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西流夜未央》 第一幕第一章 嘉林旗风 嘉林关,梁国西境之地,位于嘉林江上游,与蜀国的南散关相邻,入南散关就是蜀国南州,往上过奉州、楚州不过六百余里就是蜀汉国都成京,与从北经汉中入蜀地的路径不同,南边可以从嘉林江直入成京,虽说是逆流而上,但是相对北方栈道入蜀,要轻松方便的多。 景元二十三年春,嘉林关外连营数十里,嘉州玄武湖修了一条义渠连接嘉林江,玄武湖内千艘战船日日攻防操练,探马游骑日日游走于南散关,蜀国南散关守将田绸一日三惊。 三月底,又有数万精锐进驻嘉林关,四月初八梁景帝诏书至嘉林关,以十二万征西军、八万从江北调至的靖北军,共计大军二十万、战舰千艘;以征西大将军左宗明为帅,攻灭蜀汉。 南散关守将田绸探明消息,以六百里加急军报报与蜀汉国都成京。 成京永安宫天顺殿,蜀汉国主刘文广听完加急军报,吓的面无血色,跌坐于龙椅之上! “你~你说什么梁国举兵二十万来攻” 刘文广此刻手里拿着军报,手指捏得发白颤抖,声音发颤,至死不肯相信这个消息。 “不可能,不可能,朕年年纳贡,梁帝多有褒奖,缘何还发兵来攻朕!” “快,来人,快传相国、大将军商议军情。” 内侍总管黄达吩咐身边内官赶快去传口谕,并挥手让送信的传令兵下去休息,随口吩咐道:“赏他十吊钱!” 安排妥当,黄达从旁白端起宫女托盘里备好的一杯茶,三两步走到蜀国国主身边递上:“陛下,切莫太过担忧,如今梁魏相争,此局未必是死局,等下相国和大将军来了,陛下大可跟他们讨个计策。” 黄达虽然做了总管,但是历来行事谨慎,故而内外对其评价都不错,不轻易发表意见,是他的行事风格。 刘文广接过茶,没有马上喝,连声叹息,进退失据,片刻又将茶杯放下,来回踱步道:“还是等他们来吧。” … 半个时辰后,蜀国相国成子京、大将军费无伤抵达天顺殿,见蜀国主下拜道:“臣成子京(臣费无伤)见过吾皇万岁!” 刘文广连忙抬手说:“别拜了,都起来吧,快看看军报,赶紧给朕拿个注意吧。” 刘文广将军报递给成子京,成子京快速浏览一遍,又转递給费无伤。 成子京思考片刻,面容平静的上前说道:“陛下,此事要化解需要三路并行!” 刘文广一听有戏,连忙瞪大眼睛问道:“相国快说!” 成子京继续说道:“陛下,若梁国得了我蜀汉之地,对于魏国来说,将是什么局面” 刘文广沉思片刻说道:“若得了蜀地和汉中,梁国可由蜀地出兵,以汉中为点,西路攻东都、另外也可从江北出兵、以江北望北城为据点,从南路攻东都,如此两路齐下,魏国该头疼了。” 刘文广属于久病成医,日日担心被人打过来,所以这脑子到不笨。 成子京点点头:“陛下说的对,那江北之地犹如一颗钉子,楔在了魏国的心腹之地三十年了,魏国早就想拔了这颗钉子,然而镇守江北的人乃是军神钱玮,十六万靖北军更是南朝精锐中的精锐,钱玮善守,魏国奈何不得,此时若我蜀国亡了,梁国占据汉中,魏国就将顾此失彼,魏帝怎能心安呢此乃其一。” 刘文广不停点头道:“成爱卿言之有理,继续说下去!” 成子京继续说道:“其二,军报说嘉林关有数万外调过来的精锐,恐怕有七八万之众,梁国镇南军由越国公王敦统领,历来听宣不听调,形同割据,故而不会是镇南军;东平军何宗全驻地在福州,距离此地路途遥远,走都要走大半年,不会是他;至于陈庆的羽林军,我们在建都的探子没有回报有调动;那只有一个可能,那七八万人是江北的靖北军,陛下、大将军,这意味着什么” 费无期马上接道:“相国高见,魏国唯一的机会来了,如今江北不过八万靖北军,魏国想要克复江北,这是最好的机会。” 成子京点头道:“没错,故而陛下,臣献三策于陛下,可保我蜀国几十年的太平。” 刘文广连声说道:“爱卿快快讲来。” 成子京跪下叩首:“陛下,今日臣献策,希望陛下一定要舍得!” 刘文广连忙回答:“朕舍得,朕舍得!都听爱卿的。” 成子京站起来说道:“陛下,第一步遣使去建都,带上丰厚的贡品,陛下以蜀国国主名义上书梁国皇帝,去帝号,请梁帝封陛下为蜀国国主,许诺年年入贡,永为蕃国,如此可拖延梁国发兵的日期,陛下可舍得” “这!”刘文广思考片刻,一咬牙答道:“好,听爱卿的,朕,不,孤王忍辱负重在所不惜。” 成子京继续说:“陛下,第二步同时遣使去东都,以割让汉中的靠近魏国的三郡、并同样以去帝号,称臣纳贡为代价,将臣刚才的分析一五一十的说给魏国皇帝听,相信魏帝不会错过这个机会,魏国大军抵达江北之日,就是我蜀汉脱困之时,这割让三郡,陛下可舍得”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孤王舍得!”刘文广无奈的点点头 “好,如此二策行了,第三步就要看大将军的了,我们蜀地贫弱,能调用的兵马不过十五万众,益州留守需要二万,镇守汉中需要三万,除此之外,其余十七州尽数调往南散关,不惜一切代价,阻敌半年,只要到了凛冬之日,即使魏国不发兵,我们也可自救。” 成子京说完,对费无期躬身行礼道:“国家存亡之秋,一切仰仗大将军了。” 费无期连忙上前扶住成子京,目光严肃的答道:“相国言重了,此乃吾应尽之事。” 说罢费无期下拜杨文广言道:“陛下,臣愿意领兵拒敌,非臣身死,不让梁军踏入我国半步。” 杨文广连忙起身扶起费无期,双眼含泪言:“大将军,一切就托付给你了。” 当日,杨文广下旨,遣使出使梁国与魏国,命费无期领兵十万,镇守南散关。 两个使团离开益州,同时前往建都及东都,费无期领十万大军三日后出发南散关。 第一幕第二章 朝会风云 建都,自古为山水环抱之三龙汇聚之局,南龙始于喜马拉雅山脉,来势浩浩荡荡,绕过石臼湖,翻越白虎山和横山后,在云谷山和紫金山直冲入建都。 另外一支山龙脉源于横跨建都和南徐的紫金山脉,山龙越过南徐后,跨入建都,最后结穴于建都的钟山。 纵观整个山峦体系,既有浩浩荡荡的南龙,又有紫金山脉这条金脉。足以预兆建都乃龙气之地;定河过芜州后,向东北直奔,呈一个环抱的形态环抱建都。历朝历代的都城中,仅有建都得如此大江大河的环抱。因此山峦河川三龙汇聚,建都乃得天独厚的帝王之地。 当年梁太祖皇帝萧敬之所以建都于此,还有一个故事。 梁书.梁太祖建兴本纪:大夏隆德十五年,魏太祖拓跋离与洛京登基,消息传至建康,太祖受南渡大夏遗臣及世家大族推举,承大夏正统,即位皇帝,建国号梁。然而太祖有一事心中不定,建康虽然自古有龙气,然而定都于此的国家皆国运不久。 太祖求问于太清山当代天师张清远,太清顶上清远真人带太祖登上观山海见九州风云图,并在观山海上唤来一只仙鹤,洞玄真人对太祖言道,此鹤飞落建康,它落脚第一处为陛下宫殿第一门,为朝阳门;第二处落脚之地,为陛下宫殿第二门,为朝定门;第三处落脚之地,为陛下正位之地,正殿正位之所,为紫宸殿,陛下所建宫殿名为太晨宫,太晨之光,紫宸之运,国运万年,陛下大吉。 太祖大喜,随即封太清山为大梁国教祖庭,封清远真人为护国真人。 仙鹤落之地建太晨宫,宫殿落成之日起,有天地异像而生,紫金山上升起旭日,万里无云而现七色霞光,那霞光直射朝阳门,时间恰好为辰时初刻;其中一道紫光直入紫宸殿透过正面,直射天子正座;太祖谓之称奇,定下规矩,朝会以辰时初刻为限,旭日照直朝阳门,三声登朝钟鼓,文武大臣,从朝阳门正门御道两侧入太晨宫,过朝定门,入紫宸殿上朝,宣朝起,阳光恰好落入帝王正位,以示皇仪浩荡! 景元二十三年立夏,五月初五辰时初刻,阳光从紫金山直射朝阳门,登朝钟鼓响起,内官于朝阳门内大呼:“辰时到,百官上朝,开门!” 金吾卫队打开朝阳门,左文右武,从朝阳门鱼贯而入,文臣为首为尚书令左丞相谢勋、中书令右丞相崔炎所领,武将勋贵则由太子萧思琮、信王萧思琅、宁王萧思琊及陈国公陈庆所领;满朝群臣身穿紫、红、绿三色绫锦罗绮朝服,头戴乌翅帽,玉步腰、玉金银鱼袋、手持笏板,正身匀步而入太晨宫。 文武入紫宸殿分左右二班站立,待阳光照至紫宸殿,太长史吕绅领队,左右持剑、持印宦官四人;执扇内女官十二人;随行护卫金吾位三十六人入殿;陛下身穿天子朝服、头戴朝天冕冠,从丹阶登上三层丹陛,转身落座与天子正位,两位持龙凤羽扇宫女挡住陛下正颜,有宫女上前为陛下整理姿容,待一切妥当,随侍的吕绅一个摆手,宫女闪至两边,龙凤羽扇开。 吕绅大呼 “陛下驾到!众臣跪!” 群臣跪拜,三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抬手 “众卿平身。” 群臣同呼而起 “谢陛下!” 此刻紫宸殿内,左文右武分班而立,文班前方三位为紫袍,分别为左丞相尚书令谢勋、右丞相中书令崔炎、侍中参政费琬;往下红袍者十八人,为六部堂官及御使中承、国子监忌酒、大理寺卿、鸿胪寺卿、太常寺卿、宗正寺卿等;又有着绿袍者各衙门理事官三十六人。 武班紫袍有两人,陈国公羽林卫大将军陈庆、五军都督府大都督陆世元,梁国共有四位国公,在朝的只有陈庆,国公紫袍与寻常紫袍的区别在于服袍上绣有三爪龙五条,后有兵马司、金吾卫、羽林军驻京各军的将领。 丹陛第二层左侧立太子萧思琮、皇二子信王萧思琅、皇六子宁王萧思琊、而今天十五岁的七皇子萧思钰立于宁王身旁,群臣见了左右交耳议论,七皇子年幼且未封王,按例不得参加朝会。 太子脸色隐隐不悦、信王面色亦不喜,与太子目光一触,欲言,被太子手势制止,而宁王萧思琊对站在旁边的七皇子萧思钰细声询问:“七弟今日如何会来朝会” 萧思钰有些紧张,低头轻声回答道:“六哥,今日吕长史去皇祖母宫中唤我,让我来早朝,我也是一头雾水。” 宁王萧思琊年十六,刚刚封王,尚为之藩,与萧思钰都在上书房求学,颇为亲密。 群臣就位,景帝开口言道:“朕之长公主永慧,年已及笄,待嫁之年,朕欲为长公主赐下良缘,为公主赐婚吴国公世子钱毅,这个婚约乃是朕在八年前就定下的婚约。” 景帝唤言:“礼部尚书文彦博。” 礼部尚书文彦博出列答:“陛下,臣在。” 景帝言:“永慧乃朕之长女,也是大梁第一位出嫁的公主,公主封号是否已经拟好定下封号,也好准备一应随嫁礼仪。” 文彦博躬身答道:“回陛下,永慧公主并非陛下嫡长公主,因此礼部拟定的封号为永慧阳山公主,封地阳山县,以郡国公主礼仪安排行嫁,符合大梁礼制。” 景帝王听完脸色大不悦,愠怒道:“朕有四子,仅有二女,永慧乃朕长女,朕甚爱之,出嫁不能以庶公主定封号礼仪,封永慧为永慧兴国长公主,以嫡长公主礼仪出嫁,封地宜城。” 文彦博听完不再多言,跪下领旨:“臣领旨。” 景帝又言:“信王已经年满十八,按例该之藩了,工部尚书徐衷寒,信州信王府可曾修好。” 徐衷寒出列答:“回陛下,上月已经验收竣工,只是王府用具采买尚需时日,预计下月可以全部完成。” 景帝点头:“徐卿此事办的不错。” 景帝唤道:“琅儿。” 信王面露不舍,缓身出列,躬身行礼道:“父皇,儿臣在。” 太子嘴角微微上翘,随即压制心中暗喜。 信王跪拜道:“父皇,儿臣还想随父皇母后身边尽孝两年,一旦之藩,非父皇召,不得擅离封地,就很少能在父皇膝下承欢了。” 说完竟然直接哭出声来,双肩微颤,好不动容。 景帝见了宽慰道:“信州乃我朝富庶之地,离建都不过七百里,车马不过四五日可达,你母后和朕若思念你,随时可以下旨召你,不可做小儿状,我大梁亲王年十八之藩乃是祖制,你乃朕嫡次子,诸亲王之长,需做榜样,不可违背。” 景帝又对臣下言道:“礼部、钦天监,定下信王下月之藩的行驾时日,朕和皇后亲自出朝阳门送行,一应亲王仪仗、赏赐都需准备妥当。” 礼部尚书文彦博、钦天监袁正出列领旨 “臣礼部尚书文博(钦天监袁正)领旨!” 景帝又对跪着的信王说道:“琅儿,平身吧,去了封地做个贤王,善待百姓,造福一方。” 信王不敢抬头,擦拭了眼泪,哽咽道:“谢,谢父皇,儿臣一定不会辜负父皇的嘱托。” 信王起身回列,目光偷瞟太子,太子面带些许喜色,信王眼中略有一丝愤恨,低头掩饰过去,抬头已是风轻云淡,陛下侧眼一看,脸色如常。 景帝又与群臣言道:“还有一事,朕想与诸位爱卿商议,朕育有七位皇子,不可说皇嗣单薄,但是皇三子、皇四子、皇五子,接连早薨;尤其是皇五子寰儿,人品贵重、博学广闻、素有贤名;两年前刚刚封王尚未之藩而意外坠马早薨,朕心甚痛,追封亲王,也只能稍作宽慰。今皇七子思钰年已十五,虽说顽劣,但是心性不坏,留在建都繁华之地,成日玩闹,不利其成长,朕欲提前封其为福王,就藩江都,那里与江北隔江相望,为我朝门户,朕安排名师跟随教导,且由吴国公监督,有望早日成才,为国戍藩。” 景帝话音刚落,萧思钰略微惊恐的看了看自己的老师,上书房讲经学士叶落河一眼,对方轻轻点点头,萧思钰马上出列跪下,低头言:“父皇,儿臣顽劣,怕管不好封地,辜负了父皇的期望,不若让儿臣在上书房再读两年文章,儿臣定然用心向学,不让父皇失望。” 太子看了看跪地的老七,连忙出列说:“父皇,七弟尚年幼,此时封王之藩,恐七弟压力过甚,反而不好。” 宁王心中不舍,也出列说道:“父皇,儿臣比七弟还大一岁,都尚为之藩,七弟年幼,不若让七弟陪儿臣再进学两年吧。” 见两位亲王都出列反对,御史台、礼部、吏部等出来十几位官员,以不合礼制、七皇子年幼等诸多理由反对七皇子封王之藩。 景帝大不悦,面有愠色,几欲发作,见皇帝即将发怒,尚书令谢勋出来说话了:“陛下,虽然我朝礼制皇子满十六封王,十八就藩,但是原因不过是十六而学业初成、十八而正冠,且封地王府敕建需要历时两年;我朝并非没有皇子不及十六而封王就藩的先例,先大行皇帝十二岁封代王,十四岁而之藩;陛下皇伯惠皇帝大行后无皇子,而传位于皇弟,也就是先帝,先帝珠玉在前,故而并非不合祖制礼法。” 谢勋说完,群臣一时间也不好出言反驳,谢勋继续说道: “江都曾是拟定的故安王之封地,安王薨逝后,王府的建设并未停止,此时已经完工了,七皇子就藩的王府随时可准备妥当,臣觉得,可让礼部准备,让七皇子和四皇子一同出京就藩,如此是妥当的。” 景帝听着连连颔首点头,心念:“这谢勋确实是个动人心的妙人。“ 谢勋说完,退回首位,中书令崔炎随即出列:“臣中书令崔炎附议。” 附议之后中书省、尚书省、太常寺等二十多位大臣附议,朝堂之上再无人敢公开反对此议,太子在台上冲侍中费琬使眼色,费琬假寐不语。 景帝笑着点头说道:“着尚书省敕令行文,中书省明文颁旨、礼部办理此事。” 一干群臣再拜:“臣等领旨!” 第一幕第三章 肘腋之疾 景帝见今日两件大事已经确定,目光示意吕绅可以退朝了,吕绅心领神会,上前大呼:“诸位大人,若有本奏,大事可堂奏,非紧要的事情,递奏折于中书省,退朝!” 突然鸿胪寺卿陆少群出列来,大声言道:“陛下,臣有要事启奏陛下!” 众臣都觉得稀奇,这陆少群一年都不见得奏一本,鸿胪寺也是出了名的冷清衙门,今日不知为何,居然有要事奏请,大家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这人送外号,闭口翁的陆少群想说些什么。 景帝有些意外,笑道:“陆卿家有何事,尽管奏来。” 陆少群取出一本黄册国书,举过头顶跪下道:“陛下,蜀国国主刘文广遣使入我朝,上承国书,言去帝号,向我大梁称臣,许年供蜀锦一万匹、银百万两,请求陛下册封其为蜀国国主,愿世代为陛下属国,此刻蜀国使者正在殿外,臣请陛下,该如何答复,是否需要召其上殿” 景帝一听,脸色微变,随即冷笑问道:“陆卿家认为朕该不该见呢” 陆少群见状连忙吓得的俯首于地,惶恐道:“陛下,臣愚钝,不敢揣摩圣意。” 景帝冷笑道:“国书你都带上殿了,使臣都带到殿外了,陆少群你这个鸿胪寺卿很称职嘛!” 陆少群顿时浑身颤栗:“陛下!臣惶恐!臣惶恐啊!” 景帝一抬手:“别惶恐了,这里是紫宸殿,别外臣看了笑话,起来吧。” 陆少群满头大汗爬起身来:“谢陛下。” 畏畏缩缩退回去,左右一张望,周围的朝臣见其如见死人一般。 景帝回头跟吕绅说道:“传那蜀使上殿吧,把国书给朕取来。” 吕绅点头:“是,陛下。” 三两下了丹陛接过国书,对着殿外传声道:“宣,蜀国使臣上殿。” 片刻之后蜀使被带上殿,到了大殿上前行三跪九叩大礼:“小臣蜀国礼部左侍郎崔世全,见过上国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帝冷笑道:“起来吧,蜀使。” 崔世全面色恭敬的站起身来,倒也不卑不亢,不免让景帝高看几分:“蜀使,你们蜀国一向自称继承大夏国祚正统,建元称帝,如今缘何舍得去帝号而向我大梁称臣呢” 崔世全拱身低头答道:“陛下,我蜀国地处西南,地疲人乏,因陛下仁慈,才得以保全,故而怎敢妄称建元称帝,徒惹笑话耳;今我主主动上表陛下,愿意称臣纳贡,愿陛下见吾主一片赤诚,赐下册封诏书,我主愿意世代为梁国藩国,永不背叛;此次我主入贡,送上了蜀锦五万匹、白银百万两,其余珍宝无算,以后每年均以蜀锦万匹、团茶万担、白银五十万两为供奉,希望陛下笑纳,庇护蜀国稍安。” 景帝笑了笑,说道:“崔卿家到是好口才,不若留在建都,在礼部寻个位置如何,不必回蜀国了,朕自会修书一封,让刘文广将你亲眷送来建都,你看可好” 崔世全连忙下拜俯首道:“小臣感激涕零,陛下厚爱,然而臣为蜀臣,若留在陛下身边,臣就不算个纯臣了,纵有些许口才,也难当大任,故而小臣不敢奉召。” 景帝微微一笑,挥挥手,言道:“罢了,罢了,起来吧,那刘文广是个寡恩薄情之人,但是那成子京、费无伤尚算人才,你也算半个吧,这是刘文广造化,今日朕跟你说一个故事,可好” 崔世全躬身道:“小臣,洗耳恭听!” 景帝缓缓说道:“曾经有一卫国人,名为商予,肘腋下生了一个瘤子,平日里多数不发,故而生活无碍;不过每隔一两年都会糜烂一次,每次都痛不欲生;有医者言,可以刀割之,或可痊愈;商予怕痛,犹豫不决,不敢刀割;然后有一日瘤子溃烂,弥走全身,终究不治,商予痛苦哀嚎而死,死前大呼,肘腋之疾、不可不除,悔之晚矣!” “哈哈哈哈!” 景帝说完大笑,梁国群臣也都跟着大笑,崔世全满脸窘困,左右失顾,不知如何答。 景帝笑道:“肘腋之疾,不可不除!朕不做那悔之晚矣之人!去吧,将朕此话转告你们的国主,他若自缚来降,朕可封他为王爵,让他永享富贵,若拒我朝天兵,刘氏一门将灰烬无存,望他好自为之吧。” 景帝此言如掷剑与地,顿时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崔世全颤抖着下拜,头贴着大殿金砖,大声道:“小臣,领旨,望小臣归蜀禀报之前,陛下怜悯百姓,暂缓出兵。” 景帝笑道:“朕之征西大将军左宗明此刻已经领兵二十万兵临南散关,刘文广最好动作快一点,否则关破国亡,朕的囚车自会押他来建都。” 景帝说完,站起身来,起驾而去,吕绅大呼:“退朝!” 群臣跪,三呼:“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三三两两退出紫宸殿! 崔炎捋须笑道:“哈哈哈!陛下之言,肘腋之疾、不可不除,说的妙哉” 谢勋转身对崔炎说道:“崔老头,随老夫去值房喝杯茶可好,上好的云尖。” 崔炎点头答道:“谢老头,如此甚好。” 两人大笑同行而去。 崔世全神色恍惚的转身往外走去,见鸿胪寺卿陆少群,连忙快步上前呼喊:“陆大人,再帮帮我吧,让我再见一次陛下!就一次!” 陆少群见崔世全过来,连忙一路小跑,远远躲开,周围群臣全部避之则吉,于是出现了极为搞笑的一幕,一个蜀国外臣居然追着堂堂梁国九卿跑。 萧思钰的第一次上朝结束了,自己居然受封福王了,他想着先去皇祖母那边报喜,于是也加快脚步往景仁宫而去。 “七弟留步!” 萧思钰回头,见太子、信王、宁王携手而来,萧思钰连忙停下脚步,转身行礼道:“臣弟见过太子哥哥,二哥、六哥。” 太子笑道:“小七,你也要封王了,得大方些,像个大人了,不要行事如此畏畏缩缩。” 萧思钰点头回答:“太子哥哥说的是,只是小七自幼胆小,让太子哥哥见笑了。” 信王也笑道:“小七,过两个月随二哥一同出京吧,我们还可同行一段路。” 萧思钰点头答道:“是,二哥,如此甚好。” 只有宁王有些伤感,上前搭着萧思钰的肩膀抱怨:“父皇是不是搞错了,之藩也该我去,怎么就让小七先去了,不合常理嘛,看来我得去跟父皇说道说道。” 太子连忙训斥道:“老六,不得鲁莽,父皇如此决定自有深意,君心岂是我们做儿子的可以随意揣摩的。” 信王也上前劝道:“老六,我们先走吧,母后在等我们用午膳了,迟到了母后又该说了,小七你是否跟我们一起去见母后。” 萧思钰笑了笑说道:“二哥,皇祖母今日为我备下了午膳了,下次吧。” 信王点点头,太子上前轻轻拍拍萧思钰的肩膀,略微开玩笑的说道:“祖母就是偏心啊,就独爱这小七,我们走吧,小七你去祖母那边吧。” 萧思钰行礼告辞:“太子哥哥、二哥、六哥,那臣弟先告退了。” 说罢转身离去。 信王在太子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大哥,他若去了江都,可就不好下手了。” 太子摇摇头,脸色微变道:“老二,慎言。” 旁边的宁王看着离去的萧思钰背影,还是隐隐有些不舍。 太子回头道:“老六,走吧,别让母后等久了。” 宁王跟太子信王说道:“大哥,二哥,我去陪皇祖母用膳了,你们去帮我跟母后告假。” 宁王快步追上萧思钰,大喊:“老七,等等我。” 太子看着宁王叹了口气:“这老六怎么如此糊涂呢” 信王微微一笑,不发一言。 第一幕第四章 太晨悲歌 钟毓阁内,景帝在书桌上写下两个大字“糊涂。” 字写的龙飞凤舞,颇有大家风范,吕绅听完内膳官的回报,走到景帝身边,看了看书桌上的字,笑道:“陛下的字越发力透纸背,入木三分了!” 景帝放下手中的笔:“吕绅,你什么时候学会拐弯抹角说话了!” 吕绅连忙跪下,笑道:“陛下,奴才惶恐!” 景帝接过手帕擦擦手:“慌恐!他是该慌恐才是!你就不必装了,起来吧。” 吕绅连忙起身,又问道:“陛下,是否装裱起来” 景帝摇摇头:“不必了,烧了吧。” 吕绅点头:“好的,陛下,该用午膳了。” 景帝点点头,离开书桌往厅外走去,走到一半回头对吕绅冷冷说道:“吕绅,朕的朝堂容不下如此糊涂之人,看在他尚算清廉份上,让他自己上本致仕吧,朕给他留点颜面。” 吕绅点头道:“是,陛下。” 景帝转身,又说一言:“还是把那字裱了,字还是好字,烧了可惜了,給陆少群送去,读书读了四十多年了,怎么脑子越读越糊涂了,让他自己夜深人静的时候好好琢磨琢磨。” 吕绅点头称是,小心翼翼的将那字卷了起来。 … 凤仪宫为皇后正宫,为后宫第一宫,此刻凤仪宫内殿,皇后命人安排了四台几案,就等太子、信王、宁王过来用膳; 太子、信王入了凤仪宫,上前下跪见礼:“儿臣请母后圣安!” 皇后笑道:“起来吧,坐下用膳。” 皇后看看见宁王没有一起来,问道:“琮儿、琅儿、小六去哪了” 信王笑道:“母亲,小六让我和大哥跟您请假呢,他去了景仁宫陪老祖宗用膳去了。” 皇后皱了皱眉,随后又笑了:“去就去吧,你们以后也多去你们皇祖母那里请安,你父皇仁孝,你们这些做皇子也应该学学。” 信王点头:“母亲教训的是,儿子一心孝顺母后,只是这样日夜在母后和父皇身边服侍的日子,怕没多少时日了。” 说罢粘了粘眼角,抽泣几声,抬眼泛红。 皇后见状问太子:“琮儿,今日朝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子说道:“母亲,父皇让二弟之藩,过两个月就出发去信州了,而且今日朝上父皇还封了老七为福王,让他去江都之藩,而且永慧也被父皇赐婚给了吴国公世子钱毅,一旦永慧和老七去了江北和江都,将受到吴国公庇护,恐怕…..” “别说了。”皇后示意太子不要再说,随即跟一旁随侍的徐长令吩咐道:“都出去,在外候着,任何人不得靠近凤仪宫。” “诺!”徐长令挥手示意全部的人退出凤仪宫。 待全部的人退出了凤仪宫,皇后对太子、信王说道:“你们知道你们父皇让小七提前之藩,到底用意何在” 太子回答道:“母后,那江都乃是之前老五的封地,老五没有去之藩,就意外身死,如今父皇又将老七封在江都,沿用了给老五修的王府,父皇难道是在提醒什么” 信王接道:“大哥,母后,老五的事情,父皇又没有证据证明跟我们有关,如今这样安排,父皇不怕惹母后和舅父不快吗” 皇后冷笑道:“是不是母后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你父皇心中认定了这件事就是我们母子所为,所以如今将老七封在江州,就是要提醒我们,莫再动那些心思。” 太子点头:“儿子明白,但是将小七放在吴国公身边,万一父皇起了别的心思,恐怕我们不好对付啊。” 皇后点头:“不能让他顺利到江都去,那就真的是龙归大海,虎啸山林了,那小家伙从小养在太后身边,一直谨慎,这才侥幸活到了今日,如今你父皇不过忌惮你们舅父的势力,暂且不敢废你的太子之位,但是若你父皇拿下蜀地,下一个目标一定就是你舅舅的越州了,真到了那一天,你我母子四人恐怕将死无葬生之地。” 太子和信王倒吸了一口凉气,信王弱弱的问了一句:“母后,父皇不会如此狠心吧。” 皇后说道:“想想你们的皇伯和三皇叔是如何没的,还有如今在颍州的五皇叔吧。” 太子心有余悸的说道:“母亲,自古废太子能独活的有几个,母亲您得救救儿子。” 皇后怒斥:“慌什么,你是太子,只要你一天是太子,你就是天定的诸君,你就是国本,你父皇若没有借口,不敢轻易废了你;这些年在母亲的谋划下,后宫再无所出,如今你父皇不过四位皇子,除了小七,你们兄弟三人皆为母亲所生,小七必须除掉,这是保证我们母子平安的唯一方法。” 太子问:“母后,那我们该怎么做” “等!等变天的那一天!” 皇后捏着拳头,轻轻放在桌面上 “还有,任何事情不要让你六弟知道,他是个简单的孩子,藏不住事,你父皇唯独对他不藏戒心,万一日后不可挽回,能救下你们的也许只有你们六弟了。” 信王脸色突变,马上低头饮酒,太子叹息一声:“母亲,儿做太子,从无过错啊!” 皇后冷笑道:“你无过错,错就错在你是王敦的外甥!” 母子三人低头用膳,无人再言一语,气氛一时十分压抑。 … 景仁宫,原为梁武皇帝为其母庄敬太后所修静宫,位于太晨宫东侧,建有御道与后宫相连,相对比较僻静,也有利于太后静养,当今太后乃梁仁皇帝之贵妃何倾倾,出身庐江何氏,前闽国公右军将军何凝之幼妹;当今闽国公何宗全姑母,辅佐当今陛下以亲王之位而最终赢得帝位。 宁王萧思琊和新封的福王萧思钰的步辇到了景仁宫门口的宫门入口,已经有一队宫女、太监侯在迎接等候。 “奴才小黄门张贵,见过宁王千岁、福王千岁。” 为首的太监领班张贵,带着十几个宫女太监下拜行礼。 萧思钰见了笑道:“小贵子,今天怎么是你在这里迎,我这信还未报知皇祖母和皇姐呢怎么连你都知道了” 张贵笑道:“王爷,这好事传千里啊,朝会一散,陛下就派了人来了景仁宫給太后报信,恰好公主也在太后这里,这喜事就都知道了,奴才们想着沾点喜气,这不都来迎了。” 萧思钰笑道:“你们真行,不过今天本王今日身上没带赏钱啊!” 旁边的萧思琊笑了:“老七,你没有,我有啊,一人赏五两银子,这报喜的小贵子是皇姐嘉熙宫的人吧,看着机灵,本王多赏五两,凑个整。” 萧思琊对身边随侍的太监总管点了点,总管连忙給众人发银子 “多谢,宁王千岁赏。” 萧思琊笑道:“你们可别谢本王,本王不过代你们王爷赏的,要谢谢他。” 众人又对萧思钰下拜谢恩:“谢福王千岁爷赏赐。” 萧思钰笑着扭头对宁王说道:“六哥,祖母管的严,我回头可没银子还你。” 萧思琊笑道:“老七,你忘了封王之后你就有月钱了,而且还不少,亲王月例一万两,回头别忘了給六哥利息啊。” 两兄弟一阵笑,下了步辇往景仁宫而去。 萧思琊问那张贵:“小贵子,皇姐还在皇祖母宫里吗” 张贵回答:“今天太后高兴,让准备的午膳丰盛一些,留了公主用膳,只是没想到宁王千岁也来了,倒是喜事。” 宁王笑道:“我也久未见皇姐了,甚是想念!” 旁边萧思钰调笑道:“六哥,我看你就是个混饭吃的。” 萧思琊假装恼怒要打:“还钱!你个小没良心的。” “没有!” “那我回头找皇姐要去!” “你敢!” 萧思琊长叹一声:“确实不敢啊!” 两人又都笑了。 … 景仁宫门口,一个身着着紫丝霓虹衣,挽云髻朝云冠,秀发及腰,身形婀娜,面若凝脂的绝色少女搀扶着一位仪态端庄老者,老者虽然满头银丝,但是看面容不过五十许人,显得慈眉善目,头上就简单戴了一个云凤纹金簪、别了一个金镶玉步摇,身上穿一身石青色行龙庄缎,不动已有十分仪态;身后有内官、女官左右陪侍,此刻少女与老者皆面带微笑,看着景仁宫宫门。 “皇祖母,你这才几个时辰不见钰儿,不必出来接他的,都给他宠坏了。” 少女含笑说道。 太后拍拍少女的手,笑道:“慧儿,你和钰哥的事情定下了,祖母的心事也就了了,祖母再多活几个月,看着你出嫁,钰儿平安到达封国,那就天下太平了,祖母也就没有遗憾了。” 永慧有些羞涩:“祖母,瞧您说的,我猜一准钰儿回头得跟您撒娇哭鼻子,说自己不想去,想一直陪在你身边。” 老太后开怀大笑:“撒撒娇挺好的,你们要走了,祖母这景仁宫就冷清咯。” 永慧笑道:“那我就不嫁了,干脆陪着祖母得了。” 老太后一听假装不乐意:“那可不行,毅哥回头不得来求本宫放人了,他可舍不得!” “奶奶!!”永慧脸又红了 萧思琊拉着萧思钰的手入了景仁宫,见皇祖母和皇姐在门口,连忙上前跪拜:“孙儿见过老祖宗,见过皇姐。” 太后见宁王来了也十分高兴:“琊儿今日如何过来了你可许久不曾在这个时候来祖母的景仁宫” 萧思琊起来上前拉住老太后的手:“奶奶,每日晨醒昏定的,跟着大哥、二哥还有母后过来,拜拜就走了,无趣的很,奶奶您又不是泥菩萨,您可是真佛,所以小六想着,还是诚心些,得日日上您这里多念经才好。” 老太后在他脑门上戳了一下:“你个小猢狲,才想着来老太婆这雷音寺烧香啊,晚啦!” 萧思琊作哭状:“奶奶别啊,我日后一定多来,一定多来!”说完抱着老太后的袖子一阵晃动。 老太后扭头对永慧笑道:“慧儿,你说今日钰哥会来哀家跟前撒娇,应该没料着居然是琊哥来哀家跟前撒娇吧。” 永慧掩口而笑,旁边的钰哥也凑上来拉着太后的袖子:“祖母,听说今儿你跟我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孙儿饿了呢” 老太后开怀大笑,往后跟范长令吩咐道:“范长令,去多摆一桌。” “诺!”范长令应了一声,下去准备了。 萧思琊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往日里母后总是让我陪她用膳,来皇祖母这里的时间就少了,这都怪孙儿,加之奶奶也知道我嘴巴说起来就没个完,恐惊扰了奶奶清静,惹奶奶不快。” 太后笑道:“你确是一个伶牙俐齿的,但是也是一个仗义执言的人,这点很好,对祖母要诚,对父母要诚,对你的兄弟一样要如此,好了,祖母不说了,我们入席。” 萧思琊点点头:“皇祖母,孙儿记住了。” 众人在景仁宫内落座,萧思钰有些难过的样子 太后见了问道:“钰儿,今日你父皇给你皇姐赐婚,又给你封王,这是好事。” 萧思钰有些泪目的抬头答道:“奶奶,我若去了江州,恐怕没法日日在您身边了,皇姐也不在您身边,您该多孤单啊!” 太后安慰道:“你们平安喜乐,奶奶就心安乐,这宫中岁月悠长,奶奶不怕孤单。” 一旁的宁王萧思琅放下咬在嘴里的鸡腿说道:“小七、皇姐,你们放心,我还有两年才之藩,你们若不在宫中,我便日日来景仁宫陪皇祖母用膳,反正我母后又不止我一个亲儿子,有大哥、二哥在他身边就好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太后笑了:“就你嘴多!” 萧思琊笑了,歪着脑袋,拿起鸡腿继续吃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永慧、萧思钰、太后都笑了起来,整个景仁宫内一片温馨祥和 太后看着萧思琊忍不住心想:“老六到是心思纯善之人,只是为何是那妖后的儿子呢否则也是合适的。” 祖孙四如此人开心的用膳竟然是最后一次,六年后雍王与宁王再次在景仁宫对饮,两人喝得酩酊大醉,宁王放下传国玉玺而去,雍王看着那代表天下的玉玺,泪流满面。宁王一人一马出了太晨宫,从此天下再无宁王。 第一幕第五章 未央宫中夜未央 北魏,东都,未央宫 入夜,未央宫宣德门,有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口,马车上挂着写着窦字的灯笼,待行至宫门口,马车夫拿出一面金牌递给金羽卫。 金羽卫御门官大喊一声:“开门!” 宫门缓缓打开,车夫搬下凳子、撩开帘子,将里面一人搀扶下来,是一年约四十多、身穿紫袍、头戴玉额乌纱帽,长得端正威严、面有美髯的伟岸男子;此男子下车跟车夫吩咐一句:“在此候着!” 车夫点头答道:“是,老爷。” 那男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迈步往宫中而去,守门金羽卫将士在其经过的时候,尽数跪下行礼:“拜见相国大人!” 此人乃魏国尚书令左丞相窦晏,当今魏国汉臣之首,齐王正妃窦婉儿之父,陛下的亲家。 窦相入了未央宫,对面急忙赶来一队太监,前方几个小太监打着灯笼,居中一位大太监快步赶路,旁边两个小黄门搀扶着,不停说道:“干爹当心,小心路。” 那为首的太监愠怒道:“咱家还没到那走不动道的时候,你们都跟着来干嘛,都去陛下那边候着去啊!” 两位小黄门连忙跪下,自己抽起了自己的耳光:“干爹,惹您生气,是儿子们的不是!” 这大太监看着是又气又恼,忍不住一人踢了一脚:“都起来,给我回去!” 此人乃是魏国大长秋张禄,魏孝帝的潜邸旧臣,服侍陛下三十多年,朝内称为内相。 “内相何故如此生气啊!”窦相笑着上前问道 张禄连忙迎上去:“让窦相见笑了,这些猴崽子不懂事,窦相切莫如此称呼,这是折杀了咱家,咱家不过是陛下的家奴,可当不起这个称呼,窦相且随我来吧,陛下等急了,请!” “请!” 张禄让出身子与窦相并肩而行,后面两个小黄门连忙爬起来,低着头跟在后面。 张禄带着窦晏入了天庆阁,见陛下正手拄着额头在书桌上打盹,书还拿在手里,靠在书桌边上。 张禄带着窦相走到陛下身边,打算叫醒魏定帝,窦相示意等等,张禄点头,从一旁搬来一个绣墩让窦相坐下,自己束手在一旁站立陪侍,殿内烛火摇晃,有宫人过来用小剪刀细细修剪烛芯,灯火平稳下来。 窦晏细细打量一眼陛下,这不过五十许的年纪,早已两鬓斑白,脸上皱纹颇深、皮肤隐隐透着暗沉,虽然那面孔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现在看来也是垂垂老矣了,花白的胡须上还有留下些许口涎;窦相闭上眼睛,心中有些难过,那个曾经年少意气风发的皇子,如今也风烛残年了。 他心想:“太子的突然离世或许对陛下的打击太大了。” 突然孝定帝的手一滑,书掉在了地上,陛下醒了,睁开朦胧的双眼,片刻之后才看清楚眼前坐着的人,于是连忙端正其身姿,张禄捡起地上的书,目光示意宫女上前为陛下梳洗一翻。 片刻之后陛下神色稍好一些,出来笑着抱歉道:“文敬(窦晏的字),不好意思,让你久候了。” 窦晏答道:“陛下,臣也是刚到。” “今日朝上蜀使所说之事,朕认为不便在朝上直接讨论,所以回来思考再三,决定连夜召你入宫,朕想先听听你的想法。”定帝言明请窦相入宫的理由。 窦晏答:“陛下,需出兵,倾举国之兵,伐江北,此战若胜,从此我魏国为攻势,梁国为守势,天下大局一举而转。” 定帝点头:“朕也是这个想法,但是能否毕其功于一役” 窦晏答:“陛下其实早就在谋划了,所以答案已经不需要臣说了。” 定帝点头道:“不错,年初我让五郎迎娶漠北郡主,就是想消弭北方隐患,这样燕州之地,驻军可以减少一半,而西辽与我朝联军大破黑衣大食,西境也稳定了,三郎的浮屠铁骑可以入关了,如今西蜀愿意割让梁州給我朝,梁州乃是入蜀咽喉,交到我们手中,就等于把命脉交到了我们手里,如此可兴兵三十万伐江北,毕其功于一役。” 窦晏反问道:“陛下还有什么顾虑” 定帝严肃道:“谁可为主帅信国公卫国公隋国公” 窦晏回答:“陛下不是已经做好决定了吗若轮领兵能力,信国公的确无出其右。陛下无非担心,信国公的立场问题,但是若早定储君,应该可安信国公的心。” 定帝笑道:“知我者,文敬也,这就是今夜召你来的目的,太子薨逝,朕心甚伤,观朕诸子,齐王仁厚,晋王勇毅、周王寡恩、燕王深沉、福王散漫、康儿还年幼,适合为储君之人,文敬可有教朕” 窦晏连忙下拜说道:“陛下,这是陛下家事,臣不敢置喙,况且齐王乃臣的女婿,臣应当避嫌。” 定帝笑道:“文敬啊,你为人太谨慎了,朕心仪谁,但是担心什么,你如何不知啊!” 窦晏摇头道:“臣能猜到,但不敢想!” 定帝笑道:“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的,日后由你们这帮贤臣忠良扶持,他应该可以做好,魏国要想一统天下,这一步是必须做的。” 窦晏拱手道:“臣代神州万民谢陛下仁德。” 定帝叹息一声道:“三十年前你跟朕说,入神州者,则为神州,需融,不入神州者,不为神州,必被弃;胡无百年国运,如今大魏也百年了,鲜卑也好,汉也罢,还分得清吗所幸就不分了,齐王当为朕之储君。” 窦晏:“陛下之心,臣深为敬佩。” 定帝对窦相说道:“文敬,拟旨吧,以信国公为帅,晋王辅之,伐江北,江北定日,齐王为太子!” 定帝又对张禄说道:“张禄,请玉玺来,今夜尚书省行文,朕用印,你拿了圣旨,即刻去信国公府宣旨吧。” 窦晏、张禄皆下拜:“臣(奴才)领旨。” … 深夜,信国公府,独孤文钦与长子独孤若弥、独孤若望接听旨意,张禄宣旨完毕马上扶起信国公,信国公乃是当今皇后兄长,陛下姻亲,五国公之首,张禄可不敢托大。 “公爷请起,陛下将整个魏国国运托付于公爷,望公爷旗开得胜、克复江北!” 独孤文钦点头道:“多谢公公,望公公回禀陛下,文钦必当竭尽所能,为陛下拿回江北之地。” 张禄点头笑道:“陛下说,公爷出征之日,陛下必率群臣送公爷于德胜门。” 独孤文钦对未央宫方向拱手一拜:“臣,谢陛下隆恩。” 张禄私下又拉着独孤文钦到一旁,轻声附言:“公爷,陛下有一句话让咱家带给公爷,公爷得胜归朝之日,就是齐王殿下为太子之时。” 独孤文钦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张禄虽然奇怪信国公如此态度,但是心想信国公为人一向谨慎,如此反应也算正常,不在多想,告辞而去。 张禄走后,独孤文钦将两个儿子叫到书房之中,问独孤若望:“望儿,此次为父征伐江北,你不必随军,多留意朝中动态,有什么事情,以我公府家兵传讯于为父。” 独孤若望点头:“父亲,孩儿知道了。” 独孤文钦又对长子独孤若弥说道:“弥儿,你随为父出征吧,我们独孤家是将门,如今你二弟在朝,你还是随为父在军中历练。” 独孤若弥点头答道:“是,父亲。” 独孤若望心中疑惑,问道:“父亲,陛下似乎还有什么深意。” 独孤文钦笑笑,说道:“望儿,你看到了,为父问你们一个问题,齐王若为储君,当如何” 独孤若弥抢先回答:“父亲,如此甚好啊,齐王乃是父亲的外甥,陛下嫡子,又是诸王之长,他为储君最为合适,且齐王仁义,素有贤明,日后若齐王继承大统,对我们独孤家大有裨益。” 独孤文钦笑而不语,独孤若望皱着眉头还在沉思 独孤文钦问道:“望儿,有什么就说什么” 独孤若望行礼道:“父亲,若儿说错了,父亲责罚就是,儿认为齐王会是好太子,但是未必会是好天子。” 独孤文钦颔首点头。 独孤若望问:“父亲,孩儿说的不对,还望父亲责备。” 独孤文钦叹道:“陛下以为能猜到为父的想法,但是其实陛下并不了解为父所想,当年为父支持的可是当今的陛下,而不是太子,不过当时当地,还是乐见其成吧。” 独孤若弥、独孤若望脸色凝重,陷入沉思 未央宫天庆阁内,有一阵阵急咳之声传出,在这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陛下,是否需要传召太医” “太医来了也没用,他们唯恐出事,用的都是些保守的方子;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时日无多,江北不拿回来,朕死不瞑目!朕不会留这个烂摊子給齐王的。” “陛下。”有哽咽之声从阁内传出,周围太监宫女,全部跪下伏首,以手指堵住耳朵,无一人敢出一丝响动。 “哎!”一阵悠长的叹息声之后。 “张禄,明日请国师入宫为朕讲讲往生经吧。” “呜呜~~是,奴才领旨!” … 第二幕第一章 南北之争 神州大地,有龙虎二脉,龙脉西起藏天原唐古拉山脉,如神龙探渊,由西往东而下,过阿泰尔山脉、天山、昆仑山、秦岭、阴山、太行山、断岭、淮岭、南岭,分九支脉而定天下九州,流经一万三千里山河,从淮州入东海。而虎脉起于东北之地,虎尾起太兴岭、虎身为胭脂山、虎头在塔尔尔原,其身形为猛虎回首之像,南探中原。之后神州万年,皆为南方农耕民族为代表的龙与漠北游牧文明代表的虎之间的龙虎之争。南方弱则漠北入中原;南方强则剑指漠北;而至洛京巨变,大夏失起鹿,天下共逐之,以定河为界,南北朝分立,已为龙虎脉均势,龙虎相争之世。 南散关建于巫凌峡谷之地,四周皆为峭壁,嘉林江在此波涛湍急,蜀国历时百年在此处修建了九层关隘,两侧悬崖驿道已经尽数捣毁,且在江面设铁锁横江,关外二十万梁军已经围攻月于,九层关隘不过攻陷两层,战事陷入僵局。 而在东都朝阳门外,魏帝率领朝中百官为独孤文钦践行,大军开拔,三十万大军在官道上连绵行进达百余里,剑锋直指江北,大战在即。 两边军报都已六百里加急传至望北城,传到了太晨宫钟毓阁。 望北城靖北大都督府中,吴国公钱玮正着急众将商议。 军师严雍正在沙盘上做着军情讲述:“诸位将军,魏军已然出动了,目前暂时停在徐州,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应该是在等从凉州过来的浮屠铁骑,如此以来魏军北魁军就有三十万,加上一万浮屠铁骑,另外魏军与漠北王庭议和,我们也怀疑,狼神祭坛会派高手出动,如今敌我兵力接近四比一,我们局势不容乐观。” 钱玮听完严雍讲解,向众将问道:“你们可有什么对策” 吴国公世子钱毅出列道;“父亲,联络师兄吧,最好向陛下请求调兵。” 钱玮听完,面有难色:“如今左帅领兵攻蜀,越国公王敦素有野心,陈国公需要防范与他,闽国公距离这里太远了,至于你师兄,皆为水军,上岸作战不是他们所长,而且风凌水军乃是我朝抵御北朝的最后一道防线,只能接应,不能直接作战。” 前军将军赵海抱拳说道:“大帅,过往我们在望北城外,每五十里一堡,囤一营兵,有兵六百人,农时军屯、闲时训练,如此一旦魏军小规模来犯,可以据堡以守,但是这次我们兵力不够,且魏国举国来攻,这个方法不能用了,末将建议撤回所有堡中军士,将所有家眷及城中家眷一并撤往江都。” 钱玮颔首点头:“赵海,你的建议是对的,这件事情你来处理,所有庄田一律烧毁,堡中存粮全部运走,烧毁全部堡垒,这次不破不立,本帅要做的更彻底一些,我们来个背水而守。” … 钟毓阁内,谢相、崔相、费相及陈国公皆在跟景帝商讨军报。 景帝问陈国公:“陈庆,羽林卫可否调兵去望北城” 陈庆答道:“陛下,建都全部兵力不过十五万人,其中羽林卫十万人,城防司、巡城司、兵马司、金吾卫一共五万人,这里真正的战兵,不过八万余人,臣了解到越国公报备兵部的兵员是十万人,实则自己私养之兵还有十二万,也就是二十二万兵马,臣担心他会突袭建都。” 景帝脸色凝重的点点头 崔相上前说道:“陛下,蜀地难攻,保守估计也要大半年才能拿下南散关,那边一旦撤军,十年筹备就毁于一旦了,目前也害怕王敦突袭嘉州,断了征西军的后路啊。” 一旁的费侍中连忙接话:“陛下,王敦断然不会攻打嘉州,陛下应该了解,左宗明的正妻正是王敦长女,王敦一直在笼络左帅,这次左帅攻打蜀汉,王敦乐见其成,可能还打着注意,让左宗明占据蜀地与他呼应,陛下当务之急还需要安抚左帅,确保攻蜀国策不变。” 景帝问谢勋:“谢相,你怎么看。” 谢勋只说了一句话:“陛下,吴国公乃是军神,如果只是去那么两三万人,对他于事无补,反而无法令行禁止,玄甲步兵尽数留在江北,乃一等一的善守之军,陛下不若选择相信吴国公,若他有需要增援定然一早就派人来了。” 景帝点点头:“朕也是这样想的,若钱玮认为形势危急,应该会请朝中发兵,现在看来他应该有应对之策。” 谢勋又说道:“陛下,如果让公主尽快和吴国公世子完婚,可以定军心。” 景帝笑了笑,对谢逊的话非常认同:“还是谢相老成谋国,跟文彦博说,朕开内库,让他们尽管去选,朕嫁女儿,不能小气,吕绅,你回头安排把嫁妆和礼单、还有庚贴送到嘉熙宫去。” 吕绅笑着答:“是,陛下,奴才就去办,不过回头选了些好东西,陛下别舍不得。” 景帝大笑:“朕嫁女儿,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另外你也给左帅调几件好东西,安排人送去征西军中,让他好好打,朕对他有信心。” 几位都拱手答道:“臣等领旨。” … 太晨宫嘉熙宫,原为永慧公主生母嘉贵妃田嘉儿生前寝殿,嘉贵妃因为生萧思钰而薨逝之后,景帝悲痛,而下旨封了嘉熙宫,等到永慧满了十六岁,请求景帝重开了嘉熙宫,作为自己待嫁之前的寝殿,公主没有添置任何新物件,只是让人翻新了母妃的老物件,如今也四年了。 此刻永慧正倚靠着窗,看着天空中的元月,在一旁的衣架上,挂着一件紫色金丝绣九凤仪霞帔,旁边冠柱上放置一顶九龙九凤冠,采用黄金编丝,配七色宝石。这套凤冠霞帔是今天内务府刚刚給永慧公主送来试穿的。不过此刻永慧坐在那里发呆了一个时辰,也没有试穿。 一旁的内女官苏青和李琳正站在衣架前,身后跟着十余名准备服侍公主试穿的宫女,宫女们躬身低头,而苏青和李琳彼此顾盼,也不知道主子到底怎么了。 “你让他们先下去吧,今日本宫没有心情穿。”公主轻轻说了一声。 苏青往后摆摆手,宫女们躬身行礼:“是,公主殿下,婢子们告退!”宫女们鱼贯退出嘉熙宫,又带上了门。 苏青上前问道:“主子,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永慧摇摇头,面有凄苦之色:“苏青,再过几日就是母妃的祭日了,你看看这凤仪霞帔,还有这九龙九凤冠,不觉得眼熟吗” 苏青面有疑惑,永慧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一副木盒,打开木盒,从里面拿出一副画卷,细细展开,之间画上有一妙龄少女,身穿的正是这紫色金丝绣九凤仪霞帔,和七色宝石九龙九凤冠。 苏青惊呼:“公主,这是王妃的旧物为何今日内务府会将这个送来。” 李琳也走上前来说:“公主,这件东西可是犯了忌讳的,内务府这是何意” 永慧将画卷收好,重新摆放回书架,又缓缓走到衣架前,用手抚摸那件霞帔,目光中有冰冷哀伤之色,突然她冷冷一笑。 “这件衣服母亲嫁给父皇为雍王正妃的时候,皇祖母命内务府办的,并非以亲王正妃规格置办,而是以皇后规格置办的,不过母亲以逾制为由,从未穿过;后来父皇为了获得王敦的支持,许诺登基后立王敦之妹侧妃王姹为皇后,母亲居然从一个正妃而成为了皇贵妃,皇后被册封后,曾经命人来取这套凤冠霞帔,不过父皇没有应允,命人将这套衣服封存了,皇后之后再命人定制紫色金丝绣九凤来仪霞帔,但是父皇敕令,日后后宫皇后服饰不可用紫色,只能用明黄之色,故而这紫色霞帔仅此一件。” 苏青说道:“殿下,陛下如此做是否是因为心存愧疚” 永慧表情冷漠道:“父皇今天命人讲这件衣服送来,只会在我胸口再刺上几刀,母亲为何而死,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年母亲没有穿这件衣服,我也不会穿,苏青,李琳,帮我封存,送回内务府,就说逾制,本公主不违背礼法。” 李琳有些顾及:“殿下,我们若送回去,陛下是否会生殿下的气。” 永慧轻哼一声:“父皇若真的在乎我们这些人,这些年本宫那些弟弟们怎么没的钰儿不是由皇祖母护着,如何能活到今日,嫁毅哥固然是父皇想要笼络吴国公,但是本宫也是心允的,父皇护不住我们姐弟,但是吴国公可以,毅哥可以,父皇要的是江山永固,那里会为了这些事发怒。” 永慧吩咐道:“李琳,你安排人把东西送回去。” 李琳点头:“诺!” 说罢,安排宫女将衣架、帽柱抬出了嘉熙宫 苏青上前问道:“殿下,难道殿下对少公爷不倾心吗少公爷可是从小就对殿下情有独钟啊。” 永慧冷冷笑道:“情谊自然又,兄妹之情更多些吧,心动为何物,对于我们皇家女还说重要吗婚姻也不过是一种权谋手段罢了,与父皇、与本宫都一样。” 苏青听完沉默不语。 第二幕第二章 背江而战 太晨宫凤仪殿 宫女门正在为皇后卸妆,徐长令从门外入来,走到皇后身边,将旁边宫女梳洗的工作接过手来,将皇后的发髻松开,又用头油均匀涂抹,以白银篦子轻轻梳理开来,待散开头发,乌黑浓密,顺滑如丝。 皇后笑道:“惜玉(徐长令名字),还是你的手细。” 徐长令笑了笑:“小姐,跟了您都快四十年了,奴家再蠢笨也都练出来了。” 徐长令见皇后浸泡在金盆里的指甲差不多了,示意一帮陪侍的宫女都先出去,然后自己拿出护甲油轻轻用鬃毛小刷细细刷。 皇后伸出手,闭上眼睛说道:“惜玉,说吧。” 徐长令一边刷着指甲,一边说道:“小姐,那丫头将那套东西退回了内务府理由是逾制。理由竟然跟那个贱人一摸一样。” 皇后冷笑道:“那是她母亲的旧物,虽然那贱人一次都没有穿过,这丫头脾气倒是不小,和她母亲一样臭,只望着她以后老老实实相夫教子是不可能了,这不,一试就全试出来了。” 徐长令也跟着笑道:“她大概没想到此事是小姐安排的。” 皇后:“陛下既然想要开内库給她置办嫁妆,那就让孙大其给她好好选选,毕竟本宫这个嫡母也需要好好尽尽心。” 徐长令:“是小姐,奴婢让孙公公好好选选。” … 徐州白马驿的一个岔路口,官道分为三条,一条往南,去江北,一条往北去燕州、一条往西去凉州,大军正在行进,而独孤文钦和独孤若弥好像在等候某人。 独孤若弥笑道:“父亲,天下第一的浮屠铁骑,真的有那么厉害这次征讨江北,其实有北魁军就够了。” 独孤文钦:“弥儿,你错了,拿回江北之地或许不难,但是暂时拿回没有意义,这次征伐江北一不在取江北之地,二不在打败靖北军,而在于杀一人,此人不除,江北难安,为父等的不仅仅是浮屠铁骑。” 往北燕州而来的官道上,突然出现了三骑人马,他们皆身穿白狼毫天陨甲,头戴凤翎盔,面孔为深目高鼻,与中原之人相貌大异,更向西域胡人,那双眼睛更奇特,居然全部是淡蓝色的瞳孔,每个人背上都背着一把巨大的铁弓、箭壶中居然只有三只泛着黑色寒光的铁箭,腰间配着冰湖寒铁刀,脚下骑着是一种提醒巨大魁梧四蹄长毛的白马。 独孤若弥惊呼到:“白狼盔甲、射日弓、天狼箭、寒铁刀、极地荒原马!父亲,这是狼神祭坛的哲别神射手,他们怎么来了” 独孤文钦笑道:“过来杀人!” 独孤若弥恍然大悟:“父亲,可是那人不好杀啊!” 三骑狼神哲别来到近前,三位骑士上前以漠北抚胸礼行礼:“漠北狼神哲别,悉万丹、黎同、吐六于见过独孤大帅,我等奉大汉及狼神大祭司之命,听后调遣。” 独孤文钦:“三位哲别辛苦了,有你们在,老夫的胜算多了三成,且在本帅身边稍后,待会见见我们大魏精锐浮屠铁骑。” 三人点头:“愿意一睹浮屠降世!是否如传闻所言!” 独孤文钦:“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三人牵马来到一侧,目光随着独孤文钦,望向从西而来的官道。 片刻之后,突然,地面开始一阵有规律的晃动。 “踢跶~~踢跶~~踢跶~” “来了!” 远处地平线上,逐渐出现了一队身影,一片漆黑,看上去就像一只巨大的黑龙,从地平线缓缓而来,而且万马落地,声音居然并不凌乱,而是有节奏的声音,整个地面形成一种震慑心神般的悸动。 随着那条黑龙越来越近,渐渐的可以看清楚那条黑龙的本来面目,所有的骑士都身披着纯黑的玄铁鱼鳞战甲,覆盖全身,头盔上都有两只尖刺角,脸上带着面具,只留两只散发着杀气的眼睛。 所有的战马都身披同样的玄铁护甲,那马极为粗壮高大,产自西辽,乃西辽征服大宛所获,名为真罗马;天下除此宝马,根本不足以负重如此重的人马双甲。 一行五马,彼此间可以用铁链相连,冲击时如巨兽碾过,所有的骑士皆手持二丈二的千锋金钢朔,朔锋闪着一种特别的白蓝色寒光。 为首有三骑,与其余骑士统一形制武器盔甲不同,他们三人盔甲分别为白色、红色、蓝色,手中持的武器为刀、枪、斧子,为首那人白衣、白盔、白甲、白马、但是拿着一把黝黑不反任何光的黑刀,面具尤为奇特,是一个恶鬼面具,看上去张牙舞爪,摄人心魄,待整个浮屠铁骑,来到面前,那一往无前,有我无他;绝杀之气,扑面而来,除了独孤文钦,其余人的战马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独孤文钦扭头对漠北三位狼神哲别浅笑道:“三位哲别,这大魏浮屠铁骑比漠北王帐金骑如何” 三位哲别有些苦笑的说道:“各有千秋,各有千秋!” 然而脸色却极为难看。 “哈哈哈哈!”独孤文钦大笑几声。 “有此绝杀之阵,杀一人而已,他该荣幸才是。” 待整个浮屠铁骑近前,三位首骑兵策马上前,为首白袍的男子摘下脸上恶鬼面具,只见一张绝世容颜显露出来,面色润白,肤若凝脂,凤目生威、细唇微翘,带三分鬼魅,透三分肃杀之气。另外两人也揭开面具,一个肤色微红,长眉大眼,四方脸型,看上去正气凛然,一个黝黑皮肤,粗眉怒目,厚鼻宽嘴,满脸红髯,颇有杀气。 三人策马来到独孤文钦身边,皆翻身下马,走上前跪拜行礼:“浮屠铁骑统领拓跋宏、副统领杨元宗、副统领罗克敌见过大帅!” 独孤文钦上前将三人搀扶起来,然后拱手对拓跋宏行礼:“见过晋王千岁!” 拓跋宏连忙上前扶住:“舅舅,见外了,我们甥舅不必如此。” 独孤文钦笑笑,也没有再坚持,众人一一引荐完毕。 大家翻身上马,独孤文钦马鞭一指南方:“出发吧,唱戏的到齐了,去会会那位军神。” 五日后,大军进入了江北地界,过武宁、修宁、德安、都昌、湖口、彭泽六县皆为空城,无一人驻守,无一名百姓,县内房屋尽数焚毁、且无颗粒之米,不仅仅是县城,沿途经过的三十多屯兵堡及沿途全部麦田尽数焚毁。而且直入江北地界三百余里,除了零散游骑,不见任何靖北军大队人马。 独孤文钦与拓跋宏骑马并行,拓跋宏笑着问道:“舅父,我记得,您曾三次领兵讨伐江东,难道每次都如这般景象吗坚壁清野” 独孤文钦笑道:“殿下,那些过往的军报你应该看过吧。” 拓跋宏点点头 独孤文钦:“以往我们进入望北城,各烽火台必然有兵士驻守,隔三十里而示警,城寨守军,也会沿途袭扰,各县城不怕孤立无援,反而可以分散我们的精力,以靖北军的能力,我们非五倍以上的兵马,围城就是虚耗兵力,而靖北军不过分散一半的兵力,不过八万人,剩下留有六万虎豹骑游走突袭,我们顾此失彼啊,所以总是无功而返。” 独孤文钦继续说道:“不过这次不同,我们手中超过三十万北魁军,光骑兵就有接近十万、加上一万浮屠铁骑兵,钱玮手中不过八万人,听说五万虎豹骑留下的不足两万,如何分散而守呢,他的虎豹骑只要敢救援任何一点,就是死路,以钱玮用兵,不会范这样的错误。” 拓跋宏插嘴道:“大帅,钱玮想在望北城拒敌末将看不会。” 独孤文钦有些惊讶拓跋宏如此想,遂问道:“殿下有什么看法” 拓跋宏说道:“若困守望北城,那就是一个血肉磨盘,钱玮手里没那么多本钱,我们只要磨,磨也磨死了,他不会如此的。” 孤独文钦点点头,不过又轻叹一声:“殿下,另外一点你可想到了” 拓跋宏笑道:“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左宗明若拿下蜀地,从汉中突袭东都,目前国内空虚,如何抵抗,我看蜀国支撑不了那么久,多不过半年,少不过三个月,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我们同样耗不起,这次征江北,定的是未来天下二十年的攻守之势,我北地民贫,若不借次良机,拔除江北威胁,未来局势堪忧,恐再无力南下了。 独孤文钦轻轻点头,此时快马来报:“报,大帅,前方探明,靖北军已经尽出望北城,左靠望北城,背靠定河扎下营寨,另外大梁水军战舰尽出与江面,与靖北军营寨呼应。” 两人对视一眼,独孤文钦笑道:“不愧是钱玮啊,寻常之人谁会下这步棋,弃死地而存活地,看似容易,实则需要莫大的勇气。” 独孤文钦继续说道:“不愧是南朝军神,胆量气魄天下无双啊!江北砥柱不在望北城,而在于吴国公,此次江北之战,占一城不如杀一人!今日本公以三十万北魁军修一条路,就看殿下做不了做得了那把杀人的刀了。” 拓跋宏点头:“若能杀此人,作为武者,宏三生有幸!” 独孤文钦对左右传令:“前军加速前进,在博望坡结营,落日之前全军入营,修整七日,期间任何人不得挑衅,不得应战,如有违令者,斩。” 北魁军众将大声应下:“尊大帅军令!” 独孤文钦又对拓跋宏说道:“殿下,一万浮屠铁骑,尽去其甲,全部换轻甲,裹马蹄,口含枚,带齐十日口粮,不得喧闹,不得生火,入夜后潜入靖北军西边,虹光湖湖畔密林之中,等候本人帅军令。” 拓跋宏、李存孝、罗克敌三人跪下道:“尊大帅军令!” 独孤文钦又对三位狼神哲别说道:“三位哲别跟本帅同行。” “是!” 安排妥当,三十万大军快速前进,一万浮屠铁骑分离出来,改换面貌往西走小路而去。 远处树林之中,有一队靖北军游骑隐藏,待看到这一幕,入林中牵马快速离去。 “给我追!”战马奔跑之声惊动了魏军探马,连忙追上去。 独孤文钦大喊一声:“不必追!” 魏军游骑回转,独孤文钦说道:“吴国公探马不只一路,杀之无意,让他们去,这次望北城外、定河之畔,一决生死。” 第二幕第三章 南朝军神 定江北岸,扎起了一个联营十里的巨大营寨,距离望北城不过三里之地,背靠定江江北码头;分为三层营寨、拒马、陷马坑、鹿角、望台皆已搭好,且结的是八芒之阵,整个营寨无丝毫破绽,想要破营必定血流成河,所有兵将披甲带盔,兵不离手,严阵以待。 大梁水军就在江面游弋,随时可以对靖北大军形成支援,运送补给,如此独孤文钦想要困死靖北军几乎不可能,而且即使战事不可为,靖北军也可以从容撤离,这是一个不败之局。 中军帅帐中,此刻烛火明亮,吴国公钱玮、中军副将钱毅、军师严雍、各军统领皆在帐中,帅帐中间有一沙盘,众将围住沙盘讨论军情。 探马入营禀报探明军情:“禀报大帅,我军游骑回来了,魏军已经在北面博望坡扎营,前锋足有不下十万人进入营寨,营寨守备森严,我们的游骑无法靠近,预计明天魏军将尽数入营,另外我们发现了一只神秘的骑兵,与大队分离,往西而去。” 钱玮追问道:“那只神秘骑兵,有何特别之处,大概有多少骑” 探马回道:“大帅,他们的马不一样,较之平常军马高大强壮许多,像是西辽真罗马。” 钱玮环视众将一圈笑着说道:“那是浮屠铁骑,目的只有一个,突破中军,取本帅项上人头,独孤文钦将兵正奇相济,正面的北魁军为正兵,我们得不到任何便宜,那浮屠铁骑为奇兵,到底从那里杀出来,我们暂时不得而知,继续探!” “是,大帅!” 游骑探马下去了。 钱玮问道:“你们谁知道为何本帅不守望北城尽管说,说错了,罚十坛玉冰烧,说对了,本帅送他十坛将军令,这可是本帅亲自酿的,天下独一份,谁想试试。” 严雍笑而不答。 钱玮笑问:“伯龄(严雍的字),既然知道本帅所虑,为何不说” 严雍笑道:“主公,臣那里还藏着三十坛没喝,这次就让给他们吧。” 钱玮点点头,又反问账中诸将:“你们呢谁来说说。” 只见一银甲小将走上前来,抱拳施礼:“父帅,儿可否说上一说。” 钱玮笑了笑:“但说无妨,不过说错了罚双倍,说对了,为父无奖励。” 钱毅目光坚毅说道:“儿不要赏赐,只求父亲一个赞许!” 钱玮点头示意其畅所欲言。 钱毅点头,说道:“父帅,望北城守不了。” 钱玮微笑道:“继续说。” 钱毅继续说到:“望北城是孤城,与其说是城池,不如说是军营,三十年间魏国的攻伐,城墙损毁大半,江北人力匮乏无力巩固城池;靖北军善守,父帅在周边建立城寨彼此依托,十六万驻军,非三倍兵力来攻无惧,但是显然魏兵已经知道了我们目前兵力不足;因此此战的存城失人,则人地两失,存人而弃城,则江北无忧。 父帅选择依城背水扎营,为不败之局,水源粮草皆不足虑,而方圆三百里经过父帅的提前迁徙,已是无民之荒地,魏兵无法就地取粮,三十多万兵马,如果拖上半年,占了望北城也只能退出去。一旦左帅攻入蜀国,以汉中攻打东都,独孤文钦只能退兵了,届时江北依然是我大梁的江北。” 钱玮笑而点头:“毅儿说的没错,正是为父所想,前几日陛下发来密信,言左帅已经陈兵南散关,我们只需要守住三个月,则天下局势必然大变,大梁北伐中原之日就不远了。另外毅儿,陛下命人取走了你的生辰八字,想来你和永慧公主的赐婚圣旨在这次战后,也会颁下了,为父希望尽快打完这一仗,看你完婚,等你成了家,父亲就跟陛下请旨告老,未来北伐之功,还是交给你们师兄弟来完成,为父年事已高,这三十年镇守江北,也算报了先帝和陛下的知遇之恩了。” 钱毅马上跪下哀求道:“父亲,北伐这是您毕生夙愿,靖北军离不开你啊。” 众将也同样跪地哀求:“大帅,您不能离开我们靖北军啊!” 钱玮笑言:“毅儿,我们钱家的未来在你的身上,这次江北大战就是你的晋身之阶。不要做小儿状,我们钱家的男儿志在荡平天下。” “众为将士,未来毅儿还需要多仰仗你们,都起来吧!” 众人拱手:“是,大帅!” 钱玮又转身面向严雍说道:“伯龄,你我相知二十载,你还在盛年,希望你日后继续辅佐毅儿,壮我靖北军威,助大梁北定神州。” 严雍抱拳道:“主公当年在魏乱军中救下臣一家老小,并且收留臣这一介白衣在账下听令,活命之恩、知遇之情无以为报,唯有肝脑涂地,为主公、为少主、为靖北军、为陛下尽忠。” 钱玮扶住严雍:“伯龄,北地汉民疾苦,饱受异族欺凌,虽然今北朝皇帝继位后颁布胡汉平身令,废胡服而立汉冠,不过北地汉民的日子还是艰苦,只有王师北上,方能吊民伐罪,还我汉家衣冠。” 钱玮突然大喊一声:“诸位将军,可愿为本帅、为大梁、为天下苍生,守住这江北可愿北伐中原,还这神州一片朗朗晴天,为我大梁开万世太平!” 众将皆跪,以手捶胸:“愿随大帅征战天下,愿为我大梁守护江北!愿来日北伐定鼎中原。” “望北风、授敌首、靖北军锋扬九州……” 那悲壮的靖北军歌,从帅账中传出,传遍了整个靖北军大营,整个大营突然全部将士都唱了起来。 “望北风、授敌首、靖北军锋扬九州……” ....... 那声音,在这深夜,往北而去,传至博望坡北魁军中,独孤文钦和独孤若弥立于山岗之上,望向靖北军大营,那歌声如利剑一般冲入北魁军中。 独孤文钦感叹道:“如此军威,何其壮哉!钱玮,此生有幸与君交手,幸哉!” 孤独若弥点头:“父亲,儿知道为何你要避战七日了,靖北军此刻士气太壮。” 独孤文钦微微一笑:“弥儿,你猜的还不透!” 独孤若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父亲,我会认真看,看您如何用兵,看您如何打败钱玮。” 钱玮笑着转身,拍了拍独孤若弥的肩膀而去,有一句话传来:“弥儿,为父就算胜了,钱玮也未必就败了,想要真的打败他,不可能的!” 独孤若弥回头看着父亲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有了几分期待,也有几分痛苦。 虹光湖畔密林中,拓跋宏和李存孝听到了隐约传来的歌声。 拓跋宏:“存孝,我们距离靖北军营足有十里吧,这声音居然可以传到这里,何等气魄,这才不过一半的靖北军,可怕的对手啊。” 李存孝点点头:“殿下,能杀得了他吗那可是天下四大宗师之首的吴公剑啊!” 拓跋宏也不知道,他笑了笑说道:“舅父请来浮屠铁骑这把刀,以三十万人铺一条直入中军的路,以漠北狼神哲别为先锋,要的就是我们这把刀,况且我听说独孤霸也来了。” 