，如今你我二人已不是初次交手，不必相互试探了，便以一招定胜负如何？”火烨这是想雷霆出手，一招败敌，充分展示自己的威风。 对此，楚风也并无异议，上一轮的对战并没有完全恢复，速战速决也好，于是微微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二人当即便准备开始各自运功了，看着正在默念术语的楚风，火烨冷笑了起来，已然说了无用却仍是要执意使用吗？ 然而他知晓对方即有化身之术，所以并未使用飞剑对敌，否则便是把自己的身体放空于楚风的宝剑之下了。 只见他浑身法力运转，双手持剑，顿时整个人连同佩剑皆是燃了起来，身上火光大盛，果然是动用了全部力量，打算一击必胜。 然而面对楚风即将使用的诡异道法，他倒未曾妄动，只是蓄势待发，一旦楚风行动，便会遭到他的雷霆一击。 楚风也不曾想过让对方先行出手，道法准备完毕，身子虚晃几下，身影顿时一分为二。 有些眼界的人都能瞧出，此二者莫说身形境界相同，连含光剑竟也像是被复制了一般，当真是玄妙无比。 观战众人即使是再次看到，仍是对其不停啧啧称奇，深感道圣的非凡，普天之下，也仅他一人能传此奇术道法了。 再说楚风，他自知化身继续时间极短，所以在分身出现的同时，立即分散开来，各自手捏法印，极速朝着火烨左右围去。 既然看清了对方的两道身影，那么火烨便不再担心被突袭了，“轰”地一声，将手中宝剑当作暗器般飞射向右方的楚风，同时自身也如离弦之箭攻向了左边的身影。 一番动作算是勉强合为一招了，他明白，只需同时击败两道身影，那么此战便是他胜了。 而楚风两道身影和火烨的剑、人几乎同时对上。 “锵！”“嘭！” 听见了自己宝剑插入石板的声音，紧盯着面前这被自己一拳轰倒在地，尚且持剑格挡着的楚风，火烨笑道：“看来这才是你的真身，不过可惜，你输了！” “你错了，败的是你！” 就在火烨得意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让他听了神色大变。 因为这道声音并非他身前的“楚风”传出，而是来自于他的背后，再看向面前时，“楚风”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在场的所有人清楚得见，此时的楚风正手持含光，剑刃直指他的后脖颈。 胜负已分了！ 就在众人皆是感到疑惑不解时，火烨起身问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似是相信他不会食言，楚风收剑而立，微笑说道：“你当知道，我有一个好师尊，教我玄妙道法，还有一位好师叔，教我无双神术，但你有所不知的是，我还有一位好大哥。” 说话时他满含骄傲，说完之后便朝着道家阵地方向看去，眼神中充满了别样的情绪。 台下的众人也当然也看见了，就在这时，酒疯子在九尺台上的身影瞬间消失，又闪现来到了江离身边，开口问道：“好小子，小家伙刚才的步法是你所教？” “论教还谈不上，只是风弟同我讲过道家诡异身法的玄妙，只是给了他一些建议而已。”此时的江离并非是谦虚，而是当真不敢将自己与道家作比较。 然而闻言酒疯子哈哈大笑，只是笑声中除了高兴，明显还有其它意味。 或许是为有这么一位兄弟而骄傲，又或许是因为对方的天赋而讶异，又或许是因为江离身体有损而感到无奈的遗憾，又或许是别的，最终通通都被他混着酒水灌入了肚中。 这时，只听台上的火烨再度开口道：“此战是我败了，可否告知你所用身法的名字？” “名字？未曾想过，闪瞬即至的步法，就叫它瞬步吧。” 正是由于此步法，他才能在即将被烨火剑击中之前，瞬间闪至火烨身后，从而得胜。 而对于这临时所取的名字，火烨也未作评论，只是点了点头，随后转身下台，口中似乎还在反复念着“瞬步”二字。 二人对战已然结束，楚风再次获得了胜利，正迈着自信、骄傲的步子缓缓走下台来，似是在享受众人对他的欢呼和称赞。 对此，江离也感到很开心，以前那个小家伙已然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还是自己的好弟弟，怎么能不开心呢。 至于那步法，第一次在无生居见他使用道家玄妙身法之时，便开始有所思考，后在琴谷待了数月之久，可以说是闲来无事时，突发奇想所致。 与天人境的空间之力运用有所不同，“瞬步”不仅无视距离，更是无视障碍。 当然，也是根据使用之人的修为，若是练到极致，即使以五境的修为施展，虽然江离未敢将之与圣境相比，但也绝非寻常七境可以轻易奈何得了的。 圣人之下，自保无虞，已然足够了，这便是他的目的，他希望每一个身边之人都能安好。 大会篇 第一百零四章 并列二甲 上一轮由于几人都不曾挑战剑心，以至于他直接轮空了，而叶兰也早已弃战，如今剩下的便只有黄衣、蔡鸿、楚风以及剑心四人了。 休息时间未及一个时辰，剑心像是由于上一轮没有出战而有些迫不及待，此刻提前落于台上，竟是要再度主动挑战。 而被他指名挑战者，竟然是那个浮生国胖子蔡鸿，或是他对自己的剑术有着无敌自信一般，又或是他本就以破防为乐，所以专挑防御极强的下手。 看着蔡鸿那有些无奈的表情，显然他也并不愿意对上这位，不过却也晓得终是无法避免。 没等他开口说话，剑心再次放出了“豪言壮语”。 “虽不知你师从何人，但我知晓你肉身防御不输鳌古，接我一剑不倒，便算你胜！” 酷！太他娘的酷了！这是绝大多数人此时对剑心的看法。 他的身影形象好似瞬间放大了无数倍，就那么矗立在人们心中。 经历过上一届大会的人都凝神看向他，随后又看向了江离，彷佛在将二人作比较。 当年的江离初战时不过五境下品，只是临阵破入五境中品，不仅使得道家的“诚实道士”石头甘愿认输，随后一人一剑又胜了五境巅峰的“浩然剑”白浩然，随即问鼎夺冠。 虽然不如剑心这般干脆利落，但毫无疑问，两人同样皆为绝代风华之姿，人们甚至在想，倘若二人同境一战，胜负或许仍在两可之间。 众人的眼光虽然让江离有些不自在，但他本人也是有些心情激荡。 同辈中人已然远超自己不说，如今又有新星正在耀眼升起，虽说已然年近三十，但对于修士来说算不得什么，血气仍在，倘若修为俱在，他又何尝不想持剑一战。 就在所有人各有所思之时，台上已然胜负揭晓，看着那一屁股坐在地上、满头大汗又气喘吁吁的胖子，结果显然不出预料。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他被剑心一招打败，但却并不意味着便比鳌古有所不如，因为无论是他此时的状况还是综合实力，必然是不输常人的。 而由于剑心此时再度获胜，所以接下来便是黄楚风的战斗了，她也早来到了江离身边。 看着剑心华丽胜出，江离对二人分别说道：“黄衣，你与风弟的切磋留在台下吧，风弟，你与剑心的较量也待你境界提升之后，如何？”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目前黄衣必然是难以战胜楚风的，所以干脆叫她直接认输，而楚风明显此时尚且并非剑心的对手，所以也建议他弃权免战。 此举既是让二人少费些体力，又算是未有藏拙之下的隐藏吧，让外人有一种不能尽知两人底细之感。 更重要的是，给楚风留下一些信心或者说是增加一些动力，未曾战过便有胜负不定的可能，倘若此时落败负伤，可能会留下不小的阴影。 这一点，他从那些曾经败在他剑下的不少人身上便可以看出，因而有此一言。 此意，连酒疯子也不曾出言阻止，显然也是极为认可，随即二人便向帝国传达其意了。 片刻之后，九尺台上，楼兰持戟而出，站至几圣前方，施法传声宣布结果。 “五境之战，冠者，天极剑宗，剑心！” “三甲，浮生王国，蔡鸿！” “二甲，道家，楚风……以及千叶王国，黄衣！” 嗯？众人正将欲欢声喝彩的行动都因为这位说话“大喘气”而“夭折”了，同时发出了一道疑惑之音。 本就有些好奇为何将二甲放在最后宣布，如今竟然有两人并立二甲，并且是未曾战过便直接宣布了，只能是让人心里奇上添奇。 更加感到奇怪的，除了楚风与黄衣二人本身之外，便是江离了，此时他正若有所思着。 明白了！起身对着对九尺台上的白帝几圣遥遥行了一礼，以示感谢。 这是诸圣或者说白帝在卖他一个人情啊，值与不值尚且无须评论，但能让他诚心感激便说明了很多。 其中缘故颇多，除了他自身优秀的原因，恐怕便是此前九尺台上的片刻交谈了，这也算是白帝在他身上下了一个小小的赌注吧。 对方一片好意，江离几人当然是感激领受，对于白帝或许只是多损失一件宝贝，但却可以换得几人的真心，算是共赢的局面。 或许其他人心里稍有疑惑，但白帝既然已经命人宣布，自然是说服了其他几圣，而对于此，显然也是无人会出言反对。 至此，本以为会持续整日的战斗，在几个时辰之间便结束了。 或许让众人有些意犹未尽，但对战的精彩想必也足以让人回味良久，而且更激烈的战斗即将再于明日开启，这也让人们更加期待。 …… 当日晚间，江离与众亲友齐聚在帝国安排的休息之所。 此时众人皆在，江离率先开口道：“此次大会，诸位早已知晓了，除去增添了六境、七境之战外，时间上也作了规定，经历了今日之战，想必你们也明白了帝国的用意所在。” “没错，时间上大幅缩短，对战时自然便少了许多试探的机会，也不能进行持久战、消耗战，稍有不慎便可能被人击中弱点。” “武哥所言极是，小妹认为诸圣除了想通过此举考验众人的武力之外，应当还在考验面对强敌时的心智以及应变的计谋。” “即便如此，增加六境之战也就罢了，可为何连七境也要比个高下，实在是让和尚我费解。” “三爷，依黄衣愚见，此举怕是同妖族有关，几位圣人应当早早便在开始防范妖族了。” “小师妹说得不错，小弟也认为几圣是为了展示人族的武力，以此震慑妖族。” “嗯，应该还不止与此，白圣以及知圣二人，恐怕还是在为了那群“鬼类”做准备，想必此次大会结束之后应该有所动作。” “离哥儿，你的意思是说，帝国并非是在冷漠旁观，而是暗中一直在做出应对？” “当是如此，清儿，你或许不曾知晓，我与白浩然会面之时，他曾说过，帝国已然私下派人在搜寻那群人的下落，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群人其志不小。” 就在众人颔首思索之时，青衣从门外走来禀报：“先生，一人自称云山国洛善，想要求见黄衣妹妹正是此前与妹妹对战的那一位。” 嗯？此人来此做甚? 几人皆是有此疑惑，白日里他不是已然认输了么？总不至于私下里想再战一会吧？莫非…… 众人都齐齐看向黄衣，发现黄衣在擂台上表现出众不说，那年轻貌美的模样，生得确实容易让人动心。 而黄衣却被他们的眼神看得有些茫然，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有些羞恼的表情，倒也并未多言，随后在江离点头示意之下，带着些薄怒出门而去了。 至于随后会发生些什么，那便不是旁人所知晓的了。 大会篇 第一百零五章 渴求一战 此前洛善求见，黄衣已然出去应付，待她走后，江离突然望着雷武说道：“大哥，明日的挑战……” “离哥儿，你当知晓大哥的为人，倘若有机会，为兄必将挑战妖族。”似是知晓江离想要说些什么，雷武当即打断并表明自己的打算。 好似为了以安他心，便继续说道：“放心，我自当量力而行，而且颖妹已然答应我，她不会同我一般行事。” 好吧！ “大丈夫有所必为”用在这位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江离也自知无法继续劝说。 待看向欧阳颖儿时，心想大哥还是有些分寸的，晓得颖妹的修为尚仅六境中品，又身为女子，因而不曾让她也去冒险。 要知道，今日的五境之战中，帝国小公主白潇潇便是被弄得狼狈不堪，明日的战斗必将更为凶险。 江离最不愿之事，便是见到身边几个女人受到丝毫损伤，即然如此，他也不便继续多言，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勉强接受了。 随即，又看向了自家的妹妹，眼神中的意思，已然明显万分了。 “放心。”江月当即点头说了两个字，然而他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又听她继续说道：“我也会量力而行的。” 我是这意思吗！江离凶狠地瞪了她一眼。 然而看着她那不避不闪的坚定目光，他只得哀叹一声：一个个的，皆是如此倔强，自家妹妹更是不听话！ 早知如此，便不会教她也参加这劳什子大会了，他此时极想狠狠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可惜，终是无法重来，无奈之下，他只得有些气馁地吩咐了一句：“万不可逞强，需谨记，江家仅剩你一人了。” 闻言，江月既是点头又摆首，明眼人都晓得，点头是应下了他的请求，摇头则是在说兄妹二人当同为江家后人，其中情意，懂者自知。 其实在场众人都明白，若说他们这些人里，谁最想出战妖族，必然是江离无疑，只可惜…… 而此时江离却是又盯着什方不放，眼神中露着思索深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盯着自己做甚？小和尚被看得有些发毛，当即说道：“二哥，莫非你还担心和尚我不成？嗨！放心吧，兄弟我有宝贝在手，区区妖将，不足为惧！” 担心你才怪！江离忍不住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不过，说到“宝贝”，这也正是他方才思考的问题，现下说道：“三弟，二哥我希望你在此次大会上莫要用那棍子？” “为何？”疑问在心，和尚脱口而出，最后又立即反应了过来，“明白了，听你的。” 微微颔首，江离继续说道：“那日众人只是匆匆一瞥，并未知晓它的厉害之处，所以，可留待它用。” 知情之人皆是明白，他是想教什方把那“须弥棍”隐藏起来，以便“大难”来临之时，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 不过，一直陪在小和尚身旁的漫沙却是问道：“你要小和尚认输？你们人族就不怕失了面子？那三人可是极为不弱。” 嘿！这位还真是有点意思！ 几人都神色有趣的望着她，听这话的意思，竟是在为人族着想，莫非是已然教什方这个“得道高僧”给感化了？ 然而她倒是对此毫无所觉，仍是好奇地盯着江离。 只听他说道：“无妨，六境之战有白兄同石兄在，分一个三甲的名额予妖族也未尝不可，权当是以示两族友好吧。” 他对二人还真是好强的自信，还将“友好”二字特意强调了一下。 惹得漫沙也翻了个好看的白眼，一举一动倒真是大有小和尚的“风范”。 看她这个样子，江离也忍不住笑了笑，随后对什方再说道：“三弟，倘若机会，帮我试一试那龙耀。” 轻点了一下小光头，和尚算是正色的应下了，二人相处多年，他自然晓得江离的心思。 正在几人说话之间，面带寒霜的黄衣再度回到了屋中，看样子是极为不悦，倒是让人觉得那洛善是个“登徒浪子”。 晓得自己这弟子面皮薄，为了避免几人继续用“异样”的眼神盯着她，江离与众人寒暄吩咐几句后，便让他们各自下去休息了。 独自站在窗下，看着帝都上空那群星闪烁的夜空，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别着急，将来你必然是最亮、最耀眼的那颗。” 原来竟是沐清儿去而复返，想来是此前便注意到了他的情绪有些异样，此时特意待众人散去之后单独前来安慰。 不曾回话，将身子挪了半步，留出了空位，用意已然十分明显了。 见此，沐清儿便上前一步，与他并肩站在了窗下，一同欣赏着美丽的夜空，像是妄图找寻出哪一颗是代表他们自身。 不知过了多久 “清儿。” “嗯。” “对不起。” “没关系。” “如今我只喜欢你。” “我也是。” 随即，二人便又继续沉默起来，但无需多问，两人的关系，从此时开始，算是真正的逐渐恢复了。 两人之间爱恨纠葛颇多，倘若中间不曾断开过，在一起或许只是水到渠成之事，倘若在一起后，即便“那人”再出现，料想也惊不起半点波纹。 然而，此前两人的关系处于微妙之际，正是他人“乘虚而入”的好时机，所以彼此都那么有些心绪不宁，有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或许是由于偶有所感，江离正二者之间显然已经做出了抉择。 说声抱歉除了是对过往之事感到歉意，也是对此前的犹豫不决感到羞愧自责。 好在沐清儿也并非一般的女子，并未太过介意，曾经如何，不重要，往后怎样，才是她所在乎的。 此时两人不仅敞开心扉，更是互表心意，怎么能不教人满心欢喜呢。 也正因此，二人再度看向星空之时，已然认为更亮、更好看了些，同样教人煞是喜欢。 大会篇 第一百零六章 江月落败 让江离不曾想到的是，六境的挑战规则、或者说挑战顺序竟然有了改变，不知几圣做了何等的交涉，竟然让妖族先行挑战。 想来是妖族经过五境之战后，充分体验到了人数较少的劣势，因而厚颜做出此举。 而妖族的龙吉、虎贲二人也果然不曾让江离“失望”，两人战力之高，已然直奔七境，绝非寻常六境巅峰之人可比。 此前，龙吉率先上场挑战了震国，而震国那名手持一根大棒、名为木辰的汉子，竟然在双方交手片刻之后，被龙吉一枪刺破了武器不说，倘若非是白帝出手阻拦，恐怕最终被废掉的，便不仅是一条手臂了。 而虎贲则是更为凶狠异常，竟然手化利爪，将大风国那人手中约有半人高的巨扇撕碎，同时更是险些抓破了他的喉咙。 此刻那人已然因失血过多而昏迷，唯有那不停抽搐的身子说明他还活着，正被人抬下去进行抢救。 正在所有人为两妖的狠辣手段感到害怕、或者说是愤怒之时，孔灵再度上台挑战。 而她的点名挑战之举，则是让江离尚且来不及对先前两战做出分析思考的同时，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只因她挑战的非是其它势力，正是千叶国。 而让他皱眉的，并非仅是因为接受挑战的人是江月，而是三妖所选择的目标——震、大风、千叶三国。 他此前从未停止过对妖族的调查和分析，三妖的举动更是触及了他的敏感神经。 在这之前，三个国家分别皆是被那群“恶鬼”袭击过，而事实也证明其中便有妖族参与。 此刻再度被同时针对，究竟是为了什么? 莫非三大妖地皆是同那群人有勾结？ 还是说，仅是因为得知了三国曾经被袭之事，从而有意选择了他们认为“好欺负”的目标下手？ 就在他蹙眉思考的同时，忽觉有一道目光传来。 看着江月颔首致意的样子，他只能暂时停下思绪，一切仍需大会结束之后再论，于是同样眼神示意让她小心些。 或许是即将入冬的缘故，今朝并无红日当头，那灰暗不明的天空下，时而吹过阵阵凉风，吹得孔灵裙摆摇动，吹得江月衣袂飘飘。 “据我所知，你是他的妹妹。”孔灵自然见到了两人的眼神交流。 面对江月的面无表情，她仍是继续说道：“我很欣赏他，或者说是有些佩服他，因此我不会伤你。” “你未必会胜，战吧。”无论对方话中何意，江月不愿去想，冷淡回了一句之后，直接撤身备战。 二人保持距离对立后，只见孔灵手中一把秀剑，比寻常的宝剑稍短一些，或者说根本就是由一根奇特的灵羽打磨而成。 羽剑之上墨绿点点，剑尾处更是如同有一只奇异的“雀目”存在，只怕是孔雀一族某位无上大妖的精羽所制，当为一件极其难得的至宝。 而江月手中仍是那把紫色长剑，剑长三尺，相比寻常宝剑，则是要稍宽了些、较厚了些，倒像是力量型的修士所用。 交手之后，两人的心态看上去倒是较为平和，你来我往地相互拆解了十几招之后，仍是不分胜负，计时的红香已然不见了三之有一。 看着擂台上留下那十几道深浅不一的剑痕，江离却是不禁再度皱起了眉头，他虽不知孔灵是如何做到的，但很显然自己的妹妹已然几乎把力量用到了极致。 对于江月的本领他自然是了如指掌，只因江家历代传承的都是一套斧法，唯有月儿的亲娘用剑。 女子用斧头自然是不好看，因此江月算是从小以剑代斧，剑招中蕴含了许多斧子的用法，自然她的力量也绝非寻常男子可比，这或许也是她喜作男子打扮的原因之一。 同时，从擂台上的剑痕也可以看出，此前五境之战，能留下如此痕迹的，也不过仅有猿山以及剑心二人罢了，如此也足见她的力量之大。 然而即便如此，她的攻击对孔灵却无任何实质性伤害，这也正是他感到有些烦闷的原因，如此下去，勉强坚持到比赛时间结束已然是最好的结局。 再看向台上两人，此刻二人脸上明显皆是有些惊讶的表情。 江月惊讶于对方的羽剑之奇，自己最后的这几次攻击，每一剑几乎都用上了全力，然而她却能真切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羽剑吸收了大半，并且又在对方反击之时作用在了自己的剑上。 而从孔灵微微颤抖的右手上却也能看出，即使羽剑在手，她身为妖族的体魄，竟是被一个人修女子的力量震得有些发麻，如此，怎能不让她感到吃惊。 她已然明白不可继续再这般下去，否则羽剑脱手，那么负伤必然是在所难免的了。 只见她玉手轻颤，手中羽剑顿时一化为七，多出的六道剑影正悬浮于空中。 竟然全部是真的！ 江月顿时凝神感知到了，并非幻影，而是皆为实体。 看着从不同方向朝自己极速飞来的六道剑影，她只得侧首、俯身、屈膝、抬手以躲避。 “噗、噗！”两道细微的声响。 左肩、右腰两处地方被羽剑划破，也不知是因她身形扭曲而险险躲过，还是因为孔灵的精妙控制，导致她只是恰好划破了衣衫，并未受伤流血。 未及多作思考，便又见到孔灵手中羽剑像是突然放大了数倍一般，化作了一把大型的羽扇凌空拍下。 避无可避！ 江月右手持剑画圆，剑身飞速圆转，随后她整身子如同融入了剑身一般，化作了一个飞速转动的“剑轮”，在高速旋转之下，竟是将欲直接迎身而上。 “滋滋滋……” 相撞之下并未发出巨响，而是发出难听的摩擦声，这种金属之间摩擦切割的声音，教人听了有种莫名的烦躁之感，使得无数观战的人连忙捂住耳朵。 但同时众人却又能发现，那羽剑果然非凡，在江月此番攻击之下，竟是未曾出现半点磨损碎裂的征兆。 片刻之后，像是二者已然用尽了余力，再度分散而开，羽扇重新化作了羽剑被握在孔灵手里，她本人也随之退后了几步。 而江月落地后则持是剑蹲身而立，看她累得娇躯微喘的样子，显然方才费了不小的力气。 再观孔灵，虽然方才一击没有得胜，但直至目前为止，她仍是未有过多的消耗，胜利对她而言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不嫌招式老旧，孔灵手中羽剑再次化为长长的羽扇，然而这一次并非下压，而是右手用力横扫向江月，像是要将她扫下擂台一般。 自知仅是躲避逃窜毫无作用，江月同样主动奔着羽扇冲去，以剑刃抵挡，用以削减羽扇横扫速度的同时，跃身来到羽扇之上。 竟是将羽扇的侧面当作了跑道，就那般极速朝着孔灵的身体奔去，试图接近对方后再次以力量制敌获胜。 看着冲向自己的身影，孔灵左手扶裙轻摆，像是“孔雀开屏”一般，身后突然出现三十六道翎羽，只见她右脚后撤，弯身形成了一个弓步，随后左手一挥，翎羽便如暗器般同时飞刺向江月的身体。 眼看身形即将再度被逼退，江月心有不甘，索性横心施法，手中宝剑剑气纵横，使得剑身宽大了两三倍，随后用力一甩，竟将宝剑圆转着扔了出去。 “叮叮叮……” 翎羽尽皆被宝剑挡了下来，不断敲击在剑身之上时，持续发出了一阵声响，几息之后，两人本轮攻击算是结束了。 观战的众人皆是能够看到，此刻正有一紫色小剑横在孔灵的粉脖之间，而同时也有三把羽剑呈包围之势顿于江月的后脑之处。 那紫色小剑，毫无疑问，正是江离破阵那日被龙吉偷袭时江月使用过的。 细剑与她扔出的宝剑本就是一对，然而却并非仅是寻常的“子母剑”。 “母剑”是由紫晶中的极品打造，即便以江家当年的财力物力，仍是花了极大的代价。 至于那“子剑”，则是由传说中“真龙”栖息之处的“龙晶”所制，当今世上或许仅此一份，乃是江月的一位长辈偶然所得。 后又经高人打磨，并且由她本人温养了十年之久方才有此奇效，得以入了“灵品”之列，甚至将来或许能够成为“仙品”宝物。 不过，将“子剑”融入“母剑”之内的这种奇思妙想，自然是江离的杰作。 藏于其内之后，不仅可以随时唤出对敌，更是可以用于暗器、偷袭时做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方才，江月正是将“母剑”扔出抵挡翎羽之时，把“子剑”当作了暗器使用。 可惜，她不曾想到的是，孔灵在第一次射六道羽剑之时，在其中还暗藏了三道，一直隐而待发，也便有了此时的结果，这份心机，不可谓不深。 倘若非是孔灵也未曾料到她竟然会有弃剑的决心以及藏剑的机敏，此刻孔灵必然已是大获全胜。 当然，虽然优势并不明显，但眼下的情况，仍是孔灵胜了。 二人目前看似平手，然而江月手中已无兵器，但她手中那支宝羽仍在，倘若继续战斗，胜负已然极其明显。 而且，方才的对战之中，江月已然察觉到对方确实有所留手，同时自己也不曾当真受伤。 因此，无论怎样，这份情意总归是要领受的，于是当即开口道：“是我败了。” “承让了，是我占了宝器的便宜，近战之下，我非你之敌。”孔灵倒是不似其余二人那般凶狠，即便获胜之后仍是谦逊有礼。 摇了摇头，并未继续出言，江月明白，这种假设毫无意义。 心想自己修炼得尚且远远不够，打定了主意，之后定要那个家伙多给自己一些建议，于是便朝着擂台下方去了。 大会篇 第一百零七章 火术之战 “月儿，可有受伤？”其实江离也是多次一问，倘若对方当真受伤，他又怎能如此淡定。 不仅未曾作答，江月反而是有些委屈的样子，“哥，有时间再教我一些管用的招式吧，你肯定有办法。” 这算是江月第一次当众喊他一声“哥”吧，而且好似还极为自然，江离明白，这丫头估计是受了刺激了。 来不及过多感慨，他当即颔首说道：“放心吧，此前我便一直在思考，因你身体有恙方才未来得及教授与你，等大会结束后，哥一定给你个惊喜。” “当真？阿离果然最厉害了，我等着你的惊喜哦！” 说完也不管江离是何表情，像个志得意满的小姑娘般转身而去了。 其实，任谁也能看出她更多的是在故作轻松，然而，显然他们眼下有更为感兴趣的事情。 看着几人那有些异样的眼神，江离还未来得及对“阿离”这个称呼有何反应，只得尴尬地咳了几声，随后佯装笑骂道：“见笑了，见笑了，我这妹妹还似未长大一般，小时候叫惯了……” 对此，几人依旧含笑，用一副“我懂”的眼神看着他，使得他连翻白眼，竟是突然想起了沐成晟那个老家伙，哦、不对，是沐叔他老人家当时也是这般反应。 随即也想到了沐清儿当时所“赏赐”的四个字，形容此时身边众人正是极为合适——一丘之貉。 不过，当他再次看向江月的身影时，却有些莫名的心疼，明白她此时心里其实一定很不甘、很难受吧，只是为了不教自己担心，所以才那般模样…… …… 此时三妖已经战罢，便等同于又轮到了人族内部之争。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雷武虽然未能提前挑战妖族，但好似要为烈国讨回颜面一般，竟是同五境之战时一样，再度挑战了火黎国，也就是与他同为“五杰”之一的“火杰”——火照。 而火照与火烨稍不同，他并不用剑，甚至是不曾使用任何兵器，虽然他不似浮生国的蔡鸿那般将肉身修炼到极致，但他所掌握的火功却非是火烨能比的。 当下便能看到，他将火术凝于双拳之上，每拳轰出，便能震得雷武手中的铁尺“铛铛”作响，甚至把雷武的身形逼得不断后退。 不论雷武是举尺横砍、竖劈、斜削、还是直刺，通通皆是被他的火拳击退。 更可怕的还在后头，只见他双掌弯曲于胸前，做出上下合抱的姿势，随后法术凝聚，竟是在双掌之间形成了一颗火球，而且火球正在逐渐变大。 假若说运气成法，凝法于身、器是五境的直观表象，那么六境便是将其修炼运用到极致。 然而凝法于外，并隔空施放以作攻击，则是七境之人才有的能力，如此，也足以说明火照的火术之强。 此刻火球直径已约有三尺左右，几乎遮住了火照的半个身影，随后他右脚火光凝炼，“嘭”的一声，竟真如踢球一般将火球踢向了雷武。 未曾考虑躲过之后的结果会是怎样，以雷武的性子，他也根本不会选择躲避。 只见他将数百斤重的大尺子当作棍棒一样在双手间变换转动起来，竟是来了个“有样学样”，法力在右脚凝聚，并随之用力一脚将转动的尺子踢向火球。 “轰！” 相撞之后，尺子倒飞而回，“铛”的一声，落在了雷武手中，并将他震得后退了四、五步，然而还未完，火球飞来的速度虽然稍缓，但却并未消失。 眼看即将要被火球命中，雷武“轰”声将尺子插入了面前脚下石板中。 同时双手张开随后又瞬间合拢，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只见他双手中指、无名指弯曲，其余六指两两相对，口中默念法诀，顿时两掌间一道金光闪烁。 