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渣反派自救系统》 1、人渣反派 《狂傲仙魔途》是一本yy种马小说。    说具体点,《狂傲仙魔途》是一本奇长无比、金手指逆天、后宫直逼三位数、书中角色凡是性别为女都会倾心主角的打怪流修真爽文。    本年度最火爆的种马小说,没有之一!    这本书的男主洛冰河,不走龙傲天流,不走废柴流,却仍旧风靡终点万千读者,影响了无数后来的跟风模仿。    他走的是暗黑系路线。    而在黑化之前,他走的是苦情系路线。    下面,就让本书的资深读者沈垣省略无数杀必死内容,把数千万字的鸿篇巨作为大家简洁地概括一下。    洛冰河生下来就为父母所弃,以白布包裹,置于木盆之中,顺水而下。    数九寒天,被江中渔人捞起才没活活冻死幼年夭亡。因为他漂流在洛川上,又是满河薄冰的时节,就被取了这个名字。    幼年在街头流浪,吃不饱,穿不暖,童年灰暗。一名大户人家的洗衣妇瞧这孩子可怜,又膝下无子,便收养了他,当作自己亲儿拉扯长大。母子贫苦,在豪门寄人篱下受尽欺辱。    从小极不健康的成长环境,为洛冰河黑化后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心里杀千刀、嘴上笑说好的扭曲性格埋下了祸根。    为了一碗半冷不热的肉粥,他撑过府上公子哥儿们的殴打,最后却还是迟了一步,没能在养母临终之前让她尝上一口。    在机缘巧合之下,洛冰河被当世四大修仙门派之一的苍穹山派选中,拜入“修雅剑”沈清秋一脉。    他还以为从此终于能步入正轨,却不料沈清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品低劣。他嫉妒洛冰河举世无双的绝佳天资,内心畏惧这个每日修为都能突飞猛进的弟子,总是百般嘲讽,千般作践,连带同门也一起对他看轻。    求学几年,忍辱负重,又是一部心酸血泪史。    洛冰河艰难坎坷地长到十七岁,终于迎来了修真界三年一度的盛典仙盟大会。在这场仙盟大会中,洛冰河被沈清秋暗算,坠入了魔界和人界交界处的裂缝——无间深渊。    是的,这才是故事的开始!    洛冰河非但没有死,反而在无间深渊里找到了属于他的绝世奇剑“心魔”。也从而获悉自己的身世。    原来,洛冰河乃是魔界圣君与人界女子结合的后代,身上同时流着上古堕天之魔一脉和人族的鲜血。其生父天琅君被镇压于高山之下,永世不得翻身。生母则是修真名门正派的弟子,可能当年因与魔族私通被逐出师门,诞下洛冰河后死于产后大出血。临终前,她把亲儿从生产的孤船上放下,这才留给了洛冰河一线生机。    洛冰河用心魔剑解开了自己身上魔族血脉的封印,在黑暗的深渊之下潜心修炼,悟出了不世神功,重回苍穹山派。    从这里开始,洛冰河一步一步朝黑化之路义无返顾地前进。    昔日仇敌,无一不惨死他手,受尽折磨。洛冰河用他越来越擅长的伪装与心术之道,两面三刀,阳奉阴违,一步一步,骗取信任,夺取权力,扶摇直上,掀起腥风血雨的滔天海浪。随着剧情的发展,洛冰河的黑化也越来越严重。他回归魔界继承了圣君之位,仍不满足,开始了对人界各大修真门派的血洗和剿杀,将反对他的一切声音斩草除根!    最终,一代仙魔传奇洛冰河,一统三界万里河山,坐拥后宫无数,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傻逼作者傻逼文!”    这是沈垣咽气之前,最后能骂的一句话。    想他一个规规矩矩花钱买v看正版的大好青年,临终之前坚持看完的居然是这样一本种马程度令人发指咋舌的骗钱注水文,他能不骂吗?    《狂傲仙魔途》,作者:向天打飞机。    光看这个id,就有一股淫邪之气扑面而来。小学生文笔,雷点遍地。沈垣都不好意思称作者构造的那个乱七八糟、狗屁不通的框架为修真设定。    你见过整天骑马坐车的修真?你见过辟谷了都要吃饭睡觉的修真?你见过作者连筑基和元婴有时候都能搞混的修真?    每一个人,在主角面前,都像被他的王八之气吞掉了智商。尤其是洛冰河的师父,那个沈清秋,简直是弱智中的战斗机,人渣中的李天一!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作死,然后作死不成,被主角弄死。    那么沈垣到底为什么要看这样一本书,还看到了最后?    不要误会,沈垣可不是犯贱。这个原因,也是最让他蛋疼的:    这篇文伏笔无数,大坑遍地,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层层迷雾扑朔迷离。结果到了最后——一个都没有解开!    简直当空一口凌霄血。    为什么奇珍异草灵丹妙药和绝世美女一样满地跑不要钱?为什么反派连作死和便当的台词和姿势都千篇一律?    那好几个惊鸿一瞥的妹子说好要收入后宫的结果人呢……好吧这个姑且略过——那好几桩惨案的凶手到底是谁?那一大堆名号响当当说得牛逼无比的角色到底是用来干嘛的,为什么到最后都没见到拉着溜出来瞧瞧?!    向天哥,飞机哥,菊苣,咱能打个商量,填!坑!好!么!    沈垣觉得他简直能给气活过来。    无尽的黑暗中,一个机械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    【激活码:“傻逼作者傻逼文”。自动触发系统。】    “阁下哪位?”说话腔调跟谷歌翻译似的。    沈垣望了望四周,他像是漂浮在一个虚拟空间里,伸手不见五指,那个声音无处不在:    【欢迎贵方进入系统。本系统本着“youcanyouup,nocannobb”的开发理念,希望为您提供最佳体验。衷心希望体验过程中,贵方能得偿所愿,将一篇傻逼文按照您的意愿,改造成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经典之作。祝您愉快。】    眩晕之中,有个男子的声音在他耳边轻问:“……师弟?师弟你可听得见我说话?”    沈垣一个激灵,定了心神,强撑开上下打架的眼皮,眼前景象仿佛千花万叶飞旋,好一会儿才重重叠叠合到了一处,渐渐清明起来。    他躺在一张床上。    往上看,是白纱曼曼,四角挂着精巧香囊的床顶。    往下看,自己一袭白衣,古香古色,一柄纸扇斜倚枕边。    往左看,一名身着玄端的俊雅青年坐于床侧,正关切地望过来;    沈垣闭上眼睛,蓦地伸手摸了那柄折扇,刷的展扇而开,簌簌摇动,扇去一头滚滚而下的冷汗。    那青年目光中喜色闪动,温声问道:“师弟可算醒了,身体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沈垣矜持地道:“不妨事。”    信息量略有些大,他稀里糊涂想坐起身来。那青年见状,忙伸手扶他的背,让他靠在床头。    终点的穿越重生文看多了,沈垣早下定决心,如果有朝一日一觉醒来发现躺的地方不对劲,在搞不清楚情况之前,绝对不要乐呵呵傻笑着说出“这是在拍电视剧吗?道具好逼真,你们剧组真给力!”这种疑似弱智寻求安全感的话。他只管装作刚刚醒来、神情恍惚:“我……这是在哪儿?”    那青年一愣,道:“你睡糊涂了?这里是你的清静峰啊。”    沈垣心里一惊,继续作欲晕状:“我……为何会昏睡这么久?”    那青年道:“我还没问你呢。好端端的怎么发了一场高热?我知道,仙盟大会为期将近,你教导徒儿,求成心切。可以如今我们苍穹山的根基和名望,纵使这次不遣一人参会,也未必有人敢质疑,又何必在意那些虚名。”    沈垣越听越不对劲。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不对,这设定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接下来,那男子语重心长的一句,终于坐实了他的怀疑。    “清秋师弟,你在听师兄说话吗?”    这时,“叮”的一声,梦境中那个谷歌翻译般机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系统激活成功!绑定角色,洛冰河之师,苍穹山派清静峰峰主,‘沈清秋’。武器,修雅剑。原始b格:100。】    “靠靠靠你什么玩意儿?怎么像是直接在我脑子里说话?这样抄袭《狂傲仙魔途》的设定向天打飞机他知道吗?!”    沈垣当然没说出来,可那个声音很快做出了回应。    【贵方触动系统执行指令,已与账号‘沈清秋’绑定。】    【随着剧情的展开,将有多项指数逐渐开启,请保证每一项指数不可低于0。否则系统将自动给予惩罚。】    打住。够了。沈垣确定了。中奖了,他重生了!    重生到一本自己刚读完还嫌弃过的暗黑系种马小说,而且自带一个什么鬼系统。作为新世纪终点一名vip老读者,常年经历各路读档重来或夺舍重生yy文的洗礼,沈清秋本来可以愉快地迅速接受这个事实的。但好死不死,他借的壳子是男主那位人渣反派师尊沈清秋。这就……呃,情况有点复杂了。    旁边这位看上去很好说话的仁兄,就是苍穹山派的现任掌门,沈清秋他师兄“玄肃剑”岳清源。卧槽。    沈垣专门针对岳清源卧槽了一下,是有重大原因的——原作中,岳清源可是被他的好师弟沈清秋害死的好吗!    死的不要太惨啊。    万箭穿身尸骨无存!    而此刻,这张被害人的脸正对着他这个“凶手”嘘寒问暖,压力好大。    不过现在看,剧情显然没有进展到那一步。岳清源还好端端的,说明这时沈清秋还没被扒下伪君子的皮,也没身败名裂。    岳清源就是个老好人,没啥可怕的。虽然苦逼了点,但沈垣看书时还挺喜欢这个角色。他稍稍放心的同时,一行文字诡异地浮上脑海。    【……黑黝黝的房间里,从房梁上垂下来一根铁索。铁索的末端吊着一个圆环。圆环扣着一个人的腰。如果那还能算是‘人’的话。这个‘人’蓬头垢面,犹如疯子。最可怕的是,他的四肢全都被切断了。肩膀和大腿,只有四个光秃秃的肉球。碰一碰,他就会发出喑哑的‘啊啊’声。他的舌头也被人生生拔去,所以说不出完整的词句。】    ↑《狂傲仙魔途》精选段落之沈清秋结局。    沈垣,啊不,沈清秋低头扶额。    他哪里还有那个资格感慨别人死得惨,死得最惨的就是他好么!    万万不可铸成大错!    要在错误发生之前就掐灭苗头√    从现在开始起狂抱男主大腿√    要做一个殷殷切切温柔教导的良师益友,对他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刚冒出这个念头,沈清秋脑海里突兀地炸起一长串警报音,仿佛一百辆警车载着一百头神兽尖鸣着呼啸而过,吵得他浑身一震,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岳清源担忧道:“师弟,你还头疼?”    沈清秋咬牙不答。系统尖锐地提醒:【警告。贵方刚才的意图十分危险。属于违规行为,请不要尝试,否则系统会自动给予惩罚。】    “违规在哪里?”    【贵方现在处于初始等级,ooc功能冻结。需要完成初级阶段任务之后才能够解冻。在解冻之前,做出任何违反原‘沈清秋’角色设定的举动,都会扣掉一定的b格。】    作为一个半宅人士,沈清秋以前偶尔会看一些同人本子,你懂的,他当然知道ooc什么意思。    outofcharacter的全文缩写,字面意思,指角色崩坏,不符合原作人物性格。    “……就是说,在那什么功能解冻之前,我的行为举止,都不能超出‘沈清秋’会做的范畴?”    【正确理解。】    这都直接让他重生顶替沈清秋的壳子上了,还在乎什么ooc这种细节啊?    沈清秋又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指数不能低于0,如果低于0的话会怎么样?”    【贵方将被自动遣送回原来的世界。】    原来的世界?可是在原来的世界,沈垣的肉身已经死了啊。    也就是说,如果那什么b格被扣光,等待着他的,就是:死亡。    那我对男主不理不睬,不作为,总可以了吧?    他抬起头来,扫了一圈,并没在侍奉一旁的弟子里看到符合洛冰河形象的人。他佯装漫不经心道:“洛冰河在哪儿?”    岳清源顿了一顿,目光怪异地看着他。    沈清秋不动声色,却窃喜不已。难道时间不对头,男主还没拜师入苍穹山门下?    岳清源说:“师弟你不要生气了。”    沈清秋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岳清源叹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那孩子已经足够努力,也并没有犯什么大错,你就别再则罚他了吧。”    沈清秋听得嘴唇发干,舔了舔,道:“……你直说吧,他在哪儿?”    岳清源默然片刻,说:“你吊着打完他之后,不是一向都关到柴房去的吗?”    沈清秋两眼一黑。 2、受虐男主 上辈子的沈垣家境殷实,多少算个小小富二代,上头有两个哥哥,将来肯定要继承家业的,下面有一个妹妹,是拿来疼爱的。一家人感情都很不错。    他早就知道,就算自己一辈子混吃等死,也不缺他那一口饭吃。也许因为从小成长环境宽松舒适、缺乏竞争压力,他一向觉得,只要竞争总人数大于10,十名以内都是好成绩。    因此,他从来不明白沈清秋这种人渣反派作死时究竟是怎样的心理。    原作的沈清秋其人,修为是有的,资历也是有的,装模做样的涵养,也是有的。地位名声无一不缺,被天下第一大派养着不愁钱花,为啥就活得一点仙风道骨也没有,像旧社会深宅大院里没事找事的幽怨姨太太,整天跟主角一介草根过不去,成天脑袋里盘算的尽是打骂主角,以及吩咐别人打骂主角。    就算洛冰河他是天资过人,悟性绝佳,挂逼一个……但也不至于嫉妒成这个样子啊?    不过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作者。书中尿性类此的反派犹如过江之鲫,比比皆是,只不过他算是格外着墨多、格外没品的一个。    能怎么办呢?这本书最大的boss就是主角他自己。萤火之光,怎敢与日月争辉?    他被修真界尊为“修雅剑”,自然相貌气质不会算太差。    比方现在,沈清秋左看右看,就算是对着那面糊得跟稀饭似的黄铜镜,也还大致满意。    此人面貌端正,眉目乌黑,细梁薄唇,生得一派书卷之气。加之身修腿长,多少可算个美男子。虽然真实年龄不祥,可这是本,沈清秋有金丹中期的修为,是以完美保持着青年的外表。比他看书时脑补的好看不知多少倍。    虽然没法儿跟洛冰河比。    一想到洛冰河,沈清秋立刻脑仁儿疼得厉害。    他想去看看现在被关在柴房的洛冰河,可刚迈出一步,脑海里又响起那刺耳的警告提示音。    【警告!ooc警告!‘沈清秋’不会主动探望洛冰河。】    沈清秋悻悻道:“好吧。那我派人叫他来总可以吧。”    他想了想,唤了一声:“明帆!”    门外立刻转进来一名约莫十六岁的少年,高高瘦瘦,应道:“徒儿在此。师傅有什么吩咐?”    沈清秋不由得多看两眼,见他长得还算体面,就是有点儿尖嘴猴腮,心中啧啧慨叹:果然是一脸炮灰相。    这,就是原作沈清秋的大弟子、洛冰河的师兄明帆。    这,就是传说中最低级的炮灰!    不消说,什么深夜把洛冰河关在舍外、故意给错误的入门秘籍,这些事,都少不了他的参与和谋划。沈清秋什么时候心血来潮想折腾洛冰河,最得力的助手和最积极的响应者也一定是他。    鉴于此人原作中的结局比他好不了多少,沈清秋看这孩子的神情不由得就带上了几分同病相怜:“去把冰河带过来。”    明帆心里直犯嘀咕:师父以往叫洛冰河,都是叫“那小畜生”、“孽障”、“这厮”、“竖子”,连名字也没正经叫过几回,怎么忽然就叫得这么亲密。    可师父的指示,他自然不敢多问,立刻小跑到柴房,踢了门两脚:“出来!师尊叫你!”    沈清秋在房中踱步,脑内则研究系统研究得如火如荼。    【b格,也就是装b的格调。b格越高,就代表越高端,大气上档次。】    那么,应该如何提升b格呢?    【1,改变弱智剧情,提升反派与配角的智商;2,避开雷点;3,保证主角爽度;4,补完未被揭秘的剧情。】    沈清秋一一细细分析。    就是说,他不仅要给惹了一屁股仇家的原装货沈清秋收拾烂摊子,还要挽救别的角色不要制造烂摊子;    他自己的老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却还要保证主角的挂和风头还有妹子不能少;    那些未解之谜的天坑作者非但没填,还得他自己扛个铲子吭哧吭哧地填平。    呵呵。    向天打飞机菊苣说了,《狂傲仙魔途》这本书的目标很明确,所写的每一个字,都是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爽。    尤其是黑化之后的挂逼男主装作无辜,扮猪吃老虎,反虐贱人的桥段,简直爽翻天。所以它红得发紫,越写越长,比裹脚布还长。    沈清秋表示,单是要大概记清剧情这一项任务,他就压力很大了。雷点更是遍地都是,他可不能保证都能避开!    沈清秋:“什么样的剧情才叫不弱智?”    【没有具体标准,依读者主观感受而定。】    “那到底要积累到多少分值的时候,初级阶段任务才会发布?”    【依具体情况而定。达到要求时,会自动发布系统通知。】    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可真是个万金油。沈清秋冷笑一声,听门扉声响,回头,就看见一个少年慢慢走进门来。    虽然身形不稳,却依旧勉力站得笔直,恭声叫道:“师尊。”    沈清秋刚凝在嘴边的三分笑登时一僵。    要死啊!把这张今后将会迷倒上到八十老妪下至襁褓女婴、堪称玛丽苏性转的男主角脸打成这样,妥妥的死定了!    可是,就算是一张受尽折磨、伤痕累累的脸,主角,仍旧不愧是主角!    洛冰河那双眼睛,依然明若晨星,好一个鲜嫩嫩的小帅哥胚子;    那坚毅而谦顺的神情,昭显了他高洁不屈的情操;    那笔直的腰杆和身形,是他宁折不弯的傲骨!    刹那间,沈清秋心底泉涌而出大段大段的排比句,和各种修辞手法混杂着争先恐后生成无数溢美之词,险些脱口而出!    还好沈清秋悬崖勒马,心叫好险好险,这主角光环硬件太给力了,差点把持不住!    眼看洛冰河一拐一瘸迈进门来,挣扎着想要下跪。沈清秋嘴角抽了抽,心说老夫可受不起您这一拜,您今天拜我一下,指不定日后我膝盖骨就被你剜了,立刻阻止道:“不必了。”    他手一挥,掷出一只小瓶:“这是药。”末了,又用讽刺的口气说道:“莫要让旁人看了,还以为我清静峰虐待弟子。”    沈清秋进入角色非常之快,他大着胆子做出送药这一举动,却选择了比较恶劣的态度,还算是符合沈清秋本人做坏事又怕被人发现的伪君子本色。    果然,系统没有发出ooc提示,沈清秋松了口气。    洛冰河本以为师尊叫他来是要接着继续“教导”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赐药,先是一愣,随后毕恭毕敬双手接过小瓶,诚心感谢道:“谢师尊赐药。”    洛冰河的脸这时尤见稚气,笑容真挚和煦,如同初升的暖阳。沈清秋盯着看了片刻,转过脸去。    这男主前期未黑化的性格,绝对是根正苗红好少年,给点阳光就灿烂,你投他一分他回报你十分的那种,说是小绵羊都不为过。    洛冰河又高兴地接道:“弟子日后定当加倍努力,不让师尊失望。”    呃,不是,你要是加倍努力了,估计你原来那个师尊才真的会失望……    若是沈清秋没看过《狂傲仙魔途》,此情此景,他必然会心酸不已,为洛冰河鞠一把同情泪。    然而,他可是从头到尾上帝视角领教过了洛冰河黑化后丰富多彩的心理活动。据他总结,洛冰河现在有多可怜,日后把脚踩在人家脑袋上时,就笑得有多狰狞肆意。面上温润如谦谦君子,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抽筋拔骨剥皮曝晒。    【洛冰河微笑道:“弟子以往所受之辱,今日特来百倍奉还。伤我手足者,我必断其四肢,挫骨扬灰。”】    ↑《狂傲仙魔途》精选段落之二    后来他真的把沈清秋削成人棍了。    沈清秋坐入紫檀椅中,挑了一种并不过分亲近的语气,道:“冰河,入门心法练得如何?”    那一声“冰河”}得他自己都一背鸡皮疙瘩。洛冰河也明显背脊抖了抖,不过,他还是露出了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弟子愚笨,仍是……不得要领。”    那是。拿着一本假心法,不走火入魔都亏得他是皮糙肉厚的男主,能得要领才怪了。沈清秋心内咆哮:少年你跟我混!让为师给你正确的心法啊!    那如妖似魔的警报声狂响不止。沈清秋对系统道:“我就是想想。我当然知道这是违规!”    接着,他随意道:“为师今日则罚你,也是出于心急,毕竟时不我待。想来你入我门下已不短,今年多大岁数了?”    洛冰河乖巧地道:“弟子虚岁十四。”    哦。十四啊。    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的沈清秋洛冰河师徒,已经经历了山门罚跪事件、清静峰同门群殴事件、“顶撞”师尊被吊打事件、打破法器被罚苦力事件……等等光荣往绩[手动拜拜]。    沈清秋扶额冲他摆了摆手:“……我想静静。” 3、炮灰挡道 沈清秋是一个很能随遇而安的人。    既然户口已经迁移到《狂傲仙魔途》里,而且原来的世界里的他已经翘辫子了,不如就在这里得过且过着吧。    来到一个修真的世界,平白得了一身还算不赖的功法和剑术,又是出身名门正派。他想出风头就能随时出风头,想缩头就能缩在苍穹山派清静峰上缩着头不问世事。有什么不好的。    无非就是找妹子稍微有点困难。    这种yy种马小说,但凡一个妹子,长得不磕碜,必然是男主的囊中之物。大家都懂的。    不过沈清秋要求真的不高,在这边混吃等死,颐养天年,他就心满意足了。反正跟他前生过的日子也没啥差别。    但是,只要有洛冰河在,他别说出风头了,只要他还留在这片原作者构造出的大陆上,就算隐居到再世外桃源的地方,洛冰河称霸以后,也有本事把他揪出来削成人棍。    “我不是不想抱男主大腿,可是谁让这男主他妈的是暗黑系。有仇必报千倍奉还的类型啊!”    日常地喷了一通向天打飞机菊苣后,沈清秋迅速定下了目标:总之,先熟悉环境,尽量多跟系统打交道,勤恳提升业绩,b格创收,尽快解冻ooc系统。如果见势不好,势必得另寻出路。    苍穹十二峰,如同十二把天地锻造的巨剑,险峻雄奇,直冲云霄。    沈清秋的根据地清静峰不算最高,却是最清幽,绿浓荫雅,处处修竹。再加上沈清秋的弟子基本上每个人都要学点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时不时就能飘来朗朗书声,幽咽琴音,实乃古代文艺青年的上佳去处,完美地符合原著沈清秋这个装b份子的需求。    路遇几个弟子恭恭敬敬地向沈清秋问好,他琢磨着原装货的那个劲儿,一脸高冷,微微颔首,只管负手前行,倒也应付过去了,只在心里头疼今后该怎么把书中名字和这些晃来晃去的人脸对上号。    不过这不是沈清秋要解决的当务之急。他要自保,首先就要把原装货那一身功力和剑法都拾掇回来。    如果没记错,在洛冰河黑化之前,苍穹山派还会经历几次大的事变,什么魔族分子挑衅啦仙盟大会啦,都少不得要他周旋。若他只穿了个壳子,没有修为傍身,不要说走剧情,用不着主角出马,随便来个小妖小怪都能把他搞死!    沈清秋独自步入林中深处,确认四周无人,才把腰悬的佩剑取下,左手握剑鞘,右手持剑柄,缓缓拔出。    修雅剑是沈清秋年少成名时就佩在身边的,也算赫赫有名。剑光雪白清亮而不刺眼,绝对的上上之品。往武器中灌入自身灵气,剑身就会微微发光。沈清秋正在想“灌入灵气”到底是个怎么的操作方式,就见手中长剑白莹莹的闪了起来。    看来,原主的修为和武技也会一并继承。不需要刻意记忆,就自觉融会贯通了。沈清秋想看看威力如何,随手一划。    谁知道这一划可吓死人,剑光炫目,仿佛瞬间一道闪电从他掌中释放,闪得他闭目保护钛合金狗眼,再睁开时,就看见地面也跟雷劈了似的被砍出一条深沟。    “卧槽……!!!”    沈清秋面无表情,心中却爽度爆表。    霸气侧漏!不愧为独占一峰的宗师级人物。有了这一身修为,他再勤修苦炼二十年,说不定到日后万不得已、非要和挂逼洛冰河对峙之时,也能混个落荒而逃!    是的。但求能落荒而逃就好!    他还想再练练手,却听到一阵细微的踏碎枯枝的声音。    其实那声音离得很远,可他现在五感清敏,想不觉察都难。沈清秋看了看地上那道深沟,把剑噌的收入鞘中,将身形隐入绿叶掩映的更深处。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人不止一个。果然,片刻之后,首先出现的是洛冰河那张仿佛自带柔光加高亮的脸,而率先响起来的却是一个清脆娇嫩的少女声音。    “阿洛阿洛,你看,这里地上好大一条沟!”    听到这个称呼,沈清秋躲在暗处,差点没脚底打个趔趄。    系统简介道:【沈清秋最小的女弟子,宁婴婴。】    沈清秋:“您这介绍有用吗?谁不知道,会这么叫洛冰河的不就那一个!”    跟在洛冰河身后的俏丽少女身影转了出来,看上去比洛冰河还要小一点儿,玉雪可爱,橙色缎带扎着一束一束的辫子,一跑一跳,一派天真烂漫。正是标准的每本里都要有的一个可爱小师妹形象。    而这个小师妹,让沈清秋有点情绪复杂。    这是因为他对宁婴婴图谋不轨。啊不,应该是原作的沈清秋对宁婴婴图谋不轨。    沈清秋设定是暗搓搓的伪君子。既然表面上清心寡欲洁身自爱,那么内心就一定要淫邪无耻下流卑鄙。身为师长,却对乖巧活泼的小徒儿怀着龌龊的心思。三番两次意图下手,还差点得手。    敢染指主角的女人,结果可想而知!    沈清秋当初看书的时候还有点奇怪,洛冰河怎么没顺便把他给阉了?这完全不符合冰哥的邪魅作风!于是他到读者评论区,跟着大部队刷了一栋“求阉沈清秋!不阉弃文!”的高楼。如今忆来,细思恐极。当初要是呼吁成功了……他现在就一定得剁了当初顶贴刷楼的那只手!    洛冰河看了一眼,只是可有可无地笑了笑。宁婴婴却想缠着他,没话找话:“阿洛,你说,是哪位师兄在此修炼剑芒呢?”    洛冰河倒提一柄斧头,开始砍一棵树,答道:“清静峰上有此修为的,恐怕只有师尊。”    他只说了一句,再没理她,自顾自手起斧落,老老实实砍树。    这些树并不细弱,斧头却半锈不锈的,这时的洛冰河毕竟只有十四岁,砍起来十分吃力,不一会儿就出了一头汗。宁婴婴坐在一棵横地的老树干上,托腮看他,一会儿又无聊了,撒娇道:“阿洛阿洛,你陪我玩嘛!”    洛冰河连汗都顾不上擦,继续抡斧头,道:“不行。师兄交待,今日的柴火砍完之后还要去挑水。快些砍完,还能腾一些打坐时间。”    宁婴婴嘟嘴道:“师兄他们真不好!总是支使你干这干那的,我看就是故意欺负你。哼,我回头跟师尊说去,保准让他们再也不敢这样。”    沈清秋本来当自己在狂傲仙魔途的真人版拍摄现场打酱油,欣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节,一听登时大惊失色。    不不不你可千万别来跟我说啊!我该怎么办啊!我不能ooc的,到底教训哪边才好啊!    这时候的小洛冰河饱尝人间疾苦,却还有着一颗白莲花般的心。他对宁婴婴摇头道:“千万不要。我不想让师尊为这些小事为难。师兄他们也并无恶意,只是看我年纪小,想多给我一些历练机会。”    刹那间,沈清秋仿佛看到了他身后的万丈光芒,忍不住倒退三步——根本无法直视境界如此之高、觉悟如此之深的男主!    在宁婴婴的叽叽喳喳中,洛冰河砍到了足够数目的柴枝,把斧子放好,随便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盘足闭目开始打坐。    沈清秋心内长叹一声。    其实,主角的挂逼属性在前期的苦情戏部分里就有苗头了。明帆给他的修行入门心法是假的。越是照着修习,应该越是狗屁不通。可洛冰河仗着自己绝世的天资和潜伏在体内的一半魔族血统,硬是歪打正着,摸索出了自己的一套路子……简直太不科学!    唏嘘间,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沈清秋一听就知道不好,要坏事了。    明帆带领几个低级的弟子转了出来,一见宁婴婴,喜气洋洋就要上来拉她的手:“小师妹!小师妹我可找着你了。你怎么一声不响跑到这么个地方来。后山这么大,万一蹦出猛兽毒蛇怎么办。师兄有好玩儿的东西给你看。”    他自然看到了默默打坐的洛冰河,直接当成空气无视掉了。洛冰河却很懂礼貌,睁眼叫了一声师兄。    宁婴婴咯咯笑道:“我才不怕毒蛇猛兽呢。再说了这不有阿洛陪着我吗?”    明帆斜眼一扫洛冰河,哼了一声。 4、暗助男主 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沈清秋再清楚不过,肯定是听宁婴婴叫洛冰河叫得亲热,觉得这个讨厌的师弟越发刺眼了。    宁婴婴毕竟小女孩儿心性,完全不懂看眼色看气氛,歪头问道:“师兄有什么好玩儿的?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明帆又换上满面笑容,从腰间解下一枚碧青的玉佩,递到她面前:“师妹,这次我家来探亲,给我带了不少成色好又有趣的小玩意儿。这个我看这特别漂亮,送给你!”    宁婴婴接了过来,对着从树叶间隙中射下阳光细细地看。明帆热切地问:“怎么样?你喜欢不喜欢?”    偷窥到这里,沈清秋终于想起来了。这段剧情!    不好,他不应该来这里的,危险啊!    可这不能怪他记得不清楚。你让一个骂傻逼作者傻逼文的人,去记连载了四年、时间线横跨两百年的小说最开头的古早内容?他可是看了二十天才看完的,入门那一段为虐而虐的苦情戏码早忘光了好吗!    宁婴婴根本看不出来什么成色好不好,胡乱看了一阵,把玉佩抛了回去。明帆的笑容僵在脸上。宁婴婴皱了皱鼻子,随意地道:“什么呀,这个颜色难看死了,还不如阿洛的那个好看呢。”    这回,不光明帆脸色不好,连一直很有自觉当自己不存在的洛冰河都身体轻微地一震,倏地睁开眼睛。    明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师弟也佩这玩意儿呢?”    洛冰河略一迟疑,还没答话,宁婴婴便抢着道:“他当然有啦。成天贴心戴在脖子上,可宝贝呢,连我要看看都不肯给。”    饶是洛冰河再镇定,这时也脸色一变,下意识握住了脖子上那枚藏在衣服里的观音坠子。    双商啊少女!男主真是无辜躺枪啊!    宁婴婴说这话时根本没考虑到后果会如何,只是她一直见到洛冰河贴身佩戴着一枚玉观音,从来不离。对心上人的心上之物,女孩子总是会特别想弄到手,以此获得自己“地位特别”的满足感,偏偏洛冰河就是不肯给,她不甘心,才在这当口上半是撒娇半是耍赖地提起。    他当然不肯给好吗!!!那是洛冰河那位洗衣妇娘亲攒了大半辈子的钱,好不容易才给儿子求的一枚开光宝器。那是在洛冰河黑暗世界陪伴他毕生的一点温暖,后期黑化最严重的时候也能让他挽回一点残存的人性,哪会随随便便给人!    明帆又气又妒,迈上前一步,厉声道:“洛师弟真是好大的架子,连宁婴婴师妹要看看你的玉佩都不肯。这样下去,今后面对强敌,你是不是连施以援手都不肯啦!”    少年!你的前一句和后一句之间究竟有个毛线逻辑啊!    宁婴婴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急得跺脚:“他不愿意就算了。师兄你不要欺负他!”    洛冰河现在哪能斗得过明帆?又有一群给明帆当狗腿支使的下级弟子围堵,不一会儿那枚玉观音就从他脖子上落到了明帆手中。他举起来看了一阵,忽然哈哈大笑。    宁婴婴奇怪道:“你……你笑什么?”    明帆把那枚玉佩抛到宁婴婴手中,得意道:“我还以为是个什么稀世宝贝,才这么巴巴地护着。师妹你猜怎么着?是个西贝货,哈哈哈哈……”    宁婴婴迷茫道:“西贝货?那是什么?”    洛冰河的拳头慢慢攥紧,眼底有暗流涌动,一字一句道:“还给我。”    沈清秋的手指也不由自主轻微地屈伸几下。    他自然也清楚那玉观音是假货,而且是洛冰河最高的怒气点之一。    当年的洗衣妇省吃俭用,却因见识短浅,被骗子骗得用高价买下了假货,伤心欲绝,之后身体也每况愈下,无疑是洛冰河一生都解不开的痛。只有这一点,洛冰河从来不能忍!    作为一个旁观者,沈清秋真的很想出手,暴揍一顿明帆,把玉佩抢回扔给洛冰河。    而且这样说不定,明帆就不会彻底得罪洛冰河,日后还能捡回一条小命。    系统:【ooc。】    沈清秋:“谢谢。闭嘴。”    明帆从宁婴婴手里又捻起那枚玉佩,状似嫌弃道:“还给你就还给你,指不定是在哪个地摊上买来的便宜货,给师妹还怕弄脏了她的手呢。”嘴上这么说着,却丝毫没有要还的意思。    洛冰河脸部绷紧,突然双拳齐出,打在拉住他的几名低等弟子身上。    被激怒的时候,人的拳脚没有章法,只凭心中一股怒气乱打,一开始还唬住了那几个低等弟子,然而他们很快就被发现这小子弱的一比,空有气势吓人而已,明帆再在上边招呼:“还愣着干什么?敢对师兄拳脚相向,教教他什么叫长幼尊卑!”立刻都重拾勇气,围了上去对着洛冰河痛殴。    宁婴婴惊呆了,她那可怜的脑容量依旧没捋清到底为啥会演变成现在的局面,大叫道:“师兄!你怎么能这样!你快叫他们停下来,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明帆一慌:“师妹,你别生气,我叫他们不打这小子就是了……”话还没说完,一不留神,洛冰河挣脱了那些七手八脚,猛扑上来,对着明帆的鼻子就是一拳。    “哎哟”一声大叫,两道鲜血立刻从明帆鼻孔中流了出来。    宁婴婴本来眼泪汪汪的就快夺眶而出,这时一看,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沈清秋:……妹妹你到底是喜欢洛冰河还是要害他啊!    原本明帆还能放过洛冰河的,可这下在心上人面前出了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就这么算了的!    两人扭打成一团,洛冰河再怎么天赋牛b,毕竟年纪小,又没修习过正百儿八经的典籍,多半在单方面挨揍,却咬牙硬是一声也没叫,沈清秋下意识想出手。系统却爆出夺命追魂般的警报声:【严重ooc!严重ooc!严重ooc!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沈清秋’在此情况下应选择面带微笑!袖手旁观!或者亲自动手!】    要他强势围观虐童也太没人性了……沈清秋不能贸然冒这个风险,正焦急间,忽然有了个折中的法子。    苍穹山派有一种小法术“摘叶飞花”,看似并没什么大用,只是好看有趣。原著曾描写洛冰河用它轻轻松松获取了一位女n号的芳心,沈清秋这段日子狂补各类秘籍,也见到过这个小法术的记载。    他随手摘了一枚叶子,灌入一点灵力,第一次灌得太多,叶片承受不住,顿时四分五裂,第二次才成功,拈在指尖若有若无地一吹,松手,那枚叶片顿时像飞刀一般朝明帆直射了出去!    听到明帆长长一声惨叫,沈清秋甩了甩手,擦去额头一滴汗。    难怪都说若是高手一花一木皆可伤人。他这一下应该不至于把明帆就射死了吧……    洛冰河挨了好几拳好几脚,却忽然感觉明帆踉跄退开了,他抬头一看,额头有鲜血流过眼睛,却不料明帆一伸手,也是一手掌的血。    明帆不可置信:“你敢用刀伤我?!”    宁婴婴刚才见他们打得凶不敢靠近,这时却忙插进两人之间:“没有没有,阿洛才没有用刀。不是他伤的!”    洛冰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紧抿着嘴,拭去脸上鲜血。明帆后背有鲜血透出,像是被剑锋划过。他对着其他弟子质问:“你们刚才看清没有?他拿刀了没有?”    师弟们面面相觑,有的摇头,有的点头,乱七八糟。    明帆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从没受过这等皮肉之苦,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心里一阵发慌。可纳闷的是,无论地上还是洛冰河单薄的身上都没见到利器。总不至于不翼而飞吧。    沈清秋屏息。视线忽然阵阵发红,眼前弹出一行硕大的悬浮文字,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违规:ooc。b格-10。目前b格:90。】    沈清秋一下子松了口气。他原先的估计是会扣除50左右,或者干脆扣光了,只扣了10,不要比他想的太好。现在扣扣今后还有机会把它再刷回来。可他这口气没送多久,明帆指着洛冰河大叫道:“给我打!”    沈清秋险些一口老血当胸呕出。    数名弟子听从指挥扑了上去,沈清秋下意识一把扯了数片叶子,嗖嗖地全飞了出去。    刚出手他就后悔了。    我这是图啥啊?洛冰河好歹堂堂男主,以前被围殴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还能被打死不成?!    要你操个屁的心?!    刚才那一下还能蒙混过去,这下可真好,谁都不可能注意不到不对劲了!    数名弟子人人挂了彩,不敢再围住洛冰河,惊疑不定围向了明帆。“师兄!怎么回事啊?”“师兄我也好像被刀子割了一下!”    明帆脸色青青白白,半晌才扔出一句:“走!”便带着一堆捂屁股、抱胳膊的跟班浩浩荡荡地撤了。真是来也如风,去也如风。剩下宁婴婴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喊道:“阿洛,刚才是你把他们打跑的吗?”    洛冰河面色阴郁地摇了摇头。    他勉强站直身体,却又透出紧张的神色,低头弯腰,在地上查找着什么,落叶枯枝春泥都被他翻来覆去了个遍。    沈清秋知道他在找什么,自然是那枚在混战中遗失的玉佩。    他看得清楚,明帆开打之前随手一甩胳膊,红绳挂到了他们头顶一只高高的树梢上,可他又不能提点。而且,刚才那一把叶子飞出去后,他就听到了系统那令人心碎的声音:【违规:ooc。b格-10x6。目前b格:30。】    瞬间跌破及格线!    感情一片叶子算10分?不带这样简单粗暴地加减乘除啊!    宁婴婴不敢说话。毕竟是她惹出这么一桩事来的。如果不是她多嘴,也不至于害洛冰河平白丢了玉佩又挨了一顿打。当下也帮洛冰河寻找起来。    可是直到天色渐黑,他们当然也一无所获。    洛冰河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满地狼藉。一大片土地都被他们翻遍了,可还是找不到。    宁婴婴见他失魂落魄的,心里有点害怕,拉住他的手:“阿洛,找不到就不要算了。对不起,我以后赔你一个,好不好?”    洛冰河没有理她,慢慢把手抽回,低着头朝树林外走去。宁婴婴连忙跟上。    沈清秋也实在佩服自己。这两个小孩儿找了一下午,他居然也就这么看了一下午……除了闲的蛋疼,还有什么别的解释吗?    等到他们走远之后,他才从隐匿之处转出来,抬头看了看,脚在地上一点,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身轻如燕”,轻而易举地把挂在树梢的那枚玉佩摘了下来。    沈清秋倒是想把它偷偷还给洛冰河,可他也熟悉这个系统的尿性了,这肯定也算违规行为。他可没有多余的b格来挥霍了。    想了想,沈清秋打算且先收着。    也许今后这枚玉佩会大有用处。比如在千钧一发时拿出来作为交换性命的筹码?沈清秋认真思考了下这个可能。    这时,一行立体感极强的绿色大字跃然眼前。    “恭喜!获得关键道具:假玉观音x1。改变剧情,‘沈清秋’智商+100.目前b格:130。请再接再励!”    刚刚扣掉的分数,不但补回来,还涨了!    而且这个玉观音,以它对洛冰河的影响,绝对是高级道具,保命用的!    真是意外之喜!    沈清秋通体一阵舒爽,在阴暗的地方蹲了一下午的郁闷也一扫而光,连系统那与谷歌翻译如出一辙的欠抽声音也变得无比悦耳!    而树林之外,已经走出后山的洛冰河慢慢松开拳头。    手心躺着几片完整的绿叶。叶片的边缘锋利,沾染着血迹。 5、初级任务 自从沈清秋从那场莫名其妙的高热里醒来后,“养病”这些天,岳清源来看望过他好几次。身为天下第一修仙大派的掌门、或说综合性修仙高等学府校长,事务不可说不繁重,却还能对这个师弟如此上心,沈清秋人生地不熟,简直有感激涕零的冲动。    原装货对这样一位上司和同门,居然也能翻脸不认人,说撕就撕,可见有多人渣!    岳清源端着他竹舍里奉上来的雪瓷茶盏,眼里满是殷殷关切:“师弟休养了这些日子,身体可好些了?”    沈清秋折扇轻摇,融入在兄友弟恭的同门友爱气氛中:“清秋早已无事,有劳师兄挂心了。”    岳清源:“那算来,师弟也差不多该下山了吧。有什么需要的吗?”    沈清秋摇扇的手一僵:“下山?”    岳清源奇道:“师弟病了一场,忘记了吗?不是你之前告诉我,双湖城那一桩事交由你来处理,作为弟子们的一个历练机会?”    原来是原装货应承下来的麻烦事。可他目前还不能把这身灵力和武技适应到收发自如,哪能带弟子下山历练。刚想厚着脸皮自打脸,翻悔说自己其实身体还是不适,系统冷酷的环绕声响起:    【初级阶段任务发布。地点:双湖城。任务:完成历练。请点击接受。】    同时,眼前弹出悬浮的任务简介,下方两个选项,左边“接受”,右边“拒绝”。    原来这就是初级阶段任务。沈清秋的视线在“接受”上停留了一会儿,选项变成绿色,“叮”的一声,系统提示:【任务接收成功,请详细阅读卷宗,做好准备。祝您马到成功。】    沈清秋回过神来,对岳清源笑道:“我自然记得,只是这些日子骨头养得懒了,险些忘了这桩。不日我便动身。”    岳清源点头道:“若是还有不便,不必勉强。历练弟子不急于一时,除害的事其实你也不必亲自为之。”    沈清秋含笑称是,却忍不住多看了岳清源两眼。    掌门师兄,你现在的角色定位,太像一个发布任务的npc了……    清静峰的大小事务都是交给明帆这个心腹操劳的。沈清秋发现,这孩子凡是不牵涉到主角时,就会效率和智商都奇高,第二天他们就能出发了。    离开清静峰之前,沈清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形象。青衫,缓带,左腰悬剑,右手执扇,优雅,斯文,可靠,飘逸!妥妥的世外高人!    总而言之,绝对不会ooc,完美!    长长的百级石阶下,山门之旁,就是给沈清秋备的马车,还有给数名随行弟子准备的马匹。    沈清秋:“你逗我呢?好歹也是个修□□观设定,出行为什么不御剑飞天?”    系统高冷地回答:【就算是哈利波特式的魔法世界观设定,也不是每个巫师出门都骑扫帚的,太高调。】    沈清秋嘀咕:“你好懂。以前在哈利波特那边混过业务?”    系统打出了一行大大的【……】悬空符号。    投入运行这么多年以来,有这个闲心跟系统扯蛋套近乎的人,沈清秋可能是第一个。    不过,沈清秋再想想,也对,此次下山是为历练,这些弟子多半年轻资历浅,还没找到属于自己的佩剑。依照苍穹山派惯例,弟子们的修为到一个阶段时,才可以到十二峰中的万剑峰挑一把合适的剑。    说是人挑剑,其实也是剑挑人,如果一个人根本没什么好天资,却非要拿一把集天地之灵气凝结的上品好剑,无异于美女配丑汉,鲜花插牛粪。你想,人家剑还不乐意呢。    洛冰河的金手指,就是在他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把奇剑“心魔”时开启的。    沈清秋进了马车。这马车外观不甚华丽,内里却宽敞舒坦的很,一只小小的香炉幽幽燃着。坐定之后,沈清秋觉得刚才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忽地折扇探出一挑,帘子挑起,他往外望去,顿时瞎了狗眼。    怪不得刚才觉得这个围着马车忙前忙后的身影熟悉呢,感情这个被众人呼来喝去使唤的打杂的就是男主大大洛冰河!    恰好洛冰河也把最后一样东西——沈清秋每次出行必备的(通常不会用到的)白玉棋盘搬上马车。抬头见沈清秋神色复杂打量自己,微微一愣,恭敬地叫道:“师尊。”    他之前被沈清秋教训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脸上淤青全消,总算能看清长啥样了。虽然年纪尚小,五官尚显稚嫩,却挡不住眉目之间的清隽俊逸。再加上他行走动作间自有一股朗朗之气,谁人能料这是在清静峰上被雨打风吹多年的惨淡花苞一朵。    虽是在做着搬运杂物的粗活,态度却一丝不苟,那专注认真的模样,让人看了很难不动容。    尤其是沈清秋这种本来就对主角有几分好感的人。    他对于杀伐果断,恩怨分明的主角一向很有好感。定定看了一会儿,沈清秋“唔”了一声,收回折扇,帘子放下。    不得不说,主角就是主角。怪道这小子虽然落魄,先期没背景没前途没爹疼娘爱的,却也有那么多女一女二女三女四前赴后继投奔怀抱。长得好看才是硬道理!    当然,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总有各路炮灰看他不顺眼,要把他揍成猪头泄愤了。    他一转念,又想起一桩来:不对啊。出行弟子算上洛冰河一共十人的话,却只有九匹马,还差一匹啊?    好吧,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会是谁在捣鬼。    果然,一阵窃笑中,明帆得意洋洋的声音从马车外远远传来:“实在是马匹紧缺,只好委屈师弟你一回了。不过嘛,师弟根基差,刚好也趁此机会锻炼锻炼。”    马匹紧缺个屁,苍穹山派作为近些年修真混点抢业务第一大派,不说富得流油,还会差你一匹马?!    明帆却是深谙炮灰作死之道,顿了顿,又说:“怎么?你那是什么表情?不满吗?”    洛冰河不卑不亢,平稳地说:“不敢。”    这时,响起一阵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宁婴婴到了:“师兄,你们在说什么呀?”    沈清秋扶额。少女你来的真是时候!    宁婴婴,就是明帆与洛冰河交恶的强力催化剂,但凡有她出场,洛冰河总少不了要有苦头吃,明帆总少不了要作死。    沈清秋又矜持地挑起一点车帘,欲语还休,果见宁婴婴兴冲冲地招手:“阿洛,马不够吗?你来和我共乘吧!”    ……真是给洛冰河拉得一手好仇恨。    须知这种落魄主角得到美人另眼相看的剧情,虽说是终点文一种常见的爽点套路,却也最容易引人嫉妒打压。洛冰河这时如果接受了宁婴婴的提议,这一路就别想安宁了。    沈清秋看不下去了:“婴婴别胡闹,男女授受不亲,和师弟再亲也要有个限度。明帆,为何磨蹭了这许久,还不出发?”    明帆大喜,心想师尊跟我果然是一条线上的!忙催动队伍出发。宁婴婴撅嘴不提。    小小闹剧暂且搁下,沈清秋收回心思,继续默读小案上摊开的卷宗。    此次出行,不仅仅是值得纪念的第一次下山走剧情,更是事关到能否解冻ooc功能的初级阶段任务,不由他不认真对待。    卷宗内容,地点是离苍穹山派数十里之外的一座小城。近期城中出现了数桩凶案,已经接连死了九人。    每名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点,被细致地、完整地剥去了身上的皮肤。从头到脚,手法之精细,简直就像那身皮从来都不曾长在死者身上一般,令人发指。因此,凶手被称为“剥皮魔”。    剥皮魔下手挑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所以双湖城中,但凡有女儿、娇妻、美妾的人家,一到夜里都大门紧闭。饶是这样也挡不住剥皮魔来去自如。    接连惨死九人,官府却对此毫无办法,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更有人风传是鬼魂作祟——不然怎么来无影去无踪呢?!    几名大户人家聚集起来,最终才决定请人上苍穹山派,向修仙奇人求助。    这些信息他之前已经看过很多遍。但是看再多遍也没有半点儿帮助。    剥皮魔是个什么玩意儿?!听都没听过!这特么是附加剧情还是隐藏剧情啊?!危险不?!武力值高不?!哥能不能对付得了啊?!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他质问这些的时候,系统答道:【有什么不一样?之前贵方的身份是小说看客,小说是一种艺术创作,艺术创作就会有所取舍,该略的略。而现在贵方已经成为这个世界的一份子,自然事无巨细都要亲身经历,被原作省略的剧情也要好好走完。】    沈清秋无奈,所以才勤修苦炼数日,只求早日收发自如,免得没死在男主脚下,却挂在一些从没听过的妖魔鬼怪手里,出师未捷身先卒。    洛冰河还在外面,他一直不敢放松警惕,留神着动静。同时在车厢里到处乱翻。一切事物应有尽有,沈清秋还翻出了五六套不同的茶具,一阵无语。上辈子他好歹也算个富二代,也没这么穷讲究富贵病好吧。    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阵哄笑。他往外扫了一眼。    洛冰河一个人孤独地走在队伍最后,走一阵,跑一阵。时不时有马匹绕着他,故意激起一阵尘土,弄得他灰头土脸。    沈清秋忍不住抓紧了扇柄,指关节隐隐发痒。    这只是一本书,所有的人都是构造出来的虚幻角色,理智上沈清秋很清楚这个事实……可是,当这个角色活生生地在他面前被这样嘲弄欺负时,要他毫不动容,也太不实际。    几次劝阻无果,宁婴婴总算明白了她的介入只会起到反作用,急忙策马靠近马车,对车里叫道:“师尊!您看看师兄他们!”    沈清秋心下一动,却不表露出来,不咸不淡地道:“他们怎么了?”    她声音里带有浓浓的委屈意味,不依道:“他们这样欺负人,您也不说说他们。再这样下去……师尊您教的徒弟,都成什么啦!”    这算是当面告状了,可明帆等人压根没压力。因为这些行为都是往日的沈清秋默许惯了的,他们只当欺负洛冰河欺负的越狠,师尊越高兴,哪里会有收敛?    明帆最是高兴。那天在后山果然是洛冰河用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妖法在作祟。今天师尊在这里,他就被镇住了!    沈清秋“哦”了一声,说了一句:“洛冰河,你过来。”    洛冰河面色平淡,习以为常,应了声“是”,便走近前去。    众人先还幸灾乐祸,以为这是要把洛冰河逮近了提起耳朵教训。然而,下一刻,三观尽碎!    沈清秋折扇挑起了帘子,朝洛冰河高傲地抬了抬下巴,瞥向马车厢内。虽没说话,这个动作的意味却再明显不过。    宁婴婴高兴道:“阿洛,快上车呀,师尊让你和他同乘呢!”    晴!天!霹!雳!    要不是深知师尊得道多年,明帆等人都要怀疑沈清秋被邪魔附体了!    洛冰河也是整个人愣住了。可他反应极快,没迟疑多久,便答道:“多谢师尊。”登上了马车,老老实实,正襟危坐在马车的角落。坐定后,手脚都规规矩矩,像是怕自己还打着补丁的衣服把车厢弄脏了。    系统:【警告……】    沈清秋:“拒绝警告。本人并未ooc。”    系统:【“沈清秋”不可能做出这种为洛冰河解困的举动。判定:ooc等级100%。】    沈清秋道:“你有没有好好研究过这个角色复杂的内心世界?要是单纯是为了洛冰河解困,那当然不可能。可现在我的目的是为了不让宁婴婴对我这个师尊失望。婴婴可是我最疼爱的小徒弟,她求我了,我怎么能让她白求?”    系统:【……】    沈清秋:“所以我的行为,完全符合‘沈清秋’这个角色的逻辑。警告无效!”    通过这些天的交流,他已经渐渐摸清了一些门路。系统虽有规则,却并非死规则。既然规则是活的,那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果然,系统暂时没想到扣分说辞。沈清秋初战告捷爽翻天,不禁笑了出来。    他原本静坐在车厢内,闭眼打坐,似乎已经陷入冥想,这时忽然听他笑出声,洛冰河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老实说,说洛冰河不惊讶,那是假的。虽说一直对沈清秋尊敬有加,但师尊待他如何、看他如何,他一向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先前以为叫自己上车,必然是有更厉害的在等着,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沈清秋理都懒得理他,自顾自打坐起来。    洛冰河想了想,自己似乎从没这么近、这样仔细打量过沈清秋。    论皮相,沈清秋真是长得没话说。也许不算一等一的美男子,但就是好看,且耐看。半侧颜的轮廓像是被溪中山泉打磨出来的,若不作横眉冷对之态,便温柔又明净。    沈清秋一睁眼,就见洛冰河在注视自己。日后男主角专属的那种“目如两点寒星,露齿莞尔,言笑晏晏”的风采,此刻就可窥见一斑。    洛冰河被他逮个正着,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沈清秋已经对他笑了笑。    这一笑纯粹是下意识的。洛冰河却像被一根细微的小刺刺了一下,忙撤开目光,越发别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很快,沈清秋就笑不出来了。    系统提示:【违规:ooc。b格-5。目前b格:165.】    沈清秋:“……笑一下也要扣分啊?”    系统义正言辞:【ooc就是ooc。】 6、出师不利 吸取了教训,沈清秋接下来一路都板着脸,总算相安无事捱到了双湖城。    这座城虽不大,却还算繁华。入城之后在城中首富、也就是主持派人上苍穹山派求助的陈老爷的宅邸中入住。    陈老爷的两房心爱小妾都惨死剥皮魔手下,对沈清秋的到来真是千盼万盼。他摸着第三房貌美小妾白玉般的小手,对一行人长吁短叹、老泪纵横。    “仙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呀!我如今分毫不敢让蝶儿离开我的身边,生怕她也一不留神,让那天杀的妖魔鬼怪害死!”    一股浓浓的npc台词即视感让沈清秋脸皮抽搐。    他一点儿也不喜欢看六十岁的老头子和十几岁的小姑娘在面前卿卿我我!    好在沈清秋还有个高人的光环,草草见过了之后,很高冷地就进房间去了,只留下明帆和陈老爷寒暄。高人就是有特权,各种高冷旁人还不敢说什么。越高冷越是有敬仰的目光环绕身旁。    宁婴婴敲门进来,甜甜地问:“师尊,婴婴要出去集市上转一转。师尊要不要来陪我嘛!”    说真的,没有男人不喜欢萝莉甜兮兮的对自己撒娇。沈清秋原本背对着她,被叫得心都酥了一半,转过另一半,摆出一个执卷回眸、清冷无欲的完美知识分子形象,淡淡地道:“婴婴若是想出去转转,找及各位师兄师弟陪你即可。对付那剥皮魔之前,为师还有事情要做。”    她会找谁陪,沈清秋还不清楚么?    他难道不想出去玩儿?之前闷在清静峰的竹舍里,日日装逼格高的文艺师尊,干什么都“淡淡地”,淡淡地说,淡淡地笑,淡淡地练剑,淡淡地装b——淡得他时常有往自己头上撒一把盐的冲动,蛋疼!