李存孝有些惊讶:“他居然来了,那个武疯子,三十万人铺路、一万人为刀、漠北狼神弓、西辽狂杀刀、独孤霸军枪,天下三大宗师传人汇聚,只为杀吴国公一人,何其壮哉!” 拓跋宏点头:“一武者至此,天下恐怕日后再无一人了,不过这样就能杀得了他吗我没有信心。” 此时罗克敌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用手驱赶蚊子一边抱怨:“殿下,杨大哥,这里蚊子也太多了,虽然涂了驱蚊草,但是那嗡嗡声惹人心烦。” 拓跋宏他们看着这个大黑塔扫蚊子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滑稽,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们笑什么,刚才我怎么听着像有人唱歌啊” 罗克敌走到两人身边嗡声说道。 拓跋宏用手指向远处的靖北军营:“歌声从那边传来的。“ 罗克敌侧身一听,果然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乖乖,传这么远!” 拓跋宏突然神色严肃下来,说道:“存孝,克敌,你们知道我们来的目的,但是关于吴公的事情,我还是有必要说给你们听听。” 拓跋宏缓缓说来:“这个故事要从先信国公独孤镶说起,三十年梁军围困东都,独孤镶逼降北燕,回师救援,然而独孤镶并位直接回援东都,而是从侧面击溃了梁军右翼,切断了粮道,梁军只能后撤,东都之围解了。 梁军士气低落,独孤镶一路追杀,梁军大败,关键之时,一小将自愿领三千骑断后,他没有据守,而采用了游弋杀将之策,我魏国十大勇将,被杀者五人,伤者三人,一时间人心惶惶,就连独孤镶也受了伤,只能放弃追杀,梁军不仅从容撤回国内,还乘势占据了江北之地。 那个小将就是如今的钱国公钱玮,当时年不过十八岁啊,因为此功被梁先帝封为吴侯,因其善使双剑,而被人称为定北无双剑,吴侯战无双!吴侯剑、独孤枪、漠北弓、狂杀刀,并称为天下四大战绝宗师之法,吴侯剑为第一。” 拓跋宏继续说道:“后吴侯镇江北,我朝五次征伐无功而返,而吴侯也成了吴国公,钱玮用我们大魏勇士的血,成就了军神武神称号!尤其是独孤家,与其有死仇,先信国公孤独镶,当年身受重伤,回东都后不到一年病故,信国公之位传给了独孤文赐,也就是如今大帅的大哥,独孤文赐一手独孤枪已经入了化境,被称为我魏国第一高手。 独孤文赐为了报仇,推荐大帅入北魁军,自己潜心武学,观政七年,一人一骑一枪独创漠北,杀金账勇士五十余人、杀狼神祭坛高手二十余人,杀狼神哲别两人,狼神大祭司以秘法追杀,他居然可以全身而退! 狼神大祭祀言,独孤文赐之绝学已经接近先天化境。 观政十年,入西辽,求战与本王恩师赫连野,两人战了三日,整个西辽比武的探龙谷,居然成了一片平坦之地,千根石柱垮塌,何等伟力,这件事情,我以后问过师父,他闭口不答谁胜谁负;独孤文赐自认可以挑战钱玮,与观政十三年,也就是十年前在定江回龙湾之战,独孤文赐失踪了,不久钱玮派人将独孤霸王枪送到了东都信国公府,独孤文钦询问送枪人大哥下落,送枪人说独孤文赐让天下人不要再问。” 罗克敌和李存孝听完,不由的一身颤栗,这定江吹的风让人心寒。 李存孝抱拳说道:“殿下,你的安危是我第一考虑的,杀不了钱玮也无所谓,但是殿下不能出事,我会守在殿下身边。” 罗克敌也表态道:“我也一样,要死我先死。” 拓跋宏上前拍拍二人的肩膀,笑了笑:“没事,独孤霸杀心最大,他是独孤文赐的独子,这些年独孤家的事情他从不关心,是个武疯子,一心就像找吴公报仇,听说他的如今的功力,可能犹在我之上了。” “我们休息去吧,大帅让我们休整几日,先放松下来。” 拓跋宏转身往营帐而去,两人随身跟上。 第二幕第四章 军神陷阵 “铛铛铛!” 一声声刀砍在盔甲上的声音。 “蔟蔟蔟!” 一声声刀披入血肉的声音。 这些声音拓跋宏无比熟悉,从他十二岁开始,他就听惯了这种声音。 浮屠铁骑与赤甲军都是硬汉,他们不会惨叫,即使腿被砍断,即使他们的手掉了,他们都不会叫,只要他们还能拿的起刀,端的起朔。 他们的喉咙只会发出一种嘶吼,战斗的嘶吼。 拓跋宏不想回头,因为身后可以感觉到,不断有人坠马,那些坠马的战友们,拔出他们腰间的弯刀继续战斗,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看到了对着他们冲来的钱玮,钱玮冲杀在前,那些用玄铁打造的重甲居然挡不住他的一剑,钱玮每一次挥剑,皆人马巨碎,看得拓跋宏肝胆俱裂! “独孤霸!你我一起冲!” 拓跋宏一声大吼,两人左右突骑兵,避开所有人,直冲钱玮而去。 “父帅!” 钱毅向上前挡住拓跋宏,被一巨汉铁骑拦住,一斧头劈下,一刀光华闪过,地面裂开一道长长的裂痕,钱毅拔起马头,勉强避开。 罗克敌一声大笑:“你的对手是我!” 说罢不由分说举着巨斧就砍杀上去,两人顿时战做一团,罗克敌巨斧势力大力沉,钱毅举双剑不便硬敌,只能闪避,伺机探入空虚之地,不过罗克敌身型虽壮,倒也灵活,两人一时间打的难解难分。 那边李存孝拦住了前军将军赵海,两人都持银枪,顿时一阵银光龙蛇游走,两人持枪游斗,也打的难分伯仲。 而三位狼神哲别,留在百步之外,周身由三十名浮屠铁骑护卫左右,他们每人都持弓上箭,目光凝视钱玮的方向,待机而动,隐隐泛出一种杀机。 博望坡上,独孤文钦看着眼前的一切,用手指掐算一下,隐隐一笑:“差不多了!鸣鼓,让两侧大军不惜一切代价往中军突杀!“ “来人!取本帅的枪来!” 一旁的独孤若弥上前问道:“父亲,难道还需要您亲自上阵吗” 独孤文钦笑了笑:“弥儿,为父不出马,钱玮死不了!” 有三人抬着一杆一丈八的纯黑色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铁枪出来,独孤文钦一把夺过铁枪,双脚一夹,他的追云马飞出,一道声音传来:“原地待命,任何人不得跟随!” 独孤若弥与众将大声应到:“领帅令!” 独孤文钦一人一马绝尘而去。 … 靖北军中军,拓跋宏、独孤霸双马拍上,与钱玮战马相隔不过三十步,拓跋宏提动丹田所有真气,毫无保留的灌注到自己的狂杀刀之中,整个刀身开始泛起一种异样的红色,比鲜血更刺眼;而独孤霸催动真气,一种紫色真气如真龙一般在枪身游走,产生一丝丝紫色的电弧,两人决定不留后手,发动全力一击,对待钱玮他们没有资格不拼尽全力。 对面的钱玮此刻脸上带着微笑,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真气波动,仿佛平静的湖面,但是透露出来的危机感,让他们两人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刀枪。 两人同时一声大吼,催动真气,奋力一击 “万里狂杀刀!” “霸王破军枪!” 一刀挥出,一枪刺出,一匹荒原虎和一条紫色龙影飞出,只冲钱玮而去,所到之处,振飞地面碎石,那些飞起的石块在空中粉碎成了粉末。 钱玮还是没有任何真气波动,他只是将双剑放在胸口,做十字状,然后轻轻念出几个字:“一剑定乾坤!” 当那几个字说完,天地间犹如一种规则在形成,那就是平静之力,没有任何异像发生,那冲出的荒原虎和紫色龙影就如同进入一个时间缓慢流动的隧道一般,动作越来越慢,而身上的光芒也渐渐消失,直到整个身影消散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不是真气!” “他已经破了先天了!” 两人被惊的脸色苍白,突然一股腥甜之气涌上心头,两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两人的战马同时前蹄一失,两人往前飞去,滚落在地。 而就在此时,漠北的三位狼神哲别动了,三只狼神箭射出,三只狼神箭散发黑焰,像三匹黑狼从左右两路和中路突进,射向钱玮,这次速度远比之前拓跋宏他们的刀光枪影快上数倍,钱玮只能从马上纵深后越,躲过第一只箭的追杀,而他的战马则被击碎,钱玮脸色一怒,挥双剑一档,剩下的两只狼影被切做两半,分开的羽箭被击飞到一边,天陨之铁竟然分裂开来。 而拓跋宏与独孤霸撑着这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调整完内息,手中兵刃再度凝聚真气,再次挥出一招。 “血杀刃!”“霸天枪!” 两人贴地飞进,这次直接持刀与枪,突杀钱玮。 而钱玮此刻的表情有些变化,因为刚才他题动真气的时候,感觉有一丝的滞缓,虽然非常短暂,但是就那么一丝的不顺滑,让他不得不后退,让自己的战马被杀,而在他击飞另外两只狼神箭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丝心悸的感觉,心府先天之气被隐隐压制。 而就在此时,拓跋宏与独孤霸已经攻过来,由不得他多想,他忍住那一丝逆反血脉的感觉,将先天真气调出,以双剑绘出一副先天八卦图。瞬间方位异行,拓跋宏他们的动作又慢了下来,尽然有了一丝空间之力。 “乾坤变!” 钱玮一声响起,拓跋宏、独孤霸周身突然一阵炸裂,身上盔甲四散炸开,血流全身,两人跌落在地。 “你们很不错,天赋不输老夫当年,若再静修二十载,可望与老夫一战,独孤文钦不该用你们做刀!更不该出此下作手段,所以别怪老夫!” 钱玮说完,还未举刀,拓跋宏大喊一声:“钱玮,天命在我!你杀不了我!” 一声喊出,狂沙吹,拓跋宏一口鲜血吐在自己的万里狂杀刀上,只见那刀显出妖异,吞噬血液,刀身顿时如血染之红。 “龙血入刃,龙啸万里刀!” 拓跋宏用尽全部的力气挥出这最后决定自己生死的一刀! 独孤霸看着这一幕,他也调动自己最后的真气,催动霸王枪,使出有死无回的最后一式独孤霸王枪。 “霸王决命枪!” “钱玮,杀父之仇,非死不绝!” “狼神之眼,照耀众生!狼神灭魂箭!”,百步之外的三位狼神哲别也在同时射出了手中的三只狼神箭。 与之前不同,这次攻击都没有异像加持,只有兵刃一往如前,抱着必死绝杀的勇气。 “来取!” 钱玮大声一吼 手中乾剑在右侧画出一条黑色的龙鱼,拓跋宏的刀挡在黑鱼之上,不得寸进,而刀身上此刻浮现如鱼鳞般蔓延的细纹,很快那鱼鳞游走刀身,他的兵刃毁了,拓跋宏也一口鲜血突出,跌落在地。 钱玮的坤剑在左侧画出一条白色的龙鱼,拦住了独孤霸的枪,枪头直接折断,独孤霸同样一口鲜血突出,脸色刹时惨白,跌落在地,昏死过去。 而双鱼也显出了丝丝裂纹,而就在几乎同时,两只狼神箭射到,黑白双鱼瞬间崩塌,钱玮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他终于伤了。 最后一只狼神箭停在钱玮眉心不过三寸之处,箭尖流星之火四溅,然而好像被无形真气所挡,无法继续深入,一息之后,掉落在地,钱玮的头发散开,终于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居然也会受伤” 在拓跋宏失去意识之前,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父帅!” “大帅!” “主公!” 钱毅、赵海、严雍同时喊出声来,挡开身边的敌人打算全力冲过来! “严雍,带着世子,撤!这是帅令!” “全体靖北军,南撤!这是帅令!” 这一阵巨大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营,所有还在争斗的北魁军和靖北军将士全部停止了攻击,大家都看向那个手持双剑站立的老人,此刻他手臂上的血迹开始顺着剑身低落,血顺着他的嘴角留下,但是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父亲!” 钱毅大喊一声,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钱玮回头一笑:“留下靖北军的种子,这是为父最后的命令!走!” 钱毅含泪调转马头,大吼一声:“走!” 大营中的全部靖北军都开始往定江方向而撤! 此刻北魁军与浮屠铁骑打算继续追杀。 身后一人一骑来到营前,一身大吼道:“让他们走!分开两边,原地待命!” 来者正是独孤文钦,他一声令下,全部北魁军士全部分到营地两边,让残存的靖北军从容撤离。 钱玮笑道:“独孤老儿,我是该谢你还是骂你呢” 独孤文钦翻身落马,徒步上前,笑答:“钱老头,随便你吧!今日之后,天下再无武神军神,但是天下依然会流传你的传说,钱老头,我很羡慕你啊!” 钱玮大笑:“天要收我,收了就是,人间没有人有如此本事!” 钱玮说完,天地风云突变,突然乌云罩顶,围绕他为中心突然形成一个漩涡,狂风往四周吹去,北魁军瞬间被吹的七零八落。 风吹到独孤文钦身边,自动分开两边,独孤文钦连衣袍都没动一下。 “全体撤军!” 独孤文钦一声令下,北魁军在大风中缓缓后撤。 定江码头之上,钱毅、严雍已经开始登船,水师都督陈子昂接应,三人看着远处钱玮的位置,忧心忡忡! 钱毅问道:“师兄,父亲真的能突破吗” 陈子昂脸色凝重说道:“小师弟,师父本打算这次江北之战结束,就静心闭关,以待破天之日,但是现在,恐怕九死一生了,昨天的雾中有“狼啸失魂烟”,师父的真气运行会有那么一丝阻碍!” 钱毅目光含泪:“为何父亲不退为何” 陈子昂叹息道:“师父若不留,独孤文钦如何会放过残留的这三万靖北军如何会放过你!你我之力,绝非独孤文钦的对手。” 严雍也劝道:“少主,靖北军主公尽数托付与少主,望少主以大局为重。” 钱毅擦干眼泪,随众人登上了战舰,定江畔的大营之中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北魁军北撤、靖北军登船南撤,偌大的军营之中,只有两人迎面站立。而独孤文钦身后百步之外,尚有三位漠北狼神哲别。 独孤文钦没有动手,他就静静的看着,以钱玮为中心,已经形成了一股连同天地的龙卷风,天空中的乌云顺着转动,闪电密布其中,一阵阵轰鸣声传来,在这天地异动之间。 大梁水军开船了,靖北军旗依然在,而北魁军重新在博望坡集营,那靖北军大营成了一块孤地。 第二幕第五章 浮屠夜行 景仁宫中,太后手里拿着一个琉璃瓶,瓶子里装着的正是那银环小蛇,太后跟范长令说道:“没吵醒钰哥吧” 范长令答道:“钰哥睡的沉着呢,婢子在周围多安排了几个暗卫,出不了事情。” 太后将琉璃瓶放在桌面上,范长令说道:“娘娘,这是南疆的银梦蛇,成年也不过二尺长度,此蛇牙尖细,咬人的时候,甚至不会让人察觉,也不会马上死去,但是会让人嗜睡,初期不易被人察觉,但是一两年之后,容易陷入梦境而无法醒来,最终死在梦中,乃是南疆巫蛊之术的一种。” 太后脸色阴沉,冷冷说道:“王敦,妖后,如果不是我们防范严密,钰哥被人害了都不知道,日后在封地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连原因都查不出来。” 范长令说道:“娘娘,王敦控制南疆之后,与巫神殿等九黎余孽交往甚密,朝廷派往越州的官吏,只要不愿听候他的安排的,都暴病而死,对朝廷说是瘴气重,水土不服,如今朝廷无人敢去越州赴任,妖后更是利用巫蛊之术,在后宫里兴风作浪,后宫可是十五年没有诞下皇嗣了,加上之前的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如今可之剩下七殿下了。” 太后冷冷说道;“她做的那些事情,哀家如何不知,哀家相信陛下也是知道的,只是如今朝廷在蜀地用兵,估计陛下也只能隐忍了。” “臣,何元朗向太后请罪,刺客自尽了!”门外何元朗跪下请罪。 “元郎,进来吧!”太后吩咐一声。 “是!”何元朗拉开门,走进来,又放下手中的剑在太后面前跪下叩首。 “那人的来历可有什么线索!”太后问道。 何元朗答道:“回太后娘娘,那人不是中原之人,看皮肤和肤色,像是南疆的人,用的武器和身法是南疆隐杀术,而且善于用蛊,臣猜测出自凤仪殿,可惜那人被拿下就咬毒丸自尽了,没有留下任何口供,臣已经送去了内卫司,此事吕公公知道了,自然陛下也就知道了。” 太后点点头:“你办的对,这事必须让陛下知道,元郎,你可知道哀家为何调你入京在羽林卫任职” 何元朗点点头:“太后娘娘希望我保护好七殿下。” 太后点头:“你说的对,但是不全对,元朗你是哀家侄孙,当年你父亲闽侯跟随陛下平了温桓之乱,进封闽国公,我们何家才得以入了八大世家之一,但是我们何家与王家向来不和,如今太子是妖后之子,太子日后若登基,我们何家也就该有大祸了,所以如今哀家安排你在钰哥的身边;陛下忌惮王敦,早有费太子之心,所以只要你可有护卫钰哥安全,日后钰哥必定会成为太子,天子,而我们何家才能一直强盛下去,梁国的江山社稷才能稳若磐石,你明白吗” 何元朗心中虽然隐隐有此猜测,但是还是第一次听自己姑奶奶正式说起此事,何元朗跪下拜道:“姑奶奶,侄孙知道了!” 太后继续说:“无论是现在,还是日后跟随钰哥去封国,还有如果钰哥有登基为帝的那一天,永远记住你的使命,何家的未来在你的身上,你的父亲对你寄予厚望,虽然你不是嫡子,但是你大哥是个文弱书生,其余子嗣大多资质平平,但是你自幼得以师从吴国公,且资质绝佳,所以我跟你父亲早已将你视为闽国公一脉的继承人,希望你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 何元朗点头:姑奶奶,侄孙知道了。“ 太后:“从今天起,寸步不离钰哥身边,他若有什么闪失,你必不能独活!” “是!” … “啪!!!” “胆子也太大了!” 钟毓阁内,景帝极度愤怒的打碎了一只琉璃杯,有太监宫女想要上前收拾,吕绅挥手示意他们全部出去。 “陛下息怒,刺客送来的时候已经死了,但是从范长令那边反馈的消息看,是越州的人,刺客是五年前入的宫,就是由越国公安排送来的,不过当初内卫司留了心眼,安排在浣衣局。这些年到是老实,没想到居然是刺客,是奴才的疏忽。” 吕绅连忙跪下请罪:“求陛下责罚,奴才万死。” 景帝在座位上坐下,稍微平缓了一下情绪:“你确实该死,但是朕还有事要你做,暂时留着你的脑袋。” 吕绅连忙叩头谢恩:“谢陛下宽恕!” 景帝怒道:“所有越州来的宫女太监,全部清理,一个不留!” 吕绅点头:“是,陛下,不过皇后娘娘宫里也有一些越州过来的,该如何处置,尤其是那徐长令,是跟着皇后娘娘过来的人。这个该怎么处理。” 景帝沉吟片刻道::“她先留着吧,其他的寻常宫女以轮值为理由调换,隐蔽处理,皇后若刁难,让她来跟朕说,我跟他也算结发夫妻,她最好别逼朕杀她。” 吕绅点点头:“是,陛下!” 景帝感觉用完的所有的力气,他用姆指和中指掐着自己的两侧太阳穴揉捏着,这些年他失去了好几个孩子了,现在最后仅存的老七,皇后居然还想动手,如此已经触碰到了他最后的底线。 景帝无力的说道:“吕绅,明天一早你叫文彦博过来,还有陈国公,让礼部尽快安排七王爷之藩,下个月就出发,让陈国公从羽林卫中分出一万人随行护卫,你从内卫司中调出一百高手随行吧,这些人护送七王爷到了封地,就地留在江都,作为福王的亲军,一句话,君陷臣死,也是朕给他们的富贵!去吧,朕乏了,乏了。” 吕绅没有说什么,默默起身出了钟毓阁。 第二天,陛下敕令直接下发到了中书省,正式册封七皇子萧思钰为福王,下月九月初八离京之藩,不过当天朝会之上,就福王御赐一万羽林军亲卫一事,朝中众说纷纭,亲王亲卫按例不得超过一卫兵马,也就是三千人,兵部尚书童德海、礼部左侍郎李铨、御使中丞成克书提出反对,当朝与陛下冲突,被景帝以目无君上之罪夺职流放,朝中再无人反对此议。而当天夜里,从太晨宫的西便门,用马车运出去三百多具棺材,拉往城外的乱葬岗。 第三日,陛下以太子荒废学业、放荡游幸为由,将太子禁足于东宫,命其反省,并下旨申诉皇后教子无方,暂时收回皇后玺绶,一时间朝中各种流言四起,有传言陛下对太子不满,有了废太子的想法,而如今又如此急迫打发福王之藩,如此不少人甚至认为了信王、宁王有了机会,新一轮的押宝活动又开始了,而信王竟然真的开始有所行动起来。 对比建都的风起云涌,江北定江畔的短暂平静即将打破。 .......... 八月十五日夜圆之夜,红月当空,魏梁两军对峙第七天,两营军帐荒野之间,稀树之上蝉鸣不止、蛇鼠四散逃离、隐约有狼啸之声从山间树林传来,入夜亥时三刻,月入中天,光亮大盛,万物皆明,骤起北风,直吹靖北军营,定江之上洪波涌起,南梁水军战船晃动不止,兵士无法站立。 博望坡上,北魁军全军出营寨,在博望坡北侧列阵,前军鱼鳞阵为陷阵军、中军三才方阵为刀盾兵、后军锐锋阵为骑兵,三十万军士动作整齐,无一人发声,风势卷着杀气直入靖北军营寨。 在前军位置,一蒙面之人一手持穹鼓,一手持铃铛,围绕一个篝火堆挑起了神秘的舞蹈,嘴里念念有词,随着他的舞动和念念自语,那篝火的颜色居然从红黄色变成了一种妖异的紫色光芒,直入天际。 也就在此时,一层迷雾从博望坡北侧缓缓汇聚,凝而不散。 独孤文钦骑马立于坡顶中军帐前,遥望靖北军大营,整个大营居然灯火全灭、寂静无声,那种肃杀之气隔空传来,独孤文钦脚下的战马打了个响鼻,居然脚步开始有些凌乱。 独孤文钦的身边有一银甲骑士,头盔有角,胸甲位置为一整面精钢锻造而成,为天翔龙腾图,头盔连接脖子处也附有赤金网鳞甲,面部覆有罗刹面具,内甲为寒铁锁子甲,可以说像一座活的金属罗刹像,观之杀气逼人,竟无半点生气。 罗刹武士遥望靖北军营,片刻对独孤文钦言:“舅父,这钱玮见我军布阵,为何毫无反应” 独孤文钦言:“殿下,今天决战时机是我选的,但是在钱玮眼中,无论我们如何进攻,何时进攻,他的应对都已经准备好了,他做了三层营寨,阵前遍布陷马坑、火墙、移堡、地下廊道,甚至地下火脉,而且布置的是八芒阵,无论我们从那个位置攻击,基本都没有弱点,我们即使攻破一层,他们可以将兵士撤出,起火墙阻敌,我们即使拿下阵地也无法守,那边他们预先设置了地下火脉,只要点燃,我们损失就会很大。” 拓跋宏拿下面具,手持面具指向阵地:“所以舅父选择夜晚攻击,让他们无法安然应对但是对方也选择了黑营接敌,现在谁都看不清除对方的动作了。” 独孤文钦点头道:“我知道对方的想要什么,但是钱炜未必知道老夫想要什么” 独孤文钦转身对骑士继续说:“殿下,今夜决战的关键不在我北魁军,我们北魁军只是为了给你铺一条通路,一条直入中军,杀人的通路。只要杀一人,靖北军就不再是靖北军,否则即使我们拿下望京城,靖北军随时可以在拿回去。” 拓跋宏点头:“用三十万人去铺路,舅父当真大手笔,整个大魏倾国之力供养这一万浮屠铁骑,只要舅父路铺好,我一定可以杀入钱玮中军,但是要想杀他怕不容易。” 独孤文钦摸了摸长须,大笑道:“天下四大武学宗师,吴公剑位列第一、之后就是西辽国主赫连野的狂杀刀、我独孤一族的独孤槍、还有漠北的狼神弓,你是西辽国主的传人,一身狂杀万里刀法已经大成,但是要想杀钱玮,恐怕还是不够,因此我给你准备了几个人。” 独孤文钦挥手:“出来吧。” 从后方军中出来四骑,其中有一白袍小将,身穿冠军纹山甲,手持一把丈六金蛇两刃长枪;另外还有三骑,身穿云豹甲,头带白狼帽,蒙面,只露出双眼,每个人都背有一把巨大的弓、箭壶之中有三只暗银黑色金属剑,泛着寒光。 四人上前,在独孤文钦身边向其和晋王下马行礼。 独孤文钦目光坚毅的环视四人,然后转身跟晋王说道:“独孤霸,为我北魁军陷阵军统领,北魁军第一勇士,另外三位是漠北狼神祭坛的三位神剑哲别,他们带来了风、雷、电三把狼神弓和十二天启玄龙箭的其中九支,我们集合天下四大武学世家的其中三家来杀一人,对得起钱玮一代宗师的身份了,钱玮不死,我大魏难安!” 独孤文钦继续说:“今夜,本帅就是要用三十万兵士,为你们杀出一条路来,明天太阳从定江升起之时,就是你带浮屠铁骑,直入梁军中军之时,去吧,等我中军升起红色狼烟之时,就是钱玮的死期!” 拓跋宏领命之时,抬头看一眼独孤文钦,独孤文钦流露回来的杀气让人心寒,他暗自心惊:“以三十万军铺路,三大宗师传人杀一人,天下还有比他更疯的人了吗” 拓跋宏起身而走,目光中尽是凌厉杀气,过去的这十年征战,自己杀的人太多了,但是杀天下第一宗师,今生恐怕只有这一次机会,不杀钱玮,此生无望回京,拓跋宏不愿意争什么,但是他有他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为了母亲自己必须争下去。 而此时此刻的太晨宫凤仪殿中的一处阁楼,徐长令将一只信鸽放飞,信鸽腾空而起,往西南越州方向而去。 第三幕第一章 钱玮的觉悟 博望坡,子时,起北风,白雾往南去,魏军帐前三十个巨大铜鼎中燃起白烟,那白烟弥漫进白雾之中,随着大风往靖北军大营吹去。 穹鼓起! “咚咚~~咚咚~~咚咚~~” “前军进!” 北魁军前军推蒙车,以刀盾枪兵为前锐,工兵为中卫,游骑兵左右护卫,开始缓慢推进,不紧不慢。 每辆蒙车都由四匹马推动,蒙车后面还拖着四轮车,上面放着多架巨大的木制便桥,看来独孤文钦想要将蒙车推到阵前,独孤文钦想要靖北军第一层的防御陷马槽和壕沟前搭建起木桥,以供大军突入。 刚进入一千五步距离,靖北军军营中,数百床弩射出,梁过床子弩威力巨大,数千蒙铁车中有几十个被巨大铁箭洞穿,将马匹钉杀,插入地面的巨箭还在剧烈晃动,马匹嘶吼着,但是很快在痛苦中闭上了眼睛。 “咚咚咚~~~咚咚咚咚~~~” 帅营方向鼓声发生了变化。 “前军冲!” 前军将领一声大呼,十万将士以鱼鳞之阵,五千人一方阵,共计二十个方阵,加速往靖北军大营而去,此阵可分散和快速汇聚,所以靖北军的集中攒射的羽箭虽然杀伤了一些魏国大军,但是大多数羽箭落在空地上。 “中军预备” 北魁军大营中军也开始列队,随时准备冲阵 而此刻前军已经接近靖北军前营之地,虽然冲击过程中兵力损失接近一万,但是不足以伤经动骨,待接近前营二百步之地,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鼓声又变了“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极为急促的鼓声传来 所有驭手全部卸下拉扯马匹的驭挂,拉动蒙车前面的一个转盘,之间蒙铁皮的蒙车前脸居然缓缓升起。 靖北军第一线的将士看到了奇特的一幕,整个阵地前面居然有数万匹的战马!所有的战马都蒙住了双眼,没有骑士。 魏吉是靖北军选锋营的一个普通兵士,他们的任务是镇守第一层防御,操控床子弩,如果魏兵无法马上越过第一层的陷坑防御,就不断以床子弩击杀对方的兵士,待魏兵搭建起木桥之后,他们就退入第二道防线,点燃整个陷坑,以阻挡魏军,陷坑连接了后营的坑道,可以由水军补充猛火油,一旦点燃可月余不熄,如此前期进入的魏军逃不出去,后面的魏军也进不来。 钱玮在这里做了一个口袋,就等着魏军钻进来,你若攻进来,就开火关门,可以说第一道防线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不过魏吉显然并不知道这一切的安排,他只知道听从军令,待鼓响就马上退到倒第二层营寨之后,此刻他还没有听到后面的鼓声,就已经看到了一个让他终身难忘的场景。数万匹蒙眼的战马,马尾全部燃起了火焰,在一阵嘶吼中,冲着第一道防线而来,如波涛海洋一般。 而在靖北军瞭望塔上,钱玮从那蒙车打开的一瞬间就已经猜到了独孤文钦的策略,这一招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想到独孤文钦会如此决绝,数万战马居然被他用来填坑铺路,南朝可供圈养战马的地方不多,故而每一匹战马都很宝贵,而魏国有多个大型马场,年产战马数万匹,独孤文钦这是以本伤人。 钱玮闭上眼睛,跟一旁的传令兵说道:“传令,第一防线退兵!” 传令兵马上走到一边打旗。 “咚咚~~咚咚咚~~咚咚!”退兵鼓响起了。 前线阵地上,魏吉看见一匹匹燃烧的战马不顾生死一般跌落在陷坑里,很快就将陷坑填平了。 “魏国人疯了,那可都是战马啊!他们这是疯了!” 鼓声响了,一旁的伍长在魏吉的耳朵旁边大喊 “魏吉,退,退兵!去第二道防线!” 魏吉反应过来,有些迷茫:“伍长,我们还点火吗” “点!” “是!” 魏吉和整个伍的人,将手中的火把抛向坑道,整个坑道瞬间燃气了丈高的焰火,他们快速的往后退入第二层营寨,那些床子弩也被他们放弃,推入燃烧的坑道之中。 第二层已经进入了八菱堡的外围营寨,营寨上也有一排排的巨弩,此刻巨弩开始猛烈的攒射,希望可以阻止战马填平陷坑,可是距离太短了,数万匹战马前赴后继,即使熊熊烈火,那些战马因为尾巴点了火,但是由于蒙住了眼睛,依然不停的跌入燃烧的坑道之中,很快那火焰就被压的熄灭了,冒着的浓烟中,夹杂着战马的嘶吼声,还有皮肉被烧裂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烧糊的味道,甚至还有淡淡的肉香,一切犹如浮屠地狱。 魏吉此刻站在八菱营寨之上,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打过好几次仗了,差不多每年魏军都会过来袭扰,但是从来不是如今这般的场景。 “老大,魏军这是疯了,真的疯了!”他跟伍长吐槽道。 伍长看着远处的博望坡大营,脸色凝重的说道:“等着吧,他们今天会更疯狂!” 博望坡瞭望台上,独孤文钦冷漠的看着远处的一切,冷冷说道:“擂鼓,搭桥、入阵!破敌阵前军,中军动,上攻城车。” 传令兵领命下去,一旁的独孤若弥看的心驰神往:“父帅如此手段,恐怕钱玮万万想不到,壮哉!” 独孤文钦:“弥儿,好好看着,那钱玮就是打算让为父做这添油之人,以火墙的开关,在第一层阵地做成一个绞肉盘,他没有想到我敢用战马填火坑,南方产马少,我们挥霍的起,这次为父就是要以本伤人,还让他无可奈何。” 浮屠铁骑隐藏密林之中,拓跋宏与李存孝、罗克敌也在观望着这一幕。 罗克敌看得直摇头:“厉害,厉害,大帅真舍得啊,五万匹战马用来填坑,谁能想到呢” 一旁的拓跋宏笑了笑:“这叫一力降十会,钱玮要想守,就要用巧,偏偏大帅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用最蠢也是最有效的办法,用三十万人铺一条让我们去杀人的路,大帅做的到的。” “存孝,克敌,你们下去安排所有的兄弟吃肉干、让战马全部吃饱,原地休息待命,等候命令!” 李存孝、罗克敌点头:“是,殿下!” 博望坡北魁军帅营的鼓声再次改变,前军二十个鱼鳞阵合并炒成五个并排大方阵,所有蒙车开进陷坑前,从后面推出已经修建好的木桥,快速搭建在两端,兵士摇动齿轮,前板打开,后面的兵士快速的突入了第一层防御阵地,此时陷马阵和火坑阵都不足以抵挡前军的数万大军了。 魏军如蝗虫一般,顶着射落的羽箭,大盾组阵,缓慢推进,四周的游骑举弓,对营寨之上的梁兵进行攒射回击,双方互有伤亡。 所有蒙车,从后面突然竖起了一架架登城梯,由兵士推动着往营寨而来,临时修建的营寨并不算太高,不过两三丈,看来魏军有准备,这蒙车为多种用途。 营寨之上,梁军将领大声命令。 “上火石车、上火弩!” 所有巨弩全部换上了火箭、而一架架火石车推了出来,很快无数火箭和火石向魏军投去。 登城梯被火弩射中很快燃气了大火,而被火石投中的很快就破碎开,不能推动,摔倒在一旁燃烧,偶尔有巨弩和火石落在盾阵当中,盾阵不能抵挡,被砸开一个口子,有浑身燃烧火焰的魏兵惨叫着跑出来,在地上打滚,很快就无声无息了,而其他的魏兵完全不理会,继续往前推进,跟随着搭在营寨上的登城车,开始往上爬。 魏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帮魏狗真狠!” 伍长一遍怒吼到:“守好,守好,把他们推下去!” 营寨之上各种声音时起彼伏。 “快,上火油,烧死他们!” “上滚木,不能让他们上来!” “长枪兵支援!” … 博望坡上的独孤文钦冷静的看着远处的这一幕幕场景,举手说道:“放,投石车!中军出发!” 伴随着一声令下,数百架投石车,抛出巨大的石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往靖北军第二层防线的而去,巨石雨不停的落下,靖北军开始出现比较严重的伤亡。 梁军大营之中严雍焦虑的说道:“大帅,我们在第二层阵地留得下的人不多,若这样下去,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钱玮脸色平静的说道:“伯龄,我小看了独孤文钦,但是独孤文钦可能小看了我,如果你是他,你会在今夜选择退兵吗” 严雍摇头:“不会,这才第一道防线的牺牲就如此之大,准备如此充分,一旦退了,恐怕再无力发起一次这样的攻击了。” 钱玮点点头:“你说的,决战就在今夜,而且你发现了什么不妥的地方” 严雍看看四周,开始慢慢弥漫的迷雾,略有担心 “主公,这是他特意选的时机对吧” 严雍解释道:“血月之夜,趁着月色大明,牺牲数万战马铺路,攻破第一道防线,到了第二道防线,刚好迷雾弥漫,我们看不清楚,他们一样看不清楚,但是他们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人多,只要不计代价,第二道防线我们就守不住,他们就可以连破两道防线,直入我的中军!还有一点,今夜起大北风,水军无法增援、大雾之下也无法提供重弩支持,所以他选择只攻打中路,添油战术,不高明,但是他们本钱多,消耗的起,我们本钱少,消耗不起啊!” 钱玮笑了一声,摇摇头:“伯龄,你分析的很对,但是对于独孤文钦的疯狂,还是估计不足啊,他的志不在我靖北军,他的目的在于杀人,只是我钱某的人头这么好拿吗” 严雍听完大惊呼道:“他想直取中军,但是中军为我赤甲军,为天下第一重甲武卒,他们如何能攻进来不过大帅不若将计就计,让帅旗立在这里,安排一身形跟你相似的人诱敌,大帅先退入后军,以策万全。” 钱玮听完摇摇头:“不用,你说的不错,靠北魁军想要正面击溃我们,很难,独孤文钦的杀招不在今夜进攻的北魁军,他的后着应该是北朝的一万浮屠铁骑。” 严雍听完脸色大变:“雄霸天下的重装铁骑,浮屠铁骑历来用来威慑西域诸国还有漠北的铁骑,如何敢调来江北呢” 钱玮笑道:“西辽国主是北魏皇帝的女婿,今年魏国与西辽的联军击溃了黑衣大食;北魏的五皇子燕王拓跋烈最近娶了漠北大汗的公主,西域、北方都暂时安稳。这些年本帅在江北,魏国皇帝连觉都睡不安稳,这次机会那么好,不用这把利刃来杀我,岂不可惜这浮屠铁骑,人马皆穿重甲,手持钢朔,所有的马都是西辽的真罗马,力大无穷,所以浮屠铁骑只要冲阵,无人可以阻挡,上次探马得到消息,本帅就猜到是他们了,所以将计就计,毕竟这里是江北。” 严雍言:“我明白了,主公是想把浮屠铁骑留在江北” 钱玮点头:“北朝兵制与我朝不同,我朝用的是禁军制,所有军人都为职业军人,我朝人丁五倍与北朝,且财力雄厚,养百万兵不在话下,如果不是因为南方缺战马,北朝早就灰飞烟灭了;北朝民贫,只能用府兵制,所有兵士都是战时为兵,闲时为民,只有浮屠铁骑除外,所有兵马都是鲜卑和附属部落的精英骑士,为百里挑一的百战雄兵,一骑供养之花靡五十倍于一北府兵,如果以我为饵,打掉这只北朝重骑兵,北朝将再无力重建,他日我大梁北伐,将再无阻碍。” 严雍担忧:“属下明白,但是主公,这样太冒险了。” 钱玮安抚:“无妨,本帅在中军安排了三万赤甲军,全部持陌刀,专门就是为了对付骑兵,只要困住他们,水军那边以重弩压制,我用左右两军和围,不怕打不掉这支骑军。” 严雍道:“不过主公,即使击溃了浮屠铁骑,恐怕我们的损伤也很大,守不住这江北!” 钱玮大笑:“哈哈哈,世人都道本帅要守江北,大错特错,击溃浮屠铁骑,马上撤退,本帅已经安排子昂在清晨接应我们过江,只要浮屠铁骑打掉了,而望北城不过是一座荒城孤城,那边左帅拿下西蜀,占据汉中,这江北本帅想什么时候取就什么取!” 严雍点点头,马上拱手行礼:“还是主公考虑的妥当,只是陛下那边该如何交代” 钱玮:“陛下那边,我早就去了密奏了,陛下会支持的。” 严雍点点头,看看天象,隐约有点担忧:“这风向不知会不会变。” 钱玮抬头观天象,用小指在舌头上点了一下,伸出小指迎风测算,随后说道:“卯时三刻会变,晨阳升而风向北,大利我军,就在此时一决死战,赌一把这天下所属。” “我钱玮的人头,有本事尽管来取。” 第三幕第二章 大雾起、北风烈 寅时三刻,大雾弥漫住整个定江北岸,从博望坡到靖北军大营,十步之内已经辨不清人影,而此刻北魁军的后军尚为动起来,围绕着靖北军的第二道营寨已经是十几万人攀附围攻,靖北军防线岌岌可危。 博望坡阵前的那几十个铜锅还在散发着浓郁的雾气,融入这白雾之中,不断往定江大营方向吹去。 进攻的北魁军不畏生死,远处的催命鼓不停的捶着,而靖北军守在营寨的人也在迷雾中挣扎,魏吉的伍长已经战死了,他成了临时伍长,如今白雾中远处的战友都看不清楚,他们只能凭借本能在防御。 “伍长,我看不清下面的魏兵!” “不管他,用长枪,往下捅!” “火油枪往下,无差别喷射!” … 现场一片混乱,惨叫声从虚空中传来,也不知那声音来自战友还是敌人,大家看着背后的迷雾,都感觉没有退路了,只觉得这夜晚特别漫长。 “父帅,父帅!” 一个身穿光明凯的年前将领走上了帅台,跪下道:“父帅,雾气太大,现在看不清楚魏军的攻击,本来我们将大部分防守集中在前军阵地,不过目前两侧魏军也开始攻打了,而且攻势猛烈,三面围攻,我们人员不足!请父帅示下,否则最多不超过一个时辰,总有一个方位会被攻破!” 一旁的严雍劝说道:“主公,差不多了,该动用了!” 钱玮叹息一声:“可惜,独孤文钦还没有尽全力,本帅就不得不使用了,本大伤人呐,若我手中再多四万兵马,今夜他一定进不来!” 钱玮对钱毅吩咐道:“去吧,执行军令,马上退到中军来!” “是父帅!”钱毅领命而去。 钱玮又对严雍说道:“伯龄,如今江面有雾,派小船去通知子昂,让他往岸边靠,随时准备接应。” 严雍略有担心的问道:“大帅,这一步之后,恐怕那边就要动起来了,您的安危!” 钱玮笑了笑:“去吧,无妨,十万军也未必留得下本帅,何足惧哉,久闻浮屠铁骑之名,今夜就要见见。” … 寅时末刻,魏军博望坡大营,远处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如打雷一般的声音,持续了一刻种,空气中有一种浓烈的血腥之气,独孤文钦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钱玮,算你狠!” 一旁的独孤若弥神情关切的上前问道:“父帅,钱玮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独孤文钦咬牙说道:“他炸毁了第二道防线,如今突破两道防线损失已经接近十万人,这个疯子,这次若不能杀他,日后恐怕再无机会,我们拿下江北又如何,还是败了!” 不过很快独孤文钦又笑了:“可是即使如此又如何击鼓,命剩余将士就地构筑防御,清理障碍,安排送受伤的回大营,后军出动与前军、中军汇合,我们等!风总有停的时候!” 这响动同样惊动了隐藏在密林中的浮屠铁骑,战马都忍不住有些躁动。 罗克敌:“殿下,这什么动静,这么大阵仗!” 拓跋宏:“钱玮把第二道营寨給炸了,自损三千,杀敌过万,好买卖!” 李存孝:“但是路平了!” 拓跋宏:“平了!” 罗克敌:“殿下,该我们去杀人了吧” 拓跋宏用手指了指天空中的雾气:“还不到时候,等这个东西,再过一段时间,钱玮就该发现不对了!” 李存孝大惊:“殿下,您是说这雾有问题” 拓跋宏看了看身后狼神祭坛那三个哲别,回头对两人说道:“问问他们,那是狼啸失魂烟,漠北狼神祭坛炼制,今天晚上放的烟,怕是掏干了漠北过去二十年的库存了吧,当真舍得,这个烟可迷人心智,普通人到没什么,功力越深厚的人,运功的时候越容易气血翻腾,可阻真气运行的速度,这一夜之间,丢下去二十多万人,留下最后的王牌,舅舅想要的看来也不仅仅是想杀一人啊,是要留下整个靖北军的。” 李存孝追问:“钱炜不会发现吗以他的功力,这个烟对他影响不大吧” 拓跋宏道:“仗都打起来了,发现又能如何,风向向南,他只能硬扛着,舅舅连自己进攻将士都敢毒,谁能比他更狠,今天是血月之夜,等他运功运行真气过十二周天,估计会发现不妥之处,只是未必马上能应付。” 整个靖北军营地展现出一种奇特的局面,一部分北魁军就地列阵守卫,一部分北魁军照顾受伤的同袍后撤,清理路障,铺设道路,而退到中军的靖北军也同样做着加固防御、撤退同袍的工作,而靖北军中军三万赤甲军严阵以待!这是靖北军中的精锐步兵,每人皆身披红色锁子重甲,手拿巨盾长枪,以三层枪阵列阵,密不透风,进一往无前,退稳若泰山,如今他们的任务就是等待,等待那浮屠铁骑杀入中军的时刻。 在长达一个时辰的等候中,气氛显得异常的压抑! 卯时初刻,风弱了,雾气开始渐渐散去,远处天边开始显现一丝亮光。 博望坡大营,独孤文钦大喝一声:“传令击鼓,后军出动!尽数压上,猛攻两侧,一定不能让左右二军回援中军!” 后军大将领命而去,后军出动,往靖北军大营而去。 魏军大营中一阵红色的狼烟直冲云霄。 “月黑风高杀人夜,浮屠地狱现人间!” 拓跋宏大笑一声:“风向变了,该我们准备了!” 大声传令:“众将听令,上马,持槊,浮屠地狱,百鬼夜行!” 一万浮屠铁骑,上马、带百鬼面具、瞬间真如地狱百鬼降世,罗刹夜行之状。 拓跋宏骑马目光环视一圈,随后大声言:“今日不为破万军,只为杀一人,所有浮屠铁骑,不要缠斗,护卫我前锋八骑直入中军,今日以后,天下再无可抗浮屠者。” 万槊指天,天空中渐渐有红霞裂开天际,血月西垂,定江有微光浮现,风行开始转了,薄雾也消散了,此时北府中军一道赤血色烟柱升空,一万浮屠铁骑动了、背后还有十万北府骑兵,如锋利箭矢直插靖北军中。 钱炜、独孤文钦、还有水军战船上的陈子昂皆言 “终于来了!” 第三幕第三章 浮屠显世 百鬼夜行 越州越国公府 越国公府居然为三大殿形制,有宫城城墙环绕,四周方圆八里,这形制甚至超过了王府的六里方圆形制,而且作为亲王府才用明黄琉璃屋顶、九龙壁、铜钉大红门、汉白玉阶梯、金丝楠木大柱,等等逾制之处不可枚举,越州当地百姓私下称呼越国公府为越王府,二十年来不识朝廷,只认越王。 一只信鸽飞进了越国公府,一个内官在阁楼上接下信鸽,取下信筒,快步往书房而去。 内官走到书房前,跪下大声说道:“公爷,建都传书!” 有一个年轻人走到门口,从内官手中接过信筒,挥手示意内官退下,然后拿着信筒进到书房之中,书房正座上坐着一个年约五十许,身穿蟒袍的中年男子,此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睛犹如刀锋之厉、唇边有浓密胡须,嘴唇轮毂分明,观之有如雄狮而立、赫赫威仪! 旁边还有一个身穿文士长袍,头束发带,面容清瘦,年约三十左右的文士。 这中年人乃是越国公王敦、旗下谋士宫曲梁。 “父亲!” 身穿公侯锦袍,头戴紫金冠的清秀男子,将那个信筒递到王敦手中,年轻人是王敦长子,世子王郢。 王敦将信筒取下来,拿出了一个盒子,用腰间的钥匙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枚印信,将印信与信筒腊封上的印信对照,吻合后,将印信收好,然后打开信筒,取出里面的信纸,上下浏览一眼,随后交给一旁的宫曲梁,宫曲梁快速看过,又交给了世子,世子看完,拿着信纸走到烛火旁,将信烧掉。 “曲梁,说说吧!”王敦开口问道。 宫曲梁点头说道:“主公,臣有二策,不仅仅可以解皇后、太子的困局,更可帮主公谋取最大的利益。” 王敦笑笑,对一旁的王郢说道:“郢儿,好好听着,多跟宫先生学学。” 王郢乖巧的对宫曲梁行礼:“恭听宫先生的大策!” 宫曲梁回礼,然后对王敦说道:“主公上两道奏疏!一道为出兵伐蜀疏、一道为太子选妃疏!” 王敦一听,脸色起先凝重,然后缓缓散开来,大笑道:“好,好,好,宫先生大才,此计甚妙!” 一旁的王郢有些不解,问道:“先生,能否为我详细说明一下。” 王敦笑着挥挥手,示意宫曲梁为世子详细说 宫曲梁笑道:“少主,陛下让左帅攻打蜀地,左帅可是少主的姐夫,如果此刻主公上书陛下,愿意为陛下分忧,从越州出兵入蜀助战,陛下会如何反应” 王郢连忙拱手说道:“先生大才,弟子明白了,陛下绝对不愿意看到父亲出兵,唯恐蜀地落在父亲的掌控当中。” 宫曲梁点头:“所以,主公再打打亲情牌,陛下必定解了皇后和太子的圈禁。” 王郢又问:“先生,这太子选妃又有什么文章可以做呢” 王敦笑了,说道:“郢儿,你二妹可是到了及笄之年了,该婚配了!” 王郢恍然大悟,笑道:“父亲如此甚好啊,燕儿和太子绝配。” 宫曲梁上前对王敦抱拳行礼道:“主公,可效仿陈文帝!日后大位可期。” 王敦脸色略得意,按手说道:“曲梁,慎言慎言。” 太晨宫钟郁阁中,景帝还在连夜批阅奏折,窗外天已经蒙蒙放亮了。 一旁的吕绅上前关切的问道:“陛下,该歇着了,吴国公那边如果有军报,兵部应该早就递交过来了。” 景帝放下手中的笔,脸色有些沧桑,抬头看了看窗外:“吕绅,什么时辰了” 吕绅答道:“陛下,卯时了。” 景帝叹了一口气:“好吧,安寝吧,你安排人去朝阳门外传话,今日的早朝停了,让他们各自回衙门当值吧。” 吕绅:“诺!” … 定江左岸,地面开始出现有规律的颤抖 嘀嗒~~嘀嗒~~嘀嗒~~ 马蹄声从北方缓缓而来,十万骑兵一同奔袭,如海啸来袭 大梁的水师大都督陈子昂脸色铁青,看着那黑色波涛,冷冷说道:“这就是浮屠铁骑吗” 一旁的一个中年文士应道:“主公,如果野战,恐怕无人能敌啊!” 而博望坡之上,魏军主将独孤文钦身边只留下一万亲卫军,他脸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切:“三十万人铺路,死伤过半,仅此一役,魏国恐十年难以恢复,钱玮,你死的不冤了!” 突然他大吼一声:“取本帅囚牛号角来,我要亲自吹号送行!” “呜~~~呜~~~呜~~~” 苍茫的号角声在定江北岸响起,如此凄凉与悲壮。 马背上,拓跋宏面无表情表情,他听到了背后的号角声,但是他没有回头,他举起自己的手中的长朔,左右各自挥动,侧骑拿出号角吹响,成锋矢阵的十万骑兵马上分为三股,化作三个尖头,左侧迂回往靖北军左军方向而去,右侧迂回往靖北军右军方向而去,而拓跋宏请率领一万浮屠铁骑直冲中军,已拓跋宏为尖头、杨元宗、罗克敌在左右,身后还有独孤霸和三大狼神哲别。 “浮屠降世,百鬼夜行!” 随着拓跋宏一声大喊,他拉下了自己的修罗面具,而身后的一万浮屠铁骑全部拉下自己的百鬼面具,在清晨灰蒙蒙的光线中,一片黑色的骑士与马,带着巨大的震动,覆盖百鬼面具而来,当真如百鬼夜行般恐怖。 “平朔,冲!” 拓跋宏又一身巨吼,一万骑兵集体端起了巨大的马朔,加快的速度,然而靖北军并未射出羽箭,因为羽箭对浮屠铁骑来说,毫无用处。 钱玮翻身上了马,从战马一侧拔出两把宝剑,这是他的配件乾坤剑,长4尺三寸为乾剑,属于重剑,右手持,为强攻,长三尺三寸为坤剑,属于快剑,左手持,攻守兼备,一旁的钱毅同样手持双剑,陪侍在右侧。 钱玮笑着问道:“毅儿,你看这浮屠铁骑如何” 钱毅毫不畏惧:“父帅,他们今天敢来,就不要想离开!” 钱玮又对周边诸将问道:“他们走得了吗” 众将大吼:“走不了!” “战!” 钱玮一声大喝,三万赤甲军齐声大吼 “战!战!战!” 与赤甲军对峙的北魁军自动分开一条过道,浮屠铁骑持朔冲过,距离赤甲军不足五百步,大地的抖动更为剧烈,而迎面而来的杀气吹的人心悸不安。 拓跋宏率先拔刀了,在距离赤甲军二百步的地方,他隔空挥出了一刀。 “万里狂沙!” 一刀挥出,平地起了一阵漫天狂沙,直吹入赤甲军的盾阵之中,之间数十面盾牌被吹上了天空,持盾赤甲兵倒地数十人,整个盾阵顿时出现了一个口子。 挥洒完此刀,拓跋宏往后让出一个身位,独孤霸冲上来成为了枪头,此刻距离赤甲军不足一百步,独孤霸抖动手中的巨枪,一声大吼向前刺出。 “独孤霸王枪!” 一刀霸王枪气从刚才吹开的空隙之处攻入,多达数十人瞬间炸裂,百余人被冲散受伤,整个阵口一下裂开了一道七八丈的裂痕。 钱玮见此场景,大吼一声:“变阵,勾型,放敌入营!” 鼓声中,赤家军两侧快速一分开,浮屠铁骑没有遇到阻拦,就如刀切豆腐一样深入了营中。 独孤宏见状,马上灵机一动,大喊道:“存孝、克敌,你们各领左右营走两侧,阻止他们合拢,其余前中后营随我继续冲,直入中军!” 李存孝、罗克敌大吼一声:“领命!”然后各自分出一千五百骑,往左右两侧阻敌。 而此刻钱玮见来将谨慎,又下一令:“关门,结阵,困敌!” 随着鼓声想起,尾端位置赤甲军合拢,后段不主动进攻,反而选择就地结阵,而中阵故技重施,再度开门放浮屠铁骑入营来,拓跋宏不得不再次分兵,避免被合围。 “不好,钱玮不求速胜,而是想要将我们拖死,一旦浮屠铁骑速度降下来,主动权就会落在他手里!” “冲阵,放弃左右,后阵,直入前阵,杀钱玮!” 拓跋宏改变策略,因为赤甲军是步兵,即使暂时放弃,只要在最快的时间杀掉钱玮,那就是胜利! 此刻距离钱玮的中军帅旗,不过五百步了!拓跋宏甚至看到了那个手持双剑站在帅旗之下的老人! “不要停,跟着本王,杀!” 拓跋宏已经不顾一切了,他的眼中只有那帅旗,只有帅旗下的那个老人! 钱玮对拓跋宏露出欣赏的表情:“毅儿,记得这个人,魏国的晋王,魏帝的三皇子,今日他若不死,将是我朝日后最大的敌人!” 钱毅目光中带着杀气:“父亲,他活不了!” 钱玮笑了笑,然后对众将大吼一声:“我们靖北军是那种等着人拿刀来砍的人吗” 众将怒吼:“不是!” 钱玮:“好,那就随本帅杀过去!勇者生,怯者死!杀!” “杀!” 突然之间整个赤甲军沸腾了,那巨大的陌刀在上下翻飞,无数的人头、残肢飞向空中,而战马在哀嚎声中倒地,披着厚甲的人与战马,倒下后就有数把斩刀砍下,倒下就意味着死亡。 这场血肉绞杀的战斗进入了最后决胜负的时候了。 第三幕第四章 将军百战死 “铛铛铛!” 一声声刀砍在盔甲上的声音。 “蔟蔟蔟!” 一声声刀披入血肉的声音。 这些声音拓跋宏无比熟悉,从他十二岁开始,他就听惯了这种声音。 浮屠铁骑与赤甲军都是硬汉,他们不会惨叫,即使腿被砍断,即使他们的手掉了,他们都不会叫,只要他们还能拿的起刀,端的起朔。 他们的喉咙只会发出一种嘶吼,战斗的嘶吼。 拓跋宏不想回头,因为身后可以感觉到,不断有人坠马,那些坠马的战友们,拔出他们腰间的弯刀继续战斗,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看到了对着他们冲来的钱玮,钱玮冲杀在前,那些用玄铁打造的重甲居然挡不住他的一剑,钱玮每一次挥剑,皆人马巨碎,看得拓跋宏肝胆俱裂! “独孤霸!你我一起冲!” 拓跋宏一声大吼,两人左右突骑兵,避开所有人,直冲钱玮而去。 “父帅!” 钱毅向上前挡住拓跋宏,被一巨汉铁骑拦住,一斧头劈下,一刀光华闪过,地面裂开一道长长的裂痕,钱毅拔起马头,勉强避开。 罗克敌一声大笑:“你的对手是我!” 说罢不由分说举着巨斧就砍杀上去,两人顿时战做一团,罗克敌巨斧势力大力沉,钱毅举双剑不便硬敌,只能闪避,伺机探入空虚之地,不过罗克敌身型虽壮,倒也灵活,两人一时间打的难解难分。 那边李存孝拦住了前军将军赵海,两人都持银枪,顿时一阵银光龙蛇游走,两人持枪游斗,也打的难分伯仲。 而三位狼神哲别,留在百步之外,周身由三十名浮屠铁骑护卫左右,他们每人都持弓上箭,目光凝视钱玮的方向,待机而动,隐隐泛出一种杀机。 博望坡上,独孤文钦看着眼前的一切,用手指掐算一下,隐隐一笑:“差不多了!鸣鼓,让两侧大军不惜一切代价往中军突杀!“ “来人!取本帅的枪来!” 一旁的独孤若弥上前问道:“父亲,难道还需要您亲自上阵吗” 独孤文钦笑了笑:“弥儿,为父不出马,钱玮死不了!” 有三人抬着一杆一丈八的纯黑色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铁枪出来,独孤文钦一把夺过铁枪,双脚一夹,他的追云马飞出,一道声音传来:“原地待命,任何人不得跟随!” 独孤若弥与众将大声应到:“领帅令!” 独孤文钦一人一马绝尘而去。 … 靖北军中军,拓跋宏、独孤霸双马拍上,与钱玮战马相隔不过三十步,拓跋宏提动丹田所有真气,毫无保留的灌注到自己的狂杀刀之中,整个刀身开始泛起一种异样的红色,比鲜血更刺眼;而独孤霸催动真气,一种紫色真气如真龙一般在枪身游走,产生一丝丝紫色的电弧,两人决定不留后手,发动全力一击,对待钱玮他们没有资格不拼尽全力。 对面的钱玮此刻脸上带着微笑,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真气波动,仿佛平静的湖面,但是透露出来的危机感,让他们两人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刀枪。 两人同时一声大吼,催动真气,奋力一击 “万里狂杀刀!” “霸王破军枪!” 一刀挥出,一枪刺出,一匹荒原虎和一条紫色龙影飞出,只冲钱玮而去,所到之处,振飞地面碎石,那些飞起的石块在空中粉碎成了粉末。 钱玮还是没有任何真气波动,他只是将双剑放在胸口,做十字状,然后轻轻念出几个字:“一剑定乾坤!” 当那几个字说完,天地间犹如一种规则在形成,那就是平静之力,没有任何异像发生,那冲出的荒原虎和紫色龙影就如同进入一个时间缓慢流动的隧道一般,动作越来越慢,而身上的光芒也渐渐消失,直到整个身影消散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不是真气!” “他已经破了先天了!” 两人被惊的脸色苍白,突然一股腥甜之气涌上心头,两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两人的战马同时前蹄一失,两人往前飞去,滚落在地。 而就在此时,漠北的三位狼神哲别动了,三只狼神箭射出,三只狼神箭散发黑焰,像三匹黑狼从左右两路和中路突进,射向钱玮,这次速度远比之前拓跋宏他们的刀光枪影快上数倍,钱玮只能从马上纵深后越,躲过第一只箭的追杀,而他的战马则被击碎,钱玮脸色一怒,挥双剑一档,剩下的两只狼影被切做两半,分开的羽箭被击飞到一边,天陨之铁竟然分裂开来。 而拓跋宏与独孤霸撑着这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调整完内息,手中兵刃再度凝聚真气,再次挥出一招。 “血杀刃!”“霸天枪!” 两人贴地飞进,这次直接持刀与枪,突杀钱玮。 而钱玮此刻的表情有些变化,因为刚才他题动真气的时候,感觉有一丝的滞缓,虽然非常短暂,但是就那么一丝的不顺滑,让他不得不后退,让自己的战马被杀,而在他击飞另外两只狼神箭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丝心悸的感觉,心府先天之气被隐隐压制。 而就在此时,拓跋宏与独孤霸已经攻过来,由不得他多想,他忍住那一丝逆反血脉的感觉,将先天真气调出,以双剑绘出一副先天八卦图。瞬间方位异行,拓跋宏他们的动作又慢了下来,尽然有了一丝空间之力。 “乾坤变!” 钱玮一声响起,拓跋宏、独孤霸周身突然一阵炸裂,身上盔甲四散炸开,血流全身,两人跌落在地。 “你们很不错,天赋不输老夫当年,若再静修二十载,可望与老夫一战,独孤文钦不该用你们做刀!更不该出此下作手段,所以别怪老夫!” 钱玮说完,还未举刀,拓跋宏大喊一声:“钱玮,天命在我!你杀不了我!” 一声喊出,狂沙吹,拓跋宏一口鲜血吐在自己的万里狂杀刀上,只见那刀显出妖异,吞噬血液,刀身顿时如血染之红。 “龙血入刃,龙啸万里刀!” 拓跋宏用尽全部的力气挥出这最后决定自己生死的一刀! 独孤霸看着这一幕,他也调动自己最后的真气,催动霸王枪,使出有死无回的最后一式独孤霸王枪。 “霸王决命枪!” “钱玮,杀父之仇,非死不绝!” “狼神之眼,照耀众生!狼神灭魂箭!”,百步之外的三位狼神哲别也在同时射出了手中的三只狼神箭。 与之前不同,这次攻击都没有异像加持,只有兵刃一往如前,抱着必死绝杀的勇气。 “来取!” 钱玮大声一吼 手中乾剑在右侧画出一条黑色的龙鱼,拓跋宏的刀挡在黑鱼之上,不得寸进,而刀身上此刻浮现如鱼鳞般蔓延的细纹,很快那鱼鳞游走刀身,他的兵刃毁了,拓跋宏也一口鲜血突出,跌落在地。 钱玮的坤剑在左侧画出一条白色的龙鱼,拦住了独孤霸的枪,枪头直接折断,独孤霸同样一口鲜血突出,脸色刹时惨白,跌落在地,昏死过去。 而双鱼也显出了丝丝裂纹,而就在几乎同时,两只狼神箭射到,黑白双鱼瞬间崩塌,钱玮嘴角流出一丝鲜血,他终于伤了。 最后一只狼神箭停在钱玮眉心不过三寸之处,箭尖流星之火四溅,然而好像被无形真气所挡,无法继续深入,一息之后,掉落在地,钱玮的头发散开,终于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居然也会受伤” 在拓跋宏失去意识之前,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父帅!” “大帅!” “主公!” 钱毅、赵海、严雍同时喊出声来,挡开身边的敌人打算全力冲过来! “严雍,带着世子,撤!这是帅令!” “全体靖北军,南撤!这是帅令!” 这一阵巨大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营,所有还在争斗的北魁军和靖北军将士全部停止了攻击,大家都看向那个手持双剑站立的老人,此刻他手臂上的血迹开始顺着剑身低落,血顺着他的嘴角留下,但是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父亲!” 钱毅大喊一声,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钱玮回头一笑:“留下靖北军的种子,这是为父最后的命令!走!” 钱毅含泪调转马头,大吼一声:“走!” 大营中的全部靖北军都开始往定江方向而撤! 此刻北魁军与浮屠铁骑打算继续追杀。 身后一人一骑来到营前,一身大吼道:“让他们走!分开两边,原地待命!” 来者正是独孤文钦,他一声令下,全部北魁军士全部分到营地两边,让残存的靖北军从容撤离。 钱玮笑道:“独孤老儿,我是该谢你还是骂你呢” 独孤文钦翻身落马,徒步上前,笑答:“钱老头,随便你吧!今日之后,天下再无武神军神,但是天下依然会流传你的传说,钱老头,我很羡慕你啊!” 钱玮大笑:“天要收我,收了就是,人间没有人有如此本事!” 钱玮说完,天地风云突变,突然乌云罩顶,围绕他为中心突然形成一个漩涡,狂风往四周吹去,北魁军瞬间被吹的七零八落。 风吹到独孤文钦身边,自动分开两边,独孤文钦连衣袍都没动一下。 “全体撤军!” 独孤文钦一声令下,北魁军在大风中缓缓后撤。 定江码头之上,钱毅、严雍已经开始登船,水师都督陈子昂接应,三人看着远处钱玮的位置,忧心忡忡! 钱毅问道:“师兄,父亲真的能突破吗” 陈子昂脸色凝重说道:“小师弟,师父本打算这次江北之战结束,就静心闭关,以待破天之日,但是现在,恐怕九死一生了,昨天的雾中有“狼啸失魂烟”,师父的真气运行会有那么一丝阻碍!” 钱毅目光含泪:“为何父亲不退为何” 陈子昂叹息道:“师父若不留,独孤文钦如何会放过残留的这三万靖北军如何会放过你!你我之力,绝非独孤文钦的对手。” 严雍也劝道:“少主,靖北军主公尽数托付与少主,望少主以大局为重。” 钱毅擦干眼泪,随众人登上了战舰,定江畔的大营之中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北魁军北撤、靖北军登船南撤,偌大的军营之中,只有两人迎面站立。而独孤文钦身后百步之外,尚有三位漠北狼神哲别。 独孤文钦没有动手,他就静静的看着,以钱玮为中心,已经形成了一股连同天地的龙卷风,天空中的乌云顺着转动,闪电密布其中,一阵阵轰鸣声传来,在这天地异动之间。 大梁水军开船了,靖北军旗依然在,而北魁军重新在博望坡集营,那靖北军大营成了一块孤地。 第三幕第五章 天变了 人也要变 独孤文钦将手中的铁枪插入地面,对钱玮说道:“钱玮,此刻你想脱凡入先天,十分之一的概率都没有,你中了毒,身体有伤,而且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脱凡入圣,为何还要引动天像” 风眼中的钱玮已经放下手中的两把乾坤剑,盘膝坐下,闭上双眼,一身盔甲尽数炸开,须发翻飞,衣袍震动,他缓缓开口道:“独孤,你谋算今日很久了吧” 独孤文钦没有否认:“是,从我父亲伤在你剑下,我大哥死在你剑下开始,独孤家如果不杀你钱玮将永远背负不能洗刷的耻辱,这屈辱让我日夜难眠,所以今日那怕用三十万人铺路、让一万浮屠铁骑为刀、以三大宗师传人为刃,最后还是要让你亲自死在我手里,如今我只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我大哥到底怎么死的,为何连尸体都没有,只留下他的霸王枪” 独孤文钦拔其铁枪,挥手一横,枪尖一道黑芒一闪而过,很快整杆枪如烟墨一般,光芒尽敛。 突然钱玮大笑起来:“独孤,你自认了解你大哥吗当年他说过老夫今日同样的一番话,天要收我,收了就是,人间没有人有如此本事!何等豪气啊,当日我们平局收场,他心有不甘触动天象,希望超凡入圣,我心中何等钦佩,可是我心中挂念太多,不敢引动天象,十几年过去了,当日的我天雷下尚由三成几率,如果百不存一,说到底,我不如文赐啊,这天下第一,钱某虚领了十几年,愧啊!但是我守着这江北三十年,守护大梁北境太平三十年,吾无愧也!” 独孤文钦听到此话,多了三分肃穆之色,他缓缓拿枪抱拳行礼道:“钱玮,我敬重你,今日你若超凡入圣,这自不能再出手参与朝堂争斗,天下争夺,我们不必再战,我独孤文钦退兵离去,你若身陨,吾以你昔日对家兄之礼为例,送乾坤剑归南朝,全义节,感谢你今日相告当年之事,我北魁军绝不南犯,如此可好” “多谢,甚好,甚好!文赐兄,当日未能与你一同引动天罚,玮终身憾事啊!” “哈哈哈哈!!” 在一阵笑声中,滚滚天雷闪电击落而下 … 景元二十三年八月十九日,晨时末刻,建都上空突起黑云、遮天蔽日、电闪雷鸣不止,天雷降太晨宫紫宸殿。 “来人,来人!” 景帝在寝宫中大声呼唤 吕绅连忙推开外面的门,一路小跑上前:“陛下,微臣在。” 景帝翻坐起来,穿着睡衣就往殿外跑去,恰好一道闪电划过天空,将领在紫宸殿上,殿尖突起一阵闪电明火,巨大的电光顺着导管倒入地面,降地面炸出一空洞,巨大的琉璃瓦从殿顶跌落。 景帝大惊失色:“天罚,这是天罚!朕不负天下,不负黎民,何至于此!” “快,传钦天监监正袁正过来,朕必须知道天兆为何” 吕绅应了一声,快步推门而去 梁国钦天监,监正袁正正在看昨夜监察绘制的周天星象图,突然他自己脸色突变,不停喊道:“擎天,擎天,擎天星陨!变了,变了…….” 尚书台,尚书令值房外,尚书令谢勋看着太晨宫的方向,适才电击紫宸殿的一幕恰好落在了他的眼中,他脸色突然凝重下来,摇摇头转身回了值房,对一旁官吏吩咐道:“今日所有奏疏都不必送来了,你去候着,专等江北军报!一旦到了,马上递给本相。” “诺!” 太晨宫上书房中,宁王萧思琊,福王萧思钰正在听上书房听讲经学士叶落河讲解。 “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万石之钟不以莛撞起音,做何解两位殿下可否说上一说” 萧思琊抢先答道:“叶师父,千钧重的架子弓,不会为了射一只小鼠而拨动发矢机;万石重的大钟,不会因为一根草茎碰撞而发出声音。指大材不可用在小处,大事不会因小的动静而启动,不知我说可对这句话出自《三国志?魏志?杜袭传》。” 叶落河点头:“殿下说的对,为君者用人,做事皆不能忘此道理,望两位殿下谨记。” 两人起身行礼:“谢叶师父教诲!” 突然门外一声巨大的闪电裂空之声炸起,将整个书房点亮,叶落河脸色一变,推开书房大门,见天雷落下一幕,其手指在长袖内轻轻掐算,落指之时,轻叹一声,然而回首神色如常对两位殿下说道:“两位殿下,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先回去吧,七王爷可随臣一同走,今日臣要去景仁宫为太后讲道德经。” 宁王告辞而去,叶落河与萧思钰并肩而行 萧思钰问道:“叶师父,我刚才看到闪电击中了紫宸殿,是否是不好的征兆” 叶落河回身说道:“殿下,天子需信天命,但是不可能迷信天机之说,天地风雷皆为自然,人力不可改,但是人间风雨,乃是人可谋之的,未来一段时间,你不必来上书房上课了,臣自会去景仁宫为殿下讲学。” 萧思钰不解的问道:“叶师父,为何” 叶落河用手指天,说道:“天变了,人也要变的,殿下人无常势、水无常形。” 萧思钰一知半解的点点头:“叶师,我不明白,不过您说的总归是对的。” 叶落河摇摇头:“殿下,你总有明白的一天的。” 两人身后的何元朗此刻神情不宁,他不知为何自己此刻会如此难受,好像在失去一个对自己十分重要的人,他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场景。 他离开师父的剑屋的时候,师父单独留下自己说的一番话。 “元朗,为师不过三个弟子,与兵法一道,你大师兄陈子昂为最佳,以剑法一道,你的资质最佳,小毅心中杂念太多,日后恐难超凡,吴侯剑法终只得由你传承,为师挂下帅印之日,就是传你乾坤剑之时,希望你让吴侯乾坤剑绝学不断,后继有人。” “为师送你一句话,剑为君子器,君子为天下器!” 那时候他心中是如此激动 此刻的他心中默念这句话:“剑为君子器,君子为天下器!” 叶落河回头,目光落在何元朗身上,意味深长! … 钦天监监正袁正被吕绅领着快步往钟郁阁而去,袁正此刻脸色惨白,连衣袍穿戴都不整齐。 “李监正,快一点,陛下震怒,陛下震怒!”吕绅在前面引路 袁正不停的擦拭头上的汗水,那周天星象图上所预示的事情,他又连续占卜了三次,次次结果照旧,如果按此解读,不知陛下是否会降罪。 行至钟郁阁门口,袁正跪下拜道:“臣,钦天监监正……” 袁正话没有说完,景帝在里面沉声说道:“直接进来!” “臣,领旨!” 袁正撩起官袍,稍微整理一下,推开门进到阁中。 吕绅上前将门带上,对周围太监吩咐道:“你们,离开百步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钟郁阁!” “诺!老祖宗!” 一众太监散开去,围绕钟郁阁五丈一人围成了一个圈。 吕绅擦了擦头上的汗,忍不住轻声说道:“老天爷从来都不是一副面孔,折腾人呐!” 钟郁阁内,景帝身穿道袍端坐在法座之上,用心诵经,一旁的三清天尊像前,燃起了香。 袁正进到道堂,在一旁低头跪下,不敢出言打扰,景帝念完一篇经,又敲响身边的铜磬,这才睁开眼睛,喃喃说道:“袁正,朕自认虽然不是圣德明君,但是并未负天下,负黎民,然而二十年来,朕夭折三子,十五年后宫,有孕嫔妃数人,无一人可平安分娩,朕励精图治,今天大梁国立强盛,百姓安居,朕以十年谋划,力图一战定蜀国,再给朕十年平定内乱,蓄势北伐,朕有望有生之年结束这乱世,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为何天不佑朕” 景帝此言惊得袁正魂散:“陛下,臣万死啊!” 景帝苦笑道:“袁正,天不佑朕,罪不在你,朕不会怪你,但是天若有启示,你讳言而不敢语,朕绝不留你!” 袁正一头叩在地上:“臣不敢!” 景帝:“说吧,再大的事情,朕担得起!” 袁正抬起头来,说道:“陛下,梁承南方紫薇帝君之吉兆,紫薇为中央之星,预示天子,也就是陛下,五将星而护为天子,西南将星移宫,主君臣生变,有异心,然而天子紫薇真气大盛,尚可维持稳定,不过帝气镇西南,而西南杀气入中宫,主皇嗣不宁;此为紫薇中宫两大弊病,但是若西方将星斩落白虎星,收王气化帝王紫薇真气,则西南破军之局可解;不过今日有人引落天罚,臣观周天星象,落在北方,天擎星,破军星不过游走,而天擎星陨拉,五星利南方之阵破了。” 景帝听完缓缓闭上眼睛,片刻之后才睁开来,他往后靠在隐几之上,低下头用食指、中指捏住自己的太阳穴,低声问道:“袁正,你确信没有错” 袁正一个头叩在地上,哀求道:“陛下,臣只说天示啊!” 景帝松开了手,再问一句:“南北之势将如何” 袁正忍不住悲伤答道:“虎抬头,龙回湾,攻守易位,白虎气不绝!” 景帝睁开双眼,低声说道:“袁正,回钦天监,封院,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离开。” 袁正松了一口气,重重拜下:“臣,谢陛下!” 景帝疲倦的挥挥手:“你下去吧!” 景帝呼道:“吕绅!” 吕绅从门外进来:“陛下,奴才在!” 景帝:“你去一趟尚书省,跟尚书令说,免朝两日,命工部尽快修复紫宸殿,朝中所有奏疏又三省协同办理,江北奏疏军报,任何人不得擅自查阅,一经送达直接送来钟郁阁。” 吕绅:“诺! 景帝闭上眼睛,再次敲响铜磬,缓缓念诵《灵宝经》,他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呼吸也渐渐平稳。 第四幕第一章 战报抵京 暗涌起 景元二十三年八月十六日辰时末,整个定江畔的靖北军大营一片肃静,独孤文钦咳出一口鲜血,手中的铁枪已经弯曲,飞落在十丈之外,他一身麒麟甲尽数碎裂,碎甲之间还有丝丝电流游走,他的头盔早已不知所踪,一头发髻散乱大半,脸上又一条长长的闪电裂纹,从头顶直接深入到脖子位置;他摇晃着转过身去,身后的三大狼神哲别,已经成了三堆黑色的人影,三把狼神弓全部扭曲,弓弦断裂;他走过到拓跋宏身边,伸手摸了摸拓跋宏脖子旁的脉搏,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刻钟之前,那天罚已经落下八道,钱玮的身体发着电闪弧光,天罚慢慢停了下来,天地间酝酿着一股令人恐怖的力量,时刻会降下抹杀一切。 那发光的身体站了起来,周身散发出一种凌厉的杀气 独孤文钦突然大叫一声:“退!” “我还有三息的时间!” 钱玮挥动手中的乾坤剑,瞬间三个闪电光球绕过独孤文钦,飞向身后的三大狼神哲别。 三箭破空之声、三箭断裂之声、闪电炸开的声音、一切归于平静 “一息!” 独孤文钦不敢回头,他深息一口气!用脚挑起铁枪,双手一端,横在胸口。 “漠北浪子野心,意图中原,你该当心,今日为你杀三人,你该谢我!接得住我一剑,你就有资格活。” 钱玮第二剑挥出,不是剑影,而是如闪电一般的枪锋,独孤文钦后撤一步,弓着身体,突然一声巨吼,推枪而出,一道枪锋刺出,与那带着闪电的枪锋刺在一起,闪电枪锋受阻,但是依然缓慢往前而去,独孤文钦的黑色枪杆子弯成了一个半圆,独孤文钦竭尽全力,在一身黑色的真气中居然有一丝金黄色的明光,也就是这层单薄的明光,让那闪电枪锋无法在进一步。 “不错,一丝先天真气,独孤文钦我走之后,你会是天下武道第一,当年你大哥引动天象,窥一线天机曾对我说过一句话:能破天罚,超凡入圣者不是你我,但是终归我独孤家会胜一筹,你可活!” 话音刚落,那闪电枪锋爆裂开来,独孤文钦的黑枪被击飞到一边,一道闪电击中他的身体,盔甲炸裂,一道闪电从他头顶灌入,在脸上游走,到他的心脏处停下来。 “门,我为你开一丝,能否进去,看你造化了,当日你大哥为我开一丝门,今日我还了你们独孤家这个人情,这天下总要有一个武者走到那一步才行吧。” 钱玮如闪电瞬移到了拓跋宏身边 身后的独孤文钦惊呼:“钱玮,不要杀他!” 钱玮没有理会,伸出一根食指,食指尖有一个光球,钱玮缓缓将那个光球推入拓跋宏的眉心。 然后钱玮站起来大笑一声:“窥见一丝天机太无趣了,谁曾想吾与魏相争半世,最后的机缘居然要给这个孩子,天道不可违背,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钱玮说完此话,身体突然发出一阵虹光,天空的云雾散开,一道光柱从云顶照落,钱玮的身体消失无踪,除了那身九州明光铠甲、一对乾坤剑,居然没有任何东西留下。那光柱渐渐消失,阳光透过云彩形成数道光柱照在了这靖北军大营之中。 定江中央,龙船大舰舰首,钱毅、陈子昂、严雍、赵海向北岸而跪,大呼:“送大帅,登天!” 三万靖北军残部及八万大梁水军,尽数跪下同声大喊:“送大帅,登天!” 许久那熟悉的歌声又再度从定江之上传来“望北风、授敌首、靖北军锋扬九州……” 孤独文钦与拓跋宏回头看向那定江,如无法跨越的鸿沟的一般。 拓跋宏忍不住问道:“舅父,我们真的胜了吗” 独孤文钦叹息道:“三十万北魁军,战死十万、一万浮屠铁骑,战死三千、独孤霸战死、三大狼神哲别战死,靖北军留在此地的不过五万人,不过钱玮战殁,此役不算胜,亦不算败。” 拓跋宏点头:“但是江北克复,日后再也不必战了。” 独孤文钦摇摇头:“殿下,南北两朝的战争永远不会终止,走吧!” 独孤文钦翻身上马,拓跋宏看着不远处独孤霸的尸骸问道:“舅父,我们不带他走吗” 独孤文钦回头道:“百年前我们鲜卑的祖先在大漠草原上,战死就让天神收走我的遗存,我们走吧,让他在这里再感受一下吧,坟墓太冷了,还是战场暖和。” “驾!”独孤文钦一拉马缰,纵马而去 “驾!”拓跋宏随即跟上 远处的博望坡上,二十万将士看到回奔而来的拓跋文钦和拓跋宏,齐声欢呼:“大魏,万胜,大魏,万胜!” … 二天后深夜子时,建都城十二门紧闭,从北方来了一插三赤羽旗的传令兵,行至天武门下,大吼道:“八百里加急,江北军报!速速开门!” 城门打开,骑士直接飞骑入门 深夜尚书省,政通司司务手拿着军报,快速进入尚书令谢勋的值房,这几日谢相都留在尚书省,等的就是这份军报。 “谢相,谢相,江北军报,江北军报!” 值房门被打开,谢相披着披风出来,伸手接过军报 “你先下去,本相马上去见陛下,切忌对任何人不要说战报抵京的事情。” 司务点点头:“相国大人,还有两份奏疏,也是今日城门关闭之时送达了政通司的,是越国公送来的。下官本来想一并給相国大人送来,但是被费相給拿走了,费相好像知道有这两份奏疏要到,今天就安排人在政通司候着。” 谢勋问道:“那两份奏疏的题目你可有看到” 司务点头:“是为太子议亲疏和征南军出兵伐蜀疏。” 谢勋点头:“好,本相知道了,今日朝会恐怕有大风浪,你好自为之!下去吧。” 司务点头退下,谢勋回到值房,跟一旁的管家吩咐道:“谢岳,你去准备车驾,本相要去宫中,找人去通知崔相,就说本相在宫门相候。” “是,老爷!”谢官家急忙下去安排 “来人,宽衣!” 太晨宫朝阳门外,崔相的马车停在了谢相马车旁白,崔相下了马车,又上到谢相马车之上。 “谢老头,莫不是军报来了”崔炎一上车连忙焦急的问道 谢勋点点头:“文靖(崔炎表字),明天朝会恐怕有大风浪了,今日跟你一起进宫去见陛下,也是好尽早商量出对策。” “看来江北丢了!” 崔炎听到谢勋称呼自己表字,隐隐已经猜到了。 谢勋忧心忡忡:“文靖,恐怕国势有变,西南也有变化,王敦居然上书陛下,为太子定亲,主动上表出兵入蜀,如此一来,伐蜀国策也恐怕难以为继了。” 崔炎已经意到了问题的严重:“那吴国公、长公主、还有七殿下!” 谢勋示意不必说下去:“走吧,我们入宫吧,这应该是陛下最担心的事情。” 宫门缓缓打开,谢勋和崔炎携手入了太晨宫 费府之中,侍中费琬召集了朝中数位越国公一脉的重臣,五军都督府都督陆世元、工部尚书徐至浩、礼部左侍郎韩同、监察御史毛兴文。 费琬已经将越国公的奏疏交给众人看过,众人表情各有不同 费琬笑着说道:“诸位,我们都受过越国公的照应,所以身居高位,但是别忘了,我们效忠的人是陛下,是江山社稷、是太子,如今陛下过分宠信福王,有传言说陛下有立幼废长的想法,还拉着吴国公給福王撑腰,这样下去早晚会动摇国本,掀起储位之争,这是国之大不幸,今日召集大家来就是要正国本,除奸佞,明天一早的朝会,诸君可愿与本相一同进言” 周围的人彼此顾看,五军都督府都督陆世元上前说道:“费相,这事恐怕会比较冒险,陛下禁足了太子,皇后,并且因为福王亲卫的事情连续罢了兵部尚书童德海、礼部左侍郎李铨、御使中丞成克书三位红袍大员,我们如果明天背圣意而为,恐怕我们几个的乌纱不保是小,让我们一党在朝中再折损大员,这就不好了。” 其余三人连声附和:“是啊,费相,我们还是要慎重啊。” 费琬厉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你们脑子也不会想想,我已经收到了密报,恐怕江北已经丢了,钱玮败了,如此福王、公主失了羽翼,陛下就是有心改储,福王以谁为援太子正位,先天优势,外有越国公,内有皇后,别忘了,那领兵攻蜀的左侯,可是越国公的女婿,你们如今犹豫不决,一旦太子即位将如何看待你们今日的举动!” 费琬一声怒吼:“糊涂!” 四人马上拱手:“我等愿意保太子,除奸佞,为费相、国公马首是瞻!” 费琬得意的环视一眼,心中暗自得意:“王敦,王敦,感谢你上这两到奏疏,你想要自己的女儿成为太子妃,纯属痴心妄想,谢了。” 第四幕第二章 夜谋 帝王之悲 钟郁阁中,景帝捶胸顿足,悲痛不已 “痛煞朕心!痛煞朕心!” 景帝打开战报,掩胸悲叹! 谢勋和崔炎马上书桌上拿起景帝放下的战报细细看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钱玮战死的消息两人还不愿意相信。 “江北危局或可预测,但是吴国公战殁,如何可能” 崔炎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 谢勋看完整个军报,对景帝说道:“陛下,不可过度悲切,此次实非战之罪,还是想想该如何善后。” 景帝:“有吴国公在,王敦就会有所顾及,朕将长公主赐婚钱毅,将福王封在江州就是为了保他们周全,好让朕腾出手来处理西南之地的弊病,吴国公前几日曾经有密奏到京,言此战难守,想以自身为诱饵留下魏军的浮屠铁骑,并跟朕说,待讨蜀胜,靖北军归江州,不出三年就可两路北伐,一战而定神州。” 说罢景帝一拳砸在书桌上:“十年谋划,痛失柱石,毁于一旦!” 崔炎:“陛下如今吴国公战殁,国内平衡局势已破,我们必须提前预备啊” 景帝:“是,谢相、崔相,有什么妥善之法” 谢勋上前道:“陛下,需要保三个底线,方能扭转局面。” 景帝问:“保那三个底线!” 谢勋:“吴国公一家先抓后保、公主、福王先放后保、靖北军先散后保!” … 太晨宫紫宸殿,大朝会 今日上朝一开始,众大臣就感觉气氛紧张,一些人跃跃欲试、一些人闭目养神、一些人左右顾盼、一些人念念有词。 待陛下落座,三呼万岁 吕绅上前大呼:“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谢勋出列道:“陛下,臣有本奏!” 景帝:“谢相所奏何事” 谢勋从袖中拿出军报和一折奏疏,然后说道:“陛下昨夜江北急报,十五日晚子时之辰时,魏军集合北魁军三十万,其中精锐步卒二十万、精骑十万,浮屠铁骑一万,趁着月圆之夜,北风时,释放毒烟,以五万战马填坑铺路,破我靖北军第一阵,之后以二十万军围攻靖北军营第二道防线,以投石车摧营寨,靖北军阵亡数万,杀敌十万余,至卯时初刻,魏军以十万精骑、一万浮屠铁骑直入中军,吴国公以三万赤甲军拒敌,苦战两个时辰,掩护靖北军三万精锐在水师掩护下,安全渡过定江,然而吴国公在江北站至力竭殉国,但是杀漠北狼神哲别三人、魏军破军将军独孤霸,伤魏军主帅独孤文钦、浮屠铁骑统领晋王拓跋宏,此战吴国公以八万对三十万大军、一万浮屠铁骑,杀敌十万、靖北军阵亡五万,保留三万靖锐南返,殊为难得了,非战之过!望陛下明察!” 说罢谢勋奉上军报,又送上另外一封帖子:“吴国公钱玮,为国镇守江北三十载,战功彪炳、国之柱石,今日战殁殉国,臣上书陛下,为其三十年之功业,请陛下恩赏身后哀荣。” 谢勋说完,崔炎出列:“陛下,水师大都督陈子昂也有奏明,当夜北风大作,水师无法支援,待卯时天明,浮屠铁骑已经攻入中军,漠北狼神弓三大哲别、拓跋宏、独孤霸、独孤文钦等众多高手围攻吴国公,为保全靖北军实力,吴国公亲自留下断后,安排兵马南撤,此战魏国卑劣行径罄竹难书啊;陛下此时当宽慰吴国公家人,以安靖北军心,陛下别忘了水军都督陈子昂可是吴国公的亲传弟子啊。” 景帝正打算宽慰,侍中费琬大喝一声:“崔相,你的意思是那陈子昂想要反了不成!” 崔炎一听脸色突变:“费大人,陛下面前请你慎言!” 费琬马上在陛下面前跪下道:“陛下,臣参谢相、崔相粉饰江北战局,包庇战败失地的国之罪臣,战报为陈子昂所发,陈子昂身份特殊,故而他所说的未必事实,不过钱玮战败失地是事实,造成的结果对我朝伐蜀、北伐大计影响巨大;不管什么原因、大错已成、根据国法军法、失地之将必须缉拿问罪,此乃国法军法不容之事,谢相、崔相想为败军之将请封,若开此例,日后谁还会用心死战,反正战败了不但无罪,反而有功了,两位相国居心叵测,误国误民!” “费琬,你含血喷人,是何居心!” 崔炎气的想要举起手里的玉圭击打费琬,费琬反抗,瞬间打作一团。 “住手!” 景帝见局面失控,出言制止。 崔炎、费琬连忙跪下请罪:“臣君前失仪,请陛下责罚!” 景帝:“这紫宸殿国家议政之所,不是贩夫走卒争吵斗狠的大街,你们两位是国相,如此行径让朕失望至极,既然你们请罚,今日朕不得不罚。” 景帝:“中书令崔炎、侍中费琬君前失仪,罚俸半年,今日驱逐出紫宸殿,各自回府自我反省,十日之内不得出府!” 一旁的谢勋微微一笑,跪着的崔炎连忙叩首:“臣请罪领旨!” 说罢起身往后退出紫宸殿,脸上还带着一丝浅笑。 费琬分辨:“陛下臣还有本要奏!” 景帝一声怒吼:“下去!” 费琬俯首叩首:“臣领旨!” 这会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上了陛下、谢勋、费琬的当,这分明就是陛下他们演的一出戏,要的就是让他今日有话说不出来,有本也奏不出来。 谢勋含笑看着费琬心有不甘的退出紫宸殿,眼睛扫过群臣,王敦一系的大臣皆目光闪烁,而谢相、崔相一脉的大臣都面带笑容。 “谁说,相国就不能耍流氓了,我谢勋本来就不在乎用什么手段!” 谢勋出列上前说道:“陛下,江北之战还是要有一个处理意见,臣的建议是将吴国公的功过区分对待,臣有一个建议,一可安天下悠悠之口、二可安社稷。” 景帝配合说道:“谢相若有两全之策,朕洗耳恭听,希望诸位臣公也听听。” 谢勋说道:“陛下,吴国公三十年功绩为真,而失地也为真,故而臣建议,还是要给吴国公死后哀荣,否则对军心不利,但是失地之责还是需要问的,因此臣建议押解钱毅、严雍、赵海等一干将领到京,下诏狱待罪;但是靖北军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帅旗、军旗未失,精锐尚存,建议可以有水师都督陈子昂暂领,就地重建,为日后北伐国策早做谋划,如此也可震慑北朝,陛下,我们可不能自断其臂!” 景帝环视群臣一眼:“谢相所言方是持重护国的忠言,诸位可有异议” 五军都督府都督陆世元、工部尚书徐至浩、礼部左侍郎韩同、监察御史毛兴文等太子一党的臣工都疑惑的彼此对视,他们都没有想到谢相居然会提出这样的方案,一时间准备的说辞也不知如何对答。 礼部尚书文彦博出列:“臣无异议。” 随着文彦博出列,谢相、崔相一脉的大臣全部出列附议,陆世元见费相不在,而且这个结局也大概跟他们昨天所说的结局差不多,也就代表太子一党的大臣出列:“臣附议!” 这样王敦、太子一党的大臣也全部附议,此议就算过了。 景帝:“尚书省拟旨,为故吴国公钱玮尚哀荣,礼部出谥号,陈国公陈庆安排羽林卫去风凌渡押解钱毅等回京待审,着陈子昂暂时掌靖北军,就地休整。” 谢勋、文彦博、陈庆出列道:“臣领旨!” 五军都督府都督陆世元脸色凝重,似乎有所犹豫,不过细想昨夜费相说的的那句话。 “你们如今犹豫不决,一旦太子即位将如何看待你们今日的举动!” 他深吸一口气,出列说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景帝脸色有些难看,刚才占了先机,但是也做了让步,但是现在王敦、太子一党居然还不死心。 景帝不便发作,只得回道:“何事启奏,奏来!” 陆世元躬身说道:“陛下,太子已经年满二十,该议亲了,臣这里有一本上奏,为太子议亲。”说完递上自己的奏疏。 礼部左侍郎也出列说道:“陛下,如今动荡之局,为太子定亲,有利于稳定国本,振奋朝野,臣附议。” 王敦、太子一党尽数附议。 景帝不便发作,因为为太子议亲也恰逢其事,无法因此而问责,于是问谢勋:“谢相,你怎么看” 谢勋上前说道:“陛下,这是陛下家事,臣不敢置喙,不过太子是国本,太子妃人选还是慎重,臣建议礼部拟定名单,由陛下圣裁为好。” 景帝点头:“礼部尚书文彦博、宗正寺卿萧景瑞,你们在朝中大臣待嫁女公子中物色,务必人品端庄、相貌端庄,三日内拟定名单交朕。” 礼部尚书文彦博、宗正寺卿萧景瑞上前应道:“臣领旨!” 陆世元打算继续奏报越国公援蜀一议:“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 景帝不耐烦说道:“今日就议到此,所有奏疏通过尚书省交到钟郁阁,谢相、陈国公钟郁阁待诏,其余臣公退朝!” 景帝不待群臣跪拜,直接起身而去,吕绅大声上前呼道:“退朝!” “恭送陛下圣驾,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四幕第三章 谢相之谋 众臣散朝,谢相、崔相一脉的大臣虽然都心痛与江北丢失,所幸目前局面并未失控,但是都神色肃穆的离去,也没有心情一一攀谈,谢勋与陈庆携手往钟郁阁而去。 王敦太子一党的大臣都有些手足无措,今日费琬被崔炎一换一,还没有来得及上奏就被陛下赶出了紫宸殿,大家群龙无首,原定的一些上奏也都被打乱了,可以说是始料未及。 礼部尚书今天领的两个差事都不好办,弄不好两边不讨好,所以文彦博今天绝对没有好心情,皱着眉头往外走,见陆世元他们,也不好得罪,点了个头,赶紧逃了。 陆世元示意其他众人,不要在宫中议论,回去之后再商讨计策。 … 钟郁阁,陛下的书桌上摆着王敦上的两封奏疏《恭请为太子议亲疏》、《恭请征南军出兵伐蜀疏》。 景帝对谢勋、陈庆说道:“你们看看吧。” 谢勋早就料到,快速翻了两眼就递交给陈庆,陈庆事先不知,看的触目惊心。 “陛下,王敦这是要干什么胁迫朝廷,威逼君上” 景帝冷笑道:“胁迫朝廷、威逼君上,这十几年来,他不正是如此干的嘛!他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他” 谢勋上前说道:“陛下,臣昨夜说的三个底线,第一个吴国公一家先抓后保,尚算落在臣的谋划之中,让吴国公世子入京,陛下可以先保护起来,而靖北军如今分为两部,左帅麾下还有八万众,一旦让这八万众得知了吴国公战殁,恐怕士气会大受影响,陛下我们要早做谋划!” 景帝陷入沉思:“难道真的要放弃伐蜀” 陈庆说道:“陛下,吴国公乃是靖北军军魂,若吴国公战殁的消息传到军中,一定会影响士气的,而且现在王敦说想要出兵,实际上他已经陈兵剑南关了,居心叵测,陛下不可不防。” 谢勋劝道:“陛下,还是下旨让左帅退兵吧,只能暂缓伐蜀,只要左帅退兵移师定州,王敦绝不敢轻举妄动。” 陈庆也附和:“陛下,谢相说的,靖北军先散后保之策,臣认同,将靖北军移师定州,可防范王敦,不过需要找到一个安定军心的人统领。” 景帝点头:“朕也是这样想的,而且人选朕已经有了安排,朕会亲笔手书密诏給左宗明,他不会负朕,陈庆,你安排人亲手送到左宗明手中。” 陈庆跪下道:“臣领旨!” 景帝又道:“谢勋,如此你的两策可实现了,只是朕最担心的事情,该如何解” 谢勋上前:“陛下,长公主和福王的安全,臣有谋划,只是需要陛下配合。” 景帝点点头,谢勋上前细声说道。 … 太子在徐长令引领下快速往凤仪殿走去,刚才吕绅过去传旨,陛下解了自己的禁,而且也解了凤仪殿的禁,太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才急冲冲的跑进宫来问皇后,太子入了皇后寝宫,连忙上前跪拜 “儿臣问母后圣安,母后这几日圣安否” 皇后抬手让太子起来:“琮儿起来吧,你可有先去你父皇那边请安” 太子答道:“母后,还未曾去,儿子想着父皇这禁解的蹊跷,想着先来母后这边问问。” 皇后恼怒道:“糊涂,现在你什么都装作不知道,这事自然母后会为你谋划,你干净去給你父皇请安,虽然你父皇解了你的禁,但是从今日起,你还是老老实实在东宫读书” 太子虽然不解,但是还是答道:“儿子明白了,儿子这就去。” 太子连忙起身往钟郁阁去。 到了钟郁阁外求见:“儿臣萧思琮,请父皇圣安,圣躬安和否” 片刻,吕绅从里面出来跟太子说道:“太子殿下,陛下说了,今日事情繁重,累了,就不见殿下了,让殿下回东宫去,即日起恢复殿下上朝和上书房听讲,只是问政之事暂停。” 太子向钟郁阁内跪下行礼道:“儿臣谢父皇宽恕,儿臣告退!” 此时里面传来一声:“太子,记得你的身份,你首先是朕的臣子,后才是朕的儿子,才是梁国太子,无君无父的事情,不要做!否则别怪为父无情,望你好自为知!” 太子叩首低头,战战巍巍答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回到凤仪殿,太子想起父皇对他所说的话,有些魂不守舍。 “琮儿!你舅舅上书給你议亲,琮儿,琮儿!” 皇后大声提醒太子。 “母后!” 太子萧思琮连忙答道 “刚才母后跟你说的,你听见没有!这是关于你日后继位的大事,你冠礼后母亲一直压着的,就是为了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皇后关切的说道。 “母后,您说什么事情”太子有些糊涂 皇后一听愠怒:“琮儿,你舅父上书你父皇给你议亲,定太子妃人选!” 太子马上关心问道:“母后,有此事,定了什么人选孩儿心中属意谁母亲是知道的。” 皇后耐心说道:“琮儿,你舅父自然是希望遂你心愿,母后也是这个心思,只是你父皇绝不会答应,他已经命礼部拟定人选,应该这几日就会报到你父皇那边去。” 太子有些担心:“母亲,您知道孩儿心仪燕儿许久,如今既然舅父上书父皇,还望母亲帮忙说和。” 皇后认真说道:“若在平日里,母亲不会违逆你父皇的意思,但是如今的局面,你只能将你舅父绑定住,才能保住你的太子之位,那最可靠的手段就是联姻,燕儿必须成为你的太子妃。” 太子欣喜:“多谢母亲!” 皇后:“吴国公战败的事情,你不要表态,此时你就低调一些,老老实实做学问,背后自然有人为你所用,母后会为你谋划。” 太子点头:“是母亲,不过有一件事情,儿子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皇后:“什么事情” 太子:“二弟最近在笼络朝臣!儿子担心他会让父皇抓到把柄。” 皇后笑道:“琮儿,你担心的怕不是这件事情吧,此时母后早有耳闻,你二弟会按时之藩,明日午膳的时候,母后自会提醒他注意言行。” 太子点头:“是母亲。” 从凤仪殿出来,太子坐着太子抬辇出宫,在御道刚好碰到永慧公主辇驾过来,永慧公主命人停下辇驾,主动行礼。 “臣妹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连忙微笑道:“永慧,不必如此,称呼一声大哥就好了。” 永慧颔首道:“太子殿下,不敢忘了尊卑礼节,臣妹要去給老祖宗请安,现行一步了。” 太子脸色有些不悦,永慧命人从侧面而行,在即将擦身而过的瞬间,太子开口说道:“永慧,吴国公一家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幸好婚事未成,否则就要连累妹妹了,如此大哥心中免难不忍,希望妹妹大局为重,不要连累自身。” 永慧微微冷笑,没有回头:“多谢太子哥哥关心。” 永慧辇驾走后,太子回头看了一眼,冷冷自言道:“想用自己的婚姻换取老七的助力,可惜天不遂你愿。” “起驾,回东宫!” … 景仁宫,太后有一个布置雅致的书房,书房中挂的最多的就是书圣何右军的书法,因为太后正是出自庐江何氏,乃梁国右军大将军闽侯何凯之之幼妹,与何右军专精书法不同,太后幼年败丹青大师画圣吴道为师,尽得真传,若非女子,恐怕早有大名传与世间了。 此刻太后在细致描绘一张长轴,画卷上一群大雁飞跃群山万水、北地远山之上皑皑白雪,江南之岸已草长莺飞,一老夫人拄着拐杖,与路边亭中举头望天,画面有隐隐悲伤之气。 范长令过来轻声禀报:“娘娘,公主在殿外候着了,说是过来給您问安来了。” 太后没有停下手中的画笔,还在细致描绘那些南归得大雁 “让永慧那丫头进来吧,她是带着心事来的,不跟哀家聊聊,怕是睡不好觉。” 范长令点点头:“娘娘,我奴婢这就去接公主进来。” 太后又问了一声:“小七这几日如何” 范长令答道:“叶师父这几天都在七殿下殿里教学,何统领寸步不离得跟着。” 太后叹口气:“本来以为过个把月就好了,如今真是不得安生,你回头请叶学士过来一下,就说哀家有话跟他说。” 范长令点头:“诺!” 片刻范长令领着公主进来,又退了出去。 公主上前打行了礼:“孙女问老祖宗安,不知老祖宗圣安否” 太后搁下手里的笔,抬头看了一眼,说道:“丫头,祖母就知道你该过来问问,听到消息了” 公主点头:“是,孙儿心中难免担忧,过来问老祖宗拿个主意!” 太后从书桌边走出来,永慧连忙上前搀扶,老太后让宫女打了水盆过来净手,吩咐她们出去候着,这才拉着永慧到一边坐下,有些心痛的抚着永慧的手。 “丫头,如今看来你这段婚姻怕是难成了!”太后说了实话。 永慧自然也明白,摇摇头:“祖母,孙儿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如何保住毅哥,保住吴国公一家老小,虽说孙女无缘做吴家的新妇,但是毅哥往日对孙儿的情份不能不念。” 太后拍拍丫头的手:“丫头,你是个重情的人,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你父皇若当真想处置了吴家,今日朝上就定罪了。” 永慧突然眼睛一亮:“祖母的意思慧儿明白了。” 太后赞赏的点点头:“丫头,你若是个男儿身该多好啊,所以你回去耐心等候,祖母会让叶先生过去为你出谋划策,此事会有一个好的结果,只是丫头你日后的婚姻恐怕磨难会更多了。” 太后缓缓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那幅画,而永慧也似乎有所感悟。 第四幕第四章 叶落河的决定 大梁景仁宫侧殿,叶落河在讲《尚书》:“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殿下作何解,出自尚书那一篇” “殿下,你来回答” 叶落河连问两次,然而萧思钰神游物外,叶落河遂不再讲,用书敲了一下萧思钰的脑袋:“殿下又神游物外了” 萧思钰摸摸头,吐着舌头慌忙回答:“叶师父,对不起,我走神了。” 叶落河言:“罢了,殿下有心事,你若有什么想问的可问我” “叶师父,今日朝会的事情你怎么看,听说过几日就要押解毅哥回京,朝中主张杀吴国公一家的有,主张保吴国公一家的也有,今日何统领还说,如果真的定了毅哥死罪,他绝不会见死不救,我不希望毅哥出事了,然后将何统领也牵连进去,叶师父,你可有办法救毅哥呢。” 萧思钰颇为紧张的问道。 叶落河安慰道:“殿下,世子不会有事。” “真的,师父真的有办法救毅哥”萧思钰连忙追问 叶落河轻松说道:“臣不用想办法,因为陛下不会杀他,但是陛下在等” “父皇在等什么”萧思钰追问 “等一个答案,相信这个答案很快会来,而且以公主的聪慧,一定会配合陛下演好这场戏”叶落河平静的说。 “师父,您说话总是那么高深莫测的,不过我总也想不明白,是不是这天下的绝顶谋士都应该是这个做派呢”萧思钰撅了撅嘴。 叶落河无奈摇头:“殿下,臣只是国子监安排给你的一个老师罢了,讲讲经,开导开导殿下还行,臣什么时候成了谋士了。” 萧思钰连忙说道:“但是叶师父之前跟我说的很多事情,最后都对了啊,这些年但凡师父交代的事情,我都无不遵从,凡是叶师父让我注意的地方,我也非常注意,还有叶师父说的那些大道理,我当时听不明白,但是事后再认真想想总觉得有道理,弟子愚钝,比不得我五哥,怕是日后去了封国,也当不好一个太平王爷。” 说完萧思钰不禁伤感起来。 “叶师父,你说如果我五哥还在,你去做他的谋士,当他的师父,我想五哥日后会是一个比我更好的人选吧,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的,而我也可以简单快乐过此生了,叶师父我好想五哥啊。”萧思钰说着说这,眼眶一红,有些想哭了。 叶落河想用书敲敲萧思钰的头,不忍心又把书放下,拍拍他的头说道:“又说些没边的了,天不假年、惠极必伤,天命不在罢了,你不该如此去想。” 萧思钰嘟噜两声:“叶师父,你又说些玄之又玄的话了。” 两人谈论之间,萧思钰的随身小黄门吉昌进来回话:“殿下,吕长史过来传陛下口谕,说让殿下稍后去一下钟郁阁,陛下要考校殿下的功课。” 萧思钰回应了一声:“知道了,本王准备一下就过去。” “诺!” 吉昌诺一声,打算告退,被叶落河唤住。 吉昌急忙回头低头问到:“叶学士有何吩咐” “吕长史是否还在外等小公公回话”叶学士问。 吉昌点头答道:“回叶学士,吕长史还在” “那烦请帮我请吕长史进来。我有几句话想问问吕长史。” “诺” 吉昌说完就退出殿外 过了片刻工夫,吕绅进到殿中,躬身行礼:“老奴见过殿下,见过叶学士,不知叶学士有何事问咱家” 叶落河回礼道:“吕长史,有人要去北方” 吕绅回答:“是。” 叶落河又问:“陛下拿了主意了” 吕绅又答:“没错。” 叶落河回礼:“谢过吕长史。” 然后随手解下腰间的一块羊脂白玉佩交到吕绅手中,随口说道: “知道长史侄孙即将满月,此玉佩全当一点心意,望吕长史收下。” 吕长史接过玉佩,上眼一看,脸上顿时笑意盎然:“谢学士厚爱,咱家就收下了,望后日府中宴请,学士可以赏光过来喝一杯小酒,那老奴向殿下和学士告退了。”说完心满意足而去。 萧思钰不解:“叶师父,你们这打哑谜呢什么人要去北边还有那玉佩一看就不是凡品,您怎么舍得送给吕长史了呢” 叶落河回头送到:“殿下,臣是帮殿下送的,日后可别忘了还臣更好的玉佩。” 萧思钰摸摸脑袋,呆笑道:“好,师父要什么东西,只要我有的,我都給师父。” 萧思钰如此回答,让叶落河心中有些感动,他吩咐道:“殿下,去你陛下那边把,记得无论陛下跟你说什么,你哭就好了,就说舍不得离开陛下,但是为了大梁,你什么都愿意,另外,你从陛下那里出来,去一趟嘉熙宫,把公主叫过来书房,我有些话跟你们说,明白了吗” 萧思钰有些不解,但是叶师父说的总归没有错:“是叶师父,我明白了。” “去吧!” 萧思钰出了侧殿跟随吕长史走了,叶落河收拾好东西就打算出宫,此时范长令进了侧殿。 范长令上前行礼道:“叶学士,太后召您过去,有些话想问问叶学士。” 叶落河回头,微微一笑,并不感到意外:“谢范长令,我马上随你去。” 范长令点头:“那学士且遂奴婢来!” 叶落河随徐长令低头进入景仁宫正殿,上前打算跪下拜见太后。 太后开口:“别跪了,哀家最烦这些,叶学士也是丹青大家,过来看看哀家这幅画如何,点评一下。” 叶落河上前细看:“太后娘娘乃何右军之女,何右军大人书画双绝,这幅雁归图转瞬千里,气势高远,只是大雁南返,太后心中莫非有心事,微臣能否解读一二” 太后微微笑道:“都说叶学士善于洞悉人心,只是哀家心中所想是否也是叶学士心中所念呢” 叶落河直言:“公主、殿下所往之处,太后应当能猜得到,只是太后担心,此去是否还有归来之日,心中惦念,所以画了这幅画。” 太后点点头说道:“没错,叶学士心中难道不担心吗钰儿不过弱冠,之前提前之藩之议,也是不得已而为止,如今此去数千里,他若不能南返,大梁的未来堪忧,哀家心中自然担心。” 叶落河沉声说道:“太后娘娘,微臣担保殿下此去无碍,并且以不变应万变,可置之死地而后生,陛下已经决定与北朝议和,消弭外患,如此可以集中精力清除内疾,殿下和公主得到庇护,陛下再无顾虑;只是臣还有一虑。” 太后正声一喝:“说!” 叶落河继续说道:“太后娘娘,那边朝堂局势比我朝更为复杂,殿下和公主身边需要有人在指点谋划,也需要人护卫周全,更需要有人暗中行事,如此方可以策万全,因此微臣请求,让微臣提前谋划,一应人选由微臣来安排。” 太后听完心中颇为感动:“叶学士,陛下常言卿家有宰辅之才,想待钰儿去封国后调你入尚书省为参政,但是你现在的决定,前途岂非付之流水” 叶落河跪下,言辞灼灼:“臣为殿下师已有八载,殿下性情纯善,且心思聪颖,臣视其为君,更视其为子侄,有爱护之心、回护之意、有为臣之心、有助其登顶天下之意,此生不悔。” 太后听完大声说:“好好好,哀家没有为钰儿选错师父,这幅画送与卿家,望卿家莫忘今日之言。” 叶落河跪地叩拜:“臣定不负太后所托。” 太后言:“哀家授权你全权去处理此事。” 叶落河拱手道:“娘娘,在明在暗,臣都会安排妥当,娘娘且宽心。” 太后言:“好,陛下今日回过来请安,哀家自会找机会跟他说明,你且去吧。” 太后亲自来到书桌旁,从印盒中取出一枚印章,在那副《北雁南归图》上盖下了凤印,印有四字:“康泰慈安”,然后缓缓将画卷好。 “叶学士,哀家老了,小七和公主就交付到卿家之手了,希望本宫百年之后能有脸面去见先帝与九泉之下!” “这幅画,送給你,南归之日,带小七来哀家的陵寝见见哀家吧!” 叶落河跪下举手接过画轴,流泪跪下叩首道:“臣万死不辞!” 太后缓缓转身,往里间而去:“你走吧!” “微臣告退!” … 钟郁阁外,萧思钰跟着吕绅来到门前,吕绅推开门,笑着回头说道:“福王殿下,随老奴进去吧,陛下在等着。” 迈过钟郁阁的大门的时候,萧思钰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因为他太久没有来过父皇的书房了,大概四五岁上下自己还经常被父皇带着来钟郁阁,被父皇抱在怀里看着批折子,那段时光久远,但是萧思钰还是觉得无比幸福。 后来自己在钟郁阁吃了一块糕点,回去就发了高烧,上吐下泻,还好吃的不多,侥幸捡回了一条命,父皇因此杀了不少宫人,整个御膳房上点局的太监宫女一个没剩,自己觉得害死了不少人,也就不敢再去了,好像之后这十年,父皇再也没有抱过自己,也很少对自己表现的关心,十年了,自己有十年没有进过钟郁阁了。 “福王殿下,您想什么呢随老奴走吧,陛下在等着了!” 萧思钰反应过来,从思绪钟回来:“吕长史,我没事,走吧!” 吕绅笑笑,七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架子,吕绅也觉得亲切一些。 吕绅将萧思钰带到陛下书房内书间,用目光示意一下:“殿下,进去吧,陛下在等着,老奴在外面候着。” 萧思钰点点头,自己走了进去,只见自己的父皇正在欣赏着书桌上的一幅画,萧思钰个字不算高,他也不敢抬头,就低头走过去,跪下叩首:“儿臣问父皇圣安,圣躬安和否” 景帝抬头看着自己的这个小儿子,有低头看了看画,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小七,起来吧,坐到父皇身边来。”景帝用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御椅子。 父亲的笑容让萧思钰瞬间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是他还是不敢马上过去:“父皇,儿臣不敢!” “哈哈,钰儿你小时候不是喜欢坐在为父身边吗过来,为父让你看些东西!”景帝又招招手。 萧思钰小心翼翼走过去,景帝拉住他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又摸摸他的头发和脸:“钰儿,你长大了,为父该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你了,你和母亲长的很像呀。” 萧思钰突然眼眶有些湿润:“父亲,孩儿也好久没有这样陪着你了,还有母亲,我都不知道母亲长什么样子!” “父亲,,,” 萧思钰突然一把抱着景帝哭了起来,这一下让景帝肝肠寸断,心疼不已。 许久,景帝轻轻用手绢拭去萧思钰眼角的泪,景帝轻声问道:“钰儿,你想看看你母亲的样子吗” 萧思钰顺着父亲的引导看向摆在书桌上的那幅画,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画像,画中那女子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萧思钰缓缓用手触碰那画上的女子,在眼泪即将流下的时候,背过头去,不忍自己的眼泪滴落在母亲的画轴之上。 “父亲,孩儿还是第一次看到母亲的画像!之前为何孩儿从未见过!孩儿去问过宫中藏书局都说没有母亲的画像,可是宫中那怕是一寻常宫女,也是该有画像存档的,父亲!” 景帝心都碎了,这天下自己最爱的那个女子的画像只有眼前这一幅了,景帝将画卷卷起来,放在木盒之中,交给萧思钰,然后对萧思钰说道:“钰儿,这幅画父皇送给你,但是你现在不要拿出来看,等到日后你离宫了,去封地了,你再自己拿出来,不要忘记你的母亲,父亲这十几年没有一日不思念她,你要相信父亲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你,明白吗所以无论什么样的委屈,你都咬牙去承受,总有一天你会回到这里,回到父亲身边!” 萧思钰手中拿着那画轴木盒,目光含泪,父亲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这样的话的,但是他从父亲的眼中看到慈爱,看到了深深的眷恋。 萧思钰此刻也想到了叶师父在自己来之前跟自己吩咐的事情 “殿下,记得无论陛下跟你说什么,你哭就好了,就说舍不得离开陛下,但是为了大梁,你什么都愿意,明白了吗” 萧思钰离开御座,走到下面跪下痛哭道:“父亲,儿子舍不得您,但是父亲一切都是为了儿子,儿子知道,所以为了大梁、为了父亲,儿子什么事情,什么委屈都愿意!” “父亲!” 萧思钰一额头叩响在地,景帝闭上眼睛,一丝不容易察觉的眼泪流过。 … 第四幕第五章 太子议亲 叶落河从太后那边返回到书房,永慧和萧思钰已经在书房中等候,见叶落河手持画卷进来,连忙迎上去,萧思钰上前说:“叶师父,我从父皇那边出来就去了皇姐那边,来不及和皇姐说明,就急着拉着皇姐过来了,叶师父有什么要说。” 永慧也上前问道:“钰儿说叶师父已经有了救毅哥的方法,永慧心中挂念,望叶师父直言相告。” 叶落河放下画卷,让永慧和萧思钰坐下,言:“公主过虑了,世子本就无碍,陛下没有杀心,反而有回护之意,只是皇后、越国公一派欲断公主和殿下的助力,所以煽动朝野想清算吴国公一族,陛下苦于没有为吴国公一族开拓罪责的说法,这事才僵持了下来,今日我唤公主前来,就是救吴国公一族的契机来了,但是还需要公主配合好。” 永慧紧切道:“请叶师父赐教,只要能救毅哥一家,永慧无不应允。” 叶落河神情庄重:“臣有几句话问公主,望公主告知。” 永慧连忙说道:“叶师父请问。” “公主可有为国、为陛下、为七殿下、为世子牺牲自身的觉悟” 叶落河还没有说完,萧思钰急了:“叶师父,此事不能连累到皇姐啊。” 永慧忙说:“钰儿,不可。” 然后转身神情坚毅的对叶落河说道:“叶师父,只要对国家、父皇、对钰儿好的,可以救毅哥脱困,永慧牺牲自我又有何妨,吾命不足惜。” 叶落河鞠躬:“臣代天下苍生感念公主,这次与公主安全无碍,只是需要公主配合陛下,给陛下一个由头,还有公主的未来恐怕不再能随自己心意了,你的命运将和这天下联系在一起。” 叶落河与两人细说…… 公主点头离去,萧思钰还沉浸在刚才叶师父所说的事情中,心中慌乱如麻,叶师父摊开太后所赐画卷,对萧思钰说道:“殿下,南雁北飞,必有归期,莫堕心中之志,只是公主此去,恐再难回归故国了。” 刚从叶落河已经对他们两人分析了局势,他们已经明白自己的命运了。 萧思钰手摸着画卷中的老人:“只是我和皇姐去了,祖母可会想念我们,他日我若能回来,还能见到祖母吗” 说完已经泪流满面,叶落河叹一声:“此画就留给殿下吧,青云之上、自有一番天地,为师愿意陪你走一遭,莫悲、莫慌,记得我说的,魏使来朝之日,莫言太多,只管哭就好,只说舍不得陛下,然后听陛下的旨意就好了,其他事情为师自会为你谋划。” 萧思钰向恩师深施一礼,叶落河坦然受之…… .......... 建都谢相府书房 谢府管家谢全进了书房。 “相爷,信王殿下过来拜会相爷,老爷你看见还是不见” 谢相放下手中的书,微微一沉思,笑道:“二殿下今天怎么会来老夫这尊庙” 谢全继续说道:“相爷,最近信王殿下在京中到处拜访朝中的重臣,尤其是前一段时间太子被陛下禁步与东宫的时候,朝中还有传言,陛下有意让信王做太子,不过都是一些闲散勋官在传,这事恐怕就是信王安排散布的,所以小人觉得,相爷不见为好。” 谢相问道:“谢全,本相让你猜猜二殿下为何事而来” 谢全想了想:“相爷,这小人可猜不到。” 谢相大笑:“哈哈,你猜不到是正常的,否则就该你做这相国了,你带二殿下去客厅候着,本相稍后就来。” 谢全点头道:“相爷,您别拿小人开玩笑了,小人这就去安排!” 见谢全走了,谢相战起来,在铜镜前正正自己的衣帽,暗自笑道:“这二殿下也想凑太子议亲的热闹,陛下正愁着这棋子不好解,这下好办了。” 说完笑着缓步迈出书房,不紧不慢的往客厅度步而去。 … 那边谢全带着信王殿下入了客厅,又命人奉上茶,低头行礼道:“信王殿下,我家相爷马上就到,还劳烦殿下稍后片刻,小人就先告退了!” 信王萧思琅微微一抬手:“去吧,本王在此等候相国即可。” 信王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放下茶杯,在客厅四下游走,看到一副山水立轴,画的是层层枫叶红染,山河壮丽,大气磅礴,忍不住频频点头,只是这山水立轴没有署名,看着不像小家之作,绝对应该是大家名作才是。 “二殿下,看得出这山林红枫图是谁人的手笔吗” 谢相笑着从外走进来。 萧思琅连忙上前一步行礼:“见过相国大人!” 谢勋连忙回礼:“二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臣府中,总不会是来看看画,喝喝茶,聊聊天吧。” 谢勋走到立轴面前问道:“殿下对这幅画好像有些兴趣,可看出什么门道了” 萧思琅笑道:“谢相,我对丹青之道研究不深,不过王府中确实有几幅吴道的山水,看着跟这个有些形似,不过观神韵又有所不同,因为没有署名,故而也不好猜。” 谢勋示意萧思琅坐下:“二殿下,有句话叫做云深不知处,这画其实乃是二殿下亲人所画阿” 谢勋一提醒,萧思琅马上恍然大悟:“相国说此画作是老祖宗的手笔” 谢勋点头:“没错,确实是太后娘娘的手笔,否则如何会得几分吴道的神韵呢只是太后若留了印章,臣只怕不敢挂出来了,所以求画的时候,特地让太后别盖章,好画还是要挂出来才好看嘛。” 萧思琅本来今天来就不是过来听谢相讲画的,不过如今也只能假装应和着,显得有些尴尬局促,谢相看在眼里,自然也心知肚明,于是干脆点一句:“信王殿下,有什么想要跟老臣说的话,不妨直说。” 谢相改了称呼,意思也就是让信王不用端着了。 萧思琅笑一笑:“哦,其实就说因为本王就要之藩了,谢相也算本王的长辈,想着离京之前,过来拜会一下,表达一下心意。” 萧思琅“啪啪啪!”连拍三下巴掌。 几个王府内官托着几个漆盘端上来几个物件。 萧思琅起来说道:“谢相,这是几个本王收藏的文房之物,本王不善书道,留在手里到也是浪费了,所以想着去信州用不上,不如送给谢相,也算不浪费了好东西。” 谢勋抬头一看笑道:“端州紫云砚、徽州寒松墨、定州沉叶水洗、钧窑的笔山架,而且一看就知道都是名家手作,殿下破费了,来人,送到老夫书房去!” 谢勋有些让萧思琅意外的爽快的收下了自己送的礼物,看来外界传言谢相因为累世世家,平常人送东西从来不收,看来不过是没送对东西而已。 顿时心中隐隐窃喜,认为自己今天没来错。 谢勋将信王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细细喝了一口茶,说道:“殿下,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了吧。” 谢勋如此直白,反而让萧思琅不知该如何开口,之前准备的一翻说辞都被打乱的计划,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拱手说道:“谢相,是这样,本王听说父王正打算为太子选妃,按照惯例,这亲王之藩之后也是要定下王妃人选的,故而小王想请谢相保一门亲事。” 谢勋放下茶杯,表现的十分感兴趣:“不知二殿下看中了那家的闺秀,若是合适,臣应下何妨。” 萧思琅笑答:“小王舅父,越国公的女儿,王燕。” … 钟郁阁书桌上摆着三张庚帖,礼部尚书文彦博俯首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礼部本不是什么热闹衙门,不过最近公主定亲;福王封王;又有信王、福王之藩;礼部尚书忙的前脚打后跟,这下好了,江北一出事,公主定亲、福王之藩的事情又耽搁下来了,现在又摊上了吴国公定谥号、太子议亲的事情,文彦博只觉得自己命苦,自己好不容易定下的三个议亲对象,显然陛下不满意。 景帝手敲打着桌面问道:“文尚书,这是你定的人” 文彦博硬着头皮答道:“陛下,越国公次女王燕是越国公上书的,臣就放了进去,另外朝中大臣中,侍中费琬费大人的嫡三女费婷也到了议婚的年纪,也算合适,还有一个是陈国公的千金陈敏,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其他大臣家要么就是已经定亲了,要么尚未到年纪,不合适,这太子乃是储君,选太子妃还是要选大家闺秀,方可母仪天下。” 文彦博回答倒是不错,景帝也不便发作,只得挥挥手:“文尚书,你下去吧,朕会看看。” 文彦博如蒙大赦,连忙叩首道:“谢陛下,臣告退。” 说罢退出钟郁阁,逃一般的离去了。 景帝看了看这三个待选之人,脸上冷笑:“这个老滑头,王敦不想得罪,费琬也想讨好,其实糊涂的离谱,以为送了个人情給陈庆,殊不知陈庆会不会背后骂他是个老匹夫。” 景帝私下竟然还有三分无赖气质。 “吕绅,你去把谢勋、陈庆給朕叫来。” 吕绅一点头,应了一声,一溜烟的出去办事去了。 … 陈庆就在宫里当值,第一个进了钟郁阁,上前抱拳行礼道:“陛下,唤臣何事” 陈庆性情直率,身披盔甲,不便下拜。 景帝也不在意,挥手让其过来,笑道:“陈庆阿,看来我们得做做儿女亲家了。” 陈庆一头雾水:“陛下,这话怎么说的!” 景帝指指桌面上的三封庚帖:“这里三份太子议亲的庚帖,一个是王敦的闺女,一个是费琬的闺女,还有一个就是你陈庆的闺女。” 陈庆上前拿起自己闺女的庚帖,脸色大变:“陛下,这是怎么回事阿,我们家敏儿的庚帖谁送来的” 陈庆突然想明白了:“一定是文彦博这个老匹夫,他这是要害死臣阿!” 陈庆连忙解释:“陛下,您是不知道,去年文彦博就来臣家中为他长子求过小女庚帖,臣当时听说文公子才学不错,也动了心意,就给了一份小女的庚帖給他,后来这八字合不上,也就作罢了,怎么今天到了陛下这里来了,这老东西,不是要害死臣嘛。” 景帝笑了,他自然知道陈庆绝对不敢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太子,连忙出声安慰:“陈庆,这是文彦博病急乱投医呢,你不必怪他,他安排的正主是前面两个,你们家丫头不过是填数的。” 陈庆把庚帖抓在手里:“臣谢陛下明察,我们家丫头粗鄙,陛下还是算了吧。” 景帝冷道:“放下,把帖子给朕放下,朕说要跟你做儿女亲家,难道是说笑的不成” 陈庆都要哭了:“陛下,您就放过我家丫头吧。” 景帝笑了:“急什么,等谢相过来,他自有妙计,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放心吧。” 陈庆这才苦着脸将手中的庚帖重新摆回书桌之上。 片刻之后谢勋走了进来,上前也是一拱手见礼:“臣见过陛下。” 景帝敲了敲桌面:“谢勋,你自己看吧,看完出个主意。” 谢勋上前翻看了一下,随即马上上前給陈国公道喜:“恭喜陈国公、贺喜陈国公!” 陈庆一听谢勋这么说,脸都绿了:“喂,谢老头,我跟你没仇吧,你这是要害我啊,你給我说清楚。” 谢勋看陈庆急了,反而笑了:“陈国公,如果老夫没有记错,你们家敏丫头今年今年才十五吧,应该还没到议亲的年纪吧。” 陈庆点头:“是阿,我家丫头还没有到议亲的年纪阿。” 谢勋又说:“可是,宁王刚好十六,跟你们家丫头年纪到是合适。” 陈庆一下听的蒙了,景帝却笑了,陈庆回头看了看景帝,景帝微微点头,随后说道:“陈庆,朕说要跟你做儿女亲家,自然君无戏言。” 陈庆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有些顾虑:“陛下,宁王!” 景帝解释道:“陈庆,琊儿是个单纯的孩子,朕对他期望很多,不可一并而论,所以你家陈敏嫁给宁王,朕认为合适。” 陈庆想了想,传念就笑了,连忙拱手行礼:“臣谢陛下隆恩。” 景帝又转向谢勋:“另外两个如何安排,谢相,你也说说吧。” 谢勋上前点头说道:“陛下,越国公既然如此想做陛下的亲家,陛下不能寒了越国公的心,那就给他这个恩典吧,臣看二殿下人品不错,当为越国公千金的良配。” 景帝点点头:“谢相所言甚合朕心,过来带朕拟旨,为太子赐婚,迎娶侍中费琬嫡三女费婷为太子妃;为信王赐婚,迎娶越国公嫡次女王燕为信王正妃;为宁王赐婚,定陈国公嫡长女陈敏为宁王正妃,待宁王之藩后正式迎娶。” 谢勋跪下领旨:“臣领旨!” 景帝又道:“吕绅,朕今日下旨,尚书省批了,你再去宗正寺让大宗正备金碟,明日去礼部备案,从内库调出聘礼,安排人去宣旨吧,费相那边,你亲自去。” 吕绅:“是,奴才这就去办!” “都起来吧。” 景帝笑着指着谢勋说:“子远阿,子远(谢勋表字),都说你这脑子死人都能算活了,我看一点没说错,我家二郎那礼不白送,你也不白收,朕也不生气。” 谢勋笑道:“陛下,臣一切谋划都是陛下考虑。” 景帝沉声道:“这事先这样,万不能改,陈庆,去北边的人走了吗” 陈庆上前回答:“陛下,已经走了,这次走的是八百里急送,陛下的亲笔信,最快十日可抵达东都。” 景帝:“好,朕等着北朝皇帝的答复!” 第五幕第一章 梁帝密书 魏国都城东都,原为大夏国都洛京,未央宫为大夏开国皇帝司马平邦敕令营建,北魏开国皇帝拓跋离建国,改洛京为东都,修缮后继续沿用未央宫,经过百年扩建,已经成为天下第一雄伟的皇城。 北朝与南朝不同,并不常开早朝,每月只开四次大朝会,大部分的时候,北魏定帝都在天庆阁召唤群臣议事,今日大魏丞相窦晏持一封密信入宫求见,在天庆阁外侯召。 定帝此刻正在天庆阁中,看一新换的舆图,旧的舆图已经被宫人取下,望北城所辖区域已经成由红色换成了北魏所尚的黑色。 窦相持信而入,上前正欲跪,定帝笑道:“文敬(窦晏表字),别麻烦了,起来说话吧。” 然后转身对大长秋张禄说:“张禄,你给窦相去煮茶,用西蜀进贡的芙蓉团龙茶。” 定帝转身,他面目深邃,五官俊美武毅,菱角分明,带几分西域人的特点,眼睛为深棕色,深目高鼻,带美髯。 定帝年约50许,身高逾八尺,高于常人,身形魁梧,动作遒劲有力,一看应是习武之人,不过手持一串一百单八七宝琉璃菩提珠,身上又有几分书生书卷气;大魏以水为德,尚黑色,今日不是朝会,定帝穿一身白狐皮裘边黑锦九龙袍,头戴赤金冠。 窦相起身,看了看墙上的神州舆图,笑道:“贺喜陛下,平灭江北这江南万里河山,早晚也将尽归了陛下。” 定帝手算菩提,摇头笑道:“文敬,莫说些官面话,徒惹笑料,三十万人带着一万浮屠铁骑还有十余高手去杀一人,天下不知道多少人在看朕的笑话呢,信国公的军报你应该看了吧,阵亡十万余人,伤重四万,浮屠铁骑阵亡三千,战死战将百人,独孤霸战死,漠北三大狼神哲别战死,朕的老三都受了伤,连信国公都伤了,靖北军只有八万人,还让他们平安撤回去三万精锐,仗打成这样,也不知是胜了,还是败了。” 窦相连忙说道:“陛下不可如此说,钱玮终究是死了,一个钱玮胜过百万雄兵,三十年了,这颗钉子楔在我大魏的心腹之地,如悬剑与顶,困住我大魏的手脚,今日拔了这钉子,整盘棋可就活了,积蓄力量,静待天下之变,江南万里河山,指日可待阿。” 定帝连声叹息道:“朕老了,怕是等不到这一天了,待日后之君吧,江北之战我朝也是伤经动骨,南朝尚有百万兵,有雄冠天下的水军,目前我朝恐无力南下,守住我朝南方门户,给后继之君一个好的的局面,天下所属,恐非朕天年所能达成了。” 说完定帝隐隐悲哀之色。 窦相劝道:“陛下春秋鼎盛,励精图治,国力日胜,天下归心,居北望南,神州在望。” 定帝笑了笑:“文敬,你都六十多岁了,还做马屁精,看来你不仅仅是治国之贤臣,也很有做魅上奸臣的潜质啊。” 窦晏拱手笑道:“臣不敢当。” 张禄奉上热茶,定帝唤窦相坐下:“坐下陪朕喝杯茶吧,今日你入宫难道是哄朕开心的吗” 窦晏捧茶喝一口:“陛下这茶是绝品!” 然后又忍不住多喝几口,茶水滴落洒在衣襟之上,窦晏慌忙用手擦拭:“臣就好茶,君前失仪,该死该死。” 定帝听完大笑:“哈哈哈,你这老匹夫,我们儿女亲家,也是多年好友,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 定帝笑着吩咐张禄:“张禄,你安排内府给窦相府里送十斤过去。” 张禄笑答:“老奴这就去办。” 张禄告退出去,并唤所有内官、宫女退出天庆阁 “陛下,老奴在殿外候着,陛下和相爷随时传唤与老奴。” 说完掩门而去,在门外站立候着。 “说吧。”定帝浅饮一口茶道:“今日入宫有何事” 窦相从袖口中掏出一封龙头火漆封住的锦帛书信交与定帝:“今日大梁使节持节入鸿胪寺,送来一封南朝皇帝给陛下的亲笔函,鸿胪寺卿不敢专断,将密函送到尚书省,于是微臣将信取来,送给陛下御览。” 定帝取过信函,用小金刀打开蜡封,缓缓将绢帛打开,一封长信展露在眼前,定帝看得脸色凝重。 “弟面北而敬兄长亲启,神州裂沉,万民疾苦,与兄长三十年之约,从不敢忘,岁月蹉跎,吾与兄皆有再造神州,安抚万民之志;然韶华易逝,恐怕今生难以达成夙愿;今两国相争非在正统,而在不论胡汉,皆有祥和太平之世;功过是非,交由后人评述;弟以为既入神州,则为神州,百年后无胡汉之分,当为神州之一族。 然而今兄无力南下,弟也无力望北;不若怜悯天下苍生之苦,休兵而养民,弟欲遵守三十年前之誓言与兄结两国姻亲之好,以江北为嫁妆,许公主入魏。 弟许有生之年,不图望北,望兄亦然,并敬告后世者,不忘今日盟约。 弟有两请,一为既许江北为嫁妆,望兄许我儿太子妃位,日后定当辅佐储君,保一方平安。二为弟幼子萧思钰,年十五,望在北地历练,望兄照顾周全,他日弟定遣使节迎归。以上诸多事宜,望兄早日答复,弟将在建都静候。大梁皇帝萧景元亲笔。” 定帝看完不禁感叹:“梁帝,真君子也,窦相你也看看吧。” 说完把信递給窦晏。 窦晏细细看完信,问道:“陛下心中可有决断罢兵以养民是好事,只是梁国公主入我朝为太子妃,陛下太子薨逝后,我朝一直没有立太子,虽然陛下属意齐王,但是齐王” 窦晏心中一紧,不敢再说下去,因为齐王正妃正是窦晏的亲生女儿窦婉儿。 定帝看出了窦晏的心事,但是依然说道:“你继续说!” 窦晏只好克制心中担忧继续说道:“陛下,大梁七皇子入我朝,既非为质,又当以如何名义入我朝呢” 定帝拓跋顯站起身来走到窦晏身边,拍拍窦晏的肩膀:“老伙计,朕的心思,你如何猜不到,今日朕就跟你说一些大实话吧。” 窦晏躬身道:“臣听着!” 定帝认真说道:“克儿是个心地纯善的人,而且是朕的嫡长子,鲜卑传统最重出身,故而他日后继位,鲜卑贵族都会支持他,就算他不善谋略,不善征伐,武有独孤文钦、杨勇、宇文荣、慕容聘,文有你窦晏、李若普,天下无忧,他是个听的进建议,也善于施恩的人,断然不会作出诛杀功臣,薄待兄弟的事情,然而克儿被人谋害了,朕心痛不止,必须为魏国再找一合适的储君。” 窦晏点点头:“陛下用心良苦。” 定帝继续说道:“两年前,朕让齐王和周王回京奔丧,齐王日夜悲戚,为其兄长守孝三月,未离东宫,连带让烨哥和婉儿一并陪同在侧,朕让他回去休息,他也不愿意,朕私下跟他谈过,想立他为太子,他诚惶诚恐,推辞不受,言自己无意储君之位,只想醉心学问,求朕恩准其太子丧期结束,让其返回封国。在京期间,所有大臣勋贵求见,他一律不见,还封了齐王府的门。” 窦晏点头:“陛下,齐王确实仁孝,且与学问一道颇有天赋。” 定帝继续说:“而周王呢,他大哥尸骨未寒,他居然敢在王府中跟歌姬饮酒作乐,如此不懂仁孝,肆意妄为之人,居然还敢妄想储君之位,私下交集重臣勋贵,想跟朕要太子之位,如果不是齐王顾及兄弟之情,在朕这里求请,朕早就废了这逆子了。” 定帝叹息道:“文敬,朕只有嫡子三人,太子薨逝、齐王性子软、周王狂悖无礼,你让朕怎么办阿” 窦晏跪下道:“陛下!臣惶恐阿!” 定帝扶起窦相:“文敬,你太聪明了,朕的心思你都能猜到,齐王性子弱,从未领兵,故而毫无军方支持,独孤文钦的心思朕始终猜不透,当年他背弃朕的皇兄而支持朕,朕就很意外,如今他不表态,朕始终心中不安。” 窦晏:“陛下,信国公不支持齐王,能支持谁呢” 定帝:“这就是朕算不透的地方,当年朕与皇兄相争,皇兄有太子之位,有父皇的支持,我毫无胜算,可是最后他倒戈一击,让朕赢了这天下,朕知道这绝非因为我娶了独孤伽罗做正妃的缘故,独孤文钦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才倒向朕的,所以朕要未雨绸缪。” 窦晏沉声道:“陛下要拿掉信国公的兵权为齐王扫平障碍” 定帝点头:“没错,不过如此还不够,朕还要为齐王获得南朝皇帝的支持,如此以来,天命就在律儿身上了,朕也就心安了。所以老伙计,朕只能愧对你了,不过你放心,烨哥朕会册封他为皇太孙,日后无论谁为后,都不会影响烨哥的位置,这是我給你们窦家的承诺!” 窦晏再次跪下叩首:“臣谢陛下!为天下苍生为计,为魏国江山社稷,臣一家之得失不足为论。” 定帝:“文敬,起来吧,今日朕有很多心里话想慢慢跟你说。” 第五幕第二章 望北城往事 定帝行至舆图处,指着望北城对窦晏说道:“文敬,朕有一个秘密,在这望北城中,朕曾经跟一个人结为异姓兄弟。” 窦晏大惊:“陛下,还有此事!” 定帝点点头:“确有此事,那人正是如今的大梁皇帝萧景元!” 在窦晏惊异的目光中,定帝缓缓说出了这个故事。 “那是三十年前,朕不过是父皇封的梁王,父皇不得宠的皇子,太子视朕为眼中钉,肉中刺,朕的封地梁州靠近江北,故而扮作行游商贾入望北城探查军情,在望北城的一个酒楼里,因为朕说得是北地口音,故而被梁军刁难,这个时候有一个梁军校尉为朕打了抱不平,朕请他喝酒,他酒量不错,那天夜里我们喝了一整晚,整整干了四十多壶酒,酒铺的老板都被我们吓到了。” 定帝说道这里,缓缓笑了,陷入了沉思当中 “我们互相引为知己,但是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真实的身份,朕以为他是靖北军校尉,他以为朕就是一普通行商,我们日日饮酒、舞剑作诗、红颜相伴,好不快活;后来一日我们相约一起狩猎,遇乱兵攻击,萧景元与朕一同击溃乱军,我们因此结为异姓兄弟,并约定日后为儿女亲家,没想到当年的誓言,如今兑现了,也是好事。” 定帝笑了笑,那时候的他不过二十岁,萧景元也不过十八岁,最好的光阴。 窦晏追问道:“陛下,臣没有想到您与梁国皇帝竟然还有如此故事!” 定帝王继续说道:“不过总有分别之日,他被调回梁国,临行之前他来找我,忍不住将真实身份告知,言那日遇袭乃是太子想要谋害他,连累了我,但是也因此我们二人成了生死之交,吾大惊失色,但是不敢自己的表明身份,就留了一封信给他,让他回国后再打开,信中言明:吾乃大魏二皇子梁王拓跋顯,言兄志在神州、念弟当亦然;兄志在天下一统,望弟亦然;我们当一同以江北为开盘第一子,猎一猎这天下。当年说得何等豪气干云阿,不过那时候,朕可从未想过自己会做皇帝,也没想过他会成为梁国的皇帝!” 窦晏也陷入回忆中:“陛下,臣也是从那时候站在陛下身边,一路走到今天的。” 定帝拍拍窦晏的肩膀,笑了:“是啊,朕多亏你们的帮助,才能走到今日啊,不过岁月蹉跎,三十年了,朕才用举国之力落下这第一子,朕只有能力开这个盘,恐无力行至终盘,当日之许诺,今日也该兑现了。” 窦相听完,忍不住感叹:“梁帝也是绝世豪杰,英雄人物!” 定帝点点头:“英雄人物总被时光蹉跎,这段过往,朕从未向人提起,只是今日萧景元信中唤吾为兄,唤起了朕的追忆,将此事告知文敬,实在是朕心中有愧,朕只是想告诉你,朕与南帝的约定,在朕有生之年、南帝有生之年还是有效的,你有时间去辅佐齐王成为一代明君,日后实现朕在当年说过的那些豪言壮语,让这天下一统,神州太平。” “陛下!臣定当肝脑涂地,辅佐齐王!” 窦相跪地叩首,低头已经哭出声来。 “臣会接回婉儿,劝解齐王以社稷江山为重!” 定帝仰头长叹:“太子薨逝,齐王仁孝弘毅,当为储君,婉儿品性纯良,但是性情刚烈,若朕下旨齐王休妻,恐她会有意外,朕不希望晔哥没了母亲,就下旨让她去静庵随太真祖师出家礼佛吧,赐号玉真上人,朕大行之后,会留下遗诏,命齐王立晔哥为太子,保窦家世代公侯。” 窦相以头扣地,声泪俱下,已不能言 第二日大魏大朝会,定帝宣大梁使臣上殿,使节正式提交大梁国书,希望结两国姻亲之好,兄弟之邦,定帝应允,并让窦相宣两道旨意:一为命晋王为和亲使,入大梁迎永慧公主,封永慧为太子储妃,入大魏,待太子册立后成婚;二为大魏与大梁结为兄弟之邦,休战养民,为见证兄弟情谊,定帝收景帝七皇子萧思钰为义子,封大魏雍王,以亲王之礼迎回东都,赐亲王府邸,消息一经传出,魏梁两朝石破天惊。 而在几天前因为景帝赐婚的事情,已经扰动得建都城一日三惊了。 那日吕绅带着陛下赐婚的旨意去了费府,费府大开中门,摆香案,被陛下下令在家闭门十日思过的侍中费琬春风满面,费府上下二十几号人跪在大厅外恭迎上差宣旨。 吕绅带着圣旨,满脸堆笑得进了费府的大门,一边走一边恭喜:“恭喜费相,贺喜费相,日后得称国亲了。” 费相带着三个儿子出门迎接,费家的千金如今是未来太子妃了,自然不便露面,只待收了聘礼,自然有礼部来行三媒六证,再由太子亲自上门迎娶太子妃回东宫。 费相笑的得意:“内相亲自跑一趟,折杀老夫,折杀老夫了!” 吕绅也非常客气:“费相客气了,这是陛下特意吩咐的,说让老奴亲自来宣旨,顺带替陛下来给费相道喜。” 进了内院,吕绅见东西都置办的差不多了,对费琬说:“费相,请接旨吧!” 费琬拉着全家跪下叩首:“臣费琬跪迎圣旨!” 吕绅展开念道:“圣人诏令,兹闻侍中费琬之女费婷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费婷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太子为太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吕绅字正腔圆的念完圣旨 费琬笑着跟一家人同声念道:“臣谢陛下隆恩。” 随后笑着扶起来费琬:“费相请起,这旨意费相接着!另外陛下让老奴在内库挑了千余件的珍宝,作为下聘之用,令嫒日后为太子妃,费相也是国亲了,望费相多多照应提携。” 费琬心中知道,要论陛下最信任的人,恐怕谢老头、崔老头都不见得有这吕绅得宠,如今虽然自己女儿马上就要贵为太子妃了,自己还是不敢在吕绅面前拿样,所以连忙拱手笑着说道:“内相可不敢如此说,日后小女入宫,还需要内相多多关照。” 说罢叫自己儿子拿过来一个小木盒子,费琬打开一条缝隙,里面装满了一些契书,吕绅心领神会,让一旁的干儿子上手收了。 “多谢费相了!” 说罢浮尘一挥,内务府开始一箱箱的宫内珍宝就抬了进来,很快堆满了整个院子,吕绅将一张单子递给费相。 “费相,这是内务府拟的聘礼单子,费相受了,老奴这就回去給陛下复命了。” 费琬挽留道:“内相,老夫被下了一些酒水,公公们都辛苦了,要不用过酒水再走” 吕绅拱手道:“相爷,陛下那边还等着老奴回话,陛下也是关心。” 费琬拱手相送:“那我送送内相。” 吕绅没有拒绝,送到门口,吕绅上了马车,费琬跟着几个儿子送到府门口,一直到吕绅车驾走远了,才抬起头来。 一旁费琬的三儿子费介不满道:“一个阉人,不过陛下宠信而已,如今妹妹就要做太子妃了,父亲何苦给他这般礼遇” 费琬回头怒斥:“你懂什么,吕绅的能量连你爹我都要借用,不要以为你妹妹成了太子妃,你们以后就富贵永享了,若日后太子出了什么事情,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费家!” 费琬三个儿子点头:“是,父亲,儿子知道了!” 费琬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费府,暗自道:“不成公侯,那里有累世富贵,如今局势明显了,那位留不下来了。” 说罢迈着步子笑着走进府中。 … 吕绅马车一侧,吕绅的干儿子吕见喜附在车窗边说道:“干爹,这费相还当真下了重本,京郊的五千亩良田、一处庄子、城里的铺面十座、别院一座,得值个五十万两银子呢。” 吕绅在车里说话:“嚷嚷什么,少见多怪,把这些东西都利索的送陛下内库去。” 吕见喜忍不住问一句:“干爹,都送啊,不留点!” 吕绅在里面失望的说道:“你留吧,今日留了,回头调脑袋,可别怨干爹不救你。” 吕见喜打了个冷战,摸摸脖颈,拱手道:“干爹,儿子听您的。” 吕绅在里面又说了一句:“在这宫里,必须学会的本事,什么钱该拿,什么钱催命,想清楚点!” “是,干爹,儿子知道了。” … “母后!母后!” 太子焦急的冲进了凤仪殿,一路上的宫女太监全部退避两边,待太子走到寝殿门口,只听见里面一阵砸烂杯子的声响,一阵骂声从里面传出来,徐长令在外面候着,皇后寝殿的门关着,徐长令见太子来了,连忙上前拦住:“殿下,现在别进去,皇后正在气头上呢!” 太子显然有些急切,上前问道:“徐姑姑,谁在里面,母后为何发这么大脾气!” 徐长令还没有回答,只见里面一阵怒吼传出来。 “二郎,你眼中还有没有本宫这个母亲!你以为娶了你舅舅的女儿,你舅舅就能转来支持你,你做梦!” 此时一个男声传来:“母亲,我同样是您的儿子,难道儿子追求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行吗这次是父皇赐婚,难道您让儿子抗旨不成” 太子脸色一变,这正是他今天来凤仪殿的理由,父皇赐婚了,但是给自己赐婚的太子妃人选居然是费婷,而二弟赐婚的对象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表妹王燕,太子从未有过什么东西思而不得,如今自己心爱之人让自己的亲弟弟给抢了,他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感觉屈辱不堪。 “本太子杀了你这畜生!” 太子从旁边侍卫手中一把拔下佩刀,一把推开殿门,冲进了皇后寝宫。 众人一时间被惊呆了,竟然无人阻拦。 “你这畜生,我要杀你!” 太子大吼一声出现在皇后和信王面前,杀气腾腾,信王顿时吓得面色煞白。 “母后,救我!” 信王本来跪着,一阵膝行躲到皇后身后,探出脑袋看着拿刀的太子,瑟瑟发抖,眼前一向偏软弱的太子,今日透着阵阵杀气。 第五幕第三章 凤仪殿闹剧 “太子,你想干什么放下刀!” 皇后一声怒吼,殿外的侍卫和太监宫女一并进来,侍卫下了太子的刀,全部跪在殿内。 那被太子抢了刀的侍卫更是瑟瑟发抖,一个劲的哀求:“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周围的一众太监宫女也都跪下哀求:“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皇后怒不可遏,正想下令所有人一并处死,一旁的徐长令连忙走到皇后身边附耳说道:“娘娘,此事不宜现在处理,一旦传到陛下耳朵里,恐对太子和信王不利。” 皇后这才按下心中怒火,凤目生威对众人一扫:“今日的事情,只要有一点风声透出去,你们全部人头落地,不仅仅你要死,你们的家人一个都保不住,听到了吗” 众人一听如此局面尚能活命,不由拼命磕头。 “谢娘娘不杀之恩,谢娘娘不杀之恩。” 徐长令对众人说一句:“你们都出去,任何人不得靠近寝殿,娘娘有好生之德,但是若有一丝消息出去了,自己脑袋搬家是小,想想你们的家人吧。” 众人心有余悸的退了出去。 太子怒目看着自己的二弟,抓起一旁的一个铜烛台就想打过去。 “母后,救我!” 信王躲在皇后身后不停哀求 “太子,放肆!你难道要在母后宫中亲手杀了你弟弟不成!” 皇后一声大吼,太子红着眼睛,喘着粗气,缓缓将烛台放下。 “啪!” 皇后上去扇了太子一巴掌,将太子打懵了。 “母后!” 太子心中委屈万分,只觉得有苦难言。 “給本宫坐下!” 皇后喝声令下,太子万分不甘,也只能在一旁坐下,眼睛看着信王目露寒光。 皇后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信王,信王连忙闪避一旁,皇后摇摇头,指着对面的位置说道:“你也坐下。” 信王心有余悸过去坐在太子对面,一落座就连忙解释:“大哥,这事真的不能怪臣弟啊,今日父皇旨意下来,臣弟也是措手不及!” 太子撇了一眼,冷笑道:“老二,你心里怎么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今日你的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日后定然回报!” 皇后看到自己两个儿子居然因为一个女人而反目,不由心声悲凉,自己三个儿子中要说心性最好,偏偏是老六,可是他完全没有任何政治头脑,太子和信王也都是心中格局不够,自私自利,如此下去,日后若老七还有翻身之日,恐怕自己母子几人就要死无葬生之地了。 皇后自然知道这一切是谁在幕后操控安排,所以大声呵斥:“你们闹够了没有,用用脑子想想,你们那父皇这样安排到底是什么居心,你们居然还在这里喊打喊杀,如果真让陛下看到你们这个样子,你还怕他没有理由废你们不成!” 皇后一句惊醒梦中人,太子、信王仔细一想,越发觉得这事是父皇有意而为之。 太子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母后,此事当真是父皇的意思” 皇后怒其不争:“你们猪脑子啊,好好想想把。” 太子,信王顿时瘫坐位置上,一句话都不出来,皇后闭上眼睛,长长叹口气,半天也缓不过来。 ........ 钟郁阁内,景帝在画一副画,景帝画得是一幅螳螂捕蝉图,一直螳螂在琵琶树上悄悄得接近一只秋蝉,眼看就要张开两个大镰刀抓到秋蝉了,谁知背后悄然飞来了一只翠鸟,那画面活灵活现,生动无比,景帝的丹青之道乃得至太后的真传,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吕绅带着笑意进来,看着景帝画的这幅图,端详了许久。 景帝忍不住开口问道:“吕绅,看看,朕这幅画画得如何” 吕绅拍手笑道:“灵动非凡,跃然纸上,陛下这画得了神韵,是神品” 景帝在翠鸟得眼睛上点了一下睛,那翠鸟顿时活了过来一样,眼睛直勾勾得盯着那螳螂,好像下一秒那鸟喙就要张开啄食了。 “好!陛下,真好,这鸟阿,它活了!” 吕绅开口直呼,脸都笑成了菊花了。 景帝笑着搁下笔,摆摆手道:“好了,别乱夸了,画得还行,但是离神品远着呢,说罢,朕等着听你说故事。” 吕绅命人赶紧把水盆端上前去,吕绅上前一边为景帝净手一边说道:“陛下今儿内库调拨了价值十万两的珍宝做聘礼,那边费相直接回了五十万两,老奴刚才安排入了内库了。” “哦,还有这事这费琬到是有趣,只是今日他接了旨意,日后恐怕王敦那边的银子就不好拿了,为了做国丈他也是拼了身家性命了,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吕绅拿起丝巾上前給陛下擦了手,没有马上说,陛下一猜就知道吕绅藏着事没掏呢,笑着说道:“哟,还有什么稀奇事情能吓到朕的,还藏着掖着” 吕绅笑道:“什么事情也瞒不了万岁爷,今天奴才去信王那边传了旨,下一步皇后就把信王也叫到了凤仪殿里,給信王好一顿训斥,奴才刚从费大人那里出来,就听人说太子进了凤仪殿,刚从暗卫报了消息,太子对信王拔刀了!” 陛下一听,手静下来,脸色微微一变,连忙问道:“动了刀伤了人没有那里来的刀” 吕绅连忙解释:“陛下不要生气,小心龙体,太子激愤,从凤仪殿外的侍卫手里拔的,不过皇后娘娘在,太子没真动手,皇后吩咐宫里的人谁也不能说,谁说了,谁掉脑袋,还要祸及全家,陛下,我看皇后也是怕您知道了生气!” 景帝突然一阵冷笑:“呵呵呵,怕朕知道,这就是朕的好皇后教育的好儿子,这就是朕的太子和信王!天下若给了他们,祖宗都能爬出皇陵来骂朕了!” 吕绅一听马上跪下请罪:“陛下息怒,奴才多嘴了!” 说完自己开始抽自己的嘴巴子,听着响声大,到没真使劲。 景帝一声喝:“好了,别打了,看着心烦,让礼部加快办理,信王赶紧給朕滚出建都去封地,朕看他心烦,另外让太子大婚之前那里都别去,老实待在东宫。” 吕绅点头:“诺,老奴这就去办。” 吕绅走后,景帝脸色一阵失落,拿起手里的手娟狠狠的砸进水盆里,水溅落一地,他长叹一口气,随后大声吩咐道:“来人,准备撵驾,朕去景仁宫。” 一大黄门进来跪下,正是吕绅的干儿子吕见喜:“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安排!” … 景帝到了景仁宫恰好是太后午膳的时间,今天太后宫中到十分热闹,宁王萧思琊过来请安报喜,永慧公主、福王萧思钰也都在陪着老太后用午膳。 萧思琊恰好喜笑颜开的跟太后说这话:“祖母,您应该知道陈国公家那个疯丫头,从小跟着陈国公舞刀弄枪的,父皇在圣旨里还说什么淡雅贤静、温柔贤惠,这不是瞎说嘛。” 萧思琊一边数落着自己未婚妻的不是,但是脸上偏偏带着欣喜的表情,看得老太后忍不住发笑。 太后笑着调侃问:“六郎阿,你若不喜欢为何不跟你父皇说说,换一个赐婚呢” 萧思琊突然尴尬的挠挠头:“祖母,到也没说不喜欢!只是~~~” “只是什么不满意尽管跟为父说,为父断不会让自己儿子受了委屈!” 萧思琊话音没落,景帝就从外听着声音进来了。 公主、宁王、福王见到父皇进来,连忙离席想要跪拜:“儿臣见过父皇。” “你们几个起来吧!为父过来你们祖母这里问安,没想到这么热闹。” 景帝说完,上前对太后跪下行礼:“儿臣问母后圣安。” 太后笑道:“皇帝起来吧,今天到没想到我这景仁宫里这么热闹,皇帝用膳了吗” 景帝在太后身边坐下,抓起太后的手说道:“母后,儿尚未用膳,今日就想着来陪母后吃顿饭,不成想这里几个孩子也在。” 太后满眼欢喜,笑着吩咐范长令:“为皇帝准备一下。” 景帝看了看几个孩子,目光落在宁王身上:“琊儿,似乎对为父的安排不满意” 宁王连连摆手:“不,父皇儿臣满意,满意的紧,你知道的呀,去年春猎儿子还和陈国公千金同射中一只鹿,当时父皇还说我和她有缘分,父皇说这无心,儿臣听者有意,确实对敏儿心仪已久,所以今日父皇下旨赐婚,儿子满心欢喜,这不马上进宫跟老祖宗告喜,还想着等下去父皇、母后那边谢恩呢” 景帝对自己这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到是喜欢,看着宁王这样的心性,对照他两个兄长,不免心中有些感叹,景帝微笑道:“那你还抱怨敏丫头野蛮!” 宁王哈哈一笑:“儿子是高兴坏了,胡言乱语的!” 太后,景帝听完也都一乐,一家人开心用完午膳,宁王起身告退:“老祖宗、父皇,儿臣还要去母后那里谢恩。” 景帝点点头示意他自去。 景帝回头对永慧和萧思钰说道:“慧儿、钰儿你们留下来,为父有些话跟你们说。” “是,父皇。” 太后对景帝说道:“皇帝,老身有些乏了,你们聊,另外老身听说毅哥回京了,那是个好孩子,别让他受太多委屈!” 太后也没有说太多,被范长令搀扶着去休息了。 景帝和两个孩子在雅厅坐下,宫人们又奉上了茶。 景帝没有发问,永慧先说:“父亲,毅哥关在那里” 景帝端起茶杯,饮完一口茶说道:“在内卫司的诏狱。” 永慧又问;“父亲打算关他多久” 景帝低头回答:“你离京之日,他会出发去定州。” 永慧已然明白结果,点头说道:“谢谢父皇,儿臣无怨了。” 景帝知道这个女儿聪慧无比,应该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安排,但还是心中不忍:“慧儿,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为父心中有愧。” 永慧摇摇头:“父亲,这是孩儿的使命,儿是父皇的女儿,也是大梁的长公主不是吗父亲,我会照顾好钰儿的。” 景帝点点头,放下茶杯,走到永慧面前,摸了摸她点头发,问:“你想去看看他吗” 永慧摇摇头:“父亲,他忘了我更好些。” 景帝叹了一口气:“随你吧,如果你需要安排人过去送点什么东西,跟吕绅说,他会安排。” 永慧点点头,景帝又看向萧思钰:“钰儿,记得以后多听你姐姐的话。” “是,父皇。” 萧思钰虽然不知道父皇为何跟自己说这句话,但是联想到之前在钟郁阁父亲对自己说得,他想应该自己快之藩了吧,只是还是去江州吗 第五幕第四章 王敦的怒火 越州越国公府 陛下的宣旨中官和聘礼一并到了,越国公带着全家跪迎圣旨。 天子中官展开念道:“圣人诏令,兹闻越国公王敦之女王燕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信王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王燕待宇闺中,与信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信王为信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王敦、王郢神色突变,但是隐隐压制住,皆跪道:“臣谢陛下恩典!” 王敦本以为天降恩典,谋划得成,自己次女将成为太子妃,不料等来得恩旨居然是信王妃。 宣旨中官不知道其中利害,宣旨完满脸堆笑得上前道贺:“恭喜公爷,贺喜公爷,越国公两代皇亲,当真是喜事阿!” 中官将手中的圣旨送到王敦手中:“越国公,圣旨接下吧,这里还有一份陛下恩赐的聘礼礼单,请越国公查验。” 王敦强颜欢笑道:“多谢公公不远千里来宣旨,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王敦悄然的送上一张三千两的银票,那中官看了一眼欣然收下。 王敦问道:“这次陛下給信王赐婚,不知給太子定了那家的千金” 中官笑着答道:“回公爷,是费相的千金费婷。” 王敦笑着点点头:“哦,原来如此,公公舟车劳顿,先去休息。” 宣旨中官没有多想,跟着旁边人下去了。 王郢上前悄悄问王敦:“父亲,为何会如此,妹妹如何就成了信王妃了” 王敦冷笑一声:“你可知谁做了太子妃” 王郢摇头。 王敦冷笑道:“费琬的千金费婷!” 王郢一听恼了:“这个费琬居然在这里使心计,父亲这是踩着我们王家往上爬阿,忘恩负义阿!” 王敦示意他别再说了:“借我王家来给费家搭登天之阶没那么容易。” 王郢:“父亲,那妹妹还嫁吗” 王敦一咬牙:“嫁,二殿下素来有野心,他与太子心有罅隙,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多一个注码而已。” …… 凤仪宫中,皇后收到了王敦的飞鸽传书,马上传徐长令过来。 “惜玉(徐长令的名字),你去唤太子和信王过来,本宫有话跟他们说。” 徐长令安排人出去传唤太子,信王前来。 皇后在凤仪宫中等待,东宫离得近,太子先到了 “母后,唤儿臣何事” 皇后示意太子先坐下:“太子先坐下。” 片刻后,信王到了,见到太子也在,有些尴尬,上前说道 “母后,大哥!” 太子脸色不快,但是碍于皇后在侧不便发作,冷哼一声将头转向另外一边。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们还为一个女人而兄弟反目!” 太子、信王:“儿子不敢!” “看看吧,你们舅父的来信!” 皇后将信置于桌上,太子走过去拿起来一看,然后将信放下,信王又拿起来看了看。 两人下去一起跪下道:“母后,儿臣知错了。” 皇后缓缓说道:“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你们父皇为了挑起你舅父跟费相之间的嫌隙,同时也是为了防范你舅父,若燕儿成了太子妃,母后问你,你父皇如何安心,你父皇若对你不放心,你这太子之位坐的牢吗这件事你舅舅都看得清清楚楚,为何你就这么糊涂” 太子连点点头道:“母后,儿臣知错了!” 皇后又对信王说道:“琅儿,你的那点小心思,母后怎么会看不清楚,这些日子你四处煽风点火,你想着你大哥如果被废了,就该轮到你了对吧” 信王连忙请罪道:“母后,儿臣不敢!” 皇后厉声说道:“不敢,你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的,你不仅仅胆大,更是愚蠢至极,你大哥是陛下嫡长子,这些年如果不是母后护着,恐怕都不保这太子之位,你凭什么认为你弄倒了你大哥,这太子之位能轮到你身上;之前你父皇有改立赵贵妃之子萧思寰为太子的想法,母亲冒着极大的风险才拔了这根钉子,但是也在你父皇心中留下了一根刺,别忘了如今还有老七呢,你父皇的心思你看不明白吗如果你还打着这个主意,暗中拆你大哥的台,日后等老七成了,我们母子就都该去死!杀母之仇,永慧和萧思钰能不记在心里你舅舅信里说了,燕儿会嫁给你,但是不代表他对你有任何承诺,日后若你背叛你大哥,他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这个女婿,醒醒吧!” 信王脸色变得很难看,连连点头:“母后,儿臣知错了。” 皇后环顾两人一圈,这才轻声细语说道:“兄弟齐心,其力断金,只要你们自己不内讧,谁也动摇不了你们兄弟的地位,太子不要再为了一个女人而影响了你的判断,也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兄弟亲情。” 太子点头:“母后,儿臣知道了!” 皇后又叮嘱信王:“信王你去封地切忌安守本分,不要结交大臣、做个贤王,别让你父皇抓到把柄,你舅父在信中所安排的事情,暗中实行,日后京中变化,也可以提前准备,有个接应。” 信王点头答应:“母后,儿臣明白。” 皇后又说:“琊儿是母后的幼子,我自知王家安危皆在陛下,万事不可不留后路,因此从来都不让六郎牵涉朝堂争夺之中,琮儿、琅儿,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切忌不可与你六弟有任何沟通,这样无论局势如何变化,都可以保存自身。琮儿在朝、琅儿在外、琊儿在野,母后无虑也。” 太子、信王皆应:“儿臣明白,必不让母后失望。” 皇后又对太子郑重说:“太子请立誓,日后继承大统,必善待兄弟,切不可兄弟阋墙,还有一言需提醒太子,王家毕竟是外戚,你需要借助你舅父的势力,但是也必须防范你舅父一家独大,日后若你舅父真有不臣之心,看在母亲的份上,给他一个体面,留王家老小,保王家平安富贵。” 太子应允:“儿臣当谨记母后之言。” 皇后看了看外头,叹一口气:“琊儿看来今日是不会过来了,我们先用膳吧。” 太子上前拍了拍信王的肩膀,信王赔罪道:“大哥,臣弟知错了。” 太子微微一笑:“母后说的话很对,只要大哥顺利登基,你一定是亲王之长,荣华富贵、无上尊荣。” 信王点头下拜:“臣弟谢过太子。” 信王伏在地面有一种瘆人的表情,不过当他抬起头来,又笑的无比真诚。 第五幕第五章 魏使抵京 永慧上殿 景元二十三年九月十三日,魏使抵京,整个梁国朝堂才知道,魏国皇帝派人过来求亲了,要迎娶的恰恰就是永慧公主,而且传言两国议和,结为兄弟之邦,如此朝上到难得有一致意见,此刻梁国无力夺回江北,两国休兵养民是最好的选择。 景帝安排九月十五日望月大朝会,所议只有一事,南北议和和亲之事。 满潮文武大臣、勋贵、景帝膝下皇子、信王、宁王、福王全部上殿。 景帝大声呼。 “宣魏国使臣上殿,进呈国书。” 吕绅大声宣读陛下口谕,口谕层层下传,魏国使臣鸿胪寺寺少卿向剑书手奉国书上殿,入殿跪拜景帝 “外臣,魏国使臣鸿胪寺寺少卿向剑书拜见梁国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万福金安,臣代我朝陛下向梁国皇帝进承国书,望两国轻易万年。” 景帝抬手到:“朕感谢魏国皇帝,贵使请起,朕接受贵国国书!” 吕绅走下台阶,接过奉国书的金盘,将国书交到景帝手中。 对此诸大臣并不感到意外,两国议和其实大家心里都已猜到了。 向剑书起身,抬头说道:“外臣奉我朝陛下旨意,特向梁皇帝陛下晋呈国书,大魏皇帝愿意两国议和,求娶梁国长公主入我朝,正位大魏太子妃,以示两国结姻亲之好;我朝皇帝愿意与梁国皇帝结为兄弟,两国从此为兄弟之邦,为此,我朝皇帝希望认梁国皇帝七皇子萧思钰殿下为义子,封大魏雍亲王,以皇帝亲子待之,两国兄弟情意不移,则雍王殿子可永为大魏亲王,世袭罔替。” 向剑书说完,大梁群臣顿时议论纷纷,两国议和之事已经在意料之中,和亲公主也是国与国交往的常态,可是这以本朝皇子为魏国皇帝义子,封魏国亲王的事情,从未有先例,一时间群臣无一人发言。 谢相、崔相面无表情,费相有些许得意,太子也显得轻松自然,其他群臣或震惊、或面无表情、或略有得意之色,只有萧思钰面露悲色,眼泪已在眼中打转。 景帝看完国书,环视群臣,然后看了看萧思钰,见其面有悲色,心中也略有伤感,问道:“钰儿,魏帝欲认你为义子,以证两国兄弟之约,日后你可为梁魏两国之亲王,但是需要永居魏国,你可愿意。” 萧思钰在上朝之前叶落河已经提前有所嘱咐。 “殿下,这次魏使过来,目的还不仅仅在于和亲,陛下还有意让殿下去魏国,如今天下最能庇护殿下安排的地方,不在梁国之内,恰好在敌国,恰好最能庇护殿下的人就是魏国皇帝,所以今日在朝上殿下尽管哭,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然后答应下来就好!” 萧思钰想到这里,顿时梨花带雨、哭的委屈无比 “儿臣,儿臣……,” 萧思钰哽咽跪于御前 “儿臣为父皇尽忠、为国尽忠,百死不辞,只是儿臣心中悲伤难抑,此次若去,恐永生无望再见父皇,无法在父皇和皇祖母膝下尽孝,儿臣心中悲悯,望父皇体恤。” 说罢哭得不能自已。 福王如此情形,让朝中群臣不由心中多了几分敬佩,还有几分悲悯,这入北朝表面为亲王,可是谁都知道是质子,两国邦交正常还好,一旦又变,七殿下恐有性命之忧,南北两朝那里有长久的太平。 景帝也哀叹连连:“钰儿,你起来吧!” 萧思钰擦干眼泪,抽泣着退回到一边,低头擦拭眼泪,一旁的宁王看得心痛万分,只是在殿上,不便多说,从袖中拿出巾帕暗自递给萧思钰。 太子看着萧思钰如此,心中暗暗得意,心想:老七过去表面是亲王,实则就是人质,看来自己不用动手了,老七对自己再无威胁,太子之位稳了,日后只要两国交战,恐魏国皇帝自然会帮自己动手除了这碍眼的人。 信王也看戏一般,心中也有心思:“老七走了,老六是个没脑子的,老大也是个冲动寡谋之人,只要我把王妃哄好了,到了封地,日后借用舅父的大军,未必没有机会!” 只有宁王心有悲切,马上想要出列为萧思钰说话,太子眼神制止、信王欲用手拉宁王,宁王回头怒道:“别管我,要去北朝也轮不到老七去。” 宁王走到中央跪下,言辞恳切的说道:“父皇,七弟年幼,此番魏国实为求我国皇子入质,七弟在魏国恐难有万全,希望父皇怜悯,切莫答应七弟去魏国,若真的要去,儿臣愿意代替七弟入魏。” 景帝看到这场景,对宁王多了一份欣赏,但是今日一切他自有规划,于是冷漠说道:“六郎,回列,朕自有考虑!” 宁王依然据理力争:“父皇!” 景帝怒道:“退下去!” 宁王只得低头退回亲王队列中,一旁的信王微微冷笑,而太子神色凝重。 向剑书上前说道:“陛下,我朝皇帝在国书中言明,七殿下既然为陛下义子,当以亲子待之,只要七皇子谨守人子本分,无论两国关系如何,陛下当永远以亲子待之,魏国皇帝保证,无论两国日后交战与否,都认七殿下这个儿子。” 景帝听完这话,没有马上回答,用手轻轻按在龙椅驻手之上。 太子见陛下还有犹豫,马上出列上前说道:“父皇,梁魏两国结盟,乃百姓之福,两国可经济互通,文化交流,与国与民皆有裨益,七弟为魏帝义子,可保两国永世太平,况且未来永慧会成为魏国皇后,彼此相互扶持,行我朝文化,也是一桩好事。” 景帝这才微微点头:“太子所言也是朕的心意,颇有见的。” 太子微微一笑:“儿臣也是为了两国和平,百姓安居,为了君父分忧!” 景帝点点头:“太子,你先下去。” 景帝随即问下面的谢相、崔相和费相:“谢相、崔相、费相可有意见。” 三人出列皆言:“臣赞同。” 景帝又问群臣:“诸位卿家是否有意见。” 群臣皆言:“臣等无异议。” 如此,景帝大声口宣:“那好,谢相拟旨,梁魏两国结姻亲之好,兄弟之国,今日互为盟约,后世之君不忘,朕皇长女封永慧梁国长公主,以嫡公主之礼,嫁往魏国,以望北城为嫁妆,另陪嫁金银器皿三千箱,工匠一千名、随侍太监宫女两千人人,封七皇子为雍王,封地临川郡,特赐从羽林卫中选三千兵马,为雍王亲卫,护送公主、雍王去魏国,雍王一应赴魏的亲随大臣,容后再议,待魏国迎亲使抵达建都,再由礼部、钦天监定下吉日。” 景帝说完,群臣跪领旨意。 “臣等遵旨!” “外臣谢梁国皇帝恩!” 此时殿外有声音传来 “儿臣,求见父皇,有事启奏。” 连呼几声 陛下问吕绅:“可是公主在殿外求见” 吕绅答道:“陛下,刚才小内官通禀,确实是公主殿下在殿外求见。” 陛下言:“那宣公主上殿吧。” 公主带面纱,手持奏疏上入殿来,跪下,呈上奏疏:“儿臣,有本启奏父皇。” 吕绅把奏本递上给景帝,景帝打开一观 景帝道:“永慧起来吧,本朝并无公主上殿议事之先例,公主上本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今日为何要在君前失仪。” 永慧回到道:“儿臣愿意为国赴难,嫁魏国以结两国之好,但是既然两国已然议和,且望北城为女儿的嫁妆,吴国公自然不能以失城失地之罪论之,否则两国和亲将无从说起,现在吴国公已经战死,父皇也已经下旨夺爵,并且钱毅还在内卫司拘押待审,儿臣希望父皇可以念及吴国公往日功绩,赦免吴国公一家,许钱毅待罪立功,日后若钱毅立有功勋,也希望父皇可有恢复吴国公爵位,以示陛下仁慈宽爱之心。父皇若应允,儿臣必在魏国行两国情谊,结百世太平。” 永慧脑海中闪过昨日叶先生跟自己所说的话:“公主殿下,这次两朝一和亲,吴国公的罪就没了,殿下只需要安排臣的说法去做,配合陛下演好这场戏,吴国公一家就可安然化解。” 景帝叹息:“既然两国已经议和,朕若再治吴国公之罪,反而不美,永慧所言合情合理,那就赦免吴国公一家,吴国公家眷可以释放,允许回吴国公老宅居住,虽然废了吴国公爵位,可支伯爵俸禄,钱毅、严雍等靖北军诸将,明天放出诏狱,三日后,去往嘉临关,归西征军都督左宗明统领,待罪立功。” 景帝说完,环视一圈,问道:“可有人反对” 谢相、崔相、陈国公率先出列:“臣等认为妥当,陛下圣明!” 此事牵涉两国盟约,群臣无一人敢出言反对,因此事情就如此定了下来。 “永慧,你且退下。” 永慧公主躬身行礼,缓缓退出殿外。 陛下让永慧公主退下,即刻宣布散朝,谢相去尚书台拟旨,崔相去中书省批示下发,其他臣下三三两两也各自而去,今天的事情是一个稀罕事,大家免不得边走边议论。 太子和信王同行,信王接了旨意,过几天就要出发去封地了,还好临行前看了一场大戏,信王心情到不错,打算去皇后宫中请安。 信王笑着对太子说道:“臣弟恭喜大哥。” 太子故做平常:“恭喜孤做什么,老七做了两国的亲王,这也是古往今来独一份的尊荣啊你得去恭喜他才是!” 说完轻声笑起来,信王陪着笑,继续说道 “大哥,臣弟此去信州,恐无召不得回京,望大哥代我侍奉父皇母后,臣弟在信州一定祝大哥心想事成。” 信王所言诚恳,不露半点端倪,太子面色和熙,兄友弟恭,与信王携手去往凤鸣殿。 宁王远远看着两位兄长,心中愤愤不平。 “什么人,大哥二哥就这么乐见老七去送死” 宁王嘴里叨叨一声,越发觉得这两个哥哥没情义。 此时萧思钰低头和永慧公主走下殿,宁王心中不忍,上去安抚萧思钰,三人一同离去,远远的侍中费婉看了一眼,心中暗念:“信王即日将封国、宁王不懂朝堂局势,雍王此番一去再无归期,太子之位安若磐石,看来我们家婷儿日后的皇后之位稳当了。” 费婉想到这里,脚步不免加快了几步,其他大臣向他行礼,他也一一回礼,众臣念及他即将成为未来国丈,也都客气万分,费琬不免有些得意,这一切都落在某些人的眼中了。 景帝返回钟郁阁,谢相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景帝随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子远(谢勋的表字)坐吧。” 谢勋见景帝神色轻松,知道他已经放下了一下心中担忧,事情进展也都还算顺利,也就轻松在一旁坐了下来。 景帝在一旁坐下,问道:“左宗明撤军了吗” 谢勋答道:“左帅撤军了,大部依然回师镇守嘉林关还有嘉州,靖北军八万人暂时移师定州,越国公的大军也回了越州,目前局势平稳,刘文正又派了使节过来求和,条件一如之前,那崔世全日日去礼部求陛下赐见。” 景帝:“谢相,你去见吧,条件方面不妨多要一些,也好用这些钱来安抚征西军和靖北军,签了协议就放那崔世全回国吧。” 谢勋回答:“是陛下!还有一事,就是羽林卫中军统领何元朗一直申请去诏狱探视钱毅,这事内卫司的人没人敢答应。” 景帝想了一下:“何元朗,是闽国公的庶子,太后的侄孙,好像还是吴国公的弟子” 谢勋回答:“陛下没错,就是他,自幼跟随吴国公修行,乃是吴国公的三大亲传弟子之一,去年被太后从军中调入景仁宫,表面说是做羽林军的护卫统领,实际上太后是专门调来保护七殿下的,之前偷入景仁宫的女刺客,也是落在他手里才自杀的。” 景帝问吕绅:“他去诏狱是内卫司的人拦下的。” 吕绅点头道:“陛下,这也是您的吩咐,在北边給答复之前,任何人不得去探视,也是出于保护吴小公爷的考虑。” 景帝点点头:“这话朕说过,如今北朝的事情已经确定,钱毅马上要放出来,就让何元朗去见见他钱毅。” 吕绅点头答道:“是陛下。” 第六幕第一章 诏狱探视 永慧公主从景仁宫见完太后出来,恰好见何元朗侯在殿外。 何元朗见永慧公主,连忙上前行礼:“臣见过公主殿下,太后吩咐我来送公主殿下回宫。” 公主点头,跟一旁苏青说道:“苏青,你先让他们去准备步辇,本宫与何将军说两句话。” 公主安排完回过身来:“何统领应该有什么话跟本宫说吧” 何元朗点点头:“师弟半个月钱押解回京,臣想去诏狱探视,都没有获准,今日吕公公安排人来传话,说今日我可以去探望师弟了,另外陛下今日在朝上也说了,三日后师弟离京赴定州,公主有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让微臣转交师弟的吗” 公主摇摇头:“本宫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转交的,你帮我带句话给他吧。” 何元朗:“公主请说。” 公主缓缓说道:“从今而止,恩断义绝,前路漫漫,望他珍重!” 公主说得决绝,然而脸上忍不住悲伤之色,苏青过来。 “公主,准备妥当了!” 公主回头戚然道:“何将军,他忘了我,比记得我要好!” 说罢随苏青而去。 何元朗看着公主步辇离去的方向,脸上平静如常,只是嘴里叨念了一句:“可惜了!” 何元朗迈着步子正打算离开景仁宫,被人从背后叫住。 “何将军且留步!” 何元朗回头见叶落河向他走来,上前一步拱手道:“叶学士,有何事吩咐。” 叶落河问道:“何将军晚上可否一叙。” 何元朗点头答应:“可以,在那里” 叶落河笑道:“酉时一刻,天音楼品雨阁。” 何元朗拱手:“叶学士,末将还有事,先行一步。” 叶落河拍拍他的肩:“帮我问候钱将军,有些东西放下了,反而日后走的更远。” 叶落河说完往宫外走去,一时间何元朗还在回想叶学生说此话有何深意。 …… 诏狱就在建都内城的西北角,以前曾经是刑部的一处关押死囚犯的地方,从梁武帝设立内卫司开始,这里就成了内卫司督司衙门和诏狱的所在,这里关押的都是朝廷重臣,基本都属于要么羁押待审的,要么就是犯了不赦之罪的重犯;与刑部大牢和大理寺天牢不同,那边进入还有一个出来的日子,进了诏狱就等于半条腿进了地狱,能活着从里面出来的人十不存一。 诏狱又分了天地玄黄四层,地字监关的是待审,陛下尚未决定如何处置的大臣;天字监是已经定罪,待斩的大臣;玄字监是不会被杀,但是判了终身监禁的勋贵大臣;而黄字监很神秘,里面关押了什么人,无人知晓。 钱毅被押解回京一直被关在玄字监,他有爵位,关在玄字间意味着自己就算不会被陛下所杀,也可能永远不能出去了。 一种信念支撑着他没有放弃,但是每夜他都会做恶梦,梦到那个雪月之夜。 “父亲,军中将士运功皆有阻碍,太蹊跷了。” “为父失策了” “主公,这雾气有蹊跷!” “我低估了独孤文钦,他选择夜晚满月大雾的时候进攻,就算为了掩盖这毒雾!” “大帅,我等愿意率兵士阻击,大帅和少将军随陈都督撤退。” “本帅三十年前驻守望北城之日就发誓,此生非北伐不成功,不回江南,今日就留在此罢。” “毅儿随军师而去,保住我靖北军军旗,也保住我军中诸多将士。” “父亲,请让儿随你死战吧” “滚,你若不走,我没你这儿子,还有严雍,你要违抗我的命令吗来人把世子绑了,给我押走。” “望北风、授敌首、靖北军锋扬九州……” 数万将士对着岸边的靖北军大营,在闪电雷鸣中一个身影在一阵闪光中,消失不见了。 “不……” 钱毅吐出一口鲜血,昏厥过去 …… 钱毅大叫一声,从恶梦中惊醒过来,满头大汗,面目苍白,身上的伤痕血迹侵染,披头散发,脸上数道抓痕,从额头延到右脸之上,双眼鲜红,犹若修罗。 那一天的记忆就如同梦魇一样一直困扰这他,他恨自己,心中也不甘心,这一战并非父亲用兵之错,独孤文钦借夜色以释放毒雾,胜之不武. 他不敢忘记那奔袭而来的浮屠铁骑,那所有围攻父亲的人,他感到无力无助,他渴望报仇,可是现在他身在诏狱,也许过几日,整个吴国公府一百多人都将问斩,他绝望,悔恨。 天牢中暗无天日,他强制自己平静下来,坐下运功,清除身体里残余的毒素,隔壁监牢的军师严雍从入定中醒来,看到钱毅的举动,微微点头,他心中隐约觉得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糟糕,或许还有转机。 诏狱外,典狱一阵小跑到了大黄门吕观喜身边,讨好的行礼道。 “吕公公,您老怎么亲自过来了。” 吕观喜笑笑,指着旁边的何元朗说道:“这位是羽林中卫将军何元朗,陛下有口谕,让他进诏狱探望钱毅,你在前面带路吧,咱家等下也有陛下的旨意要宣。” 那典狱连忙点头:“是,请何将军、吕公公随小人来。” 行至玄字诏狱门口,典狱吩咐守卫把门打开,然后对何元朗说道:“何将军,吕公公,你们请,小人就在外等候,有什么时候随时唤我。” 何元朗点点头,一旁的吕观喜说道:“何将军,我也在这里等候着,您跟钱将军聊的差不多了,我再去宣旨,这事不急。” 何元朗点点头,提着着食盒,走入天牢。 “师弟” 何元朗轻轻唤了一声。 钱毅睁开双眼,见是何元朗来了,苦笑说道:“二师兄。” 何元朗坐下,把食盒中的美食一一拿出,还取出了两壶好酒,然后转身向身后站立的狱卒说:“劳烦小哥,将隔壁的严先生一并请过来。” 狱卒答应:“是,何将军。” 严雍带着镣铐过来,笑道:“元朗,费心了,这天牢之中还能享用美食美酒,元朗使了不少银钱吧。” 何元朗笑答:“严先生笑话了。” 转身让狱卒先行离开,何元朗然后对严雍和钱毅说道:“是陛下的旨意,让我过来探望,这些日子,我上下打点,无人敢放行,不过你们出去的日子近了。” 严雍脸色终于放松了下来,举手做礼:“谢陛下。” 钱毅忍不住问:“二师兄,你来看我们,可是有什么消息” 何元朗言:“边吃边说,这几日朝会,争论的厉害,越国公王敦、费婉一派的都主张杀吴国公一族,但是陛下和崔相、谢相都不应允,两派相持不下;看情形陛下和谢相、崔相应该想保全恩师,因为陛下只是下旨夺了吴国公爵位,但是靖北军依然保留,在风陵渡由大师兄暂时统领,这是征兆,陛下应该还是想维持靖北军不被分化瓦解的。” 严雍喝了一杯:“靖北军如果没了,谁来制衡王敦呢陛下应不会自毁长城,主公也曾与我言,若西蜀定,则必平西南,我没有追随主公而去,就是希望辅佐少主,保我靖北军一脉。” 钱毅面露愧色:“严师父、二师兄,我很惭愧,父亲大仇未报、靖北军前途未定,我这样意志消弭,确实惭愧。” 说完一杯酒一饮而尽。 何元朗劝道:“其实师弟,你们的囹圄很快就要解了,今日魏国遣使议和了,陛下答应了,也下旨三日后放师弟出诏狱,去定州收拾靖北军残部。” “议和” 钱毅听完大怒:“父亲的仇什么时候才能报得了,还有北伐呢,父亲三十年心血啊!” 严雍连忙说道:“少主慎言,今日局势朝廷确实暂时无力北伐,伐蜀计划估计也要停了,议和是唯一的选择了,我看陛下应该未来计划在西南用兵,少主这是你的机会” 何元朗也劝导:“不平西南,国内不稳,师弟你尚年幼,未来犹未可知,不可如此,当忍辱负重。” 钱毅长叹一声,神色戚然,向严雍、何元朗抱拳:“让严师父、二师兄见笑了。” 钱毅面色悲伤,欲言又止的对何元朗说:“我自知辜负了公主,恐此生再无缘了,望师兄有机会见到公主,帮我带一句话,我钱毅此生心中只有她一人,如果留的残生,马革裹尸是我唯一命运,此生绝不另娶她人。” 何元朗犹豫是否要全部的事情告示钱毅,一旁的严雍刊出了端倪,连忙岔开话题。 “元郎,陛下答应北朝议和,有什么条件” 何元朗只得回答道:“和亲!” 钱毅一听心中一紧,马上抓住何元朗的肩:“二师兄,谁去和亲” 何元朗将手盖在钱毅手背,缓缓说道:“师弟,今日我来之前公主跟我见了一面,公主有句话让我带给师弟。” “从今而止,恩断义绝,前路漫漫,望他珍重!” 钱毅听完脸色惨白,片刻之后泪留叹息道:“慧儿,你不当如此啊!不当如此啊……” 钱毅一拳打在墙上,血顺墙留下,何元朗不知如何劝阻。 “师弟,陛下的赦免圣旨马上就会到,希望你到了定州可以振作起来,你是师父的儿子,靖北军只有在你手里才能重建,不要浪费了师父三十年的心血,师父的遗愿只能有你来继承了。” 钱毅点点头,没有转身,低声说了一句:“二师兄,我明白,是我对不起她!” 何元朗:“师弟,为兄走了,我会尽力护公主周全,这点你放心。” 何元朗迈步出了玄字监,吕观喜端着圣旨进了玄字监 片刻之后里面有宣念旨意的声音传出 “陛下敕令,吴国公钱玮江北之战,兵败失地,按例当问败军失地之罪,然而朕念及吴国公钱玮为国镇守江北三十年,战功赫赫……” 何元朗没有继续听下去,他独自离开了诏狱,推开诏狱大门的那一刻,他开头看了看满天星斗,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第六幕第二章 叶落河说服何元朗 何元朗心事重重的离开了诏狱,独自骑马在这建都城中闲逛。 建都建于定江支流淮水河畔,淮水为定江十五支流水系之一,水系发达,周围还有大小十余支流,可用水路通江南数省,覆盖大梁半壁,也可沿江而上,经定江出海,接通海贸。 从先秦开始,建都就是神州第一商贸都市,甚是繁华;大梁定都于此后,又经多次扩建建都,形成了三层城郭,内城为太晨宫所在,周围各八里,除了太晨宫,为亲王、公侯、在朝三品以上官员府邸,除了官家和公侯大臣的一些产业,平民不得在此置产;本朝不禁官员经商,但是限制官员经营的区域范围,这内皇城就是如此。 内城分为四条大街,划分四个区域,分别名为朝天、奉天、祀天、祈天,拱卫居中的太晨宫。 中城,以八卦布局,周围各十四里,分八街八市,中城所居住为京官、商贾、旁支勋贵、也有一些富裕些的平民选择在此居住; 外城,并没有建城墙,只是建了四个连接中皇城的小型卫城,中间散乱民居建筑,延绵出去足有五十多里,都是一些平民、手工者、工匠、庄子里的农户,但是这里却是天下商业集散之地,三水汇聚,货通天下,建都居民超过百万,为是天下雄城。 叶落河约何元朗见面的天音楼,位于中城丽水街,所谓丽水是淮水支流,穿城而过,河畔上红楼酒肆林立,河中花船秀舫流连,这条街道上的去处都是建都城中一等一的销金窟、风月所。 而这天音楼,又是这丽水街上最为知名的文雅去处,有传言这天音楼里的姑娘抚琴唱歌的本事都是大梁无双的,文人雅客,到了建都不过来听听曲和一首诗,都不算见识了建都的风月,来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文人雅士,青年才俊,这些年在天音楼传出的旷世诗歌、乐谱,每年都会编隽成一本《天音雅集》,成了惊动天下的名篇,凡是文人墨客必定郑重收藏。 何元朗在小厮的带领下登楼而上,楼中寻常所挂的书画皆为名家手笔,陆忘机的字、曹建芳的画随手一幅出去,都值数千金。 小厮领何元朗到了品雨阁外,领了何元朗的赏钱,行礼道:“叶学士在此恭候,今夜三楼只有品雨阁待客,有何吩咐,可用按唤铃。” 何元朗点头,推门进了品雨阁。 观品雨阁到像是个书香之家的书房,门口屏风的百鸟图为前朝画圣吴道的手笔,转过屏风,见叶落河手撑扶几半卧与胡床之上,窗外望去就是灯火闪烁的丽水河。 胡床对面胡凳上,有一绝色女子正在弹奏古琴,琴音萧瑟,略有杀伐悲伤之气。 房间陈列有书桌、画台、几案,随手摆放的都是一些珍品古董字画,何元朗心中暗想,爷爷当年书房之中也为见得放如此多珍品。 叶落河见何元朗来了,也没有起身迎接,只是举手示意坐下,笑道:“元朗过来坐,一起听听琴。” 何元朗坦然坐下,笑道:“学士好雅兴,都言学士是不好钱帛,生性淡雅,何故到像这天音楼的常客。” 叶落河笑道:“我不过五品学士,又是个清淡文士,俸禄确实不多,若要经常来这天音楼,确实囊中羞涩,只是这每年的天音雅集总要有人编一编的,亏了胡大娘大方,让我买文换酒,到也是件雅事。” 何元朗笑道:“学士以文换酒,到是亏了,大梁学子都以学士诗书值得万金,这天音楼酒水再贵,怕也当不得万金。” 叶落河坦言:“不贵不贵,需不知我也是有私心的,且算沽名钓誉之举吧,我那些书画诗词,不入雅集,何以传世呢这天下不是谁都觉得寒门之言值得一读,我叶落河乃是布衣,所以做个沽名钓誉之徒也无妨。” 何元朗点点头,说道:“叶学士看来颇懂得人心,只是今日唤我而来,有何赐教。” 叶落河为何元朗满上一杯酒,何元朗一饮而尽,叶落河指着弹琴的歌姬问:“元朗可知今夜弹的是何曲” “易水寒!” 何元朗答出,继续说道:“有杀身之意,无杀人之心,易水一渡,再无归期。要离在易水畔,为送行的章豫太子弹奏此曲,但是并没有刺杀始皇,而是在始皇面前自戕而亡,所以没能挽救大楚灭亡的命运,非是要离不能杀,而是要离不忍杀一人而杀天下亿万苍生,只有杀己而成就天下苍生,要离当得起这天下第一刺客。” 何元朗说完,到上一杯酒,洒与地:“敬要离。” 之后又满一杯。 “说的好,来敬要离,你我同饮!” 叶落河举杯与何元朗同饮而尽。 叶落河又问道:“元朗,可有杀自身而救天下之念呢” 何元朗看了看叶落河,笑道:“我不过是羽林中卫统领,守护景仁宫就是我的职责,做不得刺客,不过是一寻常之人,如何谈杀自身而救苍生,叶学士说笑了” 曲终了,叶落河示意歌姬先下去,歌姬行礼而退。 叶落河神色收敛,笑道:“元朗,你我都在景仁宫中行走,但是平日相交不多,如此一起喝酒也是头一次,你说自己是寻常之人,太过自谦了,庐江何氏,太后侄孙、何右军大人之孙,闽国公何宗全之子、吴国公钱炜二弟子、大梁四骏之一,又如何是平常之人” 何元朗神色不变,饮着酒问叶落叶:“叶学士,我的身份本就不是秘密,只是叶学士点破有什么深意吗” 叶落河说道:“二十三年前我朝八大世家为温王谢崔费陈钱陆,温家篡位,当年和陛下一起举兵攻入建都平叛的,不正是闽国公吗温家谋逆,先帝被困太晨宫,东宫攻破太子被杀,陛下入京平灭温家叛乱,被立为太子,之后以谋逆大罪诛杀温家两万余人。而天下八大世家成了王谢崔费何吴陆陈。” 何元朗端起酒杯也不喝,只是揣摩了一下叶落河的意思,随后说道:“学士说起我父亲的过往何意我不过只是父亲的庶子,跟我谈这些有什么意义。” 叶落河笑道:“闽国公敢于以身家性命托付于陛下,而今日元朗可心有所属呢” 何元朗心中略有所动问道:“学士可言明。” 叶落河说:“闽国公有五子,嫡子仅有世子一人,且世子好文,恐难继承右护军之职,闽国公爵位尊贵,然而权势依仗,一为太后和陛下,二就是军权,所以贤弟才能幼年拜吴国公为师,后又被太后安排进入羽林军中历练,去年调贤弟入景仁宫中护卫,保护七殿下,太后和国公为贤弟所谋划的是什么,贤弟难道不明白吗” 何元朗仔细想了想说道:“叶学士,我只是服从父亲的安排,到没有细想过。先生可为吾解惑” 叶落河继续分说:“七殿下自幼长于太后宫中,太后期望颇深,今陛下四子,除了七殿下,皆出于皇后,皇后乃王家之人,王费陆三家覆盖半个朝野,而西南诸州尽归越国公掌控,陛下如何心安。 为了天下安定,陛下与越国公早晚会做清算,越国公也绝不会引颈待戮;所以这些年,宫里几位非皇后所出皇子皆有意外发生,太后调你来景仁宫,护卫七殿下安全,且笼络了谢崔吴何四家以抗衡,为的就是为七殿下争一争天下,你是七殿下身边的人,闽国公当年所做的事情,未必你做不得。” 何元朗心中略微思量,然后说道:“叶兄,这可是太后的意思太后希望我做什么,请兄长直言。” 叶落河用手指沾酒在桌子上写下一字“北” 何元朗笑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点点头:“叶兄,吾愿往!” 当夜两人祥谈甚久,何元朗回家之后即辞退家仆,遣妻子儿女连夜去往闽国公封地瀛州。 ........ 钟郁阁 吕绅走进内书房,景帝正研究棋谱,吕绅上前一步说道:“陛下,何元朗去见了钱毅,在去之前还见了两个人” 景帝对着棋谱捏着棋子,问道:“见了谁” 吕绅:“公主和叶学士。” 景帝落下一字,抬头道:“知道了!传旨的人回来了吗钱毅什么反应。” 吕绅答道:“钱毅谢恩,三日后出京!” 景帝叹息一声:“让人去一趟嘉熙宫吧,永慧想见就去见一面,若还是不想见,也是他们的缘分到了头了。” 吕绅点头答道:“知道了,陛下。” 吕绅又说:“今日叶学士约了何元朗在天香楼会面,何元朗回去后,遣散了妻儿去瀛洲。” 景帝笑着连声说:“好!叶落河事情办的不错,让谢勋拟旨升他为太子少傅,雍王相,随公主、雍王去魏国。” 吕绅隐隐有些不解的问道:“陛下,叶学生之前陛下不是想让他入中书省做参政吗” 景帝捏着棋子指着吕绅鼻子笑道:“吕绅,你就装吧,朕的心思你怎么会不知道,还有你的心思又如何能瞒得过朕。” 吕绅笑着点头:“那是,那是!” 景帝笑道:“你的两个侄儿还是不错的,就让你大侄补了鸿胪寺右少卿吧,你二侄儿在国子监的风评也不错,朕就赏他个五品谏议大夫的散官吧,你既然有心,那就把这份心用到底,日后有机会一门将相。” 吕绅连忙跪下叩首,声音颤抖的大声说道:“老奴谢陛下!” 景帝一手扶起来:“起来吧,跟朕三十年了,你的优点就是够忠心,希望这是你们吕家一直保持的品德。” 景帝又从书桌上拿过来一个精致的檀木盒交给吕绅。 “明天是你侄孙满月,这件小东西当作朕送给他的,你拿回去吧,内务府不会备案,你尽管拿着。” 吕绅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块鲤鱼玉佩,这玉佩一般只用来赏给皇家血脉的子嗣满月使用,今日居然赏给了自己,吕绅又是一阵抽泣着想要跪下谢恩。 “走吧,别跪了,今晚早点下值,回家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老奴,谢陛下!” 第六幕第三章 吕绅下注 建都宣武街,就位于朝阳门附近,这里街面上的多座府邸都是当朝重臣勋贵的宅院,最大的那座叫做吕府,以前的名字叫做恒国公府,乃是温桓之乱中,被景帝灭了门的,如今主人是大长史吕绅。 吕绅服侍陛下三十五年,从陛下小时候的随身太监,到王府潜邸的总管,再到跟随陛下平灭楚国公温家叛乱,助陛下登上大位,可谓忠心耿耿。 吕绅担任大长史二十三年,矜矜业业,景帝将这座府邸赐给了吕绅,吕绅为人低调,将国公府前门脸改建了,换成了与自己品阶相符的三品京官门脸,但是外人还是把这里称之为吕相府,皆因吕绅素有内相之称。 今日是吕府双喜临门之日,吕绅少年贫寒,为养活寡母幼弟,十四岁入宫做了太监,谁知宫里无钱打点,后来被指派给了当时并不受宠的五皇子也就是后来景帝萧景元,恰好与景帝同龄,常年陪伴两人名为主仆,实则有兄弟之义。 景帝登基后,吕绅不但成了大长史,还是陛下暗卫黑龙卫的都督,只是这层身份知道的人极少。 陛下尚未出潜邸之时,朝不保夕,吕绅只能暗中接济寡母和幼弟,怕连累他们;陛下登基后重用吕绅,并且赐下府邸,吕绅才敢将寡母和幼弟接来东都享福。 吕绅除了当值,但凡有时间必定第一时间陪伴寡母,教育幼弟,后又为幼弟成家,今日之吕家除了名声比不了世家大族,但是论权势确一点不比世家大族差。 吕绅的弟弟吕达没有什么才能,补了个五品光禄大夫,到是吕绅的两个侄儿颇为争气,都考入国子监就读;大侄儿吕叙文现如今蒙陛下恩典补了鸿胪寺右少卿一职,从此吕家不再是破落门户,也是正正经经的书香门第世家了,加上吕叙文有诞下麟儿,刚满月,于是吕绅大办宴席,朝中文武皆派了人来参加,即使像王谢崔费、何吴陆陈这八大世家的家主未必亲自到,也都安排了代表过来出席,并送上厚礼,原因很简单,这陛下都亲赐了礼物,并且封了那刚出生的孩子一个承义朗的七品勋官,当真是圣宠至极了。 所以这吉祥街,满街挂满了彩带,迎接宾客的府内小厮知客排到了街口,吕府门口各路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唱名之声不绝于耳。 吕府打开中门迎客,吕绅兄弟和两个侄儿在亲自迎客,除了三品以上的勋贵京官,其他宾客一概从侧门入内,当不得内相亲迎。 如此排场,就是谢相、陈国公也不敢摆出来,不过这吕绅不怕,端得是受圣恩,但是主要是他自己明白,自己越贪财,陛下对自己越放心,况且自己收的东西十之八九最后都转运去了陛下的内库里。 叶落河坐的车马是五品京官的马车,所以一入街口,就被门客拦了下来:“这位大人,请先下马出示请帖,小人会安排人迎大人进去,马车可由吕府的照应。” 叶落河历来不喜欢带随从,跟随的就是一个马夫,其实陛下封了他太子少傅兼雍王相,早已是正二品的官职了,但是因为马上要跟随七殿下去魏国,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备下二品官的车驾,所以难怪门客眼拙没有认出来。 叶落河车夫打算争论几句:“喂,你什么眼神,这是我们叶…..” 叶落河连声制止:“罢了,叶开,你去停马车吧,老爷我走几步。” 车夫点头称是,自己赶着马车去停车了。 叶落河下了马车,随手将帖子交给门客。 “有劳了。” 门客翻开一看,大惊失色道:“叶少傅,是小人眼拙,还望大人见谅,请大人随小人来。” 门客急忙唤来马车,想让马车拉叶落河去正门。 叶落河笑着摆手道;“无妨,不必如此费事,你们且自己忙着,本官自己走两步就好。” 说完不待门客反应过来,自己就迈步往里走去,几个门客对视一眼,生怕怠慢了,只得远远跟着,生怕叶大人真的生气了。 叶落河心里无所谓,只是对这吕绅府邸感兴趣,想自己看看环境而已。 周围来送礼的官员、勋贵还有部分文士很多认识叶落河,于是一一上前打招呼。 “叶学士,不不不,下官说错了,叶少傅!下官有礼了。” “不客气!”叶落河回了礼 “恭喜叶少傅高升阿!” “那里,那里。” “叶少傅才名天下,只是这次要陪着七殿下去魏国,我们就难以跟叶少傅喝酒吟诗了。” 叶落河点点头:“国事要紧。” 一路应付下来,倒也看出叶落河在建都官场上的名声,可谓清流代表,身边里外围了一圈恭维的人。 吕绅本来站在门口迎客,除了朝中的三公九卿和几位公侯之外,其他人他也就是拱手行礼,但是见叶落河从远处缓缓走来,吕绅急忙迎上去,吕达和两个儿子看到吕绅如此看重来客,也急忙迎了上去。 “叶少傅,怎么走路来了,这要让人看到了,岂不是笑老夫礼数不周嘛。”吕绅急忙赔罪。 叶落河见吕绅亲自来迎,也很客气:“吕长史客气,我也就是冒昧来讨杯酒水,今日双喜临门,当同贺。” 吕绅回头介绍:“这是令弟吕达,字仲义、这是我的两个侄儿,吕叙文、吕叙武,都在国子监求学,叙文刚被陛下恩旨授了鸿胪寺右少卿,叙武被陛下恩旨授了个谏议大夫。” 吕绅又介绍起叶落河:“叙文、叙武,这就是伯父常念叨的大梁的大学问家,叶落河、叶知秋先生,也是当朝太子少傅,叶少傅为文学大家,之前不但在宫中教导诸位皇子,也曾经在国子监讲学,你们要多向叶少傅请教才好。” 吕叙文入国子监比较早,所以在国子监曾经听过叶落河讲课,急忙上前行弟子礼:“叶师父,弟子曾与国子监听先生讲易经今解,深受启发,请受弟子一拜。” 吕叙武虽然入国子监较晚,没有听叶落河讲过课,但是也曾拜读叶先生所著之《尚书心义》、《春秋注解》等书,因此也跟随自己的兄长一同以弟子礼拜:“叶师父,弟子熟读先生著作《尚书心义》、《春秋注解》,与学问颇有助益,请受弟子一拜。” 叶落河扶起两位吕家后辈,看着觉得不错,确实是知书达理,看来吕绅没有少花心思教导。 吕绅见叶落河颇为欣赏两个侄儿,突生心念:“叶少傅,请移步书房一叙。” 回头对吕达说:“二弟,你且在这里迎客,为兄与叶少傅有几句话说。” 吕绅伸手请道:“叶少傅,请。” 叶落河叶说道:“大长史,请。” 两人并排入了府内,吕叙文,吕徐武在其后跟随。 吕达有些愚钝,并不知道吕绅为何如此折辱下交这位即将离京放逐魏国的少傅,虽然颇有文名,可是对吕家有何好处呢 只有吕叙文心中仿佛有些明白伯父如此安排的道理,一路上他心里盘算着:“吕家之所以发达,就在于伯父是陛下的潜邸心腹旧臣。若日后吕家还想保持下去,并且逐步成长成为真正的世家大族,就必须不停的下注,而且看来伯父已经下注了,而且还是重注。” 他拉着弟弟,急忙跟着伯父,心中波涛狂澜。 到了书法,吕绅吩咐人奉上茶水,两个侄儿在一旁陪坐,吕绅郑重的说道:“叶少傅,我这两个侄儿一心向学,只求日后报效陛下,叶少傅即将离朝,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叶少傅能答应。” 叶落河:“吕长史请说。” 吕绅郑重说道:“不若让我这两个侄儿拜入叶少傅的门下,全一个弟子的名分,虽然日后未必能在少傅身边日日教诲,但是必定会一心维护叶少傅的学问,绝不会辱没了叶少傅的名声。” 吕绅说完也不等叶落河同意,连声唤道:“叙文、叙武,快上前给叶少傅行礼。” 叙文、叙武走到叶落河脚下纳头便拜,连续叩首三次,叶落河并为阻止,而吕绅也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叙文、叙武拜完了,叶落河笑着扶起来:“本官即将出使魏国,恐不得归期,不便教导两位贤侄,若做一个正式的弟子,就误人子弟了,但是两位皆为我大梁才俊,不若做个记名弟子吧,我离京之前一些书稿不便带走,我可安排人送来给你们研读,日后你们若能有所得,也就不枉费你们伯父的良苦用心了。 “谢师父赐书,弟子必定细心研读,整理成册,传师父大道。” 叙文、叙武两人高兴答应,叶落河含笑点头,颇为满意此二子的表现。 吕绅上前说道:“叶少傅,吕绅半残之身,两位孩子能得到叶少傅提点,日后不管有何成就,必光大叶门,终生不背叛师门。” 叶落河颔首点头。 叙文、叙武两人大声说道:“侄儿谨记。” 吕绅见目的达到了,就吩咐一声:“你们下去迎客吧,伯父与你们师父还有几句话想说。” “侄儿告退!”两人退了下去 …… 叶落河心知,这吕绅是将一门身价性命尽数托付给了七殿下,想想吕绅的身份,自然明白这一切正是陛下的安排。 他又想:日后在朝有吕绅做为内应,则大事可期,需知这吕绅善谋,当年温恒造反,太子被杀,先帝被困;诸皇子皆不敢发兵,只有其对当今陛下言:“殿下此刻起兵,殿下舅父闽国公必然出兵相助,殿下在京还有谢勋和崔炎可以依靠,温恒即使掌握建都也未必敢对他们下手,只要殿下举兵,两家必定做内应,则温恒旦夕可平,而殿下定可一举而定天下。” 陛下听从吕绅的建议,果然平定温恒叛乱,登基为帝。 “吕管家!” 吕绅一声唤道,吕府管家进了门 “所有人不得靠近书房百步!” 管家应了一声,退出书房,带上门 吕绅这才起身跟叶落河赔罪:“叶少傅稍后,陛下有密旨让咱家传达。” 吕绅从书房暗格中取出一木匣,将木匣打开,取出一封圣旨 转身神色严肃说道:“圣旨下,太子少傅雍王相叶落河听旨。” 叶落河跪下听旨:“臣,微臣恭听圣谕。” 吕绅念道:“皇天昭告,社稷福祉,承天启运,统摄四海,今以遗命所托,若朕大行,以尚书令谢勋、中书令崔炎、陈国公陈庆、闽国公何宗全、太子少傅雍王相叶落河为辅政大臣,立朕之皇七子萧思钰入奉宗祧,继皇帝位。” 吕绅此刻手中拿着的是居然是陛下的传位诏书! 叶落河只觉得那圣旨重量千钧,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吕绅会作出如此冒险的举动,原来陛下已经将底牌翻开給他们了。 叶落河答到:“臣领旨,必殚精竭虑,辅佐雍王。” 