此时火球已然要撞到了他的身上，然而并未有想象中的爆炸声出现，雷武本身不曾受到任何伤害，反而是火球被他掌间的那道金光吞噬殆尽。 见此情形，火照并未感到意外，反而像是早有预料，随即开口说道：“你果然已经掌握了此物的用法，看来他们对你的期望很高。” “初次使用，掌握还谈不上，但对你，足矣！” 雷武说话时，只见他左手托举，金光化成了一座五层小塔，正在他掌间自行缓缓转动着。 见到此物，火照再度说道：“早就听闻神火门有一宝塔名为玄火塔，传闻神火门历代掌门竟然妄图以此塔凝炼出那传说中的火中三昧，真是痴人说梦。” “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你可以试试。” 并未对火照所言作出任何驳斥，雷武作手中宝塔不断放大，顿时化作了丈余高并且悬浮于半空，想必，这已是凭他目前法力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对于控火之法，二人稍有不同，火照是自身凝炼火术，将其运用护体、伤敌。 而雷武则是凭借法宝玄妙，可以吸收、喷吐烈火。 其实并无高下之分，二者算是殊途同归，若要论输赢，除了法力的强弱较量之外，便是对于“火”的掌控了。 而玄火塔的吸收和释放皆是有其极限所在，好比此刻，此前已然吸收过一次，眼下面对放大之前两倍有余的火球，玄火塔只能是在空中不断旋转并且喷出烈火抵挡。 随着时间的流转，两道烈火炙烤之下，竟将四周的气温都变得升高了许多。 在这本该让人感到爽冷的天气里，此刻观战众人居然像是身处夏日的烈阳之下，身体不断的冒出热汗。 台上两人虽同为火修，可此刻也难以避免地留下了汗水，以至于打湿了脚下石板。 终于，似乎连他二人本身也受不了了，同时收了术法。 火照忍不住双手撑膝，开始急喘了起来。 而雷武也是手肘搭在了厚尺之上，大股的气息通过口鼻在胸腹间游走。 双方分别休息了片刻之后，发现那红香就快燃尽，都在试图准备将以最后这一击论胜负了。 啪！” 只见火觉双掌在胸前相击，且并无分开的架势，随后便能看到好似有一颗火珠在他腹内燃烧。 “轰！” 以他的身体为中心，一颗直径约有三丈的大火球轰然炸开，竟然将他身体下方的石板烧得变了形状，并且有逐渐熔化的趋势。 看着火球中心的人影，雷武皱起了眉头，对方显然比他预料的还要强上许多，能做到如此地步的，恐怕七境中也是为数不多。 抬头看了一眼此刻已然飞入半空的玄火塔，雷武自知还不够，随后一把扯碎了上身衣衫，浑身肌肉爆发，沉膝扎马，坠肩曲肘，口中法诀念个不停。 原本通体金黄的玄火塔更大了几分不说，塔身像是被烈火灼烧得太厉害，竟然渐渐变红，直至周身散发着幽幽的黑光。 面对已经凌空压下的巨大火球，玄火塔“嗡嗡”地开始再次转动了起来，并撞向了火球。 “嘭！” 一声滔天巨响，惊起风云变动不说，一道肉眼可见的热浪在空气中爆发开来，将不少观战之人的衣衫都熔化了去，溶液滴在地面之上，“滋滋”发响。 再看向擂台之上，只见两道身影都已几近擂台边缘，此刻正蹲身屈膝、呕血不断。 红香已燃尽，比赛结束了，表面上看起来不分胜负。 然而只有雷武自身才明白，手中那五尺高的宝塔真身，此刻已经有了丝丝裂痕，想要修复恐怕得要花上一年半载之久。 好在，总算是勉强没有落败，此刻两人都几无再战之力了。 好不容易能勉强起身之后，抹了抹唇边鲜血，火照开口说道：“极恶之火！看来神火门的先辈当真有些本事。” “希望有机会能凭真本事与你一战。”说完之后，雷武便捡了尺子下台而去了。 比武对战，虽然各凭本事，法宝自然也不例外，但对雷武而言，以他的性格，自然更希望能凭自身实力一战。 当然，更教他此时有些黯然的是，眼下未能战胜对手，便意味着他失去了挑战妖族的机会。 而对于两人的平局收场，旁人自然是无有异议，反而是连同那些遭受波及的人皆是在一同不断叫好。 二人之间的战斗，刚猛、直接，且声势浩大，目前为止，当为最精彩的一战，因此，怎能不让人兴奋呢。 大会篇 第一百零八章 什方上场 七年之前，也便是上一届神州大会，参战者年龄皆在十八至二十四岁之间，且不分境界。 其中有少数为四境，但主要皆是五境，最高也仅是五境巅峰而已。 比如当年的风碧儿、雪玲珑、萧乾、石头、白浩然等。 当然，也数这五人最为厉害，至于什方，因为功法的缘故，那时候仍为五境中品。 而江离，只能说他乃是一个“另类”，或许连他自身也不清楚具体是如何夺冠的，只能说是拼尽了全力，再加上临阵突破的好运气，侥幸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此界大会，虽然他不能再出战，但与之同辈的那一群人中，较为出色的几乎个个在场。 像是延续上一届的对战一般，此刻六境之战中，对阵的几乎都是老熟人。 比如弃剑不用转而将两束飘带作为武器的欧阳颖儿，与“五杰”之一的“刀杰”——范华。 只可惜欧阳颖儿境界稍低不说，武器更是被范华的长刀克制，倘若龙凤环仍在，或许不至于在一炷香内便落败。 再如黑泽国以黑埙驱毒虫的连真，与此前几人见过的赤水国聂河。 聂河一手“聚气成水、御水于剑”的漂亮手法，不仅接下了对方的黑剑，同时也挡住了连真的毒虫进攻。 比之上一届的赤水国出战诸人，显然聂河要更为出色，然而两人的综合实力相差不大，最终在比赛时间内二人不分胜负。 再之后便是“五杰”之一的最后一杰——“剑杰”肖坤，与天极剑宗的“冷面剑客”——萧乾。 在江离所认识的人中，肖坤的来历最为神秘，已知刀杰范华师从隐世刀皇——刀嵩，但这位剑杰的来历，除了他本人外或许鲜有人知。 与萧乾兼修雷法、白浩然兼修浩然气稍有不同，此人是个纯粹的剑修，除了提升修为的基础功法，他乃是一位完全醉心于剑招、剑术之人。 江离也曾对他作过分析，他的剑术除了剑招博、杂之外，最重要便是一个字——快，单就此一方面，七境之下，他当属第一。 倘若他步入七境，自有实力与萧乾、白浩然二人一战高下，若是有幸能达圣境，那么剑术方面便少有人能出其右。 然而此时，他虽有心想要同萧乾比个高下，却仍是败在了萧乾的“星雷剑”下，正如同当年之败一样。 如今，六境之战，十过有七，郝然仅剩下了龙耀、什方、石头及白浩然四人。 现下的情况不禁让江离再度皱眉，这可如何是好？ 他虽有意教什方试探一番龙耀的具体实力所在，然而便意味着白浩然与石头必将有一人出局，如此，便少了足以战胜妖族的重要一人。 萧乾？或是雪玲珑？此二人虽然已是极强，然而却……当真极为不妙啊…… 果然不出所料，龙耀竟是主动选择了什方，想来他也自认无法战胜其余二人，至少在不暴露隐藏实力的情况下根本无法与二人相提并论。 此前无人挑战什方自是在他预料之中，要知道什方虽然目前境界落后，但他乃灵山白藏寺主持的高徒，背后甚至有圣僧的指点。 当年也不过是因为性子懒惰，最终在与道家石头的对阵中主动认输罢了，二人并未能当真分出高下。 或许也正是因此，石头在之后与江离的对战中竟也主动认输，否则江离未必能够取胜，也便不会有之后与白浩然的夺冠之战了。 而正是如此一个几乎能与上届前三皆能一战的什方，虽然境界落后，却也无人愿意轻易同他对战。 但眼下的局面，可谓正是他所漏算的，或许有妖族强行临时改变挑战顺序的缘故，然而事实如此，无法更改。 此时让江离有些疑惑的是，此人既称隐杰，想要战胜什方，自然是不可能继续作出隐藏，也不知对方是否会全力求胜。 值得一提的是龙耀手中的兵器——刀，与范华的大刀不同，他手中的乃是一把“柳刀”，刀身微微弯曲，长约四尺左右，宽不过寸余，刀背厚度也仅有约五分。 江离在早年看到此刀的第一眼时，便唯有一个想法，好刀——一把用作杀人的绝世好刀。 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用作杀人最好用、最便利的兵器，没有之一。 至于为何会联想到“杀人”二字，他自身也不甚清楚，虽然他并未杀过人，但却是莫名地有此等念头。 再看什方，不知为何，他近日来有些“跟风”的嫌疑，竟然换下了原本暗黄的佛衣，穿了一身与江离所穿白衣相差无几的白色法袍。 那样子，使得他本就俊美的一个人，再添了三分秀气。 倘若他有心，恐怕只需微微一笑，那些喜爱“美色”的女修便会不顾身份，主动对其投怀送抱了。 而他手中却并无任何兵器，当然并非他不曾拥有，那家伙可以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除了挂在脖子上的那串一百零八佛珠，身上不知“藏”了法宝。 而且样样皆为上等，只需施法念咒便能凭空出现，只不过他自身实力已然极强，因此极少使用罢了。 凭借佛门的金刚神通，他除了偶尔拉起佛珠护住上身的几处重要部位，几乎任由龙耀的柳刀砍在身上，只听得“铛铛”作响，而他则是若无其事的满脸嬉笑。 对此，龙耀倒也是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像是没有极限一般，时间过去近半，而他身上金光却不曾有半点将要被击溃的样子。 虽然自知不易，但他那副“贱样”，却也是当真不太讨喜，所以龙耀此时不仅收了平日里的笑容，眉头也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最让他觉得可恶的是，那个和尚不仅一脸“贱笑”，此刻更是出言嘲讽，“我知你那套功法还未曾使用，倘若你能破了我的佛光罩，和尚便主动认输如何？” 说完之后，也不去理会对方是否同意，右手用力一扯，直接将佛珠扯散，一百零八颗佛珠绕着他全身转动，随后他双手合什，口中咒语便念了起来。 随着他的这番举动，周身金光大盛，并逐渐透出体外，逐渐凝成了一个“金钟”将他整个身体笼罩。 同时一百零八佛珠皆附于其上，使得原本看起来便坚不可摧的“金钟”更加牢固了几分。 如此之后，竟是再次笑了起来，并且有些挑衅地出言道：“施主，请！” 大会篇 第一百零九章 风林火山 看着什方这番模样，旁人或许无甚感觉，然而熟知他的皆是齐齐表示无语，江离更是深感自家三弟的“鸡贼”。 此前他让什方有机会替他试一试龙耀的势力，未曾想到他竟是这般简单直接。 仅凭他的这一套防御动作，当年能破的也只有寥寥数人，当然，是在他不作其它变化的前提下，而且，击破防御和击败他本人也是不同的。 和尚此时的自傲之语，难免让人感到很不爽，不论如何，身为同代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比较之心，龙耀自然也是如此。 只见他身形后撤，行至距离什方约有十丈的位置，手中宝刀一亮，发出一声金属颤音，法力透体而出，随后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铛！铛！铛！” 竟是在眨眼之间来到了什方的上空，冲着他的面部、后脑、脖颈三处，几乎同时砍出三刀，其身形、出招速度之快，可以说是无人能比。 然而即使如此，“金钟”也未有半分损伤，什方更是像是个没事儿人一般，同时还含笑说道：“疾如风，不错的速度，可惜还不够。” 回应他的是，龙耀身形缓缓化作十八残影，之后，在人们眼中看起来有些慢，但其实仍是在瞬间砍出的一十八刀，涵盖了什方从足到首的十八个部位。 连续的声响虽然震得观战众人捂耳抱头，但除了让“钟身”微微震颤之外，仍是未能奏效，而什方也依旧出言挑衅。 “徐如林，势缓力沉，还不错！” 闻言，龙耀手中宝刀轻划地面，溅起点点火星，随后火星像是蔓延一般，点燃了整个刀身，只见他一刀直捅什方的后背中心处，同时火焰包裹了整个“钟身”。 持续了约有一刻钟时间后，此时红香已然五去其四，剩下的时间明显不多了。 此刻龙耀自身也是流出了不少汗水，也不知什方是当真无事，或是在艰难硬撑，只听他再度开口说道：“侵略如火，不过，你恐怕得烧上七天七夜才行。” 并未理会于他，龙耀跃身来到他的头顶上空，法力凝聚的同时，在空中连续快速翻转了几个跟头，法力喷发，像是在他身后有大山的虚影显现，随即当头砍下。 “咚！”一声巨响，震得不少凡人已然有了晕厥的征兆。 同时，在这一击之下，不知什方是受到了冲击，还是说因为他站得累了，竟然盘腿合什坐下，再度说道：“威猛如山，但还差那么一点！” 说完再度快速念动咒语，同时“金钟”连同佛珠在原地快速旋转了起来，使得他此时的防御看起来无懈可击，显然，他也意识到了下一式攻击只会更强。 看了一眼“金钟”四周地面之上，那足有三寸深浅的刀痕已然说明了，方才自己每一招都确实已经用尽了全力。 但那人却依旧毫发无损，因此，不禁使得龙耀双目一凝，面上尽是沉重之色。 按照大会的规定，倘若一炷香过后仍未能分出胜负，二者便会同时出局。 而事实也证明了，两个实力相仿的人，很难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即使是主动挑战的情况下，到目前为止，五境、六境皆是有平局出现，七境自然会更难分出高下。 而什方这个厚脸皮的家伙，竟然从头到尾放弃了主动攻击，仅是被动的防御。 这倒不算什么，无耻的地方在于，他不仅在未得对方首肯的情况下使用出了防御的功法，还出言说，倘若对方能破防便算他输了。 言外之意是，不能破防便是他胜了，这才是理所当然的公平，虽然他未曾明言，但意思却很明显，这也是江离认为他“鸡贼”的原因之一。 两人同时看了一眼燃香，虽说剩下时间已然不多，但也足够龙耀再使出个三、五式来。 然而，就在所有观战之人皆是拭目以待、等着龙耀继续“放大招”的时候，龙耀本人却是微微一笑，再度恢复了平日的神态。 随后，将手中宝刀转了两圈之后，使了个帅气的“收刀式”，干脆将宝刀负手在身后，同时微微一笑道：“灵山圣地的玉面和尚果然非同一般，不仅长得极美，佛门神通“金身菩提罩”更是使得出神入化，此战，在下认输了。” “嗯？” 什方尚未来得及对他的“夸奖”作出任何反应，当即被他的“认输”二字所愣住，不禁眉头紧皱，心知此人果然如同二哥说的那般，极善隐忍，倘若真是敌人，必然是相当棘手啊…… 龙耀说话的声音并不小，莫说台下参战的各方，就连观战台上的不少人都听见了，许多熟知二人底细的皆是发出了轻咦之音。 只不过，他们的疑惑声很快便被观众的叫骂声给淹没，不少“粗人”更是直接发出了难听之语。 然而或许也怪不得他们，这种情况就好比：新郎新娘即将入洞房之时，突然有一方说自己与对方是同性。 是否将对方吓到不说，这种局面总是会让人突然丧失了“性趣”，说不得还会影响一辈子的“性福”生活，所以，怎能不让那些“凡俗之人”破口叫骂。 同样皱眉的自然还有什方和江离几人，只能心里暗骂道：这家伙，当真不负“隐杰”之名。 径直来到江离所在的方向，摇了摇头后，什方有些无奈地说道：“和尚我能感觉到，除了未曾使用的那两式之外，他身体里还隐藏了极强的力量，只可惜......” “嗯，这份隐忍之力，可谓当世少有，无妨，‘是包子总会露馅的’。” 江离竟然随口说了句民间俗语，惹得周围几人一阵白眼，心想你倒是看得开。 不过也同样认同所言话，既然晓得此人有所隐藏，那么自会有所防范。 而隐藏实力自是为了谋划些什么，只要存在目的，便总有一天会暴露，只不过目前这般模样，多少有些让人不爽。 ...... 这世上有些人吧，总是对一些人、事感到不服气，于是便越想要去证明某些东西，这或许就是人们说的“钻角尖儿”吧。 当然，所指并非尽皆男子，女子也是如此，比如风碧儿，单论用毒制毒之术，莫说同辈，老一辈中除了她那不知消失何处的师傅、义父外，只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而正是这样一个女子，却偏要选择与她同为女子又同为神宗弟子的雪玲珑。 要知道，雪玲珑的实力或许不及石头和白浩然，但她却是三人之中最为克制风碧儿的。 雪宗功法能否彻底抗住毒功的侵蚀不说，待雪玲珑以大法力唤出了宝弓之后，风碧儿手中的“九曲鞭”在第三箭时便被射落在地。 或许原本不至于此，但不巧的是，雪玲珑当前使用的宝弓正是雪红姝此前使用过多那把“追魂弓”。 莫说她那一身殷红连衣带帽的袍子，早就因为剧烈的战斗落在了擂台之上；在对方第四箭射出之后，即使她全身毒功笼罩，仍是被划破了肩膀处；此时已然露出来白嫩肌肤不说，更有鲜血沁出。 而至于因为施法过度而正在勉强支撑的雪玲珑，看样子她好不到哪里去，而且刚才那一箭，或许便是她目前所能使用的极限。 但很明显，方才她留手了，如若不然，恐怕风碧儿即便不死也当受重伤。 “我败了。” 她说得很平静，至少在外人看来很平静，或许心有不甘，但她依旧爽快认输了，正如江离所评价的那样，她虽然因为出身而被人称为“魔女、毒女”，但她并非是个输不起的人。 两人已是当世少有的女中英豪，胜过寻常男子许多，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此时二人的战斗皆是值得人们喝彩叫好。 唯一教人有些头疼的是，擂台之上那四个表面已然被冰雪覆盖并且正在透着丝丝寒意的深坑大洞，若是作埋人之用或许能放得下好几个成年人了。 ...... 大会篇 第一百一十章 吾道不孤 目前六境之战首轮只剩下了白浩然与石头二人，或许是因为上一届二人的实力非凡，此次挑战，竟然无人胆敢战他们两个，甚至是默默地将两人的战斗留在了最后。 面对眼前的情况，使得江离不禁再度于心中说道：妖族选择主动挑战，倒是当真走了一步好棋。 无需什么指名挑战，两人已然同时登台。 看着正在面对自己施礼的人，白浩然也郑重回了一礼，随后说道：“石兄，当年遗憾未能一战，如今众人已经战罢，你观他们的实力如何？” 石头之所以被人称作“诚实道士”，并非仅是因为他长了一副看上去很“老实”的脸。 与什方那个“道貌岸然”的花和尚不同，他不仅长得老实，说话做事同样相当老实。 也不知酒疯子与道圣二人是如何调教的，他凡事都一板一眼，尽在规矩之内，有问必答不说，说的也皆是内心真实想法。 就如此刻，面对白浩然的问话，他挠了挠头，当真双目上翻，随即认真思考了起来。 片刻之后，徐徐说道：“自是各有妙处，但并非无敌。” 他并非是在笼统的陈述一个事实，而是在指那些人虽然很优秀，但他自身仍然可以应对抵挡甚至战而胜之。 似是觉得他所言极有道理，白浩然也认为六境的冠者只会在他二人之间。 这并非自负，而是对彼此实力的认可，以及绝对的自信。 微微颔首之后，白浩然再度说道：“可惜你我二人之间必须提前有一战，倒是让那些异类钻了空子。” “无妨，三位妖将必然非是浩然剑客的对手，白施主的浩然剑气，想必已然能做到‘破碎虚空’的地步了。” 他依然说得很平静、平淡，让人听了便有种不疑有他的感觉，仿佛他也根本未曾将三妖放在眼里。 但听见之人却感受不到丝毫轻视或者蔑视之意，就如同听了一句寻常的实话一般。 再次点了点头，倘若其余几人当真不能敌过三妖，无非是占去一两个三甲的名额罢了，这并并非白浩然所担忧的，只需他自己夺冠，那么在他之后的名次、宝物，他也未曾放在眼里。 此刻，他的眼中仅有石头一人，于是他再度问道：“石兄以为，此时的我能否胜你？” “倘若只是破碎虚空的程度，恐怕很难。”石头也再度回了一句实话。 并未对此感到意外，反倒是更加令白浩然战意十足。 但他像是不愿意二人在“外人”眼皮底下暴露过多实力，言道：“我有一剑，请石兄品评一番如何？” 有些话二人皆是懂的，无需多说，两人对视之下，便好似进入了异度空间。 而在外人的眼中，两人自从比试开始过后，除了一直交谈之外，几乎动也未动，不免让众人不知其所为。 当然，在高修的眼中，自然是知晓二人正以神魂在进行另一种较量。 当下，在石头的眼中，白浩然正以身化剑，不再是一柄“藏鞘”之剑，而是剑气直冲九霄。 那番模样，仿佛在他的世界里别无它物，唯有一把滔天巨剑，哪怕是周天星辰，也可能会被这一剑击落一般。 面对此着，石头则是左手负于身后，右手伸出两指竖于胸前，口中法诀不断默念。 顿时四周的山石风云皆像是被他调动一般，不断地在向他聚拢不说，他自身也像是化作了自然世界的一部分。 随后，巨剑自由落下，不见白浩然如何用力，更像是由于剑身过重而使落下的速度变快。 并未有想象中的滔天巨响传出，甚至连风云都不曾有过多的涌动。 巨剑划过之时，石头能明显见到虚空已然出现了丝丝裂缝，其中更像是有星辰飞石欲要透过裂缝而出一般。 这番场景，若是教常人见到，只怕以为是见末日即将来临。 面色肃穆，神情显得有些凝重，心想对方果然已经能做到“破虚”的地步，而且明显不是初入此等境界。 只见他双手“缓缓”平直伸出，四周气流也随着他的动作自然而动，就像是已然“天人合一”一般，这正是七境之人才能做到的地步。 如此，也能说明道家术法的非凡、以及他自身实力之强。 在巨剑落至头顶的瞬间，他将双手于头顶合什，竟是将气流凝了两只无边大手试图将巨剑挡下。 “嗯？” 就在他自信能勉力挡下这一击的同时，不禁抬头皱眉看向自己的鼻尖。 有血丝滑落！怎么可能？ 虽然未有太多震惊的神色，然而其脸上也全是疑惑不解。 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实力感到有些怀疑，他很难想象，自己竟然受伤了，甚至不明白原因为何。 两人的对战至此已然结束，再度拉回了现实。 抬眼看向正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诚实道士，白浩然含笑道：“即便此前我已自信同境中无人能敌，但恐怕仍是破不了石兄的玄妙道法。 好在，我于大会开始之前，曾与一人有过简单的切磋，在他那里，我有幸再悟了一丝空间之力。” 说完后，他随即看向了江离所在的方向，正是那日两人“手谈”之后，他从江离最后一式“轮回”之中所悟。 在原本“破碎虚空”的程度之上，再添了几分“跨越空间”的本事。 以至于石头以道法抵挡之时，未能完全挡住，使得剑刃下方印在了他的头顶，划出了一道肉眼几不可见的血痕。 因此，两人之前的战斗，他算是险胜半分。 石头此时不仅看清了他目光所及的方向，自然也知晓了他说的那人是谁。 看着江离那正在含笑摇扇的样子，他开心地笑了。 当年几人便已知那人的不凡，此前他也知晓了自家师弟的玄妙步法同样是出自那人之手，如今连白浩然也…… 听说师门对其也很是看好，言其乃天下少有的具有大气运之人，所以他此刻很高兴，当即笑道：“江施主还是那般非凡，石头我如今又添了一个追赶的目标，很好，吾道不孤！” 修士修行，求道之路上可谓是极其孤独的，尤其是像他与白浩然这种已然到达了同辈中顶尖之列的人。 倘若没有几个“同伴”，便只能把眼光放在了老一辈人的身上，那当是何等无趣，所以，此刻他的确是有感而发。 对此，白浩然也是极其认同的，仿佛此前已经熄灭的那道光又在重新发亮，而且正有照亮世间的趋势，他自然也是觉得极为有趣的。 二人的比试，早已结束，而在观战众人的眼中，从头到尾二人皆不曾动过，或许石头本身就无需兵器，而白浩然竟然也不曾让宝剑亮相。 两人就那么在擂台之上站立了片刻之后，石头便开口认输了，即使他们不懂修行，当也有所听闻，明白了二人是以另类的方式分出了胜负。 虽然由于未能欣赏到精彩的战斗而有些遗憾，然而对此他们也无法干预，只能无奈接受。 此刻两人已经双双走下台来，让江离有些意外的是，白浩然竟然随着石头也来到了自己面前。 看着二人那眼中不曾熄灭的战意，江离只得无奈苦笑，心想总不至于两人在擂台上未曾尽兴，此番下台之后，竟是要一同欺负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成。 “如今仅剩你一人了，不要让我等太久。” 率先开口的自然是白浩然，他此时已然胜了道家的石头，如今将欲战胜却未能战胜的便只有江离一人了。 对于他这般发自内心的邀战，江离微微颔首道：“在此之前，还要劳烦白兄出手震慑宵小了。” 此言既出，江离便算是与他定下了再战之约，对此，白浩然很满意。 随后扫了一眼妖地方向，自信地说道：“放心，不足为惧！”说完之后便潇洒而去了。 就在江离凝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之时，身旁再度传来了一人的声音，好似还带着些委屈之意。 “离哥儿，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额？这是怎么一个情况？ 看着石头那“委屈”的样子，江离有些发懵，心想这位又是怎么了，竟是不再喊自己“施主”，而是同他人一样喊了一声“离哥儿”，并且带着些讨好之意。 这等模样，还是他人所熟悉的那个“诚实道士”吗? 于是他当即好奇地问道：“石兄，你乃大哥半子，更是得道圣亲传，莫非还需我一个废人出言建议不成？” “不一样的，施主乃是非常之人，自有那非常之法。” 石头摆首说完后，还眼神示意着看了楚风和白浩然一眼，使得江离有些无语凝噎。 心想这二人完全是自己悟出的神通，哪里与他有多大关系。 道圣已经是整个大陆最顶尖的人物，哪里轮得到他来出言对其弟子指教一二。 不过，看着石头那般模样，他突然有些诡异地笑了笑。 “石兄欲再上层楼倒也容易，”不劳石头发问，他以眼神示意看了已然回到佛门阵地的什方一眼，“倘若你能多学一学我家三弟那‘不要脸’的本事，来日自当举世无敌。” 听闻此言，以石头的性子也仍是不禁想要两眼翻白，莫说那“举世无敌”能否当得起，只是让他变成那般性格，便已是难如登山了。 但他也明白，江离所言其实并非全然是玩笑话，只是那般非他能及。 性格这种东西乃是从小养成，已然注定的，以他如今的年纪、心态，想要再去改变，几无可能。 随着二人简短谈话结束的同时，六境首轮之战也进入了休息时间。 而此时，余下的人数较之五境要之时更少一人，除了三妖皆胜之外，雷武与火觉战平，连真与聂河也未能分出胜负。 获胜的另有范华、萧乾、什方、雪玲珑、白浩然，算上三妖一共八人，因此，一个时辰之后，二轮便将会再有四战。 大会篇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负盛名 白浩然以为妖族总归还是要点骨气，但很明显对方让他失望了，虎贲二轮上场后仍是挑战了刀杰范华，竟然仍是不敢挑战于他。 虽然范华的实力不弱，但很明显不在顶尖之列，仅是坚持了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便主动认输了。 只因他手中宝刀已经被虎爪抓穿了一个指洞，并且掉落在地，按照虎贲的凶狠，再战下去他必然为对方所重伤。 而正是因此，白浩然不愿意妖族继续呈威风，所以此时他飞身落在擂台上，并未开口说话，只是目光看向妖族阵地方向。 那意思很明显，我人就在这儿，战？或是不战？ 显然他的出现也打乱了妖族的节奏，好在对方并未教他彻底失望，龙吉出列对战，至少不曾让一个女子来承受他的宝剑。 不过他看向龙吉时格外的冷，只因那日此人偷袭江离的过程皆被他看在眼里。 此人不仅敢违反帝国定下的规矩，为人也那般下作，同时又生为异族，当真是教他既厌且恶。 于是他此时正有些傲然地看着对方，并将左手负于身后，随即开口说道：“休说我不曾给你机会，出手吧！” 对于他的自傲之语，龙吉不曾出言讽刺，反而面色凝重，虽然他之前未曾见过对方真正出手，但也自然听过他的厉害非凡。 或许本就是对他有所忌惮，以至于为了进入三甲，妖族三圣方才与几圣讨价还价，再度更改了挑战规则。 或许名次并非是他们的唯一目的，但既然出手了，倘若结果太糟，那想必是会被人相当看不起的。 龙吉也自知，面对白浩然时，率先出手，主动攻击，才是他唯一有可能获胜的机会。 看着对面一身白袍的人负手而立，他也不含糊，紧握手中白银龙枪，双脚一跺，竟是在地面上留下了三道爪印。 随后如同“蛟龙出海”一般，凌空一枪，飞刺向了白浩然胸腹间。 “铛！” 一把大剑凭空出现在白浩然身挡住了枪尖，这也是他的武器近年来第一次当众亮相。 也并未有太过特别的地方，四个字足以形容——古朴大气，就如他本人一样，不负浩然之名。 就在龙吉飞身上空之时，浩然剑再度消失不见，这份操纵随意的手段，以及彻底看轻的态度，使得他彻底下了狠心。 只见他身形不断上升，随后竟然直接化作了本体，顿时一条足有两丈长的蛇形生物出现在人们眼前。 其身形，比水桶还要粗上几分，腹上布满了常人耳朵大小的鳞片，腹前双足三爪，腹尾处已然有两道尚未长开的足影险些，那硕大狰狞的头上，额间两旁高高凸起，倒真有些由蛟化龙的征兆。 在他化为本体的同时，十数万人的观战台上，顿时出现了近百道强悍的气息。 可以感受到，每一道气息皆是在六境之上，正是有他们的出现，才使得原本骚乱的人群安静下来。 “嗷～！” 一声巨吼，龙吉手中的宝枪已经不知去了何处，整个蛟身俯冲而下，像是要将白浩然一口吞下。 “轰！” 身上浩然气爆发，使得蛟首落至他头顶三尺之后，竟是无法再寸进。 蛟尾用力一摆，将白浩然整个身体缠绕起来，似是想要用肉身之力将其绞杀。 