好不容易下一趟山,还要被系统以“初始设定沈清秋喜静,不愿到人多之地凑热闹”为由困在房间里。他连打坐都不想装了,躺在床上干脆装死。日落之前,明帆进房来向他汇报。    总算有个人来陪他说说话了。沈清秋忍不住老泪纵横。福利都是男主的,寂寞都是炮灰的。陪萝莉逛街看花灯是没他们份儿的。    明帆道:“弟子仔细查看过尸体。”他面色严肃地呈上手中事物。    沈清秋定睛细看,那是两叠用朱砂写就的黄符纸,纸面已经变成腐烂般的黑色:“这些符纸,你拿去试探尸身的魔气了?”    明帆道:“师尊慧眼如炬。这些符纸弟子用在了两处。一处是业已下葬的女子坟墓旁的的泥土,一处是仵作那里尚未入土的尸身。”    连坟墓旁的泥土都被魔气浸染成这样,这下可以确认,那剥皮魔的身份无疑是魔了。总算是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    沈清秋清了清嗓子,让紧接着的一声“哼”听起来更冷酷:“胆敢在苍穹山地界百里之内残害山下百姓性命,既然这些魔界宵小自己撞上门来,也怨不得我派弟子替天行道了。”    相信他,他真的一点都不想说这种应付场面的烂俗台词。可是不说会ooc!    明帆满眼崇拜:“师尊英明!若师尊出手,必能将那魔物一击拿下,为民除害!”    “……”    看来这对师徒,以前都是“你主宰我崇拜”模式,合作的相当愉快嘛。    说真的,从沈清秋的角度来讲,明帆这个徒弟他太满意了。虽然是富家少爷,骄纵惯了,可那骄纵劲儿半点也不敢在师父面前显摆,反而惟命是从,毕恭毕敬。男人总不会嫌弃旁人对自己敬若神明的。出门远行路上的打点、食宿安排也是明帆一手包办。如果不是遇到主角时会因不可抗力而双商下跌、化身无恶不作的校霸,也是个有为青年的苗子!    而且对于这个最后被洛冰河扔到虫坑万蚁噬身而死的炮灰徒弟,沈清秋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此次下山,是为历练。不到万不得已,为师不会出手相助。明帆你身为大弟子,须得谨慎安排,莫要让那魔物伤到了同门。”    “是!弟子已经设下阵法,只要那魔物……”    明帆还没说完,一人直闯进门来,打断了他。洛冰河脸色苍白地叫道:“师尊!”    沈清秋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仍故作冷淡:“何事大呼小叫,如此惊慌。”    洛冰河道:“宁婴婴师姐同弟子白天出门去城中集市,傍晚时分,我催促师姐回来,她不肯,不知怎么的转眼就不见了人影。弟子……找了一遍整条街,找不到,只得回来求助师尊。”    在这紧要档口失踪,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天都快黑了!明帆当场跳将起来:“洛冰河!你……”    沈清秋连忙一挥袖子,书案上的茶盏爆开,不但起到了威慑作用而没有ooc,又及时阻止了明帆作死。    他装出强忍怒气的模样:“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洛冰河,你跟我来。明帆,你带上几名师弟,请陈员外相助,一起搜寻你师妹去。”    明帆恨恨应了,急匆匆出去。洛冰河低着头,一语不发。    沈清秋知道,这绝对不是他的错,因为宁婴婴不仅是娇俏可爱的女角色担当,也是作死拖后腿的女角色担当,原作中因为她忽然失踪或者关键时刻捅娄子掉链子而生出的波折,少说也给向天打飞机拖了一百章的剧情。有时候沈清秋也挺佩服洛冰河的,收后宫的气势气吞山河,来者不拒,这么能惹麻烦的都敢收,而且还没被坑死,只能说主角果然酷炫狂霸耪ㄌ臁4说染话闳丝上懿黄稹    洛冰河本以为沈清秋留他下来是要打骂一番,低声道:“这件事都是弟子的错,师尊要责罚,弟子无怨无悔,只求平安寻回宁师姐。”    沈清秋看他怪可怜的,想摸摸头,却碍于系统存在,强行忍住,冷冷地道:“你过来。带我去你和你师姐走失的地方。”    洛冰河和宁婴婴是在集市最繁华的一带失散的。    沈清秋闭上眼睛,一丝魔气若有若无。顺着那股像是随时会断裂般的魔气一路走下去,再张开眼睛时,沈清秋发现他站在一家胭脂铺门口。    沈清秋:“……”    难道凶手是胭脂铺的人?这么简单?    然而进入胭脂铺之后,魔气又断了气,彻底消散了。    或者凶手并非藏匿在胭脂铺,只是近期来过一次?进胭脂铺……剥皮魔是女人?    沈清秋瞎猜一阵,打法洛冰河进去问了几个问题,无果。    这种为了给他刷等级单独开出的任务,没有原作剧情可以参考。沈清秋又自认不是思维缜密举衣反三的推理高手,从前玩儿个密室逃脱或破案追凶都能把自己活活困死,正烦恼间,系统贴心地给予提示:【觉察贵方进度遇到困难,是否付出100b格值,开启简单模式?】    沈清秋:“靠,有简单模式这玩意儿你不早说!开开开!”    他的目光定格在“是”的选项上三秒,选项变成绿色后消失了。然后,某种气息让他鸡皮疙瘩爬了一背。    好、好浓烈的魔气!    简直就像怕别人找不到目标一样!    简单模式,诚不欺我也!    沈清秋一点也不以简单模式为耻,兴高采烈地顺着魔气蔓延方向走去。五百步之后,渐渐偏离城中区域,来到一座废弃的荒宅前。    没跑了就是这里!你看那惨白的纸灯笼,你看那破败的大门!妥妥的鬼屋有木有!    沈清秋调整表情,叮嘱沉默一路尾随他的洛冰河:“你回陈府,通知明帆,带上所有法宝和师兄弟,一同前来。”    洛冰河还没开口应答,忽地瞳孔骤缩。    沈清秋见他直直盯着自己身后,便知不好。然而,终究是迟了,一阵阴风袭过,大门砰地打开。    “师尊,师尊,快醒醒!”    沈清秋就醒了。    醒来之后,就见洛冰河神色焦灼,被五花大绑在对面,见沈清秋醒来,似是松了一口,眼睛都亮起来了,又叫了声师尊。    而宁婴婴就跟他绑在一起,也跟着哭丧着脸叫:“师尊。”    沈清秋有点晕晕乎乎的,也不知道那魔物喷的鬼东西有没有后遗症。    他心情很不好。    这个简单模式真的是简单粗暴啊!直接就把他送到小boss口里来了!    最糟糕的是,堂堂清静峰主人居然在徒弟们面前被一只小boss击倒了,于是他刚一醒来,系统就刺耳地提示:【ooc,b格—50。】    刚才为了开启简单模式付出了100b格,转眼又扣掉50b格,说不心疼那怎么可能。本来,依沈清秋的原装实力对付魔物,那是杀鸡用牛刀;可耻的是,牛刀还没把鸡杀掉。    但是很快,他发现了一件让他心情更不好的事。    他觉得身上有点不对劲,凉凉的,而且有细微疼痛感。低头一看,一句“卧槽”险些把持不住脱口而出。    他!被!扒!光!了! 7、一坑男主 虽然只是上身扒光,但也够惊悚了。    沈清秋好歹是一峰之主!这个上身赤果果、只穿了条裤子和白靴、被细细的麻绳紧紧绑住四肢倒在地上的形象是闹!哪!样!活像是被捉奸在床细皮嫩肉的小白脸,难怪系统一扣就是50,该!扣光也是活该!    沈清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用剑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埋一会儿,可他的佩剑也不翼而飞。    怪不得洛冰河刚才好像有点尴尬又忧心忡忡。他肯定在想,看到了沈清秋这么狼狈的样子,回去少不得又要被狠狠打击报复了。    宁婴婴呜呜地道:“师尊你可算醒了,婴婴好害怕……”    害怕?害怕你就别乱跑啊少女!沈清秋无奈。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桀桀怪笑。一条黑色的人影从黑暗中浮现。    “什么苍穹山,什么清静峰主人,也不过如此。自诩天下第一大派的苍穹山若都是这样的角色,魔族征服人界指日可待。”说罢又是一阵狂笑。    对方头脸都罩着黑纱,声音粗哑难听,就像被鸦片熏坏了嗓子。    沈清秋眯了眯眼,“剥皮魔?”    “不错!我就是我,我就是剥皮魔!赫赫有名的修雅剑今日栽在我手里,痛快!沈清秋啊沈清秋,你猜破脑袋也猜不出,我到底是谁吧!”    沈清秋道:“这有什么猜不出的。”    剥皮魔:“……”    沈清秋:“你是蝶儿嘛。”    剥皮魔:“……”它一把掀开黑纱,暴躁道:“不可能!你怎么猜到的!”    沈清秋无语。    你当我瞎啊?看身材不会吗?比起脸男人第一时间更爱看身材的啊,前凸又后翘,中间小蛮腰,肯定是个女人。还有这种暴发户式的装潢,一般地方可看不到,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已经被运回了陈宅吗?陈宅的女人虽然多,但我就见过那么几个,介绍了名字的就一个蝶儿,你要我猜,我当然只能猜蝶儿了,别人我连名字都不知道,怎么猜啊?谁知道一猜就中?谁知道你这么沉不住气,连抵赖一下都不会,直接就掀开神秘的面纱了!    他能说吗?能说吗?!你叫他怎么说得出口!只好作讳莫如深状了。    蝶儿——应该说剥皮魔,状态调整的很快,顶着陈老爷爱妾那张脸,重新找回了无比娇艳又得意的笑容:“不错,正是我!沈清秋,你猜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何会是我这个柔弱女子吧?”    沈清秋坐正歪了的身子,努力换一个潇洒一点、不至于太破格的姿势。    boss有自白时间的传统,这个面子他不能不给。    蝶儿不需要他鼓励,自己说了下去:“剥皮魔来无影去无踪,不是因为有什么通天遁地之能,而是因为,每次我杀完人之后,就换了一副新的皮囊。顶着那些女人的皮,模仿她们的举止,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到凡人堆里,寻找下一个目标。”    沈清秋:“不对。”    蝶儿阴沉下脸:“哪里不对。”    沈清秋:“假使你每次杀完人就换了皮,比如杀掉蝶儿,占了她的皮囊,你就成了‘蝶儿’,可还有一具被剥了皮的尸体蝶儿,人们不会奇怪有两个蝶儿吗?”    想了想,他又豁然开朗。    这个世界又没有dna鉴定技术,剥了皮,就都是血肉模糊的一团,很难分清楚谁到底是谁。    蝶儿道:“看来你也明白了。不错。我会用后一名女子的尸体,来代替前一名女子的尸体。比如我杀蝶儿时,身上穿的是香儿的皮,所有人都以为这时候香儿还活着;待到穿上蝶儿的皮之后,蝶儿的尸体就被我伪装成香儿的尸体,被人发现。”    沈清秋也真是佩服这些反派,太有职业操守了,不但要揭露自己的心理活动,还要解释自己的详细手法和作案思路。举例说明,现身说法,实在是……比带高考班的老师还要认真负责!    洛冰河一直沉默地听着,目光闪烁,隐隐带着愤怒,少年的小小正义感被这丧心病狂的魔族歹毒行径激起。宁婴婴被一串香香蝶蝶搅得昏头涨脑,完全听不明白,却不敢插嘴。    沈清秋道:“你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皮,是兴之所至,还是不得如此?”    蝶儿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你已经告诉我很多了好吗大姐(还是大哥?),不差这一个。    蝶儿朝捆绑宁婴婴和洛冰河的地方走去。洛冰河镇定依旧,宁婴婴大叫:“魔物!不要过来!师尊救我!”    蝶儿嘿嘿笑道:“你师尊被我用‘捆仙索’捆住了,周身灵力都无法流动,自身都难保,怎么来救你?”    怪不得沈清秋刚才一直暗暗发力,都感觉灵力滞塞,没有以往那种充沛的感觉。    蝶儿又陷入了自言自语模式:“可恶,要不是我功体有损,哪里需要这样不断地换皮吸取人气。你这小丫头皮肤水光嫩滑,又是名门弟子,估计能用上好一段时间。等你的皮被我吸干了,就轮到你师父。修雅剑能为我所用,也算不枉此生了。”    洛冰河:“……”    沈清秋:“……”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对吧?    现在不光告诉我了,而且好像还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把将来计划也透露了!这个世界的反派的职业素养没救了!    沈清秋腆着脸和系统交流:“那啥……如果在任务的途中出了差错,我被干掉了的话,给不给一次读档重来的机会?”    系统:【金身不破是主角特权。】    好在反派素来有“有问必答”的优良品质,沈清秋想拖延时间,只消抛个问题给蝶儿:“你不是向来只对年轻貌美的女子下手么?”    “我又没说只对挑选年轻貌美的女人下手。只要是皮相好,皮肤细腻的人,我统统都会下手,只是男人的皮肤多半没有女人好,老的皮总是没有年轻的好。”蝶儿果然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忽然两眼发绿,换了一副垂涎的嘴脸,一双涂了猩红丹蔻的手在沈清秋上身摸了起来,“不过,修过仙功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虽然是男人,却也肤质光滑细腻。我……已经很久没用回男人的皮了……”    沈清秋被他一双手摸得鸡皮疙瘩直起,还要做出一副冰清玉洁不可侵犯的姿态。一边恶心,一边同情。    想来这魔物也有点可怜,看来他本来是个公的,却因为练功原因不得不老是用女人的皮,长期以来,恐怕都心理变态了吧……    尽管如此,它毕竟顶着一张千娇百媚的小妾脸,沈清秋被这样摸来摸去,难免窘迫,不由自主微微往后缩。    他这副样子,在洛冰河眼里看来,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    以往看多了沈清秋高高在上的姿态和冷嘲热讽的神情,这时候,却能见到这张脸难以控制地泛起轻微红晕,眼神退避的模样,再加上沈清秋上身□□,除了几条虽细却牢不可破的捆仙索、被勒出的红痕,就只有乌黑的长发散落,欲掩不掩。洛冰河的胸腔爆满了一股难以言述的纠结感。    如果让沈清秋给这种感觉来找一个比喻,这就像他看了一部唯美爱情动作片,结果发现主角是那个每天上课都点他回答问题,回答不出来就抽打手心三百下的英语老师。既碎三观又伤身!    沈清秋忽然露齿一笑。    蝶儿警惕道:“你笑什么?”    沈清秋慢条斯理道:“我笑你,买椟还珠。这里有三个人,偏偏最适合用来当你皮囊的那个,你却一直没注意到。”    洛冰河闻言脸色一变。    他怎么也想不到,莫名其妙的他就被坑下了水!    沈清秋可没信口开河。洛冰河是什么人?人家的真实身份,可是上古天魔的后代。传说是由天人堕化而成的魔族,简称天魔。未来的魔族小王子,血统,杠杠的。一般的魔物,如果能得到他的皮囊,别说修复受损的功体了,要干什么没可能?    蝶儿来回打量洛冰河。后者强作镇定,心里却茫然不知所措。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焦点会突然聚集在他身上。    蝶儿道:“你就算要骗我,也得撒个可信的谎。这小子虽然皮相根骨上佳,也鲜嫩得很,怎么比得上你这个金丹中期?”    沈清秋笑道:“就你这眼光,难怪练功不成气候。你也不想想,我沈清秋是何等人物,若这孩子当真只是根骨皮相上佳,一无是处,我为什么要收他入门做我弟子?我若是想要根骨上佳的徒弟,每年挤着求入苍穹山派的人里天资聪颖的,难道还不够我挑?个中玄妙辛秘,自然不可为外人道。”    蝶儿立刻就动摇了。很好,这反派果然智商奇低,太好骗了,这番临时想到漏洞百出的说辞,他居然也将信将疑了!    沈清秋趁热打铁:“你若怀疑,也很好办。我告诉你一个可以证明我的话的办法。你过去,往他天灵盖打上一掌,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    洛冰河当场脸色煞白。    再怎么早熟,他现在也只是个孩子,哪怕是成人在面临死亡之时,都很少能有不色变的,更何况他只有十四岁。    沈清秋努力不去看他,心里反复猛虎落地式道歉,冰哥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嘴炮坑爹吧我再也不敢了日后我一定补救回来!    宁婴婴吓坏了:“师……师尊,您……您不是说真的吧?”    沈清秋心如绷弦,哪顾得上哄她,只对蝶儿微笑道:“是不是真的,你一试便知。怎么,只不过是在一个小小少年头上拍一掌而已,就算我骗你,你也不吃亏,不是么?还是说,你担心我说的是真的,所以不敢拍这一掌呢?”    在不明白真相的人看来,这无疑是生生地在把洛冰河往死里推。    洛冰河不可置信。他茫茫然心想,难道沈清秋讨厌他,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既然如此,那在来时路上,又为什么要对他好了一点?    他情不自禁地用力挣了起来,捆绑在身上的绳子不断绷紧,宁婴婴虽被扯得痛,却大气也不敢出,只敢嘤嘤啜泣。    沈清秋的话语和口气都十分具有诱导性。蝶儿想了想,的确是那么回事,人都杀了不少,难道它还怕打一掌不成!    它哼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说着大步朝洛冰河踏去,手起掌落! 8、坑完给糖 机会只有一瞬间!沈清秋瞳孔骤缩!    就在那一掌即将落下之时,鬼使神差地,一根房梁断了……    如果沈清秋现在还是《狂傲仙魔途》的读者,看到这里,他绝对要摔手机破口大骂。    系统已经表态了,万年不破的铁血规则,就是主角不死。也就是说,一旦威胁到主角性命,就会触发死亡flag!    沈清秋故意唆使蝶儿去攻击洛冰河,就是为了利用这一规则,借刀杀人。虽然这样……很不厚道,可洛冰河多半不会受到威胁;而如果不这么做,弄不好沈清秋就要直接在这里交待了。把目光放长远,在这里坑一把洛冰河,今后还是有机会刷会好感度的。    可是。    向天打飞机菊苣你把读者的智商当什么!好端端的一座美轮美奂的新宅子,怎么会房梁突然塌了!    就算要让主角死里逃生,这转的也太生硬了。跟狗血三流电视剧男女主人公都要回老家结婚了结果一辆车飞来强行be有什么区别?差评!    那根几乎是全新的房梁不偏不倚,刚好莫名其妙砸中了蝶儿,把它整个人几乎拍扁在地上,爬不起来。而且还连带莫名其妙砸歪了绑住洛冰河和宁婴婴的柱子。宁婴婴已经吓晕过去,洛冰河一阵挣扎,又莫名其妙的松绑了。    一连串的莫名其妙之后,沈清秋被捆仙索栓在地上,看着洛冰河愣在扑街的蝶儿旁边,陷入了谜之沉默。    就这么……完事了?    他刚这么想,蝶儿就掀翻了那根房梁,一跃而起。    他暴怒道;“沈清秋!苍穹山的人果然卑鄙无耻工于心计!你刚才使了什么阴险法子,这样在背后陷害我?”    沈清秋真是无辜的很。这不关他的事,真的。罪魁祸首应该是洛冰河。    蝶儿不依不饶道:“你果然在故意骗我,想引开我的注意,好偷袭我。不然为什么好端端地这根房梁会砸下来,还刚好砸中我?”    他/她也机智地注意到剧情的不合理之处了,智商可以抢救!沈清秋有点欣慰。    蝶儿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制住我了?做梦。捆仙索除非用仙家宝剑才能斩断,用普通的方法你别想挣开。”    ……刚表扬了你你就又犯傻。放开敌人的方法不要说出来啊亲!    还有你是怕我看不到你把修雅剑放在哪里了吗?还特地把它从斗篷的腰间露出来拍了拍!    沈清秋按捺不住激动之情,抽空和系统交流一下:“我就问问。所有的反派,都是走这个路子的吗?”    系统:【为了保证贵方能顺利通过初级阶段任务,开启简单模式后,反派的智商设定在平均水准以下。】    原来不是所有的boss都这么好混,沈清秋有点遗憾,仍大力点赞:“你们这个简单模式的设计太人性化了,好评好评。”    蝶儿咬牙切齿:“这次无论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听了!受死吧沈清秋!”    沈清秋叫道:“最后一句!”    在简单模式的威力下,蝶儿果然停住了:“你还有什么遗言?”    沈清秋想了想,问道:“跟六十岁老头子睡觉的滋味如何?”    “……”趁蝶儿气到脸色扭曲、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后方的洛冰河突然一扑而上!    他夺下蝶儿佩在腰间的修雅剑,拔剑出鞘,满室澄然雪光。    银影划过,沈清秋身上的捆仙索齐齐断开。    只怪蝶儿这个小boss的智商在简单模式下没有达到平均值,洛冰河一个活人站在他身后,他直接当是死的。    蝶儿惊叫:“这不可能——”    够了!我是不听派!boss死前的例行自我心路剖析我不想听!沈清秋嘴角抽了抽,一股脑把灵力凝聚在右手,一掌击出,拍在蝶儿胸口。后者顿时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横飞出去。    这是沈清秋第一次动杀手。可他一点也没有手软。第一这是一本书;第二这是杀人无数的妖魔;第三他不动手死的就是自己。    沈清秋看了一眼“蝶儿”四肢曲折、七窍流血的惨状,转过头,用上面那三条理由刷了满脑的弹幕。强作镇定,缓缓站直,平心收气,摆好姿势,转向洛冰河:“第一次看‘除魔卫道’,吓到了?”    洛冰河尚显稚气的脸微微发白。    沈清秋自若道:“如果要‘卫’,就一定要‘除’。”    洛冰河咬了咬牙,颤声道:“师尊,徒儿斗胆问一句,刚才……”    等不来后半截,沈清秋道:“你想问,如果刚才房梁没有忽然塌下来,为师到底打算怎么办?”    沈清秋哑巴吃黄连,他真的很想告诉洛冰河,你放心,就算房梁不塌,也有可能墙塌,就算墙不塌,也有可能柱子塌。总而言之,你一定不会死boss一定要死就是了……    这话难以启齿,他只得故作莫测,顾左右而言他:“你这可算是在责难为师?”    洛冰河摇头,神色诚恳道:“不。若能为师尊付出性命,于弟子而言乃是荣幸。”    ……沈清秋被他的白莲花程度震到了!    沈清秋想了想,选择了一个比较暧昧的说法:“那为师也告诉你。即便为师出事,你也不会有任何不测。”    这真是大实话。就算沈清秋死一百次啊一百次,金身不破的主角洛冰河也能活得好好的!    他神色笃定且淡定,没有半点违心的模样,语音铿锵道:“这一点,绝无欺瞒。”    洛冰河听了这话,仿佛被点燃了生机,刚才焉下去一点点的向阳花立刻又生机勃□□来,双手持剑,举到与眉齐平,奉上呈给沈清秋:“师尊。您的剑!”    沈清秋一把接过。心内抹了把汗,这孩子现在真好忽悠,刚才都被坑的魂飞天外了,转眼三言两语又能满血复活。但日后就没这么好糊弄了。成长真是一条荆棘丛生的残酷道路……    接下来,连珠炮一般的系统提示让他爽翻了天。    【宁婴婴好感度上升,主角爽度+50】    【获得高级物品‘捆仙索’,反派实力+30】    【完成初级阶段任务,b格+200。ooc功能解冻。从此刻起,贵方可完全掌控沈清秋账号的操控权。恭喜!请再接再励。】    沈清秋有点爱上这种博弈般大起大落乍喜乍悲的感觉了。    ooc功能已解冻,从此刻开始,终于可以着手进行抱男主大腿的伟大光荣事业了!    回到苍穹山的第一件事,就是登上掌门镇守的穹顶峰,向岳清源汇报工作。    此前沈清秋一直觉得,这位掌门师兄就是个发布任务的npc般的存在。不过这种感觉,在他踏入山门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还没踏入大堂,岳清源就领着身后穹顶峰的弟子们迎了上来。两人刚打了个照面,未语先笑,岳清源右手便捉住了沈清秋的脉门。    沈清秋倏地一惊,然而岳清源没有更多动作,而是凝神细察,输入了一股微弱的灵流,就知道他只是在察看自己体内的灵息状况,放下心来。    片刻之后,岳清源放开了手,笑着和沈清秋一同迈入大堂。问道:“历练如何?”    他这种家中长兄一般的语气让沈清秋想起了自己两个哥哥,略为伤感,而更多的是温馨之意,连沮丧的话也说得乐呵呵的:“不尽人意。”    弟子们连那剥皮魔人的影儿都没见着,从历练弟子的角度来讲,的确不尽人意。    岳清源道:“不急于一时。”    沈清秋点点头,忽的话题一转:“掌门师兄,我要入穹顶峰后山灵犀洞闭关。”    穹顶峰身为十二峰之首,自然最能集天地之精华。而灵犀洞,则是穹顶峰最佳的修炼去处,事半功倍。因此,派中长辈级人物或优秀的弟子都可向掌门请求入洞修行闭关。只有得到掌门的首肯,申请才能通过。    沈清秋要去灵犀洞闭关,岳清源当然不会不肯。可他唇边笑意却凝了凝,神色微变。    沈清秋觉察有异,然而这丝异常一闪而过,岳清源又温和地问道:“可是为仙盟大会?”    沈清秋道:“正是。”    不光是因为仙盟大会,这次的剥皮魔事件让沈清秋越发认识到了老实修炼的重要性。在这个世界里,有实力才有资格想将来的事。毕竟不是每次都有简单模式和智商低于平均值的boss。    闭关前,沈清秋把洛冰河叫来,把正确的入门心法交给了他。    洛冰河接过心法,问道:“师尊为何要给弟子一本完全不同的心法?”    沈清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体质有所不同,不能按照本门的一般心法来修行。”    他可不想亲自揭露沈清秋授意明帆给洛冰河假心法的真相,虽然迟早都是要败露的。    望着沈清秋远去的背影,洛冰河捧着那本心法,内心受到极大震动。    这是师尊专门给他一个人的心法!    沈清秋偶尔一回头,见他还呆呆站在原地,揉揉眉心继续走。    虽然不知道洛冰河在想什么,但应该是想多了…… 9、百战峰主 灵犀洞内曲径幽深,百转千回后,就是别有洞天的一番天地,无风无月,却清凉静谧。白石如云,青石如翠,生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奇观和天然石床。中心还有一潭碧水,镜子一般映出另一个世界。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是上一个在这里闭关的前辈可能不太爱护公共设施,洞壁被刀影剑气劈出无数纵横沟壑,连片的血瀑凝固在石壁上,已经发黑。    这只是许许多多个洞府其中的一个,虽然有点疑似凶杀现场,但沈清秋很满意,不打算再另寻地方了。往石床上一坐,开始照着背下来的典籍潜心修习。    然而,仿佛老天就是不肯让他老老实实刷b格,没打坐多久,他就听到了一阵异样的动静。    低喘声。    人在痛苦时的低喘声。    同时,他觉察了一阵几近暴走的灵力波动。    好吧。沈清秋知道发生什么了。    灵犀洞这么大,自然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能通过申请进来闭关,这里还有别人也在修炼,而且……走火入魔了,现在正值紧要关头。    我!只!是!想!闭!关!修!个!炼!刷!刷!武!力!值!而!已!要不要这样?要!不!要!    沈清秋倏地睁开双眼,决定去探查一番。他顺着那声音和灵力波动传来的方向走去,随着在洞中七转八弯,动静越来越大。    最终,他进入了另一处洞穴。一进去就看到一道白衣身影背对着他,一柄长剑插入石中,直没入柄。    洞中剑气乱射,毫无章法。看那白衣人身上血迹斑斑,像受害者;可看他动作,又像杀人狂魔。    这位走火入魔得相当惨烈啊!    沈清秋琢磨着就自己这胡天胡地半桶水的搞法,如果上去给梳理对方灵流,到底是帮忙的可能性更大还是捅刀的可能性更大,就在这时,他一眼瞥见了那柄剑。    此刻因为主人灵力暴走,剑身颤动不止,正一点一点自发外拔,发出刺耳的尖鸣,银光顺着剑柄上暗镂的咒文和鸾凤纹饰流走不息。    沈清秋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什么剑、谁的剑。    妈蛋!    好死不死遇上这个人!    如果他刚才还存着帮忙的意,这下就只剩逃命的心了。然而已经迟了。那白衣人猛一回头,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    沈清秋可根本没心思赞一句“美男子!”,再美的男子如果两眼猩红青筋暴起地瞪着你,也是要跪好么!    他甩袖就跑,那男子一掌拍在石壁上,飞石四溅,长剑终于破石而出,横空飞来,刚好钉在沈清秋眼前,截断了他的去路,再跑快那么一点刹不住脚,沈清秋就要被当场斩首。一瞬间,失去理智的白衣人已抢上前来。    沈清秋见跑已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把灵力汇于右手,孤注一掷地往对方胸口一拍。    如果这个人真的像传说中那样,有着几乎可与主角这挂逼一战的武力值,那么这一掌铁定是屁用没有的。不但屁用没有,说不定沈清秋还要被震飞到三丈之外、口吐鲜血什么的。    可是,居然有用,被震飞到三尺之外,口吐鲜血的,居然不是沈清秋,而是对方!    那一刻,沈清秋举着自己的右手,看着被自己一掌打趴的白衣人,深深地觉得,自己不用装也这么nb!    其实走火入魔的人发起狂来固然可怕,但也很脆弱,要是运气够好,没准也就一巴掌拍断了支撑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清秋表情纠结地看着那人痛苦地半跪在地上,强行挣扎着要站起来撕了他,却一再膝盖重重落地,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靠了过去,把手放到他背上。    “先说好。”沈清秋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自顾自道:“再不救你就来不及了。这个操作我也不熟,万一你……呵呵了,好歹我也算尽了力,你千万别怪我。”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秋感觉那人体内灵息逐渐平复,游走正常,一颗心才慢慢放下来,撤回了手掌。余下的,就是祈祷他死马当活马医没让对方修为倒退什么的。    被他歪打正着救回来的这位轻垂着头,还未清醒。    沈清秋其实已经猜出这个人的身份,系统提示音让他彻底确认了。    【恭喜!系统提示:改变剧情“柳清歌之死”,反派沈清秋作死值与仇恨值下降,b格+200!】    果然。    这是他的同门师弟。也是又一个死在原著沈清秋手下的冤大头。    苍穹山十二峰的百战峰主人,柳清歌。    柳清歌,是个很nb的角色。    苍穹十二峰,每一峰各有千秋,特色鲜明。比如,为首的穹顶峰统领大局,俯瞰群岭;沈清秋的清静峰是知识分子和文艺青年的最爱;万剑峰因天时地利人和,自古多出铸剑大师;苦行峰一听名字就知道干什么的,拿鞭子抽沈清秋他都不想去;仙姝峰是个引人垂涎的存在。因为这一峰只收女弟子,而且历来弟子颜值很高,美女如云。ws读者写的yy同人层出不穷,百花齐放,其中《霸道仙姝爱上我》、《在仙姝峰左拥右抱的日子》等佳作可谓是个中翘楚,遣词造句之小学生,情节桥段之香艳没下限,流传之广影响力之大,几乎能与原著比肩。    但是其中,年轻人最喜欢、最崇拜、最热衷于加入的,绝对是柳清歌坐镇的百战峰!    这是苍穹山最好战的一脉,也是战斗力最强的一脉。    历代百战峰峰主无一不是剑术绝顶的人物,百战常胜,不败神话,何其热血,拉风!    男读者总是格外欣赏强者,柳清歌虽然没正式出场,但不乏武力值拥趸,沈垣尤其神往此君。他脑补的柳清歌形象是一个威武雄壮的犀利汉子。战神哪!    沈清秋低头看了看那张妍若好女的面容,梦碎,魂断。一直以来心中的幻想,破灭了。    战无不胜的百战峰主人,为什么本尊画风完全不对,这分明是个插花折柳的翩翩公子少年郎!    长成这样你对得起你那一堆武力粉的脑补吗?!    可想想,也说得通。柳清歌是第一正牌女主角、绝世美女柳溟烟的哥哥。主角的老婆,质量肯定杠杠的。基因的力量是强大的、科学的!    战无不胜,性格嚣张,脸好看。这样的人,有了冰哥,不需要第二个了。难怪打飞机菊苣要早早把他写死。    主角之外的人也敢堆这么多设定?分分钟不是破格炮灰就是死!    刚才没考虑到这层,现在想想,他把这人救了会不会影响洛冰河的爽度啊?    柳清歌着墨不多,可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存在意义,就是用来刷沈清秋的人渣下限。    柳沈二人虽是同门师兄弟,互相之间却一向有龃龉。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沈清秋特想逃跑的原因。本来平时就不对盘的两个人,一方走火入魔了,要么是他追着把沈清秋砍死,要么是沈清秋像原作那样把他害死。    虽不知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原作沈清秋是杀柳清歌的凶手,是铁打的事实。这一事件的揭发,也是推动沈清秋走向身败名裂的直接原因(之一)。原著谴责沈清秋的台词是“趁其修炼时稍有岔漏,竟插手置之死地”,大概就是在这里动手的。    沈清秋杀了女主角唯一的亲人,洛冰河当然要给他老婆报仇啦。沈清秋这个角色的仇恨点真不是一般的密集啊!    沈清秋还在那里为自己的未来忧心忡忡,这边柳清歌吐完了血,终于悠悠转醒。    一睁眼,就看到沈清秋神色甚闲地坐在附近,端着架子看他,那模样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心中警铃大作,猛的要坐起来防备,却牵动刚刚受过重创的内脏,内息大乱,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这边沈清秋凉凉地道:“师弟,调息,不要这么激动。身为百战峰主人,怎能如此狼狈。来!擦一擦。”说着递了一方手帕过去。    柳清歌边吐血边道:“沈……你又想搞什么鬼……”    沈清秋看他实在艰难,就在他背上轻拍了一掌。    本来柳清歌以为他要加害自己,奈何躲不开,等到与那一掌接触,才感觉一道清和平顺的灵气灌入,在四肢规律地游走,助他理顺气息。    这下子,柳清歌简直比沈清秋背后阴他还骇然。毕竟阴他这码子事,已经习惯了。    沈清秋一边给他拍背,一边语重心长:“柳师弟,其实,最近师兄闭关,多有感悟。再看你方才命悬一线,险些香消玉……咳英年早逝,忆起昨日种种,师兄分外惭愧,倍感悔恨。”    柳清歌似乎吐得更严重了。    沈清秋委婉示好:“不如你我从此以后抛却前尘,携手共进,做一对模范师兄弟,同门友爱。师弟你看如何?”    直球有点羞耻,不过既然他现在没有杀柳清歌,拉仇恨值的剧情已经被扭转了,为什么不做得更彻底一点,干脆跟柳清歌搞好关系?说不定柳鼓艹晌约旱暮蠖苣兀浚    柳清歌脸色奇差。他看了沈清秋的眼睛一会儿,终于像是忍无可忍地道:“你,走远点。”    沈清秋表示理解。    毕竟互相嫌恶了这么多年,一时半会儿肯定好感度刷不上去。这事儿不能急,得慢慢来。    他点了点头,说走就走,边走边头也不回地挥手道:“师弟要是练功时又出了什么岔子,莫要害羞,大可呼唤师兄来帮忙。大家隔得这么近,总要互相照应一下。”    柳清歌像是再听他多说两句就又要吐血了,目光骇人。    沈清秋识时务地闭嘴“走远”了。剩下柳清歌一个人,艰难地又吐了一口血。    他二人素来不睦,年少时柳清歌就十分看不惯沈清秋为人,双方都厌恶彼此至极。    这种厌恶可不是欢喜冤家那种打打闹闹,而是真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要对方性命的那种。沈清秋不落井下石就是旭日西升,帮他救他?!    可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柳清歌脸不扭曲。    他的记忆只到练功失控前的一刻。可现在他灵息平顺,绝不可能是狂乱中自己打通理顺的,必然有外力相助。    难道,真是沈清秋帮了自己?    一想到真有这种可能性,柳清歌就感觉一阵恶心,生不如死。 10、魔女挑衅 虽然被辛苦救回来的人恶心了,沈清秋却无比圆满。    原本应该死于他手的柳清歌,却被他阴差阳错救活了。    如果能跟这个人交好,就算养成十佳好徒儿洛冰河的计划不成功,柳清歌作为百战峰主人,起码能看在同门的面子上帮他挡挡!    有点功利主义,不过老命面前,枉谈节气啊……    洞中无日月。沈清秋压根没觉得自己干了些啥,就刷的到了从灵犀洞出关的日子。    沈清秋闭目盘坐在石台上,等到最后一丝灵息游走完四肢百骸,才睁开双眼。    潜心修习数月之久,他已经能将灵力收发自如,而且在原有基础上更上一层楼。这个状态,宣告着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已经百分之百属于他,连最后一丝不协调也告于湮灭。双目光采湛湛,已与过往的神形有所不同。    沈清秋从石台上跃下,身躯越发轻盈,四肢如灌清风,老轻老有劲儿了。    当然,这也极有可能只是他自己的主观感受。毕竟闭关的日子简直快得就像拉动了视频的进度条,如果是小说,不像飞机菊苣那样注水的话一章就写完了。    临走之前,他觉得应该和隔壁打个招呼,便敲了敲石壁。    沈清秋:“师弟你那边情况如何?师兄我且先出去了。”    他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着,并不大,但足够柳清歌这种修为的人听清了。    那头果然没什么回应,沈清秋也不在意,表达了他的心意(?)就行,当下一甩衣摆,脚底生风地出洞去、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场暴风雨。    算算时日,差不多就是这段时间了,接下来要发生的剧情,非常重要,算是《狂傲仙魔途》前期的第一个小高潮。    魔族上门挑衅,引发的一场大骚乱。    而本书的两位重要女主角,也将在这场小高潮里惊鸿一现,并且开始注意到洛冰河。    灵犀洞与外界隔绝,洞中清静,然而甫一出洞,整座穹顶峰仿佛烽火狼烟四起,四处都是慌乱奔走的弟子们,告警的钟声响成一片。    沈清秋立刻明白,已经上山来了!    真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踩着点子赶上了。    几名不知是谁门下的弟子一看到他就扑了过来:“沈师伯!沈师伯你可算出关了!大事不好,魔界妖人混进穹顶峰上来了,打伤了我们不少师兄弟!”    沈清秋一手摸一个:“安定。掌门师兄呢?”    弟子a哭诉道:“掌门师伯下山外出有要事。若非如此,魔族妖人哪能趁机攻上来!”    弟子b愤愤道:“魔族妖人真是卑鄙!不光趁虚而入,还把连接十二峰之间的虹桥都打断了,还布了奇怪的结界,穹顶峰现在根本无法得到别的峰脉的支援!”    这些沈清秋都知道,刚才也就走走过场问问而已。现在的他经过修炼,又有了拳打洛冰河脚踢柳清歌的经验(……),豪气冲云天道:“无需惊慌。我苍穹山泱泱大派,英杰辈出,害怕这几个魔界余孽不成!”    弟子们顿时觉得找到了主心骨,开火车一般跟在了沈清秋后面。沿路走,原本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也连忙跟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也都跟上,到最后一条队伍越排越长,直到来到穹顶殿大殿之前。    但凡在穹顶峰上的苍穹山门人,都前来围剿深入腹地的魔族了。清静峰一脉的弟子因为剧情需要,“恰巧”都在穹顶峰来迎接出关的沈清秋,早聚集于此。沈清秋第一眼就是去寻找洛冰河的身影,见到他果然站在人群之中,神情肃然。    一段时日不见,长高了不少,少年人的身形如秀挺的拔节竹子,那小脸蛋又俊俏,甚是引人注目。见主角已经到场,沈清秋安下了心,才把注意力转移到敌方身上。    古朴大气的穹顶殿前,群聚着百多名魔气滚滚的异族。而这场入侵的领导者,居然是一名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    沈清秋心里小小激动了一下: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就算在爱好奇装异服的魔族群众里,这名少女的造型也非主流得很。满头乌黑的长发梳成数条小辫子,肤色白皙,眼妆浓艳,嘴唇鲜红异常,年纪虽小,却已能看出日后美艳逼人的风姿。大热天的穿得甚是清凉,几乎就是几条红色的纱幔围在身上,手腕脚腕都带着银色的环饰,满身的小铃铛随着她轻微的动作叮当作响。    她雪白的赤足直接踏在地面上。沈清秋忍不住斜眼多窥探了两眼。    倒不是处于耍流氓的心态,而是……不远万里从魔界跋山涉水来到这里还赤脚爬了这么高的山,姑娘你……你脚真的不痛吗?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这,就是《狂傲仙魔途》这本书中,人气最高的女主角(之一)——魔族圣女,纱华铃。    纱华铃是纯血统的魔族子民,心狠手辣,刁钻娇蛮,却和洛冰河爱的死去活来,跟洛冰河勾搭上后,别说为他杀人了,连背叛魔族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都敢做。    虽然这种无脑痴情的妹子现在挺遭人诟病的,但没办法,有更多男读者喜欢。可惜这么热辣如火的妹子,非男主无福消受。沈清秋忍不住看了一眼洛冰河。刚好,洛冰河也无意之间扫了过来,两人目光对上,顿时双双一怔。洛冰河欲言又止。沈清秋冲他点点头。    这个时刻,虹桥已断,各峰峰主睡觉的睡觉,闭关的闭关,逛街的逛街,出差的出差,沈清秋这个长辈的到来,无疑是一记强力定心丸,弟子们顿时有了底气,明帆首先叫了出来:“妖女!我师傅已经到了,看你还敢嚣张!”    人越聚越多,几百名服色统一的弟子神情激愤,成包围之势把入侵者困在殿前。几名魔族想趁机突围,刚好被沈清秋拿来练手,随手一拿,就把他们提起,扔回了纱华铃脚下。    纱华铃一向聪明机敏,刚才嚣张,是因为欺负苍穹山做久了第一派,守备闲散疏松,又瞅准岳清源赴外公干,穹顶峰上没有长辈镇场,现在一发觉讨不到好,她立刻改口:“此次我族上山,原本就不是为了争斗。只是久闻中原苍穹山人才辈出,心中好奇,想上山切磋一番,探个究竟。”    沈清秋摇扇道:“好说好说。但既然是想切磋一番,又为何要趁掌门不在之时来切磋?为何要隔断虹桥?又为何要打伤我派众多弟子?没见过这么个切磋法。”    纱华铃咬了咬唇,动用了独属于少女的武器。她撩起了一缕垂落在脸颊前的散发,曼声道:“这位必定就是名动天下的‘修雅剑’沈清秋沈前辈了,果然百闻不如一见。铃儿年轻,未能好好驾驭属下,若有得罪误会,还请仙师海涵。”    任她再闻言软语,沈清秋也不会有半点动心。其中来龙去脉,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说穿了,这一闹,其实就是因为纱华铃刚刚被封了一个魔族圣女。心高气傲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想一举杀入苍穹山第一峰,夺取穹顶殿的题字作为战利品,回魔族邀功。同时向人界示威。    沈清秋道:“那现在姑娘可有所结论?”    纱华铃抿嘴笑道:“虽然现在我族处于弱势,那也只是因为贵派人多势众嘛。铃儿不敢断然下结论。”    沈清秋摆长辈架子摆得如鱼得水,道:“哦?那你要怎样才能下结论?”    纱华铃轻启朱唇,说出了一个看似公平正义的方法。    “不如我们各自挑选三名代表,进行三场比试。”    这方法,挺好的。毕竟现在人界和魔族已经勉强平衡多年没撕破脸皮,如果贸然一锅端了纱华铃和她手下这堆乌合之众,不是不行,只是容易变成导火索,魔族定然不会让她白白被端,如此挑起更大的争端,似乎不值。干脆放他们走,又太憋屈,总不能让这群异族在穹顶峰来去自如。划个道儿,比一比,教训一顿对方,双方各退一步留点面子,似乎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原作中这一段因为是个小高潮,沈清秋记得还算清楚。    第一场,沈清秋vs魔族独臂长老。为了突显沈清秋的人渣特质,他当然必须用卑鄙的下作手段获胜。再对比之后第三场洛冰河光明磊落的行为,可以让读者产生强烈的反差。    而在这里,沈清秋可不会就那么白白诋毁自己的形象。    独臂长老一身紫黑色调,沉默木讷,听了纱华铃的指令,走到前方的一片空地来。    本门弟子都在为沈师伯呐喊助威。沈清秋知道这位独臂长老有几斤几两,微笑道:“你只有一只手臂,这样就算我赢了你,也是胜之不武。”    纱华铃掩嘴道:“哦?铃儿倒有个法子,我看不如……仙师也自断一臂?那这样就不算胜之不武啦!”    场下怒声四起。沈清秋不以为意,微微一笑,缓缓把折扇展开:“一只手都不用,如何?” 11、二坑男主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洛冰河在人群之中,也愣住了。    一只手都不用?    纱华铃哼了一声,认为沈清秋这是在托大,但又窃喜不止。能这么轻轻松松胜下一场,何乐而不为?她急忙道:“既然沈前辈都这么说了,那便开始吧!”    旁人有不少觉得此女未免脸皮甚厚,虽姿态天真烂漫,言语之间却毒辣阴险,还上赶着占人家便宜。沈清秋看书时作为看戏的读者是一种感受,现在作为局内人,又是另一种感受,还好他本来就吃不消纱华铃的处事风格,不过看在她年纪尚小,人又娇美的份上,勉强可以当做是萝莉任性的可爱。    诸多注视之中,沈清秋果然依言没有拔出佩剑,而是把玩着手中折扇,对独臂长老微微一笑。    独臂长老只有一臂,但抡起鬼头刀来却丝毫不受影响。而他这虎虎生风的一刀,居然没砍中目标。他一个回头,沈清秋已经站到了另一个方位,继续笑,笑得脸酸。    然而,修雅剑已经出鞘。沈清秋并没有直接用手触碰剑身,只是左手暗暗捏着一个剑诀,操纵着修雅剑翻飞挥舞。独臂长老被雪亮的剑光闪得眼睛疼,忙提刀再上!    刀剑相击,顿时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火花飞溅炫舞。    众人看得目不转睛。实在是这一场比试,可谓好看又“好看”。前一个好看是指打得给力,真刀对真枪,生死攸关。后一个好看,则是指视觉效果华丽。尤其是沈清秋,游刃有余,书香清气间刀光剑影飞驰,还能气度从容纸扇轻摇,似乎随时能七步之间吟诗一首,这做派,怎一个惊艳了得!——不对,这b装的,到家了!    洛冰河看得几乎心驰神荡。他知道沈清秋厉害,却没料到,厉害到这个地步。    好强!    在本门弟子的欢呼声中,沈清秋拿下了第一场比试的完胜。    这一刻,沈清秋有点能体会原装货不装b会死的心情了。    因为真的是太爽了!    众弟子们崇敬的目光连成一片星星闪闪,沈清秋觉得自己的经历何其励志!    人渣反派也可以刷威望值!    同时,系统也传来喜讯:    【魔攻仙山,比斗第一场,沈清秋胜,武力值+50。b格+50。】    沈清秋欣慰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系统的下一个消息就给了他一巴掌。    【预警提示:如洛冰河未参与比斗,主角爽度将扣除1000.】    “啥?!”毫无心理准备的沈清秋,大惊失色。    他吭哧吭哧老牛拉破车一样攒了这么久的爽度,也不过才300多,这一下就扣1000多?!    系统你杀人啦?!    这场比试,是至关重要的剧情。同时负担着前期小高潮、两位女主亮相争妍、收小弟、收秘籍等重要作用。如果不能让洛冰河在这里出场,他就不能出风头,引起众人注意,爽度—1000.    可是如果让他作为本派代表之一出战,那沈清秋这做的算是什么事啊?    原装货能够把洛冰河推上场,是因为他不要脸!他置门派荣辱于不顾!他恨洛冰河入骨要接魔族之手虐他!    可现在,沈清秋这三点都不符合!    说到底为什么堂堂主角的爽度一定要负担在别人身上!沈清秋尚在怒斥系统的不科学,第二场比斗已即将开始。    纱华铃害怕沈清秋以一挑三,忙道:“如果三场都由一个人上,那么就没有切磋的意义。我族派出的第二名比试者,就是我自己。”    她要上场,第一固然自信自己的实力,第二也是觉得沈清秋应该不会仗着前辈身份欺压后辈。沈清秋表示根本不想理这点小心思,就算他本来有以一挑三刷武力值和威望的雄心壮志,听到系统那一条通知也萎掉了。    不过第二场比试,也有个极富噱头的看点。    沈清秋道:“她的话你们都听到了。有谁愿意担此重任?”    他虽然是问所有的本门弟子,目光却落在了某一片区域。    那一片区域里站的全都是身姿婀娜的女弟子,毫无疑问,是仙姝峰的弟子们。在这一群一个赛一个肤白貌美气质佳的仙姝峰mm们中间,有一个人格格不入地遮着面纱。    在沈清秋问出这一句后,这个人缓缓地站了出来。    沈清秋感到一阵难以自持的鸡冻。    来了!要来了!本书两大女主角之间的第一次pk!    柳溟烟是个大美女。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美女。就算是身在自古就美女辈出的仙姝峰,那也是能鹤立鸡群的存在。    她的哥哥是百战峰的主人,她却因为年纪较小入门较晚,成为仙姝峰的下一代弟子。    因为相貌太过美丽,夺魂摄魄,不得不常年用面纱罩住脸庞,犹如一朵高岭之花,遥不可攀。    总之,向天打飞机大大为了写这个角色的外貌,估计把自己从小学到高中学的所有褒义成语都用上了,真是难为他了。    沈清秋很喜欢这个女主角,不光是因为柳溟烟美貌值最高的原因。也因为此女颇为大气,识大体,懂大局,行事也公正磊落,是洛冰河庞大后宫中,难得有智商也有人品的老婆。    还有一点。柳溟烟是唯一一个,向天打飞机笔下没有详细描写被推倒过程的女角色。虽然这一安排使得许多读者大大不满,甚至盖高楼狂喷,但也使得柳溟烟多了别的女主所没有的东西:冰清玉洁的色彩!    没办法,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r( ̄ ̄”)q    这一战的看点就在于此。有魔教妖女,自然要有正道圣女。每个男人都有一个被天使和恶魔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梦。看她们前一刻还为自己争风吃醋,下一刻又为自己出生入死,是雄性生物至高无上的yy圣典桥段。邪恶妖女身上狂野放浪的魅力能让他们如痴如醉,纯洁圣女欲拒还迎的禁欲感,又何尝不让人心内瘙痒呢!    不得不说,飞机菊苣真的很会抓人的爽点!沈清秋忍不住又看了洛冰河一眼。    洛冰河被他看得难以不在乎。    不知道沈清秋究竟为什么一直要这么留意他?难道师尊真这么……在意自己?    可惜,在向天打飞机菊苣的笔下,女角色之间的打斗,除非为男人撕【哔——】,否则一般没什么精彩看点——呃不,其实想想,他笔下任何打斗都没啥看点,因为来来去去就是用哪几个词,什么“白光一闪”“七色长虹”“五彩剑气”“恐怖如斯”。    几柱香之后,柳溟烟落败。毕竟这时她还没有去万剑峰找到自己的剑,虽然尽力,奈何武器只是一把普通细剑,而纱华铃已经是魔教圣女,圣器挂得满身都是,两人实力自然尚有差距。    柳溟烟走到沈清秋前,“弟子落败。有辱使命,请沈师伯责罚。”    沈清秋道:“在旁人不出时站出,你有这份责任担当,已是不易,胜败如得失,常态而已,无须在意,日后赢回来就是。”    纱华铃扳回一局,容光焕发,娇笑道:“这第三场,就是定胜负的一局啦!不知道沈前辈又要派哪一位上场呢?这次可要小心挑选呢。”    沈清秋负手而立,意味深长道:“不劳姑娘费心。沈某早有人选,而且沈某可以保证,无论是输是赢,此人都会是你命中的克星。”    纱华铃只当是他危言耸听,拍了拍手掌,道:“哪位勇士第三场上场?”    魔族众中,缓步走出了一名巨型长老。    说是巨型,实在是因为他太高了。    绝壁超过一丈了有木有!    虎背熊腰,蓬头散发,浑身上下披满带刺的铠甲,拖着一柄精铁大锤。每走一步,沈清秋都感觉地面似乎有轻微的震颤。    纱华铃得意道:“先给仙山的各位的提个醒,天锤长老的铠甲倒刺上涂满了剧毒,这种剧毒对魔族无效,但人若被刺中,无药可解。”    这句话给沈清秋的第一感受是:尼玛向天打飞机菊苣,取名字不要太爽太省事!    一只手臂的就叫独臂长老,武器是个大锤子,就叫天锤长老。敢不敢认真取个名字啊?!    而在旁人之中,掀起的则是一阵激愤。    “臭妖女!比试就比试,使用剧毒,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纱华铃反驳道:“我可没有隐瞒这一点。若觉得不公平,或是害怕中毒身亡,放弃比试,直接认输就不用比了。魔族也不会嘲笑人族,毕竟爱惜性命,人之常情。我族却是视荣誉胜过一切的!”    魔族的哄笑和弟子们的谴责声中,沈清秋揉了揉眉心,无声叹息。    纱华铃这样的女人,在读者视角可以带入主角yy的时候,那自然是一万个喜欢,一万个爽。可一旦真的成为她身边的人,他就不信还有人真喜欢的起来!    倒不是因为和书中描述的有差距之类的,事实上,糟糕的就是:太还原了!    凶狠毒辣的个性,再加上抛弃大脑的痴情,不是主角的人还是早点闪旁边去吧。一旦你威胁到她自己或者是洛冰河的一丁点利益,她第一个要你的狗命,连剁手砍脚挖眼的机会都没有,哪怕你是她亲爹都得小心点儿。原作中她为了扶持洛冰河在魔界上位,坑的不就是自己的爹……    沈清秋对纱华铃的挑衅无动于衷,留了一段空白,作为给魔族众人制造压力的时间,最后才回身,双目定定凝视着某人所在的方向。    “洛冰河,你,出来。” 12、狂刷好感 清静峰一众弟子,顿时一片哗然。    其他人门下的弟子还好,因为不熟悉清静峰的情况,还以为派出的一定是沈清秋的得意弟子天纵奇才,才能来对阵这个一看就起码有几百岁的魔族长老,只是奇怪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过这个人,而且看上去年纪也不大。清静峰上那一群人还能不清楚洛冰河的斤两吗?    明帆脸都白了,期期艾艾叫道:“师尊……派这小杂……派洛师弟上场,不太适合吧?”    沈清秋:“哦,那你上?”    明帆连连摇头。虽说他既不想上场,也很乐意让洛冰河去挨揍,但事关本派荣辱啊!让人打上山摘了牌子,还输了比试,苍穹山丢脸,清静峰更是大大的丢脸!    宁婴婴更是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耍赖似的抱住洛冰河的胳膊,边跺脚边叫:“不要不要不要!”洛冰河没什么实战经验,那魔族长老浑身带刺带毒,那柄锤子也起码有几百斤,这不被打死才怪!    你们以为我想让他上场的吗?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沈清秋道:“我说让他上就让他上,你们对为师的决定有什么不满么?婴婴,放开他。”    宁婴婴见师父板起了脸,知道没办法了。    洛冰河安抚地拍拍她,虽然脸色苍白,却语音坚定道:“师姐不要担心。我虽然不中用,但既然师尊派我出场,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就算拼了性命,也不能丢本派的脸。”    