吕绅将圣旨交与叶落河之手,又说道:“叶少傅,此密诏有两份,还有一份在闽国公之手,陛下有口谕,此去魏国旨在保全雍王,避开朝中暗箭;他日朝中若有变故,请叶少傅务必护雍王安全返朝;闽国公、陈国公、崔相、谢相必会接应,以策万全。” 说完吕绅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龙纹令牌交与叶落河:“叶少傅,此乃黑龙令,从今日起魏国境内的所有黑龙暗卫皆听从您的调遣,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保护雍王安全,待时机成熟,接应雍王回国,你抵达东都自然会有人来和你接应。接应暗号,我会安排飞鸽传书,三日一变,以防不测。” 叶落河,将令牌收藏好,对吕绅拱手:“微臣以性命保雍王,必殚精竭虑,为雍王计。” 吕绅笑起来:“好了,咱家的话说完了,叶兄我们入席。” 叶落河虽然早已知道陛下会做此安排,但是此刻带着密诏和黑龙令,仍不免心中惶恐,于是早早离去,吕绅心知肚明,也不做挽救。 第六幕第四章 隐藏的过去 宴会结束,吕绅、吕达、吕叙文、吕叙武在门口送客,待客人走的差不多了。 吕绅回头对吕叙文、吕叙武说道:“你们随我去祠堂!” 一旁的吕达上前问道:“大哥,为何让他们两个去祠堂” 吕绅脸色严肃的说道:“二弟,这事你不要问,这事关我们吕家的未来。” 吕达不敢再说什么,只好点头。 吕叙文和吕叙武跟随吕绅来到了祠堂之中。 吕绅说道:“在祖宗面前跪下。” 两人不知伯父安排何意,但是还是上前跪下。 吕绅在一旁问道:“你们可知,我们吕家有何有今日的地位” 吕叙文答:“这是伯父三十多年侍奉陛下,忠心不二,陛下恩典,方有今日吕家的声势!” 吕绅听完说:“是,也不是,今日有一些事情应该对你们两人交代一番了,今日伯父说的话是我们吕家一家的隐秘,吕家子弟需要一生牢记。” 叙文、叙武连声答道:“侄儿一生牢记。” 吕绅开始说起了一段他从未对人说起的过往。 “吕家虽然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但是你祖父也曾是博学多才之人,但是上升之阶皆被世家大族霸占;你祖父只能在乡间开设学堂,家中尚有良田十数亩,耕读传家,日子也过的不错,伯父四岁开蒙,受你们祖父亲自教诲,少年时已经颇有文名,你们祖父希望我可以通过科举或者孝廉而获得上升之阶,但是十四岁时,王家旁支想要买下我们家的祖地,好连通两个庄园,你们祖父不同意。就被他们以诽谤朝廷,妄议朝政之无妄之罪将你祖父下了冤狱,我去县衙递状子,递不成,去州府递,也不收,想要去告御状,被王家抓了入了私牢,甚至被打的血肉模糊,他们为了侮辱我,让我失去了做男人的权利,这是伯父一声的屈辱!” “也是吕家永生永世的仇恨!” 吕叙文、吕叙武从未听过此事,此刻听得浑身发抖,伯父与王敦一直还保持的必要的联系,殊不知这王敦是吕家的仇敌。 吕绅继续说道。 “我高烧不退,他们怕我死在私牢里麻烦,竟然将我抛在了荒野之中,但是我侥幸被一猎户所救,活了下来,回到家中才知道你们祖父已然含冤病故,良田被夺,寡母幼弟生活无以为继,我只能变卖了祖宅,带着他们一路逃难到了建都。” 叙文,叙武哭泣道:“伯父,您受苦了!” 吕绅笑着看着他,继续说道。 “恰好宫里招人,伯父就这样进了宫,入宫之后身形柔弱,被人欺负,也没有钱打点,被发配去了当今陛下那里,当时陛下尚是不得宠的皇子,但是陛下待我很好,陛下好学问,我自幼读了点书,所以善于体察陛下的心意,之后陪陛下去了封国,再之后跟随陛下起兵平叛、一步步的走到今天,才有了我们吕家如今的荣耀,我们吕家表面风光,但是多少人说伯父我是权阉; 不是,我们吕家不是,我们吕家是堂堂正正的书香耕读之家。所以我送你们两个求学,就是传承我们吕家的风骨,我吕绅一辈子只认了一个主子,你们也一样,只能认一个主子,主子若能成事,你们就能成事,主子若受了难,你们也不能活,这是我们吕家永远的祖训。从今天开始,你们的主子只有一个,就是七殿下,你们立血誓吧。” 吕绅说完,扔下一把刀,又摆上两个酒碗。 吕叙文、吕叙武兄弟拿起刀割破手掌,滴血入酒碗中,然后一口饮下,大声说道:“我等愿意终生侍奉雍王殿下,忠心不二、至死方休。” 吕绅欣慰的点点头 “好,起来吧,还有一件事情你们要终生铭记,王家与我们吕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伯父忍耐了几十年,一直没有机会报你们祖父的仇,日后我若报不了,你们,我们吕家世世代代必报此仇,我要他们王家断子绝孙!” 吕绅惨白得脸上显得血红之气翻腾,杀气逼人。 不久,吕叙文被鸿胪寺派往魏国,成为大梁常驻北魏持节使,负责两朝连络,而吕叙武也暗中随黑龙卫去往魏国,公开身份是九州商会的大掌柜,去魏国经商的大商贾。 …… 而当日叶落河出了吕府,车马路过宣武街,对面也有一辆马车过来,但是马车看上去比较豪华,为一品官的四驾马车,车外挑着谢府的灯笼。 叶落河对车夫喊了一声:“叶开,停车!让路” 叶开答了一声:“是,大人。” 叶落河的马车让到一边,那辆谢府的马车从路中间穿行而过,待与叶落河马车相交之时,马车内传来一声:“停车!” 那谢府的马车就这样停在了中间,两辆马车的窗帘挨在了一起。 谢府马车上传来一个声音:“师弟的人找齐了” 叶落河在里面微微一笑,答道:“师兄,我还以为你一直不愿意相认呢,今天为何认了。” 马车里的人正是尚书令谢勋,谢勋笑了笑:“师弟,你不是也不认嘛,所以还是我这个做师兄的大度些,我们虽然没有同时在师父门下受教,但是毕竟我们是师兄弟,这个不假。” 叶落河:“师兄,你天龙一脉也会关心七殿下的事情” 谢勋:“师弟,这让七殿下和公主去魏国的事情出自谁的手笔,师弟不会猜不到吧” 叶落河:“那多谢师兄了,人找到差不多了,还有一个要去路上接的,莫非师兄也想压个注” 谢勋笑了:“呵呵,师弟何时见为兄压过注呢我历来都是顺应天意罢了。” 叶落河也不由大笑:“哈哈哈,师兄果真滑头,师父说的果然不错。” 谢勋:“做滑头没那么累,师弟一路当心阿!” 叶落河:“多谢师兄!” 两辆马车错身而过,宣武大街又恢复了平静。 谢勋马车内还有一个身穿白色锦袍,头戴玉冠,面容清秀,丰神俊逸的年轻人,年轻人在谢相对话的时候没有搭话,此刻他问道:“父亲,对面马车是什么人,我看不过是一个五品京官的车驾,也没有打灯笼,父亲难道还有师弟只担任五品官” 谢勋笑了笑:“晋儿,那马车里的人可不是五品京官,而且身份非比寻常,也确实是为父的师弟,你不是一直好奇为父到底师从何门吗今日到可以跟你说说了。” 谢勋身边的年轻人名叫谢晋,年不过十九,是谢勋的幼子,乃是建都城中有名的少年才子,目前为国子监的奉经博士。 谢晋还是第一次听父亲说起此事,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谢勋缓缓将来:“先秦时期有一人,名为鬼处子,你可知晓” 谢晋点头:“父亲,那是天下第一奇士,纵横、阴阳、兵家、诡道等十数个流派都以其为始祖,其教导的弟子左右了之后三百年的天下走势!” 谢勋点头:“晋儿你说的没错,但是不全对,鬼处子传下的最大道统是王道,就是天下兴衰的王道之学术,乃辅佐真龙天子,平定天下,定鼎九州之术,传至当今已经一千八百多年了。” 谢晋问道:“父亲,是从龙之术吗” 谢勋摇头:“非也,都说这天子是由天子来决定走向,其实不然,每一个朝代的开辟和兴衰从来没有离开过王道派的影响力,为父的师父就是当代王道派的掌门黄龙子,刚从与为父对话的那人乃是太子少傅雍国相叶落河,他也是黄龙子的亲传二弟子,为父的师弟。” 谢晋惊道:“原来是他,父亲为何之前从未听你说起。” 谢勋继续解释道:“晋儿,王道传承有三脉,一为天龙脉,这一脉只收世家大族子弟,奉行庙堂之道,走大谋大略,但是何为天龙,就是天降真龙,不由人来选,顺天而为,大夏失其鹿,天下纷乱,百余年间、十余国破,生灵涂炭,北地诸族皆入中原,百年胡汉相融,若再过百年,就分不请了,为父为王道传人,职责就在早日结束这乱世,我谢家从不是一家一姓的臣子,而是只尊王道,护卫苍生,这是我们家族延续千年的古训。所以我们王家为江南八大世家,传承一千二百多年,经历五代帝王,无论何人为君,我们王家都是国之重臣,一句古话你应该听过:“天下何人坐,江左将相必王谢!你明白为父的意思吗” 谢晋点点头:“父亲,儿子明白,当辅尽忠,天移而命转。” 谢勋点点头:“你悟性在为父诸子中最高,为父是当代的天龙一脉的传人,而你叶师叔属于真龙一脉,真龙一脉只收寒门子弟,真龙脉奉行找到唯一的那位真龙天子,尽心辅佐,助其谋求大位,助其平定天下,助其国泰安宁,这一派最为死忠,故而君死臣灭,若为父用这种方法行事,百年后我们谢家就不复存在了,所以我与你叶师叔虽然同殿为臣,但是故意不做深交。” 谢晋问道:“父亲还有一脉呢” 谢勋说道:“还有一脉乃是寻龙一脉,此脉最为神秘超脱,只在乱世出现,当天下纷乱而不可为时,有人出来寻找潜龙,潜龙勿用,一飞冲天,当代寻龙脉传人,名字叫做鱼玄机,道号寻龙子,乃是师父的关门弟子,道法通玄,一身本事远在为父之上,为父也没有见过他,不过他会是下一任的王道派传人。” 谢勋从怀中取出一个天龙令牌,交与谢晋之手:“晋儿,这是天龙令,乃我王道天龙一脉的传承信物,我谢家每一代,皆有人拜入王道门下,承天龙一脉,你过一段日子,等公主雍王归北之后就上表辞官,去天山白鹿洞书院等候你小师叔归来,交由信物与他,他会收你为徒,我们天龙一脉可以由你传承下去,望你莫忘为父今日之言。” 谢晋点头称是,将令牌小心收入怀中。 第六幕第五章 北魏迎亲使 江北定江边 原先靖北军的军营已经成为了北魁军大营,一个月前大战的血腥之气虽然基本散去,但是随着河风细吹,还是可以闻到些许血腥尸腐之气,恐是飘荡于定江之上的冤魂不得安息。拓跋宏持刀立于河边,十余里外的大梁水寨灯火可见,谁也不知道拓跋宏此刻心中所想。 “…….以晋往为迎亲使,即日起卸任浮屠铁骑统领一职,领一千浮屠铁骑兵,由梁国水师接应,赴梁国都城建都,迎接梁国永慧长公主……” 今天白天,他和信国公独孤文钦都接到了陛下颁下的圣旨,魏国与梁国和亲议和了,他看着那滚滚定江的水感叹到:“吴国公,您英雄盖世,如果是这样的结局,您会失望吗” 他自己又回答了自己这个问题:“您应该不会,毕竟百姓总算安定了,再也不用打仗了,我也不想打了。” 拓跋宏的浮屠铁骑将由独孤若弥暂时统领,自己不用领兵了,去南朝接回公主之后,自己就可以随行回京了,回到那个自己已经离开了十年的都城,自己终于可以见到十年未见的母妃,在静水庵清修的母亲是否还安好呢 自己离京时不过十二岁,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朝中恐怕也无人还记得自己这个皇子吧。 拓跋宏的身后,李存孝和罗克敌缓缓走了过来,拓跋宏对着他们微微一笑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和独孤若弥出发返回后方休整吗” 李存孝上前说道:“我们不走了,我们要留下来跟随着殿下!” 罗克敌也说道:“我们只有一个统领,那就是殿下!” 拓跋宏劝道:“你们几个跟随本王八年了,浮屠铁骑有你们一番心血,此番本王去南朝迎亲,恐怕日后再难回军中了,我要归朝了,日后可能就是一个之藩的闲散王爷,你们跟着我浪费了” 李存孝和罗克敌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跪下,拔出手中的刀割破手掌,将血掌印印在胸口,两人同声说道:“臣等愿意誓死追随殿下,此生不负此誓言。” 李存孝:“殿下,臣是沙陀人,沙陀人不会背叛自己的主人。” 罗克敌:“殿下,臣是匈奴人,匈奴人不会离开狼群,不会背叛狼王。” 拓跋宏连忙扶起二人,感动的说道:“我拓跋宏何德何能,有你们披肝沥胆,不离不弃,从今日起,你们和我拓跋宏不是君臣,我们是兄弟,今日我们就结为异姓兄弟,日后风里雨里、刀山火海,我们一起闯!” 两人心中激动万分:“殿下!” 拓跋宏笑着追问道:“你们不愿意” 两人高兴说道:“殿下,我等愿意!” 拓跋宏大笑,三人跪下,拓跋宏撩开自己的手臂,用匕首刻下一个神秘符号,李存孝和罗克敌也刻下这个神秘符号,三人立下血誓 “黄天在上,定江为证,今日我拓跋宏(李存孝)(罗克敌)结为异姓兄弟,立下血誓,此生相知、荣耀与共、祸福相依、永不背弃,又违此誓,神魂永堕地狱,不得超脱!” 三人起身论齿序,李存孝年龄二十四、罗克敌二十三、拓跋宏二十二,拓跋宏最小,但是李存孝、罗克敌皆言拓跋宏身份特殊,不敢以弟称之,都愿意认拓跋宏为兄长,拓跋宏也没有反对,故而以拓跋宏伟大,李存孝为二哥,罗克敌为三弟,日后史书记载为定江三结义。 三人结义之时,恰好独孤文钦和独孤若弥从不远处经过,两人目睹了整个过程。 独孤若弥看着笑道:“父亲,看来李存孝和罗克敌不会跟儿子了,晋王殿下笼络人的功夫不差,我不相信他会老老实实回朝做个闲散王爷。” 独孤文钦:“弥儿,这两人跟晋王同生共死,不是你能随便收了他们的心的,再者你也是暂时统领浮屠铁骑,为父的兵权估计在不久也要交回去的。” 独孤若弥不解的问道:“父亲,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就是要让齐王做太子的,陛下不过等父亲一个立场而已,齐王乃是姑母的儿子,是您的亲外甥阿,他继位对我们独孤家最为有利,为何父亲要放弃兵权呢” 独孤文钦笑道:“那要他坐的稳这个位置才行,现在表态那里有退路,陛下的诸位皇子中,周王最不安份,恐怕日后难免会跟齐王争位;燕王最为心机深厚,目前镇守燕州,又迎娶了漠北郡主为妻,他可不是一般的契丹血脉,他是狼神家族的人,日后未必会老实;反而这晋王,母亲是前燕公主慕容嫣,这种身份就注定了他不会被人注意,因为大家都认为陛下绝对不会让一个前燕血脉的人成为储君,如今陛下让他卸下军职,调他回京,恐怕别有安排,为父的经验是,不到最后一刻胜负明显的时候,不要下注,等到局势明显了,就不妨一把压上。” 独孤若弥点头:“儿子知道怎么做了。” 独孤文钦又言:“今日除了明旨,让我整理好军务后启程归朝,陛下还给了为父一张密旨,言明带魏国公主到之后,会让齐王为太子,并以魏国公主为太子妃,陛下这是在安为父的心,提醒为父该表态了,因为陛下的时间不多了。” 独孤若弥惊道:“陛下的身体” 独孤文钦言:“应该只有不到两年时间了,所以陛下才急于与南朝议和,求娶南朝公主以安齐王太子之位;齐王生性良善,重情,陛下会放心一些。” 独孤文钦又问:“你可知陛下为何让你做这浮屠铁骑的统领吗” 独孤若弥不解道:“儿子不知。” 独孤文钦说道:“我大魏皇子多有领兵的传统,立国本为护卫社稷,然而有兵自然心中有不该想的念头,所以陛下需要我这把刀震慑自己的诸位领兵的皇子,互为制衡,太子薨逝后,陛下尚有两位嫡子,周王野心难以压制,陛下多番斥责,依然难以打消其妄念,浮屠铁骑统领如果是晋王,他自知继统无望,难免会倒向一边,到时候兄弟阋墙,可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因此你来领兵最为合适。” 独孤若弥点头道:“父亲,儿子明白。” 独孤文钦挥挥手:“你去吧,明日整理好浮屠铁骑,稳定军心,切莫忘记为父今日之言。” 独孤文钦知道明日拓跋宏就要启程去梁国,但是分别之前,他还有几句话想要跟拓跋宏说。 独孤文钦走上前去,呼喊了一声:“晋王殿下。” 拓跋宏、李存孝、罗克敌连忙跑上前来行礼 “舅父!” “大帅!” 独孤文钦摆摆手,笑道:“看来李将军和罗将军还是愿意跟随晋王,那本帅就不便强留了。” 两人半膝而跪,大声说道:“大帅恩德,末将永生难忘,只是晋王对我等有知遇之恩,同生共死,我等不敢背主而去。” “好好好” 独孤文钦颇为赞赏道:“是我北地男儿的品性,豪气干云,殿下得你们相助,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你们起来吧。”独孤文钦让两人起来说话 拓跋宏上前笑道:“舅父,从今日其他们二人已经不是外甥的臣子,而是外甥的兄弟,祸福相共,生死相依。” “如此甚好。” 独孤文钦拂须而笑,对李罗二人说道:“本帅与晋王有几句话,两位将军宜早归营地,明日点齐兵马,陪晋王出使南朝,且不可堕了我北朝军威。” 两人齐声说:“诺,末将告退。” 两人转身往大营而去。 独孤文钦转身对拓跋宏说道:“殿下,随舅父在这定江边走走吧。” 拓跋宏点头道:“好,舅父有什么想要交代我的外甥洗耳恭听。” 独孤文钦走到江边坐下在石头之上,也示意拓跋宏坐下,拓跋宏过去盘腿而坐。独孤文钦问:“太子故去两载,殿下以为诸皇子中谁当为储君说真话。” 拓跋宏答道:“当为我二哥齐王。” 独孤文钦又问:“为何” 拓跋宏答:“诸皇子中,二哥最为年长,且性情纯善、学识渊博、且心怀万民,辅佐父皇理政已经两年,颇有建树,朝野无不叹服,我相信父皇也必定以二哥为储君不二人选。” 独孤文钦又问:“你若归朝,当如何自处” 拓跋宏想想道:“我不为父皇所喜,此番回去只想陪伴母妃,父皇对我自然有安排,我与二哥交好,日后二哥继位,赏我个闲职太平王爷,我就心愿足矣了。” 独孤文钦再问:“若日后诸皇子相争,你当如何” 拓跋宏神态坚定的回答道:“为太子马首是瞻,父皇认定的人,就是我拓跋宏追随的人。” 独孤文钦拍拍他的肩膀:“孩子,我真希望你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拓跋宏点头答道:“舅父,吾必不忘今日之言。” 独孤文钦对拓跋宏说:“殿下此去南朝,我有几件事情交代,我以三十年谋江北,虽然胜了,但是其实还是败了,此战折损兵力甚多,南朝国力强于我朝,不出十年南朝必定恢复过来,此番你去目的在于震慑南朝,让其不敢北顾,未来等积蓄力量,未必没有南下之日,记住我独孤家是陛下的鹰犬,不是你拓跋宏的敌人,我们经不起内乱。所以此去我会从浮屠铁骑中调一千最精锐之骑士,让你带去南朝迎亲。” 独孤文钦继续说道:“南朝公主、皇子必须护卫安全,沿途不可发生任何意外,否则两国局势必定生变,今我朝王储未定,公主和亲,有利于稳定朝局,不可横生枝节。” 独孤文钦最后说道:“此去,你不可穿甲,你当以常服迎亲,陈子昂、何元朗皆为钱炜弟子,武艺不弱于你,我不想你有意外发生,还有吴国公为当世英雄,我以阴谋算计于他,已是惭愧了,这次你南下,将吴国公的盔甲还有宝剑送回,交与陈子昂之手,他必感怀你的好意,不会为难你。” 拓跋宏拜独孤文钦:“谢舅父为我谋划。” 独孤文钦扶起拓跋宏:“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永远记得独孤一族,不是你的敌人。” 拓跋宏心中略有困惑,但是依然答应下来:“外甥必不敢忘。” 独孤文钦拍拍拓跋宏的肩旁,转身而去,拓跋宏望向那个老人,心中突然觉得这个老人好像真的就是自己的舅父。 第七幕第一章 一声老嫂子 景元二十三年十月初一,是钱毅离京前一日,吴国公府依然保留了下来,只是御赐的吴国公府的匾额和国之柱石的牌坊被拆了,整个吴国公府紧闭大门。 吴府人口不多,钱玮父母、兄长、幼妹皆在北朝身亡,钱玮长期在外领兵,不好女色,故而只有一位夫人,育有两子一女,长女嫁给了闽国公何存孝的长子世子何元业,幼子钱钧没有从军,而是选择了从文,拜了南朝文学大家苏子由为师,之前受到了吴国公一案的牵连,从国子监除了名;虽然钱夫人、钱钧没有被下诏狱,但是在大理寺的天牢中关押着,陛下宣布赦免了吴国公一家才回到府中,连带吴国公府的一百二十名仆人一并放了回来。 从十五日前开始,整个吴国公府尽皆白素,门外挂白幕、白帆、白色灯笼,府内布置灵堂,全府之人尽皆孝服,虽然没有任何哀乐之声传出、没有任何哭声传出,吴府也不接受任何朝中之人吊唁,但是还是又不少朝中重臣三三两两将马车停在吴府后门,匆匆进入吊唁,然后又匆匆离开。 尚书令谢勋携家人、中书令崔炎携家人、陈国公陈庆携家人,还有包括礼部尚书文彦博等九卿,只要不是王敦、太子一党的基本都来过,闽国公何存孝,让其长子何元业携妻子钱芳回京奔丧,无日前抵京,而何元朗不便告假,故而在景仁宫中太后特许其带孝扈从。 今日吴国公府正面口停了一辆马车,随行二十余人,但是一个个都带着斗笠,手拿建刀,一路而来,这群人的间距,步伐一摸一样,所有人都有一种肃杀之气,而整个吴国公府前的大街提前被内卫司戒严,故而当这辆马车畅通无阻行至了吴国公府前。 从车上下来一个身穿常服的老者,走到吴国公府正面唤门,片刻后钱夫人、钱毅、钱钧、钱芳携何元业,整个吴故国公府的人都出门迎接。 钱夫人跪下道:“罪臣钱刘氏携子钱毅、钱钧、女钱芳、女婿何元业,恭迎圣驾。” 那去唤门的老者正是吕绅,见钱老夫人带着全家人身穿孝服出来跪迎,连忙上去扶起:“老夫人,切莫如此,陛下是微服而来,特来祭拜老国公。” 钱夫人行礼道:“大长史,谢了,只是老身和全家皆是待罪之身,陛下亲临,实在惶恐。” 此时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掀开车帘走了下来。 整个吴国公府及随行侍卫全部跪下。 “恭迎吾皇万岁圣驾。” 景帝有些感慨,抬手说道:“你们都别跪了,起来吧,今日朕是来给老朋友送行的,说上几句话的,老嫂子,你让他们都起来吧。” 景帝这句老嫂子让钱刘氏泪眼纵横,刘氏乃先帝中书令刘桐之女,当年嫁给寒门军汉出身的小小郎将钱玮,还曾经被建都官宦勋贵名媛笑话,不过当年尚年少的五皇子萧景元与钱玮性格相投,加之两人都曾经在江北服役,故而时常去钱玮家混吃,常称呼刘氏为嫂子,这一句老嫂子,让刘氏顿时心中有了些许温暖。 景帝看了看四周冷清的街道,看了看府上被摘了牌匾和被推到的牌坊,脸色有些难看。 “钱兄功过自有定论,然而朕与钱兄相交与微末,朕碍于国法,而罔顾了私情,此乃朕之过也,这都是谁下令拆的。” 吕绅过来回答:“陛下,京兆尹严如海下的令。” 景帝冷冷一笑,脸上有了一丝杀意:“好啊,一个京兆尹都敢拆朕御笔的牌楼,摘朕亲笔写的匾额了,当真可以,如此无君无父,无情无义之人如何做朕的京兆尹,吕绅请他去内卫司诏狱做做客,好好给朕查查这位如此善于体察圣意的京兆尹。” 吕绅点头答:“是,陛下。” 吕绅手挥挥,身边一位内卫司的指挥使骑马而去。 景帝来到吴国公府门前,对钱夫人说道:“老嫂子,让我去给老大哥上柱香,送送行吧。” 钱夫人点头,带着诸子陪着景帝入了公府,吴国公府门缓缓关闭,二十多名侍卫在门外戒严。 景帝来到灵堂,由于没有钱玮的遗体,吴国公府只能用棺材装了钱玮生前的衣物,灵堂之上摆放着钱玮的排位,但是在谥号的位置显示为空白。 景帝上前点了三炷香,躬身拜拜,抬头说道:“卿家以弱冠归国,为国征战四十多年,为国镇守江北之地三十年,朕感怀在心,梁国百姓感怀在心,卿战殁与江北,朕心实痛,悲愤万分,今日为百姓休兵议和,朕无奈也,望卿谅朕之无奈,今日朕来送卿家,朕许诺,钱毅镇守定州,重建靖北军,西南平定之日,吴国公恢复爵位之时。” 钱夫人听到此话,连忙随一众子女跪下谢恩:“臣,谢陛下隆恩。” 景帝抬手让众人起来,然后对钱毅说道:“毅儿,你我虽然没有翁婿的缘分,但是朕一直视你为子侄,此去珍重。” 钱毅面无表情点头道:“陛下,臣明白。” 景帝对吕绅说道:“吕绅,拿笔来吧,吴国公英雄一生,岂可死后无谥号,今日朕就亲赐吴国公谥号!” 钱夫人顿时激动万分,安排下人准备文房,景帝命人取过吴国公排位,在空白位置郑重的添上了“武毅”二字。 此为武将第一等的美谥,大梁立国百年,得此谥号者,不过三人。 景帝放下手中笔,让吕绅将神位摆回原位,悲切感叹道:“卿家当的起此谥!日后史书也当永远铭记卿家功绩。” 吴国公府上下皆泪流满面。 景帝对一旁的吕绅吩咐道:“吕绅,朕百年后,待吴国公恢复爵位,让其入朕景陵,配享太庙!” 吕绅点头:“是,陛下!” 景帝安排完一切,随吕绅而去,马车虽然又悄然离开了宣武大街,但是陛下亲至吴国公府吊唁、赐下“武毅”美谥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建都,加上京兆尹严如海下诏,很快因为受贿而被罢官流放,让那些本来想着对吴国公一家落进下石刁难的人心生胆怯,原来吴国公府并未衰败,圣眷依旧。 当天夜里钱夫人召集全部吴国公府的下人集合,除了一旁的钱毅,众人都有些疑惑不解。 待全部的人到齐了,钱夫人对钱毅说道:“毅儿,你来宣布吧。” 钱毅点头来到前面,对所有人说道:“明天,吾就要去定州领军,府中所有青壮男丁,愿意随本将去定州的,一同随本将出发,不愿意去的,一人发百两纹银,让你们成家立业;所有女眷,一人同样发百两纹银让你们归家。” 钱毅话语一落,众人惊讶万分。 “少主,我们愿意随您去定州,我们生是吴国公府的人,死更是吴国公的鬼!” “是,少爷,给我们再多钱,我们也不走!” “少爷,我们不要钱,我们就要跟着您!” 钱毅点点头,感激道:“钱毅谢过你们,你们跟随我,日后功名尽在马上取,大丈夫不做伺候人的活,要轰轰烈烈的活,来人,一人二百两安家费,这钱不要推辞,今夜都回家去,将银两留给亲人,明日辰时,府外集合出发!” “诺!” 那些侍女也都不愿意离去。 “少主,我们要留下来服侍夫人,少爷您别赶我们走!” “少爷,我们不走。” “少爷,我们不要钱,我们愿意留下来。” 钱毅说道:“已经成亲的,可以留下,服侍母亲、留守灵堂,其余年轻家眷一律返乡成家吧,吴国公府如今不存在了,我们从明日起就会封闭府邸,母亲和二少爷会移居江都,这国公府中只会留下几个钱家老奴照看。” 最后四十多个年轻侍女悲痛的领了各自的遣散银子,一人二百两,这些钱足够他们在家里找个好人家,置办起丰厚的嫁妆、购置十亩地了。 待安排的差不多,钱毅吩咐管家钱伯:“钱伯,你是我父亲身边的老人了,本少爷有一件事情让你亲自来办。” 钱伯上前道:“少爷尽管吩咐。” 钱毅命人抬出一个箱子,放在院子中间,然后对钱伯说道:“我吴国公府,一应存银、字画、珍宝、田庄,你尽数典卖变现,所有银两用于抚恤靖北军将士,阵亡将士一共五万三千五百三十一人,每人抚恤一百两,如果还有剩余,在江都开饥民粥蓬,救助那些从望北城逃难过来的百姓吧,此时务必办好,不要留下任何余钱。” 钱伯含泪点头:“少爷,老奴知道了。” 钱毅安排妥当,来到母亲身边跪下:“母亲,孩儿明日就走了,此去只为为陛下,为国尽忠,为父亲尽孝,父亲的耻辱不洗刷干净,孩儿绝不归府,望母亲、二弟、大姐、姐夫保重。” 第七幕第二章 断桥落佩 景仁宫 入夜戊时,永慧公主、萧思钰依然在陪伴老太后,萧思钰陪伴太后下棋,一旁的永慧正在用心研茶,但是手摇着碾子居然心开了小差,一旁的太后看在眼中。 “丫头,明天他离京了,你不让他见你,怕他多了一些愁绪,难道你也不打算最后见一面吗” 太后出言提醒,轻叹一口气,将手里的棋子放回了盒子里。 永慧低下头,发现茶沫早已研磨好了,自己居然在空转石碾,脸上不免有些苦色。 永慧低下头用茶耳将茶沫放入茶托中,然后倒入了茶碗,一旁的金壶中的水也沸了,永慧过去轻轻提起,将热水倒入茶碗中,暗暗的一颗眼泪就滴落在了茶碗之中了。 永慧抬头强颜欢笑:“老祖宗,对不起,这茶又废了。” 老太后摇摇头,一阵心疼。 萧思钰关切的说道:“姐,你去见见毅哥吧,毅哥这一去恐怕你们以后再难相见了。” 永慧抿嘴摇头:“钰儿,你不懂。” 老太后在范长令搀扶下缓缓起身来,走到永慧身边,低头轻声说道:“丫头,人总要留一些念想的,否则岁月漫长如何度过啊,对你是如此,对毅儿也是一样如此,你自己想想吧,老身累了,先去休息了。” 永慧和萧思钰拜下:“送皇祖母。” 老太后摇摇头,缓步走向后殿。 萧思钰起身拿出一张绢帕递給永慧:“姐,毅哥应该想见你最后一面吧。” 永慧接过了绢帕,没有说一句话。 …… 第二天吴国公府前,一百多骑年轻骑士尽数翻身上马,钱毅看了看太晨宫的方向,脸色微微有些隐痛,最后他大喊一声:“出发!” 以钱毅、严雍、赵海为首,一行人往宜阳门而去。 宜阳门的旁边停着一辆寻常的马车,赶马车的车夫带着斗笠,但是身形魁梧。马车里面传来一个女声:“何统领,今日他是从宜阳门出京吗” 你男子点点头:“是,殿下,末将已经问过了,今日辰时左右从宜阳门离京,殿下还是不打算一见吗” 里面突然沉默下来,许久才开口:“我看他一眼就好,不必让他知道。” 外面的男子只是微微摇头,不再说话。 片刻后,一黑衣骑士带着一百多骑往宜阳门而来,他面无表情、但是神情坚毅,就在他策马跑进宜阳门门洞的瞬间,那辆马车的撤帘微微掀开了一个角,一双眼睛看着那熟悉的侧脸从身边策马而过。 惊鸿一瞥是一生,擦肩而过,就是咫尺天涯。 可是此刻这个人往南而去,而自己即将往北去。 白驹过隙,人世沧茫,一生无相见之日。 永慧突然想起了十年前的春狩,在建都西郊的皇家闱场,父皇举起手中的一块子母玉佩大声对所有的功勋大臣子弟说道:“诸位小郎,今日谁猎获最多,朕赐下双鱼佩,玉佩一块上有缘定二字、另外一块有三生二字,日后可用此佩跟朕要一段好姻缘,诸位小郎可愿意一试啊。” 那时候那个白衣少年带着微笑望向了自己,自己羞涩的微微一笑。 那天狩猎结束,那个白衣少年猎杀了一只猛虎,他背部、手臂皆有伤痕,但是他脸上带着万分得意的神色,远远的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身影。 景帝看着那死去的猛虎问他:“毅儿,这猛虎是你猎杀,你为何敢于猎杀如此猛兽,还弄的自己一身的伤” 钱毅开怀笑着说:“陛下,臣心中有想要守护的东西,故而必须赢得这次春狩。” 景帝满意的大笑起来:“十二岁猎虎,从古至今从未有人做到过,毅儿,你未来必定为我大梁虎将,今年的春狩你赢了,朕把这块玉佩赐予你,你有什么心愿,日后可持这玉佩过来,找朕要一段好姻缘,朕一定准!” 钱毅手持玉佩,满脸笑容,然而毫不畏惧的对陛下言:“臣想要陛下最珍贵的宝物,岂敢不用命,请问陛下愿意給吗” 景帝看向下面坐着的永慧,露出微笑,对钱毅微微点头说道:“毅儿,朕明白了你的心意,朕既然说了赐下美好姻缘,你的心愿朕自然会给你达成。” 景帝说完看了看永慧问:“父皇认为毅儿甚好,慧儿以为如何。” 永慧心中感动,害羞转身而去,留下钱毅站在原地傻笑不止。 就这最后一面,惊鸿一瞬,一生的情缘就结束了,人世苍茫,一生再无缘得见。 钱毅骑马奔出门楼的那一瞬间,钱毅停马回头,回望这宜阳门,似乎心有所感,他用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胸口,痛的难以呼吸。 好像有一种东西,从自己的心口被割离了去。 严雍上前宽慰道:“少主,我们有回来的那一天。” 钱毅不言,冷面掉转马头,一声呼喝,众人打马而去。 ........ “何统领,我们回宫吧!”永慧悲伤的对何元朗说道. 何元朗回头不忍,还是问了一句:“殿下,为何不下车一见呢” 永慧略微低沉,缓缓说道:“如果我能忘了,他不能忘,那就不如不见了。” 何元朗点点头:“我跟师弟说了会随公主和七殿下去魏国,师弟向我恳求一定要护公主周全,说将来必有接回公主的那一天,这块双鱼佩子佩是他让我转交公主的,他说玉佩不重圆,此生不娶。” 武士说完将玉佩递进马车内。 永慧接过那个玉佩,正是十年前,钱毅用命搏回的那块双鱼佩,永慧将玉佩翻到背面,正是右佩,上书“三生!”两字 “往事已矣,珍重!”永慧喃喃说出,泪已经止不住了。 泪水落在了三生石上,缘定的三生,也许是永生的离别了,永慧擦掉眼泪,掀开车帘,一块玉佩飞出,坠入断桥下的西子湖中,何元朗回头看了一眼,面有憾色,缓缓摇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四十年后,一个老人来到断桥边,往断桥下抛下了另外一块玉佩,上面有缘定二字,而随风散落的白灰被飘洒在这西子湖中,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团圆。 钱毅终究一生未娶,而永慧终究再未南归! 太晨宫钟郁阁中,景帝放下手中的笔,吕绅上前说道:“陛下,该传膳了” 景帝将刚刚写好的信件叠好,再用蜡封封上,抬头问吕绅。 “钱毅走了吗” 吕绅:“走了。” 景帝又问:“他们有见一面吗” 吕绅摇头:“公主没有下马车,在西子湖断桥扔掉了陛下赐给钱少公爷的玉佩。” 景帝笑了笑:“这丫头性子刚烈啊,随她吧。” 景帝随手将那封信交给吕绅:“让内卫司六百里加急,送给左宗明。” 吕绅接过密信点头道:“是陛下,还有一件事情,王敦着人送了密信給左帅,此事该如何” 景帝摆摆手:“不用理会,王敦并不知道左宗明知道了其父的事情,左宗明是个聪明人,想要报他父亲的仇,想要封得国公之位,就要做朕手中的刀,朕让他杀的人,他必须杀!” 吕绅点头:“陛下说的是。” 景帝再吩咐一句:“盯紧皇后和太子,不要让他们乱来。” 吕绅:“是陛下。” 第七幕第三章 江都之宴 “舅父,我去了!” 拓跋宏在江州城外的码头跟独孤文钦告别,今天开始他的身份是北魏迎亲使。 望北城重新归了大魏之后,定帝改回了大夏时期的名字江州,此刻拓跋宏、李存孝、罗克敌领一千浮屠铁骑上了大梁水师的接应战船,不过与两月前的江北大战不同,所有人和马都没有穿甲,但是那高大的真罗马和高大的骑士身姿都向人说明了这只迎亲护卫队的不凡之处。 独孤文钦对独孤宏挥手,大声提醒:“殿下,此去万万慎重,两国停战乃是国策,莫要多生枝节” 拓跋宏拱手应下:“是,舅父,我知道了。” 一旁的李存孝、罗克敌抱拳行礼:“大帅保重!” 独孤文钦点点头,迎亲护卫队上船,大梁战舰缓缓驶离了江州码头。 独孤文钦放下挥动的手,对一旁的独孤若弥说道:“弥儿,切记昨日父亲跟你所说的话,独孤家永远是拓跋家的家臣,不是敌人,无论拓跋家是谁成为皇帝,你都要誓死效忠,明白吗。” 独孤若弥点点头:“父亲,孩儿知道了!” 定江梁国风陵渡水师大营 帅舰之上,水师参军柳世恭上前回报:“都督,魏国的迎亲使登船了,来者是魏国的三皇子晋王拓跋宏,随行的还有副将李存孝、罗克敌,一千迎亲队伍全部是浮屠铁骑。” 陈子昂将手轻轻放在船栏之上,平静说道:“世恭,你帮本帅去接一下,我在江都都督府备下酒水为他们接风。“ 柳世恭点点头:“都督,我知道了,不过臣还是提醒一句,此事还希望都督克制,若坏了陛下旨意,对都督不利,对吴国公一族更不利。” 陈子昂点头:“我知道分寸,你去吧。” 柳世恭转身离去,陈子昂松开放在木栏上的手,木栏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陷手印。 陈子昂的帅舰离开了风陵渡,往江都驶去。 …… 大梁水军风陵渡,渡口建在洞源湖湖口位置,左右两寨以八道铁索桥水门相连,刚好掐住了洞源湖进入定江的口子上,湖面江面各路商船、渔船、水师战舰川流不息,八百里洞源湖灌溉了衡湖路的数百万亩良田,是天下最大的粮仓,也是整个大梁的心腹之地。 拓跋宏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 “老二,老三,你们看这风陵渡,背后是八百里洞源湖,还有数百万亩的良田,所产粮草足够养活五百万户,这仅仅只是一个衡湖路,梁国有十六路,一百四十七州,二千九百万户,人口六倍与我朝,可怕啊。” 李存孝答道:“殿下,这一百多年北地战乱不停,大量人口难逃,北地人口流失众多,其实论田地,北地比南朝还多,虽然都是旱地,但是产粮能力不会少于南朝,只是南朝百年几乎没有大战,论战力或许相当,但是论国力确实在我魏国之上。” 拓跋宏微微点头,神色略微有些凝重。 战船经过了洞源湖,即将抵达了江都城,所见之处皆是一片繁荣景象,水田遍布、商旅往来不息,江上舟船穿梭、河岸酒肆商铺林立,百姓身穿着虽然多为布衣,但是都面有喜色。 拓跋宏指着岸上的景色赞道:“百姓所求不过丰衣足食、平安康泰而已,如今两朝休战,对他们来说是喜事,你看这南朝风物,远甚我朝啊!” 罗克敌愤慨而答:“大哥,你应该知道,这样的景象在我们大魏大概只在东都和各大州城可以看到,出了大城,周围的土地基本都被鲜卑勋贵給圈了去,那里的百姓辛苦耕种一年,不过勉强温饱而已,赶上年景不好的时候,恐怕就得卖儿卖女了,苦啊,我小时候就是为了十石粮食才从军得,为了让我爷娘还有弟弟妹妹们能不被饿死。” 罗克敌一口气说出来,好像想要发泄心中隐藏的怨气。 李存孝也说道:“大帅说过,不过十年,待南朝休整过来,恐怕江北还有一战呢,所以魏国若不改变,恐怕南强北弱的局面不会改变的。” 拓跋宏点点头:“二弟,你说的很对,这种弊病已经深入魏国骨髓之中,北朝的勋贵,跑马圈地,抓汉人为奴仆,我朝最严重之时,除了那些早早投靠的世家大族、隐居避世的一些小村落;民间几乎没有自耕之民。 满目皆碉堡、多有百里之荒野。 父亲继位后,颁布《均等法》《拓荒法》《赠丁法》,宣布北地胡人、汉人平等、允许拓荒无主荒地,规定北方女性需年满十五岁出嫁,增丁三人以上减免赋税。我朝才日渐恢复民生,但是鲜卑勋贵依然如跗骨之蛆,吸食着黎民百姓的血液,如此下去,恐怕不必南朝来攻,北朝不出三十年必定大乱了。” 李存孝:“大哥,所以陛下选择了齐王,希望借助窦相为首的汉臣一系来改革吗但是没有军方的支持,改革能进行的下去吗,那可是动了北魏勋贵的根的齐王虽然有仁义之名,但是如此局势当选有为之储君,大哥,你应该….” 拓跋宏抬手让他不必再说下。 “二弟,慎言,父皇自有父皇的打算,我们是臣子,不该说。” 李存孝有些失望:“是,大哥。” 船顺风而行,傍晚时分在江都码头停靠下来,大梁水师参军柳世恭在码头迎候,船停靠之时,魏军大多站立不稳,下船之后,多人伏地呕吐,柳世恭面色如常,但是心中不免暗想:“北朝浮屠铁骑纵横天下,但是这水军还是梁国独步天下,北朝不能南下,但是我南朝望北并非难事。” 拓跋宏三人虽然脸色难看,但是强忍着没有呕吐,步伐轻飘的下了战舰,柳世恭连忙上前行礼:“大梁水师参军柳世恭见过晋王殿下,见过两位将军。” 拓跋宏回礼:“多谢柳参军相迎。” 柳世恭继续说道:““晋王殿下,鄙人奉陈都督之命前来迎接殿下,舟师劳顿,诸位恐不适应行船,都督已经安排驿馆,可供休息,诸位的战马,我们也安排专人照料。晚上我们陈都督在都师府设宴接待诸位。” 拓跋宏回礼答:“多谢陈都督,柳大人费心。” 柳师公挥手引路:“殿下请随我来。” 引接众人往驿馆而去 罗克敌在马上问拓跋宏:“大哥,这陈子昂请我们赴宴,怕是宴无好宴吧。” 李存孝说道:“两军已经议和,陈子昂应该不敢乱来。” 拓跋宏笑着说道:“我看他是来讨东西的。” 罗克敌追问道:“大哥,那陈都督找我们要什么” 拓跋宏笑道“今日他肯定是想跟我们发难,虽然不至于太过分,但是想要我们丢脸是必然的,不过我准备了两件东西来堵他的嘴,大梁号称礼仪之邦,而这陈子昂又是大梁四骏之一,不会自己丢自己的脸的。” 罗克敌摸摸自己的脑袋,笑道:“还是大哥利害!” 一旁的李存孝笑道:“大哥,我到开始有点期待今晚的鸿门宴了。” 都师府中,陈子昂问柳世恭:“世恭,你确定是他们吗” 柳世恭点头道:“都督,虽然浮屠铁骑皆覆面甲,加上那天早上有薄雾,但是根据情报,那天带浮屠铁骑突入中军的,就是拓跋宏他们三个。” 陈子昂冷笑道:“那就今天晚上好好招待他们一下。” 柳世恭劝道:“都督,如今两国议和,陛下已经放了钱毅少将军,我们不宜再生事端,如果惹出祸事来,恐怕会连累都督。” 陈子昂挥手道:“本帅有分寸,不过跟他们讨一些东西,否则日后本帅无颜见恩师于九泉之下。” 晚上,拓跋宏、李存孝、罗克敌带十余名护卫骑马往都师府而去,待走进都师府前的前府街,见沿街全部挂起了白帆,每隔三步就有一个带甲穿白的兵士,拓跋宏他们每过一个人,带甲兵士就用手中铁枪撞地,齐声大喊。 “大帅,魂归来兮!” “大帅,魂归来兮!” “大帅,魂归来兮!” 拓跋宏神色严肃的对李存孝、罗克敌说道:“这是引着我们上台唱戏啊” 李存孝点点头:“大哥,你想怎么办” 罗克敌不以为然:“怕什么,要打就打嘛!” 拓跋宏摆摆手道:“今天打不起来,因为我给的东西,让他们动不起这个手。” 三人行至都师府前,陈子昂带众将在门口迎接,大开中门,并且摆出了迎接亲王的乐府队伍,但是演奏的不是迎宾的礼乐,而是哀乐。 从都师府大门入大堂宴席处,全部挂灵旛,大堂正中居然摆放了一个灵堂,而进入的一百五十步距离,两边安排二百多名持戟勇士站在两侧,杀气凛凛! 拓跋宏他们三骑后门的十几名护卫,护送着一辆马车,马车上有一个彩漆楠木棺材,还有亲兵捧着礼盒和剑匣。 陈子昂没有主动迎接上来,与拓跋宏对面而视,突然陈子昂周围数百兵士突然齐声大喊道:“大帅,魂归来兮。” 众将皆拔剑,用剑身在胸口撞击。 “下马!入府祭奠大帅!” “下马!入府祭奠大帅!” “下马!入府祭奠大帅!” 拓跋宏直视陈子昂,陈子昂没有说话,目光凌厉的看着拓跋宏,任由周围的将士呼喊。 拓跋宏一抬手,身后李存孝、罗克敌和十余骑亲卫全部下马,拓跋宏最后翻身下马,拓跋宏走到陈子昂身边,上前冷冷说道:“陈都督,这就是你为本王安排的接风宴这就是梁国的待客之道这就是你们对待魏国迎亲使的方式” 陈子昂面带煞气回道:“三十万北魁军、一万浮屠铁骑、还要出手暗算,你们魏国人好手段啊,难道你们不该在本都督恩师灵前跪下谢个罪吗这就是我们梁人的礼,是本帅的礼,是本帅作为一个弟子必须尊的礼!” 拓跋宏点头道:“陈都督,两国交战不以成败论英雄,也不在乎什么手段,本王敬佩吴国公英雄盖世,所以今日本王有一些东西要交给都督,都督不妨看看。” 陈子昂没有说话,拓跋宏手一挥,亲兵将马车和剑匣、礼盒捧了过来。 剑匣打开,里面躺着乾坤双剑 拓跋宏:“吴国公配剑乾坤剑,本王送回!” 礼盒打开,里面躺着九州明光铠。 拓跋宏:“吴国公配甲九州明光凯,本王送回!” 马车拉了过来。 拓跋宏指着马车上的棺材说道:“吴国公引动天罚,吾辈武者,一生追求的就是武道巅峰,吴国公若非两国战事,一定可以度过此劫,吴公殒命天罚,只留下些许遗骨,今将遗骨送回。” 陈子昂走过去,用手抚摸着乾坤剑、九州明光铠和那装着遗骨的棺材。 流泪跪下大声呼喊:“迎大帅归!” 诸将全部跪下大呼:“迎大帅归!” 陈子昂连续跪下叩首三次,然后起身对身后将士吩咐:“将大帅灵柩安放入灵堂、迎大帅配剑、战甲入灵堂!” 身后将士称诺! 移棺材、配件、盔甲入灵堂。 陈子昂来到拓跋宏跟前,脸色稍微宽和,拱手行礼道:“多谢晋王送恩师一程!” 拓跋宏回礼说道:“陈都督严重,孤王敬重吴国公英烈,此次两国休兵结盟,必定要送吴国公归国,陈都督如此孝义,孤王深感敬佩。” 拓跋宏回头跟麾下将士说道:“卸剑,入府跪拜吴国公!” 拓跋宏当着陈子昂面,解下自己的佩刀,交到陈子昂手中。 而李存孝、罗克敌以及十余名亲卫全部卸下佩剑。 拓跋宏抬手:“陈都督,请带路,让本王亲祭吴国公!” 陈子昂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晋王,请!” 两人领头,众人进入都师府中,进入府中,本来架着的戟阵,陈子昂一抬手,全部散开。 陈子昂回头对拓跋宏说道:“殿下见谅,请!” …… 拓跋宏祭拜完吴国公后,用完宴会后离去,陈子昂来到吴国公灵堂,灵堂的排位上写着已故吴武毅公钱玮之神位。 昨日,建都陛下为自己恩师恩赐武毅谥号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江都,陈子昂才布置起灵堂,此刻灵堂就摆着乾坤剑和九州明光铠。 柳世恭进来走进灵堂:“都督,晋王走了!” 陈子昂:“拓跋宏是个人物,如此安排本帅到不便发作了,他做的也让众将士挑不出毛病来,此人应该有更大的野心。” 柳世恭:“都督,北朝太子之位未定,这个晋王未必没有机会,还有若北朝因为争位而大乱,都督有机会趁机夺回江北。” 陈子昂:“梁与魏的国运之争不在江北,而在各自的内部,静观其变吧,回头雍王路过江都的时候,好好观察一下,虽然朝中大部分认为雍王此去就大局已定了,但是我不这么认为,陛下应该有后手。” 柳世恭:“都督说的在理。” 陈子昂:“世恭,明日起全军公祭恩师,全军带白,本帅到要看看谁敢不来,七日公祭结束,安排人扶恩师灵柩去建都。” 柳世恭点头:“卑下这就去办。” 柳世恭走后,陈子昂跪在灵堂之上,持剑割破手指,在一张白色的绢布之上写下了一个名字:独孤文钦!吾必杀之。 在吴国公灵前用火焚去。 第七幕第四章 江南浅雪 拓跋宏一行经过江都、入郢州、汝州、浔州、怀州、安州、西州,路程二千二百里,行走了九日即将抵达大梁都城建都郊外。 今天天空缓缓的飘起了雪,虽然不似北方的暴雪,但是那雪花还是犹如棉絮一般飘然而落,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将整个大地妆点的一片雪白,远处的大梁国度建都犹如一只白色的巨兽卧在白色的原野之上,气势恢宏,背靠紫金山脉,如龙盘大地。 拓跋宏忍不住感叹道:“当真是一座雄城啊,二弟,三弟,你们认为建都比东都如何” 李存孝驻马看着那雄伟的建都城,还是忍不住叹服:“好地方啊,听说这里三龙汇聚,乃是帝王之资!藏风纳气之地。” 拓跋宏笑道:“二弟难道还是风水大家” 李存孝笑了:“这是布衣先生《寻龙篇》里的话,我不过借用了一下。” 拓跋宏用马鞭指着建都对两人说道:“你们一路过来,有什么感觉!” 李存孝道:“大哥,定江是天堑,我们有再多的骑兵也过不了河,不过倘若过了定江,从江都到建都,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五天行程,毫无阻碍,不像我们东都,三面环山,不过一条通路,守好梁谷关,千军万马都打不进去,当年若不是大夏燕王自己放了鲜卑部入关,恐怕这天下谁属还未知呢” 拓跋宏指着李存孝笑道:“你说的就是大实话。” 一旁的罗克敌大笑:“大哥,二哥,我到有一句更恰当的评价。” 拓跋宏:“说说看。” 罗克敌大笑:“这就是美女不关门,就等野汉子上门。哈哈哈哈!” 拓跋宏与李存孝大笑起来。 李存孝打趣道:“三弟话糙理不糙,南朝富庶,看着我等眼馋,就好比一个绝色的美女在跟前,掀开窗帘就可登堂入室,怎么能不心动呢。” 拓跋宏:“这美女看的到,下手可不容易,建都本自古是商都,梁高祖萧敬建都于此,经过六十年营造,造就天下雄城,建都四周水系发达,不利骑兵冲击,但是大梁以水路运兵甚是便利,多条水路直通建都,不可攻、不可围,除非南朝自己内乱,否则我们很难有机会,像围困断粮根本不可能。” 罗克敌:“如此看,真像个乌龟壳子,打不得,咬不动。” 拓跋宏:“这一路下来,南朝人物你们也见了不少,你们看那陈子昂如何” 李存孝:“不是一般人物,听闻大梁有四骏,左宗明、陈子昂、何元朗、钱毅,除了左宗明,其余三人皆出自吴国公一门,这陈子昂那日举动,用心很深啊。” 拓跋宏言:“我这次不带武器,不着甲,做好我的迎亲使,好好看看南朝的英雄人物,这陈子昂确实非同一般,我对此行有了更大期待,走!” 拓跋宏拍马而去,众人跟上。 建都城元武门外,太子萧思琮率中书令崔炎、新任鸿胪寺卿李云庆,羽林卫中军统领何元朗在等候魏国迎亲使到来。 太子近日来到颇为老实,如今信王已经去了封国,而七皇子萧思钰即将去魏国,宁王是个性子散淡的人,有人说大概压着他当太子,他都不愿意做,所以太子此刻觉得无比轻松,大概是他做太子十六年来最为轻松的时刻吧,所以他极力表现出自己的大度与豁达,想給自己的父皇留下一个好印象。 所以今天在元武门外,太子特地嘱咐何元朗:“何将军,本王知道你的恩师是吴老国公,本王也特别敬重老国公,但是近日我们来此乃是为了两国邦交大事,希望何将军能克制,莫要坏了大事。” 何元朗抱拳说道:“太子殿下,若魏国人懂礼,末将必当奉礼。” 一旁的崔炎微微一笑,也不多说。 不久,远处拓跋宏的迎亲车队来了,一千骑兵,押送着五百多箱的聘礼,从官道开来。 何元朗率领羽林中卫骑兵迎上去,大声说:“魏国迎亲使何在我乃大梁羽林中卫统领何元朗,所有迎亲护卫,皆不得入城,请解兵入城外谯山大营住扎。” 李存孝上前回话:“我乃大魏迎亲史护卫统领李存孝,此乃我朝晋王殿下,为迎亲使,来将请上前行礼。” 何元朗冷笑一声答道:“外邦之军,不能入我建都,请即刻解兵,否则我羽林中军将视为敌人。” 罗克敌大吼一声:“安敢欺我二哥。” 大怒之下,直接挥刀砍下,刀锋如疾风扫过。 “狂妄!” 何元朗一掌拍在马背上,整个身体飞起,那刀刚好从他身下扫过,何元朗凌空脚一扫,恰好扫在罗克敌的刀背上,刀直接飞出去,一下插在随运的马车箱子上。 何元朗身体在空中一转,伸出手掌冲着罗克敌一掌攻来,罗克敌被一招击飞兵刃已经丢了一阵,仓促见只能伸掌与何元朗正面对掌,只听见一声空气炸裂的声音,形成一阵震荡波震动到四周,拓跋宏、李存孝的衣袍都被吹动,战马嘶鸣着后退三步,而罗克敌一击之下,身影飞出,战马跪倒在地,人抛出即将坠地,拓跋宏见状,脚一蹬,身体离开马鞍,在空中用手扶住罗克敌后背,两人缓缓落地。 前后不到三招,罗克敌就落了下风了,只是他落地后并未感到失落,反而拱手行礼赞道:“何将军好身手,罗克敌服。” 拓跋宏笑着走上前:“何统领,本王代表大魏天子而来,卸下兵刃非北朝军人所为,本王不愿意。” 何元朗冷笑道:“那好,那就问问我的剑答应不答应。” 与刚才对阵罗克敌不同,何元朗在拓跋宏身上感受到了极强的杀气,不得不慎重,打算拔出自己的剑。 “住手,都给本太子住手,何元朗你好大的胆子,刚才本太子说的话,难道你都当耳旁风了吗跪下。” 太子萧思琮急忙骑马过来制止,大声呵斥何元朗。 何元朗只好下跪下,缓缓说道:“外邦使臣,不得带兵刃入建都,殿下这是陛下定下的规矩。” 太子一听火冒三丈:“何元朗,这就是你跟本王说话的态度,本宫是太子,我说的话就是旨意,就是规矩,来人押下去,打三十军棍!” 崔炎上前劝阻道:“太子殿下,何统领维护国法并无过错,不过对晋王殿下动手确实不应该,就让何统领給晋王殿下道个歉算了,今天是魏使到京的日子,还是算了。” 太子这才反应过来,在外臣面前处罚将领确实不妥,所以马上缓和语气说道:“何元朗,崔相为你求情,本宫也不为难你,去给晋王赔罪吧。” 何元朗不情愿的下马行礼:“晋王殿下,末将鲁莽,望见谅,但是外邦之军,不能入建都乃是法度,吾为镇守皇城之人,不可不维护。” 崔相和李寺卿过来也做和事佬:“晋王殿下,军营当中已经备下酒水,以解诸位将士舟车劳顿之苦,殿下根据亲王使节礼仪,可以带一百人的卫队亲兵持轻械入城,以保护殿下安全,羽林卫也会在鸿胪寺驿馆外设防,护卫殿下安全无虞。” 拓跋宏听完,转身跟一旁参将说道:“你领兵在城外住扎,不可扰民,我命随军军曹多准备一些粮草酒食,这几日可以让军士多多休息。” 参将领命,下去安排。 拓跋宏又对李存孝、罗克敌说道:“二弟、三弟选一百名亲卫,随我进城。” 李存孝、罗克敌:“是,大哥!” 拓跋宏转身笑着对萧思琮行礼道:“太子殿下,我们北朝作风彪悍,恐惊扰了太子,还望太子莫怪!” 萧思琮刚才的举动显然失了格局体面,俨然有些不喜,但是这拓跋宏主动行礼,也只好微笑回礼:“晋王客气了,梁魏今后为兄弟之邦,晋王与孤家也可兄弟相称,日后两国结了亲家,一家人不要太见外。” 拓跋宏微笑:“太子兄长说言极是。” 萧思琮为拓跋宏介绍:“贤弟,为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中书令崔炎崔大人” 崔炎行礼:“见过晋王殿下。” 拓跋宏回礼:“崔相有礼。” 萧思琮继续介绍道:“这位是鸿胪寺卿李云庆,李大人。” 李云庆行礼:“见过晋王殿下。” 拓跋宏回礼:“李大人有礼。” 拓跋宏指着身后的五百车聘礼:“李大人,我朝五百车迎亲聘礼随同礼单奉上,请李大人查收。” 说罢,拓跋宏从一旁李存孝手中接过礼单,递交給李云庆。 李云庆接过礼单,随手一翻,点头感谢道:“谢殿下。” 拓跋宏移交了礼单,抬手对太子说道:“太子兄长,请!” “贤弟,请” 太子领众人骑马进入了建都城,身后的崔炎和李云庆见太子装的和拓跋宏如此熟络,也微微摇头。 拓跋宏回头看了何元朗一眼,悄悄问罗克敌:“三弟,服气吗以为此将如何” 罗克敌坦然的说道:“服,此将血气绵长,奔则为海、敛则为渊,吾远不及也。” 李存孝跟上道:“大哥,大梁四骏何元朗,乃吴国公二弟子,我看这何元朗若论武道修为,恐怕在陈子昂之上啊,刚才三弟在他手里连三招都没有走过啊。” 拓跋宏叹息一声:“大梁人才济济,不可小嘘啊,我对他对上恐怕胜算也不及五成,可惜此等人物生于南朝,不能为我所用。” 李存孝笑道:“大哥,你可知陪同公主和雍王的亲卫统领是何人” 拓跋宏正声问到:“难道是这何元朗” 李存孝点头答道:“就是这何元朗雍王三千亲卫统领。” 拓跋宏笑了:“呵呵,如此甚好!” 拓跋宏他们没有发现,在背后何元朗的目光一直留意着他,那隐忍的目光中,有丝丝冷意。 第七幕第五章 左宗明的隐密 嘉林关 征西军都督府书房内,征西大将军左宗明的书案上摆着一封信,左宗明看着信陷入了沉思。 此时一个老者推开门走进了书房,左宗明起立说道:“叔父,侄儿正打算派人去找你。” 这老者是左宗明的二叔左景江。 左景江走上前看到桌上的书信,左宗明解释道:“叔父,您先看看这封信。” 左景江拿起左边的书信打开,左宗明解释道:“岳父的意思是希望我暗中除掉钱毅,收八万靖北军为己用,然后他和我一起联合向陛下施压,造成既定事实,然后继续攻蜀,让我占据蜀地与他相呼应。” 左景江看完信回问道:“宗明,你的想法呢” 左宗明冷笑道:“他是想拿我当刀使” 左景江收起信,直接在烛火上点燃,看信烧完了才说:“做刀做刀没有问题,问题是做谁的刀,要砍谁。” 左景江话风一转,问左宗明:“宗明,你今年多大了” 左宗明答:“侄儿虚岁二十九。” 左景江笑了笑:“不足儿立之年,而成了五军统帅之一,你认为为何你有如此机缘” 左宗明答:“是陛下一直器重,父亲当年征伐南越之时为国捐躯,陛下怜悯,另外岳父是父亲的挚友,这些年多有提携,还将女儿许配给我,对我多有恩情,故而我守着父亲当年的基业,有了如今的机会。” 左景江笑道:“宗明,你岳父王敦与陛下关系如何” 左宗明:“面和心不和,也就是表面维持平衡,我看陛下早有心清除西南积弊了。” 左景江:“说明你还不糊涂,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既然你是王敦的女婿,为何陛下还如此信任你,对你委以重任你不觉得奇怪吗” 左宗明思考片刻才说:“叔父,这一点我之前也想过,确实想不到陛下如此安排的深意!” 左景江捋了捋发白的胡须说道:“那是因为,这世界上最不可能背叛陛下而倒向王敦的人,就是你左宗明,故而陛下敢于将你放在嘉州要地,上遏制西蜀、下牵制越州,王敦并非没有野心,这些年为了笼络你,也没有少花功夫,但是在他没有信心,你会站在他那边。” 左宗明疑惑的问道:“叔父,这里是否有什么隐情” 左景江点头,随后从怀中取出个小木匣交给左宗明:“这是陛下昨日发来的密函,你且看看,这些年我与陛下一直有密函往来,一方面监视蜀国,一方面防范的就是王敦。” 左宗明打开木匣,里面有一封信,左宗明快速看完,脸色突变:“陛下让我们与钱毅合作,等候朝廷的旨意,随时准备对岳父下手” 左景江点头:“对,大仇忍了二十年了,也该动手了。” 左宗明困惑:“叔父,陛下本就打算处置我岳父,但是这大仇从何说起呢 “你听我慢慢说,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左景江缓缓到处一段往事。 “二十年前,陛下为攻灭南越国,命王敦为主将、你父亲为副将,王敦领兵十万从桂州出兵、你父亲领兵十万从宁州出兵,两路齐下越州,你父亲接了皇命即刻南下,而王敦借口筹措粮草,道路泥泞,慢慢行军,你父亲一路捷报频传,下理州、克黄州、平罗州,南越国旦夕可平,而王敦一路派人接管城池、安插亲信,又以保境安民的名义封锁栈道,劫杀你父亲往建都的报捷信使。” 左景江说起的这段过往,左宗明从未听过,但是神色已经颇为严肃。 “叔父,为何这段过往我从未听过” 左景江目带寒光道:“这就是王敦老贼的可恶之处。” “王敦暗中通敌,许不灭越国,实则以重金收买了你父亲的一些部下,趁你父亲攻越州城之时,里应外合作乱,杀死了你父亲,对外说是你父亲死于乱兵!” 左宗明双眼血红,双拳紧握,一拳砸在书桌之上:“叔父,这都是真的” 左景江点点头继续说道:“王敦以平叛之名,收编了你父亲的兵马,随后与越国翻脸,攻灭越国,为了掩盖罪责,杀了反叛的几个将领、又尽数诛杀越国皇室大臣三千多人;王敦偷窃灭国之功,上表朝廷说你父亲苛刻下属,以至哗变,若不是他用力镇压,恐局面糜烂。陛下不信遣人亲自来查,可惜那些被他收买的几个副将都昧心做了假证,最后你父亲不但无功,还被处罚剥夺侯爵爵位,朝野中人多数被王敦收买,竟无一人为你父亲说话。我为了保住左家一家老小,委屈求全,佯作不知。” 左景江说道这里,已经泪如雨下 “宗明,叔父若不装糊涂,恐怕老贼不会放过我们左家啊!” 左宗明也要紧牙关,抓住了左景江的手:“叔父,您辛苦了。” 左景江叹口气继续说道。 “王敦这老匹夫当真了得,事后又上表为你父亲请功,说虽有大错,但是也有大功,让陛下善待我们左家,所以陛下顺势恢复你的勇毅侯爵位。 其实他这样做,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吞并你父亲的兵将,还能落个宽容的美名,所以不知情的都以为他对我左家有恩,其实你的杀人仇人就是王敦老贼!” “宗明,这就是真相,这就是我们左家的深仇大恨,这就是陛下为何信任你的原因,杀父之仇,不共待天!“ 左景江说完这个秘密,浑身如卸下千斤重担一般,他缓缓在在座位上坐下。 左宗明心痛道“叔父,为何这些年你从未对我说起,反而让我娶了老贼的女儿,认贼人为父呢” 左景江无奈道:“由于你父亲出兵时,我镇守后方,所以起初我也以为你父亲真的死于叛乱,甚至对老贼也心存感念,只是后来陛下一直暗中调查此事,当年送捷报的有一个信使被劫杀后,追杀的人没有补刀,死而复生,后辗转被黑龙卫寻获,这样才查出了一些端倪,王敦对那些背叛你父亲的人也防备心切,因此不断有人意外而死,因此有一个副将为了怕自己发生意外暗中留密信给黑龙卫,此事陛下才全然知晓,但是已经无力再处置王敦了; 王敦拿下越国,奉命驻守,这些年一直养寇自重,手握二十万兵马,陛下深为忌惮,所以一直无力为你父亲翻案,后来陛下暗中召我回京,将证据告知于我,我才知道原来王敦是我们左家的仇人,陛下也对此事心怀愧疚,因此给了我们左家一个许诺:灭王平蜀、左家为王侯!” 左景江看着左宗明严肃的说:“所以陛下才是对我左家有恩的明君,这些年陛下扶持你,给你掌握征西都督府,手握重兵,要的就是你这把刀,砍的就是那对我们左家有大仇的王敦匹夫。” 左景江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所以这些年,我们对王敦言听计从、须臾应对,娶王家的闺女、给王家走私粮草、送钱送美女,别人都说我们跟王家穿一条裤子,如果不这样,怎么能麻痹这老匹夫呢” 左景江说起这些脸色难掩不愤的神色。 “这些年叔父与陛下始终都在谋划,外界都以为调靖北军来嘉林关是要对付西蜀的,其实陛下想的是先灭了王敦,内乱不平,社稷不宁,全天下的人都被陛下骗了,只是没想到吴国公出了意外,让陛下的计划只能暂缓。” 左宗明总算明白了,他想了想说:“老匹夫居然还想挑拨侄儿和陛下的关系,用心险恶。那侄儿该如何回复。“ 左景江说:“一切如故,就说听他的计划行事,但是需要一些时间逐步谋划,先安他的心。” 左景江接着说:“另外我提醒你一点,这钱毅从打入天牢,到派到我们军中来,外人看是公主求情,实则有可能是陛下与钱毅的一出苦肉计,钱家和我们左家一样都是功勋武将世家,且还有陈家和何家支持,四家公侯是同气连枝的,所以这次钱毅来,陛下应该有所嘱托,你可与他交心,攻灭王敦之日,才是我左家、钱家扬眉吐气之时。 我左家是陛下的刀,陛下说杀谁,我们就杀谁。” 左宗明听完这所有的事情,心中如大海翻腾,谁能想到自己的岳父居然是杀父仇人,而陛下才是那个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人,为了陛下,他心甘情愿去做这把刀,只是如果这把刀真杀了倩儿的父亲,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她呢,毕竟十年了,这个女人真心爱自己,自己也爱这个女人,而且还有了三个孩子,孩子又当如何 王敦若平,伏诛九族,那么倩儿呢自己的孩子呢 还有皇后、太子、信王、宁王,他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一时间让他这个百战之将感到胆战心惊。 “叔父,这刀要杀王敦,可是也要在侄儿心口割肉啊!” “宗明,你没得选择!” 第八幕第一章 萧思钰的心愿 太晨宫嘉熙宫 雪落下来了,盖住了整个太晨宫,而嘉熙宫院子中的寒梅开花了,白雪压枝,红梅点点,煞是好看。 “苏青,你把窗户打开,給本宫移一个几案到廊上,今天我想画一副寒梅图。” 永慧看到这难得的景致,心随景动,因为这也许是她在建都见过的最后一次寒梅绽雪了,明年的冬天或许雪更大,只是那时候的自己或许在北国吧。 苏青一面吩咐宫人们把几案端出来,一面说道:“殿下,外面怪冷的,您可得小心着凉了。” 永慧莞尔一笑:“无妨的,我身子骨没那么弱,多好看啊,那梅树好像还是父皇和母妃一起种下的。” 永慧说完好似有些伤感。 一旁的苏青不愿意再触及公主的伤心处,走到一边主动为公主研墨,又命人抬上来一个火盆。 公主来到几案前跪下,仔细观摩着那指寒梅,用手提笔,沾浓墨,绢纸铺开,片刻之后一枝梅枝画就成型,公主又用细毫勾勒出树枝上的纹理,留白之处,淡墨侵染,营造出大雪压枝的感觉,最后在用朱砂墨将点点寒梅点就出来,半空中亦有三两寒梅飘落,雪地之上嫣红点点,与那院中景象一般无二。 一旁的苏青看的入迷:“公主,您这寒梅图画的极好!回头再写个题跋,这画可以交给内司局去裱装起来了。” 永慧放下笔,笑道:“还没有画完呢。” 苏青:“我看和院子里一样啊” 永慧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院中,抬头看着梅花,那一袭白狐裘,头戴凤尾钗,一双美目、一抹红唇,永慧只是静静微微抬头,伸出一只玉手触碰一朵刚刚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脸上嫣然一笑,顿时春色满园。 “真美!”苏青忍不住说了一声。 “苏青,这幅画如此才算完美了。”永慧回头细说了一声。 “皇姐,皇姐!” 萧思钰一路小跑着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何元朗,何元朗一入院子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然而自觉失礼,连忙低头躬身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永慧点头回头,缓缓走回廊上,见萧思钰一路过来身上粘了不少雪花,连忙用手帮他拭去,又用巾帕将萧思钰擦掉头上脸上的雪花。 “钰儿,你怎么来了!到火盆旁边坐着,别着凉了!” 萧思钰上前坐下,看着永慧画的画,笑道:“姐姐,你画的就是好看,不过这画中若是把姐姐刚才那一幕加上去,那就完美了。” 一旁的苏青奉上了一盏热茶,萧思钰捧过来连喝上几口,顿时觉得身子暖和了。 永慧点头:“钰儿说的对,我正想加上,这幅画打算画完了留下来給父皇一个念想,你过去站在梅花下面,就站在左边,让皇姐看一眼。” 萧思钰过去站立,也学着刚才永慧那样看梅花:“姐,这样行吗” 永慧:“你是男子,别像女孩一样。” 萧思钰讪笑着把手收回,将手束在身后,微微抬头看着梅花。 片刻后,永慧笑道:“回来吧。” 萧思钰这才小跑过来,一边跑一边说:“姐,我差点忘了,魏国的迎亲使到了建都了,来的人是魏国的三皇子晋王拓跋宏,听说魏国还没有立太子,这拓跋宏也有机会成为太子,也就是我姐夫了。” 公主拍一下萧思钰的脑袋:“你脑袋想些什么真那么想去魏国吗” 萧思钰嘴里嘟哝:“皇姐,前些日子我确实想着难过,觉得离开建都恐怕很难再回来了,以后也见不着皇祖母和父皇了,我会很想他们的,不过后来一想,可以陪着皇姐一起过去魏国,或许还可以陪伴皇姐一生,只要能和皇姐在一起,我觉得也不算最坏的情况。” 永慧恼了,说道:“钰儿,皇姐回不来,但是你必须得回来,别忘了皇姐往日吩咐你的话,你有你必须完成的使命,不过你现在能和我一起去也好,我还能管着你,免得我出嫁了,你到成了猢狲了。” 萧思钰吐吐舌头:“皇姐我不会的,我很乖,对了皇姐,过几日估计父皇就是召见那位魏国晋王,我朝会也会去,到时候也好看看他,不管他是不是我姐夫,至少我可以估算一下魏国太子长的好不好。” 永慧笑道:“见到晋王就可以知道太子的样子吗” 萧思钰点头说道:“晋王如果长得不差,应该他兄弟也会不差吧” 永慧无奈:“其实长什么样子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也由不得我,到是你今天过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件事情的吗 萧思钰故作神秘,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 永慧拿过来一看,发现是太后宫中的出宫门禁牌,于是马上神情严肃起来:“钰儿,你如何偷来的,不怕被皇祖母知道了,估计你又该受罚了。” 萧思钰马上生气的反驳道:“皇姐,不是我偷的,是我求范妈妈给我的,皇祖母其实也同意的,明天晚上就是社火节了,西子湖畔会有灯会夜市,还可以放莲花灯祈福,我长那么大,一次都没有去看过。” 说完萧思钰神情哀伤起来,拉着永慧的手撒娇道:“皇姐,过完社火节,就该大朝会了,估计我们出发的日子就不远了,父皇可能会让我们在下月初走,这样不用等到过完春节才离开,如果这次不去,我的记忆里将永远没有对建都西子湖的回忆了。” 萧思钰抬头,眼神可怜的看着永慧:“皇姐,你跟我一起去吧,求你了。” 永慧笑着点头,忍不住摸了摸萧思钰的头:“好吧,钰儿,皇姐陪你去看灯会,放莲花灯。” 萧思钰笑了,他笑的很灿烂,那是极少有的轻松和愉悦。 永慧又说:“让叶师父和何统领跟着吧,要不我不放心。” “恩” 萧思钰笑着点头。 “要看皇姐把画画完吗” “恩,皇姐您说画是要送给父皇的,可不许把我画丑了。” …… 西子湖畔的鸿胪寺别院,就在西子湖畔的主街观湖大街,这别院虽然主要用途是用来接待他国使节,但是平时,偶尔入京,尚未安置的家眷也住在这里,别院的前面是一座万国楼,反正要給官眷和使节准备餐食,所以干脆做成了一个对外开放的高端酒楼,因为这里可是有官家背景的,所以反倒成了官府内部招待指定的酒楼,热闹非凡,不是官家的人想进门都难。 晋王身份高贵,住在最里面一间最大的院子里,院子名叫“鉴湖居”。此刻拓跋宏在二楼阁楼的雅室内,推开窗子正在欣赏雪落断桥,白岸松涛的美景,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湖面上的游船都点起了点点星灯,而西子湖上的七座湖心岛连同八座各样的石桥连成一条光廊,那桥上点起了红灯,旁边街市上人流不息,两边搭起了竹棚货架,每个竹棚、每个商户的门口都挂起来花灯,叫卖声、卖艺声、人生嘈杂,热闹非凡。 “景色真美,街市也热闹,东都少有这般景色。” 拓跋宏依窗端起一杯酒,笑饮下。 一旁的李存孝陪饮:“景色动人、街市繁茂、民风淳朴、南朝风物远胜北朝,殿下让人如何不心动啊,盼生于江南。” 拓跋宏回头笑道:“二弟,你也想生于江南” 李存孝回了一句:“大哥不想吗” 拓跋宏:“北国有北国的风光,南国有南国的风物,想不如做。” “没错,想不如做,大哥敬你一杯!”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此时,罗克敌推门进来,一边进来一边打着身上的雪花:“大哥,我刚才问了酒楼的小厮,明天是社火节。” 罗克敌说完,上前自己給自己到了一杯酒,一口倒进了自己的口中。 然后继续解释到:“这是南朝建都独有的节日,每年的十一月十五日,西子湖畔的天元宫会起社火,以供奉天帝,点社火的目的是将人间的信息向天帝传递,大梁百姓将各自的心愿写入符书之中,投入社火,天帝就可听到祈福,而赐福于众生;也可以写上心中不平、不顺、或者冤屈之事,可化灾厄,相传甚是灵验;所以建都每年必有这社火节,听闻这天建都城中所有未婚配的青年男女皆会来西子湖畔放莲花灯,点燃的烛火就是小型的社火,代表心想事成。” 罗克敌得意的卖弄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此刻口才到比平日好三分。 拓跋宏笑道:“你倒是打听的清楚,这南朝以道教为国教,我朝以佛教为国教,此番风物倒是不曾见识,你们可有兴趣去看一看。” 罗克敌人抢先答道:“大哥,必须去啊,听说这南朝女子最是娇俏可人,不去看看可惜了,待在驿馆里也是无趣。” 拓跋宏问李存孝:“二弟,你觉得呢” “去去无妨。” 李存孝话不多。 拓跋宏点点头说道:“这样,明天三弟去准备几套南朝的寻常服饰,二弟也安排人暗中护卫即可,不可惊动旁人,我们也来个微服出巡。” “好咧!” 两人愉快的应了一声。 拓跋宏笑着提醒罗克敌:“三弟,这里是南朝,你别看到漂亮女子迈不动道,真要有喜欢的,跟大哥说,我去给你想办法。” 罗克敌不好意思了:“大哥,你说什么呢” 拓跋宏调侃道:“真不想!” 罗克敌挠挠头,笑道:“都听大哥的。” 三人又笑做一团。 第八幕第二章 游龙惊梦终有时 太晨宫钟郁阁 景帝与谢勋正在手谈,吕绅在一旁烹茶观棋,时而給景帝和谢相的茶盏里添满茶。 景帝捏着棋子随口问道:“听说今天在元武门外,何元朗动了手” 谢相点头答道:“恩,三招不到击败了晋王的随从副将罗克敌。一千骑兵在城外军营休息,晋王只带了一百亲卫入城,现在住在鸿胪寺的别院之中。” 景帝:“你选的人不错,有他在钰儿身边,朕也就放心了。” 谢相摇摇头:“陛下,这人还是叶少傅笼络的。” 景帝笑道:“这叶落河不是你举荐入朝的嘛,也算你的识人眼光。” 此时吕神的干儿子吕观喜拿着一副画轴进来,走到吕绅身边,将画轴交给吕绅又附耳说了几句,吕绅一摆手,吕观喜缓缓退了出去。 景帝开口问道:“吕绅,有何事。” 吕绅笑着将画轴送过来:“陛下,是公主新作的画,今日让内司局裱装了,让人送来給陛下。” 景帝一边说,一边揭开绳子:“这孩子,今日晚上请安的时候又不自己拿来,还差人来送。” 景帝打开,只见是一副寒梅图,梅树下站着一个艳丽无比的女子和一个清秀俊郎的少年,不正是永慧与萧思钰吗。 景帝缓缓看完画,又念出了题跋。 “寒梅傲雪待人赏、旬年谁将汝种下、岁寒日久无人念、思亲不觉泪微凉!” 景帝看完画与题跋不禁叹息,将画又卷起,交给吕绅 “吕绅,挂在朕的书房吧,此去万里,再见难,别亦难,朕不算个好父亲!” 吕绅没有答话,拿着画轴去了书房,一旁的谢相劝道:“陛下,爱之深,反而无处言,公主这画乃是希望寄托思念之情,陛下莫要伤感。” 景帝落下一子:“三日后,让晋王上殿吧。” …… 十一月十五日,酉时 天元宫门前的广场上搭建起的九层社火塔被点燃,火光照应整个西子湖畔,将湖水染成了红色,围绕西子湖畔两岸的街市多达几十万盏花灯把整个西子湖映衬的五彩斑斓,街市上,所有的酒肆、店铺皆开门挂灯,街面上搭起了一座座路边街棚,延绵数里,一眼望不到头,街面上各种杂耍艺人、卖艺武行都尽展绝技,里里外外都围了两三层观看的人。 拓跋宏今日身穿了一身金丝绣锦缎貂裘,一身白色,头戴紫金冠,看上去一副世家公子的造型,由于拓跋宏身高接近九尺,本就比一般的南朝男子高出许多,加上鲜卑血脉,所以五官俊秀,立体分明,棕色的眼睛、修长的眉毛、高高的鼻梁,细小但是轮毂分明的嘴唇,加上好看的脸型,当真看上去是一带有异域风情的绝美少年公子。 一旁的李存孝和罗克敌虽然也是一身蓝色、黑色的锦缎狐裘,穿衣打扮都算不错,不过这样子与拓跋宏比起来,一个略显老气,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故而远不及拓跋宏风度翩翩。 从三人身边走过的,无论男子还是女子都忍不住回头注视着拓跋宏,而总有一些身穿年轻女子服饰的头戴着摊儺面具少女,过来将手中的小米撒在拓跋宏身上,然后站在面前,拓跋宏一脸茫然,对方只有叹息着失望的走开了。 一旁的罗克敌忍不住偷笑。 拓跋宏推搡一下问道:“三弟,你笑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罗克敌笑道:“大哥,这是这些小妮子看上你了,这是社火节的风俗,年轻男女带的摊儺面具,面具只要有莲花纹饰符号,就证明是单身男女,如果带着单身面具的男子或者女子彼此有意,可抓起一把小米,洒与对方身上,对方若想见面,可揭开面具一见,双方若有意,可将事先准备好的信物交与对方,之后男方可上女方家求娶,待经过女方家长应允,可成良缘。” 拓跋宏笑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可是我没有带面具啊。” 一旁的李存孝笑道:“大哥,你长得好看啊!” 拓跋宏摸摸自己的脸有些无奈。 罗克敌有些恼怒道:“二哥,我们要和大哥走一起,估计今天晚上一晚上也别想得到一个南朝女子倾心了。” 李存孝笑了笑:“我无所谓,只是你好像有些着急啊。” 拓跋宏想了想说道:“二弟,三弟,要不我们三个人都分开走吧,各自体会一下这建都风情,你们若是被女子看中了,你们也喜欢,大哥安排上门提亲,为你们娶一个南朝佳丽回去。” 罗克敌一听意动了:“大哥这个提议好,那小弟先走了。” 一旁的李存孝有些担心:“大哥。” 拓跋宏笑道:“二弟不用担心,这里是建都,没人敢在这里,在这个时候对我出手,况且这世间能杀我的人没几个。你们今日好好看看,毕竟我们日后可能未必能再次回到建都,当作一种难得的体验吧。” 说罢拓跋宏迈开步子,走入人群。 李存孝在后面大喊:“大哥!” 拓跋宏往后挥挥手:“各自去吧,今晚没有宵禁。” 罗克敌行动倒是快,很快就旁边买下了一个摊儺面具带在脸上。 “二哥!我先走了!” 李存孝一回头,吓了一跳:“三弟,你这是多急切啊” 罗克敌:“二哥,军中十年,不曾成家,你不急啊!走了!” 罗克敌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入了人群中,一边走还一边念叨:“南国有佳人,倾城又倾国,我来了!” 李存孝摇摇头,到没有买面具,而是自己独自在路边卖珠宝首饰的摊点浏览:“其其各木,等着我,我会回来娶你的。” 他把手放在了一副漂亮的珠花头饰上,忍不住自己笑了,自言自语。 “这个,你带着一定很好看。” …… 拓跋宏独自一个人在街市游走,反而围观的人更多,不胜其扰。 “看来,我还是得入乡随俗,今天也该买个面具才是。” 拓跋宏正这样想着,之间不远处有一个社戏的园子,里面的唱腔吸引了他过去,台上正在上演一出剧目,台上的一位身穿龙袍的男子,手中拿着一个摊儺面具,深情哀伤,唱词虽然拓跋宏听不明白,但是那曲式哀怨,让人听着不免心生怜悯。 “这位公子,可知这台上的剧目演的是什么剧目” 社剧园门口一个摆摊点卖面具的小贩上前问道。 拓跋宏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看着像是说前朝的事情,应该是帝王与民女的虚构故事吧。” 那小贩笑道:“公子此言差矣,这台上演的可不是虚构的故事,乃是前朝仁宗皇帝的真实爱情故事,恰好与这建都城,与这西子湖息息相关,这出戏名叫游龙惊梦!” 拓跋宏笑道:“原来是仁宗皇帝的故事,记得好像在《京华寻梦录》中有记载,我一直以为是虚构的故事呢。” 那小贩居然缓缓开始说起了这个故事,说的曲折离奇,生动万分。 这游龙惊梦可不是传说,说的乃是大夏仁宗皇帝,仁宗登基时年不过十六岁,巡游至健康,就是如今的建都了;刚好遇见社火节,对此地风俗颇为感兴趣,便买了一个单身的摊儺面具带上;游至西湖八景的一心亭中偶遇一带着面具身材婀娜的女子,仁宗颇为倾心,过去泼洒小米于女子身上;女子居然也有意相见,两人互相揭开面具与一心亭中一见钟情。 女子留下字条而去,仁宗送一贴身玉佩为信物,谁知当晚天降暴雨,仁宗回行宫时发现字条文墨已然模糊,佳人踪迹遗失,仁宗动用全部人马打探消息,皆一无所获。 仁宗无奈返回洛京,依然念念不忘,日日思念佳人,命人于一心亭旁建另一亭,御笔书一意二字,刻一封信于石碑之上,约定两年后在此亭等候佳人。 其实那天仁宗偶遇之女子,洽为健康刺史柳煦之女柳惊梦,陛下年十六选秀女,此女就在待选之列,只在出发去洛京之前,心有感念,于社火节时在一心亭中偶遇仁宗,心仪留下字条,等待三日不见心仪之人登门,柳惊梦心灰意冷,无奈只能去了洛京。 仁宗返京之后,郁郁寡欢,对于选秀女之事毫不在意,甚至对入选秀女见避而不见,因此居然不知这柳惊梦已经选入了后宫,两人同在未央宫中,却咫尺天涯。 两年后,仁宗再度南巡,想在一意亭中偶遇佳人,当日无数女子汇聚在此,都期待一步而登龙颜,可惜众多身影,竟无一人是那日佳人,仁宗伤心而归,拆一意亭石碑。 仁宗年二十,需选后了,此时柳惊梦入宫已经三年多,对于那个少年也只能隐隐将心思藏入心中;仁宗决定在十一月十五这天,在未央宫中模仿社火节,命宫中所有入选秀女和宫女皆带面具流连街市,模仿街市场景,自己也带面具穿梭其中,如果不能遇到那日之女子,那就选一个跟她相似的人册封为后。 御花园天池畔有一亭,名为梵亭,颇为清静,当夜众多入宫之女皆在天池两岸灯会中流连,唯独柳惊梦在梵亭一人望湖水而发呆,手中持有那枚少年所赠玉佩,暗自垂泪。 当晚仁宗见景情伤,一晚上没有揭开过任何一女子的面具,独自一人寂寥的走到了梵亭畔,见一女子与梵亭之上做歌舞,其身形与脑海中日夜思念的女子一般无二,歌声凄婉,舞姿动人,仁宗走上前去,以小米洒女子之身,柳惊梦、仁宗二人同时摘下面具,一时间彼此思念的两人已是泪流满面。 束日,仁宗封柳惊梦为皇后,两人恩爱一生,仁宗后再次立碑与一心一意亭中,自己亲笔做赋《游龙惊梦》。 小贩倒像个说书先生,如此抑扬顿挫,曲折离奇的说完这段游龙惊梦的故事,周围竟然围过来一圈听客,待故事讲完,齐声喝了一声。 “好!”“好!” “说的好!” 小贩一时高兴得意,抱拳对四周回礼。 此刻台上的社戏《游龙惊梦》已经到了末折,仁宗执手柳惊梦唱起来了仁宗亲笔所做的游龙惊梦赋。 梦回西子 夜半残月冷 一心亭中别 竟是经年 寻寻觅觅 恁今春关情胜去年 晓来故地再重游寻不得 一瞥惊梦人不在 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但教御池天河化西水 还却故衣裳 能否寻故人 ....... 扮演仁宗和柳惊梦的戏者歌声动人,大家都忍不住望向台上。 拓跋宏笑着从怀中拿出五两银子递给那小贩:“小哥故事说的不错,这银子赏你了。” 小贩一晚上摆摊也未见能赚一两银钱,见这位气质高贵的公子一下子赏了五两银子,连忙拱手感激:“多谢公子,公子一看就是公侯世家,愿公子公侯万代,富贵荣华,也祝公子可以在今日觅得良缘。” 拓跋宏点头笑道:“承您吉言,正打算迈步离开。” 那小贩连忙在一旁摘下一个额头上有莲花的摊儺面具交到拓跋宏手中,又从旁边拿来一个画本交给拓跋宏:“公子,您应该是单身吧,不妨今日带这个面具,若遇到心仪的女子,可以揭下面具,也算一段佳缘,这本画本其实就是小人刚才讲的故事,您赏了小人五两银子,这画本送您留个纪念吧。” 拓跋宏笑着点头:“谢谢。” 拓跋宏收好画本,又看了看那面具,笑着把面具带在脸上,自己以前在浮屠铁骑带着百鬼面具杀人是常态,但是这次是带着面具找姻缘,总让他觉得有些命运弄人,不过入乡随俗,如此体验一下也是极好。 拓跋宏带上面具,飘洒衣袖翩翩而去,看身影恍若谪仙人降世,那小贩看着远去的拓跋宏叨叨一句:“这公子怕不是一般人,难道又要上演一出游龙惊梦的戏码了。” 第八幕第三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如果不是拓跋宏突发奇想的想要来体验一下南朝风俗,如果拓跋宏没有在那社剧园子停留并听了小贩的讲的故事,如果不是拓跋宏真的带上了那个面具,很多年后拓跋宏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是他庆幸自己那天做了这个决定。 此时此刻,此时此地,永慧、萧思钰扮作一对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叶先生扮作官家、何元朗扮作护卫,一行四人叶进入了这夜市灯会当中,四人虽然刻意低调了,即使永慧和萧思钰做了寻常打扮,但是二人依然气质出众、相貌非凡,一对犹如玉人一般的姐弟,随行一个大儒气质的书生、一个英武不凡的武者,如此走在这寻常百姓的街市上,如何能不引人注目呢 “这两位怕是那个公侯府上的少爷小姐吧,也长得太好看了!” “居然还有这么绝色的小姐和俊朗的少爷,也不知是那个府上的!” “你到是过去撒小米阿” “那小少爷怕才十五六岁,不合适阿!” “你敢过去,也不看看旁边那个护卫,估计是个高手!” 此时一个带着摊儺面具的壮汉看到永慧,顿时有些走不动道。 “我去,这小妮子也太漂亮了,怕不是天上的仙女吧。” 罗克敌带着面具,这一路过来看上的女孩倒是不少,三袋小米都洒玩了,居然没有一个南朝女子愿意揭开面具的,本来心中郁闷非凡,不过此刻看到永慧那里还有半点郁闷,只想上前再试试,就算女孩不同意,至少也可以多看一眼。 罗克敌真打算走上前,突然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我去,怎么是他。” 罗克敌看到了何元朗,一想到昨天在何元朗手下吃了点暗亏,罗克敌连忙闪到一边。 那边何元朗其实也感受到了他的气息,一道眼光射过来,罗克敌连忙避开了。 一旁的叶落河问道:“何护卫,没事吧!” 何元朗微微摇头道:“叶先生没,没事。” 罗克敌躲在巷子里,把面具一摘:“何元朗给人做护卫一个少爷,一个小姐,这何元朗是羽林军的中军统领,护卫的可是景仁宫,我去,不会是永慧公主和七殿下吧。” 罗克敌虽然大大咧咧,脑子到不笨,通过几个信息居然蒙对了,他一模下巴:“不行,得告诉大哥去。” 说完带上面具闪进了人群中。 街面上看的男女不少,更有一些轻浮的公子哥想要上前询问打听,想知道是谁家的闺女,好上门求亲,不过何元朗稍微杀气外露,对方就站都站不稳了。 在公主他们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些假装百姓的黑龙卫密探暗中保护,叶落河没有回头,头微微一侧,忍不住浅笑一声。 萧思钰难得出来,自然看什么都稀奇。 “家姐,我买了两个糖人,我是孙猴子,你是唐僧,家姐,你试试,好吃。” 永慧笑着接过糖人,拿在手里,轻轻吃了一小口。 “家姐,甜不甜” “恩!” 永慧笑了,萧思钰也忍不住笑了:“姐,你笑起来真好看,我要以后找媳妇也找你这么好看的。” 永慧笑着拿糖人冲萧思钰打过来,萧思钰一跳躲开了,随后又跑到了旁边的杂耍摊子。 永慧溺爱的跟着自己的弟弟,她也很久不见弟弟如此开心了。 萧思钰一路逛,一路买,可怜何元朗身上都拿不下了。 “叶先生,帮帮手啊!” 何元朗可怜巴巴的冲着叶落河求助。 叶落河把袖子往后一束,抬着头走了,何元朗只得摇头跟上,无可奈何。 四人行至观湖大街上,旁边的西子楼二楼的一个包间上,有两人对坐饮酒,一个身穿黑衣的中年文士、一个身穿贵族公子锦袍,两人正看着街面上。 那文士对着街面四人说道:“太子殿下,真的打算让他们平平安安的离开建都” 太子点头:“先生,老七去了魏国怕是回不来了,所以此时杀他不过惹父皇不快,不智,况且母后也让本王不要节外生枝。” 文士摇摇头:“太子殿下,恐怕陛下有深意阿,我总觉得魏国皇帝求亲公主合情合理,额外提出收养七皇子为义子,还封了大魏雍亲王这个太过蹊跷,说不通,这天下还有那个质子可以成为两国亲王的,况且两国的国势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和亲停战合情合理,并无派遣质子的必要。” 太子困惑:“游先生,那此事有何深意,望先生赐教” 游先生道:“名为质子,实为保护,陛下应该是跟魏国皇帝达成了协议,借助魏国皇帝保护七殿下,日后若陛下解除了国内的危机,随时可以迎接七殿下归国,届时殿下的太子之位恐怕就保不住了,甚至有性命之危。” 太子顿时汗流浃背,坐立不安:“游先生,父皇当真是如此谋划的这如何是好!” 游先生道:“这是敝人的推断,但是敝人自信不会错,太子殿下要早做谋划,刚才鄙人来的时候观察了,公主七皇子身边有何元朗,身后还有几十名黑龙卫的高手,虽然国公安排了一些高手,但是在此时动手,没有胜算。” 太子眉头紧锁道:“老七与何元朗形影不离,根本没有机会,而且一旦他们北归,更有魏国晋王护卫,加上一千精锐骑兵,劫杀根本不可能。” 游先生点头,冷笑道:“殿下如果想要登上那个位置,需要杀的人未必是七皇子,不如更直接一些。” 太子突然如晴天霹雳一般,手一抖打翻了酒杯,他任由酒洒落地上,脸色煞白,惊的说不出一句话。 永慧、萧思钰他们居然也逛来到了惊梦园的戏台,好奇的驻足观看,台上演到仁宗和柳惊梦在梵亭重逢抱头痛哭的一幕。 永慧好奇的问叶落河:“叶先生,这出戏唱的可是游龙惊梦为何这戏园叫惊梦园” 叶落河答:“公主说的没错,这出戏确实是游龙惊梦,唱的是前朝仁宗皇帝和孝贤皇后柳惊梦的爱情故事,由于故事就发生在建都社火节当天的西子湖畔,所以我朝最大的戏班取名为惊梦园,并在这西子畔建了这惊梦园戏园,只唱发生在这西子湖畔的爱情故事,只有这社火节当天,才会免费开园,让百姓免费听戏,而这游龙惊梦是必演的曲目。” “先生说的甚是,一看就是博学多闻的才学大家!” 旁边一买面具的小贩看眼前这四人气质不凡,主动上来搭腔:“这游龙惊梦是天下第一浪漫的爱情故事,小姐、少爷,不妨在小人这里买上两个面具,这社火节当晚,也是少男少女的圆梦之旅,小人这里还有一精装的游龙惊梦画本,送给两位贵人。” 何元朗预上前阻挡,被叶落河眼光制止,叶落河见永慧、思钰并不反感,赏赐了小贩一些碎银子:“你到是伶牙俐齿,这银子是少爷小姐赏的,拿着吧。” 何元朗接过面具和画本,挥手示意小贩快点离开。 小贩高兴的接过银子,一看居然又有五两,顿时乐开了花,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起先遇见了一个俊朗不凡的公子,说段故事赏了五两银子,如今又遇见两个漂亮俊俏的少爷小姐,只不过说几句吉利话,又得了五两的赏。 “多谢,少爷小姐,祝少爷小姐美梦成真,成就美好姻缘。” 四人继续往前走去,何云郎瞪了那小贩一眼,小贩顿时感觉脖颈一凉,连忙躲了回去,带四人走远,小贩抬头自言自语道:“我摆摊那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风采之人,莫不是仁帝和柳后所化吧。” 说完摇摇头,又去街面上抓顾客去了。 “谢谢叶师父。” 公主手里拿着面具,脸上隐隐有一丝笑意,面具画的是远古魔神形象,看着颇为吓人,但是额头处点有一朵莲花。 “小姐,带上吧,建都一梦,不留遗憾才好,他日在北国也可常常忆起江南。” 叶落河笑着鼓励公主,公主笑着用面具盖住自己的倾城容颜。 “家姐、家姐、叶师父、叶师父” 萧思钰带着面具在人群中集冲冲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几盏莲花灯,走到跟前看着带面具的皇姐,突然调笑道:“家姐带着面具也是极美的,我若是个翩翩少年,定然洒些小米在家姐身上,然后揭了家姐的面具,然后再安排人去向家姐求亲,定然又是一段佳话,没准日后还能在惊梦园演出社剧呢。” 永慧笑这用手揭开思钰的面具,在脑门上轻弹一下:“让你话多。” “家姐,我这面具今天晚上是要给佳人揭开的,你揭开叫什么事啊,都不灵验了。” 说完嘟噜个嘴不依不饶的样子。 永慧笑问道:“你又买了些什么” 萧思钰答道:“差点忘了要跟你说什么呢姐,这是莲花灯,回头可以在西子莲心岛上放灯,把心愿写在莲花灯里,可以上达天河,被仙女送给天帝看,可以实现愿望。” 萧思钰煞有其事解释:“真的,是刚才街上摆摊的漂亮姐姐说的,我还问了周围的人,都这么说,甚是灵验。” 永慧又问:“钰儿可有心愿吗” 萧思钰不好意思点点头:“有的。” 永慧又回头看了看叶师父和何元朗征询意见,两人皆点头,永慧也就笑这答应了:“那好,皇姐陪你去莲心岛放莲花灯,保佑我们家钰儿美梦成真。” 第八幕第四章 惊鸿一瞥扰终身 建都西子湖 西子湖共有七座湖心岛,做北斗七星状分布,中间最大的一座就是莲心岛,莲心岛在前朝的名字名叫天权岛,岛上就有著名的一心一意二亭,只是后来仁宗与柳后爱情圆满,同心相连,仁宗将名字改为了莲心,寓意苦尽甘来,心意相连,于是成了这湖心七岛中最为著名的一座岛。 七座岛之间皆有石桥相连,将西子湖一分为二,八座石门拱桥上挂有彩灯,映照入湖水之中,取名八桥映月,同为西子湖八景之一,社火当日八桥映月,湖面上点点莲花灯闪烁,望之恍若仙境。 拓跋宏缓缓的走在桥上,一连走过数座灯火通明的石桥,那身影如同谪仙,在人群中行走不沾一丝凡尘之气,虽然他带着面具,但是不知为何所有从他身边走过的带着面具的年轻女子,都将手中的小米掷在他身上。 女孩掷完小米也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只是站在那里害羞低头双手搓着手里的手绢。 拓跋宏自然不肯摘下脸上的面具,只好拱手回礼道:“姑娘,对不起。” 姑娘听了这话,也就不好再生气,扭头或叹息,或娇嗔而去。 拓跋宏行至连接玉衡岛与莲心岛的天虹桥之上,这是一座大拱桥,站在桥顶抬头可见一轮皓月当空,而此刻月影照落西子湖水中,随着碧波荡漾,水面上点点星光,与天空中的银河辉映,一时间让他看的心神恍惚。 “预将西湖喻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好诗!” 永慧忍不住说了一声,然后马上觉得不妥,慌忙低下头来。 而这娇弱轻柔的一声恰好被拓跋宏听见了,他低头向天虹桥之下,只见虹桥之下,莲心岛岸边,有一带面具的女子和一个带面具的男子将手中莲心舟推向水面,远处有一管家和武士站立,武士身影略微有些眼熟,只是光线昏暗看不真切。 拓跋宏心中暗笑:“小情侣放灯,又与我何干呢” 正想继续前行,可是洽好此刻一阵湖面风吹过,激起湖面波澜,风吹落了女子的面具,随风而起顺势往天虹桥上飞去。 “啊!~我的面具!” 永慧慌乱之中一声轻呼 “刚才是她” 拓跋宏听出了这声音正是刚才称赞自己的声音,他定睛看向那女子。 只是那一刹那的一回头,风卷起了她的裙摆、头丝如仙带飘散、目光中的一抹颜色胜过万千霓虹、一抹红唇闪耀红过这虹桥之上的灯火、实不知此刻拓跋虹心中所想,他自己亦不知,只是随手接住那随风吹来的面具,与桥下之人四目相对,时空仿若静止一般。 “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女子” 拓跋宏有些呆了,他缓缓的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了自己那张俊逸的面容。 “你,把面具还我…” 永慧有些愠色,忍不住开口要说,但是话一出来又觉得不恰当,于是转过身去,撩起衣裙,就要离去。 拓跋宏此刻看的入了神,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大概就是九天上的仙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竟然忘了挽留。 “你这登徒子,好生无礼,把我家姐的面具还回来。” 萧思钰在桥下大声斥责,见皇姐已经离开只好马上追上去:“家姐等等我,等等我。” “是姐弟,好,真的很好。” 拓跋宏显然有些痴呆了,那里还是寻常那种泰山崩与前而不变色的模样。 叶落河见有人骚扰公主,与何元朗迎上去问道:“公主,没事吧。” 公主摇摇头,回头瞥了一眼,轻身说道:“叶师父,我们走吧。” 何元朗上前问:“小姐,这登徒子可是要我出手教训一下” 叶落河制止:“莫生事,我们带小姐、少爷先走。” 而此刻那拓跋宏才反应过来,佳人即将离去,他举起手中的面具挥舞着大声喊道:“小姐,您的面具,我还给你!” 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焰火炸亮,无数火树银花开满夜空,一时间整个天空五彩亮若白昼,在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天空的时候,永慧回头了看向了拓跋宏,而拓跋宏也静静凝视着永慧。 “这个人好生奇怪!” “如果用这西子湖换她一人,怕都不够吧。” “游龙惊梦,当真是梦吗” 此刻两人心中都不由的产生了一丝涟漪,如同这西子湖中的微波泛起,就在男子手持面具打算追过来的时候,永慧突然心中无端有一种烦闷。 “叶师父,我们走!” 永慧扭头而去,叶落河示意大家跟上,永慧一行人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这位小姐请稍留步,小生还你的面具。” 拓跋宏一边叫喊着一路挤过人群,来到刚才那女子所在的位置;然而焰火爆炸之声太大,盖过了自己的呼喊之声,看焰火的百姓也都停步不前,都抬头看天,一时间将他堵在路上,待行至佳人刚才所在之处时,佳人早已不见踪影。 拓跋宏手持面具,心中恍然若失,在人群中穿梭,左顾右盼,再也不见那女子的身影,天空中绚丽无比的烟火绽放着,但是此刻他的内心无比失落。 永慧他们一行人走出去一段距离,永慧回头不见那男子的身影,扭过头微微低下头,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怎么了,只觉得刚才心跳好像比平日快了一些,她将手背轻轻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微微的居然有些发烫。 “我是怎么了” “姐,你怎么不让何元朗教训教训这登徒子,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对你有企图!” 一旁的萧思钰愤愤不平的想帮永慧出这口气。 何元朗突然插了一句嘴:“殿下,那人身型看着眼熟。” 叶落河对萧思钰说道:“少爷,刚才那人虽然面似书生,不过我看了他的根骨像习武之人,而且修为不低,看他的相貌不像梁国人,反而像魏国的人,所以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萧思钰点点头:“叶先生说的在理,不过这魏国人居然敢于觊觎我姐真是胆大包天。” 一旁的永慧忍不住说道:“钰儿,不得胡言!” “好吧,不说了,不过姐,刚才没有认真看烟火好可惜阿!不过烟火再美那里有我家姐来的美,家姐你说是吧” 永慧笑着轻轻打了一下萧思钰的头:“就你嘴甜。” 永慧虽然嘴里打趣萧思钰,不过此刻心中还在想着刚才的画面,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和这个男子似乎冥冥中会有联系,那种感觉非常奇怪,虽然她至小与钱毅相识,甚至知道自己未来会嫁给他,但是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却并没有过,永慧摇摇头,像把这些想法从脑海中拿掉,可是那念头总在缝隙之中悄悄探入自己的心中,让她不由的一阵慌乱。 …… 而在莲心岛上,拓跋宏还在四处寻找刚才那女孩,路中撞到一些女子,那些女子抬头都呆笑着看着他。 拓跋宏点点头:“对不起。”然后马上逃走了。 突然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在人群中向拓跋宏挤过来,一边走一边大喊:“大哥,大哥!” 拓跋宏停下来,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男子:“你是” 罗克敌连忙把自己脸上的面具摘掉:“大哥,是我,老三,老三。” 拓跋宏松了一口,然后马上问:“三弟,你过来的时候有看到一个特别美丽的女子,还有一个俊俏的少爷,跟着一个管家和一个护卫,你看到没有” 罗克敌突然伸出大拇指:“哇,大哥,你是神算子呀” 拓跋宏突然高兴的一把拉住罗克敌的手说道:“三弟,你真见过!快告诉我,他们往那里去了” 罗克敌被吓了一跳:“大哥,你怎么了” 拓跋宏焦急:“你快说阿,别卖关子了。” 罗克敌:“刚才在观湖街见到的,吓我一跳,大哥你知道吗那小姐和少爷身边跟着的人是谁” 拓跋宏追问:“谁” 罗克敌:“大哥,是何元朗,何元朗给他们做护卫,那两人能是什么身份阿” 罗克敌说看盯着拓跋宏看,拓跋宏一想就明白了 “不会这么巧吧难道是…….?” 罗克敌冲拓跋宏直点头。 “难怪了,她躲的那么快!根本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句话”拓跋宏喃喃自语。 罗克敌有些摸不着头脑:“大哥,你不会刚才也见到了吧。” 拓跋宏举起手中的面具笑道:“走,我们回去,不用找了!” 说完迈着步子就往前走去,罗克敌还在原地没反应过来:“不用找了,大哥,你说什么啊” …… 第八幕第五章 潇潇暮雨子规啼 拓跋宏和罗克敌回到观湖路的鸿胪寺别院中,李存孝之前就已经回来了,见两人进来,连忙上前打趣的问道:“大哥,三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没有遇到倾心的” 一旁的罗克敌笑着指着拓跋宏:“二哥,我确实一无所获,不过大哥好像一见倾心了,而且还是个大问题。” 李存孝:“一见倾心谁啊什么大问题。” 李存孝连续三问,拓跋宏笑着说道:“别听老三瞎说,不过我遇到了一个女子倒是真的,而且还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女子。” 李存孝听了有了兴趣,上前追问:“大哥,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你一见倾心” 拓跋宏微微一笑:“估计过几天就知道了,而且确实是个麻烦。” 拓跋宏进了自己的房间,随手关上了,把李存孝和罗克敌关在门外。 “喂,大哥,你怎么说话说一半啊” 罗克敌正想解释:“二哥,其实正是那……” “老三,你要说我拔了你舌头!” 拓跋宏在里面一声吼,罗克敌连忙用手捂住嘴,任由李存孝如何问,都不跟再多说一个字,弄的李存孝郁闷无比。 “神秘女子特别谁啊” 李存孝的八卦神经开始敏锐起来。 …… 永慧一行人来到了观湖大街对面的秋水大街,这里有一座非常著名的酒楼,名叫潇潇楼,其实今天出来出了看社火节,叶落河还安排了另外一个目的,让萧思钰去见一个特别的人。 叶落河指着潇潇楼的牌匾对永慧和萧思钰说道:“小姐、少爷,可知这潇潇二字的出处” 永慧点头,但是目光示意萧思钰说。 萧思钰想想,然后念出了两句诗:“松间沙路净无泥,潇潇暮雨子规啼。师父,这首诗歌好像是前国子监忌酒文学大家苏子由,苏先生所作吧,因为西子烟云是八景之一,这里取了潇潇暮雨的诗意。” 叶落河点点头:“不错,我曾经給少爷讲过,你没忘很好。今日就随我登这潇潇楼看看这建都西子湖的夜景如何” 萧思钰笑着摆手道:“好啊,师父,我之前听您讲课的时候就已经心生向往了,今天正好,家姐我们上去看看吧。” “好,依你!” 永慧点点头,众人就打算进去。 此时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书生,上前向叶落河行礼道:“几位,我家先生得知贵客到了,命小生前来迎接。” 叶落河回礼道:“恭敬不如从命,请带路。” 又转身对众人说道:“少爷,小姐我们上楼。” 永慧他们应了一声,跟着书生走入潇潇楼中。 一进楼中别有冬天,那是一种别致的雅韵,三步一廊,五步一景,流溪穿堂,觥筹小木舟之上,三五友人在溪水假山之间席地而做,取溪水中飘过的酒水饮宴,或做词行令,或觥筹吟唱,好不惬意,那些人都旁若无人,自顾自的饮酒、唱歌、行乐、吟诗、作令,很有些放荡不羁的风流雅士风度。 只是萧思钰被眼前的景象惊讶了,不是惊讶于布置的雅致,而是那些人随便一个都是名动大梁的大名士。 “叶先生,那位是号称古琴第一的李风年吗” 叶落河微微点点头,没有多说 “叶先生,那位是号称狂草第一的怀度吗” 叶落河再点点头,又没有多说什么 萧思钰连点了几个人的名字,一旁的永慧提醒道:“钰儿,如此点人名讳不敬。” 萧思钰这才闭上嘴巴,忍住不去指点人名,那些大名士自然也都认得号称江左第一才士的叶落河,虽然叶落河进入了朝廷,丢了些清谈雅士的虚名,甚至以文当酒,有辱斯文,但是这些人还是不得不承认叶落河大才,今日看到叶落河带着一个少女一个少年进来,自然也能猜到那两人的身份,不过都不点破,只是在叶落河带着永慧萧思钰经过的时候,微微点头行礼,并不多说一句话。 叶落河也都一一回礼,永慧也都微微欠身行礼,而萧思钰也都有样学样,这些人都是南朝文脉的核心,祖母教诲要尊重天下文脉,萧思钰居然对每个人行了躬身的大礼。 萧思钰这举动落在叶落河眼里,隐隐颔首点头,那些受了萧思钰大礼的名士,也都再次起身回礼。 这一幕落在二楼的两位老者的眼中,其中一名看约五十,黑色须发,面容红润清丽的老者笑道:“大哥,看来七殿下气度不错,礼贤下士、敬重文人,有点样子啊,日后可期啊!” 一旁的一个老者年约六十许,半数须发斑白,不过面容显得颇为年轻,看的出来年轻时候必定是一个翩翩公子,老者点点头:“阿彻,之前知秋来找为兄,说想让这孩子拜在为兄门下,执弟子礼,为兄还有些犹豫,毕竟陛下之前召我去做太子的老师,我拒绝了。不过现在看来,收这么个记名弟子到也不错。” 旁边黑发老者点头:“太子脑中无丘壑、眼中无长计、心中无大仁,非人君之气度,大哥若真做了他的老师,恐怕我们苏家清名尽毁,毕竟我苏家不侍权贵,不为天子近臣,天下文脉既需要庙堂,又必须保持距离。” 萧思钰一路过来遇见一人就深施一礼,故而走的也慢,那书生也不催促,静待萧思钰行完礼。 书生开口介绍道:“刚才小公子所说诗句,乃是前国子监忌酒苏望苏子由的大作,苏先生人称老苏,其长子苏适字东山,为国子监讲经博士,人称大苏,二子苏彻字子寻,乃礼部右侍郎,人称小苏,并称二苏。 这处潇潇楼洽为二苏先生诗会、酒会的场合,平时不对外迎客,只是今日社火节,二苏先生在此行诗会酒会,这方才开了门,刚才在二楼二苏先生听闻小公子道出了这潇潇二字的来历,认为小公子是个雅人,这才命我下来迎客。” 萧思钰听闻是二苏先生的地方,连忙恭敬起来:“没有想到潇潇楼居然是二苏先生的地方,当真是学生叨扰了,二苏先生都是惊世大才,可惜不能在两位先生门下受教,学生仰慕已久了。” 书生对一旁的叶落河说道:“叶先生,您是我家两位先生的好友,二位先生已经在烟霞阁中静候。” 叶落河点头:“闻达,辛苦了,我自己带他们上去吧。” 那书生点头:“叶先生,那学生告退了。” 萧思钰这才反应过来,问叶落河:“叶先生,原来你认识那个书生他是” 叶落河点头:“那是大苏先生的弟子,名叫田敬,字闻达,走吧。” 萧思钰一惊:”田闻达,号称经史博天下的国子监第一才子” 叶落河微微点头,开口笑道:“没错,走吧!” 叶落河带众人上了楼,回身吩咐何元朗:“元郎,你在门口候着。” 何元朗点点头,转身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叶落河推门而入,见两个身穿道袍,气度非凡的老者席地而坐,而下首位置摆着三副几案蒲团,大苏先生抬手道:“叶贤弟别来无恙阿” 叶落河抬手行礼:“东山兄客气,今日不过带几个晚辈出来逛逛,路过东山兄和子寻兄的地方,上来讨杯茶水喝,还望两位兄长见谅。” 一旁的苏彻正在烹茶,见叶落河如此说笑道:“知秋阿,赶得早不如赶的巧,为兄这壶云烟差不多快好了,尝尝。” 小苏先生到好了三杯茶,用茶送递到三人的位置上,八尺伸缩茶送,送三小杯茶,居然端的四平八稳,茶杯点落几案,茶汤既然没有半丝涟漪。 叶落河低头那端茶,忍不住微微一笑,清嗅茶汤,忍不住赞叹一声:“子寻兄的茶艺独步天下,今日有幸了。” 而萧思钰端起茶杯,又放下了,大苏先生忍不住问道:“小公子,为何不用茶” 萧思钰离席跪下,抬手行了弟子礼道:“大苏先生是南朝文学大家,虽然说长者赐不敢辞,但是毕竟先生无论从年龄、到才学、到经学济世的本事,都可以做小子的师长,故而师长没有用茶,小子不敢先用,此为不敬。” “好,好,好!说的好!” 大苏先生连续唤了三声好。 “殿下,今日老夫托大,愿意做殿下的老师,收殿下为弟子,殿下可愿意” 大苏直接点破了萧思钰的身份。 然后大苏、小苏两位先生都站起身来,走到永慧和萧思钰跟前,打算行礼,永慧赶紧起身,上前扶住二人:“两位先生不可,你们愿意收钰儿为徒是他三生的荣幸,今日只论师长。” 二苏先生含笑点点头:“多谢殿下。” 永慧连忙对一旁的萧思钰说道:“钰儿还不马上以弟子之礼拜见大苏先生、小苏先生。” 萧思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跪拜道:“弟子萧思钰,见过两位先生,弟子向先生行礼了。” 说罢连续叩首三次。二苏笑而受之,喜笑颜开。 萧思钰不知道,他这一拜,南朝文脉在数年后尽归心于自己,太子谋划多年无法收得南朝文脉之心,而萧思钰这一拜,就成了一番帝王师的佳话。 出了潇潇楼,二苏先生送至门口,叶落河与众人行礼告辞,永慧和萧思钰上了马车,叶落河和何元朗骑马而行,何元朗小声问叶落河:“先生此举是安排好的还是偶遇呢” 叶落河笑道:“你说呢” 何元朗笑着说道:“先生有心了,不过今晚还有一事,刚才在莲心岛上所见的公子,看着眼熟,一直想在那里见过,刚才才想起来,这人换了服饰衣装,我一时没有认出来,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人应该魏国的晋王,魏国皇帝的三皇子拓跋宏。” 叶落河听完一惊,随后笑道:“没想到是他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不过到也有趣,未来怎么发展静观其变吧。” “皇姐,你怎么了累了吗” 马车之内,萧思钰见永慧在发呆,关切的问道。 永慧挤出一个笑脸:“没事,只是走的有点远,累了。” 萧思钰晃动自己手中的面具,有些遗憾的说道:“皇姐,可惜了那个面具了,本来可有跟我这个凑成一对的,现在就剩下一只了。” 永慧掀开车帘,看路边街市上还有人在贩卖面具,便叫了一声:“停车。” “何将军,你去买一个之前我带的那种面具来!” 何元朗点头去旁边买回了一个一摸一样的面具 永慧将面具交到萧思钰手中,萧思钰终于笑了。 第九幕第一章 景帝敲打太子 入夜亥时三刻,太晨宫钟郁阁内景帝尚在批阅奏本,吕绅快速走进景帝书房。 景帝见吕绅进来,放下了手中的笔。 吕绅上前直接禀报:“陛下,公主和七殿下回宫了。” 景帝关心问一句:“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吕绅点点头,回答道:“陛下,这次公主和七殿下出宫去逛社火节,有三件事情。” 景帝:“详细说。” 吕绅:“陛下,公主和七殿下出宫的事情泄露了,太子那边安排了人尾随,不过在观湖街放弃了。太子身边有一个人,此人姓游。” 景帝一听,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景帝:“这个人什么来历” 吕绅:“陛下,此人是越国公门客,应该是南越国游家的人。” 景帝:“游家的人,居然还被王敦送到了太子身边,王敦用心险恶。” 吕绅:“陛下,是否需要去清理一下” 景帝思考片刻,开口说道:“秘密把人抓了,不要惊动太子,多安排人手,不要让他作出傻事来,如果大错铸成,我也没办法再饶他。” 吕绅点头:“陛下,老奴知道了,还有一件事,公主殿下一行人在西子湖的莲心亭偶遇了一个人,此人是魏国迎亲使三皇子晋王拓跋宏,而且看样子那拓跋宏对公主殿下颇为心动。” 景帝突然眉头一紧:“他们居然遇见了此事可大可小,虽然魏国太子未定,但是魏国探报反馈太子人选是齐王,这晋王应该没有机会,所以他若是对永慧动了心,恐怕魏国该有一翻风雨了,朕不想让永慧卷入纷争之中。” 吕绅犹豫片刻,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陛下,老奴认为不是坏事,齐王在北朝有仁义之名,但是性情软弱,且已经有王妃窦婉儿,窦婉儿是北朝尚书令窦晏之女,这窦晏可是北朝汉臣的首领,改革派的主导者,故而想要废齐王妃有难度阿,况且齐王在鲜卑勋贵那里不讨好,军中没有势力,公主若真嫁给了齐王,齐王是否最终能赢得大位,老奴没有十足的信心,公主若不能成北朝皇后,对我朝来说就会很不利阿。” 景帝有手轻叩桌面沉思,抬头问道:“吕绅,你认为那三皇子拓跋宏有机会” 吕绅点头:“陛下,拓跋宏是北朝宸贵妃妃慕容嫣所生,这慕容嫣是北朝皇帝最爱的女人,只不过因为她是北燕公主的身份而无法成为皇后,加之如今的独孤皇后是独孤文钦的妹妹,所以表面看拓跋宏毫无机会;但是实际上北燕旧臣很大一部分在军中,拓跋宏也是北朝皇帝诸位皇子中战功最多的一位,担任浮屠铁骑统领六年,荡平西域,所以军中拓跋宏有势力,而且还有一点,西辽王后是他的同胞姐姐,西辽国主赫连野是他的姐夫也是师父,据闻拓跋宏文韬武略在北朝年轻一代中都是骁楚,老奴不信,此人没有野心。” 景帝从座位上起来,踱步走了几步,叹息一声:“让永慧成为搅动北朝的棋子实非朕愿。” 吕绅上前轻声说道:“陛下,公主也许有此意,魏帝身体好像不太好,应该没几年了,若北朝新君不够强大,谁来庇护七殿下,日后谁来支持七殿下归国” 景帝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明日你让永慧来见朕,朕要看看我这女儿心中到底怎么想。” 吕绅应声:“是,陛下。” 景帝想起了什么,又问:“你刚才说了三件事情,还有一件什么事情” 吕绅笑着回答:“叶少傅,安排七殿下见了二苏,七殿下拜了二苏为师。” 景帝大笑起来:“哈哈哈,好,非常好,这二苏连朕都有点指使不动,之前让苏东山去教导太子,希望太子可以导入正途,他居然直接拒绝了朕,说真的不是因为这两人在南朝文人中地位太高,朕早就让他们出去潇洒自由去了,这是是叶落河谋划的” 吕绅笑着点头:“前几日叶少傅去国子监拜会过东山先生,今夜又特意路过潇潇楼。” 景帝开心道:“有叶卿家在永慧和钰儿身边,朕放心。你让鸿胪寺明日去跟魏国迎亲使传朕的旨意,后日在太晨宫大朝会,朕见见这个拓跋宏。” 吕绅:“陛下,老奴这就去办。” …… 深夜一辆马车行至永业街,在一处院子外停了下来,一个黑衣文士从车上下来,随口吩咐车夫:“告诉殿下,我明日一早离京,其余的人明日一早尽数撤离。” 车夫点头:“是,先生!” 那文士转身往院子走去,就在准备推门的瞬间,他停了下来,眼中精光一闪,突然脚尖一点,往旁边的院墙飞去。 “被发现了,追!” 从院中突然飞出七八个人影,在文士身后追赶,文士见前后左右皆有人,知道不好逃,只好突然转身,一拳激起一阵空气爆鸣攻向身后一人,身后一人始料未及,来不及格挡,情急之下双臂交叉护住胸口,那拳一击在胸口,把人击退数丈,文士这才看清来人的服饰,黑色劲装夜行服装,但是胸口秀一条黑龙! 文士惊道:“你们是黑龙卫” “游贤达,知道我们是黑龙卫还不束手就擒!你逃不掉!” 一个手持折扇的男子飘落在墙上,轻摇着扇子,冷笑着看着游贤达。 游贤达冷笑道:“看来我早就落在你们的眼中了” 男子冷冷答道:“南越国的余孽,国后母家游氏,看来王敦没有赶尽杀绝嘛,而你们的骨头也不太硬,居然会为自己的仇人效力,做走狗。” 游贤达脸色一阵苍白,怒吼道:“灭掉你们梁国,越国自然可以复国!” “妄念!” 男子一身大喝,举起手中折扇一横扫,一阵劲风吹起,掀起砖墙向游贤达砸去,游贤达化拳为掌,掌上骤起一阵白芒将极速飞来的墙砖拍飞,也正在此时,那男子的扇子化剑,一道剑光挥空披砍过来。 游贤达侧身一避开,剑光砍下他一截衣袖,而正面院墙瞬间倒塌,灰尘骤起。烟雾之中游贤达一个翻滚,想要脱离战圈,但是那男子仿佛可以预判他的位置和行动,他只觉得自己的眉心一阵冷,心中出现一种剧烈的恐惧,待烟尘散去,那人的扇子停在自己的眉心之处。 “绑了,带走!” 旁边观战的众黑龙卫士上前将游贤达绑住,游贤达开口问道:“你是黑龙卫十侍之一” 那男子笑道:“你到了黑龙卫那里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可以死的容易一些,鄙人十侍第十侍暗夜书生!” …… 黑龙卫的暗狱司,吕绅走进监房,众人上前行礼:“督公” 吕绅在一旁坐下,示意大家各自散了,此时那男子过来。 “老祖宗,您来了!” 吕绅点点头:“没有漏网的人吧” 暗夜书生点头:“老祖宗放心,游贤达和所有人都已经被抓了,他们本打算明天一早出城的,太子东宫有几个女的,是王敦送来的,这个我们不方便下手。” 吕绅说道:“咱家会安排内卫司的人过去,太子马上就要大婚了,身边留些来路不明的女人可不太好。” 暗夜书生点头:“老祖宗说的是,这些人是关是杀,请老祖宗示下。” 吕绅摸了一下自己的白眉,冷笑一声:“问问吧,问完了,把脑袋砍了,腌好了給王敦送去,让他以后别费力送人来了,陛下看着心烦。” 暗夜书生点头:“是,老祖宗。” 吕绅边说边起身离去:“你们办事吧,老身先走了。” 暗夜书生及所有黑龙卫皆跪下叩头:“恭送督公(老祖宗)!” …… 太子东宫,一到早上,太子卫率帅费橫(费琬侄儿)急急忙忙的跑进了太子寝殿。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 太子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费橫答道:“昨夜游先生失踪了,而且不仅游先生,所有跟随游先生的部下全部失踪,而且在游先生住的地方有打斗的痕迹。” 太子一下呆坐在床上:“完了,父皇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 费橫急忙出主意劝说道:“殿下,此时你必须装糊涂,无论那些人说了什么,你可都不能认阿,还有此事最好殿下马上去问皇后的意见。” 费橫一语惊醒太子,太子连忙说道:“对,此事需要问母后,我们去凤仪殿。” 太子刚起身,只听见门外一片嘈杂之声,一个太监总管慌张的推门进来。 “殿下,是吕见喜带着内卫司的人来了,说是东宫有不入册的宫女,不合规矩,要清理掉,这就去了东宫后殿抓了殿下宠爱的那几位夫人。” 太子一听怒了,从旁边拔了剑就冲了出去。 “阉人,欺本太子太甚!” 身后的费橫大叫一声:“殿下,慎重阿!” 费橫没有拦住,只好叹口气跟了上去。 太子提剑冲到后殿,沿路宫人全部吓得跪。下 “都给本太子让开!” 到了后院,见吕见喜正带着内卫司的人准备将自己喜欢的几个美女带走,太子大喝一声:“住手,你们眼中还有太子吗” 吕见喜和内卫司的人见太子拔剑而来,都跪下行礼:“奴才见过太子千岁。” 一旁的几个美人见太子来了,都哭泣的哀求 “殿下救命啊!他们要杀了奴家!” “殿下可怜可怜奴家吧,救救我们!” …… 太子提剑指向吕见喜道:“吕见喜谁给你的胆子来本宫的东宫拿人” 吕见喜看了看太子指向自己的宝剑,笑道:“太子殿下,奴才是领了大长史的命令,奉的是陛下的旨意,这宫中一切的人员都必须在籍在册,外人不得随便在宫中逗留,这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规矩,经人举报,说太子宫中有几个伶人已经在太子宫中逗留数月了,太子是储君,为了避免储君蒙羞,故而让奴才过来将人接走。” 太子被激得脸通红,将剑架在吕见喜的脖子上:“本宫的人,孤看谁敢动,吕见喜你不要以为你是吕绅这狗奴才的干儿子,本宫就不敢杀你!” 吕见喜不慌不忙的下拜道:“殿下要杀,奴才不会动一下,您是君,小人不过是殿下的家奴而已,这人我们也可以不带走,不过殿下要想好如何跟陛下解释,毕竟如果乱了皇家的血脉,陛下问责,整个东宫除了殿下,恐怕都得死。” 吕见喜的声音说的不大,不过话里画外各位的冰冷。 一旁的费橫上前在太子耳边轻声劝道:“殿下,昨夜的事情恐怕也是陛下安排的,今日的事情估计也是陛下在敲打殿下,殿下切莫冲动。” 太子慢慢放下手中的剑,吕见喜问道:“太子殿下,奴才可以起来了吗”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无奈的抬抬手,吕见喜起身一挥手,众人将那几个美人带走了,太子不顾美人哀求,转身脸色铁青,不发一言。 待内卫司的人带人走了,太子一剑劈在廊柱之上:“吕绅,本宫早晚必杀了你!” 一旁的费橫提醒道:“殿下,我们还是入宫吧。” …… 第九幕第二章 谢勋下贴拓跋宏 “啪!!” “母后,你打儿臣做什么!” 凤仪殿内皇后听完太子所言,直接扇了太子一个巴掌。 皇后怒道:“打你做什么打你的糊涂不堪,打你的不知好歹,打你的利欲熏心!” 太子连忙跪下:“儿臣知错,请母后训斥,还望母后指点儿子,儿子到底该如何做,如此下去父皇恐怕真要废了儿子了。” 皇后平息一下自己的心情,在凤椅上坐下来:“琮儿,老七马上就要离京了,你在这个时候去打主意,还跟你舅父安排在建都的人搅合到一起,何等糊涂,此事让你父皇看在眼中作何想法,此子今日敢于和王敦密谋杀兄弟,难道明日不敢和王敦密谋杀君父吗” 皇后此言一出,惊的太子顿时冷汗淋漓:“母后,儿子没有这样的想法,儿子不敢呐!” 皇后:“不要你敢,只要你曾经想过,你父皇就容不下你,你若当不起这天下,不如尽早上表自请废太子吧,还能留一条性命。” 太子连忙膝行至皇后脚下,抱住皇后的脚哭道:“母后,您不能放弃儿子啊,您得救我啊!历来被废的太子,那个能活得了性命啊!” 皇后看着自己的长子,怒其不争,劝道:“琮儿,母后从小就对你寄予厚望,所以甚至一直在帮你打压你二弟,纵使他有野心,母后也都让他老老实实做自己的藩王,因为母后想让你日后做一个好皇帝。” 太子流泪抬头抱着皇后:“母后,儿子错了,儿子辜负了母后一翻苦心。” 皇后摸着他的头说:“你父皇最忌惮的就是你舅舅,所以太子与他相交过密是大忌,而且你舅舅送人到你身边怂恿你去杀老七,就是想要破坏两国议和,一旦议和失败,魏梁交战,你父皇就无暇估计越州了,这是你舅舅的私心,绝非为了你未来的皇位,你若真这么做了,恐怕真的会被陛下废了,你父皇可不只你一个儿子,老六、老七恐怕在你父皇眼中更适合做太子。” 太子惊恐道:“母后,儿子该怎么办!” 皇后细细说道:“断绝跟你舅父的任何往来,那几个女子不要再说了,未来一段时间老老实实研读功课,晨醒昏定,多去你父皇和祖母那里请安,乖巧一些,老七的事情,不要再节外生枝了,送他去魏国吧,你父皇这次还只是敲打你,只要你不再做出格的事,暂时留着你的太子位对朝局来说最为稳定。” 太子连连点头:“儿子知道了。” 此刻门外传来声音:“宁王殿下驾到,问皇后娘娘安!” 太子连忙擦了眼泪,站起身来,只见宁王萧思琊笑着走了进来,笑着说道:“母后,儿子跟你请安了,大哥也在呢” 皇后笑着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挥手:“琊儿过来母后这里坐坐。” 宁王笑着走过去,拉着皇后的手在凤座上坐下,母后摸摸他的脸问道:“可是去你父皇那里问安了用过早膳了吗” 宁王点头:“刚从父皇那里过来,父皇让我跟他用了早膳。” 一旁的太子有些尴尬,于是说了一声:“母后,六弟,我先去父皇那边问安了。” 皇后点点头:“从你父皇那里出来,也去一趟景仁宫。” 太子点头:“是母后,儿子告退了。” 太子转身离去,一旁的宁王有些疑惑道:“母后,大哥怎么了,好像心是重重。” …… “儿臣问父皇安!” 钟郁阁外太子在外面跪着向景帝问安,刚才太子到了钟郁阁想要进去,被吕绅拦下。 “太子殿下,陛下在于谢相、崔相、费相议事,说不必进入问安了。” 太子见吕绅本就一肚子火,但是想着皇后所说的话,只好强忍着微笑道:“知道了吕长史,那本宫就在殿外給父皇请安吧。” 太子跪下请安完,里面传来景帝的声音:“圣躬安,太子回去吧,好好读读书,修养心性!” 太子连忙叩首道:“儿臣悉听圣训,儿臣告退!” 钟郁阁内,费相看向门外,转身对景帝说道:“陛下,太子年少,留恋美色也是寻常,陛下不要太过责罚!” 景帝笑道:“你这老丈人女儿还没有嫁过去呢,到为他说起请来了,朕不过帮你家闺女清清后院,省的她过去看了心烦,你该谢朕才是。” 费相笑了,说道:“臣谢陛下。” 景帝对崔相说道:“待永慧他们离京,年后太子大婚,你来做证婚人吧。” 崔相点头:“陛下有令,岂敢不从” 一旁的费相打趣道:“崔老头,难道陛下不说话,你就不愿意去做小女的证婚人” 崔相笑道:“那倒不会!” 景帝、三相皆开怀一笑,三相如此和睦的局面,落在吕绅眼中,不免微微一笑,跟着也笑起来。 …… 出了朝阳门,谢勋正准备上马车离去,被崔炎一把拉住。 谢勋笑着问道:“崔老头,想去我府上吃顿饭,尝尝你们家闺女的手艺来吧上车吧!” 崔炎摆摆手:“不是,改天去,我问你件事情,陛下问责太子真的只是因为太子东宫养的几个女人” 谢勋一摊双手:“老崔,我也不清楚啊,不过我看陛下的意思是在公主和七殿下离京北返之前,提醒太子和太子身后的人,不要惹事。” 崔炎点点头:“原来如此。” 说完居然真的上了谢勋的马车 谢勋笑道:“你不是不去我府上吗怎么上来了” 崔炎笑到:“我想我家秀儿和那小滑头了,看看你们家谢元有没有欺负她。” 谢勋无奈道:“我家老大才是被欺负的人好吧。” 这谢相和崔相是儿女亲家,谢勋的长子谢元娶了崔炎的次女崔秀,成婚三年了,如今有一个一岁的幼子,被两家视为珍宝,故而崔相时常去谢家打秋风。 谢府,用完午膳,崔相逗逗孩子,享受片刻的天伦之乐就告辞而去了,谢勋将幼子谢晋叫到书房之中。 谢勋对谢晋说道;“晋儿,你等下去一趟鸿胪寺在观湖街的别院,送一封拜帖給魏国的三皇子晋王殿下,请他今天晚上在德广楼一见。” 谢晋拿过拜帖,随口问道:“父亲,明日就是大朝会,陛下会召见晋王,父亲今夜去见晋王合适吗” 谢勋:“没什么不合适的,为父有几句话想提前跟他说说。” 谢晋不在问,点头道:“好的,父亲,儿子这就去。” 谢晋离去,谢勋自言自语道:“你有心还是无心,今晚一试便知。” …… 建都鸿胪寺别院拓跋宏书房内,拓跋宏将一副仕女图的最后一笔画好,然后细细端详,旁边摆放着一个面具。 “还是差一点,没有她那种神韵!看来天下的画都不足以描绘她的美。” 拓跋宏自言自语,又将一旁的面具拿起,目光凝视,思绪又回到了昨夜的西子湖虹桥之上的惊鸿一瞥。 “你真的是会是她吗如果是我该怎么办呢” 拓跋宏说完这句话,脸色居然有一种苦笑。 李存孝手持一封鸿胪寺的知贴推门进来,见拓跋宏凝视悬挂起来的画像,旁边还放着那晚的那个面具,笑着问道:“大哥,这就是你那日一见钟情的女子,确实宛若天仙,我算明白了。” 拓跋宏笑道:“她本人比画美多了,我技法不够,画不出她的神韵来。” 拓跋宏看到李存孝手中的知帖,李存笑把目光从画像上收起来,将手中的帖子交给拓跋宏:“大哥,这是鸿胪寺叫过来的知会公文,梁国皇帝明日打算召见我们,估计等大朝会结束,钦天监那边就会很快定下我们归国的日期了,按照时间来看,赶得及在年前抵达东都。” 拓跋宏笑了笑:“看来梁国皇帝很着急嫁女儿啊!” 李存孝笑道:“殿下难道不知道吗这里面还有隐情呢跟殿下还有关系。” 拓跋宏疑惑道:“跟我有关系!” 李存孝:“那永慧公主原先是赐婚给了吴国公世子钱毅,那钱毅跟我交过手,剑法不错,连我都应付的很勉强,我看了他的样子,也是个大帅哥,不过吴国公战败身死,这婚事就黄了,听说还是永慧公主上殿求情,说愿意嫁魏国和亲,换取了钱毅一命,让梁帝放了钱毅,如此看来这公主估计对钱毅旧情难忘。” 拓跋宏听完只觉得心里堵的慌:“还有这样的事情!” 两人说话的当口,罗克敌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封拜帖。 “大哥,有人送了一封拜帖过来!说要让让我面呈给你,这事到奇怪了,我们来了三天了,梁国大臣都避之则吉,居然还有人敢来下拜帖。” 拓跋宏接过拜帖打开,看完笑道:“确实是一个非常意外的人,大梁尚书令左丞相谢勋,他这南朝相国怎么想到要来见我这北朝亲王呢” 李存孝说道:“确实蹊跷,这谢勋素有贤相美名,为南朝一等一的重臣,且出身陈留谢氏,为南朝八大世家之一,深受南朝皇帝器重,他约见你,莫非是南朝皇帝的意思” 拓跋宏摇头说道:“不会,南朝皇帝没有必要在召见我之前另外安排人特地来见我,我觉得好像是他有什么想要跟我说的。” “地点在那里” “德天街广德楼。” “我们去见见这位贤相!” …… 钟郁阁外,吕绅领着永慧公主来到门前,吕绅上前推开陛下书房的门,转身对永慧公主说道:“公主殿下,陛下在里面等你,老奴就在门外候着。” 永慧微微点头:“多谢大长史。” 吕绅低头道:“公主客气了。” 永慧迈步进了钟郁阁,见父皇正在批阅奏折,自己悄悄走上前去,站在一旁研墨,景帝抬头笑了笑,没有说话,继续埋头批阅奏折。 片刻之后,景帝放下手中的笔,揉揉眼睛站起来,永慧上前扶着,景帝拍拍她的手背:“丫头,你之前去江都,为父总能召你回来见一面,如今去魏国,为父舍不得啊。” 永慧扶着景帝出来,笑道:“父亲,我们萧家女子都是执拗的性子,姑姑宁可在越州出家也不愿意回建都,她说自己是越国的媳妇,越国亡了,自己就改为越国守着祖宗的香火。” 