然而终究是徒劳，至多也不过只能靠近对方身体一尺之外。 随后白浩然周身气息再度爆发，身上衣袍无风自动，“嘭”一声，直接将龙吉的本体震开，而龙吉的身体也再度化作人形，坠落在了数丈之外。 “锵！” 浩然剑再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冷冷言语。 “听闻，你除了喜欢偷袭之外，还喜欢废人手臂。” 显然并非是从别处听来的，而是他亲眼所见，他此时也仅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但旁人、甚至是龙吉本人一时也未能明白他此时此言是何用意，可惜，白浩然并不会为他们解释。 他要出剑了！ 只见他浑身剑气纵横，浩然剑也随之变大了身形，不去理会龙吉是否做好了准备，巨剑当即正对着他的身体轰然砍了下去。 “咚！”一声巨响，烟尘四起。 人们首先看到的是，自白浩然身前三尺开始，便有一道三寸宽的裂缝不断扩大，直接贯穿他面前的大半擂台。 那直径长达数十丈、甚至是近百丈的擂台，此时已然出现了朝着两旁微微倾斜的态势。 “啊～！” 随之而来的才是一道惨叫声，人们这时才看见龙吉的身影已然掉落在了裂缝中，唯有头部勉强露出在了擂台表面之上。 或许是由于对方的宝剑太过锋利，以至于他竟是过了数息之后，方才感受到来自身体的疼痛。 而在他蹲身屈膝的一旁，那杆银枪已经断作了两半，而枪头那一截，正有一只血淋淋的手臂仍在半握枪身，且正有逐渐化作蛟足的趋势。 左臂断了！龙吉此时左肩处吊着半只膀子，且不停有墨红的血液流出，脸色极其痛苦不说，整个人尽显凄惨狼狈。 直到此刻，观战众人终于明白了方才出剑之人那句话为何意。 你既然喜欢偷袭，那么便不给你足够的时间做准备。 你既然喜欢废人手臂，那么便让你尝尝失去手臂的滋味。 这便是浩然剑客的道理。 面对龙吉如此下场，人们很想欢呼，然而却又有些不敢发出声。 只因九尺台上，已经有了剑拔弩张的气氛，若不是龙吉还活着，若不是有几圣压制，恐怕此刻蛟圣已然冲到台上将白浩然撕碎。 太狠了！ 倘若仅是受伤，蛟圣或许尚能勉强接受，然而龙吉乃是他蛟圣龙腾的亲子，未来必然能如他一样，化龙当是迟早之事。 如今竟是被人一剑断臂，可以说终身与“龙”形无缘了，因而怎能不让他暴怒。 可惜的是，莫说他的实力在三妖圣中较弱，其余两位也未必会因为他的儿子受重伤而此时便与人族开战。 最终他只得含恨忍下，虚空一抓，将龙吉的身体直接吸附到了手上，随后亲自为其止血疗伤。 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所幸手臂仅是断了一半，目前以法力为其暂时医治，待回到族中以秘宝作用或许还能再度生长出来。 然而即便如此，龙吉的修为必然大幅下降，没有数年时间必然难以恢复，而这期间，也必将会教同辈中人赶超。 在丝毫不占理的情况下，蛟圣也不敢对白帝如何，只得再度恨了一眼正缓缓走下擂台的那道身影，同时双目扫了扫四周那些口中不断呐喊着“浩然剑客”之名的观众。 然而人们已知妖族也不过如此，蛟圣虽然怒火中烧也不敢有何动作，因此他们的呐喊声反而更大了几分。 对此，妖族众人也只得在心里或者表面冷哼一声，出于各种缘故，并未当即发难。 走下台时，白浩然面对江离微微颔首，表示他已然迈出了一步，另外两人也不在话下。 既是表明了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也是让江离放心下来，不必为区区妖族担忧。 对于他的一举一动，江离都看在眼里，对其很是佩服，同样笑着颔首致意，只是…… 只是内心有些不甘，不甘在两族对立之时，他竟然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然而也只能是不甘，旁的什么也做不了。 大会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得道高僧 随着龙吉的断臂惨败，两族之间的关系变得越发紧张起来。 妖族还剩孔灵未曾出战，无需她主动挑战，身为目前场间参战的最后一位人族女子，雪玲珑自然是当仁不让。 经过上一轮的大战，二人几乎都知晓了彼此的实力极限所在。 而这样的擂台战上，在真正的实力面前，孔灵自知计谋已是无用，于是她率先开口道：“此前我二人已然底牌尽用，我虽为妖族，但并不喜欢残忍杀戮，直接分个胜负如何？” “嗡～” 对于她的话，雪玲珑微微颔首，随后左手临空虚抓，宝弓出现在手中，右手搭弦，凝法成箭。 看着她宝弓上的三支利箭，孔灵也不再多言，同时亮出了九把羽剑，环绕在她手中宝羽四周。 双方同时动手，九羽和三支离魂箭同时朝着对方飞去，十二道声响在空中化为一道，随后相撞。 不去管相撞的结果如何，雪玲珑当即再度将一支“咻”声射出。 对此，孔灵也早有预料，手中宝羽放大化作了羽扇，轰然拍向这最后一箭。 她已然料到了自己全力射出的九羽，每三支方才勉强改变了其中一箭的轨迹，算是抵挡了下来。 此刻她只需再挡下这最后一箭，那么便是她胜了。 “铛！” 宝羽和利箭相撞。 “噗！” 一声轻响，随后利箭消散了。 看着手中已然化为原本大小的羽剑，孔灵不禁眉头紧皱，脸色有些难看。 只因为，宝羽的尾端此时有了一个箭孔，正是那宝羽的“眼睛”已然被射穿了。 虽不知对方是如何做到的，但事实如此，她也无力改变。 而雪玲珑显然已经习惯了宝弓的使用，不再像与风碧儿对战之后累得没有再战之力。 她虽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便可凝聚第五箭，但孔灵手中的“宝羽”已经暂时失去了效用，说不得也要回到妖地再祭炼许久，所以凭目前二人的状态必然是难以分出高下。 于是，孔灵率先开口说道：“再战也是徒劳，平局如何？” 对此，雪玲珑自然也是认同的，方才凭借精准的控制，在对方宝羽瞬间变大的同时，强行改变了离魂箭的轨迹，勉强射穿了“宝眼”，这已是她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正如对方所说，二人此刻再战也是无用，虽然平局收场会使两人同时失去再战的资格，但好在不曾伤了“和气”。 因此，二人的比赛几乎在瞬间就结束了，不分胜负。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因为孔灵的全力抵挡之下，离魂箭的威力受阻，除了对撞时便已消散的那一支，此刻台上的三道箭影也在缓缓化作冰雪消散。 否则，白浩然此前的那一剑，再加上离魂箭的全力射击，恐怕会教此刻的擂台上无法让人平稳站立。 所幸那样的事情未曾发生，如今，二轮只剩下最后一战了。 …… 望着对面那个仿佛从生来便不曾笑过一般的冷面男子，什方此时的笑容都扯得有些虚假，或者说是勉强。 而且，此人不喜笑，也不喜言，正如他“冷面”之名一般。 只见萧乾单手虚抓，一把雷光闪烁的宝剑便出现在右手中，仿佛随时都会发动攻击一般。 “等等、等等……”就在对方欲要发动攻击之时，和尚突然叫停。 微微皱眉，萧乾不明白对方意欲何为，他虽自负，却也不会给对方时间让其做好充分的防御。 但不知出于何故，他仍是停下了手中动作，冷冷看向什方，似是在等他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看了看他手中宝剑，什方凝神说道：“你的宝剑很是锋利，可能杀虎？” 杀虎？明白了！ 萧乾当即转头看向远处的虎贲，随后又回眸看向什方，皱眉说道：“未必能杀，但或可一试。” “阿弥陀佛！如此，便交给萧施主了，贫僧去了。” 尚未能尽会其意的萧乾，只见他眼前那个好看得不像样的和尚，居然郑重念了个佛号之后，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竟然潇洒飞身下擂台去了。 认输了！这已然是此次大会上数次有人认输，此时认输的更是代表着灵山佛门圣地。 在许多人皆是有些不解之时，萧乾却是再度明白了，或许对方是自知不敌，又或是不便出手，便希望给他留些力气，为人族再去一妖。 微微颔首，虽然过程有些出乎意料，但他认为结果仍是不会改变。 只是，他突然觉得肩头多了一些什么，在原本的有所准备之上，又添了些来自旁人的期待。 而在什方看来，虎贲必然是不敌白浩然的，因此未必敢主动挑战，因而对方的目标极有可能便是萧乾。 自知在不暴露“宝贝”的情况下，未必能挡得住萧乾的攻击，自然也没有把握能够胜过虎贲。 因此他“大方”地认输了，既把“重任”丢给了旁人，同时还为自己赢得了“得到高僧”的形象，何乐而不为呢? …… 不必等候一个时辰，就在什方离开之后，虎贲直接跃身上台。 或许他自认为此前与范华对战时的消耗根本算不得什么，也或许是他自信能够快速击败对手，又或是别的。 但不论何等理由，二人的战斗即将开始了。 两人心里都明白，此战当是六境的最后一战了，至于那人，两人皆是自知有所不敌。 倘若非是因为那人战胜了道家的石头，恐怕在他二人之上还会再增一人。 作为同在顶尖之列的天才，却被人压在下面，这种感觉……很不好。 所以此时二人的内心对于胜利无比渴求，虽然暂时无法胜过那人，但也绝不想败给眼前的对手。 只要能在当前的战斗中胜出，至少能说明一点，他又距离那人更近了些。 因此，或是想战斗快些结束，又或是想证明些什么，看着萧乾手中雷光闪烁的宝剑，虎贲一声巨吼，直接化作了本体。 大会篇 第一百一十三章 萧乾惜败 虎贲此时已然化作了一只丈高白虎，但明显血脉不纯，其中尚有不少杂色。 但这并不影响它的恐怖，在它面前，萧乾仅有它的一条腿差不多粗细。 面对狂奔而来的猛虎，他右手持剑一挥，顿时剑身放出一道雷电袭向白虎。 虽然它身形巨大，反应却也是极快，侧身避过之后立即换了个方向继续奔袭而来。 连续释放数次电击均是被躲了过去，这令萧乾有些皱眉，虽然知晓不易获胜，却是不曾料到对方变成这般模样仍能w锕有这样的速度。 眼看对方即将冲到了自己面前，他自然是不愿意与这么个东西比拼力量的，脚步一跺，身体化作一道雷光来到了上空。 此时已然发现失去了目标，白虎仰头怒吼一声，随后竟然再度跃身而起，似是对方即使在空中它也不会放过。 此时的萧乾不比地面时那样被动，持剑俯冲而下，欲在空中与其较量一番力量。 “铛！” 白虎身体极为敏捷，在空中扭动几次身形之后，不仅躲过了对方直指头、背、尾的三次攻击，更是一爪子刨在了剑身上。 而它的爪子好似不惧雷电般，直接触碰了雷剑之后，竟是连丝烟尘也未曾冒起。 未及落地，萧乾凌空转身施法念咒，随后一把飞剑将飞剑丢了出去，直奔白虎腹部。 就在它侧身躲过之后，萧乾人随剑至，化为一道雷光闪瞬来到了白虎背后，随后双手持剑向自己的腹后用力刺出。 “滋滋滋～” 他此次行动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即至，直接刺中了白虎后背，雷电炸放肆虐。 “吼～！” 显然，后背不如它的爪子可以免疫雷电，此一攻击还是让它受到了些冲击，使得它浑身毛发倒竖，身子也在些微地抽搐。 “嗡～” 萧乾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大好机会，直接剑身化千，同时雷法并用，并将两式合一。 其声势之大，自然也不是剑心用出的“万剑归一”以及“雷霆万钧”可以比拟。 看着上千把雷剑即将冲向自己，虎贲再次大吼一声，身形也随之变得更加大了几分，同时双眼之中充满了道道可怖血丝，像是失去理智即将暴走一般。 “嗷～！”一声长啸，将不少平民震得直接昏倒了过去。 随后白虎口中喷出一道巨大白色光柱，白光撞上了已经“归一”的巨大雷剑。 “轰！” 一声巨响，白光炸裂，二者皆是久久不散，惊起的风云将四周观众吹得歪七倒八、一片凌乱，即便是能勉强稳住身形的，也是教光波晃迷了眼。 同为参战的各个阵地，好在早有准备，此刻有人护着阵旗，否则只怕早已被吹飞，但仍是抬手挡了当眼睛。 方才的攻击，想来是二人目前最强的招式了，看着额间已有汗珠落下的萧乾，以及身形缩小了几寸的白虎，二人方才一击算是未见高下。 萧乾与白浩然有所不同，他是个锋芒毕露的人，向来不喜藏掖，一旦与人交战，必然会寻找机会主动进攻。 未作过多思考，再次丢出星雷剑试图伤到白虎，同时身子急奔而去，在擂台上闪现了几次身形后，手中雷光大放，似是要来个双重攻击。 跃身躲过了飞剑，随之扑向了面前的人，白虎似是想将那个小小人类按在他的利爪之下。 “滋滋～” 就在人、虎即将相撞之时，萧乾的身形突然消失，竟是像传送一般，雷光闪烁的瞬间来到了宝剑落地之处，随之反手一道雷掌拍出。 “轰！”一声炸响，轰中了白虎的右后腿。 受伤了！白虎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暴虐神色，此时它有种被对方“玩弄”的感觉。 “吼～!” 怒吼一声，嘴角的两颗利齿再度粗长了几分，同时脚下五爪变得更加锋利，仅是战立不动，爪尖遍嵌入了擂台三分。 那原本五境之人都难以损坏的石板，在它爪下好似民间的嫩豆腐一般。 四足向后一刨，在它动身之时，乱石灰尘翻飞，竟是挡住了擂台附近部分人的视线，随后整个身子直接扑向方才落地滚了几圈的萧乾。 身形后仰，呈半跪状，堪堪躲过了利爪的扑袭，双脚一蹬，同时双手持剑向上，剑尖正对白虎的腹部。 “锵～!” 并未有想象中的流血场面出现，萧乾感觉宝剑划过的并非妖兽身体，而像是在切割金属般，火星四溅不说，发出的声响反而让他自己有些难受。 好强的防御！ 此等防御，若要将之击破，恐怕非要他以最强手段进攻不可，可惜对方口中那道冲击波显然不会让他得逞。 正在他思索之间，白虎的身形突然缩小，变得只有半人多高，但眼中的凶狠之意却是未减半分。 可以看见的是，在它腹间已然有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虽然未有鲜血流出，但很显然，腹部乃是它身体较为薄弱的地方，方才那一击仍是对它造成了一丝伤害。 但它此时状态的才是最为可怕，虽然力量上未必有变大时那般强，然而它的速度却将是变得极为恐怖。 此前的两场战斗，它正是以这番模样，在极短的时间内便重伤对手。 方才或许是想完全展示自己的力量，从而快速击败对手。 只不过它未曾料想到，萧乾的攻击、反应皆是不差，尤其是那诡异的“雷法身”，竟是在它不备之下导致接连受伤。 然而它此时看似落了下风，其实是萧乾已然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攻击手段，也仅仅只能对它造成这一丝伤害。 普通的攻击对它无用，现在他只能将目光放在了对方受伤的两处，然而对方必然早有防范，很难啊…… 就在他有些感叹的时候，白虎身影突然原地消失，化作一道风影冲向了他。 “铛!” 星雷剑横于头顶挡住了两只前爪，就在他左手施法准备再次攻击它腹部之时，突然爪子伸长并用力抓向了他的额头。 不妙！倘若不避开，极有可能变成一死一伤。 萧乾果断放弃攻击，同时弃剑撤身，闪身来到了白虎身后，试图将手中雷术再轰在它的后脑上。 方才后腿便是如此受伤的，怎会让他再次得逞，白虎显然早有准备，瞬间转身躲过了攻击不说，右爪一击拍在了萧乾的左手上。 “嘶！” 落地吃痛捂住了左臂处，他未料想到对方的反应如此之快，而且在雷法护体的情况下，仍是被对方抓穿了几个爪印，鲜血正不断地滴落着。 如此一击之下，战况可谓发生了巨大改变，此前的优势荡然无存不说，他此刻看起来反而伤得更重一些，不得不让众人为他担忧。 不可如此下去了！他内心异常坚定。 倘若再使飞剑术，以对方如此敏捷的动作必能躲过不说，恐怕还会在他的攻击到达之前，率先近身攻击自己。 而且那“雷法身”，也就是此前使用过的“飞剑传送之术”已然用了两次，萧乾自知以他当下的情况至多仅有一次机会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萧乾虽是个冷性子，但也同样是个敢拼的人，咬牙决定之后，单手施法让剑身飞了起来。 并未有再让剑气纵横使得剑身变大，他明白倘若巨剑必然会被躲开，眼下使用毫无意义。 “咻！”雷剑划空，直奔白虎双目额间而去。 面对这样的攻击，白虎或许只需双爪便能抵挡下来，然而它虽自信，但也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口中再次喷出了一道拳头大的光柱。 “呼～”一道细微的响声传入了它耳朵里。 它立刻感到了不对劲，身形瞬间不断变大，与之同时变大的还有它口中那道光波。 通过那一声轻响，它当即明白对方竟再次使用了飞剑传送之术。 更让它有些惊出冷汗的是，这次那人竟然不是传送在别处，而是直接进入了剑体，来了个“人剑合一”。 倘若仅是简单的力量相加它自是不惧，然而对方那飞剑不断放大的同时，显然他自身也运起全身功力使出了雷法。 好狡猾的人类小子！竟然想打自己一个时间差，它自然也是全力以对。 一剑一虎，一雷一光，对峙了片刻之后。 “嘭！” 一声巨响炸开，震得不少凡人直接呕血，同时台上的两道身影也倒飞而回。 白虎已然再次化作了虎贲，此时正蹲身坐在擂台之上，口中不断有鲜血流出，整个人气喘不断，显然受了极大的伤害。 好险！他现在仍是有些后怕。 倘若非是他未敢太过大意，应变也算及时，只怕方才已经教人一剑从口腔射穿了脑袋。 还好，虽然他自身受了重伤，但在他对面数丈之外，一道身影躺在那里已经昏迷了过去。 唯有那把雷剑身上电光仍在不断跳跃着，似乎在诉说着其主人的不甘心。 败了！ 人族、天极剑宗的冷面剑客萧乾，败给了妖族，虽然他已然用尽了全力，但仍是引得无数人叹息，尤其是剑圣本人，面上也难以保持淡定。 然而，众人正叹息的同时也只能表示无奈，并非是他太弱，而是对手实在太强。 …… 如此，随着二人的对战结束，六境之战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莫说虎贲此时已然重伤，即便他全盛时，也未必有那个自信胆敢挑战白浩然。 他或许很不甘心，但更不甘心的大有人在，人们都觉得，即使他很强，可未必就是石头的对手。 然而不甘心也只是徒劳，这是比赛，哪有绝对的公平，相信没谁会愿意让每一个人皆与其余人分别战过。 眼下的结果，只能说是人族尚还不够团结，倘若率先挑战的人多想一想，结果或许也不至于此。 只可惜……终究只是假设，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片刻之后，果然不出众人所料，楼兰再度出面宣布结果，如此也说明虎贲确实已经放弃了。 而结果也很明显，六境之战，三甲排名依次是白浩然、虎贲、萧乾。 如此结局，对于人族算不得最好，但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尤其是江离，他虽一直相信白浩然能胜过其他人，萧乾的落败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让他意外的是，没想到雪红姝竟然将追魂弓都传给了雪玲珑，竟然让她与孔灵占了个平局。 同时他也再次亲眼见识了追魂弓的厉害，不禁联想到，雪圣手中那把传说中的宝弓又该有怎样的威力，圣人亲自使用，只怕当真能射落星辰吧。 大会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欺人太甚 六境之战终是结束了，倒也只是花了几个时辰而已，时间上与五境差不许多。 明日便是大会的最后一日了，七境之战，一炷香内分出胜负将是何等困难。 虽然参战的人数减少了许多，但恐怕出现平局之战也将会增多，甚至是皆为平局也在预料之内。 天人之境，一举一动、一招一式皆是暗合天道，能入七境的，没有一个是无能之人。 哪怕是初入七境，全力之下，在七境巅峰的手上撑过半个时辰也并不非是毫无机会。 有此也可以想象明日七境之战的激烈，然而也正是如此，同样更值得让人期待。 而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是必须要去做的，那便是——修整擂台。 五境之战还好一些，只不过是被雷同的幽火烧了个洞，被猿山敲坏了几块地板，又被剑心震开了几道细缝，其余的印记可谓无伤大雅，并不影响继续战斗。 而六境之战则不同，几乎每一场都有不小的损伤，那一处处刀、剑、枪、爪、箭等留下的痕迹，甚至还有被烈火灼烧之处。 当然，最致命的仍是白浩然那一剑，之后又经过了孔灵与雪玲珑、虎贲与萧乾两场大战。 此刻的擂台，用千疮百孔、摇摇欲坠来形容，恰如其分。 而且，还不知明日大战后又将是何等风景。 然而这世上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正如人们常说的那句话——“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一个会先来。” 用于此时正好，就在夜间众人休息的时候。 “什么？！” 发出这道惊疑之声的人正是什方，他的声音使得几女不禁捂住了耳朵。 然而却也来不及责怪他，只因众人此时脸上的表情皆是极为愤懑。 只听他随后又恨恨地补了一句，“这群老王八蛋还要不要脸了，我看他们是想尝尝贫僧‘宝贝’的厉害。” 对于他这副“挽袖欲打”的流氓样子，无人阻止，反而是投出了“鼓励”的目光，似乎想让他当真去一般。 然而他终归只是逞口舌而已，虽然气愤无比，他却是不傻，还不至于到自信心爆棚的地步。 莫说他口中的宝贝威力如何，在圣人面前，只怕连使用的机会都没有。 而几人如此愤怒不解的原因在于，方才帝国派人传来的消息称，妖族三圣竟然再度强行要求改变规则。 更让人意外的是，白帝等几位圣人竟然也应允了，或许他们本也不愿，但是为了一时的安宁，可谓是一忍再忍了。 得知消息后，江离并未在第一时间说话，而是在思考目前的局势。 妖族提出的条件不为其它，按照他们当前所要求的，人族、妖族，各出三人，三战定胜负。 五境之战便受到了教训，因此六境之战要求率先挑战，然而结果仍是让未能教他们满意，此刻竟然要求以三对三。 本就无人邀请妖族参会，乃是他们自身强行要加入，如今又一次次的改变规则，当真是欺人太甚。 随着人族几圣的暂时妥协，神州大会已然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从切磋交流最终直接演变成了两族之战。 人族能出战的七境并不少，神宗、圣地以及帝国甚至王国的宗师，皆是能够出战。 然而毕竟只是擂台战，按照酒疯子的性子自是不屑出手，不明大师恐怕亦是如此。 根据漫沙的描述，几人已然得知，妖族的三位妖王分别是东海的一只海夜叉，孔地那只传闻中的金乌，以及来自虎地的熊王，三妖各有所长，必然也是接近圣境的存在。 而人族可出战的七境，当有火黎国的廖将军廖化，浮生国那位曾露过一面的蔡元。 以及冥宗的小个子——童，没错，连名带姓就一个字，而其身形更是像一个不及十岁的男童。 还有叶兰的师尊、雪玲珑的师叔，也就是那日曾与熊王比过力气的雪红尘。 再有便是剑宗“十二剑首”的第一剑首——破晓，此人乃是一个傲气十足的中年男子。 正是符合江离对剑宗那群人“自命不凡”的说法，但此人的实力确实足以教他自傲，实力稍弱的人根本不敢靠近于他，唯恐被他周身流露出的恐怖剑气所伤。 以上几人中，值得一提的是浮生国蔡元，虽然未曾确认，但此人当是那小胖子蔡鸿的父亲。 不为别的，除了二人相貌极为相似外，两人的身形可以说是一个“大号”与一个“小号”，功法也自当是一脉相承，如此奇葩的父子，倒也算是独一无二了。 而人族除了这几人之外，参会的七境便今有帝国的林阳，以及江离身旁的墨将了。 以七对三，妖族必然是不敌的，如今以三对三，便需要有三人挺身而出主动应战三妖。 而各方势力心思不定，难以捉摸，只怕除了帝国的林阳，其余人是否应战还当两说…… 帝国已然传话，便说明此事已然定下，恐怕无法轻易更改，所幸，挑战的时间仍为改变，尚未至最遭的局面。 江离当下最不愿意见到的，便是出现有人拒战的局面，这不仅是两族争斗颜面的问题，他自然也是不希望身边人受伤。 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墨将挺身开口道：“我答应你，最后上场！” 看着他那坚定的眼神，无需开口，江离已然知晓他无法阻止，只能期盼此等结果不要出现才好。 他本是担心大会的规则会有其它变动，因而率先让江月参会，只为保护他的小徒弟黄衣。 后又索性横心让墨将也参会保护两人，却未想到居然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二人相当于是被他生生推向了危险之中，他只能是无奈摇头苦笑，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待众人都散去之后，他留了墨将在旁，两人此时正并肩站立在窗户下望着星空。 过了良久，还是墨将率先开口宽慰于他。 “不必为我担忧，或许未必轮得到我出手。” “希望如此，我只希望身边亲友无恙。” “离哥儿，其实我……” “嗯，我知道。” “嗯？我也是那日破阵闻琴之后方才有所感觉，你是何时……” “当年江家遭难，被你救回之后，我的身子由于一些原因，以至于发生了极大的改变，那时我便知晓了。” “那……” “墨大哥，你记住，不仅是我，在月儿几人眼里，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大哥，这一点不会改变。” “不知该如何说，但我感觉，我生来便就应当保护于你。” “这或许与你的记忆缺失有关。” “或许是，但我还是希望明日能够出战。” “墨大哥，我不希望你受伤。” “离哥儿，你有所不知，那日清儿弹奏的曲子对我影响很大，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隐藏着巨大的力量。” “我知道，但很危险，圣人面前，谁能保证他们会如何对你。” “看情况吧，倘若无人出手，便由我最后上场。” …… 两人聊了许久，这算是二人第一次交流如此之久吧，墨将是个少言寡语的人，性格一直如此，而且两人之间也有相应的默契，自是不必多言。 此番对话，或是因为墨将内心有些不安，又或许是因为他想要与人战上一场以作发泄，亦或是别的…… 最终，江离也未能彻底说服他，只得答应他，倘若无人应战的情况下，可以在最后上场。 当然，他更希望，其余几方势力千万莫要让他失望才好…… 大会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帝国气魄 今日乃是大会的最后一日，也应当是最危险的一日，却不知怎地，那些不懂修行的凡人却是像“闲来无事”一般。 目前来此地“凑热闹”的人已然越来越多，少说又添了数万人，只能是教人不得不佩服他们的“不怕死”。 好在这些也无需江离去操心，既然帝国愿意放人进来，想必自有其办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从昨日龙吉化作本体时出现的那一百名六境之人便可以看出，暗中应当还有更多人隐藏着。 或许，帝国此举也正是想展示一番自身的实力所在，向世人展示帝国足以应对这种“小场面”。 而再看向擂台之时，江离再次无奈苦笑了一声，心想帝国当真是不愧“帝”之一名，即便是“有钱”，但未免也太“任性”了些。 只因此前遭到破坏严重的擂台，此时已然彻底被修复不说，在那直径约百丈的台面上，竟是用铁汁浇了一个巨大的黑字——帝，直接连贯了整个擂台。 今日过后，只怕那些观战的人，或许将来未必仍能记住此次大会的精彩打斗，但对这副画面，即使现在立马摘了他们的眼珠子，必然也是永生难忘的。 眼看比赛即将开始，各势力皆是在互相观望着，白帝已然有令，妖族不可点名挑战，率先登台之后，只需人族派出一人登台挑战便可。 同昨日晚间传达的一致，帝国态度很明显，不会逼迫任何人强行挑战，事关两族之战，也是间接想瞧一瞧人族几大势力的态度如何。 此刻妖族一男子落在了擂台之上，身形魁梧不必去说，看上去皮肤黝黑且有些大腹便便的样子。 不过，显然绝非那种肥头大耳的油腻之人可比，只怕他那一身肌肤，不必刻意去修炼也非是一般人能破，这便是妖族的先天优势吧。 只见他左手持了个厚盾，右手捉了把三叉戟，红发碧眼、目露凶光，仅是从外表上，便教人觉得他是一个无比凶狠之辈。 在他甫一登台之时，一道白色身影便几乎同时从帝国阵地方向冲出，随之也落在了擂台之上。 此人手握一柄“卜字戟”，一身肃杀之气，正是帝国的第二上将军——林阳。 