宁婴婴抹抹眼泪放开洛冰河的手臂,似乎不忍心留在这里看心上人挨打,跺了几脚嘤嘤嘤地跑了。    沈清秋大喜,跑了好,跑了的话这场戏后面宁婴婴搅出来的岔子也没了!    众人见站出来的这个少年虽神形清正,苗子和根底都不错,但一看就是修为尚浅的年轻弟子。反观魔族派出来的那名大锤长老,虎背熊腰的身躯往那里一站,对比洛冰河还在发育的身形,就形成一种压迫感,浑身散发着黑腾腾的魔气。众人都有些迟疑,有的猜测也许是在隐藏实力,可等到真正开打,大家都无语了。    什么隐藏实力!他是真的打不过啊!    这哪里是比斗,根本是单方面挨打!    洛冰河自从进场后,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机会。那名魔族长老力大无比,一柄大锤挥舞的虎虎生风,虽然洛冰河尽力闪避和寻找间隙攻击,锤子还是不时砸在他身上。    不仅苍穹山这边目瞪口呆,魔族那边也咋舌不已:这也太惨了吧……    有人小声道:“这不是输定了嘛……还比什么?”    大锤,哦不,天锤长老仰天长笑,声若洪钟:“说的很是!小娃娃还是早早认输下场,老夫还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沈清秋淡淡地道:“他会赢的。”    废话。挂逼主角,当然会赢的。只是会赢的略艰难。    他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能传到比试场的中央。    洛冰河正面遭受重创,几口血闷在胸腔,听到这么笃定的一句话传到耳朵里,不知怎的,就把淤血咽了下去。    会赢……吗?    师尊是因为真的觉得他会赢,才把上场的机会给他的?    魔族众人大笑着起哄。嚷嚷着叫他快点认输。    而洛冰河却不随他们的意愿,一连受创数次,居然越发镇定起来,对外界哄叫充耳不闻。脚步也越发轻盈。天锤长老的巨锤十次倒有九次都沾不了他的边了。    天锤长老身上唯一没有被毒刺甲包裹的地方,就是他的脸和拳头。这并不是什么很好的消息。这代表他这两个地方练到了家,即便没有毒刺甲保护,也不会吃亏。    可同时,这也很可能,是唯一的突破口!    洛冰河放慢呼吸,凝神细察。    师尊挑他上场,看着明似是为难自己,可反过来看,如果这一场输了,颜面无光的不仅是洛冰河,连带着整个门派、更包括选他上场的沈清秋自己也会被牵涉其中。    师尊,是真的坚信,他会赢,才选他上场比试的!    洛冰河同学在丰富的脑补之下,成功开启了弥天大雾系统。    从来没有人这样信任过他。    就算是为了这份大胆的托付,他也必须赢下来给所有人看!    那柄大锤又一次挟着沉沉的破风声袭来。洛冰河瞳孔骤缩,掌心运力,凝气成诀!    所有人都被这个坚持不懈的少年吸引了。虽然洛冰河暂时没有反击的空隙,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反击的机会,更没有认输。而这一刻,反击的刹那终于到来,机会的尾巴也被洛冰河无比精准地抓在了手中。    僵持了进半个时辰后,第三场比试,终于有了结果。    除了沈清秋,所有人都没预料到这个结果。    拥有百年功力、满身毒刺的天锤长老,居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打败了!    柳溟烟和纱华铃果然被洛冰河所吸引,四只美目齐齐望了过来,凝视着洛冰河的身影,迟迟不肯撤去。    【得到柳溟烟&纱华铃关注;苍穹山派魔族入侵之战一战成名;主角爽度+500.】    沈清秋很生气。    凭什么!扣就扣1000,加只加500,黑心系统双标dog。    但是,没关系,现在所有人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洛冰河,真是后生可畏!    沈清秋,真是深不可测!    纱华铃憋了半晌,终于挤出一句:“苍穹山果然人才济济,少年英雄辈出。铃儿……很是佩服。”    沈清秋道:“好说好说。既然比试已经有了结果,姑娘可否撤回你们的族人了?恕苍穹山目下忙乱,无法招待远客。”    言下之意……根本不是言下之意,他这就是在直接明白地下逐客令。    纱华铃有气没地方发,手指拧了一阵身上的红纱,忽然爆发了。    她一伸手,猛地打了天锤长老又快又狠的一耳光,娇声怒斥道:“与沈前辈门下这般年轻的弟子对阵,却输得这么难看,魔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天锤长老也是可怜,魔界等级森严,纱华铃又是出身高贵的圣女,他挨了一耳光,却唯唯诺诺不敢反抗,只敢不住道:“属下无能,但求圣女责罚!”    沈清秋看不下去了:“纱姑娘,如果想要教训属下,请到别处去教训。穹顶峰可不是贵族发威的地界。”    纱华铃一耳光泄了愤,总算出了口恶气,一回头,又满脸堆笑道:“沈前辈说的是。铃儿只是看到您门下的青年才俊,再看看自己手下这对废物,心里好生失望,才一时失控,前辈千万不要笑话。”    她再一转脸,对天锤长老又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独臂长老与沈前辈对峙输了是理所当然。你却也输了比试,不用我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个“自己看着办”是什么意思,天锤当然再清楚不过。    他的心当场凉了半截。原本觉得这穹顶峰上除了沈清秋都是半大的小娃娃,修为浅薄的弟子,才想捡个现成便宜,在新圣女面前邀功,却没想到栽了个大跟头,连性命都要不保了。他一转眼,看见洛冰河被众人围在中间,嘘寒问暖,歹意顿生。    沈清秋他不敢动,这个害他这么惨的小娃娃,却非要拉着跟他一块儿死垫背不可!    沈清秋格外留神着这群魔族的没一个动作和神情。天锤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毒意当然没被漏过。可魔族真是个奔放的种族,说干就干,一点缓冲时间都没有,上一秒才生出这个意思,下一秒就挥舞着大锤撞了上去!    天锤长老身形高大,快速逼近,就像一座铁山迎面飞来,洛冰河受创不轻,动作迟缓,眼看着要被砸上一记。却听沈清秋冷哼一声,身形忽然闪现,扇尖在天锤长老膝弯处一点。    天锤长老当场就跪了。    是真跪了!整个身躯摔到地上,不省人事。那柄大锤也被沈清秋顺手捞了起来,提在手里掂了掂,果然有点分量。不过他这么一个气质高雅的形象拿一柄巨锤总归不太美观,沈清秋立刻把它扔进魔族聚集地。锤身铛的一声闷响,砸入地面,分量惊人,声势更是骇人。    沈清秋皮笑肉不笑道:“想灭口?我门下弟子,还轮不到你们来欺负。”    正气凛然说这话时,不光魔族众人无言以对,连沈清秋自己都心中老脸暗红。    仙师,不正是您老人家自己把这个弟子送出去让人虐的吗!    洛冰河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青衣背影,连道谢都忘了。只知道,师尊又救了他一次。    师尊总是这样,看似对他严苛,却总是会在最危急的关头,挡在他前面。    沈清秋回头瞄他一眼:“没事吧?”    心虚地刷一刷好感度……    洛冰河忙道:“弟子没事!多谢师尊相救。”    哎呀呀,这孩子傻白甜的,让沈清秋老脸越发要红,忙转头,对纱华铃道:“纱姑娘,自己的属下自己好好管教。既然输不起,当初又为何要定下三场比试之约?”    纱华铃也没料到会有刚才那么一出,微感尴尬,正想说几句场面话,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刻,异变突生。    本来瘫死地上一动不动的天锤长老突然一跃而起,不懈地再次朝洛冰河扑去! 13、装B遭劈 他的锤子已经被沈清秋缴了,难不成这是想用身躯压死洛冰河?    可看见他那张开双臂,仿佛要给洛冰河来一个拥抱的姿势,沈清秋脑子里忽然闪电般转过几道弯,流出一身冷汗!    我次奥次奥次奥次奥次奥次奥!他身上还穿着毒刺甲!    这一刹那,沈清秋完全忘记了洛冰河的金身不破不死定律。千钧一发之际,他下意识再一次挡了过去。    修雅出鞘,剑光雪亮,直刺入天锤长老的沉重身躯。但他凭着一身蛮力和狠劲,被刺穿个窟窿也不后退,反而大喜过望,猛地前冲,硬生生让修雅剑从自己后背穿了出来,带着满脸狰狞的笑意,改扑向沈清秋。    沈清秋当机立断,立马撒手,可惜已经晚了。    右手传来阵阵刺痛,他顿时从心凉到了脚底。    天锤倒在地上,呸的吐出一口血,狂笑道:“沈清秋给我陪葬,哈哈哈哈。值!值了!”    “师尊!”洛冰河猛地捉住沈清秋的右手:“你被刺中了?!”    沈清秋挣开他的手道:“没事。没刺中。别听他危言耸听。”说着低头瞅了一眼,心头又是一串麻溜儿的草草草草草弹幕刷过。    从手背到手臂,一排排的小针眼!已经开始发红了!    幸好他没有密集恐惧症。反倒是洛冰河看见了以后,脸全白了。    有谁能听到沈清秋心中的惊涛骇浪:妈蛋第几次被主角坑了!都说了他不会死啊不会死!你特么上赶着救他干什么啊草草草!    天锤长老总算拉了个垫背的,还是重量级的垫背的,一点也不沮丧了,得意道:“老夫从不危言耸听。这毒说了无解就是无解。沈峰主,安心等死吧!”    剑光一闪,洛冰河抽出修雅剑抵到他脖子上,动作迅捷无伦,沈清秋险些没看清。    洛冰河这时跟换了个人似的,冷冷地道:“你们一定有办法,不交出解药,我定让你先死!”    纱华铃突然道:“这位小公子,天锤的确没有骗你。这毒叫做‘无可解’。对于人来说,确实无药可解。输了比试还做了这种事,他左右都是要死,又怎么会怕你用死来威胁他呢?”    “无可解”!    这辈子就没听过比这更不用心的□□名字了!    虽然看过原作早就知道有这么种奇毒,但还是无法阻止沈清秋吐槽向天打飞机菊苣取名字的实用主义风格!    纱华铃目光闪动,明显是看形势突变,又在打不怀好意的算盘。    沈清秋怎么会不清楚她这角色的尿性,一边运起灵力压下右手不断传来的阵痛和抽搐感,一边唇带微笑,故作轻松道:“话虽这么说不错,可纱姑娘是不是忘了,我已入境多年?金丹中期,究竟还算不算凡人呢?”    纱华铃神情一变,然而,又很快定了神,娇笑道:“是不是凡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个法子,可以判定沈前辈到底中毒没有。中了‘无可解’的人,会从伤口处开始,隔绝灵力流通,慢慢波及全身,最后不光灵气,连血液也凝结滞涩。请沈前辈用右手使一记灵力暴击,就能见分晓了。”    灵力暴击,顾名思义,就是把大股的灵力运集于一点,然后猛地爆发,利用灵力波的剧烈震荡产生攻击效果。效果类似于扣下扳机、子弹出膛,或者手里扔了个□□出去,具体如何依发力者的修为而定。    沈清秋私底下试过,他能达到扔出个手榴弹这种程度,可现在,他的右手就像精密机器人被拆掉电路的一部分,勉强使得上力气,但灵力流动完全被阻隔。    日了狗了,不会就这么给废了吧!    洛冰河听到了“无可解”的描述,嘴唇颤了颤。    这一刻,沈清秋往日待他的不好,都从他心里被抹消了。    他清清楚楚的,只有师尊被魔族害到可能功力尽废,甚至丧命!    都是因为他。    沈清秋见他神色变幻,随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必担心。”    沈清秋一抬眼睛,诡谲地笑道:“使一使倒也无妨。只是不能白白使。纱姑娘你今日大闹穹顶峰,沈某一直忍到方才。现在我改主意了,总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那我苍穹山派岂不被人耻笑?不如我们对击一掌,定下生死约,无论谁有任何损伤,都是其咎由自取,后果如何,都一概不得追究。如何?”    他现在不能示弱!    整座穹顶峰上,现在就只靠着他这个长辈撑着了。一旦他倒下去了,依纱华铃的狠辣,轻则后果是魔族把穹顶殿拆掉,扛着招牌和山门回魔界,从此门派声誉大跌;重则屠山!    不要怀疑,这女人绝对真的干的出来这种事。    倒不如铤而走险,赌上一把!最后一下,打死她倒也不难!    沈清秋却没注意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没有把身边这些或焦急、或坚定、或愤怒、或彷徨的弟子们,当做是书中寥寥数语描写出来的群众角色了。    纱华铃咬着嘴唇,很是纠结。    如果沈清秋真的没中毒,两人对击一掌,就是拼灵力的硬碰硬,自己必死无疑;可如果他只是虚张声势,错过这一锅端了穹顶峰的大好机会,岂不要悔恨终生?    沈清秋平静地看着她,看神情,既不期待,也不逃避,等她作出决定。    洛冰河扯他的衣袖:“师尊,弟子愿代师尊,受这一击。”    沈清秋不动声色扯回衣袖:“哪有弟子代师父出头的道理?”    洛冰河道:“师尊是为弟子受伤的……”    沈清秋瞪他一眼:“既然知道是为你受伤的,就好好护着自己这条命。”    洛冰河心头猛遭重击,说不出话,眼眶却红了。    最终,纱华铃一咬牙,道:“那沈前辈请恕铃儿无礼了!”    沈清秋道:“来来来,手不留情,生死由命!”    纱华铃心脏砰砰狂跳,连话都不敢回,火红的身影一跃而起,雪白的玉掌挟着一股霸道的黑色魔气袭来!    沈清秋一脚踹开洛冰河,准备好了,这一掌,必然两败俱伤!    然而,他既没有被纱华铃一掌击飞,也没有口吐鲜血爆体而亡。    杀气腾腾、剑已出鞘的百战峰主人一只手指都没有动,单凭从他身上爆发出来的灵流,就震开了全力攻来的纱华铃。    片刻的寂静之后,穹顶峰上沸腾了。    “柳师叔!”    “柳师叔出关了!”    “百战峰战神出关了,魔界妖人,看你们还敢嚣张!”    欢呼声比刚才沈清秋辛苦装了半天的b加起来还要大,沈清秋泪洒心田:耍个屁的帅!早点儿出来你会死!留点b给我装又怎样!    这不愧是一本充斥着杀必死的种马文。纱华铃被震开以后,除了啊的一声娇弱惊叫,身上那本来能遮住的部位就少之又少的红纱也碎裂成一片一片,引起惊呼阵阵。她用漂亮的姿势打了个滚缓冲,一咕噜爬起来。魔族果然民风奔放,即便浑身马赛克她也毫不羞恼,只恨恨地扯过一旁属下的披风,胡乱一披,道:“各位,今日是我失算。咱们日后有的是再见的时候!走!”    柳清歌冷笑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好大的脸。想得倒美!”    他身形一错,背后的乘鸾剑一飞冲天,画出成百上千道有形剑气,排列成光阵,落雨冰雹般朝魔族众人刺下。    纱华铃边率部下落荒而逃,边把手中红纱旋成一片红云,向天抛起,可惜根本阻挡不住凌厉的剑气,红纱很快被刺成一片窟窿满布。再加上苍穹山派的弟子们围堵,大半魔族伤的伤,被俘的被俘,只有紧跟着纱华铃的那一小批心腹,狼狈万状地逃下了山。    柳清歌归剑入鞘后,板着脸转身,察看沈清秋手上的伤势。清静峰的弟子们也围了上来。十几张脸都是清一色的紧张。    沈清秋叹道:“差婴婴学雪姨狂拍灵犀洞洞壁把你嚎出来,真是个极正确的选择。”    柳清歌:“雪姨是谁?”    沈清秋:“人间绝色。我怎么样?”    柳清歌哼道:“暂时死不了。”    话虽这么说,他左手往沈清秋身体里输去的灵力却没断,脸色也愈发严肃。沈清秋看着他的手,柳清歌特地澄清道:“灵犀洞内欠你的,还给你!”    死傲娇!    把柳清歌拉为队友的计划,有戏!可沈清秋浑身灵脉一阵一阵地抽,让他笑不出来。    洛冰河道:“柳师叔,‘无可解’这种毒,真的无可解么?”    柳清歌看了他一眼,还没回答,沈清秋忽然膝盖一软,险些跪了。幸好洛冰河一直扶着他。可沈清秋实在站不住了,摆手道:“让我躺下来……让我躺会儿。”    洛冰河从没见过沈清秋这么虚软的模样,跪在沈清秋身边,眼睛布满血丝,哽咽道:“……师尊。”    沈清秋勉强抬起一只手臂,摸了摸一直都很想摸的冰哥的脑袋,忍了老半天的一口鲜血,总算是颤颤巍巍吐出来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坚毅顽强地说完了刷好感度的关键台词。    “我知道……你一定会赢。”    听了这一句,洛冰河浑身一震。    事后想想,沈清秋觉得如果以上帝视角来看,他会忍受不了地摔书大骂:这tm什么角色啊一会儿打一会儿救的有病吧!精分帝+蛇精病!    这时,系统传来提示。    【沈清秋角色复杂度+20,形象哲学深度+20,人物悬疑度+10,总计b格+50.】    ……沈清秋悚然了。角色的哲学深度是这样计算的吗?    还有请不要随便开启奇怪的数值谢谢!    两眼发黑的沈清秋一抬头,觉得他好像看见洛冰河的眼泪断线珠子一般坠出了眼眶。    错觉吧。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 14、恶俗设定 不知睡了多久,沈清秋才要死不活地醒过来。    睁眼看见头顶亲切熟悉的白纱幔,就知道是在清静峰他的清静舍里。    他吸了口气,想伸个懒腰,忽然发现房门一开,进来一个人。    明帆端着一个盘子,见他醒了,盘子往桌上一扔,就嚎开了。    “师尊你可算醒了!”    还有一人站在门外。洛冰河站在门口,似乎想进来,却欲行又止。    明帆嚎了一阵,湿了被单一片,回头呵斥洛冰河:“你怎么还站在这里?不知道师尊看了你就心烦吗?”又对沈清秋道:“不知道这小子犯了什么病,非要杵在这里,像根棍子似的,撵他也不走!”    沈清秋摆手:“无妨。随他。”    明帆道:“我、我这就叫柳师叔、掌门师伯和木师叔去!他们说您一醒就要告诉他们的!”说完一咕噜爬起来往门外冲。    看来这一觉真是睡了很久……岳清源已经回来了。至于“木师伯”,说的必然是千草峰的木清芳。千草峰擅药,精于医术,那是必须到场的。    洛冰河让开路,见明帆走远了,还不肯离去,只定定望着屋内,拳头一直紧紧握着。    沈清秋慢慢坐直了,道:“可是有话要说?那便进来。”    洛冰河依言走进屋来,忽然在他床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沈清秋:“……!!!”    系统你等下?怎么回事?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为什么醒来就变这种模式了?我到底睡了多久?现在已经是十年后了吗?    洛冰河跪下后,抬起头,目光炙热且愧疚:“请师尊原谅弟子以往的愚昧无知。”    愚昧无知这四个字,跟谁放到一起都不能和洛冰河放到一起啊?    “弟子原先只以为,师尊并不十分关心自己。直到第三场比试之后,我才明白师尊往日的苦心。”    沈清秋:不不不,原先你那师尊是真的不关心你,他巴不得你死,真的……不过,你到底明白了我的什么苦心?你倒是说说看,我自己也很好奇!    洛冰河却偏不接着说下去了,只认真地道:“从今往后,弟子一定尽心尽责服侍师尊,唯师尊命是从。”    沈清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救了他一回,以前的打骂凌虐全都忘光了?这好感度也太好刷了吧?    当然,他是无法体会当时洛冰河那百转千回的心路历程的。    沈清秋默然片刻,道:“你明白就好。先起来吧。”    虽然他一点都不明白,冰哥你究竟领悟了啥啊?    见洛冰河慢慢站起身,却仍不肯离去,反而略见忸怩,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沈清秋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洛冰河道:“师尊睡了许多天,刚刚醒来,不知是否有胃口?”    其实严格来讲,沈清秋早捱过了辟谷,不吃东西也无事。但无法抗拒口腹之欲的天性,一听有吃的就眼睛发绿:“很有。非常有。”    洛冰河立刻跑去厨房,他这几日每隔一时辰就重做一道粥,总算是派上用场了。还冒着热气的粥端上了桌,洛冰河扶着沈清秋从床上坐起,殷勤到另人发指,就差没喂到沈清秋嘴里去了。沈清秋小臂上冒出了一点鸡皮疙瘩,自己拿过勺子吃了几口,见洛冰河还站在床边,巴巴地望着他。    沈清秋想了想,恍然大悟,矜持地赞许道:“味道不错。”    味道岂止是不错。清静峰这一脉一听就是走清新寡淡风的,连厨子的风格都是这个路线,吃了这么久沈清秋嘴里都要淡出鸟来。而手里这一碗虽然也是粥,不过也许是调料和手法问题,跟以往那种清汤寡水的粥不是一个等级的。雪白的粥米,细碎的葱花,鲜美的肉沫,还有恰到好处的姜丝,适宜的温度!    久违了。沈清秋几欲迎风流泪。    洛冰河听他夸赞,眼睛顿时亮晶晶的,道:“师尊若是喜欢,弟子每日都给师尊变着花样做如何?”    沈清秋当场呛了一下。    洛冰河忙给他拍背。沈清秋摆手说没事。    他只是有点惊悚。    洛冰河的好厨艺是把妹的一大杀器,没想到他竟有此殊荣,吃到了原作中屈指可数的几位重点后宫妹子才吃得到嘴的“洛冰河の料理”。    更惊悚的是那句台词啊台词。这句“每日都给你变着花样做(饭)”,不是洛冰河把几位大小姐哄得心花怒放甘愿入后宫时用的吗?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见沈清秋表情诡异,洛冰河略有不安,问:“师尊不喜欢吗?”    白给我做的谁不喜欢谁傻叉。沈清秋和颜悦色道:“为师很是喜欢。那今后这些就交给你了。”    终于不用继续吃清汤寡水了。堂堂清静峰领导,岂能连个小灶也开不起!    得到肯定,洛冰河一下子又春暖花开起来。沈清秋瞧他那个样子,不知为什么,忽然手痒,又想摸摸他的脑袋。莫非冰哥的头有特殊的磁场?否则为何手总是不受控制?    打发走(白给人定了当苦力还)喜笑颜开的洛冰河后,沈清秋敲了敲系统。    “无间深渊那里的剧情非走不可?”    系统:【若洛冰河错过“无间深渊”剧情线,爽度—10000。】    听清了后面那个数字,沈清秋又是习惯性的一口凌霄血。吐完摸摸嘴,算了,吐啊吐啊的也就吐习惯了。    很合理。如果不能把洛冰河打入无间深渊,那他就开不了金手指。主角不能开挂,那还有什么爽度?    所以,无间深渊的剧情,非走不可。而作为本书第一猥琐、第一人渣的反派,这个光荣任务的执行者,当然,必须,当仁不让,非他莫属。    他还不死心地再问一下,只是唏嘘,还不能彻底死心。现在这个小太阳一样的洛冰河,注定要堕落成那个阴暗冷血的魔族青年。连他这种理应开挂的穿书重生者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他,注定是要把主角一掌打下无间深渊、开启一代挂逼传奇之旅的男人!    这份工作真的很没前景。    不干,爽度直接减去10000,死得不能再透了。    干了,洛冰河开了金手指黑化以后,绝对不会绕过他。    平时的福利也差,勤恳工作薪水微薄……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洛冰河前脚没走多久,几位师兄师弟后脚就探病来了。    沈清秋躺在床上,把小话本套在道德经里面看,见岳清源先进来,不动声色合上书,小话本掖被子里,道德经的封面亮出来,想下床,岳清源忙制止了他:“别乱动。你现下不宜落地。躺着就是。”转向身后的木清芳:“木师弟,你再来给他看看吧。”    昏迷期间,木清芳已经为沈清秋诊治过一次。现在大概算复诊,沈清秋把手腕给他,有礼道:“有劳木师弟。”    木清芳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坐在床边,手指搭上他的脉门。以他千草峰峰主的医术,怎样的疑难杂症,判定和应策都只需要一瞬,可他还是认认真真搭了半晌,才神色凝重移开手指。    岳清源问道:“如何?”    事关功体,沈清秋毫不矜持:“这毒究竟能不能解?”    柳清歌袖袍一振,在桌边坐下,哼道:“它名字叫无可解,你说呢?”    沈清秋叹气道:“那木师弟干脆说说我还能活几年?几个月?还是几天?”    木清芳摇摇头,道:“虽然无可解,却有可抑。”    他声音平和,不轻不重,沈清秋却觉得自己赚大发了。    这毒虽然名叫“无可解”,但它其实是可以解的。    因为原作中,在那场高潮迭起的仙盟大会里,有位娇柔婉约的别派小师妹也中了这种魔族奇毒。    关键在于,她是主角的妹子啊。    你见过有种马文的男主让自己的妹子死于奇毒的吗?    如果有,那就是一个不合格的种马文男主!    那就是一本扑街万年的失败种马文!    解法也很简单!让我们来回顾一下原作的发展。    因为剧情的不可抗力,婉约小师妹为了救才刚认识不到一个时辰的男主,中了魔界妖人的阴招,身染奇毒。洛冰河觉得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负担起了为婉约小师妹寻找解药的重任。    刚好在仙盟大会举办的深山里,长着一株有千年之岁的奇花——对不起具体叫什么花还是什么草沈清秋已经忘记了,因为《狂傲仙魔途》里的各种奇花起码有上百棵而且个个都起码有千年之岁,再算上奇草奇树,鬼才记得住名字。    向天打飞机,你当奇花是大白菜在大甩卖啊,给奇花们留一点物以稀为贵的尊严好吗!    洛冰河以为这株传说中的奇花一定能解婉约小师妹身上的毒,费劲千辛万苦为她去摘,光摘花就费了三天(三十章)。这三天里一边摘花一边打怪,两人眉来眼去培养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婉约小师妹身上的毒越来越深,浑身娇弱无力之际,洛冰河终于把花给摘下来了。两人大喜过望,连忙让婉约小师妹把花给生吃了。    可是,没起作用!毒没解!    两人心灰意冷。妹子觉得“人之将死,一定要留点回忆才不枉此生。反正我没有几天好活了,我再也不要压抑自己的感情”,于是趁着娇躯软弱无力,就把洛冰河给推了……    洛冰河做做样子抵抗了下就以“她都是为了我。不忍心拒绝她最后一个心愿”为由,半推半就地从了……    那么,毒,究竟是怎么解的?    啪啪啪戏之后,妹子的毒自然就解了!    雷吗?俗吗?牵强吗?可是很爽啊对不对!爽雷爽雷的哈哈哈哈……    因为洛冰河是人魔混血嘛。而且魔族的那一半血脉是魔族第一圣君传下来的,上古天魔之血!一点点小小的魔族奇毒,根本不够他塞牙缝的,在两人啪啪啪的过程中,早就被洛冰河吸过去消化个精光了。顺便连妹子刚才生吃的奇花的营养成分都被他吸收了,于是又功力大进啊岂可修! 15、梦魔副本 所谓的主角待遇,就是即便踩到狗屎,里面都会藏着秘籍或者仙丹吧。    沈清秋回忆这段,回忆得脸色变幻莫测。连旁人叫他都忽略了,岳清源连唤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什么?”    木清芳递了一张纸给他:“每月持续服用这四位药材,再和一名灵力高强者合力运功,让他助你灵力如常运转,当无大碍。”顿了顿,道:“只是,恐怕沈师兄今后偶尔会有灵气滞涩,或者运转不灵的突发状况了。”    室内的其他三个人都颇为留意他的神色。    须知,对于修仙者而言,灵气运转滞涩是非常可怕的问题。尤其是高手对决,一不留神就毙命了。殊不知,对于这个结果,沈清秋已经很满意了。    像他这样的人渣反派角色定位,中了无可解的奇毒,居然还能活下来,太给面子了。    就算知道和主角啪啪啪就能解毒,可他能吗?他能吗?哈哈哈哈……    岳清源叹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下山。”    沈清秋觉得他语气太过沉重,忙道:“仙盟大会本来就是各派掌门共同协商安排的大事,师兄你不到场怎么能行?此次都怪魔界卑鄙狡诈,还有我自己不小心,师兄千万莫要往自己身上揽。”    这里不把话说明白,依岳清源的性格,搞不好他一辈子再也不下山,死守苍穹山派都是有可能的。谁知道那头,木清芳又愧疚道:“不,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当时未能及时觉察有魔界妖人入侵,又学艺不精,不能根治沈师兄,也不会至此。”“不不不,不关你们的事。啊说起来我不小心用锤子把穹顶殿前面的地砸了个大坑……”    三个人稀里糊涂一阵乱劝,场面混乱又滑稽,害沈清秋又感动又尴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柳清歌面无表情望向窗外。等他们揽完责任了,才喝了一口茶,道:“此事不可为十二峰主人之外的人所知。”    身为苍穹山第二峰的峰主,却有了这个致命的弱点,若被旁人悉知,那可不是好玩的。三人自然明白。    岳清源问道:“清秋可会觉得峰主这担子过重?”    如果是原来的沈清秋,八成要怀疑岳清源想削权什么的。然而现在的沈清秋知道他是真心担忧他过于操劳不利调养,忙道:“掌门师兄,你就别操心我了。我还不至于废到那个程度。”他笑了笑,又道:“我现在手足能行口能言,一身修为也都还在,满足得很。”    几人又谈了些魔族入山当日的细节,岳清源和木清芳便先一步离去了。目送走他们,沈清秋好笑之余,又觉得说不出的温馨安定。    苍穹山这些同门们,虽然性格各异,有好相处的,也有不好相处的,但同气连枝。分居十二峰,出了事却是能靠得住的一家人(不包括原装沈清秋)。    柳清歌放下早已冰凉的茶水:“若非你身上没有鬼气,我一定会怀疑你被夺舍了。”    留下来的这个,刚好就是不好相处的。    某种程度上,你的猜测是很正确的。    柳清歌继续道:“在灵犀洞中你救我,已经是匪夷所思。这次魔界偷袭,你又为了救门下一名籍籍无名的弟子,险些丧命。中毒损及灵力,你本该气急败坏,却安然处之。这些事谁做来都不奇怪,唯独你做来就乱套了。”    沈清秋一点也不想跟他讨论关于自己性格ooc的问题。他叫了明帆进来,换上新茶,往后一靠,笑道:“籍籍无名?那也只是现在罢了。”    柳清歌道:“你那徒弟,根骨的确上佳。可这样的资质,每年各大门派挑出来的,不少,最后真正能出类拔萃的,常常万中无一。”    沈清秋危机感顿生。    万一柳清歌成为了洛冰河开挂路上的绊脚石,两人正面对上,卡擦一下就被ko了怎么办?为了大家都好,很有必要提醒柳清歌。    他苦口婆心道:“相信我,我这徒弟今后必定有所成,望柳师弟有机会能多多提携教导一下他……”    明帆郁闷个半死。他只是去换一通茶水,却活生生被迫听了以往跟他同仇敌忾痛整洛冰河的沈清秋讲了一堆大赞洛冰河的好话。其心塞之程度,唯有“以往跟你一起狂喷小贱人的闺蜜忽然和那些年你们一起掐过的小贱人成cp了”可比拟。恶心得他决定立刻去恶心别人。    明帆风风火火找到了厨房里正琢磨着明早给沈清秋做什么吃的洛冰河,劈头盖脸一顿破口大骂,然后吩咐:“给我去砍柴!砍八十捆!堆满柴房!挑水!师兄弟们房里的水缸都是空的你瞎了看不见吗?!”    洛冰河困惑道:“可是,师兄,柴房堆满了,我睡哪里?”    明帆单脚跺了跺地面,唾沫横飞:“这儿不是平的?不能睡?!”    “师兄们房里的水缸我今天才刚打满……”    “那水不新鲜了,重打!通通重打!”    如果是在以前,洛冰河心里可能还有点委屈或者悲愤,可如今他的心态大大不一样了。    在他眼里,这些都是对他的历练。    他已经有一个这么好、事事都为他着想,连性命都能为他豁出去的师尊(……),还有什么历练不能接受?还有什么苦头不能吃?    洛冰河二话没说,立刻转头就准去做。    明帆看到他这个样子,一点欺负人的快感都没有,反而更心塞了。    他边走边骂骂咧咧道:“真不知道这个臭小子哪根筋入了师尊的眼,师尊忽然就对他另眼相看了。什么必有所成什么出类拔萃!就算师尊被这臭小子灌迷魂汤了,柳师叔也不会提携他的,教导他,想都别想!我呸……”    他虽然边走边嘟哝着骂,声音不大,可飞速进步又天生五感灵敏的洛冰河哪会听不到。明帆嘟嚷的虽然是残言片语,可基本把关键词点了出来,洛冰河一下子就把情景猜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师尊在柳师叔面前,是这样说自己的……    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个人这么看重自己,这种感觉,实在是非常奇妙。    一股暖流蓦地用上心头,越涌越汹涌,渐渐地包裹了整个身体。    洛冰河仿佛感觉出一股坚定的力量在心底某个地方生了根,开始发芽,连握着笨重木水桶的手也更加有力了。    此时,洛冰河不但没有被刁难的自觉,反而露出这种幸福又满足的表情。    如果沈清秋在这里,他一定会怀疑,洛冰河内心深处其实是个抖m……    不过,沈清秋打死也不会知道,由于神助攻的猪队友明帆同学,洛冰河的好感度又被刷出了一个新高。此时的他正美滋滋地躺下。    今天,一向高冷的清静峰几乎门槛都被踏破了。各峰主人都带了弟子和慰问品来探病。    毕竟纱华铃挑衅之时,虹桥被斩断,穹顶峰被结界隔绝,他们未能及时赶到现场,一场恶斗全让沈清秋一个长辈给扛了,好歹苍穹山没丢太大脸。无论以往交情好或是不好,都必须来表示一下。沈清秋坦然受礼,还趁机把没见过面的几位峰主的脸也认了,顺便寒暄一阵,拉近关系。    晚上,他美滋滋地想:总算是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两个时辰之后。    ……安心睡个屁!    沈清秋站在一片混沌虚无的空间之中,沧桑地眺望远方望不到边的地平线。    他之前明明含着欣慰的笑容,在自己床上舒舒服服坠入了梦乡,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会被拉进这个空间?!    沈清秋真恨不得弄个锣来,给敲一敲系统就会自己出来,也用不着总是在脑子里扯嗓子喊了:“系统?在线不?”    系统:【系统为您提供24小时服务。】    沈清秋:“这是哪儿?什么情况?”    系统:【这里是梦境之地。】    沈清秋:“我当然知道这里是梦境。现实里你弄这么抽象派的景色给我看看?我问的是为什么我会在这儿。”    拜托,千万不要是他所想的那样。    可这个世界的神实在太不给他面子了,他刚想着不要不要,下一秒,他就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洛冰河茫然地站在前方一片荒原的中央。    他也像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片刻茫然过后,忽然眼里出现了沈清秋的身影。他一怔,立刻像见到母鸡的小鸡(什么鬼比喻),欢欢喜喜地跑了过来。    “师尊!”他已经被困在这个世界好久了,看到沈清秋出现,一时激动,一连叫了好几声。    沈清秋一看到他,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什么剧情了。    霎时,沈清秋万念俱灰,泪洒心田,拍了拍他的肩:“听到了,不用叫那么多声。”    洛冰河忙道:“是。师尊。您怎么也在这儿?您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沈清秋偷懒,原样照搬系统的台词:“这里是梦境之地。”    洛冰河又问道:“那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沈清秋道:“谁在这里都可以奇怪,只有你在这里是理所当然。这里是你的梦境。” 16、拿错剧本 洛冰河愣住了:“我的?”    他退了一步,看着无边苍凉之意的天地,喃喃道:“我的梦境,居然……是这样的吗?”    境由心生。他小小年纪,心境不是花红柳绿,竟是如此景象,实在不能不感慨。    沈清秋装模作样思忖片刻:“这不是普通的梦境。恐怕你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动了手脚。梦境中灵力波动强烈而不稳,为师是无意间被你拉进来。”    洛冰河面露惭色:“弟子不中用,又连累师尊。”他凝神细思:“究竟是何人会对我的梦境做手脚?”    沈清秋充分体验了一把剧透党的乐趣,直接戳破谜底:“不必多想。这梦境边缘有魔气翻腾,手段又这么不入流,是魔族的人无疑。”    洛冰河闻言,并不吃惊,只是又被激起了对魔族的仇恨,道:“魔界妖人行事果然歹毒。”    真不知道洛冰河日后得知自己魔族混血身份的时候,想起自己说过的这句话,会是什么表情……    沈清秋笑了笑,道:“歹毒倒未必,说不定,人家是相反的心思呢。”    上帝视角说的话,旁人往往理解不能。洛冰河不明白,什么叫相反的心思?但沈清秋笑得意味深长,句尾飘飘地上扬,捎带几分轻浮之意,有些味道使人心猿意马。到此为止,洛冰河便没敢往下细想。    沈清秋其实一点也没有轻浮的意思,他觉得自己很正直。对洛冰河的梦境动手脚的,正是纱华铃。其中自然有害人的心思,但更多的成分,大家都懂的,自然是有女怀春芳心暗动。    不然为什么不害别人,单只害他呢?对于魔族妖女而言,喜欢的人,就是要拿来狠狠欺负的。欺负不死她才服气,死了便太没用了,没啥好留恋的。    “这梦境大不简单。寻常的梦魇之术,困不住我,动动心念就能破除,可这个梦境,做的着实精致。恐怕如果毁坏了幻境的核心,谁都没法出去。”    洛冰河急了:“即是说师尊会被永远困在梦境里?”    沈清秋看他一眼:“你也会。”    洛冰河心念一动,脸色忽红忽白:“……都是弟子不好。”    沈清秋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尽快设法,破除结界出去吧。”    洛冰河默然点头,跟在沈清秋身后,朝梦境边缘走去。    沈清秋面如波澜不惊,脑如惊涛骇浪,正与系统你来我往。    系统:【系统提示:您现在进入的是重要剧情支线:梦魔的结界。请保证此支线中,辅助洛冰河战胜梦魔的幻境。否则将扣除1000爽度。】    又来了。又是扣爽度,每次都是这种让人看了要心肌梗塞的数字。我勤勤恳恳耕耘那么久也挣不来几点爽度,你一扣就扣1000,这样真的好吗?!做人……不,做系统不要太绝!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剧本拿错了!    让我们来看看这一段剧情的原定的前景提要:洛冰河被推入梦魔的攻击范围,危机之前为求自保,出于本能,他拉了一个自己最信赖的人,一同进了结界。    沈清秋十万火急敲打系统:“大大,ff!你确定没出bug?这段洛冰河可是要泡妹子的。而且妹子要负责帮他解开心结,用爱帮他战胜心魔,怎么我现在就直接替了这戏份?!说好的情深意重心灵交融的收后宫呢?说好的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小师妹呢?!”    系统:【自我检测未发觉bug。系统运行正常。】    没有bug,就是说这段剧情,要么走好,要么死。    蝴蝶效应啊!    本来被洛冰河一起拉进梦魇中的应该是宁婴婴。作为前期在清静峰上洛冰河最近亲最信赖的人,这个闯关+刷亲密度的任务明明是她的活儿。    现在怎么回事?    “最信赖、最亲近的人”这顶帽子,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扣到了自己头上?    沈清秋表示很受宠若惊但一点也不想接受此等殊荣。    洛冰河见沈清秋神色莫测,关切地问道:“师尊,怎么了?”    沈清秋立刻收神,镇定道:“没怎么。为师在想,操纵梦境的魔物善于攻击人心脆弱之处,你须得提防警惕。”    洛冰河点头,神色坚定地道:“弟子绝不再让师傅受到牵连。”    太苦逼了。不仅被卷入了危险剧情,而且,恐怕他必须要把妹子戏份的责任也担过来了。沈清秋一点都不想跟着男主闯刀山火海面对口怕的梦魔大大顺便帮他挡刀以及做免费的心理辅导啊……    话说回来,埋怨无益。以往他遇到这种情况总会习惯性地喷一喷向天打飞机,可想想,飞机菊苣也很无辜哇。人家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种马文写手,肯定也不愿意文章里出现这种情况,好端端的妹子被换成了人渣反派,多糟心。普通读者都要摔书了。    两人前行,头顶云空和身边景色如同万花筒一般,时而拉长扭曲,时而破裂成万千碎片,变幻莫测,他们走在这个世界里,画面极其诡异,就像人是达芬奇画的,背景是毕加索画的,画风不同违和感不是一般的强烈。    忽然,黑压压的云层里,现出了一座城池的楼角。    两人停下脚步,洛冰河看向沈清秋,等他示意。沈清秋沉吟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进。”    走到城门口,洛冰河仰头望着,表情微微见迷惑。    沈清秋心知肚明,他是觉得这座城看起来很熟悉。    当然熟悉,这就是洛冰河幼年时期流浪的那座城。    城门前自然没有士兵把守,自己缓缓打开,沈清秋带着他走了进去。    这梦境真实到可怕,抽象时抽象得像几团色块,写实时又与现实毫无二致。城里的大路、集市、民宅、小摊,无一不精致得令人发指。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远远看着,似乎热热闹闹的,可走近一看,饶是沈清秋早有准备,还是心里打了个突。    这些活动的“人”,全部都没有脸孔。    他们的脸,只是糊糊的一团,看不清五官,也没有声音。根本不像是活人,却还在忙忙碌碌地穿梭游走,整座城静如死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繁华。    洛冰河从未见过这种景象,骇然道:“师尊,这些是什么东西?”    沈清秋有点}的慌,但还是负担起了解说小百科的职责。    “这是利用梦魇制造出来的幻影城。在梦境中,诸如房屋树木的死物可以制造,但活生生的人却无法被制造出来,最多只能做成这样没鼻子没脸、口不能言的怪物。话虽如此,利用梦境能造出一座城的规模,几乎以假乱真,恐怕也只有那个人了。”    洛冰河十分配合,虚心求教:“哪个人?”    沈清秋:“梦魔。”    梦魔,就是这场梦境副本里的boss。    梦魔真身乃是魔族赫赫有名的一位高人前辈,在几百年前的一场天劫中被毁掉了肉身,强大的元神却完好无损,从此寄生在旁人的梦境之中,靠吸取灵力和精气存活。    同时,他也是主角成魔之路上的启蒙导师之一。或者我们可以给他一个更直观亲切的称呼:随身老爷爷。    就是他,在洛冰河破除结界之后,俗套地和主角一见如故,俗套地把一身绝学倾囊相授,俗套地从此以后时不时帮男主出个谋划个策解决点杂兵什么的。    洛冰河还想再多问几句,眼睛无意见在人群中一扫,却愣了一刹那。沈清秋明知故问:“怎么了?”    洛冰河脱口道:“脸!师尊!刚才我好像看到了有脸的人!”    沈清秋从善如流,言简意赅:“追。”    两人紧随那画风和旁人格格不入的几人其后,在城中七万八转,终于在一条小巷前停了下来。    有脸的人,一共有五个。看着还是五个少年,个个有鼻子有脸,而不是模糊的一团,其中四个高的围着地上的的一个,叫骂声不绝于耳,什么“小杂种”、“王八蛋”满箱子乱飞,根本没注意到身后跟了两个人。    洛冰河道:“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们。”    他看着沈清秋,仿佛在问,不是说梦魔无法制造有五官的人吗?    又到开虐时间了!沈清秋心里叹息一声,道:“梦魔的确不能利用梦魇制造人,可这些‘人’不是他制造的。洛冰河,你仔细看一看他们的脸。”    洛冰河缓缓把目光移到他们身上,虽神色无大变化,须臾,却有一滴冷汗从额头滑落。    沈清秋道:“这些不是梦魔制造出来的幻影,他们是存在于你记忆里的真实人物的投影。梦魔只把沉睡在你心底的这些影子唤醒了。”    洛冰河却已经听不到他的话了,举手覆在太阳穴上,似乎脑筋正在抽搐。    沈清秋知道,洛冰河的心魔,已经来袭了。    那四个流里流气的少年围着地上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大的孩子,拳打脚踢。那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双手抱头,蜷缩在地上,一声不吭地挨打,真让人担心,这么小的孩子会被他们活生生打死!    “嘿这没长眼睛的小杂种敢到哥儿几个的地盘上抢饭碗!”    “活腻味了!”    “踩踩踩!他不是可怜吗,不是没饭吃肚子饿吗,打死了也不愁没饭吃了!”    洛冰河头痛欲裂。    地上那个孱弱的小身影,那是过去年幼的他,从披头散发和满面血污里露出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两道利剑一般射来,和他对视。    洛冰河完全移不开目光。    沈清秋沉声道:“收神。幻像而已。” 17、拿错剧本 2 然而,梦魔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最擅长唤起人心最原始的恐惧或者愤怒、痛苦,击溃心理防线。如果是开挂后的洛冰河,一万个梦魔加起来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不入流的小小伎俩,可是现在的洛冰河,体内的魔族血脉尚未觉醒,已经深陷在灰暗的记忆与梦境之中。他所能看到的,只是他的无能为力。    忽然,两人所在的小巷景象一阵扭曲,幻化成了另一处场景。    沈清秋心道不好,措手不及二连杀!    这是一座破败的小屋,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歪歪扭扭的小桌,桌上一盏昏暗的油灯,一个小板凳。    床上躺着一名憔悴的老妇人,勉力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始终不得力。门外冲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只十岁出头、面容稚嫩的洛冰河扶着妇人,脖子上还挂着那枚玉佩,急道:“娘亲,你怎么又要起来。不是说你休息就好吗?”    妇人咳嗽道:“躺着也没什么用啊……倒不如起来把衣服给洗了。”    小洛冰河道:“我已经洗完了,娘躺着等我给你熬好药。吃了药,身子好了,再干活。”    那妇人面色灰败,早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她笑着摸了摸洛冰河的头顶:“冰河真乖。”    小洛冰河扬起脸,强颜欢笑道:“娘想吃点什么?”    妇人道:“现在是越来越没胃口啦。”顿了顿,犹豫道:“上次咱们家少爷倒的那个白色的粥,倒是有点想尝尝,也不知道厨房还有没有剩的。”    小洛冰河用力点头道:“我去给娘亲问问!”    妇人再三叮嘱:“问问就成。没有剩的就随便弄点别的清淡的汤汤水水,能填肚子就成。千万别向大师傅要。”洛冰河满口答应,哒哒哒一阵风一样地跑出去。那妇人躺了一会儿,又从枕头下摸出针线,开始做女红。    屋子里的灯火越来越昏暗。洛冰河神思不清间,伸手想抓住点什么。沈清秋一把拽住他的手,厉声道:“洛冰河!看清楚,这不是你的娘亲,你也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折辱、无力还击的孩子了!”    梦魇的杀伤之力,其一在于,受困之人心神越激动,神智受到的创伤就越大。像洛冰河现在这样,极不稳定,对他的元神有很大危害。其二,必须要谨记,绝对不能攻击你梦境中出现的“人物”。    所有的“人”,都是梦境宿主自身的意识和心神化成的,一旦你攻击他们,其实也就是在攻击你自己的大脑。有许多人因不明此点,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出手攻击了在梦境中伤害过自己的“人”,从此陷入长眠。而如果洛冰河陷入长眠,沈清秋当然也要跟着一起被困在他的梦里面。    四周景色变幻莫测。这个梦魇,就是他短短十几年人生中的坎坷和伤口大集合。忽而幻化成小洛冰河求厨子赏他义母一碗粥吃,却被府上的小公子冷嘲热讽;忽而幻化成刚入清静峰时,众师兄对他的排挤和刁难,单薄的身影吃力挥舞着生锈的斧头,扛着水桶在长长的阶梯上越走越慢;唯一的宝贝玉佩被抢走,再也找不到……    错乱的一幕幕接连不断地堆积起来。此刻的洛冰河除了这些零散的画面和回忆,什么都看不到听不清,唯有那些时刻的愤恨、绝望、痛苦、无助、狂怒,一股脑炸成一团,在胸口和脑子里翻腾不息!    唯一破解梦魇的办法,就是化解心结,如此自然梦魇不攻自破。可洛冰河拳头紧攥,指骨喀喀作响,气息越来越不稳,两眼不正常地发红,若有若无的灵力流窜在周身,似乎攻击欲在不断增强。沈清秋觉得,站在他身边真的很危险!    沈清秋厉声道:“不要出手。即便打中了伤到的也是你自己!”    可洛冰河已经完全听不进他的话了。右手一抬,一道凌厉的暴击从掌中飞出,直削幻像里恣意狂笑的几人!    沈清秋心里哀叫一声,再怎么痛苦,身体还是很识时务地抢了上去,挡在幻像之前,生生挡下了这一记暴击。刚好被打中小腹。    刹那间,沈清秋觉得好像被一只象腿踹中,两眼发黑。如果这里不是梦境,只怕一口凌霄血早已狂喷不止……    不愧是主角!    沈清秋泪流满面。明明才是个小弟子而已,为啥就能打出这么厉害的暴击?好像自从解冻了ooc功能,不但没什么伟大建树,反而除了挡刀啊就是挡刀还有挡刀,一直在做舍己为人的好肉盾有木有!    随着洛冰河这一记攻击,四周幻像被打破,人影和物件都如玻璃般裂成万千碎片。两人所处的幻境化为一片偏僻的荒野山林。天幕深蓝,冷金的孤月高高悬于头顶。    洛冰河神智顿时清明。他先是对着站不住、单膝跪地的沈清秋愣怔不语,随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还有一丝残留的灵力流转指尖,模模糊糊想起刚才他做了什么,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洛冰河扑到沈清秋身边,扶着他,又急又悔:“师尊!你、你为什么不打回来!”    依沈清秋的灵力,完全可以直接还他一记暴击,两道灵力相撞,狭路相逢强者胜,不但能化解洛冰河的攻击,还能反弹一记打回去。    沈清秋发至内心地说了一句“傻孩子”,有气无力道:“……本来为的就是不想你受伤。要是打回来,伤到了你,还有意义吗?”    洛冰河听着他虚弱的声音,一掌拍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可现在伤到的是师尊啊!”    与魔界那三场比试的事还没过去多久,就又让师尊为自己而受伤,这次还是被他亲手击中!    沈清秋见这孩子满脸的自责难过都快溢出来了,心有不忍,安慰道:“你我修为如何能比肩?为师多挨几记也不打紧。”    洛冰河宁可沈清秋像以前那样恶狠狠地打他骂他出气,哪怕不理不睬冷嘲热讽,他心里也舒服些,可偏偏沈清秋还这么闻声软语,让他呆呆地说不出话,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半晌,他低着声音说道:“都是我的错。”    前期洛冰河的确是走废萌温软小白花路线,沈清秋以为他又陷入了滥好人式的纠结和自我反省中,耐心开导:“不关你的事。魔族行事偏激诡异,防不胜防。不过,如果你今后再也不想遇上类似的事,变强吧。”    他此话纯属有感而发。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仙怪世界。变强,是保证不在这个世界随波逐流、终成炮灰的唯一办法!    洛冰河心念一动,没有说话,忽地抬头,双目定定凝视着沈清秋。    沈清秋心里咯噔一声。    洛冰河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却闪着比星月倒影更夺目的光彩。    这……这种眼神!    这种写满“坚定的信念”、“燃烧的斗志”的主角眼神!    难道……我已经成为了主角人生前进道路上的启明星?!    洛冰河在沈清秋身侧正襟跪坐,铿锵道:“我明白了。”    等一下、你又明白什么了?能不能每次不要话只说一半?告诉我后面啊!    他没注意到洛冰河这句话里并没有以“弟子”自称。洛冰河紧攥着拳头,一字一句道:“这种事……我绝不会让它再发生第二次。”    让师尊保护软弱无力的自己、让师尊为此而受伤……这种事,绝对不会再有了!    沈清秋“唔”了一声。    ……怎么回事。忽然有一种“被主角罩着好安心啊”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心个屁啊这个人今后是要把你削成人棍的你清醒一点!    沈清秋五味陈杂。    妈的。本来嘛,“变强保护重要的人”这一信念,应该是在主角见到为了帮助自己而受伤的女主楚楚可怜、娇喘微微的模样后被激发的。系统这是……把女主的戏份都加劳资身上来了? 18、随身爷爷 这也能发错剧本!还有加戏敢不敢给派盒饭工作餐啊!?    背着主角又臭又长的台词,拿着龙套又干又薄的工资。这是剥削劳工!    出于私心,沈清秋勉力抬手,摸了摸洛冰河的头。本来目光倔强洛冰河愣住了,仿佛被一g清泉浇熄了隐隐窜动的怒意。    沈清秋想了想,道:“其实,也不必太在意。如果你没法变强,我会守在你身边保护你。”    真要让洛冰河成为日后那个以毁灭世界为己任的暗黑系蛇精病青年,倒不如他一直是这么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沈清秋完全不介意把这样的他带在身边照顾一辈子。    他的想法是如此的单纯,落到别人耳朵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洛冰河已经完全呆住了。    从来没有人,对他许过这么直白又热切的承诺。    天下虽大,又有几个人能说,你不必变强啊,有我在,自然不会让你受欺负就是了?    而且不是空话。师尊说做得到,就做得到。他已经数次用行动证明了,他宁可自己重创,也不愿自己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不过,这句话中的宠溺之感……似乎太过了。最初那阵汹涌的暖意略略平息后,洛冰河的脸迅速爬上一阵辣辣的热感。    沈清秋咳了一阵,痛苦地发现在梦境中咳不出血来,拧了拧他的手臂:“好啦。先扶我起来。”    洛冰河觉得手腕上被拧过的地方不痛不痒,怪异的发麻,立刻觉察到心绪越矩,心底骂了自己几句,都这时候了想些有的没的,真是对师尊大不敬。忙整顿心思,依言而行。    忽然,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那苍老声音“咦”了一声,奇道:“小子居然能冲破老夫的结界,不简单。”    那声音自带回响,萦绕在两人四周,辩不出来从哪个方向发出的。    这一关的boss终于出现啦!    洛冰河扶着沈清秋没有起身,目光警惕。梦魔在沈清秋受伤之时出现,可说情况大大的不妙。他打定主意,如果梦魔要下杀手,即便力量绵薄,也要全力拖住对方,争取为沈清秋争取一线生机。    