永慧这番话也暗地里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心意,景帝叹了一口气:“为父虽然留有四子,但是无一人像朕,丫头,你是最像朕的一个了,此去魏国恐怕会让你卷入储位之争,为父想听听你的想法” 永慧扶着景帝坐下,又亲自在一旁煮茶,缓缓说道:“父亲,无论那个王朝的宫中都不会太平,儿是皇家女,求不得这种太平,所以不妨试试!” 景帝:“虽然皇家女求一段爱情很难,但是之前你和毅儿还算青梅竹马,北朝现在最有机会做太子的是齐王,他早已娶亲,且育有一子,丫头他若做了太子,纵使你是太子妃,恐怕也不好处理关系。” 永慧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思考了片刻,回答道:“父亲,当年你若没有孤注一掷,这天下会如何” “梁国回内乱,一旦我南朝内乱,北朝真的来犯,恐无力抵挡。” 景帝说完,顿时明白了什么,又叮嘱几句:“慧丫头,你需要观察,观察谁最有可能,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你自己,为了你弟弟。” 永慧点头:“父亲,这就是儿臣需要做的,而且我绝不后悔!” 永慧点好了茶奉到景帝面前,景帝端起茶盏喝下一口,问道:“你该见过他了,你认为他如何” 永慧脸色有些微红:“儿臣不知道!” 景帝:“明天朝会之后,为父会安排晚宴,你出来见他一面吧。” 永慧微微点头:“是,父亲!” …… 第九幕第三章 谢勋的三策 戌时,拓跋宏一行三人骑马抵达德天街广德楼,入德天坊门居然发现街口有人已经在等待,两侧店铺全部关闭,街上没有一个行人。 罗克敌忍不住说道:“大哥,二哥,这谢老头怕是要搞事” 李存孝:“既来之则安之,这德天街本就是相府的产业,看来老头是有点谨慎了。” 拓跋宏笑了笑说道:“我到有点期待了。” 行至德天牌坊,一蓝袍年轻书生上前行礼迎接:“晋王殿下,两位将军,末学谢晋,父亲大人已经在广德楼等候,请三位下马随我而来。” 拓跋宏三人翻身下马,跟随谢晋而行,远处约数十步路,有一二层小楼亮有灯火,门口安排了护卫看门,送至门口,护卫推开门,行礼相迎,上楼之前,谢晋回头跟拓跋宏说道:“今日父亲只想与殿下单独一谈,两位将军,我已经让人在楼下雅间备下酒席,还劳烦二位将军移步。” 罗克敌有些担心,正欲出声,拓跋宏眼神制止,然后回头对谢晋说道:“谢学士有请。” 行至二楼一雅间门口,谢晋做手势请,然后行礼说道:“晋王殿下,请,我就现行告退了。” 说完转身下了楼。 拓跋宏推开门,见房中摆有一紫檀棋盘,棋盘前有一博山炉,袅袅青烟缓缓而上,一老者从屏风后走出来,老者面容清瘦,灰色衣摆飘飘,鹤颜白发,看上去约六十许,然面目看上不过四十模样,可见年少时必定风姿卓绝,南朝尚道玄,所穿服饰皆有飘逸出尘之意。 老者微微一笑,手挥向棋盘:“殿下善弈否,可否陪老朽手谈一局。” 拓跋宏拱手行礼:“长者邀,不敢辞。” 说完坐于下首,手请谢相:“老先生先行。” 老者坐下,手执黑棋先落一子,待双方行至中盘之后,拓跋宏突于中腹下下一子,谢勋直接应了一手,双方围绕中盘腹地有了一番争斗,棋势胶着,难分胜负,就在此时,拓跋宏一子突袭而下,眼见有机会于中盘连成一片,谢相沉思片刻,笑了笑,遂投子。 拓跋宏诧异:“谢相何故投子,小子这一试探而已,胜负尚为分。” 谢勋笑道:“手谈也是心谈,我既然已经知道了殿下的心事,再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拓跋宏问:“谢相何出此言,愿闻其详。” 谢勋缓缓道:“那老朽就慢慢为殿下说解一番,陈留谢氏,江左千年豪门,历五朝,而陈留谢氏屹立不倒,你可知为何” 拓跋宏摇头:“愿闻其详。” 谢勋继续说:“天下有一句话,天下无论谁为君江左将相必王谢,谢家信的是王道,而不是君臣道,王家谢家这些顶级世家之所以屹立不倒,不在于忠,而在于待天下时而动,顺势而为,无论谁占据天下,王谢家都辅佐之,谢家有祖训,不谋天下,只谋朝堂,所以我们与北朝不是敌人,这议和之策也是我向陛下进言,并极力促成的。” 拓跋宏躬身行礼:“感谢谢相为苍生念!” 谢勋摇头道:“老朽没有那么高尚,因为目前北魏还无力南下,一为实力不济,二则定帝无此心,定帝崇佛,忌杀伐,这也是你无法归朝的原因,因为你有战心,而这次江北之战,实非吴国公之过,我大梁欲夺西蜀,以期可以两路并进北伐中原,实为良策,抽调五成靖北军去了嘉林关,造成望北城兵力不足,才让独孤文钦用计夺回了望北城,如今攻守易势,短期内天命已经不在大梁了。” 拓跋宏不解:“谢相,本王这一路过来所看梁国国立鼎盛,百姓安居,论国力依然胜过我北朝。” 谢勋点头:“国力不等于战力,梁国占据江北三十多年,都无力北伐,原因就在于缺乏战马,魏国如果游斗、诱敌深入,袭扰粮道,北伐很难持久,三十多年前北伐失败就是这个原因,不过魏国未来有很大的危机。” 拓跋宏连忙问道:“望谢相赐教。” 谢勋指向拓跋宏:“关键在殿下身上,今日希望殿下跟我说心里话。” 拓跋宏指向自己:“在本王身上” 谢勋点头道“如果魏国继位之君,不是你拓跋宏,而不出二十年,攻守之势将再度改变;因为北地战力虽强,然民生疲弱,人力不足,此国运不可长久。而南国地产丰富、人口众多,国力鼎盛,二十年休养生息,必定可兴兵再谋北伐,此为国运国势,其二,北地大力兴佛、举国之力供养僧侣、磨灭北朝君臣之战意、损坏国力,长此以往,国必弱,这是北朝最大的危机,你父兄皆崇佛,若齐王继位,一旦两代帝王相继,大势就不可挽回,魏恐难再有三十年之国运。届时漠北、大梁齐攻魏国,魏国何以应对亡国之祸,只在旦夕。” 拓跋宏听闻心中震动,遂起身,以弟子之礼叩谢:“先生,可否教我,今天先生所言皆为洞悉天下之言,先生有言动天下的惊天之才,小子不说假话,我确有天下之志,先生既然对我说了这番话,必有言可教我,我愿奉先生为师,求一安定北国之策。” 谢勋扶起拓跋宏:“天道惶惶,皇道不可测,刚才你中盘未定之时,就强力南下,我已知道你的心,我今日说的这些话,也是不可测天道,所以倘若日后你真的南下了,我希望你可少造杀孽,保江南繁华,百姓安居,如果你起誓,我今天就赠你几策,至于天命是否在你,天来定。 拓跋宏跪地立誓,谢勋说道:“他日你若进了建都,就是老夫自缢殉国之时,请善待我谢氏族裔,他们必不会责怪于你,依然会立于朝堂,为百姓请命、为天下谋福祉。” 拓跋宏抬头看老人鸿声之言,心中巨振,此人心怀之大,谋略深远,平生未见。 谢勋缓缓而谈:“魏国太子薨逝之后,你父皇属意谁为太子,其实你心中应该也明白,必是你二哥齐王,齐王自幼拜北地大儒王泉为师,少有文名,早就尽收北朝汉人文脉; 齐王对你父皇母后极尽恭孝,待臣子礼贤下士,朝野无不赞颂; 齐王崇佛理佛,与国师智信法师为忘年好友,和你其他几位王弟不同,他们要么结党、要么豢养死士,要么圈地豪夺,而齐王从无此等举动,如果不是因为他不是长子,太子之位怕早就是他的了。 今天你父皇解除了江北之危,国家局势稳定,选的继任者必须是一个以仁孝治理国家的人,虽说齐王早有王妃,且生下了世子,但是你父皇恐会让他休妻以娶永慧公主,为他扫清太子之位的障碍,并且获得我朝的助力,此时你争是争不过的。 我给你三策,一为自请解兵卸甲,除你父皇以及朝野对你的猜忌、二为请入天龙寺,拜国师智信为师,除杀孽、陪你母妃理佛,尽人子之孝,消你父皇的之恶,隔绝朝堂之变,不沾因果、静待风云。三为待时机转变,不可心慈手软,记住太子的敌人,就是你的敌人,太子若心有倦意,才是你的机会,可等可谋不可强夺!你且记住了” 拓跋宏细细思量,念叨一声:“可等可谋不可强夺!本王记住了!” “谢先生赠言!” 拓跋宏再次行礼,待抬头时,谢相已然推门而去,拓跋宏再次看向棋盘,从黑棋棋盒之中拿起一黑子,想要走一步,还是摇摇头,又放下了。 “这棋,我终究还是输了。” 李存孝、罗克敌走上楼来,见发呆的拓跋宏问道:“大哥,那谢老头跟你说了些什么” 拓跋宏手指棋盘:“下了一盘棋。” 罗克敌挠着头:“下棋,这谢老头闲得蛋疼吗” 拓跋宏起身,在罗克敌头上弹了一下,笑道:“走啦……” …… 一辆马车夜间行于建都,车轴滚动之声,在黑夜中起起伏伏,马车内,谢晋问父亲:“父亲,为何今日要对拓跋宏说这番话。” 谢勋闭目而答:“陈留谢氏传了千年血脉,一家子上万口人,想想二十三年前温家权倾天下,一朝想要改朝换代,举族一万多人尽数被诛,天下之位只是个人的野望,却是多少豪门勋贵之家的坟墓,我们谢家做的是这天下百姓的臣子,不是一家一姓的臣子,日后无论谁一统这天下,我们谢家依然是国之将相,社稷柱石,晋儿你明白为父的苦心吗” 谢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儿子明白了。” 谢勋嘲笑道:“当年恩师说为父是个老滑头,其实做个老滑头又如何呢能守护谢家的传承,能保护谢家一族上万口的人,能让这江南百姓日后少点战乱之苦,为父何必在乎那些虚名,管他日后史书说我是个忠臣还是逆臣!为父从来不在乎。” 谢勋说振聋发聩,一旁的谢晋这一刻才有些懂得了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九幕第四章 天子无俗世之爱 未央宫天庆阁外,一身穿黑色四爪金龙亲王袍,头戴金冠的男子跪在阁外,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形比较消瘦、面容清逸俊朗、弯眉、大眼,鼻子很好看,样子与拓跋宏有五分相似,此人乃是魏定帝的嫡次子齐王拓跋律。 此刻齐王哭得双目通红,跪地苦苦哀求。 “父皇,我与婉儿情深意重,怎能休妻啊,且晔哥年幼,不能与其母分开,儿臣不忍为太子位而废发妻!此为陷儿臣不义,置晔哥于不孝,此不义不孝之事,有悖父皇和王师父对儿臣的教导,儿臣万万不敢接受父皇之命,请父皇收回成命,另则太子人选。” “请父皇怜悯儿臣、怜悯晔哥,收回成命!” 齐王说完一头叩在地面,起来额头已经有了血迹。 定帝坐在书房内,举起的笔正在写让齐王休妻的圣旨,此刻笔久久没有落下,突然定帝将笔往桌面一拍,举手拿起书桌上的一个香盒大吼一声冲齐王砸了过去。 “滚!!” 一旁的张禄见状大喊一声:“陛下!” 张禄飞身正想去将香盒接过来,但是香盒已经飞出门外,恰好落在齐王头上,白色香灰散落,将齐王头发、亲王服上撒的白尘点点,齐王发髻被砸得凌乱,一道血迹顺着脸颊留下,齐王悲痛的闭目叩首:“父皇,怜悯啊,不要让儿臣休妻啊!儿臣求父皇开恩了!” 齐王哭的杜鹃泣穴,一旁的张禄在定帝身边劝道:“陛下,要不让齐王殿下先回府吧” 定帝从一旁的剑架上取下天子剑问天,一旁的张禄看了大惊失色:“陛下,不可啊!” 定帝没有说话,走持问天剑走到俯首跪地的齐王跟前,齐王不敢抬头,只是低头发抖的哀求:“父皇,不可啊,不可啊,儿臣做不到啊!” “做不到!你跟朕说做不到!” 定帝大怒,以问天剑剑鞘三击齐王背部,一次比一次重,齐王被拍的接连吐出两口血,整个人趴在地上,浑身颤栗。 定帝怒道:“天子无俗世之爱,你可知晓,天子独爱子民百姓,你可知晓,你读圣贤书读傻啦!跟朕妄谈孝义,为臣,不奉君命,你敢说忠!为子、不听父言,你敢说孝!不顾百姓,弃天下如履,你敢说义!” 张禄在一旁连忙跪下接过剑鞘,用身体挡住齐王,恳求道:“陛下,殿下已经在殿外跪了一天了,他身体吃不消啊!陛下息怒啊!” 定帝拔出宝剑,掷剑于地,对齐王说道:“老二,朕信佛,不愿意杀生,但是为了魏国的江山社稷,你莫要逼为父杀了窦婉儿!” 齐王看着自己身旁的问天剑,那剑芒刺的他心寒,齐王急火攻心,昏迷了过去。 张禄上前抱住齐王大声疾呼:“殿下,殿下,快,快传太医!” 定帝见齐王昏迷,马上快步上前,蹲下以手抚齐王面颊,关爱之情溢于言表,仰天长叹一声:“律儿啊,这就是天家的命啊,你怎么就不明白为父的苦衷呢!” 定帝起身吩咐张禄:“张禄,待太医诊治后,命金羽卫护送齐王回府,无朕旨意,不得出府。” 张禄点头应了一声,快速跑出殿外安排,几名太监将齐王背走,张禄唤来一名心腹太监,轻声吩咐道:“快去相府,让窦相马上去齐王府。” 小太监点头:“是老祖宗,小人这就去!” 待小太监走了,张禄摇摇头,面色急切凄苦的往太医院而去,嘴里还嘟哝着:“这可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啊。” 大殿之上,定帝缓缓捡起地上的问天剑,剑旁齐王吐下的鲜血痕迹是如此刺眼,晃得定帝眼睛生疼,他双眼模糊,只得缓缓直起腰身来,那一刻他不像一个帝王,只是一个垂垂老者,他回身向那龙椅走去,步伐缓慢,但是这空荡的天庆阁中,那脚步声却声声入耳,他记得二十七年前,他手持问天剑入宫,向父皇索要玉玺之时,问天剑鞘也在滴血,那是大哥太子和三弟辽王的血。 定帝喃喃自语:“律儿,你为何不懂为父的心呢为父不忍,为父不忍啊!这天下可不是你这般性子可以守护的,天子若不敢舍下一切,如何坐得了这天下啊!” 定帝缓缓将问天剑收回剑鞘,重新摆在剑架之上,看着那龙椅,竟然坐不下去了,仰头悲叹,任由一行老泪落下。 …… 一个时辰后 齐王府外,站着众多金羽卫兵士,一马车飞奔而来,停在齐王府门口,车夫放下马蹬,扶着一老者掀开门帘下车,齐王府总管太监许宽上前行礼:“窦相国。” “齐王如何了” 窦相一边问一边往里走。 许宽回答道:“相爷,太医看过了,殿下这几日气结与胸,今日吐了口血,到是把胸口闷着的血吐了出来,太医说只要调养休息就没事了。 窦相往齐王府寝殿走去,行至门口听到里面女子哀求的声音,许管家想要进去,被窦相制止:“许总管,你先退下!” 许宽点头,目光示意周围的人都暂且回避。 窦相听出了这声音是自己女儿窦婉儿的声音,那声音万分决绝,让窦晏悲从心起。 “婉儿恳求殿下,让婉儿落发修行吧,望殿下为苍生念、为天下念、为百姓为念,你我夫妻数载已是婉儿几世的福报了,日后不敢再有眷恋,愿青灯古佛,了度残生,望殿下照顾好晔哥,以安吾心,吾愿一生为殿下、为天下苍生诵经祈福。” 窦婉儿跪地哀求,双目垂泪,让人不忍看下去。 齐王脸色苍白,走下床榻,神情哀伤,走到婉儿旁,跪地抱住爱妻:“婉儿,你我自幼亲梅竹马,两情相悦,婚后夫妻恩爱,本王从无二心啊,而且我们有了晔哥,我拓跋律本就无意皇位,只想一生就爱你一人,做个太平王爷,哪怕做个平民百姓也好,为何不可啊!” 婉儿推开齐王:“殿下,你为陛下嫡子,诸王之长,这两年陛下不让你封地返朝,留朝理政,朝野均以储君视之,殿下怎能如此糊涂,若殿下弃天下,我与晔哥日后更难存与世了,陛下必不会容我等啊。“ 齐王摇头,抓住王妃双手,哀求道:“不会的,不会的,父皇不会如此对我,父皇嫡子还有四弟,我去求母后,若四弟继位,必会善待与我,我还可有陪伴你和晔哥。” 婉儿绝望哭求道:“殿下,醒醒吧,你醒醒啊,四弟历来不为陛下皇后所喜,且生性暴虐、嗜杀成性、喜怒无常,他若登基,你我晔哥安能存命,你难道忘了你皇伯还有三皇叔的事情了吗他们可都是父皇的亲兄弟啊。” 齐王呆坐与地,神色茫然,婉儿注视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眼泪垂落不停,这个男人深情、仁爱,甚至有些妇人之仁,这一切若只是放在寻常世家子弟中或许无碍,但是他是齐王,是陛下选出来的储君,他一步走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可是这一切正在压垮和摧残着他脆弱的内心。 齐王神色茫然,呆木自言。 “为何父皇要选我,我不适合做这个太子啊,三弟、四弟、五弟,他们能力远胜与我,我只想寄情山水,研读文学,奈何,奈何!” 齐王此刻泪流满面,窦婉儿不忍,紧紧抱着自己的夫君,两人垂泪抱头痛哭。 门外的窦相也忍不住流下泪来,他遂即擦掉脸上的泪痕,整理好衣服,推门而入。 齐王、王妃见窦相进来,马上起身行礼:“父亲大人(恩师)。” 窦相回头面容慈祥的对窦婉儿说:“婉儿,你且去见见晔哥,等下随为父回相府吧。” 窦婉儿点点头,看了一眼齐王不舍而去。 “王妃,不要走!” 齐王想要上前挽留,窦相拦在中间,无奈的摇摇头,齐王叹息一声,无声落泪,哀叹不息。 “殿下,婉儿说的对,你应该以天下苍生、以社稷江山为念,女儿私情不能成为你的阻碍!” 窦相不想如此说,但是却不得不如此劝。 齐王生无可恋的问窦相:“相父,我这无情无意之人,也能做得了大魏的太子,成得了帝王吗” 窦相领齐王坐下,自己也与旁边落座,细细规劝。 “殿下需有大爱大仁,而不应该拘于百姓的小情小爱,大魏江山社稷岂能被我窦家一家荣辱所影响呢 二十七年前,臣与国师智信辅佐皇上登上皇位,这二十多年来陛下大力新政,推动鲜卑汉化,正汉之冠朔,立汉之朝堂,才有了今天汉与鲜卑的共治天下的大魏,北地汉人才开始归心,视大魏为天下正朔,国力日盛,一改百年间北地胡汉相争,生灵涂炭的局面。 今陛下尊儒家、立国教、抚万民、罢兵戈,休养生息,此乃天下大兴之兆。 然魏国依然有三大害、一为勋贵圈地、二为吏治阻塞、三为封地胥靡,此三害不除,不出三十年北地必定凋零,则今日江北之战所形成的局面将毁于一旦! 要革新除弊,只能由殿下承接往继;周王之心在于恢复鲜卑旧治,一旦他登上大位,则三大害不但不能除掉,反而会变本加厉,北地又将陷入三十年一乱的局面,到那个时候必定生灵涂炭,战火连连,北地汉人实在是太苦、太苦了。” 说完窦相悲痛的陈述着这些事实,然后跪地请求道:“请殿下以天下苍生、社稷福祉、黎明百姓为念,让臣接回婉儿,殿下正位太子,匡扶社稷,臣将命婉儿去静水庵出嫁为尼,以全殿下名节。” 齐王流泪而大哭道:“恩师你也逼我!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罢了、罢了……” 说完伏案痛哭不已。 窦相告辞而去,出了门外忍不住自己扇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还是人吗天底下还有谁劝自己的女婿休妻的。” 当天夜里,窦相接窦婉儿出了齐王府,第二天婉儿在静水庵落发,在晔哥的哭声当中,齐王接下了大长秋张禄宣的圣旨,定帝下旨解了齐王的圈禁,让齐王入尚书省批阅奏折,参理政务,封齐王子拓跋晔为皇太孙,以宽慰窦家,北朝储君之位一时间再无波澜,只是此事让一人心中万分不满。 第九幕第五章 周王的愤怒 荆州周王府中,一片惊呼之声,数名宫女和太监从周王的书房中夺命而逃,周王幕僚申行之恰好进府,见此场景连忙快步往里走去,只听见一个极度癫狂的声音从书房传来,伴随着披砍的声音和瓷器砸落地面的声音。 “老匹夫,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了,安敢如此欺我。” “我早晚杀了你,老匹夫。” “本王难道就不是你的嫡子吗” “为何二哥坐的,本王坐不得!” 申行之走到门口一看,地上有一个宫女倒在了血泊之中,一动不动,早已死去了,而整个书房的博古架被砍翻在地,书桌上也被砍掉了一条腿,半到在地上,整个书房内一片狼藉,周王头发散乱,面目狰狞,双眼充血,怒而又杀了一名无辜的宫女。 “殿下,请慎言!” 申行之大喝一声,走进书房,从周王手上取下剑,周王缓缓平静下来,看到申行之,居然面露愧色:“申先生,本王失态了,让先生见笑了,但是本王不甘心呀,不甘心呀。” 被周王称呼位申先生的人,年约三十许,面容清瘦,相貌平常,但是有一双深邃的眼睛,看人的时候仿佛能洞察人心,周王府上下无人知道其人来历,只知道此人帮助周王平了河南的叛乱,周王上表为其请功,申行之拒绝,不要任何赏赐官职,只以门客身份留在周王府,周王反而更加敬重,对其执弟子礼,言必称呼其为先生,周王拓跋兴从不待见汉人,身边更无汉臣,只有这个申行之是个例外。 申行之看着书房的景象,吩咐门外的太监总管:“进来吧,把这里收拾一下,把这个宫女好好安葬,給家人送一百两银子的抚恤过去,就说是得了急病死的。” 总管应了一声,带着人进来收拾,看到周王都躲得远远的,申行之将剑收回剑鞘,转身对周王说:“殿下,且随我来吧。” 周王点点头,但是见自己衣服上沾染了血迹就对申行之一拜:“申先生可门外稍微等候,本王换一件干净衣服,再与先生议事。” 申先生挥袖转身而去,周王竟然面有紧张之色。 王府阁楼之上,申行之命人退出阁楼数丈,然后目光严厉的问周王:“殿下为何不听我劝,上表陛下废周王妃。” 周王回答道:“申先生,是本王行事鲁莽,本王收到朝中消息,父皇有意立二哥为太子,命二哥休妻,二哥多次哀求父皇,言可不要太子之位,也不肯休妻,父皇震怒,打了二哥,还把二哥关在了齐王府,齐王府中我们的人也飞鸽传书,说二哥有意向父皇母后进言,让父皇改立本王为太子,故心中急切,向父皇上表请求休妻。” 申行之神色失望,十分不客气的对周王说道:“殿下,此乃昏招、昏聩之言,周王妃乃徐国公之女,品行端庄、无任何僭越之举,虽然无所出,但是王妃尚年轻,嫁给殿下不过两载,那里有休妻的理由 殿下如此举动开国的四国公怕是让你得罪光了,徐国公虽然过世,但是其生前与你舅父信国公独孤文钦交好,你这样做,不怕军中势力全部转向齐王吗齐王可是尽收在朝汉臣之心,且留朝理政,早已众望所归,陛下现在让他废妃,只不过让他可以借助南朝势力,以固太子之位,为他继承大统早做准备,陛下现在又封了齐王世子为皇太孙,这大势还不明白吗” 周王恼恨道:“今日父皇下旨斥责,言若本王还有妄念妄言,就命人压本王回京入宗正寺圈禁,可是本王难道就不是陛下的嫡子了吗” 申先生说道:“殿下不是全然没有机会,齐王得汉臣心,但是不得鲜卑勋贵旧臣的心,窦相早有意改革旧政,查勋贵名下庄园、奴仆,以充国库;但是勋贵旧臣是打江山的人,自然希望富贵万代,这断人财路如杀父之仇,殿下本就打算恢复鲜卑旧制,如果把这些人心利用好,未必不能翻盘,所以你之前的举动无意是提前暴露,愚蠢至极。” 周王拱手道:“先生教训的是,只是孤王心中愤恨难平,我与大哥、二哥皆父皇嫡子,只是因为本王生下来赤发蓝眼,母后说本王是凶儿,不似人君,母后从不正眼看我,从不亲养我,从小没有一丝关爱,在她眼里只有大哥、二哥才是她儿子,父皇也不喜欢我,本王不服。 这些年本王平河南,就是希望我父皇母后多看本王一眼,可是呢大哥薨逝,父皇召本王与二哥回京,以为父皇总算能正眼看本王一眼了,谁知他怒斥本王,说本王杀孽太重,折了大哥的寿数,本王不服啊,都是父皇的嫡子,为何二哥一幅病恹恹的样子居然可以做太子,本王弓马平天下,战功赫赫,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做太子!老三是前燕余孽、老五是蛮人的血脉、老六不过是一个商人,他们谁配拥有天下,只有本王才配的上这九五之尊之位。” 周王嘶吼着,陷入了自己的愤愤不平和无尽遐想中。 申行之面色冷笑,随即回复平常,故做诚恳的对周王进言:“臣愿意倾力辅佐殿下,就是认为殿下才是这平定天下之人,天下但需马上取,当年陛下若是认命了,今天这天下就是你皇伯父的。” 周王面露喜色,对申行之行礼道:“但求先生教我。” 申行之让周王附耳过来,片刻间,周王面容渐展,连声大呼:“先生妙计,如此大事可成。” 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一座不知名的草庐,一个不大的朴素书房之中,一白袍散发之道人,正在写一本名册,名册上有名者分别为:天算无双(谢勋)、谋算无双(叶落河)、庙算无双(窦晏)、毒算无双(申行之)、隐算无双(左景江),写到这几个人,道人停下笔来,走书桌走到书门外阳台茶座边,端起一杯茶,缓缓饮,看着这一波碧潭,远处山间似有烟云缭绕,自言一语:“身份真是一个神奇的东西,演的久了,自己居然也就信了。” 碧潭之上有山风吹来,吹起了老者的衣袍须发,这老者虽然看上去须发皆百,脸色鹤发童颜,实在不好猜测年纪,面容清瘦,看上去不过五十上下,但是看身上的气质神态,到像个一百多岁的老神仙。 旁边小码头上,一条渔船靠了了岸,一个带着兜里的人,放下手中的鱼竿,拿着鱼篓上了岸,又将渔船的绳子在码头的木桩子上系好,冲着不远处的草庐中的老者举起手中的鱼篓。 “师父,今日钓了三位寒鳗,給师父烤了吃,好下酒!” 老者颔首点头:“好,为师今日就试试你的手艺。” 那人进了草庐,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绝色男子,目如朗星、眉若剑笔、嘴角含笑,带三分神秘三分鬼魅,此人将斗笠和身上的蓑衣挂在墙上,露出一身白灰色的麻布道袍,回头对老者说道:“师父,今日不吃,再想吃到恐怕得等几个月了。” 老者问道:“要出去看看” 年轻男子点点头:“我想去定江钓三尾龙鲫給师父熬汤喝,听说延年益寿,对老人家身体好!” 老者点头:“确实是好东西,罢了,你要去就去吧,别让你二师兄太难堪就好了。” 年轻男子笑道:“弟子尚未见过二师兄,这次过去刚好见一面吧我。” 老者笑着捋着胡子转身:“随你,随你!” 年轻男子笑笑,提溜着鱼去了后厨。 第十幕第一章 晋王上殿 卯时正刻,观湖街鸿胪寺别院,拓跋宏已经穿戴好魏国金丝绣四爪八龙亲王锦袍,穿上了黑色步云靴、带上了双龙金冠,今早梁国大朝会梁帝将在太晨宫紫宸殿召见拓跋宏一行人。 李存孝和罗克敌推门进来,李存孝看着拓跋宏笑道:“大哥,我要是那梁帝干脆就将公主许配给你得了,谁不知道殿下是北朝数一数二得美男子。” 罗克敌也起哄:“我看二哥说的有理。” 拓跋宏在镜子前照了一下,开玩笑道:“现在你们知道我要所有浮屠铁骑带鬼面具了吧,要不我冲过去,对方都觉得我没杀气!” 李存孝笑道:“对啊,那里像老三,不带面具更有杀气。” 罗克敌:“二哥,你说什么呢你也没好看到那里去。” 拓跋宏大喊一声:“走!”迈步出了房门 他们拒绝了鸿胪寺准备的马车,带着二十骑浮屠铁骑的亲卫兵直冲朝阳门而去,此举是拓跋宏故而为止。 …… 朝阳门外,准备上朝的文武大臣已经排成了两班,等候开宫门,三三两两的各自攀谈,突然听见身后有群马奔驰的声音传来,群臣都转过身来,历来上朝虽然武将也有骑马的,但是最多带三四个护卫,但是这样一个马阵而来的从未有过。 “谁这么不懂规矩!給本公拦下来!” 陈国公陈庆一声大怒,羽林卫一个卫队连忙冲上前去,在朝阳门前形成一个军阵。 “全体下马!”拓跋宏一声令下。 二十多骑马几乎同一个时间停下来,然后动作整齐的下马。 “在此等候!”拓跋宏又是一声大喊。 “遵令!”二十多亲卫又是其声大呼。 拓跋宏独自一人,从远处走来,羽林卫分开两边,让其通过军阵,气势威严,让群臣侧目。 五军都督府大都督陆世元忍不住问一旁的陈国公:“公爷,这就是魏国晋王” 陈庆点头:“是晋王拓跋宏,魏帝三子,果真是气度非凡,这骑兵都是以一敌百的骑将,浮屠铁骑冠绝天下之名,并非虚言。” 陆世元不禁有些感叹:“我朝无皇子领兵的传统,如此气度,确实不及。” 陈庆提醒一句:“陆公慎言。” 陆世元有点尴尬的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文臣那边,费婉有些玩味的看着走过来的拓跋宏,而谢相闭目养神,充耳不闻,一旁的崔相点点头,表示对拓跋宏的欣赏。 此刻宫门内,响起了登朝钟,有太监在宫门口大喊:“上朝,开宫门!” 朝阳门的宫门缓缓打开,两班大臣按照品级也都排列好,只有拓跋宏来到宫门前不知该站在文臣一列中,还是站在武将一列中,有些尴尬。 “晋王殿下,来老夫身边吧!” 谢相睁开眼睛,招呼拓跋宏过去。 “多谢,谢相提点!” 拓跋宏上前行了一个礼物,识趣的想要站到费相身后去。 “站老夫前面来,您是亲王,又是贵客,不用在乎那么多!” 拓跋宏只好挪了挪,站在了谢相前面。 宫门打开了,太监又大喊:“宫门开,群臣上殿!” 两班鱼贯而入。 待行至紫宸殿外,里面出来一个太监,正是吕见喜,他走到拓跋宏面前笑道:“晋王殿下,您且先到偏殿休息,等候陛下传诏。” 拓跋宏微微一点头,跟随吕公公到了偏殿,吕见喜安排好了位置,又备下了一些茶点,笑道:“殿下,陛下朝会总有一些事情要议,最后一个环节才是召见殿下,殿下且先用些茶点,咱家等下过来接殿下上殿。” 拓跋宏点点头,吕见喜退出了偏殿。 吕见喜走后,拓跋宏起身在偏殿四处观游,黑金砖的地板、九根巨大的黑楠木柱、每根柱子上都雕刻了一条巨大的盘龙,而高达八丈的天顶斗栱之上雕刻着诸天,显得肃穆庄严、虽然是偏殿,正中之上依然有巨大的龙椅,三层丹陛俯瞰大殿,拓跋宏站在殿中,看着丹陛上悬挂的一块巨大的匾额,上门写着紫宸天赐四个字,那字写的苍劲有力,气势俾倪,整个大殿之中只有他,他就这样静静看着那龙椅,一动不动! 而侧殿外一个身穿赤红色龙袍的男子正通过龙椅背后的屏风细细的看着他,拓跋宏看着龙椅,而龙椅背后的人也在看着他,突然那景帝微微一笑,转身而去。 而旁边正殿一声传声而来:“陛下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丹陛之上景帝问道:“礼部尚书文彦博” 礼部尚书文彦博出列答:“臣在!” 景帝:“公主出嫁魏国一切婚配用具、仆役、车马、随从可准备好了” 文彦博:“陛下,都准备妥当,公主车驾九马金凤銮驾、随行宫女、太监、匠户农户三千人,赐随行礼嫁六千担,白银一百万两,金二十万两,一切礼仪以国长公主之礼办理。” 景帝:“好,我朝建立以来,百年间从无任何出嫁和亲的公主,永慧长公主为第一人,于国于民有功,再大的礼遇都不为过,朕决定公主出嫁之日,朝中所有重臣勋贵随朕一同祭奠太庙,告知先祖,庇佑公主雍亲王平安,庇佑梁魏永消刀兵,世代友好,庇佑百信安居,国力强盛。” 群臣跪呼:“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帝:“陈国公” 陈庆:“臣在!” 景帝:“从羽林卫中调拨三千精锐,护送永慧公主雍亲王去魏国,以羽林军中军统领何元朗为护卫统领,待到魏国,此三千亲卫充作雍亲王三卫队。” 陈庆:“臣遵旨!” 这个消息让太子有些警觉,亲王三卫虽然是惯例,但是一般都从地方郡兵中征召,直接调天子亲卫为亲王卫队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尤其还是去魏国做质子的皇子,太子越发相信此事真如游先生所说,老七去魏国是父皇与魏帝的一个阴谋,而且让何元朗做近卫将军,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他眼睛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萧思钰,萧思钰面容凄苦,隐隐有泪。 景帝唤了一声:“钰儿!” 萧思钰擦了擦眼眶走出来跪下道:“父皇。” 景帝安抚道:“到了魏国,魏帝就是你的父皇,你要谨记以后你不仅仅是朕的皇儿、梁国的亲王,更是魏帝的皇子,魏国的亲王,谨言慎行,待人以诚,你可记住了” 萧思钰点头叩首:“父皇,儿臣记住了,还望父皇保重身体,儿臣这一去恐怕日后恐怕再无归期,儿臣会日日为父皇祈祷,为梁国祈祷,祈祷父皇身体康泰,梁国百姓幸福康宁,望父皇不要以儿臣为念,切忌不要伤心,另外儿臣也不能在皇祖母身边伺候了,儿臣也会万分想念祖母的,以后年年节日,父皇、祖母万寿,儿子都会遣人送来礼物,父皇若想念儿臣,可以多给儿臣写信,儿臣....” 萧思钰说的万分啰嗦,但是说的也情真意切,说道最后泣不成声,这一幕也让朝堂上的众臣心声几分赞叹,皆认为雍亲王仁孝。 太子心中不忿,轻声嘀咕一句:“假模假式的,骗谁你!” 这话让一旁的宁王萧思琊听了去,不免有些邹眉头,回头看了太子一眼,不便开口,但是心中隐隐厌烦。 景帝隐隐双目泛红,抬手到:“钰儿,起来吧。” 萧思钰哭泣伏地既然有些爬不起来,宁王见状上前将老七扶起,在老七耳边轻声说道:“老七,你一定回回来的,六哥保证!” 萧思钰抽泣着点点头:“谢六哥!” 景帝又唤:“钦天监袁正,可算出公主雍亲王离京的吉日吉时。” 袁正出列:“回陛下,本月二十三日未时离京,做过太庙告祭之后,陛下可赐酒食,赐故土,之后公主雍亲王可平安离京。” 景帝点头:“文彦博,照此办理吧。” 文彦博:“臣领旨。” ... 偏殿之中,拓跋宏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此时他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宣魏晋王上殿觐见!” 吕见喜推偏殿的门进来:“晋王殿下随咱家走吧,陛下召见。” “有劳公公” 拓跋宏整理好衣袍,迈步随吕见喜走出了偏殿。 拓跋宏抬头挺胸不疾不徐的走上殿中,景帝想起刚才在偏殿中观察到的一幕,心中暗道:“如此气度,魏帝比朕幸运,如此之人绝不会甘于人下。” 拓跋宏上前行鲜卑单膝跪摆胸礼,大声诵言:“大魏迎亲使拓跋宏,见过大梁皇帝陛下,万岁金福。” 景帝笑言:“贤侄起来吧,梁国与魏国结姻亲之好、兄弟之邦,朕与你父皇也以兄弟相称,所以你可唤朕皇叔。” 拓跋宏应一声:“多谢皇叔。” 景帝笑道:“起来吧,皇侄!” 拓跋宏站起身来,景帝又跟一旁的太子、宁王、雍王说道:“三位皇儿,晋王日后也是你们的皇弟,皇兄,见个礼吧。” 太子:“皇弟,有礼了,我们之前已经见过了。” 拓跋宏点头回礼,宁王又上前见礼,拓跋宏依旧回礼。 萧思钰看到拓跋宏有些目瞪口呆,拓跋宏微笑的看着他,此刻他心情有些复杂,高兴那日的女子就是永慧,但是又有些失望于自己居然要护送这个女人去嫁给另外一个人。 萧思钰惊讶道:“你是那个登徒子你就是魏国晋王” 景帝提醒道:“钰儿,不得无礼。” 萧思钰连忙点头行礼:“见过皇兄,弟萧思钰有礼。” 拓跋宏点头回礼致歉,景帝说道:“皇侄,今晚在宫中备下家宴,长公主和雍王出发的日期已经确定,稍后礼部会安排人去跟皇侄的对接安排。” 拓跋宏行礼:“谢皇叔!” 景帝又道:“皇侄,晚上宫中再会!退朝吧” 吕绅上前打呼:“退朝!” 群臣跪送:“恭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第十幕第二章 景帝赐宴 朝会散去,群臣从大殿三三两两离开,拓跋宏独自从大殿出来,梁国大臣无人敢上前打招呼,只有谢勋冲拓跋宏点点头,拓跋宏也回礼,谢勋微笑颔首离去,吕见喜上前跟拓跋宏说道:“晋王殿下,咱家领您出宫。” 拓跋宏点点头,准备跟随吕见喜出宫,太子看着拓跋宏的背影,想着刚才殿上拓跋宏和老七的对话,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道:“难道那天,他们见过面” 太子思考片刻,急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谢勋走下台阶,崔相上前笑道:“老谢啊,两头押注,左右逢源,好手段呐” 谢相微笑回击:“崔老头别得了便宜卖乖了,谢崔两家历来同气连枝,也不怕站着说话不腰疼。” 崔相被说得无奈:“得,得,晚上来我府上小酌一杯,丫头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让你女婿作陪,这样不生气了吧。” 谢相假装叹口气:“养那么好一闺女,白白便宜了你们崔家,想吃口自己闺女亲手做的酒菜还得巴巴的跑你们家去,我这命太苦了。” 崔笑一时大笑,旁人皆不以为怪,谁都知道这两家本就是世代姻亲,崔相自己还是谢老头的小舅子呢。 这边,太子追上拓跋宏,出口喊道:“贤弟留步。” 拓跋宏回头见是太子,忙行礼道:“太子兄长,可有话想吩咐小弟。” 太子笑道:“贤弟,明日家宴,舍妹循例并不出席,不过我认为既然两国是兄弟之邦,舍妹出来见见也是应该的,明日家宴我会向父皇进言邀舍妹出来一见,贤弟以为如何” 拓跋宏心生疑惑,心中暗想:“这太子为何要跟自己说这番话呢” 不过也不便说什么,只是心中也想求证,便随口答道:“多谢太子哥哥,如此合适吗毕竟日后公主会是魏国太子妃,有可能是小弟的皇嫂,如此恐怕不太合适。” 太子笑道:“贤弟多虑了,一家人嘛,谈不上失礼。” 太子伸手做指引:“贤弟,本王送你出宫。” 拓跋宏点头应道:“那有劳太子兄长了。”两人并肩而去。 萧思钰走出紫宸殿仍苦苦思索,那晚那个登徒子怎会是魏国晋王呢 这当真是偶遇 突然萧思钰惊呼一声:“我得告诉皇姐去!” 萧思钰拔腿就往佳熙殿赶去。 宁王远远唤他:“七弟,等等我!” 萧思钰完全没有听见,一溜烟跑没影了。 宁王还在犯嘀咕:“老七这是怎么了,今天这么奇怪!” 宁王摇摇头,转身往皇后凤仪殿而去。 “今天的事情太奇怪了,该跟母后说说。” 太子与晋王沿御阶侧道而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攀谈,心中各有心事,太子想起昨日回宫中探望母后,母后所说之言:“永慧之容颜,当世罕有,入魏为太子妃,如今魏太子未定,永慧必当引诸王相争,你父皇安排家宴,不若让魏国晋王见她一面,如若他心存爱慕,则刚好在北朝种下内乱的种子,北朝乱起来,则雍王、永慧皆难保安全,你的储君之位越稳。” 晋王随太子出了朝阳门,李存孝和罗克敌迎上来,晋王与太子告辞分别而走,太子上车辇撩开窗帘,看了看这骑马而去的三人,自言自语道:“可惜了,可惜了。” 其表情似有遗憾,可能他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 拓跋宏三人骑马而行,身后跟着二十骑兵,拓跋宏脸上看不出悲喜,李存孝问道:“大哥,今日梁帝召见可有事情发生” 拓跋宏笑道:“定下了回去的时间,这个月二十三日出发北返。” 罗克敌笑着问道:“大哥,确定那天你遇到的人的身份了吗” 拓跋宏点点头:“没错,确实是她。” 李存孝有点摸不着头脑:“大哥,三弟,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拓跋宏回头笑道:“二弟,我画的画中女子,正是我们这次来的目的。” 李存孝大惊说道:“永慧公主不会这么巧吧” ... 太晨宫配殿含元殿为皇帝宴请之殿,今日是陛下的家宴,景帝、皇后、太子、宁王、雍王、叶落河、何元朗、谢相、崔相做陪,为拓跋宏一行启程之前做践行。 殿内做礼乐歌舞,众人用宴赏舞,席间雍王多次看向拓跋宏,拓跋宏固做安然之态。太子看在眼中,略有疑窦,但是不便问。 叶落河自然知道这晋王就是那日社火节偶遇之人,且已经明了,似乎这晋王对永慧公主有所心仪。 谢相暗自望向叶落河,叶落河以目光回应,两人心中明了,但是并不点破。 宁王看着这晋王,想想皇姐、七弟即将去往北朝,心中略有不喜。 皇帝面无表情,静静看着歌舞,深情放松,但是心中所想无人可以揣摩。 宴会上的众人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神态。 一曲歌舞完毕,景帝看向拓跋宏举杯说道:“皇侄,远道而来,今日设家宴,不必拘礼,朕请诸位同饮。” 众人皆举杯同饮道:“谢陛下。” 景帝又问拓跋宏:“皇侄,看着南朝歌舞,可还入你眼。” 拓跋宏拱手回答:“皇叔,这南朝绝色、舞姿动人,绝非我北朝可比,北朝多胡姬歌舞,登不得大雅之堂” 景帝笑道:“这些舞姬都是我朝尚宫局梨园所培养,个个都是绝色美人,皇侄若有看中的绝色美女,朕可赏赐与你。” 拓跋宏做惶恐状:“皇叔父,侄儿只是一个粗鄙武人,这绝色美人赏赐与我太浪费了。” 景帝挥挥手笑道:“英雄配美人自古是佳话,不过是个美人而已,朕做主就赐予你了。” 拓跋宏起身,欣喜行礼道:“侄儿,谢皇叔父恩赐。” 景帝大笑:“好,如此甚好,饮酒。” 景帝如此安排让太子心中不喜,那领舞的舞姬本就是他看中之人,之前因为东宫被内卫司带走了几个女人的事情,自己也被父皇暗自敲打,故而才想着先放在梨园,等自己成亲了,风平浪静了再接到东宫去,可是如今父皇做主将美人赐予了拓跋宏,太子心中烦闷,忍不住多喝了几杯闷酒。 太子表情让王皇后看在眼中,目光示意太子克制,也暗示他别忘了今天的事情。 萧思钰依然对那天夜里的事情耿耿于怀,忍不住望向拓跋宏嘟噜一嘴:“果然是个登徒子。” 声音传到了景帝耳朵,景帝一皱眉:“钰儿,你说什么” 萧思钰连忙笑着回答:“父皇,儿臣说晋王兄果然一表人才。” 景帝又说道:“钰儿,你且进你晋皇兄一杯,你入魏国,既为魏帝义子,这晋王殿下自然也是你的皇兄,以后应该多多请教与他。” 萧景钰笑着举杯:“是父皇、敬晋皇兄。” 说完一饮而尽。 “多谢皇弟。” 拓跋宏举杯,同样一饮而尽,两人举动,叶落河、崔相皆微笑点头。 皇后、太子看着略有不悦,皇后目光示意太子可以向陛下建言,太子微微点头。 太子向景帝说道:“父皇,今日是家宴,且晋王弟与皇妹日后也是一家人了,儿臣觉得应该请皇妹出来一见,才算圆满,不知父皇以为如何。” 景帝微微一笑,沉思片刻,皇后见状言,也出言道:“陛下,让永慧出来见见也好,本就是家宴,不会失了礼节。” 萧思钰想起那天社火节的场景,心中自然不愿意让皇姐出来见这登徒子,于是想要起来说话,被一旁的叶落河手势暗中制止。 景帝问拓跋宏:“皇侄以为妥当否” 拓跋宏笑道:“陛下,这次侄儿护卫皇嫂归魏,提前与皇嫂请个安也好。” 景帝点头道“那好,吕绅,你去请公主过来。” “诺!” 吕绅点头出去了 “歌舞起,酒宴继续,大家举杯!” 景帝示意大家继续,歌舞酒宴又开始了,只是拓跋宏心中隐隐期待,居然有些紧张,眼睛忍不住门外一探,这表情落在景帝眼中,景帝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来细饮半口。 “永慧长公主到。” 殿外太监通传,永慧公主入含元殿缓步而行,拓跋宏微微低头假意不看,而罗可敌看到有些呆了,对同座的李存孝说;“刚才我觉得跳舞的歌姬已经是绝色了,跟这公主比起来简直就是草鸡嘛。” 李存孝回瞪他一眼:“休得妄言。” 罗克敌吓得直缩脖子。 永慧公主并为太过留意拓跋宏,因为衣服换了,气质也变了,一时间没有认出来,所以从公主入殿开始,两人几乎没有什么直接的目光交流,太子、皇后看了不免有些诧异,从刚才拓跋宏坦然收了陛下赐的歌姬到现在看到永慧公主如此绝色而毫不动心,难免有些怪异。 永慧公主上前向景帝行礼,问景帝:“父皇,今日家宴,儿臣尚未出阁,不便公开见客,为何唤儿臣过来。” 景帝指着拓跋宏笑道:“慧儿,为父与魏帝结为兄弟,这大魏晋王自然是朕的皇侄,钰儿又认了魏国皇帝为义父,与晋王自然就是兄弟了,所以是自家人,不算见外客,今日既然晋王想要提前向皇嫂亲安,太子,皇后建言,为父也就允了,慧儿稍安,且先入座。” 太监在萧思钰旁边布置了位置,永慧欣然落座,这才将目光看向拓跋宏,这一看不免有些眼熟。 永慧仔细一想,原来是那日虹桥之上偶遇之人,居然是魏国的晋王,永慧心中竟然暗暗有些欣喜,又十分忐忑。 拓跋宏微笑举杯面对永慧:“皇嫂,臣弟敬您一杯,天意相逢,岂敢不敬” 拓跋宏话中隐约试探。 拓跋宏的话让永慧心中有些不喜,忍不住调侃他几句:“晋王殿下称呼本宫为皇嫂这个称呼尚且还早吧,据我所知魏国尚未册封太子,你是该称呼皇嫂、还是皇弟妹,又或者你有别的心思,天为可知,这杯酒你恐怕敬不得,本宫也恐怕饮不得。” 拓跋宏没想到公主会如此回答,但是公主这样回答答,他反而心中有一丝的高兴,拓跋宏把酒一饮而尽,笑着说道:“那我自己独饮了,等公主成了太子妃,再赏本王一杯吧,到时候本王自然不会称呼错的。” 永慧得理不饶人的说道:“晋王说要想本宫请安,本宫更是当不得,本宫乃大梁长公主,殿下乃魏国晋王,我们身份相当,当不得请安二字” 拓跋宏笑道:“那算本王唐突了,虽然身份相当,但是称呼一声皇妹总归错不了,本王准备了一份礼物,皇妹应当还是收得。” 拓跋宏一挥手,李存孝连忙送上来一个礼盒,永慧打算当场打开,拓跋宏连忙伸手制止道:“还请皇妹回宫再看如何” 永慧将礼盒交给随行的苏青,然后自己给自己到了一杯酒,举杯饮下,然后说道:“本宫不占人便宜,这杯酒算你敬了。” 永慧随即从头上解下一朱钗,站起身,走到拓跋宏桌前,将朱钗放下:“这个就算小妹的回礼了。” 永慧说完这句话,转身对景帝行礼道:“父皇,这客人也见了,酒也喝了,永慧不善饮酒,有些倦了,先告退了。” 景帝玩味的一笑,也不在意,随后一挥:“安排人护送公主回宫。” 吕绅点头:“诺!” 刚才永慧与拓跋宏针锋相对的一幕让众人看在眼中,各有疑窦,实在不明白两个未曾谋面之人为何言语上会如此剑拔弩张,而且居然在火药味中还闻到了一丝不可言表的气氛。 “皇姐,皇姐。” 萧思钰呼叫着想要追上前去。 景帝一声怒斥:“钰儿,给我坐下,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景帝一身呵斥,萧思钰马上正襟危坐。 对拓跋宏、永慧两人的反常举动,众人反应各不相同,就连拓跋宏自己也是被永慧弄的措手不及,但是他心里很清楚,永慧认出他来了,永慧也知道自己认出了她,他心中暗自惊喜,看着桌上的朱钗,一时间心神失守,但是马上端起一杯酒,把心思收好,伴随喝下去的烈酒,烫的心发热。 皇后太子看到这一幕,心中也暗自高兴,看来今天这步棋没白走,只是第一次见面为何有如此反常举动,也让他们心中疑惑。 宁王完全摸不清头脑,他觉得自己看不懂这宫里的一切了,往日也多有这样的局面,自己看不明白的,之后去问母后总被训斥,但是也不跟自己说明白,最后自己也不敢再问了。 萧思钰心中暗自懊恼,看来皇姐是不想见这登徒子的,刚才自己出言制止就好了,也不至于让皇姐生气了,只是为何叶先生刚才要制止自己说话,看来回头得问问他才行。 只有两个人面无表情,不是他们不想,而是这两个老头坏得很…… 谢勋心里想:“计策是给你这小子出了,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些你该如何收场呢。” 旁边得老崔,不声不响的总是给自己倒酒,反倒两个老头有点微醺了。 这场大梁皇宫家宴,每个人都在试探和谋划着什么,在一种奇特的氛围中结束了。 ... 马车上,李存孝忍不住问拓跋宏:“大哥,如果你的心仪的人是永慧公主,此事恐怕不妥” 拓跋宏点头:“是,确实不妥。” 李存孝有些担忧:“那今天的礼物” 拓跋宏笑道:“我需要知道她怎么想。” 罗克敌忍不住问:“大哥二哥、你们说什么黑话呢不过我看大哥未尝不可娶了那永慧公主,做了太子,世间我就没见过比公主更美丽的女子了。” “三弟,说话过过脑子,不是你想的这样。” 拓跋宏掀开帘子看了看后面的马车,那辆马车中有刚才景帝赏赐给拓跋宏的美女歌姬。 李存孝问道:“这梁帝赐给大哥美女,怕是有别的想法吧。” 拓跋宏笑道:“我也觉得,不过也是猜测,这陛下大概是怕我数千里护送他闺女,会起歪心思,不如送我一个美女,提醒提醒我,另外这女子怕也不简单。” “那不如回去路上处理了” 罗克敌囔囔一嘴,话语中又有些言不由衷。 “这娇滴滴,美艳动人的绝色,你舍得” 李存孝忍不住调侃他。 罗克敌被看穿了心思,一阵慌乱:“我,我,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大哥,你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拓跋宏一看这小子心里就明白了,笑着说到:“老二,赏你拉!口是心非,看把你急的。” 罗克敌挠头傻笑:“大哥你不是说她可能是细作吗” 李存孝猛的拍了一下罗克敌人的脑袋:“你傻啊,跟她睡觉就好了,谁让你跟她谈军国大事拉!” 罗克敌抬头可怜兮兮的说:“知道了,知道了。” 顿时喜上眉梢,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后看看,居然把手指放嘴里吹了一声口哨。 李存孝看着笑出声来:“瞧他那猴急样……” 拓跋宏微微一笑,用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根放在拓跋宏胸口的朱钗,像一把剑一样,扎得他的心疼。 第十幕第三章 隐藏的仇恨 太晨宫嘉熙宫中,永慧打开了那个礼盒,礼盒中有三件东西,一卷画轴、一封信、一个面具,那个面具永慧认了出来,就是那日社火节,莲心岛虹桥上,那个站立男子面上带的那个面具。 “果真是个登徒子,留下了我的面具,却将自己的面具送来当礼物!无礼!” 永慧嘴上这么说,但是想起那日的场景,仍然忍不住莞尔一笑。 永慧又将画卷拿出摊开在书案上,只见一绝色美少女面容略惊讶惶恐回头望向桥上,风吹起少女衣裙头发,飘散空中,桥上那白衣少年,用手去接住一个被风吹起的面具,此情此去正是当日场景,永慧脸上难得那种害羞的表情。 “画的还不错,到有几分神似,看来不算个假书生!” 永慧细细看着,用手轻轻抚摸着画卷,在画头骤然看到了题跋的字,是一首词。 梦回西子 夜半残月冷 一心亭中别 竟是经年 寻寻觅觅 恁今春关情胜去年 晓来故地再重游寻不得 一瞥惊梦人不在 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但教御池天河化西水 还却故衣裳 能否寻故人 …… “游龙惊梦赋,居然选这一段题跋,看来钰儿说的没错,这人还真是一个登徒子,没安好心!” 永慧笑着把画卷轻轻合上,又拿起那份信打开来来看,上面只有几句话: “风缘起尘缘定覆吾面既吾心求不得转难眠问尔心能念否” 永慧看看信,脸色突然变得冰冷,她走到烛台边,点燃了书信,信点燃,化成了灰烬,永慧喃喃自语:“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拓跋宏是你惹的我,就别怪我在你心里扎根刺,你若不敢拔了这根刺,那就痛一生吧。”说完永慧的脸上变得异常的平静。 “皇姐,皇姐!” 萧思钰呼叫着从外面进来,苏青在后面一边小跑一边喊着:“七殿下,七殿下,公主已经休息了,殿下,你等下再来吧。” 萧思钰进来见永慧就在书房回头问苏青:“苏青,你为何骗本王” 苏青有些抱歉的看着永慧:“公主!” 永慧摆摆手:“苏青,你下去吧,没事。” 苏青应了一生,退了出去,出门反手将门带上。 永慧瞪了萧思钰一眼:“钰儿,来就来了,大呼小叫做什么” 萧思钰上前说道:“皇姐,我也没有想到那个登徒子居然是晋王,今日我看皇姐本就不想见他,我想跟父皇建议不让你见的,不过叶师父拦住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而去那个登徒子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給皇姐送礼物,他们魏国人难道如此不重礼节的吗我看太子和皇后就没有安好心。” 萧思钰想着給自己姐姐表忠心,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反而把永慧逗乐了。 永慧指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啊,到我这里就话多了,记得晋王刚入京的时候你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萧思钰想了想:“我说魏国还没有立太子,这拓跋宏也有机会成为太子,也就是我姐夫。” 萧思钰突然惊喊道:“姐,你不会看上拓跋宏了吧” 永慧严肃的说道:“钰儿,今日皇姐跟你说的话,切记听过一次就要忘记!” 萧思钰见永慧严肃起来,也郑重的点点头:“姐,我知道。” 永慧:“有一件事情,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今天应该告诉你了,母亲并非死于生你时候的难产,而是被皇后害死的。” 萧思钰急切问道:“皇姐,到底怎么回事” 永慧平复心情说道:“你慢慢听我说,母妃死的时候,我才4岁,别人都以为我少不记事,其实我都记得,母妃突然临盆,恰逢父皇去祭拜高祖陵,母妃难产,太医诊断后,欲用药催产。我偷听到皇后女官徐长令跟太医说:如果用虎狼之药,熹妃所生皇子有碍,将杀掉用药的太医。之后徐长令又让稳婆拖延生产时间,母妃疼痛难忍传唤女官,但是宫内所有女官都不得进入嘉熙宫,只有我年少无人管,独自一人跑到了皇祖母的景仁宫中求见,皇祖母到时,母妃已经大出血,问太医,太医答只能保皇子了,母妃含泪求皇祖母保全你,照顾你,祖母应允下来,你生下来的时候,肤色为金黄色、且背有暗纹,看上去像是龙纹,皇后看大惊,说你为不详儿,必为妖孽、命宫人溺死你。皇祖母出面将你养于她宫中,秦太医又言,皇子皮肤的颜色乃是胎毒,用药可半月恢复,背上纹路也是孕期食物中有冲,乃是毒纹,调理也会恢复。皇祖母把你接入她宫中抚养,又命秦太医和范姑姑照料,才保住了你。父皇回宫震怒,杀了几个不敢用药的太医、杀了接生了稳婆和宫女,之后去查了母妃身边的负责膳食的宫女,但是负责的宫女都自杀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萧思钰听完脸色惨白,嘴里叨叨着:“定是那妖后投毒,又用手段害死的母亲!” 永慧点头:“此事就是如此,为何你会胎毒过重,为何母妃并非第一胎居然还会出现难产之妆,为何太医稳婆宫女都有意拖延,为了母妃会在父皇祭祖陵的时候发作,这一切都是皇后所为,钰儿这些年若不是祖母安排你的吃穿用度,一切都让身边人保护,钰儿你活不到今天的。” 萧思钰突然明白过来:“姐,我明白了,父皇有意疏远我们,安排姐姐嫁给毅哥,安排我去江都之藩,包括现在让皇姐和我去魏国,都是希望保护我们,父皇心中是有我们的,是有母亲的。” 永慧欣慰的点点头,看来自己的弟弟开始成熟了:“钰儿,你长大了,开始能想明白中间的厉害关系了,如今吴国公一族失势,已经无法庇护我们姐弟了,若真的太子登基,王敦掌权,我们姐弟将死无葬生之地,所以我们去魏国不仅仅为了避祸,我们还要争,争出那一线生机。” 萧思钰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道:“难怪叶师父让我装的胸无大志、顽劣不堪、学业不继、还让我去调戏宫女、打骂太监、甚至欺负那些勋贵陪读的子弟,外面都在传我是父皇诸子中最不堪的,父皇从小倒大没少用打龙鞭打我,原来都是为了麻痹皇后。” 永慧点头:“钰儿,你老三、老四、老五的死并非意外,现在皇后眼中唯一的眼中钉,肉中刺就只有你一个了。所以我们在魏国也不是完全的安全,父皇安排叶师父和何将军陪护你,就是希望保你安全,日后好接你回国,当你有机会回归的那天,钰儿,你将会是我们梁国未来的储君。” 萧思钰虽然之前听叶师父暗中说起,但是叶师父从不让他在人前表露,今日皇姐居然也分析的跟叶师父如出一辙,萧思钰有些不自信的说道:“姐,我怕我做不到!” 永慧抓住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钰儿,你必须要做到,只有做到了,我们才能报仇,让母亲不至于含恨九泉,所以姐姐也要争,姐姐没得选择。” 萧思钰点点头:“姐,我知道了,只是你为什么要争呢,你过去就会成为太子妃的,你不需要争啊!” 永慧摸摸他的头,微笑道:“钰儿,我们是皇家女儿,生下来就不可能不争,魏国的皇位也一样,若姐姐委身的是一个最终无法登基的太子,等待我们姐弟的不会好的结果,你也很难归国,为了你,姐姐要去争。” 萧思钰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他还是点点头:“姐,我都听你的。” 永慧摸摸他的脸:“钰儿,你回景仁宫吧,别让皇祖母担心。” 萧思钰:“好的,皇姐,何将军在外面等我,我走了。” 永慧看着萧思钰出去,她走到书桌上,看着那画轴,冰冷的轻声说道:“我不能爱上任何人,包括你,我只能选择能赢的那个人。” …… 景仁宫萧思钰的寝殿,太后坐在床边,轻轻为萧思钰打着扇子,祖孙两个人在聊着天。 萧思钰:“祖母,孙儿总觉得今天的事情不妥。” 太后听了,问萧思钰:“钰儿认为那里不妥” 萧思钰想了想:“祖母那晋王就是我从社火节回来跟你说的登徒子,今日家宴上父皇赐他美女,他也收了,之后又同意让皇姐出来见面,感觉此人轻浮,现在他是迎亲使,这一路上恐怕经常会见到皇姐,我怕他对皇姐另有企图,今日叶先生还不让我跟父皇建言不让皇姐出面的事情,父皇不但应允,好像还有些乐见其成,可是北朝太子人选应该不是晋王啊,最蹊跷的是,今日这晋王明明认出了我、皇姐也认出了晋王,两人在席间还有所争执,但是居然接受了互赠的礼物,着实让孙儿看不明白。”萧思钰一股脑把心里的疑问给道了出来。 太后听他一股脑的把疑问说完,然后轻轻说道:“钰儿观察的很仔细,而且也善于思考,这点很好,为君者必须谋而后定,看不明白的就多看看,多听听,多想想,多问问,今日的事情,祖母就不跟你说太多,你可去问你叶师父,他自会告诉你。” 萧思钰笑了:“好吧,孙儿回头去问叶师父,他脑子比孙儿好太多了,我一想事情就头晕,祖母,我先睡了。” 太后給萧思钰掖了掖被子,其身示意范长令跟自己一起走,走出门口范长令开口说道:“七殿下是一个有心的人,且为人仁厚,叶少傅在他身体,日后一定能成大事的。” 太后点点头:“老身也得好好活着,等着这孩子回来,况且老身还想看看那个妖后什么时候完。” …… 夜深了,只有钟郁阁中还亮着灯,吕绅上前轻声说道:“陛下,该安歇了。” 景帝放下手中的书,揉揉眼睛,问了一句:“吕绅,你今天看那拓跋宏如何” 吕绅有些犹豫,但是还是开口说道:“希望陛下恕老奴信口开河。” 景帝笑道:“说实话就好,恕你无罪。” 吕绅:“人中龙凤、帝王之才、俾倪天下、太子远不及也!” 景帝表情一愣,没有想到吕绅居然评价如此之高,然后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吕绅呐,你说的还真是大实话啊,朕的太子远不及也,若太子日后为君,南朝危已!” 景帝突然表情冷了下来,吕绅只感觉房间一冷,顿时胸口一缩,那句话居然只敢吐露半句:“陛下,莫非想~~~” 吕绅手上动作做了一半,而另外半句话居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景帝突然叹息一声,无奈说道:“要是老五还在,朕何至于此啊!”说吧神情不尽伤感。 “陛下~~”吕绅看在眼中,心中焦虑 “吕绅,让他们平平安安北归,如今经不起折腾,让朕腾出手来,先处理西南的事情,如今朕的希望只能指望他了,还是慧儿眼光好啊,不过一眼居然就敢下这么大的注,可惜慧儿不是男儿啊!” 景帝说完,反而心情平静下来,吕绅长吁一口气。 “陛下,还有一件事情,谢想去见了晋王,昨天夜里戌时间,在德天街广德楼,封了街,安排了暗卫,迎接的是谢相的幼子谢晋。” 景帝骤然抬头,目有凶光,但是很快恢复如常。 吕绅小心的轻声问道:“陛下,是否要查一查” 景帝摆摆手:“不必了,这老滑头安排中以前在朕这里埋了伏笔,他这又是封街,又是暗卫,还让自己小儿子去迎客,摆明就是会所这是光明正大的见的,这次的和亲之策本来就是他为朕规划的,真要去问,他有得是说吃,所以不必查。” 吕绅点头:“是,陛下。” 景帝微微一笑,有些无奈:“目前的局面,对谢勋和崔炎只能拉拢,这些豪门大家,心里只有家族传续,那个会心念社稷,偏朕还得靠着他们。” 景帝脸上略有落寞之色,吕绅也不便再说什么触了陛下霉头,于是想着安排陛下放松一下:“陛下新入宫的蓝婕妤您还没有过去看看,今晚要不要过去折桂园看看。”吕绅满脸笑意。 景帝神情略微缓和下来,笑道:“你个杀才,拿了人家多少好处” 吕绅假作惶恐答道:“奴才那敢呐。奴才万死。” 说吧连忙跪下请罪 景帝笑了:“好了,起来吧,今天朕就去看看蓝婕妤” 景帝笑着让吕绅过去通知,吕绅屁颠的跑去办差了,出门的瞬间不见惊恐神色,反而露出三分得意,比较体察君心,这太晨宫里无人能及自己半分。 …… 凤仪殿皇后寝殿之内,皇后与太子正在喝茶谈话,徐长令在皇后耳边附耳说了几句话,皇后娘娘听完之后瞬间大怒:“这狗奴才当真有胆子,敢做这样的安排,他就不想要自己的脑袋了吗” 太子问道:“母后,谁惹了您不快了” 皇后吩咐徐长令:“你出去安排一下,所有人不要靠近本宫寝殿。” 徐长令点头,退出寝殿 皇后对太子说:“泉州刺史丁茹山进献了一个番邦美人入宫,金发蓝眼,样子稀奇,你父皇心奇,封了婕妤,赐姓蓝。” 太子:“儿臣知道这个事情。” 皇后继续说道:“本宫怕这女人污了大梁皇室血脉,就安排在靠近冷宫的折桂园,谁知道吕绅这杀才收了那贱人的礼,安排陛下今晚留宿在了折桂园了,这要是留下龙种,不就成了笑话了嘛。” 太子劝解道:“母后也不用担心,这番邦女子到了中原水土不服,得了急病死了也正常,这事儿子就能給办了。” 皇后连忙说:“琮儿,这方法现在要慎用了,老五出事后,你父皇差点下召废后,这几年母亲也是放松了一些后宫限制,也有两位嫔妃诞下龙胎,只是都是公主,你父皇年事已高,张太医偷偷告诉本宫,你父皇身体大不如前了,所有此时不易生事,把永慧和老七送走,你再忍耐个三五载,等你继承了大位,也就大局已定了。” 太子点点头:“儿臣听母后的。” 皇后又说:“今日宴会的时候,那拓跋宏和永慧有些奇怪,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隐情,永慧表面恭顺,实则心机颇深,如果她真在北朝搞出一些事情来,恐怕对你会有妨碍。” 太子不以为意:“母后过滤了吧,一个嫁到敌国的公主,那怕做了太子妃,又能在我梁国翻出什么浪来” 皇后谨慎道:“皇儿,你难道忘了你祖父的前废后刘漾了吗她魅惑你祖父,扰乱朝政,残害皇子,逼反了温家,太子被杀,先帝被囚禁,不是你父亲拨乱反正,杀了温桓、妖后、大梁江山就岌岌可危了。永慧嫁过去做的是太子妃,听闻那齐王生性柔弱,优柔寡断,如果永慧成为皇后,掌握了北朝朝堂,她能让老七就这样在北朝一辈子吗,势必会助老七跟你争这一争的。” 太子一听有些慌乱,那些话如同锤子敲打着他的心,太子抬头看看自己的母后,再想想自己,冷汗湿透了自己的后背,这一切难道真的不会重演吗毕竟父皇的皇位也是争来的,被杀掉的人正是自己的皇伯,他也是太子。 太子许久才冷静说道:“母亲,我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皇后也冷冷的点头:“他可以平安去,但是不能活着回来。” 第十幕第四章 晋王夜访叶落河 深夜从丽水街的天音楼出来一个中年文士,一辆马车等候在门口,那天音楼的花魁秋水棠居然送到了门口,拉着那文士的手臂,两团丰满压在男人手臂上,嘴里撒娇的说道:“叶先生,您答应給奴家做一首海棠春的,以前你就拖着不给,现在奴家可是听说您过几天就要陪雍王去魏国了,到时候奴家可找谁要去啊。” 叶落河显然喝了不少酒,用食指在秋水棠的下巴上一滑:“我老叶的文章可不便宜,秋姑娘要给点什么奖赏呢” 秋水棠被撩拨的媚眼如丝:“叶先生,临行之夜,奴家在秋水阁中等待先生,先生想做什么都可以!” 叶落河想了想,笑道:“好,明日,我让人将一首海棠春送来,至于临行之夜来不来,秋水姑娘候着就是了。” 秋水棠笑着点头:“奴家必定等候叶先生。” 叶落河上了马车,招呼一声:“走了!” 