由他第一个登场便可以看出帝国的态度，面对异族之时，身先士卒，不惧一战。 如此，倒是让江离觉得有些惭愧，他一心只想身边之人安然无事，所以是不太愿意墨将出战的。 但又有些不同的是，倘若是他自己能够出战，他或许也会第一个登场吧。 愿意牺牲自己，却不愿意身边人受伤，便是他最大的自私了。 好在，如今帝国第一个出战以作表率，相信之后的两战也不会有人拒战。 据他所知，在帝国的七境之中，林阳的战力仅在楼兰之下，虽然那日比力气输给了熊王，却不代表他的综合实力有所不如。 所以，即便不敢言胜，相信做到不败，应当并非难事。 就在比赛即将要开始之时，擂台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突然各自出现了一道黑衣身影。 未及旁人感到意外而发问，四人正在同时结着复杂难明的手印施，口中也在念着某种奇妙的咒术。 只见他们各自以左手托举着右手腕，随后右手双指正对擂台中心上空，紫色法力同时在指间射出，四道紫光汇合之后迅速散开，竟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紫色光罩，笼罩了整个擂台上方。 就在光罩形成之后片刻，紫色渐渐隐去，变得有些透明，如此，人们便又可以再度看清擂台上的场景了。 果真是好大的手笔！ 江离此刻算是明白了，帝国为何敢让许多平民涌入观战，竟是派出了四位七境异人同时构建了一个结界。 此等连天人境也惊为天人的行为，绝非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做到的。 莫说七境，便是圣人也未必有这样的手段。 虽然此结界是由四人同时构建，但这四人如何难寻自不必说，倘若四人同时针对一位圣人用出此手段，若是没有瞬间击溃结界的实力，只怕是会被困到四人力竭为止。 此刻妖族的每一个人面色都极为凝重，对他们而言，这便是人族的智慧，也是人族的可怕之处。 这种事情，莫说是目前的他们，便是倒溯万载时光，妖族恐怕也无人能做到。 这本是拿来困住圣人的手段，如今用作保护那些毫无修为的凡人，不说此举是否“大材小用”，但也足够震慑妖族许多了。 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白帝看着他们脸上的震惊之色，面上微微一笑，显然对所有人的反应都很满意，这便是他要的效果。 同时人们也明白了，不论之前的百名六境，或是那个巨大的“帝”字，还是当下四人构建的结界，或许也仅是帝国目前所表现出来的部分实力而已。 不禁再一次让众人深深感叹，帝国当真是无愧千年帝王之名。 连江离不禁也在遥想，传闻帝国的实力不在神宗之下，如今看来或许果真如此。 若非是圣僧和道圣的修为高深莫测，只怕与这两处相比，帝国也是不遑多让吧。 也难怪帝国一向不去关心小国的兴衰，试问一只屹立不倒的巨象，怎会关心它跺一跺脚便能让其死伤无数的蝼蚁。 好在，当今帝国之主白帝与知圣二人，皆是怀有仁心、兼怀天下的胸襟，这样的人，即便为神州之主，也好过那些只会残忍杀戮之辈。 而且，面对异族之时，帝国率先出战，不论输赢，消息一旦传开之后，想必将来无数人皆会对其更加爱戴。 届时，即便帝国想要君临天下，也未尝不可、未尝不幸。 而台上两人的较量，自结界构成、众人惊讶了片刻之后，便早已开始。 经过两人一阵比拼之后，人们也庆幸有此结界保护着。 同为无数人仰望的天人境宗师不说，两人的力量皆是不小，每一次碰撞之后，由空气中那肉眼可见的细微震动便能看出，只怕原声传出之后，不少人将被会直接震晕过去。 那日在与熊王较量时，不少人便曾见过林阳的力量，自然明白他的力量极强，而此时他对面的海夜叉也是同样极其了得，两人的力量可谓旗鼓相当。 尤其是在手持厚盾的情况下，他的动作也十分敏捷，到目前为止，林阳并未能当真碰到他的身体。 如此下去，只怕到了红香燃尽之时，两人也未必能试探出对方的真实力量。 大会篇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五行之术 为了两族的荣誉，两人必然是会全力出手的，而率先动真格的郝然正是海夜叉。 只见他身上法力波动，一颗水珠在三叉戟上凝聚成了水球，随后右手一挥，水球便飞向了林阳。 教人感到有些奇怪的是，水球的飞行速度并不快，只需要稍微挪动脚步便能躲过，对于七境而言，这样的攻击像是有些太过稀松平常。 然而仅是躲过并不能使其消失，于是林阳当即持戟一划，试图将其刺破。 正在这时，诡异笑容随即出现在海夜叉的脸上。 林阳显然也意识到有些大意了，水球不仅未被他刺破，反而裹住了他的兵器。 不止于此，水球瞬间再度增大了几分，顿时将他的整个身子也吞噬了进去。 此刻的他，就如同困水的斗兽，水球表面那层墨绿色的光波，使得他在内部无论如何用力也未能将其戳破。 而他的对手显然也不会给他时间，让他有机会试探突破。 闪身形来到水球附近，右脚法力凝聚，一脚将水球踢到了半空，随后身形拔地而起，左手盾牌一拍，将水球又砸落向下。 未及落地，又被他用三叉戟平稳接住，接下来的画面，便是他毫不顾忌在场众人的视觉感受，像个“贪玩的孩子”一般，顾自地玩起了水球来。 而与他的乐在其中不同，林阳早已有些头昏脑胀，不难看出，他在水球之中除了被当作“球”踢之外，同时也在承受对方每一击中蕴含的法力。 因为海夜叉在每一次攻击之时，皆是引得空气一阵强烈震动，即便是不懂修行的人也能强烈感受到其中的震撼。 在如此反复十数次之后，海夜叉大概已经“玩够了”，当即将水球一击砸落天空，随之而来的，是他手持武器俯冲而下的身影。 可以看见，他此时的身形已然变大了一倍，身上开始显现异状的鳞片。 而他手中三叉戟刃也正对水球中的林阳，随着飞行速度的增快，他此时像是化作了一道极速从天而降的墨绿流光。 就在三叉戟触碰水球的那一瞬间，许多人几乎都捂住了眼睛，似是不敢去看那接下来的血腥场面。 “轰！”水球炸开，土石翻飞不说，更是有一道浓烟从地面冒出，摇曳着飘向半空。 待稍微平静过后，人们定睛望去，擂台上已然出现了一个深坑大洞，仿佛像是传闻中的陨石坠落撞击所致。 嗯？ 让众人感到极为意外的是，并未见到想象中的血肉模糊场景，而擂台上也不见了林阳的身影。 不禁让人心想，莫非已然被彻底毁灭了，连衣角都不曾留下半块？ 而同样惊讶的，显然也有海夜叉本人，碍于规则，他方才一击最多将林阳变成废人，如今怎地连身影都不见了。 “嗯？” 就在他发出疑问声的同时，直接将手中武器飞射向了在他数丈之外的地面。 “铛！” 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之中，正是林阳，而他也正好用手中“卜字戟”挡住了飞射而来的三叉戟。 不过，他的状况看上去似乎不太好，正有些微微喘息着，虽不知他是如何躲过致命一击的，但显然在之前受了不小的冲击。 右手虚握，海夜叉唤回了兵器，但并未立刻进行攻击，反而是立身问道：“你方才使的可是五行遁术？” 终于得到片刻喘息的林阳，看了一眼对手后，摇头说道：“五行遁术称不上，苦修一生，只是勉强掌握了土石之术。” 对于他的话，海夜叉并未怀疑，只因为所谓的五行遁术并非任何人都学能会的。 说起来，此术的由来还得归于妖族，只不过，妖族至今为止懂此术之人也不多见，五行皆擅的更是连他也不曾见过。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一个人族居然也会此奇术，难怪他方才觉得水球好像变重了，原来并非是错觉。 想必方才林阳正是在受到攻击的同时，在水球之中暗施法力，悄然之下在水中凝聚土石，以待关键时候破开，随之遁入了地面。 当下已然明白了对方的底牌所在，海夜叉当即开口说道：“以你我二人的实力，拥有此术你便能在此擂台之上立于不败，此战算作平局如何？” “那也要战过方才晓得。”对于他的提议，林阳明显不认可，他此番上台正是为了胜利而来。 不等海夜叉继续开口，他将手中宝戟隔在了一旁，随后双手结印，瞬间双掌拍向地面。 原来他一直蹲身未起，不仅是在恢复体力，更是在默默调动法力控制地面的石板。 在他拍击的同时，海夜叉周围的石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竟然自行从擂台上飞起，随后呈包围之势，欲将其包裹在内。 而对于此，他竟是不躲也不避，只是平静地站立，目光淡淡地盯着林阳。 “轰！” 十几方厚石板撞击在一起，里外裹了好几层，将海夜叉的身形裹在了土球之内，比之方才的水球攻击，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就在人们皆以为林阳攻击奏效的同时，一道声音平静传出。 “我说过，以你我二人的实力，除非一方力竭而亡，否则很难在此分出胜负。” “水遁术？” 看着海夜叉化作一道水影，缓缓出现在那堆乱石表面，林阳显然也很是惊讶，随即又有些释然，既然连他也会土石之术，那么对方的表现更是再正常不过了。 说起来他还是占了地利之便，而对方身为海族，若是想要使用水遁，自然比他容易得多。 但这些本就是战斗时的外在条件，当然不能用“假设”来说明胜负。 如此，双方的底牌皆是暴露，只要是不进行空中战斗，两人的确极难分出胜负，因此，七境首战算是平局了。 有趣的是，海夜叉下台之时，妄想穿透结界，但很明显他失败了。 在他伸手触碰之时，一阵紫光涌动，像是如同波浪一般，将他手上的法术、力道悄然无息的化解了。 最终还是其中一人将结界打开了一道“门”之后，方才教他能够通过。 同时，随着二人的下场，妖族另一人也立即上场了。 大会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潇洒红尘 妖族第二战上场的，是一个着身金黄铠甲的男子，散发着灼热袭人的气息，虽不知是何种灵器，但必然是相当不凡。 他的身形有些干瘦，却也并非是瘦弱，只是相比其他妖族，他即使穿着铠甲，依然显得要瘦上许多。 只见他鼻子尖尖，上唇有些凸出，双眼微微凹陷但却带着火光，双手环抱在胸，赤着双足，每足三爪，活脱脱一副“鸟兽相”。 不说其爪子锋利与否，就在他直身而立之时，身上散发的巨大热量肉眼可见，足下的石板更是直接被烧穿了两个足印，仅此，便不比神火门的极恶之火弱上多少。 此人便是孔圣手下的“金乌妖王”，虽然比不得传闻中的“金乌”那般厉害，但也绝非是寻常人能敌。 除了那一身远胜烈火的灼热功法，其身为金乌一族的速度自然也是非同一般。 正在人们好奇会是谁人出战时，雪宗阵地的雪红尘看向九尺台上的雪圣，两人对视了一眼。 在雪圣颔首示意之下，雪红尘化作一道风雪，顺着那尚未关闭的“结界之门”，飘入了擂台之上。 他身为雪圣的亲弟，更是“雪灵族”当代优秀的男子，将来必然是圣境存在，说不得同样还会超越其姐，只是因为他此时还算年轻，暂时被雪圣盖住了光华而已。 见是他上场，众人总算是放心了许多，连江离也认为，此战必然是不可能会败的。 传说中的金乌到达极致后身下三足，并可以化身为烈日，是能够焚天灭地的存在，但显然并非是人们眼前的这一位所能做到。 或许他只是有一丝远古金乌的血脉罢了，莫说并没有三足，只是他那烈焰攻击，也悉数被他的对手接了下来。 当然，并非是他不够强，而是他的对手太难缠，雪红尘的一身冰雪功法，已然做到了独享一片天地的程度。 二人的功法说不上孰优孰劣，算是彼此克制，关键在于谁的技巧运用得更好一些。 只是从眼前的环境来看，因为受到结界封闭的影响，若是持久战，或许对金乌更有利些。 与金乌的攻击猛烈不同，雪红尘不仅一招一式暗合天时，看起来也很是轻松写意，或者说极尽风流。 他此时的表现，莫说那些“花痴”女子，便是江离，虽身为男子也对其十分赞赏。 他的每一招每一式、甚至是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显得极其自然、舒适，这是绝对装不出来的，必然是由内而外的真风流、真雅士。 就如同白浩然的正气、石头的朴实、酒疯子的洒脱等，或许性质各不相同，但却有相通之处，这几人身上有一种莫名吸引人的魅力，江离自然也极想与之结识为友。 而看了他与金乌妖王的战斗，不禁让人在心中暗道一声“侥幸”，幸好乃是由人族自行上场挑战，否则除了他之外，恐怕还当真无人能够在金乌的攻击下坚持到此刻仍旧不受伤。 二人可以说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金乌吐出的巨大火球，被雪红尘大袖一挥而甩出的雪球抵挡。 而他那蕴含着一丝“天火”的拳头、利爪、包括肉身撞击，都教对方不慌不忙地挡了下来。 而雪红尘的目的，或许也是立于不败便可，只见他一直保持着微笑的表情，显得从容且十分真诚，这不仅代表了他的自信，也代表了他自身的涵养。 如今看来，事实如此，同为七境，果然是极难短时间内决出胜负的，恐怕三战皆平便是对两族最好的结局了。 当然，但凡有一丝希望，总是要去争一争的，既然寻常的攻击无用，那么便要使些非常的手段了。 金乌突然以雪红尘为中心，并未见他脚下有任何动作，但他身形却是在其三丈外极速转动起来，其速度之快，教人只能勉强看见一丝淡淡的火线。 随后便是一圈火环，直至变成一道火墙，在烈焰熊熊的同时，也根本分不出他的身影是在哪一处。 对于他的速度，雪红尘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却也并未慌张，凝神感知四周空气中的转动，眼珠子也随之不停变换着。 突然，一道火柱冲出，直奔他的后背死角处。 “啪！” 他好似背后也长了眼睛一般，侧身一掌如同秋风扫落叶般，便轻松将对方的攻击拍了开去。 而对方也不见停歇，彷佛方才只是“路过”一般片刻未留，随后，又再度从另一个方向冲了出来。 如此，人们能看见的便是，一道白色人影站立在中心，而在他周围则是一丈多高的火墙在快速转动着，那火墙像是有灵性一般，不时还会射出一道火光冲向中间的人影。 好在，每一道攻皆是被他或侧身、或伸拳、或出掌、或屈身抬脚等潇洒地躲了过去。 眼见时间已然过半，或许是金乌觉得仅是如此攻击并无太大效果，便见那道火墙缓缓停了下来，并有逐渐消散的趋势。 然而教人大吃一惊的是，随着他动作的停止，此刻正有七道身影、也便是七个金乌妖王正将雪红尘团团围住。 眼下的场景看起来，仿佛之前的攻击只是前奏，而此时方才是他的真正目的一般。 果然！皆为真身！这自然是骗不了人的，然而雪红尘也并未吃惊，在细细感知之下，他再度微微一笑。 此刻他已然知晓，对方确实皆为实体没错，但显然力量也随之分散了开来。 这种较为粗浅的“分身之术”，怎能与道圣的化身之术相比，此种程度，即便是他想做到也并非难事，此刻他倒是想瞧一瞧对方的目的何在。 顿时，只见七道身影同时升空，随后身上光芒大盛，好似在空中变成了七个巨大的暗红火球一般，周身散发着骇人的火苗。 数息之后，雪红尘明白了，对方这是当真想要化作太阳一般，意欲要将他活活烤死。 而效果也很是明显，由于分身众多，对方功力分散了的确不假，但想要在短时间内保持同一高温炙烤，倒也不难；而且，他那一身铠甲，在此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所以，此时雪红尘周身的冰雪已然逐渐融化，不知是由于太热，或是功法遭克所致，他身上的衣衫也有些微微打湿了，而他却也不能作出分身去抵挡之事来。 对方在此等封闭的环境之下，再有铠甲作辅助，不说做到生生不息，但此消彼长之下，率先承受不住的必然是他。 没了办法，任由身上的水珠变成水线肆意流淌着，左手虚抓，一把通体深蓝的宝弓出现在手。 夺魄弓！ 看见此物的第一眼，江离便认出了，此乃与“追魂”并列的“夺魄”，二者一阴一阳，相辅相成。 也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一对宝弓，除了雪圣那把传说中的“神弓”之外，天下弓箭再无能与其并肩者。 此弓一出现，雪红尘立时凝法聚箭，随即弯身拉弓，三道白色寒光射出；未完，姿势不变，他竟是在瞬间再度射出了三支利箭来。 “嘭嘭嘭……” 六道声响，几乎在同一时间内炸开。 然而被射中的六道身影并未彻底消失，而是化作一片火海之后，被空中那随后一颗火球所吸收。 火球顿时增大了数倍有余，然而却又在瞬间缩小，变得仅有半人多高，周身不再暗红而是赤红，教人看起来彷佛是传闻中的“天神”正在发怒一般。 极怒之火！ 此火竟是与极恶之火一同出现在此次大会上。 可以看见，在雪红尘周围那些早已被烧得千疮百孔的石板上，竟然开始冒着腾腾热气，像是即将被熔化甚至煮沸了一般。 而他本人此时的状况，绝非是身在结界之外的人能轻易体会到；结界虽说不小，但热量一直不曾消散；并且，他在承受高温的同时还要抵挡对方各种攻击。 如此情况，他虽然看上去仍是未曾太过焦急，但身体上必然是极其不好受的。 微微皱眉，抬头看了看金乌化作的火球，又看了看上空的结界处，再度拉弓凝箭。 于此同时，金乌也不打算像之前那般停在空中被动等待利箭到来。 当下他选择了再次一化为三，或许此乃他认为最有效、也是最实用的数量，也或许也为了应对宝弓上的那三支灵羽。 此次他竟是选择了先发制人，三道火球像是排队一般，从天空拉成一道线斜飞速落下，直接轰向了下方的雪红尘。 “轰！轰！轰！” 和人们所想象的相同，双方的攻击再次相互抵消，而金乌此刻也再度化作了人形在空中停留着。 不过他并非全无改变，在他背后多了一双赤红肉翅正缓缓扇动着，竟是显出了一半的本体，想来此前的攻击也花了他不少力气。 “咻！” 就在他这般刚刚化形之时，一道寒光直冲他面门而来，好在被他侧首堪堪躲过，利箭擦着他的左脸颊飞入了上空，然而仍是在他脸上挂出了一道血丝。 “咔！” 未及他惊讶或发怒，耳边传来一道轻响，不止是他，其余所有人皆是听见了。 不知是谁眼尖一些，最终发现了那处声响正是来自二人头顶上方的结界处。 结界被破了！ 虽然并不算严重，而且正在缓缓愈合着，但结界上空正中心确实被射穿了一个小孔。 同时，正有一道常人肉眼可见的气流正极速喷发着，就如同不知是谁的大肚脐突然“漏气”了一般。 毫无疑问，正是此前结界之内几欲爆发的热量，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口，此刻已然瞬间消散大半。 就在所有人感叹雪宗宝弓之利、惊讶雪红尘箭法之强的同时，金乌显然也注意到了。 看着下方那个再度恢复了从容微笑的人影，他明白了，方才那最后一箭并不非是以他为目标，或者说他只是顺带的而已。 倘若能射中他便是最好，但对方最终的目的正是结界最薄弱之处，为的便是教热量消散。 如此情况，对他而言，前功已然尽弃，此战获胜无望了，不禁使得他再次望下了那人。 果然很冷静！ 一直处于被动攻击的状态却是全然接了下来，如今更是一箭射穿了结界，虽然并未彻底毁坏，但已然足够了，两人几乎再度拉回了平衡。 虽然二人皆是不曾放弃争斗，但很快，比赛时间到了，二人最终也没能将对方怎样，只得再度以平局收场。 这等结局，或许未能教人有得胜之后喜悦，却也是有了一丝“还好未败”的侥幸，使得人们心皆是长松了一口气。 大会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最后一战 七境之战的最后一战，也是本次大会的最后一战，更是人、妖两族的最后一战，在某种程度上，是最为关键的一战。 妖族即将出战之人也是早就知晓的，正是曾经设下力阵的熊王。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未及他上场，另有一道黑影已然率先入了擂台之上。 由于此人已然上场，其余几大势力将欲出战的七境宗师皆是顿住了身形。 看样子各人都是准备接下这最后一场，只是未曾想到竟然被人抢先了。 而在旁人的反应各有不同之时，江离则是直接惊坐而起，死死盯着台上的那道黑色人影，然而他此刻什么也改变不了。 片刻之后，他整个人便又缓缓瘫坐了下来，那种浑然深深无力的感觉，教人心疼不已。 看着他的样子，身边几人眼神中都十分担忧，沐清儿更是伸出柔荑握住了他的手，以示安慰。 而其余各地，雷武、欧阳颖儿、江月、青衣、黄衣，还有什方带着漫沙，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此刻几人皆是纷纷来到了他的身边。 只因上场之人非是他人，正是墨将。 他最终还是耐不住性子，竟率先在熊王登上了擂台，让江离以及其余人都未来得及作出反应。 对于墨将的实力，江离并不十分了解，只知其不弱，但却不知强到了何种地步。 那日虽然在力量上胜了熊王，然而却赢得有些侥幸，或许全赖沐清儿当日的琴音，否则胜负难以预料。 但此时则全然不同，凭他单独的力量能否胜过熊王不说，按照妖族的出场顺序，如今熊王最后一个出战，恐怕除了力量，他的战力也是高于前两人的。 对于江离而言，这是一场既不知己、也不知彼的超强较量，而他也不可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规则之上。 双方一旦交手，生死只在瞬间，七境的战斗，圣人必然也无法及时阻止。 更糟糕的是，以墨将的身份，倘若出事，只怕人族几圣还未必会愿意为其出头。 他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墨将本身，希望他的实力确实有了极大提升，不说战胜对方，起码不至于受伤落败才好，否则，那种后果绝非是江离愿意承受的。 看向已然登台的墨将，熊王眼神中战意昂然，甚至是有些“正该如此”的意思。 显然他并未忘记在比拼力量时败给对方的耻辱，而其最让他恼怒的是，在败了之后他竟然感到了一丝恐惧。 而此次比拼机会，倘若获胜，他既可以为妖族赢得荣誉、士气，同时还能一雪前耻、重拾自信，如此，怎么能不让他激动、兴奋。 不知不觉间，在前行的过程中脚下都用力了许多，仅是迈步而已，竟已将擂台上的石板踩得寸寸龟裂。 “咚！” 看着熊王狞笑的样子，墨将并未开口说话，而是右手一顿，如同那日一样，将黑枪插入了地板数尺。 或许是为了证明他的力量不弱，但想来更为关键的是，他见到熊王手中并无兵器，于是便也放弃了兵器的使用。 对于他的这种“自信”或是“高风亮节”，人们自然是褒贬不一，但对其并无影响，这便是他做人做事的风格，也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性子。 见他有些蓄势待发的样子，熊王哂笑了一下，伸手捏了捏拳头，又扭动了几圈脖子，身上骨头“咔咔”发响，像是在做些准备动作一般。 而率先发动攻击的则是墨将，一脚踏碎石板，瞬间冲到了熊王面前，直奔胸膛就是一拳。 然而熊王的反应也是很快，双手伸出架在了他的手腕处，从而将他的拳头截了下来。 脚下用力，屈膝、弓步、扭腰、伸臂，墨将硬是强行将这一拳送了出去。 只不过，虽然他的力量很强，但失去了先前的机制，以熊王的身体完全能够承受，因此只是将其震退了半步。 随后两人就那么对立出手，或是以拳对掌，或是以掌对掌，又或是以拳对拳，连续对轰了近百下。 期间甚至像是“交换”一般，彼此的胸膛皆是承受了对方不少次攻击。 这种拳拳到肉的战斗，看得人们暗爽不已，甚至早已抛却了什么种族之战，只顾得去享受战斗。 二人不仅暴力，且肉身也极其强悍，彼此之间的碰撞，不亚于神兵利器，也不见用什么奇异术法，完全的搏击，看得人们心里大呼过瘾。 当然也并非尽皆如此，两人的每一次出手皆是近乎全力，每一击之下，使得那些自制能力稍弱一些的人连同心跳也随之震响，彷佛两人的出手竟是能控制他们的心跳一般。 “嘭！” 二人好似都认为仅此不能分出胜负，于是两人各自出了一掌一拳，四手拳掌相对，发出的阵势领得不少人心脏皆是骤停了片刻。 之前的招式进攻与身体硬扛有所不同，此时两人再度比拼起了纯粹的力量来。 眼见身上汗毛立起、浑身黑气蒸腾的熊王，墨将身上的绯红气息，已然在不知不觉间有了淡淡紫气。 此刻正随着他的发力之下，紫气无意识地变得更浓了一些，或说是变成了紫雾将他周身包裹。 “吼！” 熊王大吼一声，像是同时发动了声波以及灵魂攻击，但他明白仅是如此并不能伤到对方，此举只是稍作干扰，随后双手用力一推，同时身体后退。 见此，墨将像是同他商量好了一般，也在发力之下撤退身形，两人再次拉开了距离。 如今时间又将过半，熊王自是不甘愿以平局收场，于是他突然双拳捶胸，像是要为了自己添些怒气。 “吼～！” 随着一声低沉、悠长的兽吼，他身上顿时长出了棕黑的毛发，身形也开始逐渐变大，竟是也化作了兽型， 而与之前几妖不同的是，他的身形为免也太过粗壮、高大了些。 在人们眼中的熊王，此刻郝然已经化作了一只恐怖无比的妖兽，即便有结界守护，仍是让人难免露出惊恐之色。 那足有五、六丈高的黑色巨影，处于观战台下方的人仿佛就在他眼皮底下一般。 而墨将，以他的身形，本在人类之中已然算是最为壮硕的一类，但与此时的熊王相比，不过仅是比其脚背稍微高出了一些。 “轰！” 黑熊一脚踩下，整个会场都震动了一番，六尺宽的石板也被它踩碎了十数块，而墨将正好在其中一块之上。 “呼！”台下几人当即紧张得离座而起。 率先起身之人正是台下凝神观战的江离，而此次与之前稍微有些不同，或许是他下意识的行为，在他起身之时竟然惊起了些风云，以至于险些将身旁几人吹得倒退了半步。 其实墨将此时并无危险，至少看上去暂时无碍，此刻他正右手抬臂、左手撑掌、双腿弯曲并单肩扛着那只巨大的脚掌。 或许是由于太过担心，使得江离忍不住率先站起身来，同时也引得他身旁几人一同起身。 然而，他方才闹出的动静虽然细微，但在场众人的一举一动皆是被圣人们看在眼里，他自然也不例外。 诸圣对他本就有所怀疑，当下连同他身边的几人也是凝神盯着他，显然皆是察觉到了方才他的异常。 江离却是对这些置若罔闻，他虽然有所预料，但自身也不甚明了，况且他此刻根本无暇顾及旁人。 紧紧地盯着擂台之上、盯着熊王脚下的那个“小小”身影，彷佛稍有不对，他便会以当前的凡人之躯冲上去一般。 但很快，他便松了一口气，可以看见，墨将周身紫色气流不断涌动，同时他的身形也缓缓开始直立起来。 “轰！” 紫光大盛，在他用力之下，将黑熊的身体击得倒退了几步，使得其双脚落地之时，又教人感受到了一阵轻微的颤动。 即便熊王已然化作了兽形，仍是能从那张黑脸上看出些许的难以置信，随即又是一脚踩下，试图再次将那个小黑影踩他个粉身碎骨。 “嘣！” 然而此次他未能得逞，只见墨将全身紫气流转，随之将整个拳头包裹，使得拳头看起来像是变大了数倍，随后竟一拳轰退了那只即将落于头顶的巨大脚掌。 “嘣！嘣！……” 好似因为被击退而有些暴怒而发起了脾气来，黑熊再度反复十数次落脚。 可惜，除了两人接触时产生的剧烈震动教人莫名烦躁外，最终仍是被他身下那个“小人儿”出拳轰了回去。 对方此前展现的力量竟然并非极限！这是熊王此时的想法。 要知道，他此时的状态与几日前何止增加了数倍，然而即便如此，仍是被对方统统接下了，而且看起来并未花费多大力气。 更让他有些烦闷的是，对方好似并未进入此前那种奇异的状态，也便意味着对方或许尚有余力。 对方本是他极为看不起的小小人类，此前比试力量便输过一阵，眼下他已然全力出手，结果却更糟糕了些。 已知对方的肉身防御、身体力量皆是不弱于他，某种程度而言，连虎圣也未必能在这两项上胜过他，眼下的情况，教他如何甘心、如何制怒。 大会篇 第一百一十九章 熊王之死 眼看所剩时间已经不多，熊王再度恢复了原本人身的大小，或许是由于方才的兽形影响，他此时看上去要比之前更壮上几分。 再度看了一眼即将燃尽的红香，随后又看向墨将，他眼中突然露出了一丝阴狠的神色。 只见他全身黑气流转，身形一顿，随后猛地扑向了墨将。 看着那轰向自己面门、胸口的两只黑拳，墨将并未惊慌，同样出拳应对着。 “砰！砰！砰……” 两人如同初始之时一般，再度近身交战了起来，就在众人以为两人便要以此直到时间结束的同时异变陡生。 “锵！” 熊王在近身之时，突然握掌为拳，同时拳头背后伸出了一只长约三尺并且闪烁着寒光的骨爪，看上去像是某种远古异兽的爪子，此时正好契合了他的右臂。 “噗！” 一爪刨下，即使墨将迅速躲避，仍是被其抓穿了胸腹，那足有两寸深浅的伤口，内脏都在其中隐约可见。 “吼～！” 一声长啸由擂台之上竟然透过结界传出，或许并未有太过大声，但那结界却诡异地好似根本不存在一般。 “轰！”与此同时，擂台之外再度惊起一阵风云涌动，整个比赛场附近的天地灵气好似正被某种滔天巨兽所吞噬一般，疯狂朝着擂台下方某处而去。 较之擂台上那一道未曾停止的长啸，此人的行为显然更为诡异。 