他这个决心不过下了一瞬,那声音又说道:“你且过来,让老夫看看,是怎样的少年英雄,有这样的本事。”    洛冰河看着沈清秋。后者满脑子都是友情出演完毕可以收工了,甚为愉悦,还有心思逗逗他:“人家前辈问的是你这位少年英雄,答个话?”    洛冰河涨红了脸,转身朗声道:“不敢当。破除结界,全属我师尊一人之力。”    那声音哼了一声,似乎甚为不屑。    沈清秋知道他为什么要哼。他虽然替洛冰河挡了一记攻击,可这是洛冰河的梦境,主要还是靠洛冰河夺回意识的掌控权,才破除了梦魇。不过沈清秋也懒得插嘴辩解。    那声音道:“老夫让小子你过来,却不想让这苍穹山的一介凡修也听到你我的对谈,就让他先睡上一觉吧。”    果然,和原作宁婴婴在时的情况一模一样,除了洛冰河以外的人,都会被梦魔挥退。沈清秋一阵头疼,沉沉倒下。    洛冰河大惊,忙搂着他唤道:“师尊?师尊!”    梦魔道:“不必担心。老夫只是送他进入了梦中梦,睡得更沉了而已。你,快过来!”这次,倒是能听出,声音是从西方一处黝黑的山洞里传来的。    洛冰河唤不醒沈清秋,将他轻轻平放在地上,转向那声音来处道:“我师尊称您一声前辈,我自是更要对您以礼相待,希望您也能不为难师尊。”    梦魔嘿嘿笑道:“小子,我看了你的记忆,你这个师尊对你也不算好,为什么不让我干脆把他除掉?我这可是在帮你啊。”    他看的多半是以往的原装货沈清秋和洛冰河相处的记忆。那些记忆也的确占大多数就是了……    洛冰河摇摇头:“师尊并不是前辈你说的那样。况且再怎么样,师尊也是师尊,他如何对我都可以,做弟子的却不能不敬。”    梦魔哼道:“迂腐!人界正道,都是这么个虚伪德性。管他师不师,尊不尊。但凡旁人欺我害我,就该杀了!他明知你修为不足以应付天锤,却还派你上场,是何居心,你难道看不明白?”    洛冰河道:“那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赢。师尊却相信我,不但给我机会,更在比试途中鼓励我。而最后,我也确实赢了。”    还有一句话,他只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    师尊为救我,替我挡了两次攻击。他待我,是真心好。    梦魔也就胡乱看了些片段,不了解沈清秋为人,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但却对洛冰河的态度大是满意:“小子倒是名重情重义之人。”    洛冰河道:“不及师尊待我万一。”    梦魔如果有嘴角,早就抽搐了。他决定换个话题。    沉吟片刻,梦魔道:“老夫感觉你身上,有一种被隐隐压制着的东西。虽然看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但恐怕是极其了不得东西。”    洛冰河微微诧异:“什么东西,连您也看不出来?”    梦魔嘿嘿道:“我族能者辈出,有比老夫更杰出的魔族在你身上封印了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梦魔总不至于几百年的老脸不要,跑来骗他这个一穷二白两袖清风十几岁的少年。洛冰河不可置信道:“前辈的意思是,我身上的东西……和魔族相关?”    梦魔哂笑:“怎么?不乐意了?急着要和魔族撇清吗?”    洛冰河的震惊并没持续太长时间。他的心思回转的极快,强硬地道:“魔界作恶多端,多次伤我师尊,我自然是绝不能与他们有瓜葛。”    梦魔郁闷:“小子,你敢不敢不要三句不离你那师尊?老夫猜,你下一句就要问,敢问前辈,是否有把它从我身上除去的办法了吧?”    洛冰河苦笑道:“就算我问,前辈会告诉我吗?”    梦魔哈哈大笑:“这倒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老夫也实在无能为力。连看也看不真切,又谈何除去?要不是对你这小子捉摸不透,早也将你们两个一并杀了,哪有兴味牵扯上这半天。你当老夫很清闲吗?”    洛冰河不说话。    他想,你实体都没了,只是一团寄生在别人梦境里的虚影而已。你不清闲谁清闲?    梦魔不知道他在腹诽自己,又道:“除掉我是无能为力,不过,压制却不是没有办法。”    洛冰河试探着问道:“前辈,愿意把方法告知于我?”    梦魔诱导道:“老夫不光可以教导你压制他的方法,而且,还能教导你更多。”    这暗示十分露骨,洛冰河听明白了。他一颗心沉下去:“你要我修魔?”    听他语气转冷,梦魔有点火光:“修魔有什么不好?若你能修魔,你身上那一层东西,将于你的修为有大大裨益,一日千里!凌驾万人之上,绝非空谈,假以时日,纵横三界翻天覆地所向披靡,绝不在话下!”    听到最后一句,洛冰河心中一动。    一日千里,万人之上,纵横三界,所向披靡。简而言之……强,最强!    很快,他否决了这个念头。    沈清秋最是憎恶妖魔一路,如果自己禁不住这梦魔的诱惑入了魔道,该怎么面对他?无论沈清秋是雷霆大怒,或是黯然伤神,自己想绝不想看到。    “不行。”洛冰河断然拒绝。    梦魔冷笑:“你如果不肯跟我学,恐怕压制不了你身上的魔气。现在潜藏的深,看不出来倒还好,可老夫感觉得出来,你身上的封印在变弱。等它有朝一日破封印而出,你那嫉恶如仇、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好师父,会怎么对你?”    提及洛冰河最顾忌之事,他咬了咬牙,道:“晚辈只是一介小小凡修,连筑基都千难万险,你又何必非要强逼我修魔不可?”    这个问题问得太有水准了。除了作者,谁也搞不清楚,究竟为什么所有的奇人高人都总是哭着喊着要主角做他们的徒弟/传人/女婿。    不,其实,大概连大多数作者也未必知道这个千古之谜的答案。    “小子莫要不识抬举!老夫看你身负奇状,不愿一身绝学随我肉身烟消云散,多少人求也求不来!”    洛冰河面无表情。梦魔见他不接话,忽然涌上一股不祥预感。    果然,洛冰河再开口时,带上了一丝纯良无害的笑容。    他慢条斯理道:“前辈这么急着要教我,恐怕不仅是因为不愿绝学后继无人吧?”    梦魔暗叫不好。 19、谆谆教诲 洛冰河道:“寄生于旁人梦境,如果时常更换宿主,元神会在腾转流离间被折损削弱,但如果能长期寄居在一名固定宿主身上,则可养精蓄锐,稳固元神。”    他顿了顿,道:“梦魔前辈莫非已大限将至,才不得已要挑我作为宿主来培养?”    梦魔被他说穿,既不抵赖也不恼怒,反而大大方方承认了:“不错!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也博闻强识,还知道这一点。”    梦魔见他神色淡定,琢磨不出这小子心思如何,接着说道:“不过你也不要以为老夫的宿主就非你不可了。魔族天赋异禀者千千万,哪一个不跪下来求此殊荣!倒是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能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了。”    其实这些年来他的元神日渐衰颓,本来寄居于魔器之中,呆的好好的,静修个百八十年就又生龙活虎了,偏偏不明就里的纱华铃阴错阳差把魔器当做武器投放到洛冰河身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寻找下一个宿主了。    可绝路之中,居然发现新寄居的这小子体内和神识里都潜藏着一股若有若无强大力量,他狂喜不已,哪能就这么放过?    他已打定主意,不管洛冰河怎么严词拒绝,他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用尽各种手段也要说服他向自己修习魔族术法,让肉身和神识更适合他的寄居。    梦魔道:“老夫给你时间,仔细想清楚了。否则,把你和你师尊的神识永远困在梦境中,这点老夫还做得到!”    洛冰河蓦地抬头,那一瞬间,梦魔被这个少年眼里一闪而过的寒光震慑住了。    洛冰河方才的平和谦顺全无,声音冰冷:“你现在是在和我谈条件,说什么都可以。但倘若伤及师尊,一切免谈!”    梦魔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震惊于自己刚才居然被一个小小人界凡修的气势所慑的事实。他纵横三界百年,就算是当初肉身损毁的那艰苦一战,也不曾在气势上为人所压。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种气势,后世称之为(主角专属的)王霸之气!    山洞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你这小子,当真有点脾气!”    那苍老的声音说完这句后,洛冰河顿时觉得四肢沉重起来,四周景物天旋地转,陷入黑暗。须臾,洛冰河从柴房中醒来,惊觉背心都湿透了。    与此同时,沈清秋也从床上诈尸一样地弹起来。    头晕目眩地喘了几十口气,他才终于缓了过来。    惨惨惨。惨绝人寰!    凭什么!凭什么原作里宁婴婴也是被梦魔扔进梦中梦去了,凭什么给她织的梦就是童年的温馨回忆,爹爹妈妈给摘花花骑马马之类的,凭什么轮到他了就是先被拳头大的食人蜂包围、再在狭窄的墓道里面狂奔、身后紧追着巨大的火球!    最可怕的是梦中梦的最后,梦魔还给他织出了他最害怕的东西!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他被一只圆环吊着腰,悬在半空,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张口发不出声音,无助地嗬嗬嘶叫。浑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    不知道在梦中过了多久,地牢外才传来石门开启的响动。不急不缓的脚步渐行渐近,一道人影投射在前方地面上。    墨黑的袍脚用银线绣着精致的纹饰。从那人身上传来的冰冷威压,比地牢中密不透风的黑暗更令人喘不过气。    沈清秋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他很清楚那个人是谁!    梦魔不愧是魔族传说中的人物,这个梦境做得实在太逼真了。连空气中湿润的腐臭味都仿佛还在他鼻尖,令人作呕。    沈清秋勉强坐了一会儿,真的翻滚下床,开始呕了。    叮咚。系统好死不死这时候弹出提示:【恭喜贵方完成“梦魔的结界”剧情线!系统奖励爽度500!请再接再励!】    沈清秋比了个“打住”的手势,还有心情算账:“我们好好谈谈。你,威胁要扣爽度的时候,说的不是这个数吧?怎么不也设500?罚多奖少真的好么?而且我多走了一个梦中梦的剧情线,这个你为什么不算额外的b格给我?系统?系统!系统你别装死,我们来签一个新合同!”    这时,有人一阵风一样闯开竹舍的门冲了进来。    “师尊!”    一听就知道是谁了。沈清秋痛苦地翻了个白眼。    他现在实在不想看到这位的脸啊!    洛冰河已经扑倒他身边,紧张万分地问:“师尊,您怎么样?可有不适的地方?”    其实也还好……如果您能离我远一点的话就更好了……    沈清秋别开脸,很有骨气和风度地自己站起来:“为师一切安好。”    洛冰河本来想扶他,却被自然而然地推开了手,不由愣住了。    沈清秋却没注意他这些小情绪,整了整衣物,确认只穿着中衣也无损形象之后,问道:“那梦魔后来为难你没有?”    为难个毛线。梦魔巴巴地跪舔洛冰河都来不及呢。沈清秋这是明知故问。洛冰河犹疑片刻,答道:“那位魔族前辈似乎灵力不支,后来弟子就被斥出梦境了。师尊你在梦中梦里没遭遇什么吧?”    沈清秋大言不惭:“即便是遭遇了什么,为师还摆不平吗!”    当然,摆不平!    他现在还残留着人棍的阴影,洛冰河靠的离他这么近,浑身都是毛毛的,不禁错开目光压压惊。洛冰河不清楚其中缘由,见他神色古怪,眼光也不像以往坦然直视自己,心里焦躁又忐忑。    好在沈清秋心态调整的极快,还记得作为师长,这时候该做什么。下一刻,就伸手抓住了洛冰河的手腕,正色道:“被魔族侵袭可不是闹着好玩的。为师给你探查一番。姑息不得。”    手腕被握住,洛冰河乖乖地道:“是。”    一颗心刚稍微放下,立刻又被吊起。万一沈清秋揪出了梦魔,而后者暴露了他身上的异状……    可沈清秋虽很是尽职尽责地给他检查了一番,却什么异状都没查到。自然检查不出什么东西,人家梦魔好几百年的功力和鼎鼎大名绝无水分,但过场总归要走。沈清秋探查无果,还是叮嘱洛冰河,明天去千草峰和穹顶峰让人看看,一旦出问题不能不说。    洛冰河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几番欲言又止,才问道:“师尊,魔族……是不是都十恶不赦、应当斩尽杀绝?”    听到这个问题,沈清秋没有立刻答复。站在他的立场,确实也难以答复。    见洛冰河僵立原地,强作镇定又略带期待地等待着自己的回答,沈清秋还是缓缓地道:“人分好歹,魔族自然也有善恶之别。我们看到的总是魔族迫害人,却也未尝没有人类伤害无辜魔族的事情发生。种族之见,你不要太过看重。”    洛冰河还是第一次听师长级的人物发表这种言论,怔怔听着,心砰砰狂跳:“师尊的意思是,就算与魔族息息相关,也未必天地不容,是吗?”    沈清秋反问:“天地不容,从何说起?既然不容,为何要让它存在?容不容,谁说了算?”    一连串的反问下来,洛冰河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隐隐有热血沸腾之感。    最后,沈清秋道:“洛冰河,为师今后对你说的话,你可以听听就算。但是今天在这里对你说的,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不容于天地的。种族如是,人如是。”    洛冰河这时虽然一心向正,却不是迂腐之人。横竖无计可消,倒不如善加利用。    他非变强不可!    强到永远不会无能为力,强到可以从任何手中保护师尊。    看他双目熠熠生辉,沈清秋不知他心中所想,却是五味陈杂。    他这番劝导,并非纯粹是为了过一把主角人生导师超然智者的瘾。    虽然这是个老得不能再老的大道理,被古装剧武侠剧仙侠剧抱着翻来覆去炒冷饭轮了几十年,半点长进没有,但是拿到这个人魔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从古至今大战无数次的世界里来,却是极其标新立异、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    作为混血,洛冰河很难不受到这种观念的打击,甚至有过半生坎坷皆咎于此、自己不容于世不容于天不该出生的自暴自弃。沈清秋希望从此刻起,这番话能在他心里埋下一颗种子,打开眼界,今后面对真相时看开点,面临旁人的血统攻击也不必耿耿于怀,也许行事就不会那么偏激、一心想着报复社会了。    即便是日后面对着要把他踹下无间深渊的自己,也要明白,这不是他的错。    若能如此,即便剧情到来时,系统非逼着他说“人魔不共戴天种族仇深似海鸿沟无法跨越你他妈赶紧去死”之类的台词时,被打脸打得飞起他也顾不得了!    这里画风一转,沈清秋又觉得刚才自己有点装b过头,尴尬恐惧症快要发作,干咳一声:“话说回来,魔族天生灵力充沛远胜于人。他们的力量若能善加利用,归于正道,于苍生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魔族人在修习术法的天赋技能上,绝对是碾压完爆人界的。种族不同,能量体系也不同。人族靠灵气,魔族靠魔气,沈清秋估摸着其实是差不多的东西,就是颜色和叫法不太一样。也不知道魔界风水好还是怎么回事,大多数的魔族一生下来时就魔气满格,三岁手撕活人,八岁劈山裂石……咳咳夸张了点。    不过,大实话是,很多资质平庸的人,修个几十年也,就人家魔族一个小婴儿的水准。更多的人则是像个干涸的池塘,灵力干脆是个零鸡蛋,这种人就是通常说的“没有灵根”“无缘仙门”的人,不能更虐。要不是相较喜欢开枝散叶的人类,魔族人丁稀少,人界早就成魔族的殖民地了,也就欺负人家计划生育抓得严。    折腾了这惊天动地的一通,沈清秋彻夜未眠,两个黑眼圈浮了出来,挥挥手:“夜已深了,既然没有别的事,就快些下去休息吧。”    洛冰河乖乖告了退。可他走出去才没几步,就听沈清秋在身后叫:“回来。” 20、艰巨任务 他立刻折返:“师尊还有什么吩咐?”    沈清秋:“房间在那边,你走反方向做什么?”    无论是弟子们休息的竹舍还是柴房,都是出门左拐,洛冰河却直接往右拐了。    洛冰河道:“弟子想去厨房,先把师尊明日的早饭备好。”    沈清秋为难起来。    他是真想吃洛冰河做的早饭,可大半夜的让一孩子不睡觉给自己做饭,听起来岂不像灰姑娘和他后母……怎么听怎么不人道。    最终,良知战胜了口腹之欲。他咳了一下:“胡闹。三更半夜的做什么饭。回去睡觉。”    洛冰河知道他担心自己休息不好,笑着应了,却准备待会儿再偷偷到厨房去琢磨。    沈清秋本想问他,是不是还睡在柴房,可想想,少年人总是有点自尊的,直接问出来,面上多不好看。况且,就算让洛冰河去睡弟子们的房间,旁人也只会在明帆的授意下排挤他,抢他被子藏他鞋子什么的,感觉怪可怜的。    沈清秋:“你明天收拾一下东西,到我这边来。”    洛冰河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师尊?”    沈清秋道:“竹舍外面还有一间偏室,从明日起你就搬到里面来住吧。”    住近一点的话,今后想给他做早饭、打扫房间什么的也更方便嘛……沈清秋心态调整能力一向牌铺旒剩詹呕沽灞拥牧扯嘉薹ㄖ笔樱衷谟指野荡甏昴被湃弥鹘谴蟠蟾瞬杷退匆碌弧u悸蚁耄蛔14獾蕉苑降姆从Αm蝗唬灞右桓龌2耍峤崾凳档乇ex怂    沈清秋猝不及防,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老脸一红。    有生之年终于被人熊抱一次结果不是温香软玉的妹子是个从头到脚王霸之气的少年啊啊啊——    洛冰河似是开心极了,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一直在他耳边叫:“师尊!师尊!”    沈清秋那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纠结好一会儿,还是放到了洛冰河头上,摸了摸顺了顺毛:“好了。叫也叫了,抱也抱了,吵吵嚷嚷的,也不害臊,这么大人了,又不是十岁小孩,像什么样子?”    本来洛冰河还没怎么在意,被他这么一说,忽然不好意思起来。要不是一时欢喜之情激荡,他哪里敢这么对平时高高在上的师尊啊。连忙恋恋不舍把自己从沈清秋身上扒下来,满脸通红:“是、我、弟子逾越了。”    求抱抱这种事,十岁以下的小孩子来做是萌萌哒,十五岁的洛冰河来做……还是萌萌哒!    长了一张青葱粉嫩的小帅哥胚子脸无论做什么都是萌萌哒!    洛冰河手足无措了一会儿,原本有些心慌意乱,可猛然注意到,沈清秋脸色不太好。    即便是仙功护体,可有旧伤和中毒在先,紧接着又因为他而被卷入梦魔的梦境,没休息好,仍是扛不住,模样自然是有几分憔悴。洛冰河不敢再耽误沈清秋休息,依依告退。还是没回柴房,这次特地绕了一通才到厨房。    他下定决心: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必须重视师尊的饮食调养了!    洛冰河前脚刚踏出房门,后脚系统提示就来了。    【主角爽度+50!】    沈清秋莫名其妙。    怎么又加了50?系统延迟?还是系统良心发现,觉得之前给我加的太少了?    算了,困劲上涌,有分加还理他作甚。反正,总不可能是因为抱了一下劳资才加的就是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沈清秋还没一觉睡到自然醒,就被阵阵鱼米清香馋醒了。竹舍外洛冰河早已精心备好餐点,那香味飘得无数吃惯寡淡饭食的清静峰弟子们都躲在一旁窥探。    明帆等人气得恨不得边窥探边咬袍子的角,尤其是看到沈清秋坐到了桌边,慈爱地对洛冰河的手艺和心意大加褒扬,两人相对而笑一派其乐融融,哀怨值达到了最高点。    太不要脸了!居然使这种奇和谐淫巧计旁门左道来讨师尊欢心!    而等到傍晚时分,洛冰河搬到沈清秋的竹舍偏室时,一道晴天霹雳,把清静峰原先欺负过洛冰河的弟子们劈了个尸横遍野。    说是“搬”,其实洛冰河只是一条人过去了。因为他本来就没什么东西留在柴房。    枕头?柴房里的稻草捆一捆就能枕。被子?脱下外衣就能盖了……而这些东西过去之后沈清秋自然给他准备好了。    沈清秋一直觉得洛冰河这生活未免太过苦情了,整个一虐童实录。苍穹山好歹也是一个修真大派,总不至于人心阴暗到这种地步,物资缺乏到这种地步。    当晚,洛冰河人生中第一次,躺到了正常的床上。    以往,他躺过在冰川上漂流的木盆,睡过阴冷潮湿的地面,喧闹的街边,风餐露宿时还躺过山洞,都习以为常。现在睡在一张柔软又整洁的竹床上,反而浑身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尤其是想到沈清秋就睡在离他只有一墙之隔的主室。    这一夜,也许是思虑过多,梦魔并没有出现在他的梦境中。    洛冰河不动声色,坐以静待。过了几日,果然等到了梦魔的再次出现。    这次梦魔就没搞什么神神秘秘的结界,压根没打算藏匿,而是直接出现在了洛冰河的梦中……虽然是以一团黑雾的形式。    这团黑雾在洛冰河眼前时聚时散,变幻不息,那个苍老的声音就是从中发出的:“小子,这三天考虑的如何?”    洛冰河反问道:“我考虑的如何,梦魔前辈会不知道吗?”    梦魔嘿嘿笑道:“你选择了一条你绝对不会后悔的路。小子,好好记住这一天,今日就是你飞黄腾达的开始!”    哪个少年人没有飞黄腾达的梦,他说的豪气万千,洛冰河却不为所动,只抱拳一礼,道:“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还有什么事,都是一并说了!快快说完就可以拜师了。”梦魔还在那里催促,却不知道他想得太美了……    洛冰河道:“晚辈要说的,正是此事。师尊待我恩重如山,我实在不能不经他的允许,就擅自摆旁人为师……”    还没说完,梦魔立刻忍无可忍道:“行行行!老夫不要这个师徒的名分,行了吧?!”    还有比他更亏的奇人高人吗?上赶着教人家本族术法,还连人家一声师父都听不到。    和进了门含亲茹苦倾情奉献还得不到名分的小妾有什么区别!    洛冰河微笑道:“那就多谢前辈了。”    他一点也不愿意叫沈清秋以外的任何人“师尊”。    梦魔看到他这个样子,若他肉身还在,恐怕鼻子都气歪了。    这洛冰河在他师尊面前那叫一个乖巧听话,跟朵小白花儿似的,怎么到了别人面前,就这么难对付!完完全全是两个样子,换了个人!    真是气死老夫也!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沈清秋真的不想用这么烂大街的俗语,但除此以外,他真的找不到更适合的短语。    他每天在清静峰上,弹弹琴,看看书,写写字,画画画,练练功,偶尔挑剔一下洛冰河做的饭菜不好吃,偶尔串门跟柳清歌斗斗嘴过过招,时不时到岳清源那里汇报一下工作,日子过得飞快,完美地达成他“混吃等死,颐养天年”的生活目标。    直到仙盟大会终于来到。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日子过得太悠哉,沈清秋都要把全书第一个大高潮给忘了。    挂逼洛冰河登上人生高峰、迎娶白富美、也是从此再也洗不白的第一步……他居然能给忘了!    因此,收到烫金的邀请帖时,沈清秋怔了好一会儿。    仙盟大会,是《狂傲仙魔途》的第一个大高潮。同时,也是本书的一个转折点。    仙盟大会四年一度,是甄选新秀、扬名立万的绝佳机会。每年形式都因各大掌门的讨论而有所不同,但一定会有一张金榜。    无论出身名门、抑或落拓江湖,只要你在大会中表现出色,就能金榜题名,扬名天下。    此前,《狂傲仙魔途》的成绩一直不温不火,而仙盟大会一出,书评留言订阅打赏,通通立刻飞涨!    其原因,不仅在于从这里开始,向天打飞机菊苣舍弃了他原本就所剩无几的节操,铁打的男主流水的妹子哗哗地往上送,大段香艳描写和各种令人脸红心跳的擦边球层出不穷,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当初吸引沈清秋一路追下去的主要原因。    那就是魔物系统!    向天打飞机菊苣作为一个连修真设定都没查完全、经常连角色是筑基或者元婴都搞不清楚的作者,却很少被人吐槽这一点,就是因为他的小说,卖的不是这一点。    《狂傲仙魔途》此书与其叫做“修真”小说,倒不如直接叫做“打怪”小说。“打”的成分,完全碾压“修”的成分。作为修真文而言,它是一篇不折不扣的雷文,但作为一本怪物图鉴,倒还挺有意思的。    也就是说,很快,沈清秋就要直面书中描写的那些形状各异、凶残至极的妖魔鬼怪了。    更重要的是,很快,就到了他亲手把魔族后裔身份暴露的洛冰河,残忍地一掌打下无间深渊的时刻了。    命(ju)运(qing)的齿轮已经开始缓缓转动…… 21、仙盟大会 沈清秋沉默良久,才把帖子搁扔明帆怀里,让他下去收好。    洛冰河得了梦魔每日在梦境中指导,进步神速。早就可以独当一面,沈清秋乐的经常把苍穹山派内部一些琐碎事务打发给他去处理。再长大一点,下山除魔、助人为乐的任务也都扔给了他。免得他每天在自己身边晃来晃去。    虽然被伺候得舒舒服服,但这孩子不知道是长偏了还是怎么的,黏他黏的有点太厉害了……沈清秋时常也会反省一下,是不是因为自己也对他宠的有些过分,应该适当抹黑一下自己,向系统证明他坚定的反派立场。不然再这样下去,他怕到时候没办法狠下心把洛冰河一掌打下无间深渊。    然而,说是这么说,每次反省完后,下次遇上洛冰河,面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任劳任怨的身影,沈清秋总是习惯性地先夸一夸:“卷宗抄完了/人救出来了/东西找到了/菜做好了?嗯,干得不错。”夸完就忘了他原本打算干啥……    明帆收了帖子,窥他脸色不是很好,想到洛冰河那臭小子下山后,师尊对厨房的伙食百般挑剔,这些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问道:“师尊,要让弟子准备些粥点吗?”    沈清秋真没胃口,摆手:“不必。你下去吧。”    明帆不敢多说,老老实实下去了。他泪洒心田:洛冰河这小子这几年已经完全成了师尊的心头肉,我居然都没办法让师尊喝口粥!    当然他没考虑到可能是厨艺的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脚步声靠近。    沈清秋道:“不是说了不用吗?”    “弟子千里迢迢从外洲奔波回来,师尊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要拒绝么?”    这声音温雅清r,还带点玩笑的委屈,沈清秋一听,差点连人带椅翻倒在地。他猛一回头。十七岁的少年身长玉立,身着白衫,唇角勾起一点笑意,正双目灼灼瞧着他。    洛冰河背负的长剑,是从万剑峰拔出的“正阳”。仙剑的名字和此时洛冰河的气质相得益彰。剑身灵光熠熠,这虽然也是把极上等的好剑,被洛冰河从岩壁中拔出时,引来了一众同门的惊呼赞叹,可是比起真正属于洛冰河的那把剑,却不是一个档次的。    沈清秋定了定神:“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洛冰河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坐下,稳稳地斟了一盏茶,推到沈清秋手边:“不是什么棘手的祸患,又想念师尊想念的紧,就马不停蹄地回来了。”    这话听起来很有几分油嘴滑舌,不过洛冰河身为男主角,总有一种再油嘴滑舌的话都能说得诚挚温润无比的功力。对此,沈清秋……很受用!    沈清秋拿起那盏茶,喝了一口。从穹顶峰搜刮来的雪山香茗,却没喝出味道来。他道:“仙盟大会要开始了。”    洛冰河早就知道此事,问道:“可要弟子将清静峰的参会弟子名单先拟一份,交由师尊过目?”    这些年,这些杂事,或大或小,沈清秋都统统扔给洛冰河去处理。反正洛冰河现在这么乖巧听话好用,做事又周到缜密,沈清秋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为什么非要自己做……最终决策之前,洛冰河总是会自觉请沈清秋过目一遍,看看有什么不稳妥的。沈清秋总是想说,其实你不必再给我检查一遍啊,真的,你办事能力比我强多了!    沈清秋道:“拟好之后直接上报给掌门师兄就好了。”    洛冰河点了点头,还想说点什么,却微觉异样。    今日的沈清秋,似乎格外留意自己。他忍不住笑道:“师尊为何一直看我?莫非是弟子下山这么多天,师尊也思念徒儿了?”    沈清秋道:“我养的,还不许我看了?”    洛冰河嘻嘻地道:“自然许的。师尊看得可顺眼?”    沈清秋摇头笑笑,斟酌着措辞,道:“冰河。”    洛冰河也觉察到,沈清秋似乎有重要的话要讲,瞬间正色:“是?”    沈清秋盯着他的双眼:“你想不想变强?强到无与伦比、天下莫敢争锋的地步?”    这个问题,很早之前,洛冰河就有了答案。    他正襟危坐,毫不犹豫,直视回去:“是!”    见他回答得如此决绝,沈清秋心内送了一口气。又追问道:“假如在那之前,你要遭受许多痛苦折磨,经历无数磨难,身心都逼近崩溃,你也要做至高强者?”    洛冰河缓缓道:“苦楚磨难,冰河皆无所畏惧,但求能强到足以守护重要的人和事!”    沈清秋得到了这个答案,心里总算略略平衡了一些。    是的。洛冰河啊,为了守护你今后左拥右抱如花似玉的三千后宫佳丽,你必须变强才行!    虽然心下仍是不忍,可想到这是身为主角必须经历的破茧成蝶的过程,沈清秋也不得不调整心态。    虽然给自己洗脑他已经很娴熟,可仍然不会因为次数多就有半点感到愉快。    三日后,苍穹山十二峰各峰弟子参会名单备齐,齐赴大会。    此次仙盟大会的召开场所是一处地势复杂、起伏延绵数里的山脉,名为绝地谷。    成名的人物自持身份,不会再去参加仙盟大会,和小辈们争风头。没必要,也不屑于。因此,十二位峰主和师叔师伯级的人物都不会报名。名额上限高,那自然多多益善,最后装备齐整,向绝地谷出发的,浩浩荡荡居然有一百来号人。    这么多人飞天御剑太过高调扰民,所以他们还是车行。    一本,居然一天到晚都骑马坐车!沈清秋永远无法理解向天打飞机做这种设定的意义,但是再值得吐的槽吐个三年也会吐干,对此他已经麻木了。    大多数人都选择骑马,英姿飒爽。不过一来沈清秋不擅长骑术,不想摔断脖子,二来嫌在外面风吹日山雨淋的不够闲适,不够优雅,于是在众目睽睽下钻进了马车。    马车里早已有了先来先到者,一看他折扇挑起帘子往里钻就鄙夷道:“一个大男人,也跟我抢地方!”    此女眉目美艳,云髻共胸脯高耸,正是仙姝峰主人齐清萋。    原作的齐清萋和沈清秋没什么交情,也不怎么打交道。不过这几年,沈清秋偶尔与她共事,知她心直口快泼辣,还相处的倒还不错。    沈清秋一边用折扇赶她腾出位置,一边泰然自若道:“我是病患,”    齐清萋给他让出位置,嘴上却还不饶:“娇生惯养!你这个娇娇宝宝的劲儿,哪里像个金丹仙修!是不是待会儿还得有人伺候你吃点心?”    沈清秋恍然:“不错。多谢师妹提醒。”说着扇柄敲了敲马车臂。    不一会儿,车连子被人撩起,洛冰河笑着问:“师尊,点心,水,还是腰酸?”    白马精神抖数,少年俊朗非凡,阳光照耀之下,令人眼前璨璨一亮。    沈清秋道:“你齐师叔想吃点心。”    洛冰河立刻从怀里取出包得精巧玲珑的点心奉上。看来是早有准备。    他道:“师尊还有吩咐请叫我。”这才放下帘子。    柳清歌策马而过,铿锵有力地哼了一声。    沈清秋道:“那是自然。”低头打开纸包,“龙须酥。不错嘛。”转而把点心递给齐清萋:“吃么?”    ……齐清萋难以形容此时的感觉。    她觉得,这大抵是忿忿不平罢了。这么贴心又灵力高强的好徒弟,居然是沈清秋教出来的。    其实不然。她只是不知道,有个可以形容这种感受的词,叫做“闪瞎狗眼”。    齐清萋不看吃起龙须酥的沈清秋,还在垂死挣扎,“连溟烟都骑马!”    只要能让沈清秋稍微有一点羞愧感,就是胜利!    恰好沈清秋无所事事,往外一看,果然,柳溟烟脸罩面纱,背负宝剑“水色”,端坐马上,微风吹过,纱衣浮动,一副飘飘欲仙之态。    这画面太赏心悦目。沈清秋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叹道:“美不胜收。”    齐清萋呸他一脸:“休要觊觎我爱徒!”    这一来一往两句,被附近的洛冰河收入耳底,他脸色登时一青。    可沈清秋一点没注意他的脸色,干脆边吃点心边往这边看起来了。他就是一种电影开场前吃爆米花喝可乐等待广告结束正片开始的心态:那可是柳溟烟!男主女主在一个场合,擦不出火花撞不出jq来,怎么可能!    洛冰河见师尊一直盯着柳溟烟不放,握住缰绳的手情不自禁越收越紧,骨节发白。    “美不胜收”?    分明脸都没露。再美能有我好看吗?    洛冰河真不是自恋,他只是一向很清楚自己相貌究竟如何。对此并不沾沾自喜,却也不会假意矫情地谦虚贬低。    半天也没见沈清秋有收回目光的意思,洛冰河实在忍不住了。他略略催鞭,白马快步上前,和柳溟烟并辔而行。    洛冰河侧首微笑,招呼道:“柳师妹。”    柳溟烟一愣,浅浅颔首,回礼道:“洛师兄。”    哦哦哦,哦哦哦!开始了开始了!    此生真的有亲眼看到书中绝色的俊男美女并辔骑行画面的一天,沈清秋暗暗一阵激动,无法自持地把头更探出了些。    洛冰河余光一扫,见沈清秋不但没移开目光,反而更热火朝天地盯着这边,黑线了一下,心塞塞到牙痒痒,一边和柳溟烟言笑晏晏,一边不追痕迹地带着两人的马匹越走越快,终于远到沈清秋不把上半身全部探出马车就看不到的地步。    沈清秋只得扫兴地坐了回去。    怎么给忘了,男女主卿卿我我的时候从来不会有电灯泡和碍事的围观群众的。不过真是孩子长大了,谈个恋爱也知道要防着躲着长辈了……莫非是叛逆期终于要来了? 22、仙盟大会 2 绝地谷。    绝地谷横跨了七座起伏的山峦,苍翠满覆。其中明涌暗流、瀑布怪石、幽谷高峰,错落无致。势如其名,总有似乎“被逼到绝境”的地形,然而下一刻,又能看到天无绝人之路的峰回路转。用沈清秋的眼光来看,实乃组团探险与居家必备之良品。    参会的新秀们在安排下整齐地站成阵列,包围住山谷前一方巨大的天然石台。    参会的主力是四大修仙门派。以苍穹山为首,紧随其后的是昭华寺,天一观,以及幻花宫。    四派之中,苍穹山综合性最强,十二峰各有所长,多管齐下。寺和观那自然是和尚道士等出家人士的大本营。幻花宫则比较复杂,门派指导思想五花八门,擅奇门遁术,和俗世交集最多,术法水平如何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它肯定是最有钱的一家。每次大会都是他家出钱最多。    此外,还有数不清的中小门派参会。所以最后报名聚集到绝地谷的肯定有千人以上。    以往万籁俱静的清冷山谷入口,忽然涌入了这上千人,从未见过人的山中动物都被惊了出来,各方面意义上都热闹非凡。    山谷入口四面早已搭起了高台,是供不参与大会的修士们观战所用,代表各派的彩旗在楼台上招展飘摇。诸位掌门的特等位置在最高层,苍穹山一行以岳清源为首,在高台就坐。    沈清秋落座后,紧靠着他坐的一名气度雍容的鹤发老者与苍穹山众人招呼过,也对他颔首道:“沈仙师。”    幻花宫的老宫主,即洛冰河亲生母亲的师父。沈清秋抱着一种围观皇亲国戚的心态回了礼。    不久,一名幻花宫的门人走上石台。毕竟出钱最多,支持人由他们定,也没什么不妥。台下千人渐渐肃静,聚精会神,听他宣读大会事宜。    此人功底颇为深厚,气息充沛绵长,整个谷口包括高高的楼台之上,都能把他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大会为期七天。在诸位进入谷中后,将撑起巨型结界,罩住整个绝地谷。七天内,所有进入绝地谷的参与者与外界单方面隔绝联系,无法获知外界状况,而观战者们却可以通过投放到山谷上空的灵鹰悉知场内状况。    “谷中已被安置了超过百种的魔物,总数将近五千。每拿下一只魔物,就能从它们身上得到一粒念珠。级别不同的魔物,念珠里蕴含的灵气也大有差别。每人手腕上可都串着金丝?”    台下众人立刻齐齐举起手腕,展示腕间的金丝。看起来颇为壮观。    司仪继续道:“取得念珠后,将它串在金丝上,诸位的成绩就会在此处的排行榜上自动排序。”    排行榜悬于高台对面。虽说有八张之多,不过万众瞩目的,当然只有第一张金字榜上的前一百名,甚至只有前十名。所谓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是这个道理了。    最后,那幻花宫门人严厉地强调道:“严禁门派之间斗殴抢夺念珠!一旦发现有私底下互斗、以卑鄙手段抢夺他人念珠者,立刻取消参会资格,三届之内不予参会资格!”    三届,也就是十二年。    这些新秀鱼龙混杂,有许多年轻没见过世面,却也有不少老油条,爬摸打滚数年的无赖混混,如果不禁止斗殴,恐怕整场大会将变得无比混乱,甚至闹出人命。因此,这个规定很有必要。    沈清秋闲得骨头发痒,状似专注地凝视场下,早已神游九天。忽然近旁有几位掌门的女眷窃窃私语。    “那是哪一派的弟子?生的好生俊朗。”    “那身白衣真衬他,不比公仪师兄差呢。”    “可是公仪师兄不但仪表非凡,更是灵力高强,怎么好拿来比呢?”    “啧啧,你就见不得人家说公仪师兄不好吧?果然立刻就反驳了,承认吧!”    “承、承认什么?死妮子,你说什么,敢不敢再说一遍?”    接下来就是一阵恼羞成嗔与嬉笑打闹。沈清秋一听便知,她们讨论的对象的正是人群中一身白衣、清逸出尘的洛冰河。    事实上,不光她们在偷瞧谈论,连石台下参会弟子中,都有不少少女在悄悄注目洛冰河,片片飞红,玉颊生晕。    虽然声音压得极低,但在座的修者都是何等人物,五感无一不清明至极,哪有听不到的?这几名女眷年纪太小才没留神,被人听去了私房话。还好长辈们都体贴地很给那位在已经扶额假装小憩的掌门面子,个个都装作没听到,目不斜视。    有人为了打破尴尬,咳嗽两声,笑道:“各位道友不同往届一般,也来算上一算,此次仙盟大会将有哪些新秀出世吗?”    沈清秋精神为之一振!    这里说的“算一算”,可不是真的说掐指算算,而是——赌。    说白了,就是在你看好的新秀身上下注押宝。    修真者也是需要一点娱乐的嘛。况且,赌注也不是金银这种在他们眼里俗气的阿堵物,而是法宝啊、灵石啊、甚至派弟子到对方门下进修的名额。也不会真赌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但也算是仙盟大会的一个传统的助兴节目了。    庄重如岳清源一级的掌门自持身份,不会玩这些,不过自然有人愿意凑热闹,未过片刻,看台上就热火朝天的下了几十注。不少人都在自家门下杰出弟子身上押宝,如齐清萋就押了柳溟烟夺魁。    沈清秋根本不需要考虑,直接在洛冰河身上押了五千灵石。    如此大气出手,惊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涟漪。连岳清源都搁下了正与之客气寒暄的昭华寺方丈,移来目光。沈清秋见他欲言又止,道:“掌门师兄,我只是随便玩玩。稍稍激励一下冰河。”    柳清歌冷笑:“随便玩玩。你那清静峰,挖穿了有一千块灵石吗?”    沈清秋语塞。确实没有!    此处下注,写几个字就成,事后再结,不需亮财明证。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怕赖账。他心知这是稳赚不赔的一笔,便把赌注往高了抬,反正别人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家底。    岳清源估计是怕他们丢人丢到外面来,忙打圆场:“好了。低声。当然有。”    齐清萋过来插个嘴,一阵见血:“掌门师兄,你给啊?”    岳清源道:“我给。”    柳清歌:“输了算谁的?”    岳清源:“我的。”    沈清秋:“赢了算谁的?”    岳清源:“你的。”    协商完毕,除了柳清歌,皆大欢喜。沈清秋快快乐乐地下注去也。    诸修士都在心里嘀咕怎么从没听过洛冰河这个名字。其实怪不得他们,洛冰河现在行事风格比较谦和低调,不愿居功,总是做完好事搞定任务就默默离开,名声总扬不起来,所以未曾大放异彩。旁人不清楚个中缘由,就当沈清秋真的如他所说,只是图个彩头,激励徒弟罢了。    而高台之下,新秀们齐声宣誓过后,就正式开始入场了。    因人数众多,因此分设十二个不同的入口,打乱了门派,分批进入。参会的新秀们紧张万分地踏入了绝地谷的范围,开始征程。高台之上,早已功成名就的前辈们却注都下完了一轮,好整以暇,切磋闲聊嗑瓜子儿的都有。    场内有上百只专人操控的灵鹰,爪部银环上镶嵌着特殊的晶石,翱翔之时能把下方的一切人事景物尽收眼底,投射到高台前的数面晶石镜上,和监控仪器的效果差不了多少。    有人喜笑颜开:“果然,公仪萧一入场就是第一!”    金字榜之上,前十的名字都灵光璀璨。此时的第一位的名字已经变成了金灿灿“公仪萧”三字。其后跟着一个数字“十二”。    也就是说,在入场短短不到半个时辰之内,他就除去了十二只魔物,拿到了十二颗念珠!    连紧随其后的第二名柳溟烟,都只取得了六颗念珠,整整被他甩开了一倍。    晶石镜上,映出了一名白衣少年,身形潇洒如行云流水,出手却疾如闪电,刹那就将扑来的凄厉怨灵斩得烟消云散。    听着耳旁赞不绝口的溢美之词,沈清秋笑而不语。    这位公仪萧,看起来很天之骄子霸气侧漏,其实呵呵,也就是个比自己级别强半个钱的炮灰罢了。    他就是那种“长得帅,家世好,天赋高,妹子喜欢,意气风发,少年得志,但是很不幸,有主角在,你一定要成为陪衬炮灰”的典型代表。尽管在场押他成为榜上状元的人最多,但是很遗憾,这位在榜首呆不了多久就会被洛冰河踹下去的。    洛冰河的名字现在排在中游,后面的数字只有一个“一”。沈清秋却半点也不忧心。    他知道,今夜子时一到,等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高潮、大骚乱拉开序幕,洛冰河这个名字,将在榜上势不可挡!    仙盟大会,第一日,临近子时时分。    一轮圆月金澄澄地悬于高天。看台之上,灯火通明。    沈清秋在数面晶石镜中,终于找到了一面镜子,映照出了此刻洛冰河那边的状况。    洛冰河正缓行于林中,一尘不染,未见倦色。目如星辰,仿佛能直直穿透晶石镜一般。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    大多数人都单独行动,人太多,合力打怪,取得的念珠该怎么分?或者,只和自己熟悉的搭档、最多加三两个师兄师弟一组。    女修当然也有极厉害的,可是从整体上来说,实力不够硬,心理素质也不强,往往需要别人帮忙。她们的组队对象通常是要好的师妹师姐,一路打闹玩笑不干正事,基本不成气候。    然而,洛冰河这边,却跟了七八个人,而且不是柔弱女子就是年轻弟子。这状况很有些引人注目,当下就有人连公仪萧的英姿都不看了,转来奇怪地打量这臃肿的团队。    其中,和洛冰河走得最近的是一名淡黄色衣衫、举着夜明珠负责照明的幻花宫弟子。 23、突生惊变 此女姿容端丽清雅,走起路来却微一拐一瘸,似乎脚崴了,应当是在应对魔物时受的伤。她语带歉意道:“洛师兄,实在对不住,刚才蒙你相救,现在还要麻烦你,要不是为了保护我们,你早就走出很远了……是我们拖累了你。”    洛冰河答得很得体:“同为修者,相互照拂也是应该的。”    沈清秋早就对洛冰河前期的白莲花作风了然于胸,见怪不怪了。    他一边打怪,一边还要带着这些弱兵妇孺走,所以才导致一整天都排名冲不上去。否则以他的实力,和公仪萧一争高下,完全无压力。要知道连明帆的排名都还不错……但没关系,洛冰河有的是后劲儿!    沈清秋完全都没想到要反省一下这种“我徒弟全世界最厉害要不是他人太好太善良好欺负你们都别想争过他”的激愤心态算怎么回事。    岳清源笑道:“清秋,你这个小徒弟,品性倒是非常好。”    沈清秋展扇而笑,安然受之。齐清萋哼道:“便是如此。都不像是他教出来的。”    旁人也有交口称赞的。不过,倒未必有几分真心。品性再好有什么用?仙盟大会讲究的是实力,洛冰河此举,在他们眼里未免有些幼稚了。    坐在沈清秋身旁的幻花宫老宫主看清晶石镜中洛冰河的脸,却是微不可察地“咦”了一声,似乎险些要站起来。    沈清秋目不斜视,了然于胸:洛冰河相貌俊美,颇类生母,老宫主必然是看到这张脸,以为是凑巧相貌相似的晚辈,怀念起了当年自己的得意弟子。殊不知,洛冰河正是他爱徒的亲生孩儿。    而另一边,绝地谷中,洛冰河的内心已经在冷静地思考如何安顿这一众弱小的弟子。    于道义而言,他不能丢下这些入门尚不久的幻花宫弟子,可是,却也不想错过在仙盟大会中表现优异、给师尊争光的机会。    洛冰河在这边想着怎么摆脱眼下的局面,沈清秋却以为他正在跟妹子擦出缠绵的火花。    这可是第一个和洛冰河滚床单的妹子啊!秦婉约,婉约小师妹啊!    沈清秋对这个妹子的最深印象就是她帮洛冰河破了处。再然后就是日常后宫勾心斗角中受害者的角色。也只有向天打飞机这种奇葩能把一本种马文的后宫偶尔写出甄执奈兜馈n夷煽茨慊ㄊ蜃置枋龉硗分胧窃趺唇慌涞囊膊幌肟瓷椿迨炙呵赝裨肌p恍唬    看这一行人俨然把洛冰河当成了救世主,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沈清秋又不痛快起来。    这些弟子中,有些是真的一时不适应,发挥不好,再稍加调整就没问题的,却也有些是不学无术、又不肯退出大赛,想抱着洛冰河大腿混点念珠和名次的。    换了黑化的洛冰河,分分钟全杀光也不眨一下眼皮。人善被人欺啊!    走了一阵,趁着黑夜袭来的小怪基本都被洛冰河弹弹手指就解决了,剑都不用出鞘,速度却仍提不起来。    原因?    一名幻花宫的女弟子靠着秦婉约,抽抽搭搭哭起来:“姐姐,我脚好疼哦。”    洛冰河在前方,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低头揉了揉太阳穴。    秦婉约一阵紧张,她低头轻声对那少女说:“婉容,忍一忍好吗?我们必须走快些。”    婉容妹妹嘤嘤道:“可是人家真的脚痛,走不动啦!而且走了一天,没地方沐浴,身上好难受。”    队伍里不少没受过磨练的弟子都连声称是。如果沈清秋有直接评判的资格,早把他们的参会资格作废、踹出绝地谷了。    这么容易脚疼来报名什么仙盟大会。报名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拖人后腿。看看人家柳溟烟,这差距真的不是一点半点,怪不得人家才是第一女主!    不过他也拿这个秦婉容没办法,毕竟秦婉约、秦婉容这一对姐妹花都是洛冰河的后宫成员,按照国际惯例即便是作大死也不会死的。    沈清秋心里弥漫上一股奇怪的烦恼感。    冰河啊你……你今后收后宫的时候也可以适当地考虑一下质的问题嘛……不要见到是个长得不错的妹子就往怀里带。为师看到你后宫质量这样参差不齐,很是心痛!    秦婉约又看了一眼洛冰河的背影,悄声道:“小妹,我们已经给洛师兄添了很多麻烦……”她还想仰仗着洛冰河,在仙盟大会中拼上一拼,求个名次。若是妹妹的不识轻重让洛冰河感到厌烦,那就不妙了。    秦婉容天真烂漫道:“洛师兄人这么好,不会介意的,是不是洛师兄?”    洛冰河终于转过身,脸上仍是微微笑着,俊美无俦,无懈可击,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秦婉约却暗暗打了个寒噤。    而秦婉容是个棉花脑子,见他笑了就当他同意了,“啦啦啦”一阵风般的刮到附近一条小溪旁。    来了!沈清秋眼神一紧。    洛冰河一愣,联系刚才的话,以为她要沐浴。还好这位小妹妹没奇葩到那个程度,只是甩脱了鞋袜,把脚丫踩进溪水里。    这可是在上游,万一人家下游有人要喝水呢……    沈清秋默默在心里给下游的弟子点了个蜡。    她这么一带头,旁人也有好几个效仿的,一群人居然就这么开始嬉笑打闹起来了。    洛冰河见状,无奈至极,又不好靠近,只能远远地道:“夜间涉水不安全,诸位师弟师妹还是尽快上来的好。”    沈清秋有点奇怪。原作之中,洛冰河应该没站这么远啊?他应该没记错,当时,洛冰河应该是出于担心(或者是出于向天打飞机菊苣想要描写杀必死的私心),一起到了小溪边,然后欣赏一出诸女从袜子一直往上脱的香艳大戏……杠杠的足控福利!    洛冰河相劝,那几人却欢声笑语都浪到这边来了:“没事的!洛师兄你也来呀!”    连晶石镜前的掌门们都无语了。    沈清秋面无表情。    洛冰河,你还不过去吗?你再不过去,就赶不上剧情了!    秦婉约知道自家妹妹举止奇葩,小心翼翼地向洛冰河道歉:“洛师兄,对不起,师妹她们这是第一次参加仙盟大会……”当真楚楚可怜。她咬了咬嘴唇,仿佛忍痛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道:“若是洛师兄感到为难,扔下我们不管,你先走,也没关系的……”    这话配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太没有诚意了。但凡是个道德底线高于及格水准的男人,听到了都不会有脸照做的吧!    洛冰河还没答话,小溪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他脸色一变,抛下花容失色的秦婉约,抢到溪边。晶石镜前的众人也悚然起来。    洛冰河横剑在前,沉声道:“怎么回事!”    溪中原本有五六名弟子在浴足嬉水,这时却不见了两个,其中就包括秦婉容。    沈清秋恨铁不成钢:你看看!叫你早点去吧?现在好了,好端端的一个老婆就这么没了!    秦氏姐妹花凑不齐了今后的3p大戏怎么办?!    怪就怪万万没料到,这一回,身在主角后宫团的秦婉容妹子,居然也会把自己作死!    一名弟子尖叫道:“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水底一黑,师姐他们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卷进水里面去了!”    洛冰河迅速伸手还愣在小溪里的人拉上来。可他刚伸手去拉最后一人时,那个人仿佛脚底一滑,瞬间栽倒,溪水没过头顶,就这么眼睁睁地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与此同时,溪水中一阵黑气翻腾。沈清秋隔着晶石镜定睛一看,那是无数如女子黑发一般顺滑的黑丝,黑丝之间渗出猩红的鲜血,被溪流冲淡,比贞子的头发还要浓密恶心!    有人已惊呼出声:“女怨缠!”    而绝地谷中,洛冰河也迅速判断出了溪水中是什么怪物,剑气入水,喝道:“远离水边!是魔界的女怨缠!”    那大片大片头发丝一样的魔物在水底翻搅一阵,忽然吃饱了打嗝一般,咕噜噜地从黑丝间“吐出”几条东西。    三具已经被吸干血肉、只剩湿淋淋的皮包骨的尸体。    尸体上毛孔异常粗大,那是因为还有不少头发丝附在皮肤上,插入毛孔之中,如饥似渴地汲取人肉身上的血肉和精气。    无孔不入,见洞就钻,是女怨缠最可怕的特性之一。    溪水边的弟子们被这可怕的景象吓坏了,林中一片哭喊尖叫,扑着躲到了洛冰河身后。秦婉约见到妹妹尸体惨状,险些晕了过去。    幸好她很聪明地没真晕,不然这种兵荒马乱的场面,谁还能顾得上带着她一起逃跑! 24、突生惊变 2 女怨缠水陆双生,在水底吸干了三个人后,迫不及待要爬上岸,寻找新的目标。洛冰河神色凛冽,打个响指,指尖燃气一簇火焰,以灵气为催,弹向鬼鬼祟祟的魔物,一沾上头发丝便蹿成一团巨焰,逼得黑头发丝迅速退回水中,不敢上岸。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威力十足,不留余地。沈清秋心内举牌:洛冰河,十分!    洛冰河捡起因秦婉约慌乱而落地的夜明珠,高高举起,仿佛一盏明灯,定人心神,喝道:“不要走散,聚起来!”随后,取出仙盟大会人手一只的标准配备,求救烟花,向天空放去。    求救烟花是给弟子们在遇到无法对付的魔物所准备的求援物,仙盟大会不会投放过于危险的魔物,用了三次之后就会自动弃权,因此,历届仙盟大会不到万不得已,基本没有人真的使用,而此刻,整个绝地谷的上空,陆陆续续升起了朵朵灿烂的烟花。这原本是非常美丽的场景,而此刻,这些烟花此时非但不绚烂,反而让人肝胆俱裂。    因为每一朵烟花升起,就代表一名弟子遇上了极其可怕的魔物,生命受到威胁!    “晶石镜!快看晶石镜!”    惨叫和呼号从晶石镜中不断传出来,有弟子已横尸当场,有的弟子则还在浴血厮杀,满眼惶恐:“为什么?为什么在这里会有……不应该啊!”    “来人啊!师父救我!师哥救……”    忽然,一面晶石镜中传来嘶哑的叫声,灵鹰凄厉地长鸣,画面变成漆黑一片。    众人茫然道:“怎么回事?”    那阵嘶哑的鸣叫一定是魔界的骨鹰,一种凶残嗜血的飞天魔物。这只灵鹰,恐怕是被它们撕裂瓜分了,晶石也摔得粉碎。    水里游的、地上走的、空中飞的……这些凶残型的魔族生物绝对不会是大会安排的。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规模如此宏大的骚乱场面上演在面前,沈清秋仍是头皮发麻,指尖冰冷地发现,他果然还是没办法像原先设想的那样,只当它是一场逼真的戏剧高潮。    而绝地谷外,高台之上早就炸开了锅。天一观的道人厉声道:“怎么回事?仙盟大会中选定和投置的魔物都是经过严格规定和筛选的。怎么会混进女怨缠这种纯生魔界的东西!”    幻花宫弟子已死亡了好几个,老宫主霍然起身:“打开结界!”    笼罩绝地谷上方的巨大结界,是由近百名昭华寺僧人负责支撑的。昭华寺方丈立刻就要用千里传音告知僧人们撤除结界。谁知,岳清源突然道:“不能开!”    老宫主愣住了:“岳掌门这是何意?”    绝地谷中有超过百名苍穹山派的弟子参加仙盟大会,岳清源却阻止开启结界,放结界中的弟子们逃生,自然有非常的缘由。    沈清秋早已想通这一节,代岳清源答了:“一旦撤除结界,弟子们是可以出逃,但原本被困在其中的魔物们也会四下逃窜。此处数里外就有村庄人烟,到时情况更严重。诸派门人弟子至少有能力与之周旋,而那些不通灵力的普通老百姓……”    此言一出,高台上各位成名的先辈掌门都无言以对,静如死寂。这种时候,任你是再神通广大的金丹元婴修为,也立即回天之力。    一名道人六神无主道:“不能打开结界放他们出来,那……那到底应该怎么办?”    柳清歌道:“不能出,那就只能进。”    