车夫一挥马鞭,马车缓缓驶动,而车厢内的叶落河依靠着车厢,好像真的醉了,嘴里还念念有词:“秀丽、春兰、秋水、若红,建都的各位红颜知己,后会有期了!” 马车驶入了朝天大街,马车上挂着叶府的灯笼,正二品的京官规制,那些巡城兵自然不敢上前盘问。 突然一个身穿黑色紧身夜行服的男子闪进了车厢中,叶落河笑着睁开眼睛,那里还有半分酒醉的模样。 车夫在外面不慌不忙的说道:“先生!” “无妨,继续走!”叶落河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 夜行人拱手笑道:“叶先生打扰了。” 叶落河点头道:“殿下,以您的身份,这身打扮,有趣。” 拓跋宏笑笑:“本王本来就是个武夫,何必在乎这些,想来见先生,所以这样来更方便些。” 叶落河笑了笑:“我不过是梁国的一个闲臣,殿下来见我,不会只是来了兴趣,闲聊吧。” 拓跋宏拱手恭敬道:“叶先生,以太子少傅的正二品官职兼四品雍王相,陪同七殿下去魏国,陛下以七殿下相托,加上梁国四骏之一的何元朗,故而本王不相信,七殿下是闲子,叶先生是闲臣,不知本王说的可对” 叶落河不置可否,而是笑着问拓跋宏:“殿下看来也是不想做闲人啊,而且还有所求,有所欲,有欲望的人,路都不会太好走,殿下,我说的可对” 拖把宏干脆的点头承认下来:“不瞒先生,先生此去魏国的使命本王清楚,本王也乐见其成,并且愿意极力相助,若日后真有那一日,本王就是七殿下的最大助力,可是本王的心思,先生也明白,但是我毫无根基,如果没有人帮我谋划,恐怕这路还没有走就断了。” 叶落河用手敲打着车厢,随口问道:“谢相应该給殿下出了三策吧” 拓跋宏惊讶问道:“叶先生如何得知” 叶落河笑道:“谢家历来都是两头下注的,这是那些世家大族的传统,你出发那天应该会有谢家、崔家的一些暗线子弟随殿下一同北行。” 拓跋宏想要否认,但是自知无法否认,还是点头:“此事属实!” 叶落河:“殿下,此事有利有弊!” 拓跋宏表情严肃,点点头:“先生请说。” 叶落河:“殿下现在不能有心,不能起念,不能争,不能有班底,只能清心寡欲、孤家寡人!谢相給殿下的三策也有此心吧,但是谢相又不得不给你人,这是他的位置所决定的。” 拓跋宏:“请叶先生详解!” 叶落河:“这天下谁人对殿下的忌惮最深,对殿下的防范最深” 拓跋宏想想,回答道:“父皇!” 叶落河:“没错,如今魏帝已经选定齐王,殿下想想魏帝靠什么手段登上的帝位那怕有一丝的可能往事重演,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先把刺拔了,殿下回到东都,只要心中有一丝年头,那你就是你父皇心中最想拔掉的刺,他是用刀杀过人的,所以你一点都骗不了他。” 拓跋宏连忙拱手:“求先生教我。” 叶落河:“记住八个字,清心寡欲、孤家寡人!殿下的两个结义兄弟,到京后一定要让他们去兵部报道,与你从表面上不能再有任何关系,此事你可暗中与信国公商议,信国公应该会帮你。” 拓跋宏不解:“信国公他为何要帮我” 叶落河解答道:“殿下,听不听在你,另外殿下一定要告诉谢相,在你成为太子之前,不要送任何人去魏国,一个人都不要,你在北朝并非没有势力,我会告诉你方法如何去借力。” 拓跋宏点点头:“明白。” 叶落河又吩咐道:“听谢相的安排,吃斋念佛、清心寡欲,无论朝中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参与,条件成熟了,你自然有机会出来,那时候你可以化被动为主动,这个时机,我会帮你去把握。” 拓跋宏点头:“一切都听先生的,先生大恩,拓跋宏日后定当回报。” 叶落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闭目醉酒歌唱,好像眼前的人从来没有来过。 “魍魉鬼魅乱人心,凡间冥土理不清,褪去锦衣白骨日,三尺寒棺埋帝王!” 拓跋宏掀开车帘,飞上房顶,背后的歌声传来,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亮着微光的马车,真的很像一具棺椁。 “走吧,清净日子不过,非要沉水搅底,何苦呢” 叶落河叨叨一声,也不知道说自己,还是说别人! 拓跋宏潜回了鸿胪寺别院,进入房内,关上门,李存孝和罗克敌已经在房间内等候。 李存孝问道:“大哥,你为何今天去见那叶落河此人之前在南朝朝堂不过五品侍读学生,若不是他是雍王的老师,又要陪着雍王去我朝,梁帝如何会突然提拔他为正二品的太子少傅” 罗克敌也说道:“就是一个酸学士罢了,人家谢相南朝柱石都亲自来交拜帖,大哥,你这专门去见他,是不是有点掉份了” 拓跋宏换下紧身夜行衣,回头说道:“这你们就不明白了,这叶落河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天下有一神秘人物记录有一份《苍穹榜》,记录天资绝顶之天才人物,认为入榜之人其才非人间所具,乃天赐,一共份七道七榜,分别为武道、兵道、文道、谋道、术道、隐道、官道,每道皆有十人榜单,正册十大,又另册十大,记录天下英雄,你们可知那叶落河在天赐榜中是何等地位” 李存孝:“这份名单我也听说过,但是具体里面有谁不得而知,莫非这叶落河在这七榜之中!” 拓跋宏点点头:“二弟,三弟,他在,而且不是一榜,而是七榜之中五榜有其名!” 罗克敌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哥,不可能把,五榜有其名,岂非怪物了,天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大哥那正册之中,甚至连你的名字都没有啊!” 拓跋宏:“这份名单我是从师父那里看到的,师父说过,他上的五榜中但凡他有心专注一道,那怕是武道,天下将无人能出其右。” 李存孝有些目瞪口呆:“大哥,你当真见过那苍穹榜叶落河当真如此厉害” 拓跋宏点头答道:“其实我也没有见过,师父因为武道四大宗师的身份,故而对此有一些了解,十年前师父跟我说起,七榜之上五榜有名者不过三人,这叶落就是其中之一。” 罗克敌抢问道:“大哥,另外两人是谁” 拓跋宏:“师父未曾说起,只是说有一人在魏国,但是此人的真名已经几乎无人知晓了,也就是榜单上两个不同名字的人,其实是同一个人。” 李存孝:“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拓跋宏点头:“我当时也不愿意相信,武榜四大宗师之下,十大高手正册其为第三,第九何元朗、第十陈子昂,别册第一才是我;谋榜,正册其为第三,但是资料栏里面有一句话,以一见万者,无人出其右;隐榜,在十年前他受谢相相邀出山之前,隐士榜单他为第二,第一就是号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张见田;至于文榜,正册之中除了二苏先生,再无敌手,大苏先生曾言,知秋一叶,足以障目天下才子,可见文名,《天音雅集》不过是其以文换酒,逗逗歌姬的玩笑之作就已经建都纸贵了;至于官榜,正册十大之中,官职最低者就是他了,五品闲职居然是十大朝臣,其在梁国朝堂几乎不发一言,居然位列名单之中可见一斑,你们可知若无江北之战,明年这个时候南朝政事堂的相公就不只三位了,而是会多一个叶落河。” 李存孝疑惑道:“为何会让他去魏国呢梁帝如何安排用意何在” 李存孝自言自语,而拓跋宏并不解释,片刻之后,李存孝眉头舒展开来,笑道:“大哥,你见的对,我明白了。” 一旁的罗克敌一脸迷糊:“大哥,二哥你们又打谜题,你们知道我这脑子不够你们快。” 拓跋宏笑道:“少费脑子好,不容易烦。” 李存孝问道:“叶先生可愿意助大哥” 拓跋宏点点头:“我们都有各自的价值,可以互相借助,不过等到了东都,你们可能要暂时离开我一段时间了。” 罗克敌一听急了:“大哥,你说什么呢,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你可不能赶我走!” 一旁的李存孝连忙劝导:“三弟,不是你想的这样,我们不在大哥身边更能帮到大哥!” 罗克敌:“二哥,你说什么啊,大哥都说不让我们跟着了。” 拓跋宏宏笑了:“给你们安排一些事情,你们在外面有一定的实力,我才好谋划一些事情,明白了吗” 李存孝点点头:“大哥,明白!” 罗克敌还是有些不明白:“大哥,你真的不是不要我们了” 拓跋宏拍拍他的肩膀:“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大哥需要你们在外面帮我做一些事情。” 罗克敌这样才笑了:“一切听大哥的。” 第十幕第五章 临行之夜 景元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永慧公主、雍王北返前一夜,这一夜注定很多人难以入眠。 钟郁阁中景帝已经连续写错了好几个字,景帝虽然面色如常,但是呼吸显然已经乱了,吕绅察觉到了景帝内心的波澜,上前问了一句:“陛下,是否要召公主和七殿下过来一趟。” 景帝换了一张宣纸,用镇纸压住,平缓呼吸后,再次下笔,写下了四个大字“鸿雁南返!” “不必了!此时见他们,恐怕他们更难受,反正明日还要送的。” 吕绅靠到一边,也不再劝解。 …… 景仁宫观堂,太后正在拜着三清天尊,一旁范长令陪同一同祷告。 “三清天尊,保佑吾两个孙儿平安,老身日日祷告,唯愿他们余生平安顺遂…..” 徐长令:“娘娘,天尊会听到您的祷告的,公主和七殿下也一定会平安的。” 太后:“老天是该开眼了,这些年我这个老太婆眼泪都流干了。” 徐长令起身上前将太后扶了起来。 “娘娘,明日启程,您要去看看吗” 太后摇摇头:“不去了,让孩子们少些牵挂吧。” 徐长令:“估计七殿下今晚睡不着,娘娘我们去看看吧。” 太后:“外面看一眼就好了。” 徐长令点点头,搀扶着太后出了观堂。 萧思钰此刻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抬头看着这寝殿,从小时候开始,自己到有大半时间在这个寝殿度过,可是明天之后自己就要离开了,他并没有太多无法割舍的东西,反正自己并不喜欢太晨宫,总是待在景仁宫,没有什么朋友,兄弟中仅仅有五哥和六哥跟自己亲近些,可是五哥死了,六哥也要分开了。 他最放不下的是父皇和祖母,尤其是祖母,想到自己若是回来的时候,祖母就可能不在了,萧思钰不免悲从中来,他从床上起来,叫喊着。 “来人,給本王更衣,本王要去见皇祖母!” 周围的宫人过来:“殿下,现在太晚了,恐怕太后已经睡了!” “我不管,快!”萧思钰悲哭的叫喊着。 顾不上穿衣,推开殿门就往门外跑去,何元朗不说一句话就跟上,转身对身后的宫女说道:“不必跟上!” “祖母!祖母!钰儿怕!钰儿怕啊!” 萧思钰叫喊着往太后宫中跑去,小时候但凡做了噩梦或者外面打雷,他就是这样跑去太后宫中,扑到祖母的怀中,只有那里才让自己感到温暖和安全。 “祖母,钰儿怕!” 太后就站在回廊之上,看着哭喊着向自己奔跑而来的小孙儿,那个孩子长大了,从那么小,那么小,怎么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明天他就要离开自己了。 老太后强忍着泪水伸出了手臂:“钰儿,不怕!来祖母这里。” “祖母!我不想离开你!” 萧思钰一把抱住太后,太后将他紧紧搂在怀里,用手慢慢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萧思钰平静下来,闭上了眼睛,喃喃的说道:“祖母,钰儿若不在你身边了,你想我怎么办钰儿想你了怎么办” “祖母,若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怎么办” “祖母,我怎么办啊!!” 太后抚摸着他,这个孩子已经快跟太后一样高了,长得真好,漂亮的眼睛,高耸的鼻子,小巧的嘴,真好看,太后看着他从那么小一点点长大,太后生过两个孩子,但是没有一个长在自己身边,唯独只有钰儿由太后从小带大,太后视他为珍宝,心头的肉。 太后哭过很多次,但是她眼泪在那些腥风血雨中早已经干涸了,此刻她哭了,她悄悄的抹掉自己的眼泪,然后仔细看着自己的小孙儿,一字一句的说道。 “钰儿,不要哭,记住一个君王的眼泪只在两种时候流,演戏的时候和独自一人的时候,除此之外不要流露任何一丝真实的悲伤給外人,那会让你变得软弱,君王不能软弱!” 萧思钰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强忍着不让任何一滴眼泪再落下来,他松开了祖母的手,跪倒在地重重的叩首三次:“祖母,钰儿感恩祖母抚育成人,感恩祖母对钰儿的谆谆教诲,钰儿一定不会忘记祖母说的话。” 太后看着他跪下叩首,说完这段话,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又说道:“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份不再是少年萧思钰,你是梁国的雍亲王,你是你父皇的七皇子,祖母在这里等着你回来,祖母希望你回来的时候,成为梁国的储君。” 萧思钰将头深深埋下:“祖母,孙儿知道了!” 太后对站在一旁的何元朗说道:“元朗,照顾好七殿下,这是本宫的嘱托!” 何元朗跪下道:“姑祖母,元朗记住了。” …… 嘉熙宫的院子上站了一百多个宫女和太监,大家都交头接耳,因为公主明日出发嫁去魏国,嘉熙宫中并非都跟随公主而去,大部分的人明日会被分到其他的宫里,一部分年老宫女的会被遣散出宫。 永慧从殿内出来,坐在了廊上摆放的椅子上,环视一圈,说道:“你们中间很多人跟本宫也有数载了,本宫感谢你们。” 所有人全部跪下道:“奴才不敢,多谢主子关爱!” 永慧再说道:“本宫去魏,此去并无归期,你们都有亲人,如果不愿意跟随本宫去魏国的,本宫每位宫女給三百两的陪嫁,每位宫人給一百两赏银,加上三亩良田,用于家人供养,你们不必拘谨,你们拿定好主意,就去苏青那里领赏银和田契。” 苏青在旁边的桌子上坐着,前面摆放了名册,旁边放着两个小箱子,一个装着银票,一个装着田契。 永慧:“你们不用顾虑,此事本宫已经跟吕公公说过了,本宫宫里的宫女不论年纪,皆可出宫归家,赡养父母还是出嫁,随便你们,也算本宫跟你们主仆一场的情谊。” 永慧说完,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宫女,上前哭着行礼:“主子,我们家里尚有老母,幼弟需要照顾,希望主子莫怪!” 永慧笑着点头:“春灵,园春,秀兰,你们年纪不小了,回去找好人家,去吧!” 三人痛哭叩首:“谢公主殿下,谢主子怜悯!” 起来去苏青那里领了银子,随着三人拿到银子,大部分的人都选择了上前跟公主叩首行礼,然后去取了银子,最后只剩下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太监还有一个公主的贴身宫女李琳,毕竟大部分人还是不愿意永远的离开亲人,离开故国。 苏青脸色有些难看,但是永慧并不在意,反而笑着问那个小太监。 “如果本宫没有记错,你叫张贵对吧,应该是景元二十一年分到嘉熙宫来的,跟着本宫也只有两年时间吧。” 那小太监连忙跪下,大声说道:“公主殿下记得没错,奴才张贵,景元二十一年八月初三到的嘉熙宫,在公主的内库当差。” 永慧轻声问道:“你为何不去领银子和田契,莫非没有亲人吗” 张贵抬头,目光坚定的说道:“主子,奴才张贵是北地流民,从北地逃难过来的,因为活不下去了,十二岁那年进了宫,只为了换些钱粮給父母、弟弟和妹妹活命,公主待奴才很好,过年过节都有赏赐,所以父母,弟妹不但可以吃饱,有地方住,我还送我弟弟去了私塾开蒙,这都是主子的仁慈,故而张贵此生只认一个主子,主子去那里,我就去那里!主子让我去死,我就死!张贵不懂大道理,但是张贵一家能活得好,都是因为主子。” 张贵说的真诚,眼睛清澈,永慧心中居然有些感动,没想到一个并无多少见识的小太监居然可以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张贵,好,那从今天起,你就是升为大黄门,是本宫的随侍太监总管,你去领五百两,另外加十亩田契,这是本宫的赏赐,可以支持你弟弟继续学业,不要为了生计而发愁!” 张贵激动的叩首道:“奴才多谢主子!” 永慧笑道:“去吧!” 周围那些已经拿了赏银的见张贵得了如此重赏,都有一些意动,有几个上前说道:“主子,奴才也愿意跟随主子去魏国。” “主子,奴才愿意誓死追随主子!” “主子,我们不要赏银,就想跟着主子!” 永慧冷笑,对一旁的侍卫说道:“所有拿了赏银的,即刻离开嘉熙宫,谁人滞留,杀!” “诺!” 侍卫全部拔刀,在场的那些宫女太监片刻之间走的一干二净。 永慧看着最后留下的那个宫女,她笑了,因为这个宫女是跟着自己一同长大的玩伴李琳儿,永慧没有多说什么。 李琳儿笑道:“公主,你去那里,我就去那里。” 永慧只是笑答:“好!” 除了景帝安排的那些随驾家奴和工匠、农户,整个嘉熙宫居然只留下了三个人陪同公主一同去魏国。 …… 凤仪殿中,皇后卸了妆,在镜子里看着自己的日渐苍老的脸,景帝已经有数月不曾来过凤仪殿了,她突然想到了永慧的容颜,那个容颜让自己心生厌恶,因为如此的像那个女人,那个让她无比厌恶的女人。 她忍了二十年了,明天以后终于不用见到那张脸了,她不由的笑了笑,从一旁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有一种黄白色的膏体,皇后用手抹起,在脸上轻轻划过,眼角的细纹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失,皇后将那膏体涂抹整个脸上、脖子、手臂,片刻之后镜子里的女子仿佛年轻了十岁。 一旁的徐长令笑道:“娘娘,这国公送给娘娘的幻颜膏果然是绝品,娘娘用了美艳动人,青春焕发啊!” 皇后冷笑道:“十名二八年华的处子不过换这一小盒,自然灵验无比,这是苗疆的秘术。” “那是,那是!” 徐长令脸上带着笑,但是眼角忍不住微微发抖。 皇后:“贱人,今日之后,你的所有一切,都将从这太晨宫中消失!” “哈哈哈哈!!” 一阵瘆人的笑声从凤仪殿中传出,在这空旷的宫中回荡。 第十一幕第一章 孔雀东南飞 景仁宫外,停着两辆马车,分别为八马金凤鸾驾、八马金龙殿车,永慧与萧思钰跪于殿外,一百骑兵由叶落河、何元朗领着跪在永慧与萧思钰身后。 吕绅大喊:“永慧长公主殿下、雍王殿下向太后辞行!拜辞!” “再辞!” “三辞!” “起!” 太后由范长令搀扶着立与殿上,微笑着冲永慧、萧思钰摆摆手! 萧思钰忍不住叫出声:“祖母!您要保重身体,孙儿不孝,不能陪伴您左右了!” 太后几乎忍不住,她缓缓的摆手,一字一句说道:“南燕北飞,总有归期,去吧,勿以老身为念。” 永慧和萧思钰一步三顾的登上车驾,叶落河、何元朗等人翻身上马,一声大喝:“走!” 出景仁宫,陛下特旨开了太晨宫正天门,准公主、雍王车驾走御道,三千近卫军;三千随行宫女、太监、工匠;随行礼嫁六千箱,共计一千车,从紫宸殿前的广场出发、景帝、皇后金銮车、太子金殿车、诸亲王殿车、其余勋贵、大臣三品以上乘车,三品一下骑马,浩浩荡荡一千二百余人过朝定门、再经朝阳门出太晨宫,先去太庙告祭。 行至太庙外广场,群臣跪,景帝携手公主、雍王、太子、皇后、亲王、宗室与太庙上表告祭。 景帝诵表:“不孝子孙萧景元告列祖列宗先位皇帝,今以皇长女萧慧儿,嫁与魏国,为魏国储君正妃,日后母仪天下,以我朝之怀德,恩泽魏国之万民,传我朝之文化、施我朝之仁德,结两朝之亲谊,消两朝之战火,愿意两朝百姓安康、国运永固,书表上情,望列祖列宗保佑,让吾皇儿平安顺遂,让大梁金瓯永固,国祚绵长,不孝子孙萧景元敬书。” 声音传出,皇后、太子、连同广场上跪拜的群身高呼:“愿大梁金瓯永固,国祚绵长!” 景帝起身,全体起身,景帝将告祭书交到永慧手中,让永慧去金盆中烧掉! 景帝在永慧耳边轻声说道:“慧儿,大梁立国百年,进入太庙告祭的皇女,你是唯一一人,而日后魏国之太庙,为父希望由你主持告祭!” 永慧点头:“女儿谨记!” 永慧缓缓走到金盆前,将手中的告祭书焚烧,而这一幕在皇后看来,如同铁块堵住胸口,为后二十三年,焚烧告祭书从未由她主持,而今日那第一个行此事的女子居然是永慧。 景帝拉着永慧和萧思钰的手走出太庙大殿,看着跪下的群臣,景帝在萧思钰耳边轻声说道“钰儿,往下看,记住这个感觉。” 萧思钰环顾一圈,有些胆怯的说道:“父皇,儿子不明白!” 景帝拍拍他的肩,笑道:“不明白没有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走吧随为父去天坛祭天,钰儿这次由你主持。” 太子在身后脸色极其难看,历来多有储君代为祭天的情况,不过自己这个太子做了十五年了,居然一次机会都未曾有过,今日父皇所说的话,让他不免心中有些愤恨与悲凉。 …… 天坛之上,吕绅站在坛下大呼:“永慧长公主千岁、雍王千岁,登坛祭天!” 从天坛顶部顺着汉白玉阶梯朝天道,铺着百丈红色毯子,永慧公主带朝天凤冠、穿9丈朱红百鸟金丝凤仪袍,雍王带亲王九旒冕,着四爪金丝9龙袍,顺着朝天御道缓缓而上,大梁礼乐响起,群臣跪,山呼:“恭送永慧长公主千岁,恭送雍王千岁!” 雍王走上坛顶,从景帝手中接过祭书,站在坛中大声宣读 “大梁皇七子萧思钰代吾皇敬告苍天厚土,神州陆沉、战乱纷纷、百姓失所、颠沛流离,苍生不幸,为君罪也。” 念到这里,萧思钰突然听了下来,父皇这是下的罪己诏吗而且还是祭天告文,皇后、太子、群臣也都有些愕然。 萧思钰回头看着自己的父皇,景帝微微颔首,示意萧思钰继续念下来。 萧思钰回头,大声读:“朕之罪在于不应天命,天命分南北,不在于战而求统,而在于合其文化、交其经济,安其南北、惠计其民,数百年后,天下自安,神州必合,此乃天之道也,朕一心之念,不顾生民百姓疾苦,此罪也,然今日梁魏同心结义,互为一家,朕以女嫁魏,以子为魏子,此心鉴明,望苍天见证。” 崔相在谢相耳边嘀咕:“老谢,看来陛下有生之年,对魏无心了!” 谢相微微一笑:“表表心意,安安魏帝之心,好事来的,公主和七殿下日子会好过些。” 崔相点点头:“这倒是!” 等在天坛之外的拓跋宏她们也听到了层层传递下来的祭天告文内容,李存孝惊道:“大哥,梁国皇帝这是对天发誓啊,看来两国难有一战了。” 拓跋宏点点头:“估计父皇和那些大人们也会安心一些,其实父皇早有安排,今日既然梁国表态了,我们也必须有所表态。” 罗克敌还是糊涂状态:“大哥,我们要表什么态。” 拓跋宏笑道:“等下梁帝会召我登坛的。” 天坛上,萧思钰焚烧了祭书,又献上了三牲,景帝对永慧说道:“慧儿,钰儿,跪下!” 永慧、萧思钰上前跪下,吕绅端着盘子过来,上门摆放了三个碗,分别装有一碗白米、一碗菜籽油、一碗泥土。 景帝先抓起一把白米,撒在永慧身上,口念:“归去,归去,勿忘国故抚育之恩!” 永慧、萧思钰一叩首,同声哭道:“孩儿,必不忘故国抚育之恩!” 景帝又用拇指沾油,抹在两人的额头上,口念:“施油与身,血脉交融,勿忘父母恩情,勿忘列祖列宗!” 永慧、萧思钰二叩首,同声哭道:“孩儿,铭记父皇赐予血脉!” 景帝又抓起一把泥土,装入两个香囊之中,挂在两人脚间,口念:“勿忘根在那里” 永慧、萧思钰二叩首,同声哭道:“孩儿,永不忘记自己的根,离家万里,心怀故国。” 景帝三呼:“好,好,好!” 六名太监上前,景帝取三样东西赐予永慧:“慧儿,为父赐予你长公主印绶、九凤佩、九凤冠;你乃是朕之长公主,大梁的国长公主,望你谨记,日后在魏国母仪天下,传布仁德!” 永慧点头:“父皇,儿臣记住了!” 景帝又取三样东西赐予萧思钰:“钰儿,为父赐予你梁国雍亲王印绶,赐亲王九龙佩,特赐玉九龙腰带,你长大了,在魏国的一言一行,不仅仅代表梁国的风仪,更代表你魏国的风仪,望你成长!” 萧思钰点头:“父皇,儿臣会的。” 景帝大声道:“此去惠儿、钰儿莫忘故国,当以苍生百姓为念,当修两国世代友好。” 永慧、萧思钰同声大呼:“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必不忘故国、必以苍生百姓为念、必休两国世代友好。” “赐践行酒。” 吕绅命太监奉上辞行酒,陛下一饮而尽,公主一饮而尽,轮到萧思钰,萧思钰言:“父皇,请儿臣三杯。” 景帝吩咐吕绅再准备两杯,很快三杯酒准备齐了。 萧思钰举起一杯言:“儿臣不能在父皇身边尽孝,今日之后,必将日夜难安,这一杯儿臣敬父皇,望父皇身体康泰。”说罢一饮而尽。 萧思钰举起第二杯言:“一去万里,故国难忘,未能为国分忧、为父皇尽责,儿臣心中有愧。”说罢第二杯一饮而尽。 萧思钰拿起最后一杯:“神州裂、百姓苦,愿儿臣以弱冠之身,若可尽绵薄之力,当不负父皇教诲。”说罢最后一杯饮尽,抬头已是泪流满面。 景帝扶起永慧和萧思钰,靠近对萧思钰细声说道:“钰儿长大了,切莫做小儿状,游子远去必有归期,切记护着自身周全,当有风云际会之时。” 又对永慧叮嘱:“照顾你七弟。” 永慧点头:“儿臣会的!” …… 天坛外,拓跋宏他们还在等待,此时一声传来:“魏国晋王上坛宣告书!” 拓跋宏回头笑道:“来了!” 拓跋宏登上天坛,代表魏国宣读了告天书,也表达了愿意以天起誓,永结两国友好的心意,必定会休兵养民,永为亲谊之邦,如此表态梁国君臣也表示满意,拓跋宏下坛而去。 两人再度下跪辞行,大长史吕绅念:“恭送永慧梁国长公主千岁、恭送雍王千岁。 礼乐起,两人沿朝天道而下,太晨宫乐起,太晨殿的东极钟敲响12声、而西极鼓也敲响12声,公主、雍王登上车辇, 何元朗大呼三声:“归!!!!归!!!!归!!!!” 三千亲卫同呼:““归!!!!归!!!!归!!!!” 在众人的注目相送中,车队沿着御道缓缓的出了朝天门。 第十一幕第二章 前路漫漫无归期 景帝缓缓走下天坛,看着永慧和萧思钰的车驾越走越远,他的步伐有些凌乱,在中午眩目的阳光中有一些眩晕,景帝的有些站立不稳,太子连忙上前去扶:“父皇,小心!” 景帝抬头看了看太子,目光有些冰冷的将手摆开:“不必了,太子要留心的是自己的脚下,别走错了路。” 太子一脸尴尬,低头应道:“是,父皇,儿臣明白。” 吕绅上前搀扶住景帝,路过太子身边微笑着点点头,将景帝扶上御车而去。 太子看向御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身体在寒风中有些瑟瑟发抖,皇后走到太子面前,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拍拍,轻声说道:“沉住气,你有的时间!” 太子点点头:“是,母后。” 宁王萧思琊看着远去的车队,心中烦闷,来到太子跟前抱拳说道:“大哥,臣弟过完春节,恐怕父皇就要我去之藩了,母后以后只能靠大哥多照顾了,我还好,若母后想我,总有机会一见,不像大姐和老七,这次一走,相见不知何年了。” 宁王说到这几乎又要哭出来 太子只好假意上前宽慰道:“老六不要为了今日的事情悲伤,大姐是去做魏国太子妃的,日后就是皇后,能照顾好老七的,你封地离建都不远,父皇会召你回来的。” “但愿吧,臣弟先回府了。” 宁王红着眼眶扭头走了。 群臣也都各自散去,谢相谋划之事成了,心中也就放松下来,迈着轻快的步子往朝天门外缓缓走去,崔相快步赶了上去,两个人又吵吵了起来,好像还是讨论着去谁家喝酒的事情。 费相慢慢悠悠走到太子面前,拱手一礼,随口说了一句:“殿下,今日一个和亲的公主、一个做质子的亲王,焚祭书、上告表,这可是皇后和太子才有的礼仪,陛下之心,难测啊。” 太子听完心中更为烦恼,连声说道:“费相,你可是本王家岳,何故出言相讥” 费相也不恼怒,只是笑道:“太子殿下,臣不过是想帮殿下,只有臣才是一心一意站在殿下身后的人,陛下的心思不难猜。” 太子听完此话,陷入深深的沉思当中:“父皇的心意不难猜吗猜到又如何,难道真的要那么样做吗” 突然他觉得自己这个太子也当的太窝囊。 费相又轻声说了一句:“自古帝王储君相忌,何果啊,太子要早做打算!” 费相说完不待太子反应过来,自己迈开步子就走了。 太子想再问两句,费相已然走了,太子想想还是没有追上去,只能自己嘟哝母后说的那句话:“沉住气,我还有时间。” 也不知道这样是否是自己安慰自己。 车队出了朝天门,沿着朱雀大街,行走与内城之内,长达4公里的街道两边站着羽林卫还有送行的朝中大臣、太学士子、勋贵家眷,可以说代表了统治大梁的三个人群、官员、士子、勋贵。 浩浩荡荡的车队经过的地方,所有羽林卫、送行之人皆跪呼:“恭送永慧梁国长公主千岁、恭送雍王千岁。” 声音弘大,梁国历来只有天子出巡才有如此场面。 萧思钰此刻亲王车驾里坐着,他想起昨夜叶师父跟自己说起的话。 “殿下此去对外人而言是入敌国为质,实际上是脱离朝堂风险已保障自身安全,陛下为殿下做了准备,时机成熟殿下自然能返回大梁,但是明天陛下、大臣、学子、勋贵、百姓都会送行,他们都会认为殿下是为国受难,如此正是殿下收天下人心的最佳时机,你可记住为师的说辞和做法,运作得当,则殿下归来之时,定是人心所向之时。” 萧思钰再仔细思考一下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情。 “刚才在天坛之上所说的话,应该可以打动父皇和朝中勋贵重臣叶师父跟我说过。” “殿下,内城相送的人中,重点抓住的是文人士子,他们掌握天下喉舌,要让他们为殿下唱名,必须抓住文人之心,文人之心在于至诚、至信、至仁、至义,也就是必要的假模假式!” 萧思钰微微一笑,悄悄掀开帘子,只见两个老人立在路边,正是那日在潇潇楼所见的二苏先生,自己已经行了拜师大礼,萧思钰郑重的对拉车的近卫军大喊一声:“停车!” 近卫军停下车来,萧思钰掀开车帘,双目含泪的从车驾上走下来,几个快步来到二苏先生跟前,二苏先生身后跟着的是梁国众多文学大家和国子监的诸多书生,萧思钰上前连忙跪拜二苏先生:“两位先生,小子今日去往魏国,不能多有时间在先生跟前受教,但是先生教诲之恩,弟子永生铭记!望两位先生保重身体,弟子在北国也会日日铭记两位先生的教诲。” 说罢萧思钰三叩首再行辞师大礼,见雍王跪下,二苏先生身后的诸多国子监学生全部陪跪:“师弟前去,切勿挂念,两位先生我等必定用心侍奉。 二苏先生点点头,并未阻止,萧思钰与诸多国子监学生都行了跪拜大礼,此礼一成,南朝文脉大定,诸位先生皆有赞许。 萧思钰礼毕,大苏先生扶起来:“雍王殿下,无论去了那里,南朝文人的志气不可夺、豪气不可消、傲气不可兴、匹夫之气不可长,谦逊待人,胸有青云之志,就有鲲鹏展翅万里之日。” 大苏先生又道:“殿下还未有表字,今日为师就送你一个表字,表字正言,君子需正言明德。” 萧思钰点头答道:“弟子谢恩师赐字,谨遵恩师教诲。” 萧思钰又对二苏先生身后众人躬身一拜:“诸位先生,吾今日去往魏国,实为代国为质,不是光彩之事,心念至此,羞愧难当,实在当不得诸位先生相送,然而百姓安宁、是天下苍生之福,钰若能不惜此身,而让百姓数十年安定祥和,则居北而面南祈之,望诸位先生传大道与世人,为我大梁文脉昌盛,文治兴隆。 还有诸位师兄,未能与大家同堂听恩师教诲,实乃钰终身之憾,传我大梁文华大盛,唯愿诸位师兄了!” “来人上酒,让本王与两位恩师、诸位先生、诸位师兄同饮!” “与殿下同饮,祝愿大梁文脉昌盛!” 一旁的何元朗轻轻问叶落河:“叶先生,你是殿下正师,殿下公开以二苏先生为师,日后恐怕不好公开先生身份了。” 叶落河笑道:“寒潭之下,未必没有真龙,何必在乎这些虚名,我本来就是个懒散的人。” 何元朗抱拳笑道:“先生真高人也!” 叶落河略微一笑,看着萧思钰,心中感叹:“殿下今日做的很好,比我告诉他的都做的更好,为君王一课,今日算入门了。” 回到车驾之上,萧思钰命人打开车门、车窗,取下华盖,车缓缓而行,雍王立与车上,向所有送行的人,都深深鞠躬行礼,大声呼:“萧思钰惭愧,当不得诸位相送,请诸位受本王一拜。” 一路泪如雨下,感人肺腑,围观者无不大呼。 “公主、雍王仁义,为国受难,送公主,雍王!” “送公主、雍王!” 人群中不断有人呼喊,甚至有人哭泣,一步百人跪,雍王在王车之上躬身回礼,场面感人至极! …… 出了内城就是外皇城了,外城为寻常市井百姓的居所,今日公主、雍王去魏国,所有百姓都被要求出来送行,所以沿着朝阳大街,沿路有多达几十万百姓夹路先送,还特意每隔百丈安排一个凉亭,安排建都中的耆老为代表,坐着恭送。 百姓们只知道江北打了败仗,朝廷用公主和亲,还搭上了一个少年亲王,换来了和平,百姓虽然知道打了败仗不光彩,但是听说以后两国太平了,也都觉得不算坏事,今日公主和少年亲王就要去魏国了,以后离家回不来了,还是心中有些觉得是为自己受了苦。 车队过处,百姓全部跪呼:“恭送永慧梁国长公主千岁、恭送雍王千岁。” 萧思钰在亲王车内想起今日自己说的话,做的事情,应该没有出什么纰漏。 “出了内城,再外城要怎么做呢” 萧思钰又开始复习叶师父交代的唱本了。 “殿下,出了内城,外城的百姓你得换一个说辞,百姓都知道殿下是为了他们去北朝受苦的,所以殿下需要动之以情,国人最为崇尚是孝道,殿下需要从这里下功夫,演好这场戏。” 萧思钰大喊一声:“停车!” 然后百姓们看到一个年少俊朗亲王下车,毫无架子,满脸笑意,亲王走到几个耆老百姓代表面前说:“老人家,年事已高,小王劳累老者相送,实不敢当,吾去魏国,必免南北兵戈再起,大家也可安心营生,和家人共享亲情,此吾心愿,还希望老人家赏脸,让本王敬几位老人家一杯酒。” 为首老者颤巍道:“殿下仁义,老朽感激不尽,为国尽忠,为百姓消弭战乱,殿下大仁啊!” 萧思钰大喊:“上酒!” 萧思钰一饮而尽,几位老人颇为感动,之后萧思钰当这着众人的面,从朝阳大街旁边取土,又命人取下正阳门上一块砖然后对众人说道:“此去魏国,必不忘故土,不忘故国,不忘建都,不忘今日送行的父老乡亲,请诸位不必再送了。” 萧思钰施礼登车而去,旁边维护秩序的羽林卫也接到雍王命令,让百姓不必跪拜送行,照常营生,车马经过之处只要有大梁老字号的商铺,雍王必定命人下车买一份,多给赏钱,说要记住这大梁的风物,一时间百姓小贩商人都大为感动,市井皆传唱雍王美名。 永慧在公主鸾驾中笑了,掀开车帘看着自己的弟弟,微微笑道:“钰儿,当真长大了!” … 拓跋宏的护送队伍此刻正在正阳门外等候,见时间都快到了未时末了,居然还没有见到公主、雍望车驾。 罗克敌不耐烦的抱怨道:“公主和雍王这排场不小啊,按照这个走法今天怕是走不出十里地去,都不算出了建都地界。” 李存孝说:“三弟,别瞎说,这故国难离,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公主这出嫁,就再无归期了。” 拓跋宏笑:“公主自然以后就是魏国的太子妃了,不过雍王嘛,我看我那皇叔的意思大概不是想着没归期,而应该是有归期吧,看看雍王配备的人马,三卫亲军,皆是精锐人马、何元朗领兵,雍王相是才学谋算名动天下的叶落河,这等配置梁国太子的东宫都未必见得有,佩给一个不归的皇子,说出去谁信。” 李存孝笑道:“我也不信” 拓跋宏笑一笑:“皇叔让我来做个免费的保镖,就我来说太吃亏了,我得收点利息才行。” 李存孝诡异一笑:“这个靠谱。” 罗克敌又蒙了,罗克敌摇头道:“大哥、二哥最近老打哑谜。” 拓跋宏一笑:“猜不到就算了!” 李存孝说了一声:“来了。” 拓跋宏看着公主车驾缓缓出了正阳门 “走” 拓跋宏打马迎了上去,两人跟随而去。 行到公主车驾前,拓跋宏对着公主车驾大声说道:“大魏迎亲使晋王拓跋宏,迎永慧梁国长公主,大魏太子妃归国,迎大魏钦封雍亲王归国。” 永慧在车驾内冷冷回答:“谢晋王,请稍等。” 说完永慧撩开车帘,走了出来,与拓跋宏眼神擦过,拓跋宏并未闪开,而永慧微微低头,不出一声。 永慧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建都城,然后走下车来,从道边捡了一把泥土,装入木匣,然后缓缓上车,回头看了一眼拓跋宏:“晋王,可以走了。” 说罢撩开车帘进入车内,拓跋宏无奈一笑,调转马头,对一千骑兵大声道:“出发!” 北魏骑兵开路,雍王三卫亲兵中后侧应,浩浩荡荡上万人马沿着官道北行而去,从此永慧再没有回到梁国,回到建都,多年后永慧为魏国太后,在北魏天龙寺中建一白玉佛塔,佛塔之中除了供奉了佛骨舍利,在玉盒之中还供奉了一把泥土,一把建都的泥土。 第十一幕第三章 万里冰原射雪狼 十一月末的漠北草原,大汗的王帐早已回归天北草原,这里临近燕云,朔州、寰州、应州、云州、籍州、新州、武州、儒州、檀州、涿州、阱州、燕州为魏国的北境关内十二州,乃是魏国燕王拓跋烈镇守的区域;然而在大夏时,除了嘉平关内的这十二州,尚有关外的四州,分别为盛州、北州、独龙州、颜回州,这四州正是拓跋部居于漠北时的龙兴之地,拓跋部受大夏皇帝之之命,世代镇守四州,天北草原幅员五千里,草场茂盛,又有巨大的圣湖,天原海,拓跋部正是因为此地,而拥有十万铁骑,称霸漠南草原,为日后谋得中原之地,成为北朝之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虽然拓跋部建立大魏,将洛京改为了漠南故城的名字,叫做东都,但是当年漠北第一位大汗耶律宗汉逃回漠北,建立漠北王庭开始,大魏没有一日不想夺回关外四州,两国为此大战百年,而为了向魏国复仇,从第一代达炎大汗开始,他们就将天北草原的天原海定位冬季漠北王帐所在,因为只要一开春,饿了一个冬天的漠北诸部就会跟一匹饿狼一样扑向魏国劫掠,雁北山脉的古长城多处损毁,根本拦不住南下的漠北狼骑兵,魏国为了防范漠北,在燕州布置有重兵,二十万北魁军守护着关内十二州,这一百年彼此攻伐不休,漠北管每年春秋入寇为打草谷,劫掠粮草财物和人口,以充各部,魏国则在每年夏季漠北草场最茂盛的时候和冬季粮食最匮乏的时候,派骑兵进入漠北草原,不为抢东西,只是杀人杀牲畜,每杀一个人就割掉头部的皮,魏国北魁军称之为剥草皮。 魏国与漠北的仇恨就在这一年两次的常例中越积越深,根本无法调和,然而这一切曾经有过两次改变的机会,观政六年,定帝想要中止这无休止的仇杀,做了三个决定,他向漠北大汗耶律楚元求娶其妹郡主耶律顷顷,封为俪妃;在云州、朔州、燕州设马市,允许漠北以牲畜、马匹交易魏国的茶叶、盐巴、丝绸、漆器、铁器、粮食,如此漠北再无入寇的理由;另外每年准许漠北王庭以朝觐郡主的名义送礼到东都,魏国送银百万两、金五万两、丝绸五万匹、锦一万匹作为魏国的回礼,其实就是变相的收买漠北王室,并且将当年被魏高祖皇帝所杀的漠北达炎大汗的遗体送回漠北安葬,至此两国边境安定了十年,但是由于耶律顷顷在生下拓跋烈后很快发疯,实际上从观政九年开始就被关在冷宫盈月台,定帝封锁消息,直至观政十七年俪妃薨逝的消息传到了漠北王庭,耶律楚元怒而发兵,两国又恢复到了议和之前的局面。 从观政十九年开始,一个皇子被派到燕州军中历练,十五岁担任破虏校尉独自领兵出关割草皮;十七岁为平北中郎将;十八岁封燕王晋定北将军;二十岁为燕云大都督定北大将军;二十三岁迎娶了漠北大汗耶律楚元的女儿耶律观音,魏国的关内十二州再次迎来了和平的曙光,两国停战了。 十一月末的关外银装素裹,万里冰封,一队精锐的北魁军黑骑兵在这苍茫的漠北雪原上,如一条细线延绵数里,一骑双马,两骑并行,足有上万骑兵。 为首的将军,身穿一身黑龙甲,为麒麟锁子披褂,胸前有一整块钢板打造成一个巨大的团龙,两侧肩甲为两个龙头,头上带着内衬貂皮的兽角盔,盔甲下的锁子衣后面是轻薄又保暖的羚羊皮衣,腰间挂着一把银月弯刀,这漠北刀的样式,但是马腹右侧悬挂着一把一丈八的长槊,锋利的槊锋在寒风中闪着银光,左侧有一把巨大的黑色弓箭和箭壶,这将军的面部带着口罩,挡住漠北的寒风,眉目之上有淡淡的雪痕,但是那双眼睛居然是一双蓝色瞳孔的湛蓝眼,眉毛也是黄色,高耸的鼻梁露出半截,如此相貌是典型的漠北契丹人的特征,此人的身份是魏定帝的五皇子燕王拓跋烈。 “王爷,我们离天原海还有半日的行程,漠北大汗为何如此着急的想找殿下其实他完全可以派人去燕州跟殿下相商。” 拓跋烈的参军尉迟宮有些疑惑的说道。 拓跋烈用马鞭指着天原海的方向说道:“这次去,是为了开市的事情,今年春天两国议和,暂时边境平稳了,但是毕竟漠北一到冬天难免粮草难以为继,过去我们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出关,他们的抵抗最弱的时候去剥草皮,但是现在用互市换取安定,这个买卖还是可以的。” 尉迟宮有些担心道:“陛下没有下旨,我们就这样贸然去谈是否合适” 拓跋烈摇摇头:“无妨的,这个冬天日子并不好过,到了开春就算大汗可以约束大部分漠北部落,也会有一些小部落为了生存私自难下,到了那个时候两国之间薄弱的和平也许就会被打破,我们就被动了。” 尉迟宮问道:“殿下是想着互市先开,后奏报陛下如此恐怕在陛下那边会对殿下有些影响。“ 拓跋烈笑道:“父皇不会怪本王的,父皇让孤娶了观音郡主,目的很明确,就是稳定漠北,好让舅父对江北用兵,如今江北胜了,父皇的首要任务是扶二哥做太子,此时边境越安定越好,毕竟二哥从来都不是领兵打仗的皇子,父皇希望本王守好北境,所以会放权的。” 尉迟宮建言道:“殿下如果是这样,不妨与漠北达成协议,微臣看齐王未必做的稳太子之位,若东都有变,殿下也未必不可谋划。” 拓跋烈脸色突变,连忙制止:“这话不要再说了,除了二哥,其他人做太子都会引发更大的朝堂混乱,本王本来就有漠北血脉,父皇不可能选我的,朝臣更不会允许,何况还有三哥在,他能力远胜与本王。” 尉迟宮点头:“属下多嘴了,殿下见谅,不过晋王殿下去南朝迎接永慧公主回东都,对了,陛下还认了一个义子,南朝皇帝的小儿子,还封了雍亲王,如此看来南边没有仗打了,晋王回京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拓跋烈点点头:“父亲想借助南朝的实力,让二哥坐稳这个太子,甚至不惜说服了窦相,让二嫂出家了,当年父皇也是如此对待母妃的吧,父皇虽说信佛,但是心肠从来都很硬,我和三哥离京都已经十年了,父皇不会让三哥在东都久留的,估计很快会之藩,三哥也就被投闲置散了。” 尉迟宮叹息道:“可惜了,三殿下有江北之功仍然免不了被陛下猜忌。” 拓跋烈点头道:“可能父皇最忌惮的皇子就是三哥吧,毕竟他才是最像父皇的那一个,而我不过是父皇的一个添子罢了,只是因为身份特殊才被安排来了这里。” 突然远处出现了一群狼,为首的是一只巨大的银狼王,拓跋烈一举手,身后的骑兵全部停下了脚步。 拓跋烈笑道:“来的时候,想着那些金银珠宝大概都不是舅舅喜欢的东西,这银狼王的皮到是个好礼物。” 尉迟宮拱手说道:“殿下,微臣看殿下的手段!” 拓跋烈从怀中取出一只骨哨,突然吹响:“滴滴~滴滴滴~” 身后的骑兵突然分为五六股,从各个方向包抄而去,每股骑兵大约五十骑,为首校尉嘴里都含着一只骨哨,在“滴滴~”鸣叫声中四散,阵型看上去非常松散,但是从空中看下去,整个退伍就如同狼群狩猎一般,井然有序。 拓跋烈回头对尉迟宮笑道:“随本王去猎杀狼王!” 尉迟宮点头,拓跋烈又吹一声骨哨,身边的二十亲卫入羽箭一般直插上去。 那银狼王见状,一声狼啸,上千匹狼开始有序撤退,然而四周的五只队伍在骨哨子指挥下,以十骑为一组,又再度分化包抄,每一骑兵队队长也都吹响了各自的骨哨。 在战马的冲击下,狼群被分散切割了,在弓箭的下,在凄厉的狼叫声中,无数狼被射杀,这种用骨哨做骑兵指挥的战术是鲜卑拓跋部专有的游骑战术,称为游声云骑。 巨大的狼群很快在上千骑的围杀之中,越来越少,而且游骑在逐步缩小包围圈,很快剩下的数百匹漠北雪狼被一千骑兵围在了中间,雪狼王护住整个队伍,展开利齿冲着为首的那个将领嘶吼,眼神中充满着仇恨和恐惧,身后的狼群也都展开利齿,想要殊死一搏。 拓跋烈取下自己的黑色巨弓,对着不远处的雪狼王大声说道:“你们若反抗,整个族群都将覆灭,給你一个选择,如果可以躲过本王的这一箭,本王放狼群离开!” “呜!” 雪狼王发出一声凄厉的狼啸,仿佛答应了拓跋烈的这个提议,然后他躬起身子,后脚一瞪,整个身体如银色闪电一般冲向拓跋宏,他并不想闪躲,他想要的是撕开这个为首之人的咽喉,那怕赔上整个狼群的生命,狼从来不妥协。 雪狼王身后的群狼,全部向天咆哮,学着自己的狼王一样冲向了魏国骑兵。 “滴~滴滴~” “嗖,嗖,嗖嗖嗖~” 无数羽箭飞出 …… “嗷呜!” 雪狼王躲避无数骑射来的箭,离拓跋烈只有不到三十步的距离,突然他巨大的身体腾空而起,冲着拓跋烈飞扑而来,张开大嘴,露出利齿,拓跋烈拉着黑色大弓,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他甚至可以看到雪狼王利齿上的唾沫,看到红色的血盆大嘴。 八丈、五丈、三丈 一旁的尉迟宮并没有露出任何惊恐的表情。 突然拓跋烈嘴角微微一笑,一只黑色精芒离开了巨弓,只是火石一闪的时间,那只黑色的精芒就钻入了雪狼王的眼睛,那只雪狼王连一声叫声都没有,就从空中掉落,在地上翻滚着,最后停在了拓跋宏的脚下。 拓跋烈面无表情,将巨大的弓箭重新放在马鞍旁边,看着场地中央。 狼群还剩下不到一百只,片刻之后,也就一只不剩了,雪地之上留下的只有数不清的点点嫣红。 拓跋烈将骨哨放在嘴边,大力一吹:“滴滴,滴滴滴。” 周围的上千骑兵马上四散出去收割狼皮。 拓跋烈和尉迟宮翻身下马,走到雪狼王身边,尉迟宮用脚翻了翻雪狼王的身体,只见那箭从眼眶射入,居然没有透脑而出,将将把狼王的大脑搅碎。 尉迟宮把箭拔出来,居然连血迹都很少。 “殿下,你这箭术恐怕不亚于狼神祭坛的那些狼神哲别了。” 拓跋烈微微一笑:“把皮子收拾干净,留下两枚雪狼王的尖牙,本王很快就有狼崽子了,給他做个项链。” 尉迟宮笑道:“是,殿下。” 拓跋烈看着这鲜血然后的雪原笑道:“帮漠北的牧民消灭了一个大狼群,他们应该谢谢本王,明年日子会越来越好过的。” … 第十一幕第四章 来自越州的杀意 越州越国公府,此刻王敦的面前摆着一个木盒子,王敦的脸色苍白,脸微微有些发颤,但是没有任何表情。 一个身穿锦绣黑蟒袍的黑脸中年人对王敦抱拳道:“国公爷,属下受督公之令将礼物带到,就不打扰了,属下还要回京复命。” 王敦微微一笑:“顾指挥不远千里送来这百来份的礼物,辛苦了,来人,赏银一万两。” 黑龙卫指挥使顾唯义笑道:“不必了,多谢国公,属下告退了!” 说罢转身直接走出了书法,书房外的院子里摆着上百个木盒子,每个盒子之上都有一些苍蝇在飞舞,顾唯义环顾一圈,回头看着越国公的书房微微一笑,然后对随从大声说道:“回京!” 数十名同样身穿锦绣黑龙袍的武士同声呼叫:“是,大人!” 几十人旁若无人的出了国公府,国公府的亲卫人人都怒目相对,将手放在刀柄上,在顾唯义等人的轻蔑笑声中却无人敢拔刀。 那几十人嚣张的策马而去,如同他们来时一般的肆无忌惮。 “父亲,我们为何还要再忍啊,那阉奴欺人太甚啊!” 越国公世子王郢青筋暴起,几乎暴走! 宮曲梁也上前怒道:“主公,可以在他们路过莽山的时候设伏,杀了就杀了,回头上书朝廷就说是野苗人所为,反正莽山那群野苗不过就是我们放养用来麻痹朝廷的。” 王敦没有说话,缓缓的将木盒打开,里面放着的正是游贤达的脑袋,王敦表情略微痛苦的关上木盒,仰天长叹道:“越国丞相国丈游氏一脉,断绝了!安排人好生埋葬吧,包括外面那些人,孤还是低估了吕绅这个阉货的能力。” 王郢急忙上前:“父亲,这是陛下和那个阉人在打父亲您的脸啊,父亲难道还要忍着吗” 王敦走动几步,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愤怒,用手叩书桌,一声一声,过了许久,开口问宮曲梁:“宗明那边有回信了吗” 宮曲梁摇头:“主公,左宗明杀了我们的送信人,全须全尾的让八万靖北军进驻了定州,钱毅已经全盘接管了残军,有消息陈子昂已经上书朝廷,让江都残留的三万靖北军转到定州,全部交由钱毅节制,看来左侯已经全力投向了陛下了。” 王敦一拳砸在桌子上:“养不熟的狼崽子,竖子不足为谋!有机会占据蜀地与我越州呼应,陛下都奈何不得,偏偏选择做萧家的狗!” 宮曲梁有些无奈道:“主公,陛下与魏国议和,北方再无忧患了,陛下让钱毅扼住我们东进的路,如今左宗明撤回了嘉州,又扼住了我们北上的路,双管齐下,我们很被动!如果没有任何行动,我们早晚会让陛下扼杀在越州了,主公我们必须提前谋划了。” 王郢也说懂:“父亲,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王敦冷笑一声:“陛下只有四位皇子,他以为送七皇子去魏国就安全了吗只要想办法让七皇子死在魏国,梁魏必定战火重开,届时靖北军必须回防江都,我们的困境就解了。” 宮曲梁拍手说道:“主公,必须如此,只是臣有点担忧,一旦七皇子在魏国出事,陛下势必迁怒于太子,太子恐怕会…” 王敦目光冰冷的说道:“谁说,本公一定要捧他上位呢没出息的东西。” 王郢惊呼:“父亲,您是想…?” 王敦按住不让王郢继续说下去:“不必猜,明天你们随孤去一趟巫神殿,此事让他们出面,黑龙卫鼻子再灵又如何,陛下抓不到孤任何把柄,杀了游贤达,人家复仇不是理所应当吗那木盒子拿着,这是陛下給孤送的礼物,正好为孤所用。” 宮曲梁赞道:“主公,好计策。” … 怒江之上一艘巨大的战舰破浪而行,王敦、宮曲梁、王郢站在船头,两岸皆为悬崖峭壁,四周为茂密山林,越往前走水路越窄,而峭壁越高,两岸不停有凶兽鸣叫,水中有众多鳄鱼游走,空中有巨大的飞鹰盘旋,而江面上开始泛起浓雾,江面越发看不清楚了。 王郢忍不住问道:“父亲,巫神教不是在越国灭国之时已经跟着灭亡了,为何还存在” 王敦没有回答,目光示意宮曲梁来解释,宮曲梁对世子说道:“世子,这就是主公留下的后手,当年灭亡越国,主公跟巫神殿做了一笔交易,留下了越国泰兴帝段德召的幼子段延平,交給巫神殿大祭司抚养,对巫神殿有一个承诺,就是保留巫神殿的传承,并且许诺日后机会成熟重新在交州、南州、安州三州之地让越国复国,不过巫神殿要为主公所用,在主公不方便出面的时候,帮助主公做一些事情。” 王郢微微点头:“原来父亲谋划如此深远,” 宮曲梁继续说道:“这些年,巫神殿确实帮了我们不少忙,稳定越国遗民,制衡山苗、野苗的势力,这才让主公顺利整合越州势力,让整个越州成为主公的助力,另外巫神殿也帮着皇后做了不少事情,宫中那些不听话的后妃还有皇子,也都是他们帮忙处理的。” 王郢问道:“宮先生,游贤达的脑袋可以作何用途” 宮曲梁:“世子可知游贤达跟大祭司的关系” 王郢摇摇头 宮曲梁解释道:“大祭司俗世的名字叫做游昌之,乃是越国第一世家之人,越国皇族的亲家和相国世家,正是游贤达的亲叔祖父,一入巫神殿,就断绝生育的能力,这游贤达是游家最后一个后人,所以如果我们把游贤达的首级拿给大祭司,大祭司怎么可能放过萧家” 王郢点头:“原来如此!” 王敦一抬手:“他们来了,停船吧。” 大舰缓缓停在了江心,只见迷雾中突然有一个巨大的竹排缓缓划了过来,竹排顶部站着一个身穿灰步麻衣的男子,赤脚而立,头戴斗笠,那竹排并无人撑篙,但是居然无风自行,如果细看,会发现,整个竹排居然是被数百只鳄鱼推动着前进,那场面极其诡异。 那竹排停在大舰前面,真的犹如巨兽前面停着一片落叶一般,竹排上的人摘下斗笠,是一个年约五十但是麻子惨白脸庞的男子,对大舰之上的王敦抚胸行礼:“国公爷,前面的路上我的竹排吧。” 王敦抱拳回礼:“白护法,别来无恙” 白护法点头道:“托国公爷的福,尚好,请国公稍后。” 那白护法突然大吼一声:“呔!喝!茲!啦!” 那迷雾笼罩的江面,突然浮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影子甚至不亚于巨舰的大小。 “嗖!嗖!” 两声,从江底突然深处两只巨大的肉质触手,触手搭在了巨舰船舷之上,一只只鳄鱼顺着触手,爬上来,搭成了一层层的阶梯,不过片刻的功夫,在众人众目睽睽之下,一条诡异的阶梯搭建而成,从舰首直接延伸到了竹排之上。 如此场景吓的王郢面目苍白,毕竟这阶梯居然是由一种不知名的神秘生物和鳄鱼搭成的,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惊世骇俗的场景。 一旁的宮曲梁显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于是跟王郢解释道:“世子,此人是巫神殿左护法白凉,擅长御水兽,在这水中他就是无敌的存在,这些场面世子不必惊慌,非常可靠。” 见阶梯已经搭成,王敦笑着缓缓走下阶梯,踩着上百条鳄鱼搭乘的阶梯来到了竹排之上。 宮曲梁对王郢说道:“世子,你先走,微臣在后面保护你,不用怕!” 王郢有些小心的踩在那鳄鱼搭乘的阶梯上,但是居然十分牢固,并不像踩在血肉之上的感觉,反而像踩在了砖石阶梯的感觉,很快他与宮曲梁都来到了竹排之上。 王敦笑着介绍道:“白护法,宮先生你应该很熟悉了,这位是犬子。” 白凉微笑点头:“世子安好!” 王郢抬头看着这白凉的脸到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就是典型的西南地区苗人的模样,但是他还是礼貌的点头回礼:“见过白护法!” 白凉转过身去,那巨大的鳄鱼阶梯缓缓倒塌,两只巨大的触手重新回到水中,那个巨大的水下黑影又消失不见了。 “国公爷,我们走吧,大祭司已经在神殿等候诸位了。” 竹排往来路而回,很快消失在了江面的迷雾当中。 … 一根根高耸入云的巨木,支撑起山顶之上的一片连绵数里的巨大宫殿,那宫殿就犹如建在半空之中一般,四周云雾环绕,巨大的斗栱藏身云海之中,缓缓漂移而过,屋顶之上居然有仙鹤鸣啼、伴随着异兽的雕塑,看上去虽然不搭配,但是居然异常的和谐,一楼连一楼,一殿接一殿,让人仿佛置身于天宫之中。 这片区域是一个巨大的锅型的山谷,怒江从山峦之间而来,在谷底汇聚成了一个透明的淡蓝色湖畔,湖的四周有众多村落,全部都是木质吊脚楼的,密密麻麻,延绵百里,一层层环形的梯田从谷底一直延续到了半山腰,无数的人生活在这里,湖里打鱼、湖边晒鱼、梯田劳作、寨里织布,这里俨然一个小型的王国,生活着足有几十万人。 半空中的太阳懒懒洋洋的照在这片世外桃源,四周环形山顶之后升起的云雾如同四面屏风,将这里与外界隔离开来。 当那竹排破开江上的迷雾,进入川流入谷的支流,这一幕就如此惊奇的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王郢忍不住喊出声来:“这里太神奇了,居然真有陶潜所说的世外桃源!” 一旁的宮世梁笑道:“世子,我初次见也是惊讶万分,世间居然还有如此超凡之地,真如仙境啊!” 王敦回头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他心中很清楚:“自己二十年前灭越不难,但是要想拿下巫神殿,根本做不到,这也是他选择和巫神殿合作的原因之一。” 白凉解释道:“巫神殿下辖八十一寨,有百万众,这里是大祭司旗下的十八寨所在地,我们过了这落碧湖,在前面白水寨码头就有人来接应了。” 宮世梁小心跟王郢解释:“大祭司麾下左右护法、四大尊者、四大天妃、八部天王各领一寨一共十八寨,这白水寨就是白护法所领的寨子,就在这落碧湖边,有一万户,五万寨民。” 王郢小声问道:“巫神殿为何有世俗的地盘” 宮世梁解释道:“世子,这是越地数千年的传统,巫神殿与越地君王共治,彼此依存,所以每个寨子都传承很久,有的有数千年的历史,故而世俗政权可以更迭,这山中的寨子没有变化,主公虽然目前为越州之主,这个规矩主公也只能认。” 王敦回头一笑,不置可否,而白凉依然面无表情! 第十一幕第五章 巫神大祭司 山顶云层之上的巫神殿,顶部阁楼一个巨大的房间,露台之上站着两个人,一个身披白色粗麻衣长袍,赤脚,手持黑木拐杖的老者,个子很矮,不过五尺上下,非常瘦,一身皮肤褶皱不堪,还有诸多老人雀斑,鼻子很尖,鼻梁上有一个黑色的肉痣,老人的眼睛非常有神,细长的眉毛半垂到了眼眶之下,嘴边有修长的白色胡须。 另外一个人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长得白白胖胖,接近七尺的身高,但是有着不低于三百斤的体重,身穿一身丝质长袍,整个肉都感觉快要被勒出来了,尤其是腰间的金玉腰带,妥妥的把自己勒成了一个葫芦,看上去有些滑稽,不过五官虽然胖,看得出来还是很清秀。 这两人正是巫神殿的大祭司游昌之和越国末代皇子段延平,他们盯着山下湖中的竹排,竹排正在缓缓的靠岸。 段延平目光带深深的仇恨,颇为不忿的说道:“大祭司,我们真的有必要跟王敦老贼做交易吗他利用我们办了不少事情,帮着他在越州站稳了脚跟,我不相信他愿意兑现承诺,割让三州让我们复国。” 大祭司用十分沙哑的嗓音说道:“殿下,历来中原王朝从来容不下我们三苗九黎,数千年来将我们从江南富庶肥沃之地,赶到了这充满瘴气的穷山恶水之中,汉人从来不可信,我们越国借着中原内乱重新建国,可惜梁国一强大,我们就分崩离析了,地疲民乏,物产匮乏,缺少冶金制器的能力,无法强大军队,纵使我们越民悍不畏死,依然无用,越国亡了,我们只能依靠这深山壁瘴才能生存。” 段延平:“可是,大祭司!” 大祭司抬手制止,开口说道:“殿下,老臣知道你怎么想,但是老臣得告诉殿下,王敦尚可谈,若当年真的是左景隆灭了越国,而非王敦,老臣得告诉殿下,你绝对活不下来,左景隆不会跟我们谈,而且梁国若举国来战,分化拉拢,八十一寨大部分都会倒戈,时间日久,越国所有的力量都会消磨殆尽;而这些年王敦与我们互相牵制,他用我们当筹码跟朝廷换取自己在越州的位置,我们用他的承诺换取了二十年的太平,大家彼此需要,相安无事,这才是积蓄力量的方法,所以王敦不能倒!我们与他还得演这场戏。” 段延平点点头:“大祭司,我明白了,只是这次老匹夫不知道又要我们做些什么脏手的事情!” 大祭司轻轻说道:“大概是北边吧。” 段延平念叨一声:“北边魏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大祭司拄着拐杖缓缓转身,往里屋走去 “殿下就不必见他了,老身去就好了,他送了人回来,老身还是得表示表示!” 段延平应了一声:“大祭司,您受委屈了!” 大祭司头微微笑道:“殿下,你还很年轻,学会忍耐,总有那么一天,你所有的敌人都将尘归尘土归土,而你可以踏着他们的灰烬和尸体再建越国。” 段延平点点头,目送着大祭司消失在阶梯之上。 … 巫神大殿,全部用红楠木、黑木、紫衫木搭起的巨大的神殿,居中是紫色的大祭坛,供奉着一尊血红的巫王雕塑,那红色如活着流淌的血液一般,从雕塑上缓缓留下,汇入祭坛下的凹槽之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红色阵法图; 四周三十六根巨大的黑木支撑起来的十丈高的神殿,每根柱子上都雕刻着巨大的神魔,在幽暗的神殿中散发着诡异的气氛。 红色的地板扑满了这长八十丈、宽五十丈的巨大神殿,如同一片红海,在视觉之中无边无际,巨大的神座就屹立在大殿底部三层神位之上,而那神座之上,坐着的是一个犹若枯骨的矮瘦垂垂老者。 左护法白凉带着王敦一行三人一路走上来,每十步就有左右护卫,每一个护卫都带着面具,身穿红麻衣,面无表情,都跟僵尸一般一动不动,到了大殿门口,白凉开口道:“国公爷,还请拖了鞋入殿。” 王敦示意王郢和自己一起脱掉鞋子,三人跟随白凉走进了巫神大殿之中,王郢一入殿就被眼前的氛围所震慑,步伐有些微微颤抖。 王敦回头看了一眼,轻声说道:“郢儿,沉稳些。” 王郢点点头,总算压抑住了内心的恐惧。 空旷的大殿并无侍卫,远远的看到神座之上有一个瘦弱如枯骨的老人。 王敦不急不慢的迈着步子来到神座下,上前点头就当作行礼了:“大祭司别来无恙!” 大祭司开口道:“国公也久违了,坐吧。” 大祭司话音刚落,只见从四周的烛火之中飞出来一群飞蚁,落在地上缓缓汇聚,很快融合成了三张红色的椅子,颜色纹理与这地板一般无二,如此手段等同仙人。 王郢想起刚才父亲提醒的话,也不敢表现的过度紧张,但是依然不敢马上坐上去,王敦笑着坐下,说道:“大祭司好手段,看来对比去年我们见面,功力又精进了。” 宮曲梁也笑着坐下了,王郢才敢缓缓坐下。 大祭司开口问道:“国公,我们老朋友就不必客气了,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王敦目光示意宮曲梁,宮曲梁将木盒奉上。 王敦开口道:“大祭司,这是我国陛下送来給孤的礼物,孤王收到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所以特地过来送給大祭司,希望大祭司看看。” 大祭司脸色微微一变,示意白凉接了盒子 然后大祭司开口说道:“礼物我已然明了,贵国皇帝有心了,如此厚礼,本座不能不回礼,国公且安心去吧,即日就会有人去回礼。” 王敦笑着点点头,问道:“大祭司,想怎么回礼” 大祭司冷声答道:“国公,你今日说话太多了,不像你,本座不喜欢,送客!” 王敦连忙说:“大祭司等等,话孤不再说,只是怒江之上給大祭司备下了二十万担粮草,大祭司不妨收下。” 大祭司对白凉说道:“白凉,你收了吧。” 白凉跪下点头道:“是,大祭司!” 大祭司起身而去,随口留下一句话:“国公,不送了,日后指示越人做事的时候还希望慎重一些,听说你也只一个嫡子,希望你记得老身说过的话,别留下终身遗憾才好。” 王敦脸颊微微发抖,握紧的拳头又缓缓松开,一只飞虫停在了王郢的眉心,在王敦的目光中又缓缓飞走了,而王郢有那么几息的时间无法动弹、无法呼吸,甚至无法思考。 … 王敦随着竹排离开了落碧湖,回去的路上,三人神色严峻,一言不发,气氛凝重,白凉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话:“大祭司,让我跟国公道声谢。” 王敦微微点点头。 在回去的大舰之上,王敦悄悄的跟宮曲梁说道:“曲梁,把各地的越人密探都召回来吧,尤其是越国故臣的后人,全部换上我们越州军的人。” 宮曲梁点点头:“是,属下回去就办。” 王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直到现在他才感觉彻骨的冰寒。 王敦取下自己的风衣为他披上,轻声说道:“去里舱休息吧!” ,,, 巫神殿的一间密室内,有一处神台,上门摆放着数层的诸多牌位,大祭司将一块新的牌位放在了最下一层,上面写着“大越第六代护国公游贤达之神位”。 大祭司又看向上两层的一个神位,上面写着“大越第四代护国公丞相游林之之神位。” 大祭司喃喃低语道:“大哥,我没有照顾好贤达啊,游家如今只有我这一身的残骨了,但是账还是要还的,仇也是要报的。” 大祭司说完,缓缓走出密室,身后的门砰地一声,自行关闭了。 … 三天后,一支贩茶砖的商队,从越州出发,去往魏国,拿的是越州官府开具的商凭路引,一路畅通无阻,三个月后顺利抵达了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