虽然他有此反应乃是在人们的意料之中，然而他此时的行为却远远超出了预料之外。 只见那人一袭白衣，准确地说是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连同靴子都是白色的。 在那张并算不上有多好看的年轻脸庞之上，正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他的正前方，唯有那飘扬的束发以及舞动的衣衫，在述说着其主人此时的暴怒。 此人正是所有人皆认为他根本不可能做到如此地步、本该没有丝毫修为的江离。 此刻他的身形就在擂台半尺之外，对于结界已然触手可及，只是他那件白色袍子早已落在了此前端坐之处，脸上也没有了平日的风轻云淡。 若非是在他身后，左右各有一只大手掌压住了肩头，只怕眼下已然突破结界冲到了擂台之上。 而此刻压住他的，搭在他右肩之上的那只手的主人，正是这座决斗场、这座宫殿、这座王城、也是整个帝国的主人白帝，也正是被称作“白圣”的白煜。 而另一人非是旁人，正是一直在暗中关照保护他的酒疯子，身为道圣的唯一师兄，本身也是接近圣境的存在。 与白帝一样，他此时的脸色也是显得极为震惊，显然两人都未曾料到对方会有此番举动。 其速度之快、爆发之猛，莫说是一个本该毫无修为的废人，即便是他，如若不是提前便关注着，又身兼道家妙法，恐怕方才根本不能及时阻止。 此一处，由九尺台上诸圣的反应便知，除了白圣及时赶至外，其余几人近乎连身形也尚未完全站直。 显然，他们此时的脸色十分难看，看向江离时的反应各有不同，或惊讶、或不解、或愤怒、亦或是其他的。 再抬眼看向观战台方向，或是由于呼吸骤然被迫停止，或是由于自身灵气被抽取过度，此时已然有近万人彻底昏死了过去，眼下正在被一群服饰整齐的人极力抢救着。 回头看了一眼正皱眉看着自己的白帝，又看了看面色有些凝重的酒疯子，江离并未开口说话。 但他此时已然不再准备冲上擂台，因为阻止他的不仅是这两人，同时还有擂台之上那一声巨吼。 不论怎样，说明对方目前至少还活着，只要活着，如此近距离之下白帝必然有法子将之救下。 更为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此刻就如同一个千疮百孔的皮球一般。 方才无意识吸入体内的天地灵气，此刻正在通过他周身的毛孔快速散去，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便会再度化作废人一个。 而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声长啸仍旧未曾中断，仔细一听甚至能发现，其声响不似人声。 擂台上之，熊王方才一击偷袭得手，正欲再度攻击，却是迎上了墨将那近乎想要将其生吃的眼神，使得他眼中再度出现了一丝畏惧之色。 然而他当下管不了那许多，方才卑鄙偷袭之事不说，也不管场外发生了何事，他此时唯一所想的便是，在圣人出手阻止之前瞬间将对手杀死当场。 反观墨将，伤口根本无法自动愈合，显然对方的爪子绝非一般，此刻更是要面对熊王的攻击，显然有些不妙。 只见他腹间滴下的鲜血皆是变成了紫色，随后化作了一团浓浓紫雾不断扩散，最后将他的身体厚厚包裹了起来。 “吼～！” 紫雾中再次传出一道类似兽吼声，此一声响显然更胜方才万分。 观战台上那些没有修为、抵抗力稍微弱一些的人已然全部昏死了过去，眼下昏迷不醒的恐怕接近了半数之多。 于此同时，天地风云突变，本就有些不甚明朗的天空，顿时一片阴沉、或者说一片黑暗，紫色雷云不断地涌聚，直至遮天蔽日，竟是将下方的人群尽皆笼罩其中。 “轰咔！” 一道紫色雷蟒突然从紫云中窜出，且直奔擂台之上。 “噗！” 结界被彻底轰碎，四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轰！” 雷蟒落在了熊王身上，一身傲人的防御荡然无存。 “锵！” 黑枪自动飞到了墨将的手中，连人带枪权力刺出。 “噗！” 熊王的胸口处，连同他的双掌以及他偷袭用的利爪，尽皆被洞穿了。 唯有墨将胸腹前异物涌动，以及身上的气息流转，在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皆为真实。 这一切同样发生在瞬间，莫说场外的人，连同熊王本身也根本未能反应过来。 此时他身上没有半点气息，仍是保持俯冲时被雷击中的样子，浑身焦黑同时冒着浓烟、双目圆瞪、厚嘴唇张得老大，满脸的难以置信。 假若不用考虑后果，或许人们会觉得他此时的样子甚至有些“呆萌、搞笑”。 当然，不会有如果…… 大会篇 第一百二十章 天方夜谭 死了！这怎么可能！ 任谁也没有想到，本已偷袭得手甚至准备下杀手的熊王，竟然在瞬间被反杀了。 墨将是如何做到的？那诡异的雷云又是从何而来？此乃两个最为关键的因素所在。 抬头看着已然逐渐恢复明朗的天空，墨将显然也有些疑惑、迷茫。 但让人再度吃惊的是，他此刻不仅已然停止了流血，而且腹上的伤口呢？ 伤口不见了! 诡异! 太诡异了！ 直到此时，哪怕是圣人也未曾彻底弄清楚原因为何，众人的目光皆是正熊王、墨将、天空三者之间徘徊。 当然，事实真相已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妖族死了一位妖王! 身为妖族的顶尖战力，将来极有可能成为妖圣的存在，死了! 死在了帝国擂台之上！ 死在了人族的手里! 虽然是他偷袭在先，更是将欲痛下杀手，然而终究是他先死了。 按照大会规定，不允许杀人，妖族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发难人族的机会。 人们不禁将目光放在了几位圣境存在，妖族几圣那暴怒的样子像是随时可能会出手，而人族的圣人们会为了台上那人出面对抗妖族吗？ 如此，两族是否会立即再起战争，倘若此时开战，那么受伤受难的…… 种种原因，使得他们毫无战胜并杀死妖族的喜悦，唯有无尽的担忧、恐惧。 与此相反的是，江离此时已然放下了心来，随着怒意消散的同时，他又彻底变成了凡人一个。 至于具体原因，他自身也不清楚，只是当时有那么一种感觉，一种冲动，完全是下意识地行为。 而随着情绪的平复，他此时已然不能动用半分法力，就好似有宝山在前却无法挖掘使用的感觉，他自己也相当难受。 然而眼前无暇顾及自身，当下墨将无事，那么其他的便好办多了，接下来只需要看两族的态度即可。 只要人还活着，便是天大的幸事，至于妖族想要交人，自然是绝无可能；若是想要开战，也得先问问人族几圣能否答应。 不论墨将的身份如何，击杀熊王本就是为了人族，他不信几位圣人当真会坐视不理。 此刻擂台之上，结界已然解开，三位妖圣似乎根本不在乎它似乎会再次张开，同时落在了台上、落在了熊王的身边。 彻底死透了！魂飞魄不存！这是虎圣检查后得知的结果，随后当即暴怒道：“白帝，此事你需给妖族一个交代！” 然而三位妖圣的反应却是让白帝有些皱眉不解，甚至在心想，这还是他熟知的那个妖族吗？ 不仅未曾当场动手，反而还讲起了条件来，莫非妖族本性便是如此？堂堂顶尖妖王只是换取利益的牺牲品？ 当然，虽有疑惑，却也不至于当场发问，不论何等缘由，总归非是最坏的情况。 对方既然是在向身为东道主的白帝要交代，那么便是要获取某种利益了。 然而白帝自然也不会满看答应，只是淡淡说道：“道友，比赛过程众人都亲眼所见，本帝有何需要交代的？” 他所指的便是“杀人者、人恒杀之”。 熊王既然选择了偷袭、下杀手，那么被杀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既然二人都犯规了，那么自然便不能按照规则行事，更何况熊王违规在前。 然而虎圣却不理许多，怒目而视道：“熊王乃我妖族顶尖战力，不论如何，他现在死在人族地界，人族必须给个说法！” 当真是蛮不讲理！若非皆是同为圣境，更是整个大陆的顶尖存在，白帝根本不欲理会于他。 然而正是因为不愿轻易开战，他才会选择一再退让。 如今虽说犯不着给对方任何交代，但他也想听听对方此次人族之行的目的所在，于是平淡问道：“三位道友想要如何交代？” “将杀人者，还有这个年轻人交给我们处置，同时再赔偿六件灵品至宝，此事或可揭过，否则……哼。” 说话的并非是虎圣，而是蛟圣，而他所指的年轻人，郝然正是江离。 方才三人好似一直在暗中商议着什么，想必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但越是如此，便愈发教人感到奇怪了，倘若三位直接暴走出手，或许还是妖族的本性。 而此时却仅仅只需交出他们眼中的凶手，还有江离这么一个无甚修为的凡人。 妖族几时变得如此“好说话”了？同时他们的目的何在？ 不说此刻身旁众人的怪异眼神，连白帝看向江离时也略感好奇，显然未曾忘记对方此前的惊人之举。 当然，不止于此，还有墨将方才击杀熊王那一瞬间所产生的异相，同样让他有所怀疑。 然而此刻并非调查真相的时候，此时他已然明白了妖族当前的目的所在。 之所以按怒不曾动手，恐怕同样是为了探求两人身上的秘密，而且能在瞬间有此想法的，恐怕便是那以智谋排在三妖之首的孔圣了。 只是，莫说两人身上的秘密绝不可能教妖族知晓，即使二人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仅凭在十数万人面前战胜了妖族这一条，白帝便不可能交人。 之前连番让步，只不过是因为对方提出的条件无伤大雅，最终的结果也在他预料之内。 而此时，几乎已经站在了两族对立之上，倘若他再行退让，那么他白煜何以为圣？何敢称帝？ 不愿轻易开战，却绝非畏惧一战，更何况对方提出的第三个要求……简直是在痴心妄想。 人们常用的兵器、法宝等，按照上古流传下来的说法，品级由低至高分别为凡品、人品、地品、天品，随后才是灵品以及仙品，万载以前或许还有神品。 要知道，绝大多数天人境强者使用的也不过是天品武器，能使用灵品法宝的，不说屈指可数，却也是为数不多。 如今对方开口便是要六件灵宝，这是打算一人分得两件吗？ 倒真是好算计，不仅妄图带走二人，更是将欲把帝宫宝库掏去一半，好来一个人财两得。 只不过，试问如此滑稽可笑、甚至是天方夜谭的要求，白帝又怎会答应？ 大会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降白眉 “方才比试，诸位有目共睹，如今事实已就，诸位道友还是愿赌服输吧，交人是万万不能的，为表同情，我帝国愿以一件天人至宝稍作补偿。” 天人境强者使用的法宝，帝国所藏其实也并不算多，如今为了平息事态，白帝算是给对方一个好言散场的理由。 然而三位妖圣自然不会那般“自觉”，如此这般，熊王惨死之事已然变了味道，变成了一场“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交易。 “三件灵品法宝，外加此二人，此事便不再追究。” “至多三件天品法宝。” “哇呀呀！莫要欺人太甚，十件天品至宝，再教我捉了此二人，我等当即便可离去。” “诸位可以拿回此前你们各自献上的至宝，再任意挑选三件天品武器，其余条件不必再提。” “好！如此也罢！熊王违规在先，死便死了，但这个小子此前辱我妖族在先，今又无礼冒犯圣人在后，必须交出来，否则便只有开战了！” 嗯？ 看着妖族那些“跳梁小丑”纷纷赶至台上，白帝再次眉头微皱。 对方这是意欲何为？ 放弃了本该“杀人偿命”的墨将，竟然以“欲加之罪”再度点名指要江离。 众人震怒的同时，心里也大为惊起，心想难道这个两鬓飞白的年轻人当真如此奇特不成。 不过却无人说话，除了偶尔将目光放在江离身上之外，更多的便是在等白帝决断。 白帝方才所提，显然已是他为了平息事态所作出的最后底线；当下再度并未开口拒绝，仅是出于对三妖的目的有所好奇罢了。 而此前江离也一直未曾开口，如今他与对方实力差距过大，而且在场人族平凡众多，他自然也是不愿意开战的，或许还需暂时委曲求全。 倘若能用法宝解决便是最好，法宝虽难得，然而即便是神器在前，对他而言却也抵不得墨将一人重要。 之所以未曾轻易答应，为的便是与白帝一般，瞧一瞧妖族的目的何在，只是未曾想到对方竟然是要针对他这个区区凡人。 三位妖圣的样子，似是对他志在必得，也不知方才三人盯着他私下议论了些什么，竟然使得三人如此下定决心。 尤其是蛟圣那作势要擒的样子，连同妖族各人也在跃跃欲试，惹得江离身边众人皆是严阵以待，场面谓极度混乱。 江离此刻被墨将与酒疯子护在了身后，在他身后十几人皆是他的亲友、兄弟。 每一人皆是愿意在此时为了他牺牲性命，比如江月、沐清儿、什方、雷武、欧阳颖儿、石头、楚风、黄衣、蓝衣、青衣等。 还有稍远一些被人拦住的红霞双姝、叶兰等几人；自然也有白浩然、雪玲珑这些尊他为对手的人正在伺机而动。 当然，虽说江离对他们表示愿意出手相助的态度万分感动，而当下的情况仍是要由几位圣境强者来决定走向。 而此时的擂台之上，白帝、墨将、酒疯子等正与之呈对抗之势；九尺台上的剑圣、雪圣以及楼兰皆是正冷眼漠视着诸位妖族之人；倘若对方胆敢轻举妄动，那么便意味着直接开战了。 就在双方皆是僵持不下的同时，一道佛号在擂台之下传来。 “阿弥陀佛！” 在此等形式严峻的情况下，仍是能挺身而出的佛门弟子，在场众人之中便也仅有来自白藏寺的高僧不明大师了。 “三位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擂台比试，胜负已分，就此离去吧！” 然而他所讲的话，却是连什方也忍不住想要翻白眼，心想这老和尚瞎掺合什么。 看了他一眼后，虎圣当即不屑地直接骂道：“你这老瞎子，不在寺庙里好生念经，此刻站出来做甚？” “大胆！”“无礼！”“放肆！” 相比于众人的纷纷喝骂，什方则更为直接，挺身跳脚指骂道：“呔！好你个黄眼杂毛的死肥猫！胆敢对我师叔不敬，存心找死不成？” 虽然他平时吊儿郎当，甚至或许自己背地里暗骂过很多次，但内心对自家的长辈同门却是极为尊敬，因此怎可容许他人谩骂，哪怕是妖圣，他也绝不允许。 然而他此时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却与找死无异。 “好胆！” 虎圣当即含怒出声，身形在闪烁直接，单手直接抓向什方，试图将其吸取到手中捏死。 可以看见什方的性命已然在呼吸之间，情况可谓危急万分。 “啪！” 由于对方骤起发难，以至于白帝的反应也是慢了半分，却见突然有一道“白绳”从西方临空出现，如同鞭子一般抢先抽打在了虎圣的手臂之上。 “嘶！”虎圣疼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心下大骇。 虽说有未曾料到的缘故，然而以他那近乎无敌的防御，已经数百年未曾受伤的他，此刻竟是被“轻轻”一击，打出了一道血痕。 可怕！太可怕了！ 无数人皆是抬头望向西方远处，显然他们也猜到了方才出手之人是谁，如此远距离之下竟然…… 即便是同为圣境，众人不免感觉与那人不在同一个水准之上；尤其是虎圣，此刻他感觉在对方面前，好似毫无还手之力一般。 而什方在有些后怕之后，立时便又大起了胆子来，他自然晓得出手的人是谁。 虽然心里同样为其通天手段感到震惊，但此时却也是他“大显威风”、“狐假虎威”的大好时机。 好在，似是知道他惹祸骂人的本事，江离抬手及时把他止住了；否则，说不得因为这个小和尚的几句叫骂，便要惹得两族大战，那才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话说方才虎圣遭受隔空一击，虽然三妖圣内心皆是有些震撼，然而他们进入圣境已久，已然成为大陆顶尖的存在，即便对于刚才的诡异手段略有吃惊，却也并不影响他们对自己的自信。 而且，想来他们也早就听闻，那人已经数十年不曾出山了，因此只是震惊了片刻之后，心中便再无惧意。 此时，两族对立，妖族仅有十二人，面对人族近二十万人，其中更是有多位圣境强者存在，但妖族却也并未有丝毫惧意。 或许妖族本该有十三人在场才对，然而，方才因为什方险些遭擒惊坐而起的漫沙，此刻已然再度端坐了下来，仅是淡淡地看着擂台之上，并无参与此番争斗的意思，彷佛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对此，三位妖圣也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并未出言喝骂，虽不知原因为何，却也可以看出漫沙的身份相当不一般。 至于人族方面，白帝大手一挥，阻止了各方势力冲上前来，倘若眼下开战，人多毫无意义。 而且他深深地明白，哪怕是七境宗师，对于圣人而言，即便不说是蝼蚁，却也比之强不了太多，只不过是多些麻烦，徒增伤亡罢了。 三位妖圣此刻不知在暗自商量些什么，竟是对江离格外地紧盯，似是不愿意放过他，那样子就如同把他当作了猎物一般。 江离也未曾想到，虽说对方是欲加之罪，然而恐怕是他几次无意识的行为引起了三位妖圣注意，以至于对方竟然如此地锲而不舍。 他不禁再次于内心苦叹一声：这可当真是“帮了倒忙”了…… 大会篇 第一百二十二章 挺身而出 妖族之人虽然碍于圣僧的存在，不愿去招惹灵山之人；碍于白帝作为东道主占了地利人和之便，也不会选择轻易当场开战。 然而对于江离这样一个无甚修为、更无背景的人，显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虽然他看上去与各方势力都有些关系，但却未必愿意为了他而面对整个妖族，至少三位妖圣是如此认为的。 见对方未有轻易放人的姿态，虎圣再次喝道：“白帝，熊王战死于你的帝宫之内，难道你想就此揭过？交出一个毫无修为的废物平息事态，或者此时与我妖族开战，任选其一吧！” “放肆！” 率先喝止的声音却是由九尺台上传出。 面无表情地扫了台上一眼，剑圣继续冷声说道：“尔等身为妖族，胆敢在我人族领地嚣张，休要以为成了妖圣便可长生；白帝仁善，不愿生灵涂炭，但，我的天极剑下，不留畜牲！” 听得好言相劝当为人，否则便为畜，这便是剑圣的道理。 只见他身上雷电疯狂跳动，似要撕裂虚空，而他本人更是如同一把即将要杀灭苍生的雷光巨剑，正蓄势待发着。 而对此，蛟圣则是右手高举，虚抓上空，顿时风起云涌，天色突变，黑云之下雷蛇四窜，像似随时会降临在诸人头顶。 “嗡！” 雪圣手中出现一把通体黝黑的奇弓，弓身散发着可怖黑光，仅是看一眼便教人心神激荡；尤其是那弓身两端，各自悬了一颗奇异珠子，像是挂了两颗星辰一般。 更为可怕的是，在她玉手搭弓之时，那令人一见生寒的箭头处，正有一豆大的黑点闪烁跳动着，甚至有逐渐放大的趋势。 常人或许不知，然而七境、圣境的大修自然明白，只是稍一凝箭，便有破碎虚空之势，倘若全力之下射出，这天下能挡得住的，又有几人。 星辰弓！好一把教群星俯首的无敌宝弓！ 仅凭此，冰雪神宗的当代宗主——雪红颜，便是当之无愧的唯一女圣。 此弓一出，三位妖圣的面色当即变得有些凝重，雪圣的实力或许不在他们之上，但这具宝弓，对他们而言却是极大的威胁。 这时，孔圣右手微抬，手中顿时出现了一把羽扇，其上像是有四季变幻，不见他如何扇动，在场不少人便好似立时进入了风、雨、雷、雪的幻境之中。 而虎圣则是脸上凶光毕露，正怒视着白帝，身上血光冲天，彷佛随时会化作一只巨型的吃人猛虎一般，仅是凭着身上散发的气势便教那些实力稍低的修士当场陷入了呆滞。 看着三妖圣竟然如此强势，白帝身上气势不断勃发的同时有些皱眉，他自然是不愿意在当前的环境下与对方开战。 虽然他早就有所准备，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恶劣局面，必要之时他可以让人迅速转移那些平民低修。 但此乃在他所掌管的帝国之内，而且妖族若是存心杀戮，不知又将死伤多少无辜之人…… 至于此前设下结界的四人，方才虽然受到了些许冲击，但那道紫雷并非是针对他们，所以四人皆是无甚大碍。 可以看见的是，自从双方对立开始，四人便已然闪身去到了九尺台上，既是守护更是待命的围在知圣身旁。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想必在场众人无不感到紧张，然而哪怕是观战台的平凡之辈，即便他们毫无修为，却也未曾有过多的慌乱，甚至连逃跑的人也未有几个。 倘若天要欺我，便教那山河倾倒。 倘若人要欺我，便教那群魔伏诛。 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这便是身为人族的态度。 也正是因此，这般可爱的人，白帝及诸位圣人又怎能忍心他们无故受到伤害。 唉！罢了！终究不过区区一条贱命耳。 看着观战台上数十万人凝神备战的样子，又看向擂台下方正欲出手的众人，最后目光在身旁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江离有些释然地笑了笑。 而见他如此，几人当即明白了他的决定，顿时心下大急，纷纷摇头示意他不可如此，同时那一双双美眸里更是流出了痛苦的泪水。 抬手坚决阻止了几女上前，他再度淡然地笑了，摆首示意众人不必为他难过，更不必为他白白牺牲。 他虽然一直认为活着便是极好，但倘若牺牲他一人，却能让众多无辜之人好好活着，对他而言倒也算得上是一场划得来的买卖。 苍生为重我为轻，何惜那卿卿性命。 日月同卧暗自明，何惧那点点幽萦。 唉！ 一步迈出，风起、云散、天地晴。 唉！ 两步迈出，气消、势敛、弓剑平。 唉！ 三步迈出，挺身、昂首、仰众生。 呵！ 遥望西方，想起了圣僧所言：既无灭世之心，当为救世之人。 嘿！ 他想问那佛，众生皆可渡，为何不渡我？ “唉！” 好似他内心所问得到了回应一般，苍穹之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叹息，引得无数人纷纷仰头观望，自然也使得他暂停了脚步。 南方上空中，风云好似受到了召唤一般，正在不断聚拢，随后一道巨大虚影缓缓凝聚显现，化作了一个身着蓝衣道袍的男子身影，而在那道袍之上郝然刻了个“阴阳图案”。 在人们眼里，这道身影巨大无比，像是独自占领了南方那片天空；但教人感到万分奇怪的是，当他们想仔细看清的时候，那道身影又好似根本不存在一般。 过了片刻，身影像是终于凝实，面容看上去是一个中年男子，年龄或许比白帝还要小上一些，而他的长相仅需两个字便足以形容——普通。 没错，正是普通，普通得无法再普通了，任何人哪怕是第一次看见他，便能感觉似乎曾经在何处见过一般，对于这张面容无比的熟悉。 然而那张普通面孔之下的不凡之处在于，或许觉得见过、且坚信一定见过，但任你如何努力却也不能记起与之有关的丝毫画面。 所谓道法自然，万物皆是他，他亦可以化身万物，便是如此了。 见到此人初显时，白帝便收了身上气息，待对方彻底显现过后，他更是微微一笑，随后率先开口道：“道兄，久违了！” 大会篇 第一百二十三章 道圣出面 南方上空那道印入人心的身影自然便是万人敬仰的道圣——张仙林，只一现身便教无数人彻底安心了下来。 同时人们也明白了，原来方才叫风云变色、诸圣敛气的并非那个挺身欲出的白发年轻人，而是道圣的通天法力所致。 先是笑着对白帝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下方观战台上，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大袖一挥，无数气流便化作流光注入了所有人的身上。 尚在昏迷的数万人瞬间便清醒了过来，同时其余人之前身上的不适之感也彻底消失，凡是被流光注入的人皆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多谢道圣前辈！” “诸位不必客气！” 中气十足的声音，震慑着每一个人的内心，但又让他们觉得自然、安宁，彷佛只要有他在，便可万事无忧。 招呼众人免礼后，他又看向西方的虚空之中，微微颔首点头，像是在和某位老熟人打招呼一般。 看了看下方安然无恙的众人，随即又同几位圣人见礼，“白圣，两位，久违了！” “白煜无能，竟是连道兄也惊动了。”剑圣、雪圣二人同样颔首致意后，白帝竟是有些恭敬地这般说了一句。 “白圣过谦了，有劳白帝替我等镇守民间，当为人族一大幸事。” 之后便又将目光聚在了擂台之上的其余人，首先关注的便是酒疯子、石头、楚风三人，亲眼看着他们安然无恙，他心中更是轻松了许多。 熊王的尸体虽然让他讶异，却也未让他神色有何变化；反倒是深深看了墨将一眼，凭他的神通，显然早已察觉了此前的动静；但也是仅此而已，此刻台上有更教他感兴趣的人。 也不管其他人是何心态、有何想法，他盯着江离凝神了片刻，江离自然也感受到了，同样回眸盯着道圣。 二人对视之下，江离或是因为境界不住，并未能看出些什么；倒是天上那人竟是同一个本该被他视为蝼蚁的人微微一笑，不知是出于欣赏满意或是其它。 最后方才偏头对三位妖圣开口道：“逝者已矣，还请诸位道友节哀顺变，就此归去吧！” “为何？莫非就凭你是人族的顶尖圣人？”虎圣的意思很明显，彼此同为圣境，即便对方修为高些，也不可能一言令退几人。 摇了摇头，从他的衣袖中射出三道红光，并再度说道：“这三粒造化丹乃我日前所得，人死自然不能复生，哪怕我也无能为力，此丹或可令断臂重生，亦可教尔等后辈早日化形，如此可能作罢？” 果然是好大的手笔！好大的能耐！ “断臂重生”四个字显然触动了蛟圣的心，他甚至想当场从虎圣手中夺过来立即为他的幼子服下。 妖族因为身体构造特殊的缘故，肌体重生或许只需通过时间来做到，却也远远不及道圣的这小小一粒丹药。 至于“早日化形”，更是使得妖族诸人燥动不已，这是多少妖族之人所梦寐以求的。 即便是妖王，也有半数以上难以彻底化形的，更莫说提早化形了。 倘若能提早化形便意味着后期的修炼会更加顺畅、更加快速。 即便是已然化形之辈，倘若服下此丹，必然也是对他们大有裨益的，因此怎能不教他们动心。 这便是人族的智慧，这便是妖族畏惧人族的根本所在，想必他们已然再次深深领教了。 似是看出了妖族众人仍是有些犹豫，或是为了彻底打动对方，道圣再次语出惊人。 “这位小友乃非常之人，身兼神州气运，更是关乎两族未来，还请诸位卖贫道一个面子，莫要为难与他。” 嗯？ 他的声音凌空直下，在场每一个人皆是听得一清二楚，话中之意更是如同天雷滚滚在众人耳旁炸响，连同妖族几人在内，全都纷纷望着江离。 神州气运？两族未来？岂非是说妖族的未来也与他有关？当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堪称神州大陆第一人的道圣所言，自然是无人不信，也正是因此，才教人对江离更加好奇了几分。 尤其是几位圣境存在，此刻像是重新认识他一般，想要再度从这个两鬓飞白的年轻人身上看出些什么。 很可惜，莫说他们，便是江离自身也不曾清楚他到底有何特殊之处，反而是道圣的话把他有些惊着了。 不禁苦笑一声，心道若是想要弄个明白，只怕这南山圣地他是非去不可了。 当然，场间或许还有一个“明白人”，那便是得了圣僧预言的什方和尚了。 我的乖乖！什方心里早就咋舌不已，心想莫非圣僧所指当真是自家二哥？ 之前因为对方修为不复，所以未曾料想过，但观他方才的举动，突然爆发之下，竟出动了两位大人物才将他拦下，这份实力，早就甩了和尚好几十条街了吧。 圣僧与道圣两人的话更是一个比一个惊人，但其未来的真实性，必然是毋庸置疑。 不禁再次心想自己的二哥来头果然很大啊，然而转念一想，嘿嘿，发现还是自己的气运更大一些。 圣僧曾说过要他辅助自家二哥共同拯救苍生不说，如此大气运的人竟然被他早早结识。 而且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兄弟，将来传出去，自己那“得道高僧”的形象，必然根深蒂固、伟岸无比。 此刻他竟是全然将所谓的“大难”抛诸脑后，一心想着日后的无限风光。 而就在和尚这般胡思乱想的同时，三位妖族正不时盯着江离在商量些什么，时而摇头、时而点头的。 随后孔圣像是对着二人又传了一句特别的话语，使得两人又面带惊疑不定的神色看了墨将一眼，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但神色却是有些缓和了起来，不似此前那般凶狠。 过了良久，三位妖圣像是终于商量妥当，方才一直未曾说话的孔圣，此时上前一步开口道：“因为熊王不幸身陨，方才是我等失态了，赔偿要人之事绝口不提，我妖族愿意主动放弃此次大会的奖励。 