苍穹山众人默契十足地交换了一阵眼神。岳清源沉声道:“各位道友,今日之事,必然是有心者刻意而为之,想借魔物之手,把修真界新秀和日后栋梁一网打尽。为今之计,只能让结界继续维持。可有道友愿意与我苍穹山一同进入谷中,清理魔物,援救参会弟子?”    从里面杀出一条血路,把魔物们清理干净,不但需要武力,还很需要勇气。    老宫主第一个响应道:“幻花宫义不容辞。”    本次仙盟大会幻花宫参会人数最多,而且投入最大,他们是最无法承受折损的那一方。有人带头,其他人立刻紧随其后,纷纷自告奋勇。就算有极少数原先心里胆怯的人,现在也被点醒了:自家那些天资优秀的宝贝弟子们可都在里面呢!    沈清秋上前一步,刚要站进志愿前去支援者的队列中,柳清歌微一错步,剑鞘挡住了沈清秋的去路。    沈清秋不动声色,用两指拨开剑鞘:“这是何意。”    柳清歌言简意赅道:“你的毒。”    岳清源道:“不错。你身上‘无可解’余毒未清,清静峰一脉的弟子安危,就交给我们吧。”万一在进入绝地谷后忽然发作,灵气滞涩,被包围在重重魔物之中,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沈清秋摇头道:“哪有弟子有难,师父却躲在高台上好乘凉的道理?倘若不能保护自己弟子,我这清静峰峰主也不用做了。”    而且,他可是触发关键剧情的重要人物,不到场戏没法儿拍啊。    叮咚,系统提示:【通过塑造正面形象,使反派立体化,b格+30!】    沈清秋心内翻个白眼:这算是临头一刀之前给我发个糖吗。    岳清源等人劝阻无效,只得无奈道:“那你千万小心。万一不能应付,立刻传音召我们前去支援。”    沈清秋对于自己处理魔物的水平,倒没有他们那么悲观。除了对自身修为的和灵力的自信外,也是因为他对《狂傲仙魔途》中这些魔物的兴趣,远远大于各色妹子。他可能记不住哪个女主收了小委屈的时候喜欢跟洛冰河到哪里去看星星,甚至有时候连名字都对不上号,但他对每一种魔物的属性和弱点,绝对都一清二楚!    除了熟知剧情,如果非要在他身上找出什么能称之为金手指的东西……就只有这一点了!    绝地谷中,洛冰河正安顿一众魂飞魄散的师妹师弟。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四下乱窜,万一遇上新的魔物或者再走散了,只能让情况更糟。    夜风猎猎,四面八方传来不知是人还是魔界生物的鬼哭狼嚎,胆子小的早已抱头痛哭。秦婉约面色惨白,但见洛冰河靠在一棵树上,正阳剑插在怀里,镇定而不失警醒,挡住了来自黑暗的一切侵袭,无助中又泛起丝丝柔情蜜意。    如果沈清秋在这里,他必然要激动不已,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妹子你已经爱上他啦!    这时,灌木丛那边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洛冰河目光一凛,一道灵流汇聚在掌间,蓄势待发。    那草丛簇簇而动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也许是害怕到极致了,居然谁都没有先叫出来。    突然,咚的一声,像是有人倒地。随后,一颗圆滚滚的东西滴溜溜滚出了草丛。    那是一颗人的头颅。    头颅双目紧闭,满脸鲜血,头发蓬乱的仿佛鸡窝。这画面原本很吓人,可这种时候,没有杀伤力的死人脑袋,总比会吃人的魔物要好,是以居然不少人松了口气。    秦婉约颤声道:“……这……这位师兄是哪派门下的,有人知道么?”    在场各派弟子纷纷靠近了点去辨认,都松了口气:“不是我们的人。”“从没见过。”    洛冰河望了望黑暗中的灌木从深处,心道头在这里,尸身也应当在这附近,不若去看看衣着是哪一派门下。他加强了掌间灵流,朝黑暗中走去。    果然,一条僵硬的尸体躺在灌木丛后面,水蓝色的道袍,应当是天一观的入门弟子。洛冰河只看见他袍子下摆,就叹了口气。这种入门等级的弟子,应当原本只是来仙盟大会长长见识,却没想到被卷入一场飞来横祸,生生送掉了性命。    他再往上看,却猛地怔住了。    这具尸体的脖子上面,还好好地连着脑袋!    那刚才那颗头颅是从哪里来的?    洛冰河人未折回,正阳已出鞘,白光大盛中喝道:“离开那颗头!”    话音未落,原先静静歪在地面上的那颗头颅,突然睁开了双眼!    它怒目圆睁与众人对视,脖子下倏地不知从哪探出了八条又细又长、骨节分明、长满倒刺的蜘蛛腿,一跃而起!    离它最近的一人来不及躲避,被它跳上了脑袋,疯狂大叫,噌的拔出剑来胡乱挥舞,旁人忙不迭躲开。洛冰河不敢轻易出剑,万一刺中的不是那个怪物而是这个人的脑袋,后果不堪设想。这么可怕的东西在自己头上爬来爬去简直恐怖得要窒息了,那人绝望至极,剑头调转,往头上插去。可还没抬起手,那八条细瘦伶仃的蜘蛛腿找准了位置,对着他太阳穴猛地插了进去!    那人立刻僵硬了身体,连舌头都像是打了结,一句话都喊不出来了。那颗人头脖子下延伸出的蜘蛛腿越插越深,他也跟着浑身抽搐不止。只得瞬息,八条蛛腿拔了出来,只留下那人太阳穴处一派血肉模糊的孔洞,颅腔里面似乎已经被吸得一干二净,空空如也了。    这幅景象骇人至极,就连洛冰河都一时没反应过来。那颗人头蜘蛛模样的怪物吸饱了脑髓,在尸体上爬上爬下,嘴里发出凄厉的呼啸,仿佛婴儿哭号。    就在这时,一道灵流凝成的光箭飞来,穿过它正在发出长号的嘴,打了个对穿窟窿。    在一片戛然而止的寂静和众人茫然的瞩目之中,沈清秋揉了揉被它叫得隐隐发痛的耳朵,慢条斯理一振袖子,折扇一展,幽幽地道:“吵死了。”    这个出场,当真十分之低调。 25、无间深渊 “师尊!”    乍见沈清秋,洛冰河完全是喜大于惊。    毕竟,从骚乱刚一开始,他就料到沈清秋必然会不放心,要亲自来谷中救他们的。    沈清秋飘然立定,见数名弟子都围了上来,问道:“可有人受伤?”    洛冰河道:“除了溪边……的那几位师妹和被吸髓而死的师弟,目前暂时没有其他折损。”    沈清秋道:“你受累了。”    洛冰河微微一笑,眼睛极亮:“弟子职责所在。”    沈清秋看了看还红着眼眶的秦婉约,心道你还笑,笑,知不知道自己死了个老婆啊?!    众弟子见前辈高人出场相救,个个都像见了亲娘,就差没抱着他大腿放声大哭。沈清秋道:“你们不必惊慌惧怕。外面掌门们知道里面的情况了,已有大批前辈进结界来支援。你们保护好自己,不需要多久就能杀出重围了。”    他这一句话仿佛定心大还丹,叫一群六神无主的少年少女们吃了好生心安。洛冰河道:“师尊,刚才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讲起《狂傲仙魔途》里的魔物来,他可真是问对了人,沈清秋如数家珍道:“也难怪你没见过,这东西叫做鬼头蛛。性情暴躁,面目狰狞,能作婴哭之声,用以诱猎物靠近。一旦猎物靠近,头下吸盘就会牢牢吸住猎物的天灵,八条腿尖锐无比,能直接插穿颅骨盖,吸活物的脑髓。”    洛冰河听他说得详细无比,又是敬佩又是称奇:“世上竟有如此邪恶的生物。弟子简直孤陋寡闻。”    自从洛冰河拜了梦魔为师,在术法和剑法上沈清秋能指导他的是越来越少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在徒弟面前摆摆师父架子,沈清秋暗中巨爽,觉得找回了久违的师长光环:“鬼头蛛是魔族特产,不适应人界水土,已经多年无人见过了,一般的卷宗典籍自然少有记载。下次你再见到,记得直接朝太阳穴打。刚才这一只只是雄蛛,幸好没遇上雌蛛,否则更可怕……”    两人还未多说几句,从四周众人头顶上的树叶中传来沙沙异响。    一颗颗倒吊着的头颅尾悬着白色蛛丝,从树中冒出头来。    沈清秋脸色大变。    鬼头蛛的叫声是会吸引大批同类前来围剿的!    他手中折扇反手一推,扇出一道罡风,瞬间斩断数十根蛛丝,鬼头蛛们如同熟透的果实一般,扑通扑通齐齐砸到地上。沈清秋喝道:“走!”    洛冰河利落地应了一声。趁鬼头蛛们摔得头晕脑胀,众人跑路。师徒一个在前开路,一个在末断后,中间夹着臃肿的队伍,两端却杀得腥风血雨。鬼头蛛们行动敏捷,弹跳力极强,在半空中飞来蹿去,被二人交错乱打的灵流射成筛子。    一旦知道了如何应对,洛冰河便有如神助,简直闭着眼睛也能一次打穿两只以上,众人头顶一片腥风血雨,哀嚎怪叫。    纵使如此,可毕竟数目太多,而且防不胜防。沈清秋正担心着那个见鬼坑爹的奇毒什么时候发作,便觉灵力一滞,出手一下子打了个空。    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沈清秋忙转法力输出为物理攻击,翻手扇缘便把那颗朝他扑来的鬼头蛛从中横切为两半。洛冰河时刻注意着他那边的情况,见有异状,问道:“师尊?”    沈清秋忙道:“无事。你自己留神。”    幸好,他们已经被沈清秋带着撤入了一个特殊的区域。鬼头蛛们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屏障,不敢再继续前进,反而嗷嗷鬼叫着一直往后退,直到退入灌木丛和树叶中,消失不见。    沈清秋松了口气。    秦婉约一面娇喘吁吁,一面疑惑道:“沈前辈,为何到了这里,那些魔物就不敢再前进了?”    沈清秋道:“你们忘了,绝地谷之中,生长着什么异种奇花了吗?”    其实,忘了的是他自己。    原谅他真的记不住那朵花叫啥名字!    洛冰河很贴心地帮他想起来了,一下就说了名字出来:“千叶净雪华莲!”    沈清秋总算知道他为什么之前记不住这朵奇花的名字了。    “xx雪x”或者“xxxx莲”这种名字格式的奇花,其泛滥之程度已经远远不是“烂大街”能形容的。记得住才是有鬼!    沈清秋:“……不错,正是千叶净雪华莲。此花长于绝地谷深处,已有千年之久,灵气非凡,更是魔界物种的天生克星。它周围自然而然形成了屏退魔物的屏障。所以,只要在它的屏障范围内,就不会受到太多魔物侵袭。”    洛冰河忽然追问道:“魔界物种的天生克星?”    他一直凝神听着,沈清秋见他目光中仿佛燃起了一簇星火,异样的色彩隐隐闪动,心下奇怪:“不错?”    洛冰河道:“那师尊,这株千叶净雪华莲,能否解除魔族奇毒?”    沈清秋悚然。    这架势,洛冰河该不会是……想给他摘奇花解毒吧?    打住。原作里你为之摘花的妹子秦婉约可就在旁边看着呢,你现在当着她的面要给另一个人,还是个大男人——摘花?    给你老婆一点面子行吗?!    沈清秋立刻道:“先应付过眼前的危机吧。”    洛冰河却不依不饶:“请师尊告知弟子。”    沈清秋道:“不能。”    洛冰河执着道:“莫非师尊试过?不试上一试,又如何得知?弟子知道师尊不想我冒险,可如果不冒这个险,弟子永远也不能心安!”    这个真不是!    你为什么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孝顺我老人家!!    总不能告诉你要解毒解干净唯一的办法就是跟你啪啪啪吧?!    沈清秋跟他说不清楚,寒了寒脸:“是不是为师平时对你太过纵容了,让你以为在这种时候也能任性胡来。”    说真的,这几年来,出于诡异的预先赎罪心理,和其他感情成分,他绝没对这个徒弟说过稍微重一点的话,是以洛冰河听了他这句后,先是一怔,果然勉强乖乖闭嘴了,可依然目光倔强,正阳剑也不肯收回鞘中,明显不是退让的意思。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一旁的莽林中草叶蹿动,转出一个人来,身后还带着一众狼狈不堪、经过一番浴血奋战的弟子。    沈清秋警觉地把目光移开,一跟他打了个照面,就觉得仿佛天降巨锤砸在他太阳穴上。    其实这人貌也算周正俊朗,只是言行举止之间,一股猥琐之气挥之不去。他见到沈清秋和洛冰河,笑了一下,把光华流转的佩剑插回剑鞘,“原来是沈师兄。既然和你们汇合了,那我就放心了。”    放心。放心个屁。有你在才不放心好吗!    面前这个人,就是这场大骚乱的罪魁祸首!    尚清华,这个在沈清秋心里被吐槽过“上清华,呵呵,我还考北大呢”的角色,乃安定峰峰主。同时,他也有另外一重身份——仙盟大会祸事的内鬼,魔族数年前埋下的一颗棋子。    原本,尚清华只是安定峰一脉下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弟子,被魔族要人抓到,逼他做卧底。    啊不,没怎么逼,他毫无心理压力地就乐呵呵地接下了卧底这个重任。    有了魔族作为暗中后盾,从此尚清华顺风顺水,一路青云直上,最后居然坐到了安定峰峰主的位置。    可是,他还不满足。为什么呢?    因为安定峰!    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有上进心的地方。这座山峰的传统与特长,跟它的名字完全是一个画风——后勤工作。    理所当然的,全峰上下包括峰主也就成了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今天这里送几个苦力,明天那里支援点物资。山门坏了?找安定峰修吧;差个车夫?找安定峰要人吧;这个月支出超额了差钱花?找安定峰报吧。    这样一个峰主,即使业务能力上拳打蓝翔脚踢新东方,威风吗?气派吗?酷炫狂霸拽吗?    有身为峰主的尊严吗?    还不如别脉一个天资过人的小弟子n瑟。    于是尚清华义无返顾地成为了魔族走狗。以帮助魔族称霸人界为己任,干尽坏事。    沈清秋一看见他就胃疼:“尚师弟。你来时,可有在附近见到大型魔物。”    尚清华一愣,道:“大型魔物?这个,倒是没有。”    沈清秋心中咯噔一声。没有吗?    这里的“大型魔物”,也是剧情的关键道具之一。原作之中,洛冰河的魔族血统之所以会暴露,就是因为仙盟大会里被放进来一只黑月蟒犀。    洛冰河为了保护众人,拼死战斗。黑月蟒犀杀伤力和体型都是巨型级别,他当然战不过;战斗不过怎么办?爆种呗。    于是洛冰河就当着沈清秋的面,暴露了。于是沈清秋才有理由“大义灭亲”,一掌把他打下去升级。    沈清秋刚才一直没感受到黑月蟒犀的魔气,更没听到传说中那谜一般的标志性“似蟒又似犀”的对月长嚎。现在,尚清华也说没见到,不由他不警惕。没有这个关键道具的话,总不至于要他毫无理由地就突然踹洛冰河一脚吧。    他忍不住看了沉默不语的洛冰河一眼。这孩子似乎还在解不解毒、摘不摘花的事上死磕,看着他的目光执拗中,似乎还带了一点委屈。    委屈个毛线啊我这是为了你好,你摘花可以不要搞错送花的对象谢谢!    尚清华痛心疾首道:“我过来的时候一路上已折损了不少各派弟子,这些都是修真界未来的栋梁啊。放这些魔物进来的人当真歹毒无耻,卑鄙下流,丧心病狂!”    沈清秋无言以对。    那些魔物不正是你放进来的吗?用这样的词攻击自己真的没问题?虽然你自己不介意就好……    还没吐槽完,一阵毫无预兆的地动山摇。    众人东倒西歪,纷纷惶恐不知所措,询问声飞成一片。沈清秋则瞳孔骤缩。    这种7.5级的震感,绝对不会有错。    无间深渊,终于被打开了! 26、无间深渊 2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大家一直等着看踹男主大戏呢……于是不顾沈老师傅心塞塞,今天双更,几分钟后还有一章,说什么也要把他踹下去(p ̄皿 ̄)=○#( ̄#)3 ̄) 谢谢黯血、夜魅、悠悠、莲开并蒂gn的地雷!  所谓的无间深渊,乃是人界与魔界交界之处的空间。    作为一个过渡空间,无间深渊充满了危险与未知,处处是扭曲和撕裂的空间漩涡、烈火岩浆。    在场的诸名弟子一路杀来,身心早已疲惫不堪,强震过后,居然倒下了大半,剩下还勉强能站着的,只有沈清秋,洛冰河,尚清华三人。    无间深渊既然被打开,就说明,一定有魔族的东西从那边出来了。三人屏息凝神,戒备十足,静静等待。    从黑暗之中,缓缓现出一个男子身影。    一看到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沈清秋就知道这是谁了。    他斜眼睨了一下脸色刷的苍白起来的尚清华,想笑却笑不出来。    为什么这个未来洛冰河手下为非作歹、杀人放火的好助手、好机油,会现在就出现在这里!    漠北君是个纯血魔族,正宗的魔二代,继承了家族在魔族疆界北方的领地,整天神出鬼没,无所事事,谁都爱理不理。如此特立独行的一个角色,被中期开挂的洛冰河暴揍一顿之后,莫名其妙的就俯首称臣,任之驱使了。从此洛冰河就多了个看起来很诺呐芡却蛟拥闹沂敌〉堋2还闱宄凑赵茸钇鹇牖沟梦灏僬虏怕值侥愠龀寐鸫蟠螅    尚清华抢上前一步,喝问道:“阁下乃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    那不就是你真正的直属上司吗,放危险生物到仙盟大会里面的指令不就是他给你下的吗?请请请,你继续装。    漠北君微微侧首,俊朗的轮廓一半沉浸在黑暗里,让人心生寒意。他只抬了抬手指,尚清华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猛力掼到半空中,撞断一颗古木,晕了过去,口中鲜血还是狂喷不止,直喷得沈清秋忍不住心生敬佩:    太卖力、太敬业了。兄弟,为了业务,你也是蛮拼的!    敬佩完了之后,暗叹一声。他就知道,还是要靠他出面。    沈清秋横剑在前,不卑不亢道:“魔族?”    这是句废话。那黑乎乎的团团魔气看不见就是瞎了。    一道白影闪过,洛冰河居然一语不发,挡在了他身前。    刚才还起了争执,现在强敌当前,却又毫不犹豫充当人墙,说沈清秋完全不感动,那是假的。    只是越感动,越发觉得待会儿要做的事太不厚道。沈清秋宁可他无所作为:“冰河,退下。”    洛冰河不回答,也不离去。与漠北君平平对视,居然丝毫不为他的威势所动。    漠北君“咦”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一点能挑动他兴趣的东西。    沈清秋道:“哪有徒弟挡在师父前面的?”    漠北君道:“你是苍穹山弟子?”    洛冰河冷声道:“苍穹山清静峰座下弟子洛冰河,领教阁下高招。”    漠北君嗤笑道:“仙者不仙,魔者不魔。有趣。”    沈清秋听到这一句,突然觉得揪住了点什么。    莫非……出现在这里的漠北君,是来代替黑月蟒犀做推动主线的道具?    “仙者”,说的应该是躺旁边装死还不忘吐血的尚清华,明明是修仙者却为魔族当牛做马,的确半点不仙,不冤枉。而“魔者”,在场的除了洛冰河,还能指谁?    沈清秋也不能确定,漠北君是否真能一眼看穿洛冰河的隐藏血统,心思百转。洛冰河见他皱眉,以为他气自己不听话,道:“师尊,他不会让我们中任何一人走的,倒不如拼尽全力与之一战。”    你说的很对,然而这并没什么卵用。沈清秋道:“你留在这里,只是白白送命。”    洛冰河道:“为师尊而死,或与师尊同死,弟子甘之如饴。”    漠北君蔑然道:“与我一战?”后面那“不知天高地厚”很给面子地没说出来。沈清秋心道,幸好你没说出来,不出三年,洛冰河单手就能揍得你爬不起来,你还不是老老实实给人家做爪牙,妥妥的自打自脸。    漠北君:“也好,那我就看看。”    话音未落,空气中陡然杀气大增。    沈清秋步法莫测,瞬间闪到洛冰河身前,左手抛出修雅,不管顶不顶用先挡一阵再说,右手拎老鹰拎小鸡一样拎了洛冰河就甩出去,把他送到漠北君魔气范围之外,转身就跟漠北君一掌对上!    两人双掌相接,沈清秋胸口一阵血气翻腾,就像被人当面打了一拳,浑身灵力都沸腾一般滚滚不休。他虽然结了个丹修为已算相当不低,但金丹在未来灭世魔王洛冰河的得力助手面前又怎么够看?    可他必须得尽力拼一把!    唯有不顾性命拼死一战,才是活命的可行之策。根据沈清秋看各种武侠仙侠小说十几年的经验总结,这种设定为脾气古怪的中二枭雄类型,都会对血战到底不服软的臭硬骨头留几分尊敬。而对软脚虾胆小鬼,那可绝不手下留情!    洛冰河猝不及防,被沈清秋送出,半路折回,正阳出鞘。漠北君撤出一手,在迎面而来的炫白剑芒上一弹,正阳剑身承受不住海量灌入的魔息,白光炸裂,当场断裂成数截。    他单掌与沈清秋双掌相对,却还压倒性占据上风,觉得没兴味了,发力震开沈清秋,道:“资质奇差。基础心法死板。滚吧。”    沈清秋:“……”    沈清秋的资质在人界不能说是空前绝后的奇才,起码也能说是千里挑一的优才;苍穹山的基础心法那不叫死板,叫做正统!到了漠北君嘴里,就成了一坨垃圾。如果是原装货,听了这话,必定吐血三升回去嘤嘤嘤扎小人。    洛冰河佩剑断裂,也不在意,但见到沈清秋被掌力震得内脏受损,齿间咬不住鲜血外溢,眼神却陡然森寒起来,周身气场瞬间变化。漠北君觉察到这种骇人的异变,微蓝的两眼射出兴动的冷光。忽然凭空凝出一支通体纯黑的冰剑,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瞬间分裂成数百把自称阵列的冰剑,从四面八方朝中央包围的沈清秋射去!    这些冰剑普通的防御根本无法抵挡,因为它们是用最纯正的魔气凝成的。沈清秋现在灵力将近枯竭,两者对上,正如星星之火与滔天巨浪这么悬殊的对比,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剑阵如雨倾盆而下的刹那,沈清秋心中咆哮。    我已经尽力了,可人家就是觉得我战五渣,我也没办法!    多大仇,要死也不弄个好看点的死法,这样一百多把黑乎乎的剑在身上捅,人都要被穿成筛子,还能看吗?!    然而,等了良久,也没等到万箭穿心的痛苦。    如果不是漠北君忽然抽风,撤回剑阵,那就只有一个人,一种可能,挡得住这一波杀气冲天的攻击。    沈清秋稳住身形,慢慢抬起头。    果然。    四面八方的上空,密密麻麻的剑阵已然粉碎。    粉碎的非常彻底,仿佛消失无踪,夜空之中,只有漫天黑色的冰晶,反射着月光,点点落下。    那画面甚至可以用美来形容。    然而,站在画面中央,周身和眼中仿佛都有一场暴风雪正在聚集的洛冰河,却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沈清秋坐在一棵大树旁,边把淤血往肚子里吞,边运功疗伤,边观察这场劈山裂石的混世魔王大战。    洛冰河的血统封印尚未解除,漠北君也只是在试探他,可依然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两个人惊涛骇浪般的魔息溢出,几乎遮云蔽日。    这一带原本是千叶净雪华莲……这玩意儿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对,千叶净雪华莲的精华范围,魔族生物们根本不敢靠近,可是被铺天盖地的魔气一薰,那朵灵气盎然的雪莲枯萎得都坏死到根部了,那些黑暗中潜藏着的生物纷纷爬出来,贪婪地汲取对他们而言是芬芳的气息。    有几只鬼头蛛偷偷摸摸爬到几名苍穹山派弟子的身上,毛腿子就要插进人家太阳穴里,沈清秋灵力差不多耗尽了,不能法攻,只能直接抓住它们污垢纠结的毛发就往旁边一扔。他是看准了才扔的,就专门冲着尚清华这个叛徒身上扔!    而那边,漠北君已差不多试出了洛冰河的底,打算收手给出最后一击了。他手指一弹,送了一道猩红的光流种入洛冰河额头之中。    那道光流一与洛冰河额头相触,立刻浸入皮肤,化为一枚火红的纹章。洛冰河杀昏了头,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头痛欲裂,几乎要跪倒在地,浑身一股翻腾的残暴冲动无力发泄,随手一甩,爆发的魔气出膛炮般轰向漠北君。    这一下威力极大,漠北君举手化开,微微诧异,赞许道:“不错。”    他也不管现在的洛冰河意识清不清楚,自顾自道:“人界并非你应留之地,何不回归本源?”    现在,沈清秋终于百分之百确认了。漠北君的突然出现,的确就是为了代替黑月蟒犀的作用。只是比起原著,漠北君做得更彻底。他他他,他居然直接解开了洛冰河身上压制他血统的封印。 27、无间深渊 3 而且完成公务,转身就走!    这npc当得真的彻底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和原著作风完全一致,哪里洛冰河需要,他就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哪里。就是如此牵强、如此特立独行、不需要逻辑!    牵强的,只有沈清秋接下来要面临的,最后一关。    经历一场恶战、半跪在一片残垣中的洛冰河此刻看起来双目茫然,却像随时会撕碎一切。他现在的脑袋就像是一座沉寂多年的死火山,突然裂地喷发,血管里岩浆流动。光是想想,就连沈清秋也似乎跟着烧得骨痛头痛起来。    系统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提示:    【警告!关键性任务:“无间深渊与无尽仇恨,漫天晶霜与漫天血泪”,正式开启!如无法完成,主角爽度-20000!】    任务项目的名字一次比一次槽多无口是我的错觉吗?    而且貌似前天我跟你确认的时候说的是10000?    这才过了几天就翻了一倍?    沈清秋颤颤巍巍走到仍处于半发狂状态的洛冰河身边,啪啪啪几巴掌打上他后背,把几道残存的灵力拍进他身体里。    你以为这么简单就会起作用?想得美!    洛冰河非但没清醒过来,他体内的魔气反而反弹出来,当场逼得沈清秋忍了良久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直到这时,洛冰河才稍稍清醒了些。    他慢慢从混沌状态中抽离,能勉强拼奏出一些模糊的字句。那张熟悉的脸也逐渐清晰起来。    沈清秋看他终于目光清明了一些,松了口气,抹了抹嘴边的血,语气平和:“醒了?”    顿了顿:“醒了的话,我们就可以好好谈谈了。”    沈清秋道:“洛冰河,你实话实说,你究竟修习魔族术法多久了?”    这句话一出来,洛冰河仿佛从窒息的高空,猛的坠入彻骨寒潭,想不彻底清醒都没办法了。    他看着沈清秋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一颗心直坠下去。    以往沈清秋总会叫他冰河,而不会直接叫名字。    他低声道:“师尊,弟子可以解释。”    洛冰河虽然还是个少年,可向来都是镇定从容、少年老成的时候多,这时居然能见到他脸上浮现慌乱的神色,像急着解释,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堂堂男主,沦落至此,沈清秋简直看不下去,心中不忍,抢着开口:“住口!“    话音刚落,他自己都觉得没把握好,语气过于严厉了。洛冰河也似乎被他吓到了,像个被打了一巴掌的孩子,懵懵懂懂,漆黑的眼睛就那么愣愣看着他,果然听话地住口了。    沈清秋狠不下心直视他的眼神,干巴巴念着台词:“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年前。”    沈清秋沉默不语。有问必答,如此诚实,看来他真是被吓坏了。    殊不知,洛冰河自动把他的沉默脑补为“很好。你这孽徒,居然瞒我这么久!”    沈清秋轻声道:“两年,怪不得能突飞猛进到这种程度,洛冰河你,不愧为洛冰河,果然天赋异禀。”    其实,这句真的是纯粹发自内心的感慨。作为男主,洛冰河的确是天赋异禀没错。若硬要沈清秋说有什么意味,那就是羡慕加一丁点点嫉妒的意味。    可在洛冰河听来,意义却截然不同。    他一下子跪倒在沈清秋面前。    沈清秋老命休矣。男儿膝下有黄金,男主一跪没了命。到这节骨眼儿了再受他一跪,日后洛冰河想起来岂非恨上加恨?他当即挥袖:“起来!”    洛冰河被他袖中罡风带得身不由己站了起来,连退数步,越发六神无主。    做错了事,错得没法挽救,连对师尊下跪请求原谅的资格也没有了吗?    他喃喃道,“可是师尊你说过,人分好歹,魔有善恶。世上没有任何人……天地不容。”    我说过吗?时隔多年,沈清秋认真想了想。    好像他真的这么说过!    只是那时有那时日后长远的考虑,眼下却更有眼下刀口悬颈之危急。    虽是万不得已,可现在自扇耳光翻脸不认,会不会有些太不要脸了啊?    “你不是普通魔族。”沈清秋道:“你额间纹章,是堕天之魔的罪印。这一支族系在人间造过无数杀业,心性更是难以控制,自古以来,祸患辈出。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别的魔族相提并论。我不能等你杀戮成瘾无法自控后,再证明我当初的话是错的。”    亲耳听到沈清秋这么说出来,将希望打碎,洛冰河的眼眶红了。    他颤声道:“……可你说过的。”    我说过的话多着呢。我当初还把说要阉了沈清秋的高亮红字刷了几百层楼呢。    ……一点也不好笑。    一向很擅长自我心理调节的沈清秋今天吐槽的频率再创新高,疯狂刷新了记录,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反而有疲倦苍白之感。    他不断给自己洗脑:洛冰河现在所受的苦楚折磨,都是他日后踏于万人之上所必须经历的。不经一番彻骨寒哪得梅花扑鼻香,不下深坑练三年哪来害世大魔王。心魔在手天下我有,后宫三千不用日狗……可是没用。    完全没用。high不起来。    沈清秋猛地抬头,捏了个剑诀,将修雅召回,提在手中。    他握着剑的手微微发颤,细微的筋脉浮现。洛冰河还不敢相信:“师尊,你当真要杀我?”    沈清秋不能看他的表情,目光直勾勾穿过他的身影:“我不想杀你。”    在洛冰河记忆中,从未见沈清秋有如此冷漠地对着自己的时候。哪怕是当初刚入苍穹山派,不受师尊待见,他看自己的眼神也绝不是这么空洞,视若无物。    不带一丝温度。和他以往看着那些十恶不赦即将被斩杀于剑下的魔物时,没有区别。    沈清秋道:“只是,刚才那人说的不错。人界终归并非你所能长留之地。你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    他走一步,洛冰河退一步,逼着两人退到了无间深渊之前。    一回头,就能看见腾腾的魔气在那道沟壑中翻滚不息,万灵哀嚎,朝上方人界的裂缝伸出千百双畸形的手臂,渴求新鲜的血肉。更深处则隐没在黑雾和猩红的诡光里。    修雅斜指深渊之下,沈清秋道:“你是自己下去,还是要我动手?”    他很自私地希望洛冰河能自己下去。通常选择自己跳下悬崖的人绝对会被挂住,这样他就可以自欺欺人地把这个画面he化。    总好过从此以后,他日日夜夜都牢牢记着这一幕,记得是自己,亲手把洛冰河打下去。    可洛冰河依旧不死心。    他还不相信,对自己那么好的师尊,真的会把他推下去。不相信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对,换来的只是这样的下场。    就算修雅刺中了他的胸膛,他也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沈清秋没想刺中他的。    真的。他只是硬着头皮挥挥剑吓吓他。只要洛冰河为了躲开往后一退,自然就掉下去了。可他没料到洛冰河就那么沉默地站在那里,正面受了这一剑。    吾命休矣。本来只是踹下去,现在又多了一剑之仇!    洛冰河反手握住剑锋,但没用力,只是轻轻握住。即是说,沈清秋如果想用力,修雅就可以继续刺进去,直到穿透他的胸膛。    他喉咙轻轻颤动,一言不发。明明剑尖还没刺中心脏,沈清秋却仿佛感觉到他心脏痛苦的跳动声,从剑身波及至手背,一路蔓延过整条手臂,直到抵达他自己的心脏。    沈清秋猛地拔剑抽回。    因为他的动作,洛冰河身形晃了晃,很快稳住。见沈清秋没有痛下杀手,他原本黯淡下来的眼睛里又有亮光隐隐闪现,就像焚烧过后灰烬中垂死挣扎的星火,嘴角也勉强牵了牵,不知是不是想露出一个微笑。    而沈清秋接下来,就要用最后一击,把他眼里这最后一丝余光生生掐灭。    他知道,自己永远也忘不了洛冰河坠下去那一刻时的眼神了。    等到绝地谷结界内清理完魔物的掌门及修士们赶到现场时,无间深渊撕裂处的空间早已闭合。    除了装死的尚清华,沈清秋已经把晕倒在地所有人的伤口都处理稳妥了,自己一身伤却没怎么理会,衣衫上血迹斑斑,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看起来着实狼狈。    岳清源上前探他脉相,蹙眉让专业的木清芳过来察看。各派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人里各找自家,认领然后抬走,进一步救治。    柳清歌发觉少了一人,还是时常跟在沈清秋前前后后无法忽视的一人,问道:“你那徒弟呢?”    沈清秋低头不答,捡起地上断为数截的一把长剑碎片。清静峰的弟子们匆匆赶到,为首的明帆眼尖,看了把那剑,支支吾吾道:“师尊,那把剑不是……”    当初,他对这把万剑峰上的正阳剑可是心心念念,想了多少年,被洛冰河拔出后嫉妒得烧心烧肝,诅咒了无数个夜晚辗转反侧,自然不会认错。    宁婴婴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师尊你你别吓我。这是不是……是不是阿洛的正阳啊?不是吧?不是吧?”    四下阵阵私语:“正阳剑?”“说的是沈峰主爱徒洛冰河?”“剑在人在,这剑都断了,人呢?”“不会也……咳咳。”    有人叹道:“果真如此,那也太可惜了,这一路下来,洛冰河都已经是仙盟金榜上的头位了。”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叹惋有之,惊诧有之,悲从中来有之,幸灾乐祸有之。    宁婴婴当场原地大哭起来。    明帆虽然讨厌洛冰河,总是明里暗里骂他去死,但也从没想过真的要他去死,况且想到师尊后来那么疼他,现在这臭小子却死得尸骨无存,师尊一定很难过,心情也好不起来。整个清静峰一片愁云惨淡。仙姝峰都是女儿家,以齐清萋为首,也为之动容。    柳清歌不善言辞,拍了拍沈清秋的肩,道:“徒弟没了,还能再收。”    虽然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可沈清秋还是想送他个有气无力的白眼。    没把自己关门弟子兼男主踹下无间深渊的人,统统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算了算了。已成定局。    沈清秋缓缓道:“清静峰座下弟子洛冰河,为魔族所害,身陨。” 28、同乡认亲 此次仙盟大会,是开办历届以来损伤最为惨重的一年。    各派参会新秀共计千余,专心做结界人力柱的昭华寺得以幸免,幻花宫最惨,折损近百人,苍穹山最轻,只有三十余名伤者。    至于其余的杂门杂派,功力浅薄术法低微的新人基本都集中在这一块,这才是真正的伤亡重灾区。    原本登上金榜是大喜之事,可如今再看,金榜上竟然有不少人都在绝地谷中身陨。尤其是高悬榜首的第一名,苍穹山清静峰座下弟子,沈清秋爱徒洛冰河,剑断人亡,如何不令人心痛。    而这些,还未将事发后入场救援的修士们的折损计算在内。经此一役,各派可说元气大伤。    清静峰被送上来一张红榜。    红榜之上,第一名的“洛冰河”高高在上,金光耀眼。    明帆走近来,禀告道:“师尊,有一万灵石送上来了,该怎么安置?”    一万灵石?沈清秋愣道:“为何突然有这么多灵石送上山来?”    明帆小心翼翼道:“师尊你忘了?仙盟大会上,师尊你押了五千……”    沈清秋想起来了。是他押在洛冰河身上的那份注。岳清源说过输了算他的,赢了算自己的。    洛冰河果然争气得很,在最后的半个时辰发力,直接越过了第一和第二的公仪萧、柳溟烟,高居榜首,给他翻倍赚了回来。    当时明明是抱着赚一笔是一笔、图个慰藉的心态,如今他却有点不知所措了。    而且以往,这些东西他都是交给洛冰河打点,该整理入库还是用来做些别的什么、怎么做,都不用他操心。现在却变成明帆问他该怎么处置。    沈清秋想了想,道:“先收着吧。”    “……”明帆其实还想问详细些“收哪儿去”,可师尊脸色实在说不上好,没敢再继续问下去,心想洛冰河以前放哪我现在放哪总没错,立刻退下。    一连数日,清静峰众弟子都小心翼翼,尽量避开雷池,生怕触到师尊一碰就疼的那根弦,都以为过些日子总会有所好转的,谁知道过了半个多月了,沈清秋看似正在逐渐恢复正常,结果,有一天临近饭点时,忽然听见沈清秋在竹舍里叫了两声洛冰河的名字。    宁婴婴蹬蹬蹬冲进来,把沈清秋吓了一跳:“做什么?突然闯进屋子来,姑娘家这么风风火火的,像什么样子。”    宁婴婴红着眼睛,像只小兔子,道:“师尊,你……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做!”    沈清秋干咳一声,道:“不必。你出去玩儿吧。”    宁婴婴跺脚道:“师尊!就算没了阿洛,可您……可您还有我们其他的弟子啊。您这样……失魂落魄的,弟子、弟子们真快要急死了!”    失魂落魄这个词能用到自己身上,沈清秋真半辈子都没想过。    其实到金丹这个修为,吃不吃真没啥所谓,他就是嘴馋,忽然想吃点心,加上刚好不小心忘了洛冰河已经被他踹下无间深渊去了而已,怎么就被盖章成“失魂落魄”了?!    沈清秋张张嘴,百口莫辩,见宁婴婴急得都快哭了,忙反过来安慰她,信誓旦旦刚才只是说漏嘴,这才消停。    把人哄出去后,沈清秋长长出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这个在书中一直娇娇嗲嗲、只会闯祸拖后腿的小姑娘居然成长了不少。    要知道,她可是洛冰河的后宫诶,明明她才是最应该哭天抢地的,结果却还知道要来安慰师父。    这算不算他的教育小有成效?    总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明明是他把小绵羊男主拉扯大了,怎么现在倒好像男主圈养了他一样。才几天没见就整天摆着张死了老公的寡妇脸吓唬谁。    不对,我呸!沈清秋心里给了自己一嘴巴。    说谁寡妇脸!谁死了老公!这话也特么是能乱说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狗嘴吐不出象牙,该打!    不过,大概洛冰河走了,他真是有点寂寞不舍的吧。    尤其是想到,五年之后,重逢之时,曾经的师慈徒孝(……)就要都变成笑里藏刀、杀机暗藏了。    正阳剑残骸被沈清秋带回去,胡乱在清静峰竹舍后刨了个土坑,竖个牌子,立了个剑冢。旁人见他对着空碑出神,以为是思念爱徒,不免唏嘘师徒情深,造化弄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唏嘘感慨的是剑冢之中,埋葬的那个再也不会回来、和煦如阳的少年。    真正让他风中凌乱泪迎九霄的,是系统沉寂数日后,发送的一条灭绝人性的提示消息。    【恭喜!贵方成功完成关键任务“传奇开启:洛冰河的坠落与再生”。奖励主角爽度10000.】    沈清秋还没来得及高兴一把,紧接着:    【但同时由于特殊情况,激活新的数值:洛冰河心碎度。由于心碎度过高,主角爽度清零。请再接再励!】    ……清零……清零……清零……    两个大字在沈清秋脑海中无限循环……    所以心碎度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不是跟你说了不要随便激活奇怪的数据吗?!    滚蛋吧洛冰河果然是亲儿子,连心碎都能单独划出个数值来!    当牛做马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反派好忧伤,心塞太平洋。    既然他自己不痛快,那当然要去找别人的不痛快。    于是,沈清秋让明帆跑腿递了个贴,把尚清华请来了竹舍。    尚清华放下雪瓷茶盏,笑道:“沈师兄的清静峰真是清幽静雅。连小小茶盏都如此精致。这份风雅真让清华自愧不如。”    清静峰与安定峰以往井水不犯河水,沈清秋高冷,也很少主动邀客,这次居然派徒弟上安定峰递帖子请人,尚清华难免心中摸不着底儿。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先把好话送上去,总不会错。    沈清秋屏退弟子,关门叹道:“师弟这么一说,我又要睹物思情了。这清静舍一草一木,一盏一碟,皆是我那徒儿亲手布置。”    “……”尚清华也跟着叹道:“唉,洛师侄少年英才,实在可惜。那魔族令我们折损惨重,实在可恨,普天同悲,沈师兄节哀。”    沈清秋幽幽地道:“尚师弟若真觉得可惜,便不会有这桩惨事了。”    闻言,尚清华一僵。    片刻过后,他无痕无迹地把笑容圆了过去:“沈师兄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责怪我安定峰督办不力?若是如此,师弟确实应该在此赔不是。”    沈清秋给他续了一杯茶,道:“哪里是不力,分明就是用力过头。连鬼头蛛、女怨缠、骨鹰这些从未主动流入人界的魔族生物都找来了,师兄如何忍心责怪你督办不力?”    尚清华霍然站起,脸色青红白黑交错:“沈峰主,话可不能说得太过分!”    沈清秋把手放到尚清华肩膀上,严肃地问道:“尚师弟为何如此激动,我们坐下说话。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尚清华冷笑着拨开他的手道:“有什么不敢的?尚某自问问心无愧,害怕了你强加罪名不成?”    沈清秋:“向天打飞机?”    刹那间,似有一道九天神雷,直劈到尚清华头上,劈得他口不能言。    半晌,他才颤颤巍巍道:“你……你怎么知道我这个id?”    沈清秋看了他的反应,仿佛连带着也被雷劈焦了。    他只是想通过观察尚清华听到这个名字时的反应来判断对方是否读过《狂傲仙魔途》。这看样子……不止是读过啊?!    三秒之后,沈清秋掐上了。    “是你啊?老子追完了你这本书,能不知道你这id吗?要不是漠北君出来那会儿听你不小心说漏嘴了一句,还真不知道你打哪儿来啊菊苣!”    那候时,尚清华见漠北君突然冒出的一刹那,无意脱口而了出一句“wtf!”    当时沈清秋听的不是很真切,所以没在意,事后却越想越怀疑。    尚清华作为幕后黑手(的后勤),在剧情的不可抗力下,却没放本该戏份多多的黑月蟒犀,原本就是个大疑点,而如果把这解释为刻意阻止剧情发展,把洛冰河被打下无间深渊的悲剧根源切断,就说得通了。    两人相对无言,一个赛一个的外焦里嫩。    半晌,沈清秋道:“挖坑不填!伏笔作废!雷点遍地!小学生文笔!写种马文你就好好写种马,玩什么虐心虐身流?!”    尚清华:“……我也是受害者,我好歹是作者,不穿男主至少也该穿个系统吧?谁知道插个插座触个电,系统随机分配角色,就给配了个炮灰。”    沈清秋冷笑:“总比我强,你卧底身份暴露了直接被漠北君灭口,好歹死得痛快。我被洛冰河亲自削成什么来着,你还记得不?”    尚清华:“你才重生了几年啊?一重生过来就是宗师级别的吧?我可是从婴儿时期就穿过来了。穷苦潦倒的童年、不受重视的外门弟子时期,你有我经历的多吗?”    比惨比不出结果,结论是,大家都半斤八两。尚清华感慨道:“居然遇到了读者。缘分,缘分。人生四喜之他乡遇故知啊。你终点书友id是啥?说不定还是老熟人。”    沈清秋道:“绝世黄瓜。”    尚清华思索了一阵,道:“有点儿印象。是不是有次有个求阉反派的楼你在里面叫得特别凶?就是在你,咳咳,原来的沈清秋想要对宁婴婴……”    “……”沈清秋:“我不相信你只对这一件事有印象。往事休提。”    他正色道:“废话到此为止。我今天之所以要找你摊开来说,是因为仙盟大会之后,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也许能够解决你我共同的难题。” 29、白露森林 尚清华一愣:“当真?”    沈清秋:“在这种事上开玩笑,很好笑?此法包治根本,只要不走漏风声,永绝后患。就靠你。你,还记得自己设定过一种千年出世一次的植物吗?”    “……”尚清华无语:“你这个范围也太广了。千年出世一次被冰哥吃了用了的植物我写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你自己也知道!    沈清秋叹了口气,在他耳边说了五个字。    尚清华闻言悚然,片刻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清秋一眼。    沈清秋:“你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尚清华道:“我很早就觉得黄瓜兄你是我的忠实读者,只是不喜欢用普通方式表达。我用完就丢的设定,你居然能从旮旯里挖出来。我在感动。”    “……”沈清秋道:“你明天就跟我下山去它出世之地找一趟吧。”    尚清华道:“明天?这……是不是有点仓促?”    他期期艾艾道:“其实我……想不起来它的具体位置和描述了。全文将近两千万字,提到它的只有一个自然段。你让我慢慢想,想到了再告诉你。”    沈清秋语重心长:“那等到洛冰河杀回来,漠北君被他收服,到时候一个杀我,一个杀你,你再想起来也不迟。”    尚清华:“……好。明天我一定想起来!”    反正安定峰上,那些诸如新弟子入门怎么给他们分配房间和定制校服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也不一定非要峰主才能做。    尚清华回去,苦苦思索一晚,绞尽脑汁,脑袋里翻江倒海地倒腾,终于在黎明前灵光一闪,在地图上勾了个地方出来。    沈清秋见了地图,一拍桌子,拎着他就下山出发了。一段路吃喝,一段路玩乐;一段路御剑,一段路行车,本来应该是很愉快的。    唯一有点小小不愉快的是,尚清华坐在驾车位上,长吁短叹。    他质问:“为什么吃喝住宿,出钱的都是我?为什么坐马车,赶车的还是我?”    沈清秋在车厢内道:“也不害臊。经费是公费,掌门师兄给的,你只是把钱从腰包里掏出来而已。”    想到临行前,岳清源叮嘱他的话,尚清华心酸至极。    什么叫“尚师弟,游历期间,清秋就拜托你了。他有毒在身,还望你好好看顾。”    作为作者,原先拼命把尚清华往极品贱人方向塑造的向天打飞机菊苣,终于体会到了角色的痛。    搞后勤真的没前途,人人把他当保姆!原装尚清华不择手段想要上位,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太理解了!    尚清华道:“你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自己……卧槽卧槽!”    沈清秋感觉车厢猛地往前一倾,似乎是尚清华陡然勒马,帘子一掀,警觉道:“怎么回事?”    马车正穿过一片密密树林。    四周古木冲天,落叶纷繁,阳光和都被层层枝叶遮挡,地上连点点光斑都难以见到。    沈清秋见无异状,也没放松警惕,道:“你鬼叫什么。”    尚清华惊魂未定:“我刚才看见一个女的在地上像条蛇一样哧溜爬过去了!马车不停差点直接碾过去!”    听起来有点诡异。沈清秋道:“那确实值得鬼叫。”    林间静谧,暂时并没见到异状。沈清秋不敢掉以轻心,没坐进车厢,而是和尚清华一起坐在了赶车位上,一手捏起剑诀,暗暗观察,另一手从零食袋里抓了一把瓜子,塞给尚清华:“乖,进去嗑着玩儿。”    尚清华拿来使唤使唤打打杂倒还可以,拿来打怪却是没啥大用。他也知道自己水平怎么样,老老实实接过瓜子嗑了起来。马车走一步,他就嗑一颗。于是,在一炷香之后,他们终于……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两人无语地看着地上那条熟悉的瓜子壳路。    尚清华道:“嗯,不用怀疑,苍穹山派千草峰出产的龙骨香瓜子,色泽熟红,内壳金黄,肯定是我刚才嗑的那一条。”    沈清秋:“知道兜售瓜子是你们安定峰的副业。够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怎么又转回了原来的地方?    两人面面相觑。    鬼打墙,一个巨俗巨老的经典桥段。    尚清华想了个土方子:“要不咱用童子尿淋一淋马眼睛试试?”    沈清秋道:“……马也是有尊严的,为什么要用排泄物淋它眼睛。而且荒山野岭的,你叫我上哪儿找童子尿去?”    此话一出,他发现尚清华正真诚地注视着他。    沈清秋:“你看我干什么?我本人……暂且不提。沈清秋原角色,你自己写的,外表高洁内心荒淫,整天□□焚身,少年偷情、青年找鸡。你觉得我现在还是童子?不要指你自己,尚清华这个角色设定也差不多。”    沈清秋皱眉凝神细思,忽然一拍大腿。他转身钻进车厢,突然又听马车外尚清华一声鬼哭狼嚎。沈清秋拿了要找的东西钻出来喝道:“什么东西?!”    尚清华吓得说话连标点符号都不带了:“你一进去我觉得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我脖子抬头一看是一团头发头发后面还有张大白脸没看清啊卧槽!”    沈清秋抬头,自然看不到任何东西。坐定了,一展手中图纸,挑眉道:“不管这东西是什么,它还挺精。”    “何以见得?”    “知道柿子挑软的捏,人找怂的吓。”又拍拍他肩:“再恐怖的东西也是你自己写的,怕什么!”    尚清华道:“我不记得我写过……瓜兄,你在看地图?你看清楚,这是大陆地图,整个大陆都在上面,白露林就算标出来也只有一个点那么大。”    沈清秋指地图下方:“你自己看,这个地方。”    苍穹山、昭华寺雄踞东方,天一观安居中部,而南方,则是幻花宫的地盘。    白露森林那一点,刚好就点在幻花宫淡墨勾勒而成的边界上。    尚清华恍然大悟:“幻花宫把白露森林也划进自己势力范围了?所以我们现在不是进了鬼打墙,而是进了他们的护宫阵法?”    各大门派为防止闲杂人等捣乱都设有自己的阵法。比如苍穹山的登天梯,如果是不知门路的凡夫俗子,就会在一万三千级石阶上爬到半死,永远登不到顶,只能等护山弟子把他们送下去。卡在这里,没有人指引,恐怕只能一直原地转圈了。    沈清秋敲门:“系统?在不?”    顿了顿,没有回复,他又敲:“说好的24小时在线服务?不出来给差评。”    系统:【您好,系统已进入休眠模式,现在是智能代理,如需服务请自助。】    休眠。沈清秋为之绝倒。    说起来,系统这几天的确都没给他计算b格和各种新开的奇葩指数。    智能代理:【系统总能源“洛冰河”已切断联系,后台维护更新中,重新连线时系统将被激活,祝您自助服务期间一切愉快。谢谢。】    现在已经这么蛋疼了你更新版本后会不会直接让我蛋碎啊——不对重点是原来洛冰河还是总能源我擦!    沈清秋还要再追问,发现这个代理反反复复给出的都是这两句。    什么鬼智能代理,这不就跟扣扣的自动回复一个样吗?你也好意思在前面加上“智能”两个字!    沈清秋拍尚清华:“敲你家系统,看看还连着线不?”    尚清华眨眨眼,片刻之后:“说在维护中。”    原来洛冰河还不只是一个系统的总能源,他一掉线全部系统都跟着瘫痪了!    这事说严重,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无非洛冰河无间深渊练级期间不能刷b格。想想也挺好,不能刷自然也不能减,相当于百无禁忌!    沈清秋正宽慰自己,忽然觉察一旁灌木丛唆唆异动,当即打个响指,喝道:“出来!”    腰间修雅澄然出鞘,顺着沈清秋手中剑诀操纵号令,翻飞刺砍。奈何那个东西像条游鱼一般,躲在灌木丛里泥鳅一样滑溜的厉害,百刺不中。    突然,沈清秋眼前一道刺眼的厉光闪过。那东西尖锐地嘶叫一声,倏地猛往后蹿了数丈。    灌木丛已经被砍得七零八落,藏不住东西,那玩意儿早跑了,再无动静。    他刚才没发大招啊?貌似只是反射了一瞬间的阳光。    尚清华凑过头来:“它怕光?我靠,真是女鬼啊!我没写过,绝对没写过!”    两人正想讨论一下,忽然传来一阵极细微的足音。    这人身法很好,换个修为稍浅的,便绝对不会觉察有人靠近。丛丛林木间,转出一个白衣少年。    那少年原本剑已出鞘,满脸警惕,而看清来者之后,改为诧异,忙收剑施礼。    “晚辈觉察结界周围有异样波动,特此赶来,不知沈仙师,尚仙师在此,有失远迎。”    沈清秋看他长得挺帅,就是有点眼生,客气道:“少侠是?”    那少年脚底一滑。    尚清华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太不给人家面子了。这是公仪萧。”    公仪萧稍微有点郁闷。    虽然他被被洛冰河从金榜榜首上踹下了,可好歹也是第二名,成绩斐然,加上此前夺冠呼声最高,也常随老宫主拜访各派高层,沈清秋没认出他,真真出乎他意料。    沈清秋赞道:“果然英雄出少年。”    公仪萧道:“不敢当。两位峰主来到幻花宫地界,为何此前不曾告知?怠慢前辈,实在余心难安。”    这还真把白露林当成他们家地盘了。作为领工资得意弟子,必然要琢磨苍穹山派一下子来了两位峰主,鬼鬼祟祟在他们势力范围边界究竟是何居心。    沈清秋道:“并无拜访幻花宫的意图,只是要在白露林处理一桩小事而已。”    沈清秋既已告知是前来办事,又不明说什么事,摆明不愿多谈。照说公仪萧也不应随意发问。毕竟晚辈质问前辈的行踪目的,那可不太像话。可犹豫片刻,公仪萧仍道:“虽不知两位前辈要办的是什么事,晚辈不才,斗胆请求一同前往相助。”    沈清秋面带微笑,嘴唇几乎没动,对队友嘀咕道:“现在拒绝他让他走了,待会儿来找咱们的可就不止一个人了。不如捎上他,好歹是个能打的。”    不能打的尚清华也嘀咕道:“万一他不让咱们拿走日月露华芝怎么办。长在我家院子里,当然是我家的东西。长在我家篱笆墙沿上的,那也是我家的东西。别说我没告诉你幻花宫的逻辑。”    沈清秋:“你傻么你。到时候拿了就走,他还能强抢不成。回去跟他老师打小报告也是之后的事了,咱早拍屁股走人,等他们来捉?”    尚清华:“两派交恶怎么办?”    “保命和外交关系,你选一个。”    尚清华毫不犹豫:“带上他走吧!”    沈清秋抬头,果断对公仪萧道:“走吧!”    于是,驾车的苦力交给了晚辈。    他边操控缰绳边好奇道:“沈前辈,晚辈有一事不解。”    沈清秋道:“请讲。”    公仪萧道:“依前辈的修为,破入本派阵法,不需片刻,而且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为何会造成如此之大的灵力波动?”    沈清秋道:“那阵波动并非破除阵法时产生的,而是在应对一只奇异魔物时产生的。”    “奇异魔物?”    沈清秋道:“其实也难以判断是不是魔物,但形貌邪异,不像正常的人界生物。”    公仪萧道:“白露林附近,方圆十里就有人烟分布,倒是从未听说受过魔物侵扰。连猛虎野兽也是不曾有的。”    沈清秋沉吟道:“那究竟会是什么东西?散发披面,骨骼奇软,脸孔浮肿犹如饿殍浮尸。”    公仪萧道:“无论是什么,不再出现是最好,如果出现了,不必劳烦两位前辈动手,交由晚辈便好。”    话中敬意倒是不假。他虽然对这位修雅剑前辈了解有限,从前也只是远远见过一两面,但上次仙盟大会,沈清秋亲传弟子越过他夺得榜首,他本人也救助了不少幻花宫弟子,是以不乏敬重。    沈清秋见他举止得体,该有的谦顺半点不少,加之相貌和洛冰河是一个风格的,属于那种温柔多情,眉目含笑的俊美,很难不联想起未黑化的乖徒儿洛冰河,即,很难不心生好感。 30、露湖蛇男 有了公仪萧指引,三人很快破出幻花宫护宫阵法,找准了方位。    原作对日月露华芝具体生长地点的描述并不多,只是略略提及“那是一处被森浓绿意覆盖的岩窟”。为了想起这么点内容,尚清华真是豁出老了命。毕竟这个东西不是给洛冰河用的,而是安排给洛冰河某个对头用的。    而正因如此,沈清秋才敢行动。如果是关系到主线剧情,或是要给洛冰河练级用的奇花仙草,他才没那个胆去抢。跟男主抢资源下场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么甜。既然同为反派,随便抢应该没关系!    好在白露森林虽大,岩窟也就那么一个,省事不少。    沈清秋打个响指,指尖跃起一簇明黄的火焰。再一弹,火焰晃悠悠甩着尾巴,往漆黑潮湿的岩窟深处游去,在前方开路。    刚开始的岩道还能容三人并行,越到后来,越是狭窄,要侧着身子才能通过。且九曲八弯,绕得仿佛巨兽盘肠。    光线黯淡,连沈清秋化出来那团火焰也忽明忽暗,他多弹了几团出来,几枚火球相互追逐着。公仪萧断后,尚清华本想在岩窟外面等,被沈清秋提了进来。不知道他害怕还是怎么的,时不时摸一摸沈清秋的胳膊,摸得他一胳膊鸡皮疙瘩。    最后,沈清秋终于忍不住了,碍着还有外人在,低声道:“能别掐我吗?”    没有回应。不过没摸了。沈清秋继续往前摸索,谁知道尚清华又踢了他小腿一脚。    沈清秋忍不住脱口而出:“靠!”    尚清华的声音远远从后面传来:“沈——师——兄!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在弯弯曲曲的岩道中回荡,似乎被拉长了不少。原来不知不觉间,沈清秋越走越快,尚清华又磨磨蹭蹭,连带堵得最后的公仪萧也走不快,另外两人已被他甩开好一段路。    不是尚清华,那刚才一直摸他的人是谁?    或者说,摸他的东西,是什么?    沈清秋猝然止步。    他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臂,企图拍掉上面的鸡皮疙瘩。    几团火焰还悬在空中,幽幽燃烧。    敌暗,我明。    沈清秋左手一翻,袖口无声无息翻出几枚符咒,右手缓缓拔出修雅。剑光逐渐升明,无论前方还是后方,都是黑黝黝的岩石,散发着湿漉漉的腥味。    他忽然想起来,刚才小腿上中了的那一下,看感觉似乎不是用脚踢的。反而更像是……头撞的!    沈清秋猛一低头,视线恰恰和地面上一张惨白浮肿的脸孔撞了个正着。    沈清秋左手把符咒朝那张脸打了上去,刹那间狭窄的岩道里电光火光炸成一团。他本想拔剑,没料到空间过于狭窄,还没拔到一半,右臂磕到岩壁上,剑柄也撞了岩石,发出铛的一声。    那东西柔软无骨,像条巨蛇一样在地上滑行,闪避极快,这么近的距离符咒居然也没打中,反而比他行动更为灵活。沈清秋只在拔剑上迟了一步,它便嗖嗖掉转头爬走。后头正是尚清华和公仪萧跟来的方向。他大喝道:“留神!有东西过去了!”    尚清华一听,立刻回头道:“少侠,快!我们换位!”做后勤工作的,怎么能够站在冲锋陷阵的最前沿!    公仪萧依言而行,奈何岩道窄的令人发指,容一人行走后只余一拳之宽,他根本过不去。尚清华又听沈清秋在那边吼:“地上!看地上!它在地上爬!”再一转头,就看见一条蛇人哧溜哧溜滑了过来。    尚清华当机立断,立刻躺倒!    公仪萧也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怪物,呆了一下,忽然见尚前辈也趴到了,脸抽了抽,反应过来,说声:“得罪!”一跃而过……    无论如何难看,后勤和前锋总算是交换了位置……    沈清秋又叫:“不要拔剑……”那个“剑”字还没说完,公仪萧就稀里糊涂拔了剑,结果当然是重蹈覆辙,拔到一半,剑柄就撞上了岩壁。    沈清秋提剑赶到,脱口叫道:“哎,笨呐!”    公仪萧好冤枉。其实沈清秋也清楚,只怪他反应太快,没听完喊话就行动了,换谁来都是这个结果。可是,因为以往但凡有偶尔和洛冰河联手的时候,往往自己话都不用多说一句,洛冰河就能心领神会,完美应对,两相比较亲疏立分,沈清秋不能不又念起洛冰河的省心和好处来。    这岩道扭扭曲曲,又很是幽暗,极利于那东西的行动,沈清秋又抓了一把符咒,它早就爬得没影了。公仪萧不可思议道:“沈前辈,刚才那条……蛇,就是之前你们在白露林遇到的魔物?”    沈清秋道:“就它。也不知道,两边夹击,这东西是怎么溜走的。”    尚清华面不改色,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土,道:“贴着我爬过去的。”    公仪萧:“……”    沈清秋:“……走吧。这回都跟紧了。”    不用他说,这次,尚清华死都不肯离他超过两尺距离了!    转得头都要晕了,三人终于转出了岩道。深入岩窟腹地,面前豁然开朗。    之前沈清秋一直想不明白,这岩窟的最深处,应当是日月无光的,为何还能长出“日月露华芝”这种一听就是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的东西来,这下终于搞懂了。    原来,这个窟洞顶端最高点,开了个豁天的大口子。日光月华,直接通过这个口子投下,舞台聚光灯一样,打在洞中湖心一点之上。    而那块被一片晶光璀璨的小湖包围着的小小土堆,自然就是生养出日月露华芝的风水宝地了。    尚清华肯定道:“露水湖。没错了。”    找对地方了。沈清秋得到确认,松了口气。    这可不是普通的湖水。而是无根朝露。无根水+朝露,灵气满蕴,滋养着日月露华芝。而肉芝成熟之后,根须浸泡水土中,又能反过来滋养露水,如此循环往复,灵气生生不息,永无枯竭之时。    公仪萧赞叹奇景的同时,终于清楚苍穹山派两位峰主此行目的了。    不过他仍有些奇怪。苍穹山也是出产仙草灵药的大派,每日收集来的奇珍异花只多不少。这灵芝纵然精巧罕见,长得却不像能让人长生不老或直接突破飞升的模样,何至于劳动两位峰主千里迢迢亲自来摘采。    沈清秋现在眼里只剩下湖心那片白花花的小肉芝们了。他一甩下摆,毅然踏入湖中。走了十几步,露水漫过腰部,不温不凉,浸着皮肤,仿佛能滋润到人心底去。    虽然现在这些灵芝还小,长得跟豆芽菜似的,但等他找个灵气充沛风水上佳的地方种上去,再按照计划养大……    看着小土包上几十根白嫩嫩的小露芝,沈清秋犹豫了一下。毕竟露芝生长在此地,也算是奇观一桩,都拔光了好像有点不厚道。可再想,此时不拔日后也是要被其他反派拔了,更不厚道。而且万一搞砸种毁,多几颗总能有个补救的,但求万无一失,保险为上。    打定主意,他小心翼翼地每一根都带着一点土拔起,收袖子里去。    最后一颗露芝捏在手中,还没扔进袖子里,沈清秋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拔剑之声。    他一回头,公仪萧已握剑在手,死死盯着他。    沈清秋原本以为公仪萧这是在抗议他这种乱摘花草的行为,可再看尚清华,也是一般的模样,心知有变,屏住呼吸。    突然,湖面跃出一条长而硕大的东西,仿佛一条巨鱼,正面扑向沈清秋。    一张白而木然的脸孔迎面飞来。正是那个跟了他们一路的东西!    同时,公仪萧手中剑诀已成,长剑风驰电掣飞向那东西。可它一扑沈清秋没扑中,便沉入湖中,不再浮起,搅得湖底沉淀多年的沙土飞扬,浑浊不堪。公仪萧召回仙剑,道:“沈前辈快上来!”    沈清秋却笑道:“不慌。我捉鱼玩儿。”    他站在原地不动,慢悠悠从怀里摸出一张符咒。    公仪萧道:“对付这东西一张符恐怕不……”    那个“够”字还没说出口,只见沈清秋搓人民币一样搓了搓那张符,一张瞬间变成一打。沈清秋抓着那一打符咒,一拳打入水中。    数声巨响!    湖面炸开十二朵逾丈高的水花。    原本潜藏在湖底的蛇人也被炸得飞出水面,抛了老高,重重摔在尚清华脚边的地面上。    沈清秋湿淋淋地上了岸,公仪萧得他眼神示意,用剑柄把那东西翻了过来。    一翻过来,三人悚然。    半晌,沈清秋才转头,问尚清华:“这是啥?”    尚清华挤出三个字:“……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    这生物依稀是个人模样,披着满头长发,浑身软骨,皮肤又粗糙又硬,而且这一块那一块,遍布鳞片,像条刮鳞刮得不干净的蟒蛇。    虽然之前沈清秋以为它是女鬼,可仔细看它那张脸,虽然浮肿,仍依稀能看出,长得是个男人模样。    尚清华询问的眼神望向沈清秋:“……我有吗?”我有写过这种东西吗?    沈清秋:“……应该没有。”如果原作对它的描述超过了十个字,没理由他不记得!    两人都巴巴地看向公仪萧。公仪萧也认不出来,微觉尴尬:“连二位仙师都不识此物,晚辈更闻所未闻。”    尚清华忽然道:“让我说句。其实,这怪物也未必时天生就长这个样子啊。”    有点道理。看它奇形怪状的,怎么也不像是一个正常生物,倒更像一个畸形种,或者杂交物。    沈清秋沉吟道:“天罚,诅咒,或者修炼禁术失败的修者。”    公仪萧道:“以上三种情况,倒确实有可能造出这种怪物。”    听到“怪物”二字,地上那只蛇男似乎有些狂躁,那条类似尾巴的东西狂乱地拍打起地面来。尚清华忙闪开:“公仪少侠,公仪公子,你可不要乱说话,它好像听得懂的。换个词,换个词!”    它一直死死盯着沈清秋的袖子。沈清秋注意到,虽然这东西相貌狰狞可怖令人作呕,一头乱发中的眼睛,居然清澈无比,和露水湖一模一样。    沈清秋恍然大悟:“怪不得它要攻击我们。你们看。”他指道:“它的眼睛。多半是每日饮取无根朝露才养成这样。再看鳞片,缝隙里面有些绿中微红的青苔,和岩壁上的如出一辙。这岩窟是它常来常出入的地方。也许它是以露水湖的灵露为生的。”    而如果日月露华芝被采,相当于毁了灵气循环的动力,露水湖就会渐渐灵气耗尽,沦为一潭废水,乃至干涸。所以这东西才会一路尾随,伺机攻击。    公仪萧问道:“可沈前辈,如果说那怪物饮取露水为生的话,直接吃了岂非更了当?为何它先前不摘走这些露芝?”    沈清秋道:“之前在白露林中,我们一路被它纠缠,其中一次,它被剑身反射的阳光所灼伤,这才退下。恐怕这东西不能见光,尤其是日光月光。所以它才只能在林荫、岩窟、水底行动。”他指了指一指山洞穹顶射下来的光束:“露芝地终日彻夜被日月华光笼罩,他当然不得近身。”    为了验证,他拈了一枚幼嫩的露芝拿出来晃了晃。果然,那蛇男眼里放光,急切地昂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公仪萧见状,剑柄一捅,又把它翻了过去。那蛇男艰难地在地上挣扎爬动,却翻不动身,公仪萧剑锋对下,似乎要将它刺穿。沈清秋见状忙道:“慢着。”    公仪萧果然止住,不解道:“前辈?”    沈清秋委婉地道:“你说过,白露林方圆数里的百姓都未曾受过魔物侵袭?”    “不错。”    “如此便说明它从来没作恶过。又何必赶尽杀绝。说起来,它每天都到这岩窟里取引露水,反倒是我等一行闯入,惊扰了它。”    既然前辈开口,公仪萧当然必须听着。况且此话不假,如果这怪物真的杀伤过人命,幻花宫早就发现它并且连根铲除了。正因从来不作,所以才不死。他便也收剑入鞘,见沈清秋目光慈爱地凝视地上这只生物,只当他跟昭华寺的大师们一般信奉慈悲为怀那一套。他哪知道,这种不明生物对沈清秋的吸引力,正如百花争艳的妹子们对普通终点读者的吸引力。    可直到众人离开洞窟深处,谁也没注意到,地上这只苦苦挣扎的蛇男已经停了下来,微微发颤。    畸形的身躯暗暗压住了一只细弱的露芝幼苗。那双格格不入的明亮眼睛里,仿佛烧起了熊熊烈火。    出了白露林,公仪萧邀二人上幻花宫一坐,顺道通报老宫主。沈清秋推辞道:“事毕,已得你相助,不好再多做打搅。”    开玩笑,上幻花宫干什么?一起开个赏芝大会?万一你们高层想不开,非要讨论一下它的归属权呢?    看公仪萧还要挽留,尚清华道:“这次就免了,要坐公仪少侠等下次吧。日后你来苍穹山,上清静峰再去坐,你沈前辈一定好好照顾你。”    沈清秋看他一眼。尚清华立刻闭嘴。    沈清秋这才调整表情,微笑道:“尚师弟所言甚是。届时清静峰静候。”    公仪萧知道清静峰一如其名,喜清静,不爱外客打扰,摸不准是不是客套话,却也笑了笑:“沈前辈这话我可记下了,日后说不定真有叨扰之机。那时我该将拜帖递给谁?”    沈清秋不假思索道:“给我那徒儿洛冰……”    此言一出,四周顿寂。气氛变得有点微妙。    卡壳片刻,沈清秋慢慢扑腾了两下折扇,生生接了下去:“……河的师兄明帆。”    公仪萧的心理活动十分复杂。    传言清静峰峰主自仙盟大会痛失爱徒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哀哀欲绝之痛里走不出来,失魂落魄,如今看来他还是没有接受洛冰河已经离去的事实。也许这次根本就不是来采芝的,只是为了出来散心,让他暂时忘记洛冰河的存在,不然为什么需要两位峰主来呢?尚前辈一定是来看着沈前辈防止他做傻事的。没想到一路强颜欢笑还是被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勾起了伤心事……果然,师徒情深!    直到分道扬镳,公仪萧还十步一回头地望向沈清秋,眼神糅杂了尴尬、同情、哀伤、敬佩种种复杂情绪。沈清秋被他看得有点毛骨悚然。    他只是一时嘴没留神,公仪萧究竟脑补了怎样的情节?    尚清华感叹:“真的。原来是真的。”    沈清秋不轻不重踹他一脚:“什么真的假的?”    尚清华:“我观察你很久了,我有句话,憋在心里不说不舒服。瓜兄,你是不是真把洛冰河当乖乖宝贝心肝徒弟来疼了?”    他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听你们清静峰的弟子说,从仙盟大会回来那些天,沈师兄每日都失魂落魄,神游天外。好几次都叫洛冰河叫出了声,还立了个剑冢长吁短叹。我先前还不相信,刚才总算亲眼见证了。瓜兄,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艹又是“失魂落魄”!这个词是要成为劳资人生中的污点么!    我清静峰弟子个个走的都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路线,什么时候变这么爱八卦的,这种鬼话也能到处乱说,把师尊形象置于何地?!    尚清华还不知死活:“瓜兄,我能不能问问,你到底是怎么看洛冰河的?我记得你是他的粉吧,你喷了一堆我写的角色就是没喷过他。现在的他对你而言,是一个角色,还是一个……”    沈清秋背心涌上一阵恶寒。    向天打飞机菊苣这神神叨叨的追问,简直就像那种女高中生宿舍夜晚熄了灯后八卦时的语气:“说!你是不是暗恋xxx”“没、没有啦你胡说什么哪有的事!”“狡辩~不要害羞嘛o(n_n)o哈哈~”“讨厌,睡觉啦!”……    雷。九天神雷!    尚清华十分无辜。他其实是很正直地在求探讨交流,明明是沈清秋自己心中有鬼想太多。    沈清秋打断他:“你怎么还不行动?”    尚清华愣住了:“什么?”    沈清秋看着他,把马鞭塞过去:“公仪萧走了,总得有一个车夫。”    “……你为什么就一次都没赶?”    “你要体谅一个中毒的病人。”    屁的病人!    是谁刚才手撕怪物符炸灵湖玩那么开心啊!    要点脸!    沈清秋躺在车厢之中,抖了抖袖子。    算算时间,距洛冰河从无间地狱重返人界,还有五年,不出意外绝对够保命了。    然而,他忘了《狂傲仙魔途》是一部什么尿性的奇文。如果小说的剧情在这种关键问题上不出意外,那就一定不够精彩! 31、瘟城疑踪 三年转眼过。    这三年间,除了不时有求于柳清歌帮他通脉疗毒,拜托木清芳帮他配几方味药材,上清静峰给弟子们布置一下练级任务,沈清秋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晃荡。    日子过得悠哉游哉,直到岳清源一封飞书,突然召他回苍穹山。    鉴于峰主已好长一段时间鬼影子都见不着,此番忽然回山,清静峰弟子们早早就聚在山门之下迎接。一见沈清秋慢吞吞从山梯下爬上来,呼啦一下都围了过去。    为首的明帆已经是高瘦的青年,虽然不能说英俊非凡,但也算五官齐整,好歹不像少年时期那样尖嘴猴腮、一看就一张心胸狭窄的死炮灰脸。宁婴婴更是长成了身材妙曼的楚楚少女,一见沈清秋就扑过来,拖着他胳膊往登天梯上走。    虽说香喷喷的小姑娘来搂他实乃人间美事,沈清秋却无福消受。尤其是宁婴婴发育的不错,已不是当初小巧玲珑的萝莉了,胸部偶尔不小心蹭到他,蹭得沈清秋面无表情冷汗直流,又想起了狂傲仙魔途书评区那两栋求阉沈清秋的高楼。    宁婴婴撒娇道:“师尊你总是不在山上,徒儿们可都想死你了。”    沈清秋慈爱道:“为师也想你……们。”    不对啊。你想的应该是洛冰河,想个人渣反派做什么。而且你作为洛冰河他老婆之一本来难道不是应该一连五年都夜不能寐食不下咽骨瘦如柴肝肠寸断吗?    为什么现在一看反而胖了一圈!    弟子们簇拥着沈清秋上穹顶峰。穹顶殿中,十二峰峰首已全部就座,座后都侍立着一两名峰主的心腹弟子,只有柳清歌例外。    百战峰传统风格就是放羊式教育,各练各的,峰主除了时不时冒个泡回来把一群弟子暴打一顿,基本不教别的,直到弟子能把师父打回去,峰主之位就可以交接了√所以当然没有什么心腹弟子。    沈清秋一一招呼过,也在排于第二位的清静峰位上落座,明帆与宁婴婴站在他身后。对面的就是仙姝峰的齐清萋与柳溟烟。    岳清源还没宣告开会,沈清秋一开一合把玩手中折扇,把每名峰主和他们身后的弟子都看了一圈,心想,若是洛冰河还在,站在他身后的恐怕就不会有别人了。苍穹山派下一辈中最出彩的弟子也绝无悬念了。    正胡思乱想,岳清源开口了:“诸位同门可知金兰城此地?”    尚清华道:“略有耳闻,地处中原,乃是洛川与衡川两大河流的交接之地。城主重商,据说十分繁华。”    岳清源点头道:“不错。金兰城水陆往来四通八达,向来是四方商贾聚集场所,可两个月前,金兰城闭城了。非但城门不得通行,书信也无法递传。”    一座好端端的商业城市,忽然闭城,就跟金融中心忽然切断与其他方的来往一样,不可理喻。绝对还有下文。    沈清秋端起手边的茶盏,刮了刮表面的茶叶,道:“金兰城离昭华寺最近,印象中往来也甚为密切,若真出了什么事,寺中各位大师理应察觉异常。”    岳清源道:“不错,二十天之前,有一名金兰城商人由水路从城中逃出,赶到了昭华寺求救。”    他用了“逃”这个字,看来事态真是十分严重。殿中一片肃然。    “那名中年男子原先是金兰城中第一号兵器铺的店主,常年在昭华寺供奉香火,寺中僧人不少都认识。”    “他当时浑身裹着严严实实的黑布,只露出半张脸。来到昭华寺时已经精疲力竭,倒在山阶之前,反复说,城中有可怕的瘟疫。”    “护山僧人立刻把他抬进大殿,上报主持。而等主持与几位大师赶出来时,已经晚了。”    柳清歌:“死了?”    岳清源:“那商人已经化作一具白骨。”    刚刚还说拼死累活逃到了庙门口,怎么能转眼就化为一具白骨?    沈清秋沉吟道:“师兄方才说,那商人身上裹着黑布?从头裹到脚?”    岳清源道:“正是。期间有僧人想帮他除去黑布,却一碰他就哀声嘶号,痛苦难当,犹如撕扯皮肤血肉,于是不敢再强行拉扯。”    “昭华寺诸位方丈深感不安,商议之下,连夜派出了无尘大师等几位佛门前辈去查探。至今不见归来。”    无字辈的大师比起沈清秋他们来说,辈分只高不低,论修为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沈清秋微觉诧异:“一位都没有回来?”    岳清源沉沉点头,道:“幻花宫与天一观也派去了十几名弟子,同样,有去无回。”    四大派已经都三派都被拉下水了,苍穹山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难怪要动用急召。果然,岳清源道:“诸位别派道友无奈之下,飞书并使者前来向苍穹山请求支援。支援是一定的,只是兹事重大,恐有异族宵小在背后推波助澜,兴风作浪。有人前去,也必须有人留守。”避免出现纱华铃那次空门大开的情况。    “异族”不消说,指的绝对只有魔族。柳清歌第一个道:“百战峰。愿护送木师弟前往。”    既然城里闹瘟疫,千草峰的木清芳那是必须要出动的。沈清秋一看,这要去的两位,一个负责给他煎药的,一个负责帮他打通灵脉的,都去了,又没有主角光环护体,会不会有个三长两短,还真让人担心,不看着点怎么行,忙接道:“清秋愿一同前往。”    岳清源道:“我的原意是安排你守山。”    怎么对付他沈清秋还不知道,纠缠不休就行了:“掌门师兄何必把我想得那么孱弱。清秋纵使不才,对魔族种种却略知一二,如果真是它们捣鬼,多少也能有所助益。”    魔族相关的移动百科全书,无论原装货还是现货都绝对能担此称号。清静峰那积累了几百年历代峰主不读完不许继位的卷宗古籍可都在竹舍后面堆着呢……岳清源一想,让他和柳清歌木清芳一同行动,倒方便压制他身上的无可解,打起架来百战峰峰主也能护着,于是,最后分成三批人,以柳木沈三人为开道先锋,前去金兰城先探查一番。第二批次在外,依情况而动。第三批留守苍穹山。    事态紧急,没时间慢悠悠车马舟船,沈清秋其实不喜欢御剑,但知道这时候必须跟随大部队步调。三人御剑出发,半天不到,沈清秋自云丛上方往下望,提气对两个同门喊道:“下方就是洛川和衡川的交汇处!”    从高空俯瞰,果然有两条川水交叉,仿佛两条蜿蜒而绵长纤细的银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犹似银鳞乱舞。    其中一条,就是当年刚出生的洛冰河被投放顺水而下、并以之为姓的洛川。    三人选择一处开阔平坦的山头作为着陆点。从这里隐隐能看到远处金兰城的飞檐勾角,紧闭的城门和拉起的河桥。    沈清秋把遮阳的手从眉间放下:“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飞进城里去?”    木清芳解释道:“昭华寺曾应金兰城城主之请,为他们布了覆盖上空的巨型结界,禁止仙剑或任何带灵气魔气的东西从上方飞过,否则都会被打偏轨道。”    昭华寺设结界的本事沈清秋是见识过的,仙盟大会御用结界天团。若他们排第二,没哪家敢排第一,沈清秋不再发问。    既然不能空降,也不能从大门进去,一定有别的渠道。果然,被岳清源详细交代过各项事宜的木清芳领着两人穿入一片树林,绿荫掩映中,传来水流潺潺之声。    那声音是从一个低矮的洞穴中发出的。木清芳招呼两人过来,道:“这里有一条暗河。暗河可以通往城内。”    沈清秋了然:“那个兵器铺商人,就是从这里逃出来的?”    木清芳点头:“有些做地下买卖的商人会在此碰头,或者偷运货物。知道这条路的人其实不多,但那兵器商人与昭华寺几位方丈交好,曾经吐露过一些。”    洞穴口爬满绿藤,只齐胸口高,三人弯腰才能进去,走了一段,终于感觉头上宽敞了。水流变成了哗哗声。河床之旁泊着几艘破破烂烂的孤船。    沈清秋挑了艘稍微好点不至于漏水的,指尖一弹,船头挂着的那盏枯灯中燃起一团火光。左看右看,桨只有一只。沈清秋做了个“请”的姿势,对柳清歌道:“这是逆流。划进城去,肯定需要我们当中臂力最强的人。师弟请?”    柳清歌黑着脸夺过那支细长的船篙,任劳任怨开始划船。每划一下,船身就往前蹿出老远。船头灯盏嘎吱乱晃。    沈清秋拉木清芳坐下,瞥船边水光,居然能看到几尾游鱼欢快地甩尾而过,顺口道:“这水好清。”    刚说完这句话,游鱼后面,跟着飘来了更大的一滩东西。    脸朝下埋在水中的一具尸体。 32、师徒重逢 沈清秋猛地坐直了。 浮尸啊靠靠靠! 刚说完一句“水好清啊”你就给我飘过来一具浮尸,打脸啪啪的不要这么重行吗! 柳清歌用船篙勾住那具浮尸,把他翻个身,居然又是一具白骨。因为全身包括脑袋都用黑布缠住,脸又朝下泡着,刚才才没觉察。 沈清秋问道:“木师弟,你知道这世上,有哪种瘟疫,会让人全身瞬间化为白骨的吗?” 木清芳摇头:“闻所未闻。”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定了好一会儿,小船已后退了一段距离,柳清歌又撑起了篙子,片刻之后道:“前面还有。” 果然,从前方陆陆续续飘来五六具浮尸,都是身缠黑布的白骨,与第一具如出一辙。 沈清秋正凝神细思,忽然,柳清歌把长膏往旁边石壁上一插。又细又脆的竹篙,居然直直插入了坚硬无缝的石块。船身被固定,停在原地不动。沈清秋也觉察有异,霍然起身:“谁?” 前方黑暗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船头灯火隐隐照出个人的轮廓。只听一个少年的声音说道:“你们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在暗河里想干什么?” 沈清秋道:“这话我倒也想问同在此地的你。” 他虽然是站在一艘小破船上面,但青衣黑发,腰悬长剑,举手投足气定神闲,看起来也颇仙风道骨。加之沈清秋现在装b已经装出了经验,装出了自己的风格,还是很能唬住人的。那少年果然未料到他是如此人模狗样,愣了半晌,才喝道:“你们走吧!现在不许进城!” 柳清歌哼道:“凭你?拦得住谁?” 那少年道:“城里有瘟疫,不想死就滚!” 木清芳温声道:“小兄弟,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那少年看说不走,怒道:“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们快滚!不然我不客气!”话音未落,一杆枪矛刺来,虎虎生风的倒也蛮吓人。柳清歌冷笑一声,拔出墙中的竹桨。篙尖一挑,对方已掀飞入水。沈清秋听那少年沉在水里扑腾还在呸呸大骂,问:“捞不捞?” 柳清歌:“中气十足的捞什么捞。进城了。”继续划船。 三人从暗河中出来,这非法船只便顺水飘回黑暗中去了。这出口在城里最荒芜的一片浅泽里,不见一人。三人朝城中央走了一会儿,忽然身后有人踏踏踏追上来。 那落汤鸡一般的少年冲上来,气急败坏道:“让你们别进城!进来有什么用?之前说来救瘟疫的人多了去了,什么大和尚牛鼻子,什么什么花宫,还不是个个都出不去了!自己找死!” 原来这少年黑暗里伏击,倒是为他们着想了。沈清秋道:“那我们都进来了,你说该怎么办?” 少年道:“还能怎么办?跟着我别乱跑!我带你们找大和尚去。” 三人并无异议。他们都对金兰城不熟,有人指引不走弯路当然最好。沈清秋便低一低头,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一挺胸膛道:“我叫杨一玄,是城中金字兵器铺的儿子。” 不会就是冒死去昭华寺报信求援的那个兵器铺商人吧? 柳清歌见沈清秋一直打量那少年,问道:“你看什么?” 沈清秋道:“我看,这孩子能在你手底下走几招,心性也不错,两者都很难得,倒是个可塑之才。” 柳清歌:“可塑也没用,我不收徒弟。麻烦。” 走进主城,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可这个“多”,只是相对刚才的空无一人而言,一条街上顶多三四个人影,而且都从头到脚埋在黑布里,行色匆匆,一如惊弓之鸟漏网之鱼。 金字兵器铺规模不小,在最宽阔的主干道上连占了四个店面,打通了连起来作一家用,而且还有内院、内厅、地窖。 无尘大师就在地窖中。他躺在床上,被子盖住下身,一见苍穹山派的援军就“阿弥陀佛”起来。沈清秋道:“大师,情势危急,别的就不多说了。这金兰城中盛行的究竟是什么瘟疫?大师又为何入城不出,音讯全无?还有为何人人都要裹着黑布?” 无尘苦笑道:“沈仙师所问,其实都是一个问题。” 说着,他掀开了下身的被子。沈清秋一僵。 被子下面,只有一对大腿,膝盖以下,空空如也。本该有小腿的地方,全都消失了。 柳清歌冷声道:“谁干的?” 无尘摇头:“不是谁干的。” 沈清秋就纳闷了:“不是谁干的,难道还是它自己没的?” 谁知无尘点头道:“正是这双腿自己没有的。” 他膝盖上方的腿部还缠着黑布,无尘伸手,费力地想要解开,木清芳连忙相助。无尘道:“这东西可能会让诸位道友略感不适。” 黑布一层一层解开,看清里面包裹的东西之后,沈清秋呼吸顿了一顿。 大师您管这叫“略感不适”?! 原本是他大腿的地方,已尽皆溃烂,皮肤坏死,腐肉横生。黑布松开后,恶臭阵阵。 沈清秋:“这就是金兰城的瘟疫?” 无尘道:“不错。此病初发,先是小面积出现红斑,短则三五天,长则半月,红斑会扩大并腐烂。再过一月,溃烂至见骨。必须以黑布缠身,少见风光,方可延迟发作。” 难怪城里人人都把自己裹成黑木乃伊。 沈清秋道:“发作期有一月之久,可为什么那时候前去昭华寺报信的杨先生,却是瞬间化为白骨?” 无尘脸显悲痛之色:“惭愧,老衲也是后来方知,染此病者,如果在金兰城内,则可以存活一月左右。但如果染病之后,离开金兰城超过一定距离,就会加速发作。我两位师弟,就是贸然出城返寺,当场发作。” 怪不得不能进,也不能出! 柳清歌道:“发病源是什么?怎么传染?” 无尘只叹道:“老衲惭愧。此番入城,蹉跎多日,对这瘟疫也还一筹莫展,既不知病源何在,也不知如何传染。甚至不知道它究竟会不会传染。” 木清芳愣道:“此话怎解?” 沈清秋若有所悟:“你们看那兵器铺家的儿子,他近身照顾无尘大师这么久,却周身不缠一条黑布,可见皮肤完好,康健得很。如果说这的确是瘟疫,无尘大师却没传染给他,岂不蹊跷。” 无尘道:“正是此意。累诸位身陷此地,老衲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沈清秋道:“大师本意是救人于水火,千万别这么说。”他见木清芳凝神研究无尘腿上的溃烂部位,如同一丝腐臭也闻不到,问道:“木师弟有什么发现?能配出治疗的方子吗?” 木清芳摇摇头:“这似乎不像疫病,倒像是……”他看了看几人:“在下需要察看更多的病人,才敢下定论。” 沈清秋出了地窖,见那兵器铺家的儿子又怒气冲冲扛着一柄长刀往回走,笑着问道:“少东家,怎么啦?” 杨一玄气道:“又有人进城来了。那个什么什么花的人最没用,都是上赶着送死!” 估计是幻花宫又送援(ren)手(tou)的来了。沈清秋见他脸鼓得像个包子,有心逗弄:“小兄弟,我看你功夫不错,有人教吗?” 杨一玄不理他。沈清秋又道:“我告诉你,你去找今天把你打下水的那个哥哥。他厉害得很,你跟他多打几回,比你跟谁学都有用。” 一听这话,杨一玄抛下沈清秋就跑。沈清秋给柳清歌找了个缠人的麻烦,心中大乐,走几步转过街角,看到前方光景,止住脚步。 城中死气沉沉,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也有不少原先就无家可归的人找不到去处,聚集在街头。以往大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不敢抛头露面,可如今空荡荡的,他们也肆无忌惮了,支了口大铁锅,底下堆柴,腾腾烧水,有几人揪着不知道哪里偷来的鸡在那儿拔毛。个个都裹在密不透风的黑布里,见到画风和他们格格不入的沈清秋,一点不惊讶,看他的眼神就像看死人。毕竟这些天,再多威风凛凛进城来说要解救他们的修士都见过了。有用吗?死得比他们还快! 掌勺的敲敲铁锅:“汤好了!来盛了来盛了!” 不少躺在旁边捉虱子的流浪汉一咕噜爬起,端着碗凑上去。 这场瘟疫打乱了整座城市的生活节奏,这样自发组织的大锅饭其实真能救命。 一定要快些查清疫病根源。沈清秋暗暗下此决心,转身要走,迎面过来一个人,拄着根拐杖,身形佝偻,手抖得碗都快掉了,似乎是个老太太。 他见状要让路,结果不知对方年老体弱还是饿得发昏,脚底一歪,撞到沈清秋身上。 沈清秋扶了她一把,那老太太声音含混道:“对不住……对不住……人老糊涂啦……”说着又急急越过他往前走,估计是怕菜汤抢没了。 沈清秋走出两步,突然顿住。 不对劲。 这老太太看上去跟风中残烛似的一吹就倒,可刚才撞上来身体的为什么感觉比成年男人还沉重?! 他猛一回头,那争着盛热菜汤的人群里,根本没看到刚才那“老太太”的人影。 左侧有一条花巷入口,沈清秋追了上去,刚好看到一个弯背如勾的影子在巷尾一闪而过。 雾草这速度比百米冲刺跨栏也不差了吧?!还“老太太”!刚才真瞎了眼了! 沈清秋拔腿就追。虽说这老太太形象的确可疑,但没立即发现异常这能怪他吗,现在整座金兰城里,所有人都是这种浑身黑布缩着走路的可疑形象! 追赶途中,他忽然觉得手背有点痒,举起来一看。 这条手还真是多灾多难。当初被天锤长老刺满了窟窿眼的是它,现在受染开始长出红斑的也是它! 说起来当初手贱戳开《狂傲仙魔途》这本奇书的也是它。好想剁了这只手啊啊啊!!! 这么一分神,沈清秋脚下慢了一步,又觉察头顶有人挟剑气袭来,折扇一展,准备随时飞个风刀出去,喝道:“谁?!” 那人倏地从一旁屋檐上落地,两人打个照面,沈清秋脱口而出:“公仪萧?” 那青年立刻撤剑,惊大于喜:“沈前辈?” 沈清秋道:“是我。你怎么也来了?”想起刚才杨一玄说又有幻花宫的人从暗河进城了,想必就是公仪萧这一拨人,问道:“幻花宫派你带人入城查探?” 公仪萧道:“晚辈的确是受命入城调查,但……带领者不是我。” 沈清秋奇了。公仪萧可是幻花宫老宫主最受宠的小弟子,在洛冰河出现之前普遍默认他为下一代领导,老宫主独生爱女也倾心于他,但凡弟子辈有个什么事,那必须是他带队,除了洛冰河能用男主光环吊打他,谁还能抢他位置? 不过眼下来不及细想,沈清秋道:“一起追!” 公仪萧响亮地应了一声,两人齐齐跃出。 那佝偻身影闪进了一座三层楼台。这建筑站在外面都能感觉香粉扑鼻,台上花枝招展,看来以往是勾栏一类的地方。只是如今早没了欢声笑语,莺歌燕舞,只有大门敞开,一楼大厅一片森然。 两人屏气凝神,迈进门槛。 大厅里桌椅翻到,一片狼藉。沈清秋看了公仪萧一眼:“分头查。你看左边的雅间,我负责右边。” 他用折扇推开最近那间的门。床上影影绰绰能看见躺了个人,他先是一提心,然后很快放下来。 那只是一具白骨,身穿花色繁复的衫子,满头珠翠,躺的姿势很安详。大概是楼内的女子,心知死期已到,梳妆打扮,穿上了最好的衣衫,安睡赴死。连死亡也要用最美的姿态,大概是女子的天性。沈清秋唏嘘一秒,退出房间,依然把门关好。 一连好几间里,都有正装的女子尸骨。看来这间勾栏几乎是全军覆没。沈清秋正要推开第六间,从二楼传来响动和人声。 两人飞身上楼。沈清秋抢在前面,人还在楼梯上。忽然,有个青年温润的声音传来:“无碍。” 虽说只有两个字,可一听到这个声音,沈清秋瞬间如遭雷击。手中折扇被他捏得发出咔嚓一声。 一刹那,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他僵硬地卡在了楼梯上,可已经能看到二楼长廊尽头的雅阁了。一群幻花宫服色的弟子们正簇拥着中心的一人。 那是个身穿玄衣、背负一把古朴长剑的青年,面如冠玉,两点沉潭寒星般的眸子,正漫不经心地移了过来。 虽然长开了不少,气质也与以往大不相同,可这张随便哪个角度都能选作言情小说封面男主的脸,沈清秋打死也不会认错! 同时,一个已经封尘依旧的熟悉声音,伴着谷歌翻译般刻板的语调,在他脑子里连珠炮般地炸开数条提示消息: 【您好。系统已成功激活。】 【通用激活码:洛冰河。】 【自我检测:总能源运行正常,状态良好。】 【休眠模式停用。标准模式启动。】 【更新包下载安装完毕】 等一下我勒个擦你还真的更新了?! 【感谢您的再次使用。】 能退货吗? 33、师徒重逢 2 沈清秋看着那理应熟悉却又仿佛陌生的青年, 四肢发僵,喉咙发涩。 不是说好了五年之后才会卷土重来的吗? 难道洛冰河现在, 不是应该正在无间地狱里披荆斩棘、炼剑刷怪吗? 为什么提前了两年! 为什么要急于求成!练级太快没有保障的啊冰哥! 沈清秋有转身冲下楼、冲出金兰城、冲出这个见鬼的世界的冲动,可后退的第一步, 就被公仪萧挡了个正着,好死不死他还问了一句:“沈前辈?为何要忽然后退?” ……你也太不会看场合看时间看脸色说话了公仪公子! 身后,一个貌似温和的声音传来:“师尊?” 沈清秋僵着脖子,缓缓转头。 只是一个简单动作,可他现在做来,觉得项上人头有数千斤重。洛冰河那张堪称完美的脸,这时候在他眼里, 比什么都要恐怖。 更恐怖的是, 现在这张脸上的表情,不是冷若冰霜,不是笑里藏刀,而是一种酥到人骨子里去的温柔可亲。 我去你不要这样啊好吓人! 洛冰河笑得越柔情似水, 对手下场越是魂殒身碎, 这点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沈清秋整个人卡在楼梯口,不上不下,背脊起了一层寒毛。 洛冰河缓缓走近,轻声道:“果真是师尊。” 他声音轻飘飘的,可从他唇齿间吐露的每一个字,就像他每走一步时阁楼上的足音,让沈清秋心也跟着玩儿一次高空蹦极加冰桶挑战。 虎头铡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不上也得上! 沈清秋定一定神,硬着头皮,右手捏着扇骨,青筋隐隐突显,左手一甩青衫下摆,抬脚一步,终于踏上了二楼。 才一站上去,他就要泪奔了。 洛冰河当年参加仙盟大会的时候,还是和他平视的,而现在,沈清秋要稍微抬起头,才能和他对视了,光从气势上就矮了一大截! 好在沈清秋装b多年,经验丰富,不管内里如何惊涛骇浪,至少镇定自若的表情已经长在了脸皮的肉上。 半晌,他从喉咙里艰涩地挤出一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冰河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反倒是他身后一群幻花宫的弟子们,呼啦一下堵了上来。 沈清秋这才发现,这些弟子的态度很不对头。 早年沈清秋也算横扫过大江南北的宗师级人物,且不提别派晚辈,就算是平辈见了,也鲜少有不刻意恭迎的。然而,这些幻花宫弟子却似乎对他满满的都是敌意,个个眼神不善,有的已经亮了兵器。加上洛冰河泰然自若站在那里,好好一群名门正派的青少年,看上去就像一群准备立刻蜂拥而上为老大拼命的马仔、或者随时要去杀人放火的魔族走狗…… 搞错没有啊少年们,不要上赶着给人当保镖行不行,你们后面那个要你保护吗?!他不来害人就不错了,真正需要保护的人是我啊是我啊! 公仪萧见气氛不对,插进中间来,低声斥道:“把剑收起来,成何体统!” 众人有所收敛,拔了剑的都不情不愿插回鞘中,但对沈清秋的敌意却没下去几分。 怪不得。怪不得这次带队的不是公仪萧。要是在以前,最受器重的弟子一发话,这些同门哪敢有接着摆脸色的。可现在有黑化后洗脑技术一流的洛冰河在,他就是绝对的中心。一万年也轮不上别人做领导。 可沈清秋都快脑震荡了,还是想不明白,洛冰河到底什么时候混进幻花宫的?按原作进度那都是起码两年之后的事情! 双方僵立一阵,忽然,旁边走出来一名鹅黄色衫子的娟秀少女,垂泪道:“你们现在还有心思这样,洛师兄他……洛师兄他都被那奸人害了,就不能先想想法子么!” 沈清秋才注意到,角落里倒了一条人形,正是刚才那名假老太太。他再去看洛冰河,只见后者衣袖似乎被剑气削去一截,露出小半段手腕。 洛冰河肤色甚白,显得手腕上几点红斑尤其刺眼。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被传染了?” 洛冰河看他一眼,摇头道:“小伤而已。大家没事就好。” 这般无私又体贴的模样,一瞬间,沈清秋险些就要以为眼前这个,还是过往那只窝在自己膝盖下咩咩叫、爱吃草的小绵羊了。 奈何,幻花宫的弟子们真是很能破他冷水,阴阳怪气道:“这下好了,洛师兄染上这瘟疫了,沈前辈心里估计高兴极了吧?” 沈清秋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在哪儿得罪过整个幻花宫。 公仪萧看看沈清秋脸色,十分尴尬,回头小声斥责道:“都给我住口。” 作为成名多年的长辈,总不至于跟被男主洗脑的小青年纠缠。沈清秋一脸淡漠地垂下了手,袖子自然地把刚才碰到那假老太太后长出红斑的手背遮住了。 开口的那名长了半张脸小麻子的弟子挨了训,悻悻然闭嘴,仍一脸不服气。秦婉约凄然道:“都是我们不好。刚才要不是为保护我们,洛师兄你也不会……” 沈清秋对城中流行的东西大概是什么已经有个推测了,他敢用他那些年追完两千多万字连载的青春和蛋疼保证:第一,这东西对洛冰河这个天魔混血而言多半就跟生理盐水或者葡萄糖一样不痛不痒甚至有益健康! 第二,如果洛冰河被别人拖了后腿,或者为了救谁受了伤,不用考虑,那绝对是他计划好的!知不知道什么是刷形象正面值和好感度的最快途径? 沈清秋看不下去幻花宫那边一派哀恸欲绝的气氛了。当然,他更受不了的是和洛冰河默默对视、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的感觉。 他硬着头皮准备干点正事,目不斜视,走到那假老太太的尸体边,拔出修雅剑,嗤嗤几下,把黑布划成碎片,露出里面的身体。 果然。 这“人”单看起来,相貌普通,辨别不出男女。但这不是重点。 骇人的重点在于,它通体肤色猩红,就像从头到脚都被扔滚水里煮熟透到心了,躯体却完好,并未被煮烂。 沈清秋道:“是撒种人。” 撒种人,是魔族的一种职业。通常来说,沈清秋理解为魔界的农夫、农场主、或者种饲料的批发商。 由于地理和种族等原因,魔界的许多生物,包括部分口味略重的魔族人士,都有比较奇特的生理需求。具体来说,就是喜欢吃腐烂的东西,烂的越臭越好,爬了蛆的更是绝品美味,营养丰富。 但是哪来那么多腐烂的东西? 撒种人的作用就在于此了。 凡是他们触碰过并刻意撒种的非魔族活体生物,都会在短期内出现肢体溃烂情况。魔界一度流行过这样的庄园大锅饭:庄园主一次性抓取上百活人,关牲口一样关到一个地方,放撒种人进去。不出七天,等到烂得差不多的时候,这个时候,就可以打开门了。你可以选择把人放出来吃,或者自己走进去吃。 这种奇葩的饮食习惯非常恶心。但是当然,洛冰河所属的上古天魔一系,是魔族最优雅、最传统的那一支血脉,相当于魔界古老的贵族,各方面b格都不是平常魔界公民能比拟的,与这种猎奇的口味无缘。不然,就算洛冰河长再帅挂再逆天,妹子们恐怕也扛不住这样生理和心理都极挑战三观的奇葩设定,想想吧和他接吻的话得有多心塞哈哈哈! 由于这种职业过分反人类,激起了当年人界修士们的滔天愤怒,展开了对撒种人的剿杀,甚至不少无名英雄冒着被腐化的危险,与之同归于尽。不出十年,撒种人就几乎灭绝踪迹,连魔界都很难见到了,年轻弟子和普通修士闻所未闻,实属正常。沈清秋闲得没事就拿清静峰上乱七八糟的陈年老书当志怪小说看,倒都是清楚。 可惜,他这完全靠自己做出的极具建树性的判断并没被重视。秦婉约客客气气道:“原来前辈也知道撒种人这伤天害理的魔物,洛师兄早就猜到了,刚才,他已经对我们详细告知了相关事宜。”说完,跟着四周一片幻花宫弟子一齐,用倾慕憧憬的目光仰视洛冰河,仿佛他脸上正金光万丈。 出现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无论男主说什么,旁人都会从话语中感受到对自己智商和阅历上的绝对碾压”的主角智计光环?! 洛冰河看向沈清秋,微微一笑:“我所知事物,都是师尊教的。” ……可怕的是,沈清秋真真感觉他那张脸自带柔光! 沈清秋实在不想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继续蹉跎人生了。撒种人既然是幻花宫杀死的,照理尸体处置权也在他们,沈清秋道:“既然如此,这具尸体可否借来一观。木师弟说不定会有所发现,也好尽早研制出抵御疫情的方子。” 洛冰河点头道:“一切听师尊的。随后弟子就将尸身送到。” 沈清秋被他一口一个师尊叫得寒毛倒竖。他总算深切体会到原作面对洛冰河这种笑里藏刀脸的人的心情了,抽身拂袖,说走就走。出了这间废楼,沈清秋还处于毁灭性打击状态,走路都晕头转向,脚底生歪风。公仪萧追上来,见沈清秋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忐忑道:“沈前辈,十分抱歉。其实我一直知晓洛师兄在幻花宫的事,但家师有命,必须严格保密,不得外传,违者逐出幻花宫,所以不能如实相告。” 沈清秋抓着他:“我只问你,洛冰河他是什么时候、怎么到你们幻花宫去的?” 公仪萧道:“是秦师妹,去年在洛川边救起了重伤昏迷的洛师兄。” 去年。短短一年就把公仪萧从心腹地位上踹了下来,看来洛冰河吞并幻花宫不仅比原作时间线提前了,连效率都提高了。顺便公仪萧果然就是个被男主不断从各种位置第一名上踹下来的炮灰命! 沈清秋道:“他既然被你们救了,为何没回苍穹山去?” 公仪萧留神着沈清秋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被救治醒来之后,洛师兄似乎,不愿提及往事,告别时也吐露……不会回苍穹山派,希望幻花宫能对他行踪保密,似乎打算浪迹天涯。家师十分青睐洛师兄,便大力挽留,虽然并不以师徒相称,但待他种种,已经与亲传弟子并无二样。” 原来如此。 难怪刚才幻花宫弟子们都对他是敌视态度。洛冰河这种表现,正是标准的一朵饱受□□、又默默忍受的小白花。人们很容易就会猜测,好好的为什么不肯回去呢?没准儿是是苍穹山派、尤其是沈清秋对不起他,当初仙盟大会误传死讯的细节里也必然有着不可说的辛秘。 洛冰河洗脑的功夫可不是盖的,看看刚才众人俨然以他马首是瞻的状态,就知道洛冰河现在幻花宫内地位如何了。 一个a派的弟子到b派去走了一趟,b派从高层到底层就全都哭着喊着要他留下来并且掖着藏着不让别派知道——多么不科学不合常理的事情。可是这种事情在男主光环的照耀之下,完全符合逻辑! 沈清秋沉默不语,公仪萧以为他是伤心失望。爱徒未死,却宁可流连在外也不肯回去见他,当真人间惨事,安慰道:“沈前辈不必太过在意,洛师兄也许只是一时有什么心结还未解开。之前他从不离开幻花宫势力范围,这次得知苍穹山沈前辈一行参与救援,却主动要求前来,可见已有所转机。不过,师弟师妹们……咳,在这件事上,对前辈有所误会,希望您不要与他们计较。” 沈清秋心塞锁大江。多年辛辛苦苦刷的正面威望,果然还是经不住洛冰河想黑就黑,黑的漂亮。 可转念一想,其实这根本不算黑啊。因为他一点都不冤枉,他的确把人家踹无间深渊里去了没错! 简直找不到为自己辩解开脱的理由! 沈清秋道:“那你呢?你为什么没误会?” 公仪萧微怔,道:“虽然不知当初在绝地谷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相信,前辈绝不是会残害弟子之人。” 此话出后,公仪萧回忆的是白露林之遇,沈清秋不小心说漏嘴之事和他看那怪物时慈爱的眼神。沈清秋想的是你我果然都是注定要败于男主不破金身之下的人,更能理解和同情彼此的处境。于是双方都被感动了。各自脑内得正欢,后面幻花宫一行人也跟了上来。 沈清秋不经意回头一瞥,只见洛冰河正看着这边。 沈清秋感觉和洛冰河重逢后的这短短一炷香里,自己的心脏娇弱了不少,时常犹如一叶扁舟陷于惊涛骇浪骤风暴雨。比如现在,虽然洛冰河站的离他并不近,面上也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可那一对黑漆漆的眼睛泠泠的穿透力极强,看得沈清秋心里一寒。 冰哥,你又怎么了——俩炮灰说个话抱个团互暖一下也得罪你了? 刚到金字兵器铺门口,就听里面吵得几乎要把房顶掀起。这都是柳清歌干的好事。他负责苦力,分头之后就出去给木清芳抓实验对象。城中人心惶惶,没有一个人愿意配合,这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用武力解决问题了。更何况,柳清歌根本不是有耐心爱讲道理的人。他的作风十分符合百战峰传统,直接出门一趟,见人就抓,顺手就抓来十几个彪形大汉,绑在大堂后的锻造台旁。那里现在已经成为木清芳的研究场所试验台。一群大男人,叫骂啼哭之声,居然不输妇人。 沈清秋到地下库藏中,把方才一连串变故与其他人说明了。自己受染之事先暂且压下不提。 无尘大师又是一阵阿弥陀佛:“多亏苍穹山各位道友,事情终于有了进展。” 沈清秋道:“恐怕没这么简单。受染者之间是不能相互传染的,而清静峰上古籍中所记载的,撒种人最大的一次撒种范围,只有三百余人。如果是整座城市这么大的感染范围,撒种人肯定不止一个。” 柳清歌手放到剑柄上,站了起来。沈清秋知道他是行动派,说走就走,现在就要出去找别的撒种人了,忙道:“慢着!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木清芳:“师兄请讲?” 沈清秋不知怎么开口,踟蹰片刻才道:“洛冰河回来了。” 众人反应并不大。本来,三人之中,无尘大师昭华寺的,不知道洛冰河是谁,木清芳除医道药理外鲜少关心其他,也就柳清歌一个皱了皱眉,愕然道:“你那徒弟?他不是在仙盟大会死于魔族之手了?” 沈清秋越发觉得难以解释:“……没死成。活着回来了。一言难尽。”他迈步道:“你我还是先去巡城。这话回来再细说。” 木清芳道:“也好。早一些处理完剩余的撒种人,少一点生灵涂炭。我也该去看一看那些病人了。” 他一说,沈清秋就想起木清芳随身必备的那套银光雪亮的手术用具,刀针俱全,一字摊开摆出来,仿佛法医验尸现场,还有无限空间里成千上百个贴着不同标签的瓶瓶罐罐,标签上的字样和说明就像瓶罐里东西的味道和功效一样,令人闻之色变,见之丧胆。估计上面锻造台旁边那群大汉待会儿真的会把房顶掀翻。 沈清秋干笑一声,正要随柳清歌出地窖,突然间,毫无征兆的,心跳声好像陡然放大数百倍,动作也跟着滞了一滞。 柳清歌觉察异状,立刻问道:“怎么了?” 沈清秋没回答,右手试着想甩个灵力暴击,微弱的灵流断断续续从之间蹿过,没引起一丝火花。 我靠在这种紧要关头发作,你玩儿我吧?! 木清芳低声道:“无可解。” 柳清歌按了他脉门,停顿一瞬,果断把他按回去:“坐着等。” 等什么?等洛冰河找上门吗?沈清秋霍然站起:“我跟你出去。” 柳清歌讲话从来不给人面子:“不要碍事。” 大大你可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百战峰主人!带我一个飞能碍什么事! 木清芳道:“沈师兄你今天按时吃药了吗?” 沈清秋真想仰天长叫:“我没有放弃治疗!!!” 我这个月明明有按时吃药!也有按时请柳巨巨帮忙运功打通灵脉!到底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发作,简直晴天霹雳一头雾水! 这时,系统忽然好死不死提示来了:【主角爽度+100】 你滚! 你这是“沈清秋倒霉,男主就很爽”的意思吗?! 木清芳又道:“沈师兄千万不要逞强。柳师兄也是为你好。发作期间勉力奔波运功,损害极大。你留在此地休整,我去制药,待柳师兄回来,再助你打通灵脉。” 沈清秋站起来三次,都被柳清歌按回去,木清芳的语气又像在教育熊孩子,只得无奈道:“那好。柳师弟你听我说,撒种人通体皮肤猩红,感染力极强,遇到形似的可疑对象不要贸然上前,远距离攻击。回来时一定来一趟我房间,我有很重要的话同你商量。” 最后一句最重要,沈清秋刻意咬字加重。 情义无价友爱最高,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柳大大你千万要罩着我啊! 柳木二人离开地窖后,无尘凝思道:“沈仙师,你不觉得奇怪?魔界沉寂已久,而近些年来,竟有卷土重来之势。上次仙盟大会,不少罕有魔物重出人世。而此次金兰城更是出现了绝迹百年的撒种人,老衲担忧,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沈清秋深有同感:“大师所顾虑者,也正是我不能放心的。而且这些撒种人明显是加强版。我从不知道百年之前的撒种人有这种体质,规定感染者与它们距离不能超出一定范围,否则就加速化为白骨。” 而且洛冰河本来应该在无间深渊底下再呆两年的,居然提前出狱了。这能是特么的好兆头吗! 无尘大师受染之后,功体大损,精力消耗极大,坐谈不久就生出倦意,沈清秋便安置他躺下,尽量悄声退出地窖。无尘藏在地窖,是因为不能见光见风,沈清秋的房间却在兵器铺内堂二层。柳清歌还未回来,这时候想睡也睡不着,他便坐在桌子旁发呆。一会儿想以前跟在自己后面整天叫师尊的小绵羊洛冰河,一会儿想刚才那个让人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的黑莲花洛冰河,恨不得拔光自己头发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了两下门。不轻不重。 沈清秋从桌边霍然站起:“柳师弟?等你大半夜了,快进来!” 房门突然向两边猛地掀开。 洛冰河站在房门口,背后是无边黑暗,负手而立,唇角微翘,眼底却似有寒潭千尺。 他弯弯眯起眼睛,道:“师尊,你好啊。” 34、鬼畜如斯 我擦来了! 刹那间, 沈清秋如同脑浆沸腾,呼的一下烧了起来。 这特么就是活活的午夜凶铃上演在跟前! 他抓起折扇, 一个利落的翻身,从木窗翻了出去。 终于撕下了白天那副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伪装, 暴露本性来找他算账了! 逃跑完全是下意识驱使。多年装b养成的习惯,让他坚持就算是逃跑,也要跑得潇洒飘逸。落地之后稳稳当当,脚底一点,身如飞雁掠了出去。 洛冰河清亮亮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带着凉飕飕的笑意传到他耳边:“白日见师尊待公仪萧亲近温柔,晚间又掌灯剪烛, 等候柳师叔直至深夜, 情意拳拳,怎么轮到弟子这里,就这般疏离了呢?” 卧槽每说一句距离感就拉近一倍这速度不科学! 沈清秋深吸一口气,心想不管怎样先找个帮手来说, 从丹田发声喝道:“柳清歌!” 洛冰河的声音又逼近了, 这次就没那么温和了,而是带了冷笑:“柳师叔正与人缠斗,恐怕是没空闲来了。师尊你若有吩咐,不如和我说说?” 那可不敢当! 沈清秋心知柳清歌多半被洛冰河使什么法子拖住了,指望不上,当下把全身灵力往下盘灌去,指望爆一爆速度。 可他好死不死忘了, 现在正是无可解毒性发作期间! 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一瞬间沈清秋全身血液都像是凝结了,身体突然一沉。 下一刻,喉咙被猛地卡住,后背重重撞上冷硬的石墙壁,撞得从皮肉疼到脊髓,脑袋里嗡嗡作响。 洛冰河已近在咫尺。 沈清秋被他单手掼到墙上,后脑勺咚的一下撞晕了,视线半晌才清明重叠起来。 月华流照,越发显得洛冰河轮廓仿佛冰雕玉琢,俊美无俦。 他靠得极近,轻声慢语道:“多年未见,金风玉露一相逢,师尊却不停地叫着别人的名字,弟子实在是有点伤心了。” 他口口声声说着伤心难过,可唇带笑意眼带杀气,怎么看也是睁眼说瞎话! 沈清秋只觉得喉咙仿佛被一只铁箍被掐住,喉头艰难滚动,咽气都困难,何况开口说话。 手指倒是能勉强结成剑诀,可他现在灵力滞涩,结了也是白结,成诀再标准也召不动修雅剑。 而且,洛冰河的手正在渐渐用力,缓缓收紧。 突然,沈清秋眼前一亮,一个巨大的对话框弹了出来。 这个对话框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之前那个就像xp系统的错误信息提示框,现在则是低调奢华有内涵……重点是内容!系统提示:【是否接受系统温馨提示以解决眼下贵方面临的小困扰?】 你把这个叫做“小困扰”?! 