当然，此前我三人拿出的法宝也赠予人族各位天才，以示两族友好，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大会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大会落幕 如何？太如何了！ 好吧！众人也不知究竟如何，只是心里的疑问铺天盖地，皆是被孔圣的话所惊呆了。 什么情况？这是来玩闹的吗？之前的嚣张态度呢？ 无需交代也不要人了？连法宝奖励都不要了？而且主动赠宝示好？ 这其中的转变速度之快、幅度之大，未免让人心里难以接受。 莫非道圣当真有如此威能，仅一出面便将对方吓至如此地步？ 更有甚者不自觉地将目光飘向了正在饮酒“减压”的酒疯子，或者说是看向他手中的酒葫芦。 随后又望向妖族众人，不禁心想，不知对方那隐藏的葫芦里又是装着些什么。 虽然人们也希望道圣当真有那样的本事，但显然不现实，妖族既然敢来，自然是早已将道圣和圣僧计算在内的。 究竟有何原因，竟是让对方突然改变了态度？或是说他们此时还有别的什么阴谋？ 种种困惑，不仅在人们心里，白帝等几位圣人显然也是疑惑的，所以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果然，只听孔圣继续说道：“来年春季，我妖族之地也将举行一场万妖盛会，届时我族天才将齐至斗法，不知这位朋友以及小兄弟敢来否？” 来了！他所指的两人郝然正是墨将和江离。 莫非这便是他们的目的？诱惑至妖族的地盘再想尽办法杀害？ 不对！倘若仅是想杀害二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何必当众邀请? “诸位请放心，虽说未必是一对一的擂台战，但也相对公平，各凭本事，各论运气。 当然，人族若是有其他天才愿意前往，我等自是欢迎。” 孔圣再度放话，先不论其目的为何，显然这等看似平淡的话语，正好将中了墨将的性格，以他的性子，对方如此放言，他必然是非去不可的。 “甚好，此事由我替二人应下了。”就在墨将准备出言一口应下之时，天空之上的道圣竟然率先替两人答应了，之后方才对着二人问了一句，“如何？” 对于此举，以他的分量，旁人自然不会去介意，而妖族几圣显然也认可道圣之诺。 墨将虽然无异议，然而他也仅代表自己，倘若要教江离也一同前往，他当即便有些迟疑了。 他显然是不愿意江离置身险地的，于是不禁回头看向他，想知道他到底会如何抉择。 而至于江离，非是他不给道圣面子，只是他心中疑惑甚多，一时难解。 为了探查那群人与妖族的关系，他本就打算迟早是会去一趟妖地的，如今对方开口相邀他自然也不会拒绝，只是时间上…… 不管那许多，走一半算一步吧，希望时间上来得及，拿定了主意后，当即开口道：“既有道圣前辈开口，此事我二人自当应下，来年春季必将亲赴妖族领教一番。” 如此，万事皆定，对于观战的近二十万人而言，这一届神州大会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虽然只经历了短短不到三日的时间，但其中的每一战都值得他们回味许久。 而且他们也曾亲眼见到了妖族的奇特本领，见到了两族天才争锋。 更关键的是，他们见证了两族从对立到止息干戈的全过程。 加上仅是露了一条眉毛的圣僧，两族共计有八位圣境人物露面，其中的每一人皆是真正可以教整个神州都为之震颤的顶尖大能。 仅是如此，也足够他们回去吹嘘个子孙三代了，所以他们还有何不满足。 而妖族倒也干脆利落，双方达成共识之后，竟然真的如同磊落君子一般，三圣带着八妖连同熊王的尸体，一道驾云而去了。 走得那叫一个爽快，若非是人们未曾失忆，甚至会以为他们彷佛从不曾来过。 此时不禁再度心生怀疑，莫非他们当真只是为了两族交流切磋而来？但凡有些头脑的人也不会如此认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时亘古不变的道理，只是人们目前还未能得知其目的所在，因此也只能任由疑惑在心头。 此时，天上那道身影再度对江离说道：“小友，大会结束后，随师兄来山上一趟吧。” “多谢前辈相邀，小子自当亲自拜访前辈。”此番可谓全凭道圣出面平息事态，无论是否有其它原由，皆不重要了，他自然是满口应下。 见此，道圣再度微微一笑，似是和酒疯子相互颔首致意了一下，随后说道：“万事既定，诸位道友，贫道遍先行一步了。” 说完之后，在众人的遥祝之下，身形便随着四散的白云一同缓缓消失无踪了。 只是待他离去之后，人们依旧盯着他消散的方向痴痴望着，像是他尚未离去、又或是想要在他离去的地方望出些什么一般。 还是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才将他们的思绪再度拉回到了擂台之上。 “诸位，其中虽稍有波折，但本次神州大会，到此，圆满结束了!” 而就在人们纷纷恭贺叫好的同时，白帝再度徐徐朗声说道：“诸位应当早已经知晓，数月之前，先是千叶王国八千边军遭袭； 后有震、大风两国数十城池惨遭屠戮，死亡人数高达近百万，而其中八成以上皆是手无寸铁的凡人。 尔等或许有所不知，行凶者乃是一个十数年前在大陆上兴起的势力，唤作“恶鬼殿”，并自称百鬼夜行。 其中为首的一百余人，战力全部在六境巅峰之上，而六境以下的修士更是不计其数。 据说是以一个被称作圣王的人在发号施令，而此人极为神秘，目前除了知晓有这么一位存在之外，关于此人的其它消息一无所知。 在他手下，有两位绝世高手自称黑白无常，修为或许已近圣境，而再之下更十大鬼王，每一人的修为在七境里都堪称最强之列。 至于是否还有其它隐藏的实力，如今尚未可知，但仅凭如此，足可以见对方势力浩大，远非是当年的四海帮可以比拟。 这群人的野心，志在天下生灵，因此我帝国愿意带头对抗这群恶势力，然而，仅凭帝国一己之力，显然是不够的。 此番大会，规则与以往稍有不同，为的便是从中挑选出有德、有才且能力出众的人。 同时召集各方势力，组建与之对抗的队伍，在各方联合之下，将此毒瘤彻底消灭，还人间一个太平盛世，还望诸位万勿推辞，当尽一份绵薄之力。” 大会篇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人族联军 白帝一口气将所有的话讲完后，身形顿时便凭空消失了，与他一同消失的自然还有剑圣及雪圣二人。 之后的事情，便非是他需要去操心的了，自有有知圣、楼兰、林阳等几人主持大局。 而帝国的举动，对于江离而言，算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对此他很满意，同时也对白帝更加钦佩了些。 如此，倒也省了他再去多费心，那么他便有更多时间去思考心中的疑惑，同时也有更多的时间去关注有关他自身修为之事。 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白帝并未将所有的消息都告知众人，至少有关妖族之事便瞒了下来。 既然连他都能分析得知几次大事件中皆是有妖族参与，那么白帝和知圣两人必然也是知晓的。 此前他同二位简单交流过后，从对方那里得知，只能确定大致有哪几位妖王参与，却仍是不知是否与整个妖族有关。 再有便是，虽然他们皆是对冥宗有所怀疑，可惜无论是此前的暗中调查，或是此次的神州大会，对方都藏得很好，未曾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像是当真已已然没落隐退一般。 至于妖族，携势而来，却又匆匆而去，目前仅能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为了试探人族的实力。 包括五境、六境、七境乃至圣境，江离大胆猜想，或许逼迫圣僧及道圣露面也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根据妖族原本的态度，应当还藏有后续手段，只是不知具体为何，对方竟然不再作为，反而给众人留下了更深的担忧。 如今的人族，也可谓是内忧外患不断，且内外都不容小觑。 尤其是妖族，更是与人族对立千万载，或许这也是白帝不愿意告诉人们真相的原因。 有恶鬼殿在前，已然足以警醒世人了，再抛出一个妖族，恐怕只会造成恐慌，从而引起更大的骚乱。 所幸，在帝国白帝的号召之下，堪称神州历来第一支人族修士联合大军便形成了，同时还有各国的军队、平民支持，算得上是真正的整个人族联盟了。 白帝、剑圣、雪圣三人自是不会随意参与此等事情，他们更多是作为象征性的存在，再有便是以防对方存在圣境高手。 而修士联军，将由酒疯子、不明大师、楼兰三人作为最高战力共同管理，知圣作为联军的最高军师。 联军共分为六支队伍，分别以林阳、破晓、雪红尘、蔡元、廖将军、墨将为首。 同时，除了震、大风两国之外，每个小国至少再出一个七境名额，不必随时集结在一起，但有招必至。 由此算是成立了顶尖势力，保证了每一支队伍集结之时，至少有三位七境以上之人。 至于七境之下，每方势力再出六名六境之人，十至十五名五境之人。 再之下，便不计算入联军之内，权当作协助势力了，只因五境之下，倘若上场正面战斗，只是无谓的牺牲罢了。 联军之中，七境约有二十人，六境约一百人，五境约两百人，单从数量上看，虽不算太多，但却和目前对方所展示的实力不相上下。 而这些人仅是表面上的势力，倘若能遇见并牵制住对方，届时各大势力自然可以另行派人出手相助。 更重要的是，联军仅是一个串联各势力的形式，每方势力皆是有人常驻联军之中，一旦有需要，整个大陆的人族势力皆是可以出动，如此也才称得上是整个人族联盟。 而且帝国也有其担忧，为了防止各势力多作它想，因此也不愿意召集过多人。 否则，届时敌人未灭，自己人却为了权利之争先行内乱，那才当真是得不偿失。 目前的形式是，凡人国家之间由帝国坐镇中心，再有三支队伍分别从三王国由内向外；修行世界则是由另外三支队伍镇守，从三神宗方向由外至内；可谓内外夹击之势，但凡对方有所轻举妄动，必然难以逃脱。 当然，这一切还需得在一个大前提之下，那便是妖族不曾参与作乱，否则，事情又将变得棘手许多。 然而此为一个不可控的因素，只能是一方面祈祷，另一方面尽量去防范，暂时未能有更好的办法。 …… 随着妖族的离去，人族联军的建立，此次神州大会才算是彻底圆满结束。 其间，江离虽然多方关注、观察，同时也收集了各方传来的消失，仍是与此前一样，并未能得出更多确切的结论。 至于他一直有所怀疑的对象龙耀此人，除了对战之时代表浮生国，其余之时好似仍旧与火烨一行人混在一起。 而浮生国对此竟然也并未有任何反应，龙耀本身也不曾做出让他生疑之事，因此对他又是一个心患。 不过眼下他最为头疼之事，乃是如何安抚身边几人的情绪，尤其是那几位女子，他第一次觉得，身旁女人多了之后，实在算不得是呵好事。 道家圣地，他势在必行，然而却不方便带其他人同行，恐怕“拖家带口”的，道圣也未必欢迎。 其他人尚且好一些，只是江月那无比生气的眼神，一看便知是极难哄好那种。 两人相依为命多年，显然不放心他独自一人去那般远的地方。 当然，还有沐清儿，当初可是他信誓旦旦地把人拐骗出来的，如今过了没多久，便又要再度将之“抛弃”，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连他自己也认为确实有些过分。 好在，还是有几人与他同一立场，众人也明白恢复修为对他的重要性。 最终在酒疯子也感到无奈之下，连番保证会照顾好他的安全之后，几女仍是多番叮嘱方才勉强同意他独自前往南山。 而其余人，除了雷武和欧阳颖儿之外，连同什方都在墨将带领的那支联军之中，一同赶回千叶国。 如今大的方针已然由帝国定下，各方势力仅需依计行事便可。 红霞双姝也很“荣幸”地接下了作为各方收传消息的重要人物，地点自然是就在帝国的红霞楼，直接归由知圣一人管理。 对此，江离也感到有些尴尬无奈，心想白帝和知圣二人也当真是足够宽心，竟然胆敢如此任用双姝姐妹。 不过于他而言却也是好事，虽然他对所谓的权利争斗无甚兴趣，但却可以便于他更快、更详细地掌握各方消息。 值得一提的是，楚风第一次赶至无生居之时，曾为他带去了三粒“醒神丹”，他已然大方地悉数送了出去。 在千叶国时曾予老叶王服下了一粒；一粒给了他的宝贝徒弟黄衣；至于最后一粒，则是在大会结束之后交予了聂河，让其带回给他的主人。 要知道，那可是道圣亲手所炼制，已为当世丹中极品，其中暗涵道韵，内可滋养神魂，外可增加修炼，乃是无数人所渴求却终生不能所得之物。 此前他一直随身携带，却是连同身边几人他也一直未曾给予，如今竟是这般便送人了，不得不说真是够“大方”的。 好在，或许是身边几人皆不曾知晓，亦或是知晓了也并未去计较，因而无人对此有意见。 而另一件事便是，在他确定了将欲前往到家圣地一趟之后，便抓紧时间录了一本小册子，在临行前已然交予了他的宝贝妹妹江月。 如此这般，对他而言，眼前诸事已定，在与白帝和知圣短暂的交流之后，他便随着酒疯子、石头、楚风三人，一同乘着那紫金红葫芦，朝着南山道家、重阳圣地飞去了…… 大会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圣鬼谈话 “魑鬼，其余人的修行情况如何？” “禀圣王，日前已有数十人初入鬼将行列，其余人也皆有大幅提升，只是鬼王境界难度较大，即便有圣宝辅助也……” “无妨，此等情况，当在预料之内。” “正是，就如同人类的天人境一般，轻易难以迈入。” “此前吩咐你四人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皆已准备妥当，只是……” “说吧！” “敢问圣王，前番行动已然过半，为何突然终止？” “无他，一则因为圣宝吸收的能量庞大，不可使之浪费；其二，此次行动的，乃是在试探人族实力的同时，顺带瞧一瞧对方的诚意；再有便是，此前圣使传信，说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原来如此，听闻虎地的熊王竟然身陨了？” “没错，下手之人有些特殊，具体情况圣使也未曾得知，恐怕仅有几位圣境之人才能知晓。” “此前似乎从未听说过人族有此等人物。” “哼！此人一直待在那人身旁，那人当年便非凡，如今身边之人更是个个非同一般，倒是本圣王有些小瞧了他。” “那人我也早有耳闻，确非凡俗能比，为何圣王不教人早日将他除去？” “呵呵，你以为本圣王如何？” “唔，圣王修行时日尚短，但却已至天人，圣境必然是唾手可得；至于谋略，并非老鬼我恭维，圣王之才，举世无双，这也是我等甘愿听令的主要原因。” “呵呵，好一个举世无双，但你当知有一言道“高处不胜寒”，若是缺少了对手，那该有多么无趣。” “圣王竟是如此高看那人？” “尔等未曾亲自见过他，所以有所不知，虽说数年前没了修为，但此人的计谋不在我之下。而且，据圣使传信说，此人于大会上突然爆发过一次，竟是使得白帝同酒疯子二人联手将其制止。” “什么？！莫非此人修为仍在，此前乃是一直隐于人前？” “非也，数年前修为尽丧乃是事实，曾有不少人亲眼见证。此次当是由于某种特殊缘故所致，并且在被阻止之后又再度沦为沦为了废人。个中缘故非旁人所知，听闻妖族曾欲将起擒拿，恐怕也是为了探知他身上的秘密。” “如此说来，此人身上恐有大秘密存在，倘若日后成长起来，当为一大敌。” “呵呵，倒也正合我意。” “是，不论此人何等不凡，必将非是圣王的对手。” “呵呵，除此二人之外，圣使传信说，另有两人当需注意。” “哦？竟然还有不凡之辈？” “嗯，其一为灵山那个小和尚，也便是那人的结拜兄弟听闻他曾现出一至宝，乃是一根黝黑的棍子。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据圣使观察，此物恐怕已然超越了普通的灵品至宝，或许已近仙品。” “当真？！如此岂非堪比我殿圣器？灵山圣地果然非凡，竟是拿得出此等至宝。莫非另一人更加非凡？” “非也，另一人乃是一初入五境的女子，也是那人的弟子。据说那人曾当着诸圣面前，言道他的弟子来日必当同辈无敌。” “此言可信？” “嗯，那人并非轻狂妄语之辈，既出此言，不可不防。” “既是如此，之后的行动中或许可以设法将其擒下，或可通过此女得知那人的许多秘密。” “也好，但需相机行事，不可强求，以免暴露了我等行踪。” “是，此事或许可由他们自己人去进行。” “嗯，办得隐秘一些，莫要影响了大局。” “是，老鬼当谨记在心。” “如今大会过去已有数日，若是准备妥当了，不日便可依计行事了。” “皆已准备就绪，我等与那几人早有协议，想必不会出差错，倒是另外两处……。” “哼！收了本圣王的宝贝，倘若胆敢破坏本圣王的计划，哼哼！……” “虽说如此，但也不可不防，尤其是那两个老家伙，实在有些奸猾。” “罢了，千叶国方面我会命黑常使从旁监督，至于那两个老家伙……命修罗提前出关吧！” “修罗？恕我直言，此人修为虽然在众鬼王之首，但其性子却……” “无妨，权当是各取所需，更何况此人对罗刹女有些情愫，料他也不敢乱来。” “提及罗刹此女，倒是有些非凡，自加入我等以来，竟然在短时间内由五境直达七境，从而位列十大鬼王之一。虽说有圣宝辅助，但她的天资也是远超旁人，就是性子烈了些，旁人难以与之相处。” “此女确实不凡，至于性子，应是当年的变故所致，只需忠于本殿，倒也无伤大雅，只是莫教她与修罗单独执行任务即可。” “说起来，她与白鬼中半数人一样，皆是当年为我殿收服，可惜未能教那几人也一同拜入殿中。” “那几人属实有些本事，如今既然达成合作，暂且不必理会，同样是各取所需罢了，至于日后，哼哼，便也有不得他们说了算。” “正是，有圣王暗中筹谋，再有鬼帝与那位大人背后支持，这些人来日倒也不足为惧。” “如今鬼帝正在专心研究圣药，以便彻底控制圣兽，那位大人暂时也不便轻易出手。所以，尔等行事当更加小心些，待来日万事俱备，便是我等彻底降临神州之时。” “是！我等必然万分小心。如今众人的实力正快速提升当中，想必距离那一日已然不远了，这还多亏了那位大人赐予的圣宝。” “那位大人高深莫测，连本圣王也不知其详细底细，不过那圣宝确实非凡，乃是当之无愧的仙品圣器。” “是极，此前的几千人便已然足够众人修炼半月，这一次五境以上之人同修已近有月余，其中的能量竟似未曾消耗过半。” “对此，本圣王也深感意外，再一次见识了此宝的非凡，不过……罢了，教众人安心修炼即可，届时必有尔等一展身手的大好时机。” “谨遵圣命！” “好了，其余三人也应当赶回，你下去安排好了便开始行动，黑常使那边由本圣王亲自去，下去吧！” “是！老鬼告退！” …… “离哥儿、离哥儿……竟敢害我族弟，你可千万莫要教我与圣使失望才好……” 风云篇 第一百二十七章 重阳道教 风云群聚处，万兽丛林间，但有喘息物，尽欲蜕俗凡，众生寻问道，且行上南山，圣人谈笑坐，星辰皆为伴，低眉望日月，抬手可遮天。 南山圣景，天地灵气聚集之地，奇珍异兽繁多，皆欲蜕凡去俗，仅是如此，倒也是只是寻常景象。 对他们而言，更希望的是，能上那山巅之处，闻那仙神之音。 凡是有些智慧的生灵皆知晓，南山之巅有圣人存在，传说他常与星辰为伴、与日月为友，是个真正能做到只手遮天的非凡之人。 气吞山河显锋芒，虎啸龙吟归灵藏，万载自有仙神降，化落凡尘入重阳，这便是指南山之中最为神异的重阳山中之重阳道教了。 重阳山灵气汇聚如山如河，竟是将群山的原来面目都遮住了，因此也便成为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修行圣地。 更有那么一个传说：天上曾有仙人降世，化作凡人身躯落在了重阳山，也便才有了如今的重阳道教。 也正是因此，哪怕是山中有龙虎之音，也只敢低声沉吼，藏于万灵之内，不敢高声放肆，唯恐惊扰“仙人”，足以彰显道教之威能。 重阳道教距离帝国之远，对于凡人而言，恐怕要行上个一年半载；倘若车马快行，或许数月能至；若是天人境全速飞行，仍需半月之久。 而江离一行人，由于酒疯子这位无限接近圣人的存在，通过他手中的宝贝紫金红葫芦，竟是在不到两日之间，便教几人已能远远看见那云层中的山头，足见道家术法的非凡。 甫入道家境内，江离便感受到了有数道目光投来，给他带来了极为强烈的压迫感。 天人境！不过是刚刚行至重阳山附近，便有至少七位以上的天人境在远远打量他，好在他们察觉到了另外几人的存在，倒也没有继续针对于他。 但仅凭于此，也足以让他感慨道家之强，他此时不过是一个区区凡人，便引得众多宗师防范，倘若是有高修前来，还不知会是何等阵仗。 临近之时，发现果然如传闻一般，重阳山当为众山之首，其余宝山尽皆低头。 而重阳道教则是位于重阳山之巅，其中仙府座座，云雾之间难以数清，除了正殿那座宏府刺破了云头，其余皆在若隐若现之间。 唯一能清楚看见的，便是正府大殿之前那片山石广场了，看起来方圆约有数百丈宽，其间好似正有上千道门弟子正在演武修炼。 按下云头，四人落在了山门之前，率先印入眼帘的是一方三丈巨石，其上两个半人多高大字雕刻——重阳。 仅是晃眼一看，江离顿时便感觉好似有一个无尽漩涡，正在吸纳他的心神。 摇了摇头，不禁再次感叹道家的非凡，这巨石一看便是非凡之物，方才失神之间，他恍惚见到它本是天外坠落一般。 更为不凡的是，这“重阳”二字，他彷佛看见竟是被一只不知主人为谁的大手，并指如剑刻上去的，而且写得相当轻松随意。 以他的感知来看，仅凭这石头的坚硬程度，即便是七境宗师辅以宝器只怕也未必能轻易留下痕迹，足见刻字之人的大能。 对于他方才的状态，显然几人也都有过相似经历，相视一笑，其意自明，其中超凡脱俗的手段，非是现在的他们所能企及。 随后四人拾阶而上，经过百十阶梯来到顶端，倘若他所料不差，这山门背后便是方才在云头上见到的山石广场了。 这是江离第一次见到有道家弟子把守之处，或许是因为此地另立了一块石碑的缘故。 解剑碑：解剑为友，持器为敌。 虽不及山下那方石碑上的两个大字有神韵，然而这八个字也是充满了道意，足以让寻常人领悟半生。 楚风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之后，江离方才明白，果然是道圣亲手所书。 走上前时，两名守山弟子主动打招呼，楚风和石头二人倒是有礼相回，酒疯子却只是“嗯”了一声之后，便顾自仰头痛饮。 至于江离，面对两人的待客行礼，他也是含笑点头致意，从而博得了二人的好感。 同时，他也再次见识了道家的非凡，区区守山弟子，竟是皆为五境之修。 看了一眼身旁的楚风，显然楚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仅凭修为来讲，他的修为在此地实在是算不上高，天资也非是最好。 唯一的优势大概在于……运气较好吧，被酒疯子这位作为道圣师兄的存在收作了唯一弟子，使得他的身份有些与众不同。 当然，或许他的修行天赋在道门同龄人中只能算得上前三，然而同等修为之下，他的综合实力当属第一，所幸未有太过不堪。 进入广场之后，吸引眼球的首先便是广场正中之处那巨大“阴阳”图案，外围更是有他从未见过的图形分布，像极了传说中的“八卦列阵法”。 此刻正有两三百弟子分散几批，有规律地排列剑舞，这大概便是在演练某种阵法吧，然而此等妙法，也非是他能懂的。 再抬头看向四周，奇山怪石之间，还有无数弟子在安静修炼，或是打坐冥思处于某种玄妙状态，或是钻研术法击打风云，或是测试身法穿梭于山石之间…… 大致估算了一下，仅他眼前见到的弟子便超过了千人之众，且个个修为不俗，最年幼的也当在三境巅峰，果然不愧是道家、不愧为修行圣地。 “恭迎师伯（师伯祖）回山！” 对于上千人这般列阵欢迎，酒疯子仍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各行其是，不必理会于他。 而对于此，众人则是更加尊敬了些，这般和谐的场景，当真是教江离大开眼界，不禁立时让他对道门好感倍增，同时也对那传闻中的道圣更加好奇了些。 就在此时，突然有一道身影从大殿门口几个闪身便来到了几人面前。 好奇妙的身法！ 莫说殿门距离几人之间不近，中间尚且还隔着不少弟子门人，此人竟是几乎瞬间闪至，只是留下了几个虚影。 观其修为，不过初入六境，此等身法，已然不弱七境许多，观其年龄恐怕比楚风大不了两岁，江离不禁感叹，又是一名青年天才啊！ 只见来人上前行礼道：“弟子明月，恭迎师伯归来，师伯与师兄、师弟此行辛苦了，师尊命师兄和师弟先行去休息，诸位师叔同师尊已然等候多时，请师伯和贵客随我至大殿相见。” 竟是道圣的弟子！ 据传，道圣此生择徒不过三人，其中一人自然是石头，乃是酒疯子当年捡回后却又嫌麻烦，竟是直接丢给了自家师弟调教，也便才有了如今的“诚实道士”。 而眼前这名年轻人，若是仅论相貌身材，或可称得上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倒也说不得有何特别之处。 只是他给人一种恍惚间看不真切的感觉，并未见他施法，身上的道意却是自行流转，教人好似无法捕捉到他的身形具体在何处，正是若即若离之感，当真是奇妙得很。 至于另一人，正是符合“清风明月”之雅称的清风，两人应当是同胞兄弟，清风为兄，明月为弟，同为道圣亲传。 有趣、有趣、当真是有趣的很啊，这已然是江离多次发自内心的感慨，初入此地，便已觉不虚此行…… 风云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乾坤正殿 三人行至正府大殿外，看着两旁的联子，江离已然彻底陷入了呆滞。 天地始合，望江望海望明月。 万物不绝，笑他笑我笑清风。 仅仅是普通的字语，所描述的，却又是何等令人仰望的境界？又是何等教人折服的风采？ 与他那小小志向相比，他就如同茫茫沧海之一粟，亦如同那无边星空之一尘埃。 身旁两人并未出言提醒，想必也是知晓他由于观字有感，此刻进入了某种奇异的状态。 就在他凝神观字的同时，四周的所有弟子门人已然悉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纷纷望向了殿门外那个两鬓飞白的年轻人。 风起云涌，雾散云开，使得众人不禁齐齐抬头望向天空。 一片清明！本该终年被天地灵气汇聚遮蔽的重阳山，竟然在这白日里抬首可见诸天星辰。 多少年了？该有数百年了吧！ 在人们的记忆里，除了数百年前道圣降生之日，他们便再也未曾见过这般奇景。 然而此时的这般景象，却是为这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所引起，难怪掌教大人竟是亲自相邀，这人，当真有些了得。 嗯？灵气更加浓郁了！ 就在众人这般惊叹时，风云再度汇聚，而且他们能明显感觉到，相比之前，灵气更浓了，甚至数十人当场突破。 片刻之后，好似被这些人突破的动静、又或是上千人的目光所触动，江离终于回过了神来。 提升了！ 虽然身上没有明显的异常，但他能感觉到《自在养魂诀》就在方才有所触动，他的灵魂境界提升了。 如同十八岁那年一样，此刻他不必转身，也能感觉到整个重阳山上一草一木、一鸟一兽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广场上数千人的一呼一吸、一举一动皆是在他的感知下，清晰无比。 这种感觉，真好！ 抬头看向身旁正含笑看着他的二人，他也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他明白，那一天，当真不远了！ “抱歉！打扰诸位修行了！” “我等拜谢先生大德！” 对于众人的行礼拜谢，再度微微一笑，他自然明白了方才的变化，同样还了一礼，便也不再多言。 再度回身看向大殿，他竟是三度发笑，只见殿门上书“乾坤正殿”四个大字。 好大的气魄！ 竟以“乾坤”为名，恐怕天下只此一家了，但却也是当之无愧，置身于此，他似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怎能不让他开怀。 抬脚而入，门内正有一弟子相迎，容貌与明月何止相似，除了气息更加沉稳以及服饰颜色不同外，两人的面容身材几乎一般无二，虽非孪生，却恰似孪生。 无需过问，此人自然是那“清风明月”之清风了，想来二人名字的由来恐怕也是出自门前那副联子吧。 对于当前的所见所闻所感，他只能用两个来形容——甚好，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然而殿内的空间陈设却是让他不禁有些摇头，并非是太过奢华大气而感叹，而是正如此前道圣面相给人的感觉——普通，实在太过普通了些。 诺大的正殿之内，除了那十八根“撑天柱”外，便只有三十六盏琉璃灯正以某种奇异的方式排列着，之外再无其它。 仅是从摆设来看，却是与“乾坤”二字有些不符；然而转念一想，想必以道家众位前辈的境界，“乾坤”所指，更重于殿内之人。 此刻大殿前方，一人负手而立，正他面前乃是一副图，一副“仙人图”，若问为何如此叫法，便是图上那人，便是仙人，没有任何理由。 此人身后两旁正有七人以各自的方式站立着，但毫无疑问，他们的目光皆是聚在了江离的身上。 “江离见过诸位前辈！” 嗯？ 对于他的行礼拜见，七人竟是一同齐齐侧身，非是不敬，而是不敢相受，这已然是第二次出现这等情况了。 与此前的不明大师一样，同样应当被万人敬仰的道家诸位前辈竟是不敢承受他一个晚辈之礼，这是何故？ 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七人在避礼之后，竟是一同齐齐躬身拜见他与酒疯子二人。 “天枢、方璇、无玑、罗权、玉横、朝阳、瑶光，见过先生！多谢先生大德！我等见过师兄，恭迎师兄归来！” “诸位前辈，这是何意？小子如何敢受？” 方才殿外诸人感谢也就罢了，而眼前七人无一不是当世之宗师大能，即便与他平辈论交，当也不至于此吧？ 然而众人的身子却是更低了一些，他不禁看向酒疯子，试图以解心中疑惑，换来的却是对方神秘一笑。 老家伙！你给我等着！ 竟是连同清风、明月二人也在一同行礼拜见，他彻底有些搞不懂了，只得将目光投向了正背对着他欣赏图画的那人。 “呵呵，小友不必感到惊讶。”那人缓缓转身后竟是这般随意说了一句，彷佛几人的行为乃是正该如此，随后方才同酒疯子颔首道：“师兄归来了，此行辛苦了。” 对于酒疯子那随意摆手应对的方式，江离已然见怪不了，再次郑重拜见眼前之人。 “晚辈江离，见过道圣前辈！” 拜见是真，提醒亦为真，他是在提醒几人，他乃一介晚辈，希望几位前辈莫要折煞于他。 然而再度让他讶异的是，这个站在亿万生灵之巅的道圣，对于他的拜见竟也是微微侧身，只是受了半礼，这可真是教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看着他那满含讶异的眼神，道圣含笑开口道：“离哥儿？没错吧？” “正是小子江离，不敢受道圣前辈如此相称，诸位前辈这是……”虽然他也曾年少轻狂过，然而眼下的局面，却是教他有些受宠若惊过了头。 这时，道圣方才摆手示意几人纷纷起身，随后打量着江离并大笑道：“不错、不错，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啊……” “前辈何出此言，恕小子愚钝，未能尽会前辈之意。”倘若是与他同辈中人如此，倒也罢了，可堂堂道圣竟出此言，当真是教他惶恐万分。 然而道圣却是未曾明言，反而是突然问道：“小友以为我重阳道教如何？” “自是人杰地灵，再有诸位前辈大德坐镇，无愧于第一修行圣地，无愧于道家之名。”虽然不知对方用意何在，然道圣相问，他自然是如实以答。 微微颔首，也不知是对他的回答满意，或是对他本人十分满意，道圣看起来很是高兴，随后竟是再次语出惊人。 “小友可愿入我重阳？” 风云篇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太上长老 此刻的江离，算是真正体验了什么叫作“语不惊人死不休”。 不是说过不欲收自己为徒？根据此前几人的态度，恐怕也不仅是收徒那么简单。 不禁看向已然立于七人上首的酒疯子，似是再问：这就是你所讲的喝茶？而已？ 酒疯子却是再度神秘一笑，并不言语，然而面上的表情却好似在说：小子，更惊喜的还在后头！ 老家伙！就是如此做大哥的？ 江离不禁再度暗骂了一句，最后只能是再度询问道家这位当家作主的人。 “前辈这是何意？莫非是要收我为徒？” 说实话，倘若当真是要教他再择一师，他自然是有些不愿的，并非是他“看不上”对方，而是…… 对于那个“老家伙”身陨之事，他始终有所芥蒂，倘若不能教他老人家安息，他又怎能安心认他人为师。 对于他的满心疑惑，道圣却是淡淡开口道：“非也，以小友之才，来日成就必将远超于我，如此，贫道怎敢忝自为师。” “还请前辈直言相告，莫要这般戏弄小子了。”他当下可谓是不知所措，已然无暇顾及对方的高看之意，只是一心想知对方究竟意欲何为。 好在，道圣终是含笑说出了真意，“小友可愿为我教太上，位列诸位长老之首？” “什么？！”并非是在心中大惊，而是当即脱口而出。 彷佛未曾在意他的惊讶，道圣继续解释说道：“自上任太上长老仙逝后，此位已然空置多年，其身份尚在本门掌教之上，莫非小友不愿？” 愿？还是不愿？此时明显不再是一个问题了。 江离此刻已然被惊得有些麻木了，思绪更是极其混乱，自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更是丝毫未曾主意到其余几人的一同请求之语。 只能是在心里不断感叹，道圣不愧为道圣，说话做事竟也是这般教人玄奥难懂。 竟是让他一个无名小子做这无上道教的太上长老，身份尚且高于掌教，也便是高于亿万人之上的道圣。 这已然非是惊吓大于惊喜，而是以他的身板根本难以承受，他实在难以相信仅是因为道圣曾言的神州气运以及两族未来便至于此。 恐怕是另有缘故所致，以至于他竟然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更是连问话也不知该问些什么。 似是看出他有些犹豫的样子，众人不仅未曾有丝毫不满，反而一副合该如此的感觉，彷佛他犹豫一番才是该有的反应。 要知道，这可是无数人仅是想要入门一观也难得的重阳道教，而他却……其中意味，无需多言也能体会。 若是教旁人晓得他此时面对此情此景的反应，恐怕…… “小友既有所疑虑，也罢，如今小友既为师兄义弟，自当与本门长老无异，太上之事，日后由小友自行决定。” 看着他仍是有些呆滞的样子，也不待他作出回答，道圣当即吩咐道：“清风、明月，暂且请小友至长生殿休息，由你二人亲自照顾，切勿怠慢。” 如此这般，江离竟是在一言未发之下，揣着满肚子的疑惑便教两人领了下去。 莫说彻底忘记了与几人道别，更是连同去往何方、行至何处也全然不知，整个人如同“傀儡”般。 …… “师弟，我等是否有些逼得紧了，毕竟他如今只是一个未满三十的年轻人。” “无妨，他只是一时疑惑未解罢了，待日后想通了，自是水到渠成之事。” “嘁，师弟你也是够阴险的，谁能想到，堂堂道圣，竟是作出此等行为。” “师兄，你……” “大师兄，瑶光以为，掌教此举没错，师兄与他相处多日，理当较我等更知他的非凡，掌教当机立断，如此，也不至于便宜了灵山那群和尚。” “哎，七妹，佛门诸位高僧德高望重，更有圣僧与掌教并肩，不可出言无礼。” “老大，七妹虽然言语有些不当，却也是为我教着想，方才他在殿外的表现，我等皆是有目共睹。” “不错，我也认同四弟和七妹所言，说不得此人将会为我教带来大气运。” “正是，如今掌教已然屹立于众生之上，再有此人相助，我教必然能更上层楼，五弟、六弟，你二人以为如何？” “三哥所言正合我兄弟二人所想，佛门自当令人尊敬，却也不妨我教发扬光大之志。” “尔等切莫忘了，方才虽然引起了异变，然而他修为俱丧乃是事实，当务之急，还需掌教出手助他恢复修为。” “二妹所言不差，届时他受我教大恩，即便不受太上之位，但若是在佛门与本教选择其一，自当会优先考虑我教。” “正是、正是……” “咳！我说，师弟，这群家伙当真是我重阳道教的至高长老？你平日里便是这般教导他们的？” “师兄何出此言？诸位长老也是为了本教着想。” “嗤，你看看这一个个的，老头子建议尔等去那民间多走上一走，必当能寻到你们自身的影子。” “大师兄此言何意？莫非是认为我等与那民间凡俗无异？” “嗤，老七，非是老头子出言不逊，你们此刻的嘴脸，像极了民间那些奸商。” “……” “咳、咳，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师兄言重了。” “言重？我看他们几个皆是教你带歪了。” “师兄，师弟我好歹身为道圣，当着诸位师弟、师妹的面，可否给我这个掌教留些颜面。” “嗤，道圣？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忘了小时候……” “咳、咳、咳……师兄！留情！” “罢了，人我老头子已然带回来了，剩下的便教给你这个道圣了，如此可行？掌教！” “师兄……当年你便是这般，将石头捡回来之后便丢给了师弟我，如今又……” “打住！我的掌教大人，莫非石头几时给你丢脸了？不曾！对否？你乃堂堂道圣，自有通天手段，恢复修为之事，老头子无能为力，便交与师弟你了。” “师兄意欲前往何处？” “你等继续为本教着想，也好早日将本教发扬光大，更上层楼，老头子寻我那兄弟饮酒去了。” “师兄，你……” “……” “大师兄还是这般性子，竟是将掌教师兄连同我等挨个骂了个遍。” “七妹，同你讲过多少次了，不可在背后如此议论大师兄。” “无妨，小七如今仍是有些女儿心性，并非对师兄不敬，师兄对本教的贡献，诸位当是有目共睹，只是他的性子如此，还请诸位师弟、师妹莫要计较。” “掌教严重了，我等自是真心敬重大师兄。” …… 长生殿 话说方才于懵懂中来到此间的江离，此刻仍是有些迷茫中。 即使以他的见识，一时也未能彻底反应过来，俨然教道圣几人弄得有些转不过脑子来。 虽然思考了良久，仍是未能尽会其意，连同清风、明月二人离去也未曾察觉，仍是独自坐于殿内沉吟着，还是一道洪亮的声音将他惊醒了过来。 “离哥儿，可是还在思考方才大殿之事？”来人自然是酒疯子。 看着他豪饮的样子，江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即问道：“我说，大哥，前辈，酒疯子前辈，这便是你说的教我来饮茶而已？” “怎地？堂堂道圣亲自相邀，请你做我重阳教太上长老，委屈你了？”对于他的态度，酒疯子有些冷嘲热讽的这般说道。 摇了摇头，江离苦涩说道：“大哥当知小弟并非此意，只是………这茶虽好，却是教人难以下咽啊……” “哦？难以下咽便弃之一旁，饮酒如何？”说着便将拎在背后的两坛子好酒丢在了桌上，干脆将桌上的茶壶掀在了一旁。 看了看两坛子酒，这一坛子足有他两个脑袋大，不禁想起了此前对方所言的“当饮千杯”，莫非竟是要此时进行不成。 不禁再次苦笑了一声，他此行来此的目的可不是为力饮酒而来。 似是瞧出了他在想些什么，酒疯子一屁股坐下，同饮几大口之后，出言说道：“放心吧，即然来了此地，必然不教你空手而回，亦非是以此作要挟，来日方才，不必急于一时。” 不急？旁人不急，江离却是心急万分，当下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来年春季的妖族之行。 届时修为不复，去了岂非是任人鱼肉？他自然是不愿如此的，所以怎能不急。 风云篇 第一百三十章 智慧灵巧 传闻，神州大陆的西部原本是一片荒芜凄凉，占据了神州半数之地。 其内长年黑光笼罩，日晒不进，风吹不入，更是未有半点生灵存在，彷佛自成一方世界。 数万年前，有神人天降，先是徒手撕开了黑光结界，随后又从天外担了两座仙山来，其中一座便是如今的佛门修行圣地所在——灵山。 而灵山脚下的那条“万灵河”，正是由他搬山时滴下的汗水所致，也正是由于此河的存在，此地方才逐渐有了生灵显现。 至于另一座山，是否当真存在，恐怕鲜有人知，甚至无人能知。 灵山脚下跨过万灵河之外，倒是有两座稍矮一些的大山，名曰“仙人坐”，取自“仙人对坐”之意。 也有传闻说这两座山本就是那另一座山所化，乃是那担山的大能嫌它挡住了通往灵山之路，便将徒手它削矮了些之后，并将之撕了开来。 后又随手将削下的山石丢在了一旁，与他在担山时漏下的沙石汇聚，形成了如今竟是连圣人也不愿轻易踏入的恐怖之地——无尽沙漠。 虽然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然而神州大陆修士林立，对于此等传闻，对其深信不疑的也大有人在。 …… 灵山脚下，仙人坐外的一片秀林里，此刻正有三道人影在林内朝着灵山的方向缓缓前行着。 林曰“求佛林”，意在进入此林内便已近佛门，而同样的，将欲求佛，先入此林，因而得名。 三人行至半途，林内的花草树木突然无风自动，花草簌簌摇曳，树木一阵哗哗作响，随后竟是所有的枝头向东。 所指的方向恰与灵山所在相反，好似在提醒来人止步、且向东行一般。 见此异状，三人也是齐齐顿住了脚步，纷纷四处打望，像是在查明此异状因何而起。 “我说灵巧，传闻这林子能辨人心善恶，莫非果真如此？” 说话之人乃是一个中年老者，面容身材上看起来倒是与常人无异。 只是他那头发彷佛遭受过雷击一般，竟是四散爆炸开来；又些微有些不同的是，并非直发而是卷发。 若是非要形容的话，他的脑袋此刻看起来，像极了一只卷毛刺猬。 而被他称作“灵巧”之人，或许已然不能称之为“人”，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肉球”。 只因他实在太胖了一些，那比常人要宽大数倍的体格上，仿佛四肢与头颅皆是由“肉球”上长出似的。 甚至由于肥肉太多，竟是有一种将欲滴流在地的感觉；在他的下半身几乎难见双腿，只能看见一双巨大肉足正赤裸着。 恐怕他连抬脚也会无比困难，更莫说行走奔跑了，也不知是怎地厚颜为自己取名为“灵巧”。 并未看向问话之人，或是因为他想要偏头也极其困难，只见他张嘴之时浑身肥肉皆是“流动”了一番，随后方才发出声来。 “管它许多，想来是山上那群老秃驴故弄玄虚，且前行瞧一瞧再说，倘若事有不可为，嘿嘿，智慧，届时我们只管跑便是。” “锵！” 对于他将欲“临阵脱逃”之语，三人之中的另一人，乃是一个神色冷漠的黑衣中年男子，在他手中顿时凭空出现了一把黑色大剑。 黑剑与他本人一样，皆是散发着毁灭气息，恐怕在此人的剑下，亡魂必然无数。 尤其是他那一双充满死气发灰瞳，只怕常人教他看上一眼，便会立时命丧当场。 想来是他对灵巧所述之言极为否定，并未开口直言相劝，而是当场亮剑以作威胁。 然而灵巧却是丝毫不惧，反而有些不屑地道：“怎地，你要与我二人动手不成？莫非你以为能同时胜过我二人联手？” 男子并未答话，灰瞳冷冷扫了二人一言，右臂微抬，剑直灵巧，剑上黑光跳跃，大有一言不合便要直接动手之意。 “勿恼、勿恼……胖子脑子有些不好使，莫要同他计较，我二人即然收了宝贝，自会按照规矩办事。” 说完之后，被称作“智慧”的“刺猬头”男子，又给了“灵巧”一个彷佛只有二人才能懂的眼神。 对此，“灵巧”也并未继续出言针对，仅是冷哼了一声以示不满，倒也不再提逃跑之事。 见他这般，那人方才收了宝剑，不见他有任何动作或是术语，黑剑顿时化作一阵墨烟消散。 随后三人继续大胆前行，来到了“仙人坐”前，在他们面前是一条不过丈宽的峡谷，乃是前往灵山的唯一道路。 对于“灵巧”而言，前路或许仅能容得下他一人前行，他倒也未曾犹豫，只身走在了前头，“智慧”随即跟上。 那名男子则是走在了最后头，不时的盯着二人，似有监督之意，同时也在警惕着四周，或说是在警惕着峡谷的上方。 “呜～呜～呜～” 在三人行了没多久之后，虽然未有山石跌落，峡谷中却是顿时狂风大作，“呜呜”发响。 吵得几人皱眉停脚不说，那狂风像是受人“指使”一般，彷佛要将三人“推”出谷外。 “哼，雕虫小技！” 不屑冷哼一声后，“灵巧”身上肥肉耸动，隐约可见在他身前似有气流汇聚，如同正在聚势一般。 随后“轰”地一声朝着前方喷射而出，顿时风停声止，四周再无异常，彷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唯有峡谷两旁的山壁上，那两道深深的沟壑在述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皆是事实。 似是对他的杰作很满意，灵巧微微一笑之后，不见他如何迈动脚步，也未有法力传出，身形几个闪烁间遍径直来到了峡谷出口处。 “三位，止步吧！” 一道声音竟是从虚无缥缈间传出，完全不见人影，三人竟是被第三次迫停了脚步，这等遭遇，想来任谁也会有些烦躁。 “装神弄鬼！滚出来说话！” “呼！” 回应灵巧的一声清响，随后五道身影凭空从四周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灰衣布衫，头顶斗笠，五人皆是如此一副樵夫打扮，看上去并无甚稀奇。 其中一人开口道：“尔等三人身上杀气太重，不可惊扰了佛门清静之地，请回吧！” “嘁！五个藏头露尾的鼠辈，有何本事敢教我等转身？”灵巧干脆伸手掏了掏耳朵，彷佛听见了什么污言秽语一般，言行极为不屑。 那人则是面无表情地回道：“众生皆平等，我等是谁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不可教尔等胡乱杀生害命。” “杀了又怎地？”灵巧无谓地摆了摆手，一副“能耐我何”的样子，教几人看了好不生气。 拦下了几欲动手的四人，那人再度开口道：“我等终日在这灵山脚下听闻佛音，深受佛门大恩，倘若三位强行欲入，须得先经过我等首肯。” “狂妄，尔等可知我二人是谁？”说话时，智慧已然来到了灵巧身旁，倒是此前与二人同行的灰瞳男子仍在不远处观望着。 摇了摇头，也不知是指并不认识二人，或是说认识与否皆不重要，只是再度重复了一句，“众生平等！” “好个众生平等，且让我瞧瞧尔等鼠辈究竟有何本事！”灵巧肉掌一抬，竟是率先将五人身上的伪装吸扯了开来，使得五人彻底露出了真面目。 风云篇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九识出面 “阿弥陀佛！” “不苦、不难、不空、不色、不戒，见过智慧尊者、灵巧尊者！” 齐齐念了一身佛号之后，自表身份的同时也道破了灵巧与智慧二人的身份。 同为“不字辈”的得道高僧，五人虽然相貌平平，却是个个目露精光，一身气息强悍无比，郝然也是七境之上的宗师强者。 这时，智慧伸手拦住了将欲继续动手的灵巧，随后讥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五个小辈，但仅凭你等恐怕拦不住我二人。” “阿弥陀佛！二位尊者已然隐退多年，何故扰我佛门子弟清修？”说话的正是方才答话那人，也是五人为首的“不苦”大师。 抓了抓比他那脑袋还要大上两圈的头发，智慧尊者笑道：“无他，我二人闲来无事，特意来此灵山，意欲拜访一番圣僧。” “尊者或许有所不知，圣僧他老人家已然闭门谢客数十年，其间即便是我等也不曾得见。”不苦仍是一番好言相劝。 然而智慧尊者却好似未能领会其意一般，顾自说道：“那有何干？早年我二人与圣僧有过一面之缘，既是故人来访，想必圣僧自会网开一面。” “不可！两位尊者，请回吧！” “放肆！既已知我二人身份，何敢继续阻拦？好言同尔等说上几句，便应知趣些，莫非当真想要找死不成？” 眼见几人如此无礼，此前便早已有些不耐地灵巧尊者当即有些暴怒，竟是当即唤出了一面奇异的镜子。 镜子看起来无甚特殊，也便同凡间女子的照妆镜差不多大小，只是镜面暗淡无光，哪怕是冬日照射之下也不见光亮，彷佛竟是将日光吸收吞噬了一般。 与此同时，智慧尊者手中也凭空显现出了一支毫笔，不过仅有尺长而已，倒是笔毫有些特殊，竟呈五彩斑斓之色。 “阿弥陀佛！” 就在五位高僧几欲动手的同时，一道中气十足的佛号声从万灵河对岸传来，阻止了几人的动作。 随后继续有声音响起：“诸位师弟，请两位尊者过河一叙！” “是，师兄！”五人竟是当真不再有何动作，反而是朝着河对岸恭身行行了一礼。 回头看向二人，不苦率先开口道：“二位尊者，请吧！” 态度转变之快，恐怕两人也是始料未及，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便也收起了手中法器。 两人不知在暗中交流些什么，此前被阻止却仍旧扬言欲往，此刻众人相请，二人却是变得有些犹疑不决了起来。 看了一眼身后那负手而立的人影，只见那人依旧面无表情，但那意思却很明显，恐怕容不得他们轻易离去。 最终，二人一咬牙，似是打定了主意，便也不再顾虑其它，径直便朝着万灵河上的独木桥走去。 而五位高僧却仍是在原地动也未动，彷佛是在防范着此前未发一言的黑衣男子，而几人面上的神色，较之前要更为凝重些。 片刻之后，河对岸突然有惊恐之声传来，说话之人正是此前嚣张得不可一世的灵巧尊者。 “呀！你们这两个老秃驴，竟然还活着！今日不巧，我二人尚有要事在身，改日再行登门拜访！” 稍后，众人便见到天上有两道流光极速飞过，其中不是两位尊者还能是谁。 在经过六人头顶之时，智慧尊者也放言大喝道：“呔！兀那黑脸汉子，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这趟买卖我二人不做了，宝贝自当归还。” 对此，男子仅是站在原地淡淡地瞥了一眼二人远去的身影，并未有任何阻止，只是不禁心中冷哼一声，似是在说：恐怕由不得你二人。 当下并未多作它想，他只是将背负的双手置于两旁，随后竟是不退反进，看样子竟是要独自闯一闯那传说中的灵山圣地。 他仅是简单的缓缓迈步前行，却是使得五人面色无比沉重，尤其是见到他手中那把黢黑大剑时，个个皆是皱眉不已，显然比之前面对两位尊者时更加担忧。 “施主当真要闯我佛门？” 不答。 “还请施主止步！” 不止。 “倘若施主执意如此，我等便不客气了！” “锵”，以剑作答。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起于五人之外，一道金光闪烁，随后在五人身前缓缓化作了一道人影。 来人慈眉善目，两条“笑眉”倒挂，正是什方的师尊、白藏寺如今的主持——九识大师。 身上的流云袈裟珠光点点，乃是他身份的象征，只见他抬手阻止了五人后，对着男子温和说道：“施主，圣僧他老人家已知施主来意，有一言命老衲转告。” 闻言，目光几度变换之后，终是收了手中宝剑，但也并未多言，而是在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已知施主生平经历不比凡人，圣僧有言，既知其苦，何故教众生与你同苦？施主乃当世大才，当需自去心魔，方可得闻圣音。” 不禁眉头微皱，男子似是想起了某些不甚美好的回忆，目露思索神色，也不知具体在想些什么。 但很明显，九识大师的话教他有所触动，言下之意是指，倘若他心魔难除，恐怕终身难入圣境。 圣人之境，谁人不想，即便是他，自然也不例外，至于他此行的目的…… 抬头看了看此前二人离去的方向，终是拿定了主意，微微点头之后，当即便黑光一闪，身形随之消失不见，看他离去的方向，想来是去追那二人去了。 待他走后，九识大师方才转身对五人说道：“阿弥陀佛，此行有劳诸位师弟了。” “主持师兄言重了，我等无能，竟然惊动了两位师兄出面。” “无妨，我佛门圣地沉寂已久，两位师兄此举也是为了震慑宵小。” “只怕几人不会甘心就此离去，来日或许会卷土重来。” “阿弥陀佛，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我自一心向佛，何惧天雷滚滚！” “阿弥陀佛，我等谨记师兄教诲！” 风云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玄妙阵法 重阳道教，长生殿 殿内陈设同样很简单，四盏长明灯，两方长桌，再有一长榻置于上首，仅此而已。 其中的一张桌前，江离正坐于此，在他面前连的乃是十卷书轴，此刻他正捡了其中一卷仔细观看着。 仔细一看，可以发现卷轴上刻了三个大字——“十绝阵”。 虽然其上的图案玄奥难懂，然而之上的文字介绍却是让他看了心神激荡，深感道家阵法的玄妙非凡。 十绝阵：禁术、禁法、禁宝、吞生、噬灵、腐肌、化骨、夺神、灭魂、去魄。 或许布阵的条件极为艰难，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然而却也不妨碍此阵的凌厉狠辣，一旦入阵，只怕是圣人也难以轻易逃脱。 而在他面前的其余几卷分别为：天覆阵、地迷阵、三才阵、四象阵、五行阵、六芒阵、七星阵、八卦阵、九宫阵。 共计十卷阵道奇书，皆为最原始的十大阵法，旁的阵法皆是由此中衍化而生。 据酒疯子介绍，每一道阵法的极限，或是足以毁天灭地，或是可以囚困仙神。 或许其中有些夸张的成分，但毫无疑问，皆是教人见而生寒的无上道法，这便是重阳道教屹立数万年不倒的原因所在。 与佛家的仙佛术法稍有不同，道家更擅长利用世界的自然能量，两者可谓“一内一外”，并无高下之分。 而江离学习或说研究这些阵法的原因大概在于——闲的，没错，正是闲来无事随便翻看。 距离他初来重阳道教，已然过去了五日之久，按照墨讲等人的脚程，想来此时也应当回到千叶国境内了。 而他在来此的第二日，道圣便曾言近日重阳山上将有不速之客，因此便将助他恢复修为之事推迟。 虽不知所谓的“不速之客”是何方高人，竟胆敢来犯重阳，但他也可以借机再瞧一瞧道家的奇妙术法。 也正是因此，他才有了时间在此研习阵法，而越是研究，便越觉其中的不凡之处，让他不禁连连赞叹道家先辈的大才。 当然，这十本阵法乃是重阳至宝，即便是寻常身份的长老也未必能尽阅，乃是道圣特意命清风、明月二人为他取来的。 其中有神威攻阵、囚笼困阵、莫测迷阵、无上御阵；既可人为成阵，亦可借助天地大势；倘若懂得道教的玄妙符道，甚至可以由低修布阵。 个中奥妙，非寻常言语能够轻易描述，他俨然已经看得入了神。 就在他凝神研究之时，明月前来像是有事禀告的样子。 如今他已然明白了兄弟二人的习性，明月性格温和、喜穿淡色；而清风则是要稍微性冷一些、喜着深色。 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只听明月有礼笑道：“先生，师尊特意命我前来请你至大殿一叙。” “哦？前辈可有说明何事？可是有客登门？” “正是，据说来人已至山脚。” “可知是何人如此大胆？” “师尊未曾明言，所以不知。” “前辈像是有些郑重的样子，莫非他会亲自出面？” “应当不至于此，以师尊的大能，当世也便仅有先生这般非凡之人值得他老人家亲自出面。” “呵呵，你说话怎地学起了风弟来？” “师弟时常同我等说起先生的风光趣事，想必他对先生是相当推崇的。” “倒是有劳你们多年来对他的照顾。” “应当的，师弟是个有趣的人，师门上下皆是对其十分喜爱。” “如此，便多谢了，走罢，不可教前辈久等了。” “先生请！” ...... 乾坤正殿 “前辈，江离拜见！大哥！诸位前辈，江离这厢有礼了！” 对于道家这几人，他是在是有些无奈，经过几日的相处，他只能是拱手同几人打招呼：而即便如此，众人仍是有礼相回，好在已然有些习惯了。 指了指酒疯子对面的位置后，道圣说道：“来了，上座吧！” “多谢前辈！”每一次皆是如此，以他的厚颜也感到有些难为情，只得略带歉意的同其余几人点了点头。 待他落座后，道圣方才继续说道：“今日特意请你来，乃是为了与我等一同观战。” “适才明月同我讲过，说来人已至山脚，前辈可知是何人？”按理说他与明月当是同辈，或可直接以师兄弟相称，却是由于几人的高捧，他也只得直呼其名了。 摇了摇头后，道圣解释道：“不知为何，此前竟是从未听闻过。” “哦？竟是连前辈也不能得知？”他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对方竟是胆敢来这无上道家挑衅，恐怕绝非常人。 如今又听闻连道圣也尚且不能祥知对方底细，不禁让他更为疑惑，只听道圣再言道：“无妨，见过之后便知。来了！” 说完之后，只见他将衣袖一挥，法术凝聚成一团飘向了殿内半空。 随后竟是化作了一面大型镜子般出现在众人面前，广场上的画面在其内清晰可见。 玄光宝镜！非是法宝，而是道家奇异术法。 除了少数圣境强者能通万法可使用类似术法外，便也仅有道家诸位宗师境以上的强者能做到如此了。 “恩？” 凝神看向画面，待看清其中一人的面容后，江离不禁发出了疑惑之音。 “怎地？莫非离哥儿你认得这群人？”问话之人乃是酒疯子。 “并非认识，只是为首那人让我有种熟悉之感。”摆首解释后，他又看向道圣，问道：“前辈可曾见过这几人？” 仔细看过之后，道圣竟是有些忍不住发笑，好似见到了极为有趣的事一般。 随后有些无奈地摇头笑道：“如此有趣的一群人，想必无论是谁，一旦见过便难以忘记，或许要从他们的功法中瞧出来历了。” 见他如此，几人便也不再多问，齐齐看向镜中的画面，竟是又一同发笑了起来，想来皆是为这群人所逗笑。 风云篇 第一百三十三章 老少对骂 乾坤正殿外，广场之上 此刻除了上千弟子外，正有一女十男共计十一人，而这些人便是道圣口中的不速之客了。 为首一人乃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汉子，论体格，或许连浮生国的蔡元也不能与之相比。 自然，此人身上的气息也要更强一些，恐怕已然与酒疯子不相上下了。 而且与酒疯子有些相同的是，此人不仅同样有些胡子邋遢，手里更是捏了个紫晶葫芦——由纯紫晶打造的葫芦。 至于他的名字，想必无需他自行介绍旁人也能知晓。 并非是众人皆认得他，而是他们这一行人是在太过明显，想来这也是殿内几人忍不住发笑的原因所在。 只见他胸前的衣襟正中刺了三个大字——公孙海。 在他身旁的是三个年轻人，分别是公孙龙、公孙虎、公孙豹三兄弟，想来此三人多半是他的后人了。 于此类似的是，在他身后两侧，几人不仅长相各有特色，同样也是将名字或是称号刺在了衣衫上。 中年大光头——无法；高竹竿汉子——无天；八字胡老头——千秋；山羊胡老头——万载；三尺矮侏儒——唯我；丈高大胖子——独尊。 这六人两两成对，各自合起来，便是“无法无天”、“千秋万载”“唯我独尊”。 此等令人忍不住发笑的称号，恐怕也唯有三岁孩童能做得出来了。 再加上这群人特有的体型外貌，仅是从表面上来看，这些人是何等的有趣，所以怎能不令人发笑。 至于剩下一人，便是他怀中的那名妖艳女子了，此女与几人并不相同，乃是一个彻底的凡人，或许是某处的烟尘女子，只是不知如何被几人诓骗来到了此处。 “无量寿佛！诸位前辈持器入我重阳，有何指教？”道家出面接待几人的正是以诚实道士为首。 呷了一口酒，又将怀中女子揉捏得娇声浪语频出之后，公孙海方才说道：“听闻此处乃是修行圣地，我等特意前来游玩一番。” 石头是个耐性子的人，老实回道：“既是游玩，当需遵守我重阳规矩，还请各位将兵器置于山门之前。” “倘若我说不呢？”看也不看向道家众人，公孙海仍是把弄着手中的“玩物”。 微微一笑后，石头嘴中竟是淡淡吐了一个字：“打！” “咦！你个小牛鼻子！哪凉快哪儿呆着去，教张仙林那个老道士现身说话。”直呼其名不说，更是出言不逊，当真是有些不知所谓。 此言顿时惹得众人大怒，纷纷喝骂道：“无礼！放肆！” “呵呵！诸位同门勿恼。”石头竟是呵呵一笑，伸手拦住了众人。 随后继续说道：“这位施主所言并无不妥，掌教名讳正是张仙林，修行时日也近两百年，喊一声老道士也是在理。” “只不过......”石头好似在回忆些什么，突然面色一变，双眉倒竖，竟是破口大骂，“呔！好你个肥头大耳的死肥猪！胆敢对我师尊不敬，可是一心要寻死？” “噗！”公孙海一口烈酒喷得怀中之人满身皆是。 一旁的上千道家弟子更是目瞪口呆，仿佛见到了天底下极为不可思议之事一般，纷纷瞪眼看着石头，或许皆是在想：这还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诚实道士吗？ ...... 与此同时，乾坤正殿内 “噗！噗！”同样将口中酒水喷出的，还有殿内观战的酒疯子与江离二人。 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同样面色极为不自然的道圣，酒疯子好奇问道：“师弟，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弟子？” 看着画面中石头喝骂的样子，道圣显然也有些呆住了，此时忍不住老脸一红，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咳、咳……师兄，你错怪我了。” 随后竟是将目光转向了江离，几人也纷纷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惹得江离顿时心虚不已，只好也干咳了几声。 怪他！当然得怪他了！ 石头此时说话的方式、表情、甚至是内容皆是像极了他那三弟，可谓是几乎彻底将什方那日喝骂虎圣的言语照搬了一遍。 而原因便是......在神州大会六境之战上，与白浩然对战结束后，石头曾询问江离变强之法，而他的回答便是多学学什方那个家伙。 以至于如今......石头此时的那番模样，简直与他的三弟一般无二，实在令他有些无语，不禁心想这诚实道士也太实诚了些...... 而更让几人有些瞠目结舌的是，公孙海此人不比虎圣，不仅未曾动手，反而是如同地痞无赖般，竟是当众同石头对骂了起来，使得他身旁的“龙、虎、豹”三兄弟皆是以手抚面，一副深感丢人的样子。 此等性格再加上他带领着一群人的打扮风格，实在是让江离深感有趣，若不论来意，对方或许更像一个“老顽童”，当真是有意思极了。 不消片刻，这一老一少二人竟是越骂越激烈，尤其是石头此人，不愧为道圣弟子，“领悟能力”当真非凡，那样子竟是越骂越顺畅了起来。 此时已然模仿学习了十数人的骂人方式，再有那撸袖叉腰的样子，竟是逐渐地在这场“骂战”中占了上风。 公孙海已然被他气得满脸通红的，眼珠子不停地乱转，好似有些“词穷”的样子，竟是完全忘记了他们一行人的来意。 最后仍是在老大公孙龙的提醒下，方才慢慢清醒过来，或是终于记起了他们几人的目的所在。 然而尽管如此，他仍是朝着石头投了一个挑衅的眼神，大有“此战未完，下次继续”的意思。 石头也同样不甘示弱地挺了挺腰杆，一副“不服来战”的样子，使得道家众人几度无语绝倒。 风云篇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三才剑阵 “小牛鼻子，可敢说出你姓甚名谁？” “老家伙！听好了！石头！石头的石，石头的头。” “咦！你给大爷等着，有机会定要同你一决胜负。” “怕你不成，小爷随时恭候！” “......” ...... 石头竟是在言语上未有半点认输，不曾教对方占去丝毫便宜，使得公孙海也是不禁白眼频翻。 但眼下也未同他多作计较，一手捏着怀中美人的嫩脸，一手捉着酒葫芦，竟是大庭广众之下来了个“二人同饮”，随即鼻腔中“嗯”了一声。 得了他的示意之后，在他身旁的兄弟三人顿时上前一步，来到了众人面前。 老大公孙龙，乃是一个精壮的冷傲年轻人，肩头扛了一把宽厚大剑，想必他的力量也是不俗。 与寻常宝剑不同，两端剑刃散发着瘆人银光，剑身则是呈黝黑之色，也不知是谁有这般本身打造处此等宝器。 老二公孙虎，则是一个肥胖的矮个子，三人中当属他最为接近他们的父亲了。 只见他左手持了一面盾牌，一颗拳头大的奇异珠子嵌于其中，泛着黢黑的光芒；在他右手上的是一根短棍，与那珠子相反，棍身则是通体发白，却不知此二者是何所制。 老三公孙豹，看上去有些干瘦，双臂环抱在身，像不欲使用任何兵器；然而从他那双腿不难看出，此人的速度必然不弱，腿法自然也是极强的。 此时，老大公孙龙率先开口道：“听闻道家术法奇异非凡，我兄弟三人今日特意前来请教。” “哦？尔等将欲如何请教法？”石头此时也收起了嬉笑，恢复了“诚实道士”的样子。 对于三人的“请教”之意，他也并未拒绝，想来此前已然得到了道圣的指点，双方交战当是势在必行的。 看了看身旁的二人，公孙龙再度说道：“我兄弟三人年岁相差不大，一向共同战斗，我三人分属六境上、中、下三品，你方可任意派遣七境之人上场。” 好大的自信，不仅是对三人自身实力的自信，同样料准了道家不会做出以多欺少之事。 伸手拦下了身旁皆欲出手的众人，石头郑重念了声道号，看样子似是打算亲自上场。 一旁的楚风也唯有暗自焦急，他自然是想上场出战的，然而他的修为与对方相差较大，眼下什么也做不了。 而就在石头迈步上前，正欲开口应战之时，众人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师兄且慢！此等宵小何需师兄亲自动手，交给我兄弟二人吧。”说话之人郝然正是清风。 明月此刻也在他身旁，仅是说话之间，两人几个闪身便由殿门外落在了众人面前。 待向道家同门微微行了一礼之后，看向面前三人，他再度说道：“正好，我二人也是同胞兄弟，分处虚境中品、下品，以二对三，当算不得欺负尔等。” 世人皆知道家子弟的非凡，兄弟三人自然也是晓得的，因此不仅未有轻视之意，反而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 同为道家的同门之人当然也了解二人的实力，所以无人出言反对，更无担忧之色。 反而是石头在转身后退之前，看着神色有些微冷的清风嘱咐了一句：“师弟，下手轻一些，切莫伤了人命。” “哼！”看着微微颔首应下的清风，三人皆是同时冷哼了一声。 或许两人确实有非凡之处，然而在人数较少、境界稍低的情况下，此言此行未免也太小看了他三人。 而道家众人闻言则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清风，显然是晓得他的行事作风，不禁有些同情地看了三人一眼。 然而三人也不曾有任何言语针对，与他们的父亲公孙海不同，想来他们皆是认为结果分明之时远比口舌之争来得重要。 无需特意设擂，双方交战之地正是众人脚下所处的广场上，既够宽敞足够几人施展拳脚，更是有阵法守护，不至于教打斗破坏了周围环境。 此刻公孙兄弟则是分处“阴阳”图案的三个方向，正将清风、明月围在了中心处。 而让众人惊讶、让三人恼怒的是，就在三人将欲动手之时，一身黑衣的清风则是将双手负于身后，竟也缓缓退到了边缘之处。 看着他此时神色依旧微冷的样子，众人皆是明白了，他此举并非是为了应对三人的动作而作出改变，而是他本就不欲动手的样子，仿佛他的存在仅是为了替明月压阵。 对此，明月像是未曾感到意外也不曾出言阻止，反而是扫了三人一眼后，亮出了手中的青虹宝剑。 ...... 通过殿内的画面看着几人交手，由不得江离频频点头，这已然是他无数次感慨道家术法的玄妙了。 虽然明月此时独战三人，然而凭借道家云影步的玄妙，竟是使得他在三人间不断的潇洒游走。 即便是老三公孙豹的速度奇快，已然几近了闪瞬即至的地步，却仍是不如他那般随心所欲，只是在他身形消失瞬间之后才能赶至。 老大公孙龙的剑法、力道皆是不凡，然而他也仅凭手中三尺长剑轻松接了下来。 看他那尚有余力的样子，虽是借助了“九字诀”的术法之妙，但也同样不妨众人对他的欣赏，显然道圣对他的表现也是极为满意的。 唯一教他感到有些棘手的便是老二公孙虎了，从几人刚刚进行对战伊始，他便不断地以手中短棍按照某种奇异的方式敲击盾牌、或说是敲击盾牌上那颗黝黑珠子。 随之发出的奇特声响使得众人皱眉不断，明月更是受其严重影响，隐匿的身形几度停下，险些教老大、老三两人的攻击同时落在了他身上。 “恩？” 看着此时画面中的场景，江离也不禁有些皱眉，随后不知是在自言自语、又或是面向几人，只听他说道：“此物、此物有些像是那传闻中来自幽冥之地的阴阳石。” “哼！是否是来自地狱幽冥尚且不知，然而老夫却是曾在幽冥神宗见过此物。”酒疯子的言下之意已然极其明显了。 显然其余几人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只怕这群人也同冥宗脱不了干系，或许此行正是受他们所使。 “恩？” 就在几人各有所思之时，江离却是不禁二度发出了疑惑之意。 随后看向了上首的道圣，并出言问道：“前辈，三人此时所用的可是由那......” “与你所想的一致，三人使用的应当便是由三才阵演变而来”，颔首认可之后，道圣随即又摆了摆首，“只是三人不仅未得其神，甚至有些不得其形，只怕是不知从何处听来的。” “三才阵”，攻防兼备，乃是十大原始阵法中最为简单却又是最为玄妙的。 倘若人为施展，既可制敌伤人，亦可阻挡术法攻击；倘若借天地大势布置，或是自成一界，或是困兽囚笼。 欲将布此阵法，条件倒也不算苛刻，其威力自然也是根据布阵之人的实力所影响。 然而却绝非公孙兄弟那般，按照江离的猜想，恐怕三人根本是只听闻过“三才”之名，从而自行研究琢磨出来的，所以直到此刻也未能将明月奈何。 风云篇 第一百三十五章 肝胆相照 只不过，虽说公孙三兄弟此时所使用的阵法并算不得有多高明，然而三人之间的配合却是相当默契。 三人之中，一人持盾防御逼近，同时以奇异的敲击声干扰；一人则是凭借奇快的速度围堵追拦，可谓教他无处可逃；倘若正面进攻，莫说能否破得了那怪盾，首先还得经受住那大剑的重压。 初始之时尚且好些，由于可以活动的范围较广，明月以云影步尚能轻松应付，然而随着三人的逐渐围拢，显然他也有些吃力了。 在对方相互配合之下，很难教他逐个击破。 老三的速度不慢，进退皆在两可之间；而老大的境界最高，剑法、力道皆是不弱，哪怕是一对一之下，想要胜之也非一时之功。 虽说即便有两人将老二护在一旁，以他的身法想要靠近却也不难，却是难在他尚未寻到能击破对方怪盾的方法。 此刻他已然被三人围在了中间，双方相距不过数尺。 然而几人却也未曾轻举妄动，反而更加谨慎了些，正在不断地将他朝着清风所处的位置逼近。 几人也明白，真正的战斗或许尚未开始，只因此前放言应战的那人此刻根本动也未动。 “呵呵，二弟，玩够了便动些真本事吧！莫要堕了师尊他老人家的威名。” 说话之人正是清风，此时明月在外人看来已然十分危急，而他却仍是一片轻松。 而明月闻言则是双目一凝，身上气息爆发，顿时教一股淡淡的法力包裹全身，看上去玄妙异常，竟是给人一种若隐若现之感，惹得三人蹙眉不止，防范得也更加谨慎了些。 “呼！” 不见他如何爆发，身形隐没的瞬间又闪至老大公孙龙身前上方。 砍手中咒语默念，剑身同样为法力包裹，随机看在了对方的大剑之上。 “铛！” 显然接了下来，而然在猝不及防之间，公孙龙仍是不禁倒退了半步。 而明月在这一声震响之后，竟是片刻不留，脚底光芒大作同时借势倒飞而回。 左手负剑与身后，右手五指不断变换，配合咒语聚指为掌，直接拍向了老三公孙豹。 两人的境界相同，但显然道家术法更为玄妙一些，何况明月更是道圣亲传。 因此，看着那仿佛夹杂着风云大势的手掌，公孙豹也只得全力应对。 不见他如何动作的，好似脚底自动生风一般，竟然原地打转了起来。 最后竟是越来越快，他的身形像是化作了“血红龙卷”的中心一般。 “砰！”掌、腿相对。 可以看见的是，明月仍是保持先前的姿势进攻；而公孙豹则是如同“倒挂金钩”一般，身形倒挂空中，正以右脚发力抵住了明月的手掌。 就在两人施法对碰的同时，公孙龙则是立即持剑杀来，顾不得一旁的清风是否会参战，他此时只想先将明月拿下。 眼角斜了一下即将劈至头顶的大剑，明月却是诡异一笑，随后身影再度凭空消失。 “砰！” 由于他的突然消失，二人也有些措手不及，虽然及时收力，但仍是相撞在了一起。 而此时明月的身体已然出现在了老二公孙虎的身前，凝法施咒，一拳轰在了怪盾上。 “铛！” 虽然将盾牌击得微微震颤，却也未能彻底奏效，反而是盾牌之后的人微微一笑，有些得意的样子。 并未理会于他，瞬间变换法诀，再次轰了一拳出去，仍是未能击破。 斜眼看向身后即将冲向自己的两人，他便将心一横，竟是把左手宝剑朝着二人丢了出去，同时手中大喊道：“兄长！借宝剑一用！” “咻！” 一声空响，顿时一道暗色流光从清风身上射出，落在了他的手里。 右手高举落下，随后众人只听“咔嚓”一声传来。 盾破了！ 看着两人此刻所处的状态，从另一处已然冲至身前的其余两人顿时停下了脚步，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老二公孙虎，此时流血的左臂一被只左手擒在了背后，看上去正吃疼不已；而咽喉间更是有一把短剑横陈，显然已有鲜血流出，只怕几人中任何一人稍有不轨便会教他命丧当场。 如此情况之下，除非几人不顾他的性命，否则必然是胜负已分了。 “够了！小道士，休伤亡虎儿，此战他兄弟三人认输了！” 喊话的自然是公孙海，老大老三皱眉不敢轻易决定，好在他还是十分心疼自己儿子的。 看着起身收剑便要离去的身影，他再度喊道：“且慢！” “前辈有何吩咐？”此时的明月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即便双方对立，他仍是喊了一声前辈。 闻言，公孙海的眼中闪过一道异色，显然他也有些低估了道家子弟的气度，一个弟子尚且如此，其师门长辈胸襟必然更为开阔些。 然而也仅是如此罢了，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此行的目的，反而是好奇问道：“你手中的可是照胆？” “照胆剑”，位列十大仙品宝剑之末尾，寓以“肝胆相照”之意，因而得名。 据传，道圣降生之日，一道流光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身旁，最终化作了一块神石，也可以称之为道圣的“伴生石”。 而“照胆”正是由此神石经过长年累月的打磨而成，并且是道圣成圣之前所使用的兵器。 或许是他已然修为通天，根本无需再使用任何兵器，竟是将此剑赠予了清风使用，因而才有了明月方才借剑之举。 “道圣所用佩剑，他们输的不冤。”见他点头承认，公孙海则是同样颔首这般说道，随后瞪眼又看向兄弟三人，“退下吧，回去老子再收拾你们！” 此话一出，顿时惹得刚刚转身的明月身子踉跄了一下。 自身都已然说了输得不冤，仍是将三兄弟骂了一顿，就是这般做父亲的？ 好吧！他兄弟二人皆是孤儿，虽说道圣待二人极好，但也并非亲父，因此他也不懂得这所谓的“为父为子”之道。 风云篇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佛门高僧 乾坤正殿内 此刻众人的神色皆是凝重无比，连同道圣也是如此，显然是得知了某些不太好的消息。 片刻之后，仍是江离率先开口道：“这群人当真是好大的野心、好大的胆子，竟然胆敢同时挑衅佛门、道家两大圣地。” “其志不小，恐怕是志在这神州大地。”说话时，道圣也不禁皱眉，显然是担心神州之上的生灵遭劫。 闻言，坐在众人左首最下方的一貌美女子，正是前日里被称作七妹、自称为瑶光之人。 此刻她接话道：“可是，虽说目前出动的两批人皆是不凡，却也仅是天人境而已，他们此举究竟有何用意？” “虽是天人境，却也绝非寻常的天人境，竟是惊动了那两位高僧亲自出面。”说话之人乃是瑶光正前方的青面男子，也是七人中的老四罗权。 在他身旁的老三无玑也分析道：“恐怕那三人的目的与眼前这群人一致，皆是为了逼迫圣僧同掌教出面。” “三弟所言有理，那公孙海虽说性子有些怪异，但我观其实力恐怕仍在我等之上，除了掌教便也唯有大师兄能出面制止了。” 老大天枢看上去是个沉稳、慢性子的人，此刻他正坐于江离下首，说话时还看了一眼在他对面上首的酒疯子，然而酒疯子仍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仍是顾自独饮着。 他这般模样，想来众人皆是早已习惯了，在他身旁作妇人模样打扮的老二方旋则是接道：“那群人当真有些手段，竟然能请得动那两个老东西出面，眼前这群人更是连掌教也不知其底细。” “师尊在世时曾提及过二位尊者的名号，曾言在他年轻时，此二人的威名便已响彻神州，随后却又突然销声匿迹，想来也该有数十年之久了，竟还有人能请得动他们？”江离显然也是听说过二人的。 而众人议论之事，郝然便是“智慧”与“灵巧”二位尊者欲闯灵山之事。 此前，就在几人以道圣的“玄光宝镜”之术观看场上情况之时，突然一道金色流光从天而降，竟是直奔道圣而来。 一日之间发生之事便由远在西方的灵山圣地传来，此等手段便也唯有圣僧亲自传信了。 同一日内，佛门与道家接连有人骚扰，怎能不让人忧心。 根据众人的判断，这两批人的行为恐怕皆是受人指使，为的便是探一探两家底细。 灵山那边，虽然未曾惊动圣僧出面，却也是使得两位同样闭关数十年的高僧出手阻止，足以说明来人的不凡。 尤其是两位尊者，皆是隐世已久的老一辈高手，如今几乎少有人能记得二人的名讳，江离也仅是听闻过只言片语。 对于他的疑问，道圣则是亲自解释道：“此二人现身江湖时便已然身为虚境巅峰的强者，两人的功法诡异，智慧者剥人神识教人陷入呆滞，灵巧者夺人行动使人眨眼尚且慢人半分，皆是难缠至极，寻常七境也不愿与二人对上。” “中招者倘若不能及时得到救治，便会永远痴呆或是瘫痪，当真是恶毒之极，可惜老头子当年未能遇到此二人，否则......哼！”酒疯子显然对此二人也是厌恶万分。 而江离则是面向道圣，再度好奇问道：“以前辈之能，当是有办法将二人除去的吧？” “先生所言极是，只是那时掌教师兄恰好受了师命接受掌教之位，因而才放过了那二人。”瑶光竟是如同明月等人一般，尊了江离一声先生。 “不错，待我正式接任之后，便听闻那时与我一样尚未步入圣境的圣僧、哦！那时他尚还是八戒大师，他先我一步将二人教训打发了。” 略作解释后，道圣继续说道：“两人从那以后便消失无踪，如今已然接近圣境，只怕我也未必能轻易将二人如何。” “哦？两人竟是这般了得？”不止是江离，在场其余人显然皆是有些惊讶，以道圣之能竟也有些无可奈何。 微微颔首后，道圣有些叹息道：“非是二人的修为惊人，据圣僧传信说两人各自获得了一件至宝，名唤生花笔与划地境，皆是失传已久的灵品至宝，同时恰好契合两人的功法，虽不知二人从何得来，但凭此二者，两人足以与圣境之人交手。” “听闻两人皆是被吓得落荒而逃，掌教师兄是否言过其实了？”瑶光似是有所不信。 而天枢则是当即轻责道：“七妹，你又无礼了，怎可怀疑掌教之言。” 好似已然习惯了般，瑶光并未出言反驳，反而是有些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一副小女儿态，不禁惹得几人发笑。 “嗤！尔等有所不知，那两个老东西向来奸猾，此行想必是收了他人的好处，只是装模作样骗取人家的东西罢了，不过灵山那两个老家伙也确实不凡。” 看酒疯子的神色，想来对众人所提及的几位，皆是十分了解的样子。 天枢显然不敢斥责他的无礼之言，但却也同样说道：“不生与不灭两位大师修炼那九转生死决已然百余载，只怕如今已然练至九转之境，当也不弱圣境许多。” “大兄所言不差，灵山的诸位高僧皆是各有奇能，倘若不借助阵法，我等恐怕也难以胜之。”方璇所讲正是白藏寺与重阳教的区别所在。 虽然未曾亲眼得见，江离对灵山的几位高僧也是有所耳闻，毕竟什方与他亲近，时常对他有所提起。 除了身份有些的九识大师外，灵山共有九位“不字辈”的大师。 分别是不苦、不难、不空、不色、不戒，以及修炼“闭口禅”的不语同修炼“闭目禅”的不明，剩下两人便是天枢所提及那吓退两位尊者的不生与不灭。 这九位大师各有所长，皆是接近圣境的存在，尤其是不生与不灭两人，传闻此二人甚至要比圣僧更为年长些，当年二人也是让无数恶徒闻风丧胆的存在。 或许也正是因此，再有圣僧的威名所在，方才能将两位尊者吓退，否则只怕灵山当真有一场浩劫。 而更人江离感到皱眉不止的，却并非二位尊者，而是道圣所描述那与两人同行却未曾出手的灰瞳男子。 风云篇 第一百三十七章 修罗之人 四十多年前，一个平凡的村庄——平凡村，降生了一个极为不凡的神婴。 降生之日，村内祥瑞频出，村民五谷丰登；襁褓之时，睁眼即可识人，张口便能言语。 然而村中之人却并未因他的特异而嫌弃、厌恶，反而对他极为喜爱，共同用心将之抚养。 六岁那年，旁人这般大时仍是懵懂孩童，而他已然能提笔成文，甚至是传文授法，从而使得村子越发富有，已然逐渐成为了一个不平凡的平凡村。 可惜好景不长，就在来年丰收之时，一伙强人赶至，不仅强收了村中的粮食、金银，更是听闻了他的神异非凡，因而要将其掳走。 以寻常人的角度，在痛恨这群强人可恶之时，少不得要怨恨一切皆因这少年而起，若没有他的出现，平凡村便仍是那个平凡无忧的村子。 不过，平凡村的村民，不知是天生开明良善，或是受他传法影响，竟是抵死不愿将他交出，以至于惹怒了这群杂修盗匪。 最终，旦夕之间，全村近百口，除他之外，再无半个活人。 看着那群可爱、善良的人，在他面前一个一个倒下，或是因为年幼未见过这等血腥的场景而被吓呆，亦或是因为别的，整个过程他竟是面无表情，也不曾发过一言。 众人将之掳回山寨之中后，见他突然变得有些痴傻呆滞，便将他随手丢在了山洞之中，并且终日不予水食，或是试图以此令他屈服。 却未想到，他竟无声独坐一月之久，以至于众人几乎以为他已身死直至将他遗忘。 之后，或是因为某种奇异血脉觉醒，或是因为村民之死让他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的身体竟是逐渐开始了异变。 在一身怒吼之下，浑身上下顿时爆发出幽冥死气，双瞳也逐渐变得灰暗难明。 随后，一把黑色长剑竟是由虚空中自动出现他面前，剑身同样教死气包裹着。 握剑在手，顿时身形拔高三尺，如同瞬间成长了一般，变成了一个俊朗的年轻男子、一个浑身充满死气的男子。 然后，便再也没有然后了…… 唯有“修罗”之名不断地响彻神州大地，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这便是那个人们根本不晓得他姓名为何，只知他是来自地狱深处、代表人间死神的无情无性之——阿修罗。 听闻道圣所言，江离不禁为其皱眉长叹，可叹命运何其相似，只是，两人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或是同样在将二人作比较，道圣等人此刻正含笑看着他，像是有些欣慰或者说有些庆幸、满意。 哂然一笑，他也明白了几人的意思，但却也无法评说那人的行为对错，正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皆是在一念之间。 但，若是教他遇见那人，必然是会加以阻止的。 活着没有错，报仇也不曾有错，即便是因此怨恨天下苍生，也不能轻易便言乃是他错了。 想来也正是如此，连同圣僧与道圣二人也不忍下手将其彻底除去，毕竟，人命不同与其它，不可以是否值得去评判一个人的生死。 然而，万物生长自有其行，更何况人呢？ 虽算不得错，但终是不该，他能冥冥之中感觉到，两人之间必有一场生死较量。 “你二人有着相似的经历，或许这世上能将之说服的，唯有你一人耳。”想来道圣也瞧出了他的心中所想。 微微颔首，江离也是这般认为的，“虽说有些困难，但必将勉力一试。” 以他此时的修为、地位说出这般话来，或是让旁人认为有些可笑，然而在场众人却是对此深信不疑。 “小友不必着急，我与圣僧二人的看法一致，神州数千年气运集于你身，无数人皆是将会受到你的影响，却也非是一时之效。”道圣此言，或许出于提醒，或是出言安慰。 不急？又喊他不急？ 有些东西，倘若遥不可及，或许便不会去想它；若是近在咫尺，说不急却也是不可能之事。 虽然不便催促，江离却是好问道：“前辈，据你观察，我的身体究竟是何原因所致。” “你以为如何？”道圣竟是不答反问。 倒也未曾多谢，江离如实说道：“我能感受到身体已然彻底恢复，并无甚异常，只是却无法凝聚法力，那日也只是因为骤起之下，由于变化太快，晚辈也不明其理。” 点头表示认可，道圣随即说道：“不错，正是那一日我才有所发现。” “请前辈明言，江离感激不尽！”此刻他已然忘却了眼前的烦恼，目露激动神色。 抬了抬手，示意他冷静些，随后道圣再问道：“那日你突然爆发之后，是否觉得浑身像是在泄气一般，法力快速流失着？” “正是，那日因为情急之下，方才突然爆发，其实我也有些惊吓到为何会至此，然而事后回味，却是一无所得。”他甚至以愤怒、急躁等情绪尝试过唤醒法力，却也未曾奏效。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那株碧莲已然生根发芽，甚至含苞待放，却始终不知如何利令花开。 略作思考后，道圣再度说道：“虽不知你有何奇遇，但我却知你神魂之力仍在，并且前日里观字有感，已然超过了他们几人，甚至不弱于我许多。” 对此，江离并未否认，因为他明白，或许瞒得了旁人，却也是绝计逃不过圣僧与道圣的法眼。 随后只听对方继续讲道：“如今你的身子就如同一个庞大容器，但却存在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仍是由你当年之举所致。” “我有所感觉，彷佛是缺了某种重要的东西，前辈想来已然知晓是何物了。”江离认为对方既然点明了问题所在，当也知晓如何解法。 果然，再次颔首后，道圣坚定地吐了两个字：“灵气！” “灵气？”这个答案是江离未曾料到的，非是难以想象，而是觉得实在太过平常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