沈清秋在意识里声嘶力竭咆哮:“来!还有没有简单模式!求简单模式!” 系统:【权限激活。是否启用关键道具保持生存状态?】 沈清秋眼睛已经憋到发绿:“还有关键道具?!要多少b格来买,你说吧!” 系统:【道具已在您的装备之中。是否使用“假玉观音”道具,消耗洛冰河100点怒气值?】 我擦,洛冰河他养母留下的唯一遗物假玉观音!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就拿到的保命道具、高级装备,他怎么就一直给忘了,怀里揣着个金饭碗讨饭,系统你总算是提醒对了一件事! 沈清秋:“用用用!”他一个喉结已经快被掐成两个了! 系统:【温馨提示:本道具使用只限一次,最高可消耗洛冰河怒气值5000.】 沈清秋悬崖勒马:“打住——!!!” 洛冰河现在这个状态怒气值才100点?!你逗我呢吧?!100点就如此邪魅狂狷那他怒气值5000点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子的画面简直太美我不敢想象!重点是——用最高可以消5000的道具应对只有100的情况,而且从此失去使用机会,就算现在性命攸关,沈清秋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心疼和纠结! 这样下去,不是窒息身亡,就是喉骨粉碎而死。 就在沈清秋狠下心肠准备咬牙使用保命道具时,颈间骤然一松。 跑也跑不掉,只好继续装b。沈清秋撑了一把墙壁,勉强站定,总算是没当场扑通一声跪下。 洛冰河刚刚差点把他活活掐死,现在又笑眯眯地过来扶他,一如以往扶他下马车或者送点心时的表情。沈清秋一时居然忘了挣脱,只觉得这精分一般的行为举止让人毛骨悚然。 洛冰河叹道:“师尊刚才跑那么快做什么?弟子险些就追不上了。” 追不上个屁。是谁刚才那么好整以暇一口气都不带喘的紧跟在后面玩了半天猫捉老鼠? 沈清秋喘了几口气,缓缓开口,声音有点发哑:“你胆子不小。堂而皇之地回来,不怕别人发现你真实身份?” 洛冰河眼光闪动,道:“师尊是关心这个,还是担心这个?” 沈清秋觉得他这话挺有意思的。“关心”和“担心”,用在这里有什么区别吗? 他忍不住问:“你莫非觉得,我不会告诉别人?” 洛冰河看着他,口气怜惜地道:“师尊,那也要别人肯相信你。” 沈清秋心底咯噔一声。 他这意思,是打算像原作那样,先让自己身败名裂,然后再慢慢一步一步、逼上绝路、慢慢玩死? 原作沈清秋有两大渣点:1,试图染指多名少女与妇女;2,残杀多名同门与非同门。 可沈清秋自问,自从用了这个壳子后,绝对没有继承原主这些爱好与志向。洛冰河还能让他声名威望社会地位都毁尽吗? 系统:【友情解答:当然能。】 沈清秋:“闭嘴好吗。你不用提醒我这个事实谢谢。” 系统:【不客气。本次解答不收取b格值。】 沈清秋直接叉掉了弹出的对话框。 他揉了揉喉咙,站了一会,发现洛冰河居然就这么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没有要继续动手的意思。 还看? 总不会是觉得分别了几年,要把没看够的补回来吧? 系统:【主角爽度+50.】 沈清秋:“你升了级,怎么连加分理由都省略掉了?回头别说我刷分。我什么都没干,哪来的爽度值加。还有你能暂时别出现吗?” 半晌,沈清秋道:“你回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洛冰河道:“无非想念师尊待我的好,回来看看罢了。” 沈清秋自动理解为是回来找他清算陈年老账的。 与洛冰河一问一答,居然还算和谐,沈清秋说话也渐渐肥了胆子,不动声色,手指移到剑柄上:“只为杀我?那金兰城中的瘟疫算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城里居民,都‘待你好’?” 谁知,这句话一出来,不知触到了洛冰河哪片逆鳞,他眼中刹那间仿佛寒星陨落,刚若有若无散开的一丝笑意也消失无踪。 洛冰河讥讽道:“师尊对魔族果真是深恶痛绝。”语气中有一丝强压怒气的痕迹。 没有啦其实。 洛冰河咬牙:“不。应该说是对我深恶痛绝。” 你看,你这不是挺懂吗……啥啥啥?沈清秋有口难言:我可没这么说! 洛冰河猛地朝他逼近一步,沈清秋神色猛地警惕起来,也跟着后退一步。背后是墙,退无可退。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碰撞,洛冰河像觉察到自己过于焦躁了,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睁开。 “师尊是不是真的觉得,杀人放火屠城戮国这些事情,只因为我身体里那一半血统,迟早都会做尽?” 沈清秋只能保持沉默。 如果他手头有一本《狂傲仙魔途》的实体版,估计早就一巴掌把书拍他脸上去了。 有锤上锤!两千万字的大长篇后面满满都是他要的锤子。岂止杀人放火屠城戮国,鸡犬不留用来形容洛冰河干的事已经失去其夸张手法的意义了…… 洛冰河见沈清秋敛眸垂睫,一语不发,就当他默认了,冷笑道:“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什么要说要我不要看重种族之见、世间无人天地不容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他忽然脸色阴沉下来,眉间戾气横生,猛地出手喝道:“虚伪至极!” 沈清秋早有防备,这时急急后退,险险避过。回头一看,刚才背靠的墙壁已粉碎了一片。 虽然他早知道,从无间深渊那种地方出来后,洛冰河会性情大变,可没想到真的翻天覆地变到这种地步。说喜怒无常都轻了。 预知书中结果是一回事,可看着一个曾经很熟悉的人变成这样,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这结果基本可以算他一手造成的。 洛冰河好像本来也没想真的要击中他,暴击一次发泄过后,消了些气,一侧头,伸手似乎要去捉他。沈清秋猛地拔出修雅剑。 他已经很久没手动拔剑了,从前多半是用剑诀召唤,现在没了灵力只能人工操作。没办法,他不能束手就擒,至少在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这真是天大的失策。原本以为洛冰河要练足五年,才会从无间深渊爬上来,谁知道他挂开得越发大,硬是把时间提前了一半。而算算日子,沈清秋作为保命王牌圈养着的日月露华芝,还没养到能够起作用的时候。 洛冰河见状,慢慢举起一手,让沈清秋看清掌间滚滚翻腾流转的紫黑魔息,慢条斯理道:“师尊。你猜,如果修雅剑被我抓住了,要几次才会被侵蚀殆尽?” 不用猜了,我赌五毛最多一次!沈清秋心中倍感凄凉。 洛冰河再逼近一步,沈清秋只得挺剑迎击。 他本来都做好了修雅剑报废的心理准备,谁知洛冰河像忽然看到什么,怔了一下,猛地撤去了掌间魔气,直接用手截住了剑锋。 沈清秋没想到真的会刺到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就这么一愣的功夫,洛冰河在他腕上一砍,沈清秋吃痛手掌顿松,长剑坠地,被洛冰河弹指荡飞。 洛冰河一只手紧紧攥着沈清秋手腕,掌心有鲜血流出,浸透了沈清秋的袖子,血一直在流啊流啊流的,让他无端端心里堵得慌。正云里雾里间,洛冰河把他的手翻了过来:“受染了?” 沈清秋手臂上零散地分布着几点小小红斑,比白天时稍有增加。 洛冰河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若有若无掠过,那几点红斑在他指尖淡墨入水般的溃散。 果然,对洛冰河而言,这点小东西根本构不成威胁。 洛冰河似乎缓和了颜色,道:“师尊这只手,倒也多灾多难。” 他们俩居然想到一块儿去了。沈清秋看着自己光洁如初的手背,越发搞不清楚洛冰河的脑回路。照目前看来,也许是睹手思旧情,想起这只手当初也帮他挡过毒铠甲上的倒刺,勾起了他的几分顾念? 他正这么猜测,突然,小腹被人捣上一拳。 洛冰河微笑道:“一码归一码,既然是师尊挑起的头,那就自己咽下苦果。师尊留下的伤口,就自己好好补偿。” 沈清秋还以为他是在用象征比喻手法抒发自己当年给他留下的心灵创伤,谁知头皮一痛,被硬生生扯起脖子,洛冰河的手送到嘴唇边来,一股血腥味往嘴里涌去。 沈清秋猝然睁大双眼。 他这才醒悟,洛冰河指的“伤口”,是自己刚才用修雅剑在他手上留下的伤口! 卧槽泥煤——不能喝不能喝这玩意儿绝对不能喝! 他猛地拍开那只手,低头要把咽下去几口的鲜血呕出来,被洛冰河强行拎起,继续灌血。 洛冰河把自己手上伤口撕裂开了,温热的血液滚滚不绝,他反而像是越发开心的模样:“师尊,别吐啊,天魔之血虽然污秽,但喝了也不一定会死的,对吧?” 是不会死,但是会生不如死啊! 35、冤罪加身 沈清秋不知是怎么回到金字兵器铺的, 上了楼,进了房间还稀里糊涂, 一头栽倒在床上,只觉得脑浆、胃液、血流都在翻江倒海, 有什么东西顺着它们爬来爬去。一夜辗转反侧。 上古天魔之血,离体之后,仍能受血统继承者操纵,如被旁人饮下,的确后果不一定只有死,更糟糕,可能性有很多种。 比如原作中, 洛冰河对自己的血操纵自如后, 其作用涵盖范围之广,包括□□、人体寄生血蛊虫、追踪定位仪、物理洗脑工具、情趣工具……等等。 沈清秋浑身冷汗,半梦半醒,到黎明时才沉沉睡去。还没睡多久, 就被阵阵撼天动地的欢呼生生吵醒。他跌跌撞撞滚下床。因为晚上和衣躺下的, 也不用穿衣。刚要打开门,突然门自己弹开,闯进来一个蹦蹦跳跳的少年。 杨一玄激动道:“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沈清秋:“什么?” 杨一玄嚷嚷道:“那些浑身红色的怪物都被抓住了,城门打开了!金兰城总算是挺过来了!”想到父亲的死,眼中又带起泪花。沈清秋自己浑身难受头痛欲裂,却要去安慰他,心道:这么快, 一晚上就都抓住了? 城门既开,之前在几里外观望的各派修士都涌入城中,聚集在一片开阔的广场地上,木清芳也在那里发放配制的药丸。前几日还死气沉沉的金兰城一片欢喜洋溢。一共抓住了七名活着的撒种人,全都用隔离在昭华寺的结界中。 沈清秋见柳清歌若有所思,走上去拍拍他:“昨晚怎么回事?” 柳清歌看他一眼,反问:“你徒弟怎么回事?” 沈清秋:“他干了什么?” 柳清歌缓缓道:“昨晚,他抓住了五个,我抓住了两个。”他看着沈清秋:“洛冰河消失的这几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从百战峰主人手底下抢怪、而且要命的是抢赢了,这真的是非常毁百战峰传人三观的事,简直奇耻大辱! 而且这数据是不是可以盖章,从武力值来讲,现在的情况是洛冰河:柳清歌=5:2…… 忽然,近处弟子齐齐收敛嘈杂,自觉开道,腾出空间。不远,几派首脑人物缓缓走来。岳清源和幻花宫老宫主并行,天一观与昭华寺紧随其后。 洛冰河就站在老宫主身旁。 清晨初阳照耀得他一派神清气爽神采飞扬,沈清秋拿来对比了一下自己,顿感郁郁。连岳清源走近了,看了他一会儿,也担忧道:“你脸色,太差了。果然不该让你来的。” 沈清秋干笑:“只是昨夜木师弟那边病人鬼哭狼嚎的没睡好。” 木清芳派完药丸回来,也是一惊:“师兄,我那边再怎么吵闹也不至于你一晚上就变成这样?我放在你房间的药吃了吗?” 沈清秋忙道:“吃了,吃了。”千万不要再问他今天吃药没了! 那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沈清秋侧首望去,顿时想扶额掉头。只见有一中年男子,披麻戴孝,领着一大帮男男女女,非要在洛冰河面前跪下,正是那金兰城城主。 他激动不能自已:“小城蒙各位仙师舍身相救,此恩无以为报,日后若有吩咐,定当万死不辞!” 沈清秋嘴角抽了抽,真是标准剧情,刷完怪,收小弟收奖励了。而这种时候,永远都只有主角一个人抢光,跟着一起出力的其他人都当背景板了。他自己不说,好歹还有两个是柳清歌抓的呢,木清芳刚才还在那儿发药呢。 洛冰河的应对也非常标准,谦虚道:“城主请起。金兰城安然渡过此劫,多亏各派同心协力相助。独一人之力断难通天。” 他说话举止,既诚恳又得体,自己风光不损,别派听了心里也平衡了点,城主又是一阵大赞:“昨夜亲眼见这位公子一力降住这些害人东西,修为了得。果真是年少出英雄,名师出高徒!宫主您老人家后继有人了。” 洛冰河听见“名师出高徒”五个字时,笑意加深,有意无意目光掠过这边,蜻蜓点水般在沈清秋脸上点了一下。沈清秋展扇回避。 老宫主看着洛冰河的目光,赞许中带着慈爱。旁人也许看不懂,但沈清秋非常懂,这就是看未来接班人+得意女婿的目光。 那七个被团团困住的撒种人桀桀乱叫,令人心中烦躁。有人道:“这些龌龊东西,该怎么处置?” 岳清源道:“师弟,你可有想法?” 沈清秋沉吟道:“清秋在古籍中看过相关记载,撒种人畏惧高温。似乎烈火焚烧之法才能除尽他们这身躯的腐蚀传染力。” 非常好理解,消毒必须用高温。有修士震惊道:“这……这如何使得,这种方法,岂非和魔族一样野蛮残忍?” 他的声音很快被湮灭在周围金兰城幸存城民一片愤怒的呼喝中。 瘟疫横行的这段日子里,城中已有无数无辜生命逝去,而且死状全身溃烂,惨不忍睹。好好一座繁华的商业之都,变成了如今这副鬼模样。这时候对撒种人表示同情和发扬人道主义,就等于是整个金兰城的敌人。那几名修士很快就发现,他们被排山倒海的“烧了他们!”“谁反对就跟着一起烧了!”包围了。 七名撒种人在结界中,大多都龇牙咧嘴,桀桀大笑,毫不示软。沈清秋觉得,它们很可能还认为自己是为本种族创造粮产丰收的英雄。只有一名身材最为瘦小的撒种人抱头痛哭。 见状,有人又开始同情心泛滥。秦婉约咬咬嘴唇,靠近洛冰河道:“洛师兄,那名弱小的撒种人,看起来好可怜啊。” “他们看起来好可怜”——再可怜,有那些莫名其妙染上瘟疫全身溃烂而死的人可怜吗? 洛冰河对她笑了笑,并未应答。 在沈清秋看来,这对妹子的反应真够敷衍的,应该算不及格,照原作难道他这时候不应该趁机温言软语表示同感吗?怎么洛冰河练级速度提升了,把妹手段下降了? 奈何人家就长了一张任何角度和表情都仿佛温润如玉潇洒倜傥的脸,秦婉约晃了一下神,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也抛到脑后,很满足地继续围观了。 这时,一件远远超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那名瘦小的撒种人猛扑过来,咚地撞上结界边缘,猩红的脸因嚎啕大哭越发狰狞,大喝道:“沈仙师,您可千万别让他们烧死我啊。我求求您了,沈仙师求您救救我啊!” 刹那间,沈清秋觉得脑子里有根弦,绷断了。 ……你特么谁啊你!!! 随随便便扑过来还有叫什么沈仙师我真的不认识你好吗!!! 整个广场上,数千双眼睛一下子聚焦在沈清秋身上。 那名撒种人继续干嚎道:“我们只听您的吩咐行事,可没说过要被火烧啊!” ……wtf!!! 这种神展开,这种简单粗暴的指控! 沈清秋醺醺欲醉。让他更醉的是,幻花宫老宫主道:“这东西口中所言,沈仙师是否应当作出一番解释呢?” 可偏偏这么低级的手法还有人信! 立即有旁人附和道:“不错!是该给个解释。” 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十二峰对外同气连枝,此话一出,不少苍穹山派修士都显出不悦之色。岳清源更直接冷了脸。 齐清萋讥嘲道:“但凡长了心眼的,都该看得出来,分明是这东西死到临头不甘心,还想拉个垫背的,根本是诬陷,魔族宵小都是一水儿的这个德性,居然还会有人上钩,说出去真要笑死人啦!” 老宫主淡淡地道:“那为何不诬陷别人,单单诬陷沈仙师,倒也值得细思。” 沈清秋被他的逻辑折服了。照这么说,凡是被单方面指控的人,是否清白都“值得细思”了。诬陷人的成本也够低的。 洛冰河一语不发,凝神盯着这边。也许是出于心理作用,沈清秋总觉得他漆黑如星眼睛里,满是笑意。 原作中让沈清秋罪不可恕的仇恨点在于,他残害同门,亲手杀了柳清歌,不过现在柳清歌就站在他旁边站着呢。万一有谁要揍他,说不定柳清歌还会帮把手。罪名完全不成立! 莫非是,污点不够,污蔑来凑? 依洛冰河黑化后的人品……也不是做不出来。 忽然,幻花宫站出来一名弟子,脸上有点小麻子,正是那日废楼中出言讥讽沈清秋的弟子。他躬身道:“宫主,弟子方才发现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清秋面无表情道:“有话便说。既然都开口了,还说什么‘不知当讲不讲当’?未免虚伪。”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那名弟子估计是没想到有前辈会来跟自己呛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麻子都似乎跟着变色了,又不敢呛回去,只得狠狠瞪向沈清秋:“昨日弟子和几名师兄妹都发觉,沈前辈手臂上有几点受染的红斑,看的真真切切,可是今天再看,红斑已经尽数消失了!” “苍穹山派木前辈亲口说过,方才在城中发放的药丸是临时赶制的,须得十二个时辰才能起效,而且还有可能无法起效。洛师兄当着我们的面吃下解药,到现在手上的红斑还没消。为何只有沈前辈痊愈得这么快,红斑都褪得看不见了?无论如何,弟子以为,此点十分可疑!” 沈清秋心中叹气。他就知道洛冰河多半没那么好心帮他拔除腐种。 岳清源缓缓道:“我师弟坐镇清静峰,身为峰主,历来是派中表率,品性高洁,门中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诸位轻信无稽之谈,也未免太容易受人挑拨了些。” 沈清秋老脸都要红了。师兄你别这样,你是认真的吗,要是为了保我让你昧着良心这么说话,实在过意不去!无论原装还是现货,估计都连“品性高洁”的边儿都摸不到。哦不对,原装货好歹能摸到第二个字。 老宫主道:“是吗?这和我听到的,可不太一样。” 沈清秋的心沉了下去。 看来今天,他是非得被拖下水不可了。 38、迷宫水牢 2 金兰城这段剧情是附加的, 按原著的时间线这时候洛冰河还在地下练级,根本没出现过, 沈清秋不占上帝视角的便宜。可向天打飞机盖章过一事:洛冰河练级完毕、重回地面以后,一切的阴谋和屠戮, 全都跟他脱不了关系。怎么想,嫌疑最大的都是他。 洛冰河面色阴郁,负手在他面前来回踱了几圈,猛地回头,厉声道:“敢问师尊,是不是天底下所有魔族杀人放火,为非作歹, 这些罪孽, 都要算在我头上?” 沈清秋拧起了眉。 见他不答,洛冰河慢慢攥紧拳头,又道:“从前分明那般信任于我,如今却又处处怀疑我居心叵测。界族之别, 当真这么重要, 能让你对一个人的态度彻头彻尾转变?” 沈清秋实在按捺不住,肥着胆子道:“既然如此,我也有话要问你。” 洛冰河侧首道:“弟子恭听。” 沈清秋道:“同化幻花宫,你可以否认居心叵测,那么究竟居心何在?” 为什么男主居然自己不按着原有剧情走?饱受系统和剧情压迫,这问题他不吐不快。 听到这句,洛冰河怔了怔, 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话,却终归犹豫要不要开口。 沈清秋倒是有点惊讶了:“答不出来?” 原作里嘴炮都能单扛一个苍穹山的舌灿莲花呢?莫非这就是无间深渊副本打太快不好好修炼刷分的代价?嘴炮技能没练够点…… 洛冰河道:“师尊总归是不信我的。答与不答,有何区别。” 昏暗的地牢中,水色共火光颤动。沈清秋的心似乎也跟着颤了一颤。 相对默然半晌,洛冰河忽然道:“可我希望师尊能真心实意回答我一句话。” 抿了抿嘴,他生硬地补充道:“只一句。” 沈清秋道:“讲。” 洛冰河轻吸一口气。 他低声道:“可有后悔?” 沈清秋闭口不言,眼珠转动,把洛冰河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这个“可有后悔”,全文不缩写,应该就是问他把洛冰河踹下无间深渊去可有后悔。 废话。他当然后悔,肠子都悔青了。但是洛冰河问这个问题意义何在? 沈清秋正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忽然眼前跳出一个巨大的弹窗。 系统:【请看选择题: 选项a:悔。为师早就悔了,这几年无时不刻都在追悔莫及。 选项b:(冷笑)看到你如今这幅模样,就知道无需后悔! 选项c:保持沉默。】 …… 能死开么—— 你特么升级更新了的原来就是这种东西吗—— 那个括弧里面的是什么鬼?!连语气和表情都给我设置好了,你以为是玩galgame吗—— 还不如原来那个低级版呢谁快来给我一个系统1.0的安装包——我谢谢他全家! 沈清秋满脸黑线:“a也太假了!我是洛冰河我都不信而且还会恶心。b算怎么回事?你是嫌弃他上次没把我掐死?” 系统:【请选择。】 沈清秋:“ccc!” 系统:【形象哲学深度+10.】 沈清秋:“谁能告诉我,这个‘形象哲学深度’,究竟是怎么算的?” 他就这么目不斜视,保持沉默。 洛冰河等不到回答,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自嘲道:“明知答案,还问师尊这个问题,我也是够蠢。” 要不是知道洛冰河乃本世界所有系统的总能源,沈清秋绝对会怀疑他被穿了。 要不是上帝视角洞悉剧情,沈清秋也绝对会怀疑……洛冰河大概真的有那么一点难过。 沉默是金,多说多错。沈清秋闭上眼睛,盘足静坐。 对面一阵沉寂,洛冰河又凉又轻的声音传来。 “师尊你总是少言寡语,以前对着我还能多说几句,如今也不肯了。” 顿了顿,语气陡然一变,他狞笑道:“不过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最后一句刚说完,沈清秋就蓦地睁开了眼睛。 从小腹深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说话你不开心,不说话你也不开心。你何苦,我何辜! 片刻之后,刺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是一种什么东西在血管里爬行的异样感觉。 天魔之血蛰伏多日,已经完全适应宿主体内的环境,这时受到原主感召,凝化成虫,开始在这具身体内脏中四下试探。 洛冰河慢条斯理道:“脾脏,肾脏,心肝,肺腑。” 他每说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传来诡异至极的痒痛。当真是又痒又痛,就像排排细碎的牙齿在密密地啃噬,还伴着一股灼烧感。 虽然不至于痛彻心扉,但也够人受得了。 沈清秋坐不住了,不由自主弯下腰,抵御蜷成一团的冲动,冷汗顺着下巴上未干的水珠滴落。 洛冰河画风总算是对了,可是轮到他不好了。妈的肚子好痛,妹子痛经是不是就这种感觉?! 洛冰河温声道:“师尊,你想让它在哪里下口?” 哪里都不想! 话说原来它还没下口吗?!那它下口了该是什么感觉!!! 沈清秋呼了系统框一巴掌:“想点办法行吗?好歹我也算是你客户对吧?!” 系统:【是否启用关键道具:假玉观音?温馨提示:此道具使用权限仅一次。】 沈清秋:“现在洛冰河怒气值为多少?” 系统:【30点.】 沈清秋:“为什么这么低?你确定没空算错?!完全不科学!” 能消除5000点的神器对付30点,绝对不行! 沈清秋:“还有没有别的选项?业内好评度排行第二的方案是什么?” 系统:【是否启用情景小推手?】 ……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不太高级。但是既然是业内排行第二顺位方案,就它了。沈清秋果断戳下! 洛冰河冷笑:“既不想看我,也不和我说话,是嫌污浊么?”说着,倏地上前一步,哼道:“既然如此,偏不如你的意!”伸手便去抓沈清秋肩部。 见他动作,沈清秋下意识错身一闪。洛冰河捉了个空,只捉到一片衣料。 原本这件外袍就被小宫主的鞭风刮得七零八落,这么一扯,嗤啦一声,直接大半都从肩膀上撕裂开来。 这种发展两人都始料不及,当场双双愣住,石化原地。 沈清秋刚被泼了一头一脸的冰水,到现在,衣衫和头发湿淋淋的贴着白皙的皮肉,细如红线的捆仙索在身上道道缠缚,即便脸上的表情尽是正直得不能再正直的错愕,可整个人看起来,仍然是极其的……不端庄。 洛冰河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呆了一会儿,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像是被烙铁烫了,立即甩手转身! 他这一回避,原先在内脏中蠢蠢欲动的血蛊仿佛也受了惊吓,作鸟兽散,方才血管中的堵塞感顿时消散。 沈清秋喘了一口气,泪洒心田:大姨妈总算走了! 所以说这个情景小推手到底是怎么运作的?就是让他爆了一下衣啊?还不如叫爆衣小能手。工作原理指什么?利用洛冰河看到男人半果体之后的生理厌恶吗?! 洛冰河背对他僵硬地站了一会儿,像是四肢都不知道往哪儿摆。忽然,飞快地脱下外袍,往后一扔。 外衣兜头罩面糊了沈清秋一脸。 沈清秋:“……” 这算什么意思? 这个场景这个动作,为什么莫名让人浑身不自在,让他情不自禁联想到“饱受蹂躏的少女获救后,男票为她披上了温暖的大衣”这种经典恶俗桥段…… 沈清秋毛骨悚然,胳膊一顶,让墨色外袍从他肩膀上滑下来。 质地柔软细腻的外袍坠地,银色光晕顺着极细的流线型暗纹流过。洛冰河听到悉索声响,回头一看,外衣委地,沈清秋还谨慎地把它往这边推了两下。 其实沈清秋还有考虑要不要给洛冰河叠一叠,谁知道只是考虑,还没动手,一抬头,洛冰河已经转过身来,眼中反射着亮得刺眼的火光,似乎怒气大涨,手背青筋突显,指节屈伸几下,发泄一般猛地打出几记暴击。 这几下其实是一发连击,根本就没瞄准,几发打在湖面,远远炸起巨大的水花。还有一发打在溶洞壁上,直接爆了个大坑出来,石块滚滚坠下,火把受震,落入湖中,居然不熄,反而漂在水面上继续熊熊燃烧,火光映得洛冰河脸色忽明忽暗,鬼气冲天。 他缓缓收手,道:“差点忘了,魔族沾手的东西,师尊定是不喜。” 堂堂男主,居然在这儿没有理由不顾形象乱发脾气。跟个不如意的小孩子气得乱踢玩具积木有什么区别。掉价,讲真,掉价。 好好一个溶洞被打得四壁坑坑洼洼,洛冰河才总算出够了气。 他一转身,沈清秋仍处于无所事事的围观状态。洛冰河太阳穴似乎有一根青筋跳了几下,他咬牙道:“……我倒要亲眼看着,一个月后,你怎么身败名裂!” 掷下这一句,他便拂袖而去,离开洞口时狠狠一掌劈在机关上,轰轰作响,水帘飞流直下。沈清秋坐在原地,望天仍在迷惑,自己已沦为阶下囚任他拿捏,他这火气究竟从何而来。 39、逃离水牢 洞中阴嗖嗖的, 冷风一吹,湿衣贴着皮肤, 冰得沈清秋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一旁,洛冰河的外袍还扔在地上。 沈清秋不由走起了神。虽说其实清静峰学艺期间的洛冰河, 从来不会有乱发脾气的时候,更别提如今这样喜怒无常,可方才他甩袖而退时那怒气冲冲的模样,居然让沈清秋看到了点以往小绵羊的影子。 走完神一阵生理恶寒,想打喷嚏,沈清秋无奈,还是用手指夹住那件黑衣, 磨磨蹭蹭披身上去了。 没办法, 不是他刚才口嫌体正直,而是在洛冰河面前,他根本做不来这个动作。 原作每次啪啪啪完事后洛冰河给妹子披的不就这件衣服么?! 当着男主的面,让他怎么下得去手! 沈清秋发现, 只要他想打个坐或者冥个想, 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外界干扰。比如在灵犀洞那次,再比如水牢这次。 石道升起,腐水断流。公仪萧匆匆穿过石道,才看了沈清秋一眼,就脚底打了个滑。 他结结巴巴道:“沈……沈……沈前辈,你……” 沈清秋不觉有异:“我怎么了?” 公仪萧表情怪异,好像不知道该不该转身回避, 迟疑地定在了石台之外,没继续前进。沈清秋顺着他目光往下看。 公仪萧迟疑道:“那件好像是……” 沈清秋:“咳。”洛冰河的外袍。 公仪萧这才反应过来,忙也跟着咳了一声,道:“沈前辈这两日过得如何。” 沈清秋道:“尚可。”人气不要这么高就更可了。两天之内,到访三人。他暂押的这个豪华特惠单间,绝对是幻花宫水牢建立以来的超人气的存在。 公仪萧道:“听说昨日洛师兄……离开时大发雷霆,晚辈还担心他会不会对沈前辈做什么……”他嘴里说着话,眼睛却不由自主往那件外袍上飘。 沈清秋被他盯得情不自禁把胸前的袍子紧了紧。 能做什么?乱发脾气天南地北打了一通,打塌了半个洞而已。你那是什么眼神! 沈清秋叹道:“洛冰河在幻花宫倒当真是如鱼得水。” 公仪萧苦笑道:“岂止。洛师兄灵力高强,行事果决又雷厉风行,旁人望尘莫及,也难怪师尊如此看重。若非他执意不肯拜师,恐怕如今首座弟子的位置,就轮不到我头上了。” 沈清秋看他的目光带上了深切的同情。 公仪萧正色道:“晚辈此次前来,是有要事。尚峰主今早向师父申请过通行腰牌,只是被延扣下来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批过。他似乎有急事,便让晚辈带了一封信进来。”说着,伸手入怀。 一封信卧槽。 而且就只草草折了两道,连个火漆或者咒封都没加。 尚清华,你牛! 公仪萧道:“前辈请放心,这封信我看过了。” 那还放心个头啊?! 公仪萧接着道:“不过没看懂。” 沈清秋暗暗松了口气。好吧,看来是他误解了,尚清华不至于大条成这样,多半在信里使用的是暗号,即便是被人截了也不怕。 沈清秋两根手指抖开那张纸。一眼扫过去,脸青了,看完两行,脸又白了,各种颜色在脸上交错开花,好不热闹。 沈清秋:“……” 这封信是用英文写的。 而且是用错陋百出的chinglish写的。 完完全全的中式语法,不会的单词还用拼音代替了。 向天打飞机菊苣你就没考虑过万一我看不懂你的厕所式英语该怎么办吗? 连蒙带猜出这玩意儿的大概意思后,沈清秋手上一用内劲,纸张碎成渣渣,宛如六月飞雪片片落地,正如他此刻沧桑的心境。 原来他还是太小看向天打飞机菊苣了。 “绝世黄瓜亲启: 都搞定了,准备妥当。地点不变。只不过时间上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为了让日月露华芝尽快成熟,我弄了点东西来催熟,一不小心就催过头了,现在它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最多一个星期就要烂掉了,所以希望你能尽快从幻花宫水牢里面出来。放心,只是一点点类似化学肥料的东西,用起来不会有什么差别的。应该。” 这哪里是不靠谱,这个人生命里有谱这种东西吗? 那种纯天然无公害的绿色植物他居然敢用化学肥料催熟。催熟的!“用起来不会有什么差别的”这种保证,简直就跟大头奶粉厂商的保证一样值得信赖! 公仪萧四下看看,道:“前辈,你看完了吗?看完的话,就请把信投入湖中销毁。其实洛师兄昨天吩咐过,除他以外谁也不许进来,晚辈须得尽早离开,以免被发现了节外生枝。” 沈清秋一把抓住公仪萧:“帮我个忙。” 公仪萧道:“前辈请说,只要我……” 沈清秋不等他那句“力所能及”说出来,真诚道:“让我出去。” “……”公仪萧艰难道:“前辈……这个真的不行。” 沈清秋严肃道:“我有非离开不可的理由。绝不是想逃避四派联审。事毕之后,我自会重回水牢,等候发落。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立下血誓。” 血誓不可翻悔。但实际上,事毕之后沈清秋回不回幻花宫水牢都没有关系了。所以他是在耍流氓。 公仪萧为难道:“我当然相信前辈,可前辈不是主要要求下押水牢的吗?究竟是什么事,严重到非离开不可?如果沈前辈愿意名言,我可以通报诸位掌门和参与连审的前辈……” 沈清秋转念一想,公仪萧是幻花宫弟子,私纵犯人潜逃,安到谁身上都不是小罪。这小伙子人不错,坑他不太厚道。七天时限,机会还有的是。 于是他改口道:“还是不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着勉强去拢地上的碎纸片,投入湖中销毁证据。 因被捆仙索缠着大半个身体,动作极不方便,没动两下,那件黑衣从身上滑落。 公仪萧原本也在低头帮忙,见黑袍委地,无意间抬眼一看,当场手脚僵硬。 沈清秋:“……?” 他身上那件白衫从肩膀裂得整整齐齐,一瞧就知道是被人用暴力赤手撕开的。此外,还有零零碎碎的衣料挂着,看起来像是鞭子抽的。破损处露出的白皙皮肉上,有不少微红的擦伤。仔细看,喉咙上还有轻微的於痕未消。 公仪萧三观已受到毁灭性冲击。 他颤声道:“前辈……你……你当真不要紧吗?” 难怪洛冰河命令除他以外的人都不许进来,就算有通行腰牌也不行,还扣下了尚峰主的申请。 原来如此! 简直逆徒! 丧尽天良! 禽兽不如! 公仪萧心中为沈前辈流下了血泪,沈前辈却茫然道:“我不要紧啊?” 公仪萧心中大震:为什么……为什么到这种时候,沈前辈还能露出这种淡然的表情! 沈清秋把纸张碎片尽数投入湖中,道:“刚才我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你……” 公仪萧霍然站起,转身就走! 沈清秋满脸黑线:说让你不放在心上你就直接走人?也太干脆了吧。 谁知,未过半个时辰,公仪萧又回来了。他手拎着一样东西,走到沈清秋面前,拆了上面的缠裹和封条,斜挥而下。 白芒一闪,沈清秋全身骤然一松,仿佛猛地被接通了电路。指节屈伸,灵力运转无误,收发自如。上次莫名其妙发作的无可解毒性,被捆仙索绑了两天,竟然得到了抑制。莫非是以毒攻毒、负负得正的道理? 捆仙索段段坠地,公仪萧将手中之物掷来,沈清秋伸手接住。 修雅剑! 沈清秋握住它,喜出望外又诧异,看向公仪萧:“我以为它该是被收到老宫主那里了。” 公仪萧凛然道:“就算拼着被师父责罚,晚辈也不能坐视前辈受辱而无动于衷。我相信沈前辈,请跟我来!” 沈清秋油然而生一种无力之感。 那啥……总觉得……他似乎误会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但是……算了吧……就这样吧…… 沈清秋果断道:“好!” 虽然他体内的天魔之血尚在蛰伏,无论跑到哪儿,洛冰河都能知道他在哪儿。 不过,知道他在哪儿不要紧。追不上他就行! 公仪萧忧心忡忡,道:“前辈,你……你走得了吗?需不需要我背……” 沈清秋黑着脸一步迈开,飞身而出,用行动证明自己走得了,而且走得非常快! 公仪萧一愣,连忙紧随其后。谁知,两人堪堪跨离石台范围,踩上石道,刚刚已经被升起的腐水帘轰的一声,喷出水来。 沈清秋跑得快,刹得也快,否则就被浇个正着了,两人退回石台之上,水帘却又渐渐阻断。 简直就是存心不让他们离开。这也太智能了吧?! 公仪萧恍然道:“我忘了,一旦水牢启用,石台上就必须留有一人;一旦这一人离开,石台上重量不足,即便关闭了机关,也会自动接通水帘。”以往他从来没有过带犯人逃逸的经历,自然不会记得这种事。 沈清秋道:“就是说一定要有一个人留在石台上,其他的人才能走出去?” 公仪萧点头。沈清秋道:“你留在这里。” 公仪萧:“……” 说完甩袖就往外走。公仪萧在后面弱弱地举手道:“沈前辈,虽然晚辈很愿意效劳,不过,没有我带路,你恐怕走不出去……啊……” 沈清秋回了个头,补充道:“等我回来。” 公仪萧呆立原地,有心跟上去,却碍于无法离开石台范围,只得静静等待。不到片刻,只听外边一声闷响,沈清秋拎着个人的后脖子拖了进来。 沈清秋把那昏迷不醒的小麻子脸弟子拖上了石台,拍拍公仪萧肩膀,道:“刚好见他在巡逻,借来一用,我们走!” 其实不是“刚好”,巡逻的有四个人,沈清秋潜伏在暗处,可是经过精挑细选才选中了这个嘴欠的! 40、花月逃杀 公仪萧刚才也想过要随便抓个弟子来充作秤砣, 但也只是隐约闪过的念头,眼下沈清秋已经自己做了, 不用他出手打晕同门,不由舒了口气。两人并肩往外走, 又见沈清秋拢了拢披在身外的那件黑袍,喉间一阵梗塞。 他不由心中难过。沈清秋尊为一峰之首,被困受辱,已是无可奈何,而眼下却还要靠着折辱他之人的衣物才能蔽体遮羞,当真令人痛心叹惋! 沈清秋见他眼神闪动,似是同情, 又似悲愤, 只能以面无表情不变应万变。 忽然,公仪萧道:“前辈,请脱掉!” 沈清秋:“……” 啥?! 不等他反应过来,公仪萧已经开始脱自己的外袍。沈清秋正在考虑要不要朝他扔个暴击看看能否让他清醒过来, 公仪萧已经把自己脱下来的外衣双手呈递了过来, 道:“请穿这件吧!” 沈清秋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洛冰河的衣服虽然是黑色的,但是衣如其人,它就跟男主本身一样低调奢华有内涵,穿在身上毕竟仍嫌显眼。换一件撞衫率相对更高的白衣,比较有利于逃跑对吧?想得太周到了。 他果断脱了洛冰河的外衣,换上公仪萧那件。临走前想了想, 还是把洛冰河的衣服给叠好了,这才放到地上…… 离开水牢,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难走的,可越往外走,就越是觉得着幻花宫迷阵果然可怕得很,一洞接一洞,一道错一道,三步九绕,直绕得人头晕眼花,明明公仪萧背影近在眼前,可好几次都险些跟丢。要不是公仪萧对水牢人手分布和日程安排了如指掌,恐怕早不知撞上几队巡逻的守阵弟子了。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绕出了地底水牢。片刻不停地走了好几里,进入白露林,就快离开幻花宫的地界了,水牢的警钟还没被撞响,也就是说,到现在也没人发现犯人跑了。洛冰河命令除他之外不允许其他任何人私探水牢,反而大大为沈清秋的逃跑助力了。 休息片刻,沈清秋道:“公仪公子,到这里就不必再送了。趁现在没被发觉,你快回去吧。”顿了顿,他补充道:“七天之内,你到花月城,定能在那里找到我。” 公仪萧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多送了。虽然前辈打算如何应对今后之事,但此去请千万小心。一月之后的四派联审,前辈请放心,如您所说,清者自清,诸位掌门必会为您洗刷冤屈。” 沈清秋忍不住笑了。第一,黑历史板上钉钉的涮不掉,第二,一个月后的四派联审关他屁事哈哈哈哈……当下逍遥意满一抱手:“后会有期。” 从幻花宫边界出发,到花月城一路,途径了中原人口最密集、经济水平最发达的一片区域。这也就意味着,在此区域集中的俗家修真门派和世家密度非常大。 这个世界的修真人士对空防是很重视的。就如金兰城一样,他们通常都会在自己地盘的上方设立防空结界。如果有仙剑或法器用超过限制的速度飞过,无疑会被发现,并且通告本门上级。 可想而知,简直就像拿着大喇叭在高调宣扬自己的逃窜路线。 沈清秋飞一段走一段,日月不休,终于在次日晚间赶到了花月城。 他来的十分不巧。此时正值花月城建城祭典,彻夜灯火通明,花灯结彩。街头飞龙舞狮,鼓乐震天。人挤着人,摊挨着摊,到处溜着货郎担。几乎所有的人都从家里出来了。 更不巧的是,他赶到时,乌云闭月。 如无日月天光加持,失败几率会大大增加。沈清秋觉得够呛,决定还是暂且等上一等。最多一天。如果一天之内,云雾还不散去,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失败几率大点就大点,总比抱着熟过头的日月露华芝哭要强,到时候拿它炒菜下酒都嫌有农药味。 沈清秋慢慢走着,不时就能撞上谁家嬉闹的顽童,和笑作一团的少女们擦肩而过,略感可惜。要不是正亡命奔逃,也能在这城里好好游玩一番。 忽然,迎面走来几名背负长剑,身着统一服色的男子,个个昂首挺胸,一看就是趾高气扬的杂派弟子。 说起来也奇怪,越是那些杂门小派的弟子,越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修真之人,恨不得在衣服上绣出个斗大的字样来才好。沈清秋自然地转了个身,顺手从旁边抄了个鬼面,罩在脸上,大大方方迎着他们走过去。祭典中十个有六个游人都是戴着面具的,混在其中,倒也不怕显眼。 只听其中一男子道:“师兄,那修雅剑真的会在这城里干等着别人来抓?” 为首那人呵斥道:“四派联合发出的追缉令,还能有假?没见多少门派都派人过来围堵了吗?盯紧了,幻花宫的悬赏你们也看到了,不想要?” 沈清秋头绪万千。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也是被通缉过的人了。 “也难怪幻花宫下这么大血本,要说他们也真是够惨哪……” 沈清秋心道我顶多就是打晕了幻花宫一个小小弟子,又没干别的什么,怎么幻花宫就成这么苦情的受害者了?他有心继续再听,那几人却越走越远,被人流冲隔,只得放弃。正琢磨着找个废宅歇歇脚,忽然腿上一重,低头,只见一名小童抱住了他的大腿。 这孩子慢慢仰起脸来,脸色苍白,像是营养不良,眼睛却又大又亮,就这么直直看着他,抱着他大腿不肯撒手。 沈清秋摸了摸他的头:“你是谁家的?走散了?” 小孩儿点了点头,一开口,声音软软糯糯的:“走散了。” 沈清秋见他生得可爱,还似乎有点眼熟,便弯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是谁带你出来的?” 小朋友搂住他的脖子,抿了抿嘴:“和师尊……” 莫非是哪门哪派的小弟子?万一大人找来了,可真成烫手山芋了。但不知为何,这孩子叫师尊的委屈模样特别招沈清秋的怜,狠不下心把他扔到路边继续可怜巴巴的蹲着。他拍了拍软绵绵的小屁股,道:“师尊没看好你,良心大大的坏。你们在哪儿走散的,记得吗?” 小童在他耳边嘻嘻笑道:“记得。师尊亲自把我一掌打下去的,怎么不记得?” 沈清秋登时半边身子都凉了。 他觉得手中抱着的,不是一具幼童身体,而是一条毒蛇,一条盘在他脖子上亮起獠牙,随时都会咬他一口、注入毒液的巨蛇! 他猛地把手中之人抛了出去,带着一背的鸡皮疙瘩转身,刹那间,浑身的寒毛都直刺刺倒立起来。 整条街的人都在看着他。 戴着面具的,没戴面具的,都仿佛在瞬间静止了,屏住呼吸看着他。 戴着面具的,脸上鬼面狰狞可怖;而没戴面具的,则更让人}的慌——他们没有脸! 沈清秋刹那间第一反应就是把手按到修雅剑上,可立即反应过来,不能攻击! 这还是他当初教过洛冰河的,在梦魔结界范围之内,攻击梦境中的“人”,实际上是在攻击自身元神。 沈清秋额头沁出冷汗。他居然完全没发现是从什么时候进入结界范围内的。虽说,人本来就不会记得,“梦”是从什么时候、如何开始的。可他正逃跑呢,总不至于神经粗到跑着跑着在路边睡着了吧? 身后,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师尊。” 这声音刚才在耳边分明无比软糯可爱,可现在听来,居然有一股说不出的森然之意。 幼年的洛冰河在他身后,幽幽地道:“为什么不要我了。” 沈清秋果断不回头,拔腿就走! 这些无面之人虽说都在看着他,不对,不能说是看,因为它们根本没有眼睛,可脸都对着沈清秋的方向,他的的确确能感受到无数视线投射过来。 沈清秋通通假装看不到,径自猛冲,有挡道的就一巴掌扇开。忽然,一只手截住了他的掌风。转头一看,这只手虽然纤细,力量却大的可怕,简直像一只铁箍。 十四岁的洛冰河牢牢把他的手腕攥住,脸上除了常年不散的瘀伤,都是满溢的忧郁。那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近在咫尺。 你还来! 沈清秋甩了三次才甩脱,拨开人群继续往前跑。第一次是幼年,第二次是少年,再来个成年版的,他就真扛不住了! 可这条长街仿佛没有尽头,总也走不完。在道路两旁的小摊、嬉戏的无脸顽童与鬼面少女们出现了第二次后,沈清秋终于确定了,梦境里的这条街,是循环的。往前根本走不通! 既然前后不通,那就另辟蹊径。沈清秋左右望望,闪到一间酒肆之前。 酒肆门前大红灯笼高挂,红光幽艳,木门却紧紧闭着。沈清秋拉开大门,才刚迈进去,身后两扇木门立即猛地自动摔上。 屋子里黑黝黝的,还有飕飕冷风流过,不像是置身一间酒肆,倒像是摸进了一个山洞。 沈清秋倒不意外,梦境不能以常理揣度,每一扇门后面,通往什么地方都是有可能。 这时,耳边浮起一阵怪异的响动。 那声音仿佛垂死之人,被扎穿了肺部,艰难无比地喘息不止,痛苦万状。 而且,似乎不止一个人! 沈清秋打个响指,指尖飞弹出去一枚火光,射向异动传来的地方。 火光将那地方的景象映照得无一余漏,他瞳孔顿时收缩成细小的一线。 柳清歌正手持乘鸾剑,倒转剑柄,往自己胸口刺入。 41、花月逃杀 2 他身上血迹斑斑, 大片触目惊心的深红,伤口不止一处, 嘴角血流如注,看来已经不知道朝自己身上捅了多少剑, 脸上表情却似怒似狂,明显已神志不清、走火入魔。 这画面在昏黄的焰光照耀之下,骇人至极,沈清秋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这还是在梦境之中,扑上去就抢夺乘鸾。那把剑已钉在柳清歌心脏正中,沈清秋只轻轻一碰,当场鲜血狂喷, 满眼见红, 沈清秋稍稍清醒了些,后退两步,却又撞上一人。 他猛一回首,岳清源正低着头, 与他对视。 虽然是与他对视, 那双眼睛却空漠无光。从喉咙,到胸膛,四肢,腰腹……密密麻麻刺满了漆黑的箭矢。 万箭穿身。 沈清秋猛地明白这些是什么东西了——这是他们本来的死状! 本来应该由他亲手促成的死状! 沈清秋忍不下去了。他宁可在外面被一群无脸人强势围观也不想看这种东西! 他朝进来时的方向退去,居然真给他摸到了那扇木门,沈清秋如蒙大赦,一脚踹开门就往外冲。这次心神不稳, 自己乱了阵脚,跌跌撞撞居然有几分狼狈之态。街上所有“人”都死寂无声地注视着他,正分不清天南地北,沈清秋一头撞入一人胸膛之中。 这人立即反手将他一搂,抱了个满怀。 对方比他高一些,身长玉立,黑衣如墨,只露出白皙的颈部,再往上,就是一张罩住脸部的狰狞鬼面。 沈清秋还没说话,便有带着沉沉笑意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师尊,小心啊。” 根本不用掀开面具,也能知道后面是谁的脸。 沈清秋猛地一挣。对方没强硬地压制住他,挣脱倒也不难,一连退了数步,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他才定住身形。 沈清秋道:“这座城,都是你造的?” 洛冰河慢慢取下面具,脸上表情似乎是在遗憾鬼捉人的游戏不能继续玩儿下去了,道:“不错。师尊以为如何?” 沈清秋缓缓点头道:“不愧是梦魔的亲传弟子。” 幻境能精细到这种程度,恐怕比起当日梦魔为困住他们造出来的那座城,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非常准确地把握住了他恐惧的对象。 原本洛冰河心情好像还不错,听了这话,唇边笑意却淡去了:“我不是梦魔的弟子。” 沈清秋略奇:“你不是拜他为师了?” 憋了一会儿,洛冰河用赌气一般的口吻回道:“没有!” 好吧。没有就没有。沈清秋觉得这问题没必要多纠结。 洛冰河道:“师尊,如果你愿意自己回来,什么都好说。” 沈清秋道:“这算是‘从轻发落’?” 洛冰河道:“只要我不化去你体内的血蛊,你逃到任何地方也是枉然。” 沈清秋道:“哦。是吗。” 他笑了笑:“那么现在,你为什么不亲自来抓我?” 洛冰河僵了僵,瞳中火花一闪而过。 沈清秋见他这幅模样,心里更有底了。 他慢悠悠地道:“你那把剑,出问题了吧?” 天助我也! 洛冰河坠下无间深渊后,在远古巨兽腹中,寻到了魔族铸剑大师耗尽毕生心血锻造的一把奇剑。 此剑名为心魔。 听名字就知道是非常危险的东西,对吧?! 那是必须的!越是强大的灵器,越是难以驾驭。心魔剑从古至今,易手百余主人,无一不是各族天纵奇才,饶是如此,最后也都逃不了死于自己剑下的宿命。 心魔剑,会反噬持有者。如能使之臣服,它就是你手中的利器;如有一天无法驾驭它的戾气,你就是祭剑的血羔羊而已。 原著洛冰河是在进入魔界副本后,才出现第一次心神不宁、险些被反噬的情况,之后还因为要解决这个问题,开启了长达500章的剧情支线,收了八个还是九个妹子。 可现在,随着剧情的错乱,反噬的情节也跟着提前了! 心魔剑的反噬那不可不是好玩的,怪不得他没追来。忙着闭关补救,当然没办法亲自来捉他了! 突然,洛冰河抓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扯。 嗤啦。 怎么又来! 洛冰河脸色都快黑成锅底了,一字一句,像是在嘴里咬碎了才吐出来:“就算我本人暂时不能来,师尊也别太高兴了。” 那你也别撕我衣服啊?!沈清秋抓紧余下的布料,愠怒道:“你干什么?!羞辱人的手段只有这一招吗?!” 洛冰河道:“分明是师尊先羞辱我的!” 系统:【爽度+50.】 这也能加?变态啊!为什么感觉这么变态! 洛冰河手中一用力,白衣布料片片消解,随风而逝。他还不解恨,朝沈清秋压过去。沈清秋一看他眼神,就觉得恐怕没完没了,虽然他从不知道洛冰河有撕衣狂魔的属性,但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十几招推送往来,迅捷无论。洛冰河明明可以稳占上风,却偏偏猫捉耗子一般,耐心陪着他缠斗了一番。 沈清秋动作快是够快,可在洛冰河眼里,仿佛永远慢了一拍,瞄准了的一掌打出去,他总能不慌不忙以毫厘之差错开,再礼尚往来般象征性地的回一下。加上系统烦死个人,爽度提示响个不停,20、30、50不等,简直魔音贯脑。几个来回后,轮到沈清秋脸黑了。 你朝哪儿打呢?!逗我呢吧?!打架不是应该以击倒对方为目标吗?! 这哪是打架,连喂招都不算,简直是调戏! 这么想着,沈清秋一不留神,用力过度,朝洛冰河那头栽倒。 洛冰河居然躲也不躲,任由沈清秋咚的一声,砸到他怀里。听声音带笑,似乎心情又愉悦了起来:“这招可是师尊亲自教我的,力道须有收有放,最忌下盘不稳,为何自己反倒忘了?” 这一刻,沈清秋脑子里刷了满一屏七彩的弹幕“小畜生”。 妈蛋的这招还真是他教给洛冰河的! 犹记当时,洛冰河刚从柴房搬出来不久。虽然仗着耪ㄌ斓淖手剩约汉艺厶谝灿幸惶状蚣艿姆椒ǎ巳朊诺茏尤巳私曰岬募赶驴炒檀粒偻献叩恼惺骄凸菲u煌恕 沈清秋看他练了一套剑法掌法步法,扶额良久。洛冰河惴惴不安在旁边等评价。 沈清秋不忍打击他,半天才挤出一句:“颇为变通灵活。” 为了把洛冰河这不忍直视的习惯掰正,沈清秋可谓是煞费苦心,天天给他做私人指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洛冰河之聪颖和领悟力,应该一点就通,不用他说第二次,可实际上,他却表现的非常顽固,谆谆教诲,转头就忘,总是用力过猛,往沈清秋怀里撞了不知道多少次,撞到后来沈清秋也怒了。 你究竟是不是故意的啊?! 他忍不住在洛冰河后脑上不轻不重拍了一巴掌,喝道:“你这是御敌制敌吗?根本就是投怀送抱!” 满脸通红的洛冰河这才老老实实练起来,不敢随便失误了。 可是今天,却要被洛冰河反过来指导他姿势不对。 这是什么世道! 沈清秋觉得自己为人师表的尊严受到了挑战,尚未反击,洛冰河的手顺着他脊背线条一路滑下。生生划出了他一背的鸡皮疙瘩。 沈清秋咬牙道:“洛冰河!” 系统:【爽度+100!恭喜!】 恭喜个头! 洛冰河又拽下一段白衣残片,道:“我看见师尊身上穿着这件衣服,心中十分不快,还是撕干净了好。” 这是不把他扒光不罢休的意思对吧? 沈清秋道:“你要是讨厌我,倒也不用和这件衣服过不去。况且这件是公仪萧的!” 洛冰河沉了脸色:“师尊才是真的讨厌我,一件衣服也非要和我划清界限。” 为什么!为什么两个大男人要在被围观的状态下情绪激动地讨论一件衣服?洛冰河你原来是感情细腻型的吗? 我都给你拍干净叠好了,你还想怎么样?总不能要求我手洗了亲自给你送回去吧?! 沈清秋神色变幻莫测,洛冰河见状道:“师尊在想什么?” 他凉凉地说:“如果是公仪萧,奉劝师尊,不必再想他了。” 沈清秋闻言,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祥之感,沉声道:“……公仪萧怎么了?” 照理说,公仪萧被流放到没有前途可言的荒境去守边界,应该是在洛冰河和小宫主滚床单之后的事情。 不过现在剧情已经乱得连向天打飞机这亲爹都不认识了,自然什么都有可能提前。 可还没等到洛冰河的回答,沈清秋身边的无脸人们忽然躁动起来。 他们原本只是呆呆愣愣,智障一样木然围观,或者自己做着手头的事,现在却开始以他为中心,慢慢聚拢。沈清秋被挤在中间,又不能把他们直接轰开。再看洛冰河,他却也是眉头紧蹙,一只手抵住太阳穴,无暇注意其他的事,似乎正忍受着什么东西对大脑的侵袭。 沈清秋登时回过味来。多半是心魔剑趁机反噬,在试图扰乱洛冰河神智。他腾不出更多的精力来维持结界,梦境开始暴走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现在洛冰河不能分心给他设绊,那么只要再经历一场幻境,并且克服心中潜藏的恐惧,就能把这个开始溃散的结界打破。 沈清秋说走就走,洛冰河头痛欲裂,却无法动弹,喝道:“你敢走一步试试?!” 沈清秋一连走了十几步。走完之后回头:“如何?” 洛冰河看上去就快吐血了。他一字一字从齿间迸出:“……你等着!” 沈清秋目不斜视,高贵冷艳道:“再见!” 你让我等我就等?又不是傻x! 沈清秋瞅准一旁另一间铺子,一脚踹开大门跃了进去。 无论这一次,出来的会是什么东西,沈清秋都绝对有把握能镇定面对。 起码比面对洛冰河有把握得多! 身后门一关上,外界一切嘈杂喧闹都仿佛被一柄利刃斩断,霎时死寂无声。 沈清秋屏气凝神,静静等待。 良久,仿佛谁点亮了一支蜡烛,视野颤颤巍巍亮了起来。沈清秋一低头,和一张陌生又似熟悉的脸孔正正四目相对。 他面前跪着一名身形单薄的少年。 身穿粗布衣衫,弯腰跪地,是一个垂头丧气的姿势,双手被粗麻绳紧紧绑住。虽然脸色惨白,一双眼珠子倒是很灵。 沈清秋与他目不转睛对视。 这绝对不是他的记忆。可这张脸,又的的确确和他一模一样。只不过,少了时光和修为的打磨,多了少年人的青涩。 这是沈清秋,可又不是沈清秋。 一定要说清楚的话——这是沈九! 沈清秋猛地从木板上坐起。 惊醒之后,他四下望望,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废宅内。天色已明,白光从破旧的窗框和糊纸缝隙间洒入。 想起来了,昨晚他在祭典上乱走一通,没多久就真的找了一间没人的老房子。本意只是休息一下,却不想一不留神睡着,就给洛冰河在梦境里逮住了。 忆起梦境崩塌前那个被幻境,沈清秋不由沉思起来。 虽然原装货和他魂魄分属两人,可毕竟用的是人家的肉身,多少会受点影响。昨晚他看到的,应该是原装沈九少年时的记忆。 这可算是作弊了。因为现在的沈清秋对这段记忆根本没什么阴影,当然不花力气就能轻松破出。 可事后回想,沈清秋颇觉有疑。梦中沈九是被绑着的,他本以为这时候沈九还在人贩子手里,但那房间却铺着软毯,设有多宝阁,墙壁挂着字画,甚是贵气,又不像藏污纳垢之地,分明是大富人家的书房…… 看来沈九在秋家,过得也没秋海棠说的那么受尽宠爱。 42、店中口角 沈清秋从光秃秃的木塌上跳下来, 下意识摸摸身上,衣服总算都还在。 不过, 虽然衣物完好无损,他却不太想穿了。穿在身上却总有一种随时会被撕掉的威胁感啊! 沈清秋决定“借”点别人的衣服来穿。谁知, 他刚“借”完,翻出墙檐,立定在地,一回头,就见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瞪着他。 冤家路窄,竟是昨夜祭典在街上乱晃时遇到的那几个杂派弟子。他还一个字都没说,对方为首的男子立刻亮兵器, 汹汹喝道:“沈清秋, 你果然在这城里!今天,就让我霸气宗弟子们替天行道!” 果真是如假包换的标准台词。但是何必讲什么替天行道,昨天不是说好了为的是幻花宫的悬赏吗?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有意思吗? 顺便霸气宗是个什么玩意儿,从来没听过! 沈清秋懒得跟他们纠缠。啪啪啪几道新鲜出炉的符咒甩出去, 当场一人额头贴了一道, 肢体僵直,连格挡的机会都没有。 他心情正糟糕,贴完了之后,慢悠悠做了个“撕”的动作。 下一刻,那几名弟子就发现,身体不听使唤自己动了起来。 “你撕我衣服干什么?!” “你不也在撕我的吗?!” “师兄对不起!可我控制不了我的手啊!” 沈清秋拍了拍新换的一身朴素白衣,头也不回往前走。 在城里没走几步, 沈清秋便发现,受通缉令涌入花月城的人着实不少。 即便许多修士都装模作样地不穿本派统一服色,扮作常人,可往路边摊一坐,光是架势就迥异于常人。沈清秋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干脆找个角落,把脸涂黄,再胡乱贴了几把胡子。一切准备妥当,这才慢吞吞回到街上。 抬头看天,云色薄软,似在渐渐散去。如无意外,今日正午就是最佳时机。 再一低头,前方人群中,有个雪白修长的身影一闪而过,既快且轻,侧颜俊逸。 柳清歌! 打手来了!沈清秋眼睛一亮,刚要追上去,突然,从一旁酒肆之中传出一声娇叱:“嘴里不干不净说什么呢?!” 这声音娇嫩清脆,十分熟悉,沈清秋不由自主停下脚步,目光被吸引过去。紧接着,就是一阵砰楞玎サ拇蛟揖尴欤啡朔追撞嗄俊 这时,另一个少女哼了一声,道:“怎么,敢做还不许人说了?也难怪,苍穹山出了沈清秋这种败类,全派上下尤其是清静峰自然要急着给自己扯遮羞布啦。哼哼,可惜,他是个什么东西,天下人造有定论,你以为遮得住?!” 语音怨毒。先前说话那少女立即反驳道:“师尊绝对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你休要污蔑!” 现在还能这样为他说话的小姑娘,除了宁婴婴还有谁呢。 明帆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我们看在老宫主面子上才对你客客气气的,你说话也客气点!” 虽然沈清秋有心要去寻柳清歌,要事当头,但看这边气氛不对,纠结一秒,还是怕清静峰弟子吃亏,暂且留下来,闪身潜在一旁,观望一番。 酒肆一楼之中,明显分成了两派阵营。 一边以明帆和宁婴婴为首,清静峰弟子在后,个个面色不善。另一边则是小宫主叉腰在前,横眉冷对,身后幻花宫弟子早已亮了兵器,目光更为怨愤。 两名少女,一个形貌秀致,一个容色殊丽,婷婷而对,纵然空气中尽是噼里啪啦滋滋燃烧的火花子,画面却也无比养眼。 洛冰河又后院起火啦——不对,连清静峰弟子都来了,而且跟幻花宫撞上了,这才叫真正的冤家路窄。 沈清秋敢断定,要是他现在撒手不管走人,绝对是清静峰吃大亏。要知道,这个小宫主可是飞扬跋扈到天下除了洛冰河就没有她不敢打的人。打伤打残,家常便饭! 小宫主哼道:“不是那样的人?那你们说!他为什么畏罪潜逃?而且还……还……还做出那种事!”说着恨恨咬牙,眼眶发红。宁婴婴反唇相讥:“师尊本来就没定罪,算什么畏罪潜逃了?再说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到现在还没有定论。我们苍穹山都还没怪你们幻花宫轻信多疑,是非不分,非要关我清静峰峰主入水牢呢,若非如此事情根本不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撕【哔——】的原因居然不是男主而是他? 沈清秋捏了一把汗,心道沈某何德何能。 同时,他心中那抹不详的阴云也更浓重了。 看这架势,他走之后,幻花宫恐怕是又出什么事。而且新仇旧账,一把连都算到了他头上。 小宫主勃然大怒——说句实话,沈清秋觉得她无时不刻都在勃然大怒:“照你这么说,我们幻花宫是咎由自取了?!好好好,苍穹山果真是了不起,飞扬跋扈气焰嚣张,非但不道歉,还敢到苦主面前来撒野!凭你们这副德性,居然也有脸自诩天下第一大派?真是岂有此理!” 宁婴婴撇嘴,道:“苍穹山本来就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大派,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浑没什么干系。况且是谁先来我们面前撒野的?我们清静峰,在这家店里吃饭吃得好好的,你倒有理,一上来就破口大骂,一会儿说什么要我们整个清静峰都给你下跪磕头谢罪,一会儿说要我们整个苍穹山都陪葬——究竟是谁岂有此理?花月城可不是你幻花宫的后花园,还是说天下皆你家?” 她语音娇脆,听得沈清秋瞠目结舌。为何天真烂漫傻乎乎的婴婴竟如此能撕?为何这小宫主就跟笼子里没拴好的那啥似的,见人就咬? 宁婴婴又道:“我清静峰历来识礼,师尊又教导有方,不和黄口小儿计较,这才容你至此。你骂完没有?骂完快走,别妨碍我们用饭,看见你就吃不下!”说完拿起桌面上一碗茶水,往对方脚下一泼。 小宫主闪避不及,几滴茶水溅上了裙子边缘,她尖声道:“你?你这个泼妇!” 这下明帆不干了,筷子一摔冷笑:“你不要以为你是老宫主他女儿我们就怕你了。横竖不过一个靠爹的丫头片子,辈分修为没一样拿得出手,胡搅蛮缠的本事倒是一流。泼妇?我看这里没一个人比你更泼妇,幻花宫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沈清秋震惊了。 清静峰弟子以往在他面前都唯唯诺诺一个样,屁也不敢放一个,让喂鸡不敢遛狗,让做饭不敢煮粥,原来在外面这嘴炮还挺能打的? 小宫主气得脸色发白。加上听秦婉约说过,面前这个妖妖柔柔的小女人和洛冰河是多年的同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时妒恨交加,突然扬手,一道黑影仿佛一条毒蛇,从袖中游出。 我擦换了条新鞭子! 眼看着终于开打了,原本坐在酒肆一搂的客人们都迅速无比地撤了出来,从沈清秋身边经过时居然都一脸见怪不怪的淡定,看来花月城人民早就见惯这种场景了,小二甚至出来前还娴熟无比地在柱子上贴了张账单。 小宫主毕竟是老宫主爱女,手把手教出来的功夫,武器亦非凡品,鞭风凌厉。而宁婴婴作为被整个清静峰宠爱的小师妹,极少遇到危险情况,几乎没有实战经验,一把剑左支右咄,隐隐有点招架不住。明帆倒是想帮忙,却怎么也插不进精铁鞭舞出的圈子里去,只能干着急。沈清秋见状,顺手在脚边花樽中摘了一枚青叶,飞了出去。 那枚柔软的青叶满满灌注了一股灵力,和精铁鞭相撞,居然发出刺耳的金石之声。小宫主没看清任何蹊跷,只觉得虎口被震得发麻,鞭子脱手,飞了出去。 宁婴婴也跟着一愣。她本要挺剑相迎,这时候见小宫主没了格挡的武器,怕真刺中了她,连忙撤手。小宫主却不饶人,反应极快,兵器脱手后,手臂劲势一转,化作一耳光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宁婴婴捂着脸偏到一边。 你妹!!! 看着宁婴婴脸上五个手指印,脸颊都肿了半边,可想而知对方下手有多狠多毒,沈清秋心疼死了。 我都没打过的徒弟,你也敢打?!?! 见宁婴婴那张秀丽的脸蛋,被她打得两边不对称,一边鼓一边平,十分难看,小宫主出了一口恶气,得意极了。她揉着手腕,抬起下巴笑道:“你师尊不会教你,就让本宫主来教你。第一点,人说话要知道分寸。” 你他妈谁啊要你代替我教徒弟?! 明帆拔剑吼道:“贱人!欺人太甚!咱们跟他们拼了!” 清静峰弟子早就忍不住了,小师妹被打了,能忍?!这时齐齐大喝出声,长剑出鞘,剑光雪亮。 沈清秋正飞速思考如何给那小宫主点颜色看看又不引起更大的流血事件还不会暴露行踪,忽然注意到,幻花宫弟子群中,有一人举止诡异,十分不对劲。 沈清秋盯着那人观察两秒,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妙。 这下恐怕没这么容易脱身了。 那名弟子乍一看之下,其实很平凡。混在一堆幻花宫弟子之中,畏畏缩缩,眼神闪躲。 沈清秋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他脸上是一种颜色,脖子是一块颜色,左手和右手,又是两种不同的颜色。而且在这种群情激奋人人头脑发热的环境中,既不拔剑喊打喊杀,也不作怒目相对状,只是不住地在幻花宫弟子间埋头擦来撞去,浑似个伺机行窃的扒手。 在沈清秋的认知里,只有一种人会是这种举止。 明帆边叮叮咚咚跟人打,边回头撕心裂肺地嚎:“小师妹!师妹你怎么样?” 宁婴婴愣了半晌,仿佛被打傻了,这时才终于反应过来。她半边脸红半边脸白,怒容含泪,挥剑反击。方才一时心软才受此侮辱,这次她就毫不手下留情了。 店中打成一团,沈清秋见旁边有一只老猫正懒洋洋蜷着尾巴晒太阳舔毛,一把提起,朝酒肆中扔去。老猫受惊,一声尖叫,在两拨人间窜来窜去,沈清秋低着跟着它,哧溜一下便插身进了战圈。 莫名其妙钻进来一个人,双方都怔了一怔。宁婴婴怕伤及无辜,下手略略迟疑。小宫主却压根不管那么多,捡回了鞭子该怎么打还怎么打。沈清秋边追着那只老猫满堂乱跑,边口里胡乱喊着临时给它取的名字。混战之中,宁婴婴明明束手束脚不敢乱出招,却总感觉一会儿胳膊肘被人托了一把,一会儿肩膀给人推了一掌,长剑几乎不用她操纵,兀自舞得银光乱闪。忽然,“啪啪”两声,小宫主捂着脸,呆若木鸡,定住了。 这两声,比她刚才抢扇宁婴婴的一下响亮清脆多了。 两拨人全都看见刚才宁婴婴手臂挥舞,左右开弓,甩了小宫主两耳光,这时不约而同停了战。 43、主角卒,全剧终 明帆喝彩道:“小师妹, 打得好!” 宁婴婴弱弱地道:“……不,其实不是我……” 明帆鼓励道:“不要怕, 打了就打了!谁都看到是她先动手的。人家好心不伤她,她却反而偷袭, 活该!”众清静峰弟子纷纷附和。 小宫主泪光闪烁:“你……你们……你竟敢打我……我爹都没有打过我!” 宁婴婴:“不,真不是我……” 明帆抢声啐道:“打的就是你!你记住,清静峰的弟子若是受了欺负,绝对要双倍奉还。不打对不起师尊的教诲!” 沈清秋心中和众弟子一样当堂喝彩起来:明帆这孩子真是把他的教诲听到心里去了。对对对,就是这么有仇必报! 鬼鬼祟祟,沈清秋钻入幻花宫弟子丛中,终于逮住了那只嗷嗷直惨叫的老猫。就算再怎么蠢, 也该看出来不对劲了。小宫主捧着两瓣看起来甚为累赘的大红脸, 怨气冲天盯着他:“喂!你究竟是什么人?胆敢这样戏弄于我?” 幻花宫众弟子将他团团围住,喝道:“宫主在问你话!” 沈清秋弯腰放走了那只猫,直起身子,指向那名缩在最后、鬼鬼祟祟的弟子, 道:“你们为什么不问问, 他究竟是什么人?” 众人目光立刻聚焦那人身上。 小宫主正在气头上,原本只是眼角一扫,谁知越看越不对劲,也暂时顾不得沈清秋了,转过头去,狐疑道:“……你是谁?穿成这副样子做什么?你真是我们幻花宫的?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 那弟子嗫嚅着说不出话。她又转向属下:“你们呢?谁认识他?” 那弟子见势不好,怪叫一声, 众人纷纷调转剑尖对向他。沈清秋提气喝道:“别靠近他!”同时手中拈了另一枚青叶,翻腕弹去。 这次,不止是宁婴婴,明帆见到这叶片去势,也愣住了。青叶挟灵光剑气破空而去,刮破了那弟子外服,切断了他的衣袋,露出里面的皮肉来。 这下,所有人神色都有如见鬼一般,连连退避,有些更是鬼叫一声,直接跳出了酒肆。 猩红色的皮肤! 正合了沈清秋方才的猜测。在他的认知里,只有一种人会是这种举止。伪装成普通人的撒种人! 因为只把露在外面的部分肢体涂成了常人肤色,其他地方却没做好处理,此时当场暴露,这名撒种人干脆破罐子破摔,满眼血丝,大喝一声往前冲去。这些弟子多是年轻小辈,大多数上次没去金兰城,只听过这种怪物,没见过,此刻它真的出现在眼前,而且状似疯狂见谁搂谁,个个魂飞天外。沈清秋见那撒种人就快扑到清静峰一名弟子身上,闪身在前,当胸一脚,踹得这东西砸飞两张桌子,鲜血狂喷。他回头喝道:“还不走!” 宁婴婴却又哭又笑缠上来:“师尊,是师尊么?” 不是吧我满脸土黄胡子贴成这样你都认得出来?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小感动,但是这种时候不走反而留下来拖后腿并且叫出了他伪装下的真实的身份——果然还是智硬! 眼看那撒种人又顽强不屈地扑过来,沈清秋一手春天般温暖地把宁婴婴送了出去,一手冬天般严寒地朝敌人弹出一个火诀。 没弹中。 不对,是没弹出来! 潜伏在沈清秋身体中多年的凌霄血又在喉咙里蠢蠢欲动了。无可解这个就喜欢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真是够了! 一连打了好几个响指,一点火星子都没弹出来一个,就像个没油的打火机,咔嚓咔擦,硬是擦不出火花。沈清秋正气急败坏,撒种人已经扑上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沈清秋:“……” 他下意识举起那只多灾多难的右手。果然,三颗红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欢快地生根发芽。 不公平。为什么每次传染他就这么快! 也许是有了悲愤作为导火索,最后一个响指,终于在他指间噌的燃起一团暴走的烈焰。沈清秋踢飞抱住他大腿的撒种人,熊熊燃烧的一团火掌劈下去! 撒种人的身躯湮没在火光和惨叫声中。宁婴婴和明帆眼泪汪汪地一左一右夹上来:“师尊!” 其他的清静峰弟子也要跟着凑热闹,被师尊“出去跑五百圈”的眼神迅速屏退。 伪装既破,沈清秋伸手在脸上一阵乱抹乱抓,恢复了原貌,道:“有没有人受染的?”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出了他一直很想对别人讲的台词:“赶紧吃药。药不能停!” 一男一女在他耳边一高一低地嘤嘤嘤:“师尊,可算找到你了。”“师尊,弟子想你想得好苦啊!” 沈清秋还没回话,忽然背脊一寒,推开两个徒弟,修雅剑从衣服中斥出,铛的一声,格住了小宫主的精铁鞭。 如果说在刚才与清静峰的口角里,小宫主还算只是一时气愤,这次出手就是真的动了杀心。一柄短鞭在她手里使得如刀劈斧砍,招招狠辣逼命。 沈清秋不客气地问道:“你发什么疯?每天哪来这么旺火气?”这个问题他老早就想问了! 小宫主大喊道:“贼奸人!你还我师兄师姐的命来!” 沈清秋先还以为又是在哭仙盟大会幻花宫那些死伤的弟子们,谁知下一句,小宫主尖叫道:“马师兄不过是在关押你时说话不太好听,你就……你就……他死得好惨,好惨……” 马师兄是谁?莫非是那个尖酸刻薄的小麻子?沈清秋道:“沈某离开幻花宫时未伤一人性命。你对我说他死得惨,有何意义?”回头低声问:“……真死了?有多惨?” 明帆也小声答道:“真死了。很惨,很惨,浑身青色,腐烂了,说是中了魔族剧毒。” 魔族剧毒,听起来真像是洛冰河的手笔。 小宫主道:“狡辩无用!今日,非叫你给我幻花宫死伤的弟子偿命不可!” 沈清秋道:“沈某生平不善使毒,教你幻花宫弟子死,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何必要选最麻烦的那种?我是逃狱不错,可谁能证明我杀人了?” 有幻花宫弟子叫道:“那谁又能证明你没杀人?” 此结不解,怕是今后两大派不能干休。沈清秋略一斟酌,试探道:“对于此事,贵派首徒公仪萧是如何说的?” 小宫主双目圆睁,原本止住的泪水,又从眼眶里滑落出来:“你还敢提公仪师兄?” 她提鞭直指沈清秋:“你以为他死了,现在死无对证就可以随意编排他了?” 沈清秋如遭雷击。 两根手指夹住她劈来的鞭梢。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公仪萧死了?什么时候的事?谁干的?” 就算在原作里面,公仪萧最惨也只不过是被发配到幻花宫在偏远地区的分部打酱油去了啊? 小宫主恶狠狠道:“谁干的?你还有脸问是谁干的!” 幻花宫弟子呼啦一下全围了过来,她号令道:“杀了这卑鄙贼人,为公仪师兄、为水牢的守阵师兄师姐们报仇雪恨!” 沈清秋心中发凉。水牢守阵弟子,包括公仪萧,难道一个不漏全被洛冰河杀光了? 这上百条的人命,全算到他头上来了? 宁婴婴怒道:“跟你这臭丫头怎么也说不清,没看见我师尊也不知道这件事吗?”清静峰弟子登时也加入了混战。刀剑无眼,沈清秋不及细想,见再这么斗下去只会没完没了,跃出酒肆,轻飘飘扔下一句:“出来!”果然,两方都顾不上缠斗,追着他争先恐后挤了出来。 一站到大街上,沈清秋就无语了。 一大排服色各异的修士们正严阵以待,虎视眈眈。 好吧。毕竟酒肆里刚才闹得动静那么大,不被吸引过来也不太科学是吧…… 沈清秋脚底一点,掠步上瓦,翻身立上飞檐,深吸一气,丹田发声:“柳——清——歌!” 有人御剑而起,怒斥道:“沈清秋,你好歹毒的心,故意逃到此地,把诸派的人手都引过来,为的就是勾结魔族、在这里一网打尽,重演仙盟大会当初的惨剧?我们霸气宗不会让你得逞的!” 反正现在就是什么帽子往他头上扣都不嫌多对吧?! 沈清秋连喷他一喷的心情都没有,东边传来剑气锐啸,一人白衣御剑,风驰电掣而至。气势太过凌厉,无端带起一阵罡风,直把这人从自己剑上掀了下去。 柳清歌抱手稳稳踏在乘鸾上,道:“何事?” 太可靠了柳巨巨! 沈清秋诚恳道:“带我飞。” 柳清歌:“……” 沈清秋道:“我毒性又发作了,提不起气御剑。你不带我,我只会从高空栽下来。” 柳清歌叹了口气,道:“上来。” 底下围观众人斥责不休,什么“苍穹山藏污纳垢”、“百战峰清静峰同流合污”,两人权当听不见。乘鸾剑一飞冲天,耳边风声猎猎,将身后御剑数十余人都远远甩下。 柳清歌道:“去哪儿?” 沈清秋道:“城里最高的建筑的檐上。待会儿劳烦你帮我挡一挡这些人。” 柳清歌道:“你究竟怎么回事?你不愿进去,何不早说。弄得这般麻烦。苍穹山不会走水牢,难道还不会拆水牢?” 沈清秋道:“这……拆水牢就不必了……” 柳清歌道:“下去。” 沈清秋:“我只是说不必了,其实还是感谢你好意的,没必要赶我下去吧。” 柳清歌:“有东西过来了。” 沈清秋二话不说,立马就跳。 足尖落瓦,他伏身定在一处屋檐上。乘鸾冲劲极强,柳清歌御剑在空中来了个眼花缭乱的倒连翻,这才刹住,凝神望向某处。沈清秋也跟着他去看。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在看哪里?” 沈清秋险些当场一个趔趄。 那句“你等着!”,居然不是说说而已。 也对,洛冰河什么时候是“说说而已”的人过? 居然冒着被心魔剑反噬的风险也要来擒拿他……这是何等深重的怨念。 洛冰河死死盯着他们,脸色阴沉,朝沈清秋缓缓伸出一只手,道:“跟我走。” 沈清秋道:“公仪萧死了。” 洛冰河身体一僵。 沈清秋继续说:“水牢的守阵弟子也死了。” “洛冰河,幻花宫上百条人命,就为让我人人喊打。当真值得?” 洛冰河瞳孔中有赤色一闪而过。 他冷冷地道:“反正我说什么你也是不会信的。那便不必废话!我再问一次,你到底过不过来?” 他执拗地不肯收回那只手。沈清秋还未回答,四面忽然空降十余人,御剑将他们团团包围在飞檐之上。 为首的又是那名霸气宗的男子。他这次下盘微沉,似在剑上扎了个马步,防止又被掀下去,嚷嚷道:“沈清秋是我们的,其他人谁也别想动……” 洛冰河猛地侧首,喝道:“滚!” 他连剑都没从剑鞘拔出,周身却迸发出一层强劲的灵流,在场众人耳内仿佛有哨声尖鸣。这回,数十余人无一例外,连人带剑都被掀翻到数丈开外,甚至有半数撞墙撞柱,口喷鲜血。 霸气宗遇上了真正霸道蛮横的气势,全军覆没。余下观望者无不悚然:这黑衣青年修为如此了得,之前为何极少听说他名号? 柳清歌一推沈清秋:“走。做你要做的事!” 沈清秋道:“你一个应付得来?!”5:2啊5:2,这个数据他可没忘,他叫住柳清歌只想让他帮忙打打杂鱼,顺便带他一程,可不想害他有个三长两短! 可这两个都绝对不是肯好好听人说话的角色,一言不合,不对,是一言未发,大打出手。乘鸾剑势如长虹,洛冰河却没拔剑,手中运集灵力,以掌为刃,正面应击! 沈清秋知道他为何不能拔剑。高手对决容不得一丝差池,而这种时候最容易被心魔剑趁虚而入。若是众目睽睽之下魔气侵脑、杀性大发,那可划不来。洛冰河身体里其实有两套修炼系统,一套灵气,一套魔气,因为混血混的够成功,两套系统互不干扰,各自运作良好,必要时候还能左右手两种不同攻击方式合力发威。可现在第一他不能拔剑,第二他不便用魔气,杀伤力未免打个折扣,是以居然和柳清歌战成了平手。 飞檐上巨响震天,白虹共灵光齐炸,斗得太厉害,下面各派修士都不敢贸然插入。再没见识没眼色的菜鸟新手也能看出来,被这两人的腾腾杀气擦中一点,不用修炼了立刻飞升! 他们打得这么激烈,沈清秋其实倒有些心痒,要不是无可解发作的太不是时候,他也真想上去战一战。奈何眼下时辰将至。他眯眼望天,飞身跃上最高那一层。 飞檐之顶疾风呼啸,仿佛能把他吹落一般。 洛冰河远远望着,忽然一阵焦躁,无心恋战,眼底戾气陡升,反手覆上背后长剑剑柄。 他居然敢在这里拔剑?! 沈清秋忙道:“洛冰河,你别冲动!” 洛冰河厉声道:“晚了!”手腕翻转,心魔剑挟着一股肉眼可见的腾腾黑气祭出! 乘鸾直刺而来,洛冰河在心魔剑那薄如蝉翼的剑刃上轻轻一弹,仿佛有战栗之意从中一波接一波地漫出,乘鸾居然生生在半空中刹住。 乘鸾不听使唤,柳清歌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间错愕难掩。沈清秋却知事态严重。 真要让洛冰河现在被心魔反噬了,在场所有人、整座花月城、方圆百里内都不用活了! 万不得已,修雅剑出鞘,沈清秋道:“洛冰河,你过来。今天是该做一个了断了。” 洛冰河抬头,阴沉沉望他一眼,下一刻,身形便闪现在他身前三尺处,再一举手,化开一层结界,罩住整个屋檐上方,与其他人隔绝开来。 他神色扭曲地笑道:“了断?你要如何了断?师尊,你我二人,现在难道还断得清?” 怎么断不清? 沈清秋轻吸一口气,虽然握剑在手,却没有要交锋的意思。事实上,他现在拿着这把剑也做不了什么。 他由衷地叹道:“事到如今,我没什么好说的。果真,纵使机关算尽,奈何天命难违。” 洛冰河哧笑:“天命?天命是什么?就是任一个四岁孩童被欺辱却无人施以援手?让一名无辜老妇被活活气死饿死?” 他说一句,走近一步,咄咄逼人:“还是让我跟一条狗抢东西吃?还是让我真心付出倾心相待的人欺骗我、抛弃我、背叛我,亲手把我推下炼狱不如的地方?!” 他道:“师尊,你看,我现在这样,够强了吗?” “可你知道,我在地下那三年里是怎么过来的吗?” “在无间深渊里,三年之中,我每一时、每一刻,脑子里想的都是师尊。” “想师尊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连一点解释求情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你要我承认,这就是天给我定下的命数?” “我想了那么久,终于想明白了。” 洛冰河笑容之中,竟有狰狞之意。 “那些都不重要,我做我想做的事就够了。天命,要么根本就不存在,要么,就是该被我践踏在脚底的东西!” 烈日当空,最后一丝云气也消散无踪,阳光渡满整座城池,辉光璨璨,仿佛赤金遍洒大地。 沈清秋把目光从天上收回。因为直视太阳,看起来竟有些泪光闪烁之态。 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洛冰河走到今天这一步,变成一个满心报复社会的黑暗青年,他真是有很大的责任。本意是防洛冰河走极端,可他做的一切,非但没有起到正面作用,反让洛冰河的仇恨怨愤更为刻骨铭心。 洛冰河见他神色忽然软和下来,不由怔了怔。可同时,剧烈的头痛尖锐地袭来。他咬牙攥紧了有挣脱之势的心魔剑。 不行。至少不能在这里,被它反噬! 忽然,沈清秋柔声道:“别让它压制了你的心神。” 这一声听来,恍惚中如尤置身当年清静峰上。 洛冰河越发难以自持,脑中似有利刃翻搅,心魔剑倏地黑焰大盛。 这次来势凶猛,洛冰河正剧痛难忍,忽然感觉肩头被人轻轻环住了。 一股灵力如千里之堤倾塌,仿佛久旱之后的暴雨甘霖,洪水般灌入洛冰河体内,霎时便把正与他僵持不下的心魔戾气扑熄。 洛冰河气息平顺,运转无误,可心却瞬间凉了。 自爆! 檐下众人有的已经骇然叫出了声:“沈清秋自爆了!” 沈清秋放开洛冰河,慢慢往后退去,途中踉跄了一下。 修雅剑先坠了下去。主人已自爆灵力,人在剑在,半空中就已断为数截。 沈清秋总有把血往肚子里咽的坏习惯,此刻却再也咽不下去了。 灵力爆了个干净以后,他现在就是连普通百姓都不如的废人一个,声音轻飘飘的,被风吹去了大半。洛冰河却依然听得真切。 他说的是:“从前种种,今日一并还给你。” 算是最后做件好事吧。 然后,向后仰倒,从楼上坠了下去。 洛冰河原先只是呆呆看着,所有东西在他此刻的眼中,都被放慢了无数倍。连沈清秋下坠的那一瞬间都慢得清晰无比。 在空中下落的躯体,仿佛一只染血的纸鸢。等到洛冰河身体自己先动了起来,抢在沈清秋落地之前将他接住时,他才发现,沈清秋的胸膛轻而薄,周身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灵力,真的就像一只纸鸢,一撕就坏。 甚至不用撕,已经散了。 他还没敢相信。 师尊不是最憎恶他血统的吗? 不是一直都不肯靠近他、要和他划清界限吗? 为什么最后一刻,会那么温柔地让他控制住心神,温柔的一如当年。 ……为什么不惜自爆灵体也要帮他压制住心魔剑的反噬?! 四周似乎有人嚷嚷“魔头伏诛”、“大义灭亲”之类的东西。洛冰河脑子里混混沌沌,只是抱着沈清秋,喃喃叫道:“师尊?” 清静峰弟子们与幻花宫斗了一路,终于赶到,宁婴婴早已听说洛冰河未死之事,乍一重逢,又惊又喜,可再看已平静闭目的沈清秋。话到嘴头拐了个弯儿,颤颤巍巍道:“阿洛……师尊……他怎么了?” 柳清歌走来,唇边还带着血迹,沉着脸道:“死透了!” 众弟子呆若木鸡。 突然,明帆大叫道:“是谁杀的?!” 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洛冰河身上。 虽然严格来说,不能算是洛冰河杀的,可沈清秋的确是在他面前自爆身亡的。 明帆和身后一众弟子拔剑就要砍,柳清歌道:“你们打不过他。” 明帆双眼赤红:“柳师叔!那柳师叔总能杀了他,为师尊报仇吧?!” 柳清歌淡淡地道:“我也打不过他。” 明帆噎住了。 柳清歌拭去唇边血迹,道:“沈清秋也不是他杀的。” “只是,虽非为他所杀,却是为他而死。”柳清歌一字一句,犹如利剑出鞘:“苍穹山此仇必报!” 洛冰河充耳不闻,方寸大乱,手足无措,还抱着沈清秋迅速冷下去的身体,像是想大声叫、用力摇醒,却又不敢,怕被责骂一般,讷讷道:“师尊?” 明帆喝道:“你别叫师尊了,师尊他担当不起!师弟们咱们上,打不过怎么的,最多被他打死!” 宁婴婴却扬手拦住他。明帆气急攻心,以为宁婴婴还念着旧情,斥道:“小师妹,都现在了,你怎么还拎不清呢?!” 宁婴婴道:“你闭嘴。你这么上赶着送死,师尊他知道吗?他知道会怎么说?师尊宁可自己受染也不肯让我们吃亏受欺负,你就这样不惜命?” 这么多年来,宁婴婴永远都是一副小姑娘的娇态,这时忽然强硬起来,明帆整个人都愣住了。 半晌,眼泪忽然流下来。 他涕泪齐流,凄凄惨惨地道:“可是……这样的话,师尊也太冤枉了……” “明明不是他做的,所有人都要说他勾结魔族,说他杀人,是败类,关他进水牢……连澄清的机会都没有。” 他哽咽道:“明明那么喜欢这小子……仙盟大会那时五千灵石说下就下,对他抱着多大的期待,别人一夸就高兴成什么样……后来不肯把正阳剑交还给万剑峰,非要自己留着在后山立剑冢……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就落到这种下场!” 洛冰河恍恍惚惚听着,似幻似真。 是这样吗? 那时候,师尊其实也是……很伤心的? 宁婴婴上前一步,眼眶通红,却语气平稳。她道:“阿洛,金兰城之事,我们虽然不在场,但也都听过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死却不回苍穹山,不回清静峰,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帮师尊说话,更不知道当时仙盟大会发生了什么。但是师尊多年养育栽培之恩,对你疼惜回护之情,总不是假的。大家冷暖自知。” 顿了顿,她接道:“你要是觉得,很久以前的师尊对你不好,也想想,你遗失玉佩那天的事。师兄他们莫名其妙被击退,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想过有不对劲的地方。摘叶飞花能作武器小施惩戒,清静峰上不会再有第二人。” 洛冰河不由自主搂紧了沈清秋。 他小声道:“我错了,师尊,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我没想杀你的……” 宁婴婴大声道:“言尽于此。纵使师尊以往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真的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今天总能算是一并都还给你了吧?从今往后,你……” 她说到这里,还是不忍,转过头去:“还是请你……不必叫他师尊了。” “还”? 是了。师尊刚才似乎是说过“还给你”。 难道就是指……昔年将他打下深渊,今日就为他坠下高楼? 洛冰河慌了起来。 “我不要你还。我……我只是气不过,”他自言自语道:“我就是气不过你一见我就像见了鬼,跟别人谈笑自若,明明从前只和我这样,现在却连话都不愿和我多说,还老疑心我……我错了。”他结结巴巴的,边说边去擦沈清秋脸上的血。 “你不喜欢我是魔族,我只是怕直接回苍穹山去,你会把我赶出来。我想如果我把幻花宫拿到手,和你一样做正道仙首,是不是就能让你高兴……” 洛冰河颤声道:“师尊……我……我真的……” 44、手动重生 边境之地。 晚来风急, 在屋丛疏落的小镇中呼啸而过。 整条街上,居然只有一家小茶肆中透出些暖黄的灯光来, 这才有了点人气。 所谓的边境之地,并非国与国或城与城的接壤之地, 而是魔界与人界的交界之处。 两族分属异界,原本中间还隔着一个撕裂空间的无间深渊,可总有那么一些地方,异界隔离结界薄弱,时空错乱,经常能见到两界居民互穿乱窜。恶意偷渡越界事件也时有发生。 没有哪些正常人愿意生活在魔族神出鬼没、今天偷鸡摸狗明天杀人放火的地方,是以, 边境之地人烟会越来越稀少。即便曾经是繁华之都, 一旦异界空间泾渭不分明,最后多半会来一场大迁徙,只剩下修真界派来的弟子们孤守边境。 卢六给新来的斟上一碗热酒,跟着几人围着炉子寒暄:“兄弟打哪儿过来?” “南边过来的。” “那边啊?”几人面面相觑, 做个了然神色:“现在不好过吧。” 新来的捧着酒碗, 愁眉道:“谁说不是?三天两头就要打一场,谁也扛不住这么个折腾法儿啊。” 角落里有人插嘴道:“苍穹山和幻花宫同属四大派之一,怎么这些年闹得这么厉害?两边弟子就没有一见面不大打出手的,这俩掌门,就不给管管?” 卢六道:“你是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呆多少年了,不问事也太久了。正是两派掌门默许,弟子们才越发狠起来斗啊!” “这是为啥?六哥你给说说呗。” 卢六清清嗓子, 道:“这说起来可复杂得很了,你们知道现在幻花宫的头儿是谁?” “听说是个毛头小子。” 卢六冷笑道:“洛冰河能被叫做毛头小子,你我都白活了。要说这洛冰河,可不简单,他出身苍穹山派,乃是清静峰沈清秋座下首徒。当年那一届仙盟大会,高居榜首,那叫一个风光。” 旁人疑惑道:“苍穹山出身,那他怎么就能当上幻花宫的头儿?” “仙盟大会后,洛冰河失踪三年,三年里谁也不知道他去过哪儿、干过什么,沈清秋当时说他已身陨,于是,所有人都确信他已经死了。谁知,三年后,他卷土重来,还成了幻花宫举足轻重的人物,在花月城逼得沈清秋当场自爆。” 新来的道:“这事儿我一直弄不明白。这沈清秋,到底是冤枉的,还是该死的?” 卢六道:“这谁说得清。苍穹山那肯定是一致对外的,谁提打谁。他们家一向都这德性,认亲不认理,连安定峰尚清华叛逃入魔界这板上钉钉的事儿,他们都不许旁人多嘴。花月城之事后,幻花宫没多久就易主了,老宫主退隐,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换洛冰河把持大权,谁提杀谁。” 有人咕哝道:“就因为个死人啊。” 卢六道:“这死人搅出来的风波不小呢。沈清秋是苍穹山派的人,论排位还是第二峰的峰主,他的尸体,肯定要回清静峰跟历代峰主葬在一起的——可问题是,洛冰河不肯交还尸体啊。” 众人都想到了鞭尸曝尸一类的东西,毛骨悚然:“不肯还,苍穹山难道不会硬抢?百战峰峰主还在呢。” 卢六摊手:“打不过。” “啥?!”众人三观毁灭。百战峰在世人心目中的定位,向来是不败战神。“打不过”甚的……实在不能接受。 卢六道:“你们都不知道?百战峰柳清歌自从花月城后,跟洛冰河交手无数次,就没一次赢过的!这还没完。洛冰河把沈清秋尸体带回幻花宫,没过几天,就亲自把千草峰的木清芳给截了。” 有人道:“千草峰向来不问世事,救死扶伤,怎么就招惹这个混世魔王了?” 卢六道:“洛冰河把人押到幻花宫,让他治活沈清秋。”他唏嘘道:“人都死得硬了,还治什么?” 新来的道:“我看两边打架的时候,苍穹山的总爱叫幻花宫魔族走狗,这又是什么典故?” 卢六道:“这是因为苍穹山全派上下不知怎么回事,都一口咬定洛冰河是魔族妖孽。虽然昭华寺数位方丈亲鉴,洛冰河体内灵气运转正常,苍穹山派还是一直坚持这么叫……你来我往冤冤相报,两派梁子越结越大。我看,总有一天大船齐齐翻,谁都不用活,所以啊,”他说到最后,不忘自我安慰一下:“像我们这样被打发来守界的,自在清闲,倒也算是件好事。” 角落里那人糊涂道:“我已经搞不清楚,这对师徒和这两派到底怎么回事了。” “仇深似海是一种解释,不过还有另外一种解释,老卢我呢觉得这种比较可信。我跟你们说啊……”卢六正要兴致勃勃地八卦下去,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扣扣之声。 屋内众人立刻齐齐警觉,方才的惫懒倦怠一扫而光,各自备好兵刃法器。 边境之地人烟罕至,荒凉异常,整个镇常驻的守界人只有他们一队,外出巡逻的不会这么快回来,而所剩无几的居民更不会大半夜作死出来闲逛。 屋内无人应答,半晌,木门又被“扣、扣”敲了两下。 卢六厉声道:“是谁!”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扑熄了桌上油灯与烛火,屋子霎时漆黑一片,只剩炉碳暗红的光幽幽燃烧。 门窗纸上映出一个背剑男人的影子,那人朗声道:“六哥,是我啊。今天太冷了,我就先回来了,快开门让我进来喝杯酒暖暖。” 其余人松了口气,骂道:“要死吗你老秦,光敲门不说话,不知道还以为你被鬼吃了!” 门外那人嘿嘿一笑。卢六心里觉得不对劲,可也捉不住那根弦,嘴里道:“进来吧!”便打开了门。 门外一阵冷风扑面吹入,空空如也。 卢六啪的把门关上:“点灯!点灯点灯!” 新来的手微微发抖,转身捏了个火诀,火光颤颤映出了几条人影。他还没点蜡烛上,又转了回来,吞吞吐吐道:“六哥,我……我想问问你。” 卢六不耐烦道:“磨蹭什么?” 新来的道:“咱们这屋里子,原先是只有六人对吧?” “可我怎么现在看着……像有七个?” 死寂。 突然,一声暴喝,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惨叫与兵刃相击声高低不一。卢六大喊“灯起!灯起!”众人连忙都施了火诀,但动作太乱,火光乱晃,人影狂摇,晃得人眼睛发昏,反而越发看不清谁是谁,众人怕伤到自己人,都不敢下狠手,叫摸进来的那个东西浑水摸鱼,这里一爪子那里一刀。卢六正恼恨,忽然被掐住了脖子。 他白眼上翻,双脚渐渐离地,看不清掐自己的是什么。正当以为要命绝于此时。大门蓦地往两边弹开,狂风席卷而入。一条人影闯了进来。 也不见他如何拳打脚踢,卢六耳边听到一声怪叫,似乎是掐自己的东西发出来的,随后喉咙一松。 屋内六人惊魂未定,有的已经横躺在地。那人打个响指,屋内数盏油灯齐齐亮起。 他低头察看片刻,起身道:“无碍。晕过去了。” 这人浑身黑泥,活像刚从坟里刨出来的,而且满脸胡子,密密遮满五官,明明身形清癯,脸却搞得像个虬髯大汉。卢六好容易不哆嗦了,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半晌,才一抱拳道:“多、多谢阁下出手,赶跑了刚才那魔物!” 那人一把搭在他肩膀上:“在下有一事相询。” 卢六:“请讲。” 对方道:“现在是什么年了?” 沈清秋浑身泥土连滚带爬从山上栽下来时,真是想把向天打飞机爆个一万遍。爆灵体还是后庭花都随便。 当初他设想的最多的保命法子,其实是假死。 但是假死有什么意思?找个傀儡或者容貌相似的人假死,本尊金蝉脱壳,电视剧都玩儿的不要得了! 所以他用的法子是真死。 当日他可是实实在在自爆了,顺便做了件好事,把洛冰河身体里大部分暴走的魔气都引渡过来,灵脉说是粉身碎骨都不为过。 置之死地,方可后生。 日月露华芝被简称为“肉芝”,完全是字面意思。此芝虽然于修炼没啥大用,但好歹是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长成,将它的幼苗圈养在一处灵气充沛的土地,加以引导栽培,精心塑型,血气浇灌,成熟之时,就可以种出肉体活躯。肉身可以长成,但魂魄却无法用这种办法创造,也就是说,种出来的是一个没有魂魄的空壳子,拿来做容器再适合不过了。 “春天种下一个小小沈,秋天就能收获一个大沈”,不再是梦想! 可露华芝不是大白菜,浇点粪水也能养活。沈清秋种废了好几株肉芝的幼苗,才种出了一棵没长歪的。 尚清华与他早早算好了各地坐标,进行远程操作。于花月城最高建筑的地底,设下传送阵法,在日光最盛之时,尚清华在苍穹山上再设一个推送阵法,沈清秋一旦魂魄离体,就会被传送到早就埋在边境深山的成熟露芝之中。 三个地点,三个法阵,直线连起来就是一个最稳定的等边三角形,理应绝对稳定,绝对靠谱。 唯一的瑕疵在于某个人。 向天打飞机菊苣真是太靠谱了。 虽然没出现沈清秋之前担心的“胳膊大腿没长齐”或者“关键部位忘了长”这种错漏,但是用化学肥料催熟的日月露华芝,果然有副作用的。 刚醒来的时候,沈清秋静静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那可恨的谷歌翻译腔的提示音。 他心中狂喜:系统没出来,哈哈哈系统没出来!劳资换硬件了不装你个病毒软件了哈哈哈!虽然只是暂时放下了心,但也忍不住手舞足蹈……手舞足蹈个屁。 他整个身体还埋还在土里动弹不得啊! 埋了一天,从指间蓄力,直到能操控肢体,沈清秋才哆哆嗦嗦爬出来。 破土而出的刹那,他还没来得及陶醉在清新自由的空气里,就一头栽倒。啊,身体又不听使唤了,五体投地。 整整一天,边走边做广播体操直到晚上,沈清秋行动姿势才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好歹没有再同手同脚了。 人形的模子原本用的是他前世沈垣的容貌。不如沈清秋仙风道骨,却也算个不错的皮囊,就是有点儿混吃等死小白脸的颓废之感。可因为养露芝的时候,用了一部分他的血骨,无论如何也会有影响,沈清秋滚到溪水边用一块锐利的山石刮了胡子一看,这张脸仍然和沈清秋十分里有三四分相似。他又默默无言地把胡子捡起来贴回脸上了。 好不容易滚下山之后,抓来这个路人一问——卧槽居然已经过了五年! 他可以理解刚醒来的时候身体不协调或者偶尔不能动是因为需要一段适应配置的磨合期,但是埋了五年才醒这是怎么回事?! 吐槽归吐槽,不过这具身体……简直灵力爆棚! 原先沈清秋的身体,没有无可解时不时捣乱的话,也算灵力充沛了,只是跟现在这种感觉一比,就像两格电(还算够用)的程度和满格电(刚充完电拔下插头)的程度。或者直接说他自己就是一台发电机都行! 这算不算脱胎换骨,易筋洗髓? 这是不是他也要开挂的节奏?! 这么多年来,沈清秋第一次觉得有捡起一点点重生者的尊严,第一次觉得业务能力低下的自己没有拉各位重生穿越大部队里前辈们的后腿! 回过神来,卢六正在絮絮叨叨:“近些年魔族入侵越来越严重,什么妖魔鬼怪都跟着一起涌入人间了,一场大战恐怕在即……哦,还未请教阁下仙号?” 沈清秋一句“呵呵在下不才中原苍穹山清静峰峰首修雅剑沈清秋”没到喉咙就来了个急转弯。好险好险,差点就报上了旧号。他一时想不到别的名号,沉吟片刻,定定吐出四字:“绝世黄瓜。” 前尘往事如烟,从今往后,行走江湖,就用这个纵横书评区多年的id吧。 言毕,沈清秋飘然离去。只剩下一室人石化风中。 半晌,新来的喃喃道:“他刚刚说的是……绝世……什么来着?” 卢六猜测道:“绝世……黄花?” “难道不是绝世皇冠吗。” “不不不,似乎是绝世狂花!” 沈清秋走出数丈之外,脚底打了个滑。 那啥,不然回头还是再想想,换个称号吧…… 全新生活开始的第一步,自然要从沈清秋最熟悉的程序开始。首先他需要的道具是一把折扇。 一把白底绢面、泼墨山水的折扇。 沈清秋刷地展扇而开,摇在胸前,长发共胡须齐飞。形象可能不是很好,与道具略违和,不过没关系。折扇一把在手,装b利器我有。 沈清秋一脚踩上山石,道:“说吧。你们潜入人界,究竟意图何为?” 45、魔族文化 他面前瑟瑟挤着一堆人, 啊不,是魔。虽说这这两者单从外表看, 基本是没有区别的。 最前面那个战战兢兢道:“额们平时也就……偷点人界的小玩意儿,拿回去换点东西。” 魔族没有统一货币, 多进行物物交换,看对眼就换,不对眼拉倒。就魔族那种手工水平和艺术品位,一件普通的刺绣,对他们而言都算是上等工艺品。所以人界的各种玩意儿,其实在他们那边很受欢迎。而最不值钱的,则是魔界烂大街的各种特效晶石。 但是在魔族烂大街, 不代表在人界没有市场! 沈清秋啪的合扇, 肃然道:“这穷乡僻野,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生产水平落后,经济不发达, 人民幸福指数普遍低于平均水准。你们还来趁火打劫, 实属不该。” 小魔心头大惑。 他怎么记得被抓住的时候,这位……高人也正在偷……啊不是,借衣服穿? 还有这把扇得正欢的折扇也是。 沈清秋心道,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总不能要他继续穿着土里刨来的衣服野人一样到处晃吧? 不过,这倒开拓了他的思路。要是能给这些以往只敢偷鸡摸狗的小魔提供正当小商品渠道,说不定可以在这个修真打怪为主的世界里,开辟一片发家致富种田流的新天地呢? 沈清秋无责任yy一番, 觉得如果要收小弟,那就要了解一下双方生活习惯。他和颜悦色道:“你们吃腐肉吗?” 众小魔齐齐摇头。沈清秋正要松一口气,就听为首那小魔声情并茂道:“额爹说了,腐肉那是大户人家才吃得起的……” 沈清秋:“够了。” 根本不是经济水平问题好吗!洛冰河魔界上位后够大户了吧?怎么没见他爱吃这种东西! 顿了顿,他换了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个答道:“六个球。” 沈清秋:“什么意思?” 六个球道:“因为额出生的时候,额爹抱了抱,说有六个球那么重。” 沈清秋:“……” 什么球?铅球还是乒乓球?!完全没有意义啊这种名字(。 余下的争先恐后报了自己的名字,一个比一个不忍卒听,偏偏他们还仿佛很以此为荣。 是不是魔族的平民取名都是这种实用主义风格! 魔族不存在姓氏文化,取名极其天马行空,大胆奔放。那些称号非常令人无语的武将,比如天锤长老,或者独臂长老,一看就从潘拷撞闩郎侠吹摹5侨绻錾砉笞澹热缒本椿澹蛘呗灞铀炖啪智榭鼍蜕晕10靡坏恪 沈清秋忽然想到,幸好洛冰河不是被扔到魔界被捡到的啊,要是给魔族平民收养了,按照这种风格,指不定要取什么看起来像爹妈跟他有仇的名字呢。 该叫他什么? 玉面小郎君? 邪魅夜魔精? 不不不,应该雷得更石破天惊。记得原著哪个妹子娇羞地表示过,洛冰河那方面很那啥。后宫三千夜御八百,随便在哪儿都能来一发,千百年下来还能金枪不倒雄健如初,其实,绝世黄瓜这个名号也挺适合洛冰河的,不过既然已经被他占用了,那洛冰河不如就叫……天柱君? 哈哈哈卧槽洛天柱哈哈哈哈哈哈好酸爽! 沈清秋刚笑了一阵,突然呼了自己一巴掌。 你特么有病! 得意忘形了拿主角阅诖盏退椎幕粕埃 有什么好笑的。搞清楚应该猥琐的对象了吗?! 众小魔见这位高人一会儿笑倒在地一会儿怒而自扇,云里雾里,大气也不敢出。忽然,沈清秋笑容戛然而止,扇子压上六个球肩头,把他搭了过来。 沈清秋从他腰间摘下一枚剑穗:“这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一只剑穗,可不是普通的剑穗。 这可是第一女主角柳溟烟佩剑水色的剑穗! 男女主定情之物懂吗?当初在苍穹山的时候沈清秋还特地留意过,辨识度不要太高。这东西怎么会流落到一个边境小魔的手里? 六个球惶恐道:“这这这个不是偷的,这个是捡的……” 你随便上街去再给我捡一个看看。沈清秋道:“在哪儿捡的?” 六个球道:“这这这些天来,夜晚里都有大人物占道,之前会派手下来开道,我们几个有点好奇,就藏在路旁,之后就在路上捡到了这个。” 小魔口里的大人物,必然是魔界的上等人物。 这种角色一般不会频繁地出入边境之地,引人注目,实际上这边的水土通常也不适合他们。究竟是哪位大人物能够大摇大摆地占道,并且还遗落了柳溟烟的随身之物? 沈清秋想到的第一种可能,当然就是某人。 他问道:“你们说的大人物,是不是一个……长得不错的青年?”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不要昧着良心了,改口道:“不是长得不错,是长得很好、特别好。皮肤白,脸蛋俏,个子高,比较少笑,笑的时候很阴森。” 六个球摇摇头,忽然脸红了。 你脸红个啥?沈清秋盘问一番,问不出东西了,心里琢磨,应该不是洛冰河。 洛冰河有心魔剑,这就是个丧心病狂的逆天巨挂,随手一斩就能劈裂两界空间,给自己一划,扒拉个口子就能钻进去到魔界了,从来不会费这么多力,还巴巴地跑到边境之地规规矩矩走偷渡者的路线。 那么,问题就来了。魔族经过之地,却留下了柳溟烟的东西,难道柳溟烟失手被擒了? 他可不记得作为第一女主角的柳溟烟原文受过这待遇。哪个狗蛋的小喽遗雎灞铀掀牛 柳氏兄妹虽说平时在各自峰上各修各的,但原文提过感情很不错,可能只是因为两人都不是爱黏黏糊糊的类型,这才显得仿佛兄妹之情平平淡淡。但不管是作为柳清歌的妹妹,还是齐清萋的爱徒来讲,沈清秋都不能对柳溟烟撒手不管。 况且此时,系统(应该)已经(暂时)不能威胁到他,也不怕再受限制,狂扣b格什么的。要不是还是去看看? 沈清秋道:“交界的破口在哪里?” 子夜时分,沈清秋伏在树梢,藏住一切痕迹,俯视下方。 不知等了多久,某片空气忽然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 沈清秋眼睛一亮,屏气凝神,只见一个黑衣少年奔了出来。 他们相距甚远,但沈清秋眼神极锐,看得真切。这少年约莫十七八岁年纪,神色紧绷,是个锐利的俊朗相貌。这张脸沈清秋居然很有几分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他肯定自己是见过的。 忽然,寂夜中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娇滴滴又凉飕飕的,回荡在林中:“百战峰座下果然了得,百道捆仙索缚身,也能打趴我众多属下逃这么久。果然是片刻都懈怠不得!” 一听这声音,沈清秋恍然大悟。 美貌并且身份高贵、有属下,小魔一提起来就会脸红的魔族——原来是纱华铃。 对不起,这妹子好歹是女主角之一,不过太久没刷存在感,都忘得差不多了! 那柳溟烟要是落到她手里,下场更是令人担忧。划花整张脸都是轻的。 难怪刚才觉得这少年奔跑姿势不对,而且身躯略显沉重。沈清秋刚才光看脸了,现在顺着往下看,原来是数道极细的银丝缠在他身上。看服色果然是百战峰的人,不过似乎没在百战峰见过这么年轻的弟子。 这少年知道比快是比不过的对方,猛地刹步,眉间烈气横生:“要打便打!” 红纱一闪,纱华铃腰肢漫摆,现出身形,盈盈笑道:“我好不容易才抓住你的,怎么舍得打你呀?快快,跟我回去吧?” 这少年脾气暴烈,呸了一声。纱华铃道:“不肯?虽然我不会损你灵体,可切下个胳膊腿儿什么的,倒也不碍着用。” 她说着就探出右手去抓那少年,可还没碰到,忽然从指间传来极其诡异的震感。纱华铃以为中了这少年阴招,忙不迭撤回,举手一看,五个涂满艳红丹蔻的指甲,齐齐被切去了一截。 虽然只是指甲,半点不痛,可纱华铃顿感毛骨悚然。她厉声喝道:“是谁?!” 如果这里还有个人,能轻而易举切断她指甲,那么要切她的脖子,也绝对毫不费力。 沈清秋心中舒服多了,把拔光了叶子的小树枝放了回去。 他其实就想吓吓纱华铃,顺便,指甲留那么长不好,真的,每次看到都担心要折掉,极其难受。而且经常把洛冰河后背抓得血肉模糊……就算向天打飞机菊苣喜欢这种重口调调,就算洛冰河恢复能力不是人,不代表这是一种健康阳光的生活习惯对不对。 纱华铃杀心顿起,红纱翻卷,卷出一团凛凛魔气,裹在五爪间,披头朝那少年罩去。这姑娘没被吓怂,反而被吓上了火气,也真是个人物,沈清秋无奈,从树梢间一跃而下,空降两人之间,单手聚力,打出一记暴击,正正对上纱华铃。 他知道这个身体灵力爆棚,可没想到爆到这个程度。两人双掌还没交接,纱华铃就像一块被排斥的磁铁,直挺挺倒飞了出去,顺便那身清凉的衣服又裂了…… 虽然是福利,可沈清秋向来坚持“不看这个世界任何脸在平均水准之上女人的福利”的原则,自觉打上马赛克。纱华铃也够干脆,上次还要放句狠话,这次掂量实力,连句场面台词也不说了,直接就地打滚,滚进了那片扭曲的空气,身形顿时消匿。 沈清秋把扇子在手中抛了个来回,望上灌注灵力,化扇为刃,反手一切,捆仙索断成百十截。少年有模有样一抱拳,道:“多谢前辈相救!” 沈清秋也有模有样道:“你是百战峰弟子?” “正是。” “谁座下?” “家师百战峰峰主,柳清歌。” 沈清秋甚诧异。 柳清歌从来不收徒弟。他那百战峰上,最多的是和他平辈的人,再不就是平辈师兄弟收的弟子,他本人则没这个兴味教徒弟。虽说百战峰所谓的教徒弟,也只是揍那个人格外多一些而已…… 沈清秋略有些怀疑:“你叫什么名字?” 这少年响亮地答道:“杨一玄。” 我就说眼熟肯定在哪里见过吧? 五年足够一个小孩儿长开长大了。沈清秋上下打量杨一玄,心道当初柳清歌信誓旦旦说不收徒弟嫌麻烦,最后还不是收了。 杨一玄道:“前辈?” 沈清秋道:“你师尊这几年怎么样?” 花月城一别,败给洛冰河应该对柳清歌打击不小,沈清秋觉得必须关心一下这位师弟的近况。 杨一玄老实答道:“屡战屡败。” 沈清秋:“……” 屡战屡败这个词跟百战峰峰主扯上关系,真真教人肝胆俱裂。 沈清秋道:“他跟谁打?洛冰河?” 杨一玄哼道:“除了那小畜生还能有谁?” 沈清秋脸色微微扭曲。杨一玄自己比洛冰河都要小不少,也跟着叫“小畜生”,这都是跟谁学的? 他却不知道,现在整个苍穹山派,提到洛冰河,不是“小畜生”,就是“魔族孽障”,再不就是“白眼狼”,直呼其名加个“这厮”都算是客气的了。 沈清秋:“你怎么落到这妖女手里的?我听她刚才说话有点奇怪,什么叫‘我怎么舍得’?” 杨一玄立刻涨红了脸:“如果不是这妖女使奸诈手段,先扮作落难女子,被我怀疑后又突然脱……脱……我绝对不会中圈套被她抓住!” 秒懂。沈清秋教育道:“你看你,你看你,还像百战峰出来的吗?不近女色,不等于畏惧女色。脱衣服算什么?一个姑娘当着你脱衣服算什么?你师尊当年去打魅妖,整个洞里都是没穿衣服的!”当然,当时他在旁边,也有怀疑过柳清歌是不是x冷淡或者有生理问题也就是了…… 杨一玄满脸憧憬敬佩:“一整个洞?不愧是师尊!”然后好奇道:“前辈与家师相熟?不然怎么知道我师尊怎么打魅妖的?” 沈清秋咳了一声:“陈年旧事。陈年旧事。” 言归正传。纱华铃不止抓了杨一玄,多半也抓了柳溟烟,这么大张旗鼓地擒拿苍穹山派弟子,看来,只能有一个缘故了。 洛冰河出问题了。 洛冰河的修炼系统,是一个极其不科学的系统。双管齐下,把两种原本会互相排斥的体系蕴为一体,这样就要求,灵气和魔气必须相互制衡。 但是,心魔剑的介入,恰恰会让魔气大盛,失去平衡,运转不调。 46、大闹魔窟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洛冰河采用的办法是找人肉引子。满月之时,寻一灵力强盛者, 把体内多余的魔气引渡过去,作为交换, 再吸取大部分灵气过来。如此,自然就平衡了。 但是,由于洛冰河魔气太过霸道,常常导致渡完了气,人也废了。基本上这些引渡容器的使用限度都只有一次。 这种劳心劳力抓肉引子的事,洛冰河当然不会亲自去办。不用他多说,纱华铃自然会把人关笼子里了给他随便挑。洛冰河只消在满月之夜, 用心魔剑劈开个口子钻到魔界去, 直接拿人来用就行了。 杯具的是,原著里纱华铃费心费力,结果洛冰河却跟她亲自挑选的三名天一观美貌道姑搞上了。可想而知,纱华铃人都要气疯了! 沈清秋道:“你被擒住的时候, 有没有看到其他人?都被关在哪儿了?” 杨一玄摇头:“从两界裂口进去后, 就是那妖女的老窝赤云窟。我被关在一个单间,没看到其他人。” 沈清秋抛了抛柳溟烟那枚剑穗,道:“我猜,不止你一个被抓了。”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瞧一瞧。反正今夜不是满月,不是引渡之时,洛冰河忙着在人界兴风作浪挑拨离间, 应该不会来找纱华铃聚头。把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柳溟烟救走,也不属于破坏剧情,反而算是矫正。杨一玄连忙跟上:“我也去!我的剑还在那妖女手里。” 沈清秋问他:“你不怕她脱衣服了?” 杨一玄不屑道:“我才不是怕。再说这一路上她都脱了几十回了,还有什么稀罕的。” 沈清秋转身默然。敢情她关你一个单间是为了脱衣服给你看呢,这福利简直不能相信,少年你绝对是要被男主弄死的节奏啊,好担心啊这可是柳清歌的单传徒弟! 穿过空间裂口,就像穿过一片正在涌动的温热水流,再出来时,就是魔族的地界了。 人界那边已是子夜过后,而魔族这边,则才是暮色刚刚降临。空气格外干燥,沈清秋站了一会儿,有点儿头晕,类似高原反应。放眼望去,和人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树木要稀少一些。看来绿化工作做得不太好。 杨一玄带路,穿过嶙峋乱石,很快找到了赤云窟入口。久仰魔族建筑文化大名,亲眼一见,果然是如此的……不同凡响。 魔族性喜阴暗,居所和行宫大多设在地底。这整个入口看上去,像是一座异常华丽的陵墓。 沈清秋心道,你告诉我,一个大石包,前面竖着个石牌子,上面用扭曲的红色字体写着三个字——这不是墓碑是什么? 他手里扣了一发灵流,随时准备糊可能出现的敌人一脸,从墓道口,不,从入口下去,却没见到守卫。想想也对,从来只有魔族偷渡到人界作威作福,哪有人类会跑来这边找死的,根本没必要安排守卫。 二人潜行深入,穿过石廊,就是一个大厅。 厅中铺满各类奇兽的完整皮毛,乍一看仿佛活物。纱华铃正赤着脚,在大厅地上扑的巨虎皮上踩来踩去。 沈清秋担心杨一玄会毛毛躁躁出声惊动对方,正要提醒,却见这孩子自觉地紧闭着嘴,便放心地转回身去。 大厅两侧,分布着数只笼子,笼子里都是被五花大绑的修士们,服色各异。有看上去极年轻的,也有瞧着老道的,有的昏昏欲睡,有的正怒目而对。 纱华铃走到一只笼子前,抱着手道:“你们苍穹山派的人可真是难缠又讨厌!好不容易抓住两个,还有一个没关进来就跑了。”她咬牙道:“要不是、要不是……我真恨不得把你们腿都打断!” 这只笼子里,柳溟烟脸罩面纱,闭目盘足而坐,不为外物所动。 纱华铃见她不理自己,冷笑道:“你脸上这玩意儿,就从来不摘下来吗?哦,我知道了,难道是相貌太过丑陋,自卑所以不敢摘下来?” 沈清秋:妹子……你知不知道你将来最嫉妒的是谁?说她丑那是妥妥的打你自己的脸啊! 女人的直觉作祟,纱华铃怎么看柳溟烟怎么不顺眼,打开笼门,把柳溟烟拽了出来,喝道:“跪下!” 柳溟烟当然不肯跪,虽然灵力全无,却站的稳稳当当。纱华铃推推搡搡,硬是没法叫她膝盖弯一下,七窍生烟,一把拽下她脸上面纱。 刹那间,纱华铃雪白的小脸变得更雪白了。 沈清秋心中咆哮:转过来!转过来!我要看!快让我看看本书第一美女究竟长什么样子!!! 这些年他自持身份,不能说“你好,师侄,听说你长得很美,我想看看你的脸,可以吗”这种像是猥琐男在性骚扰的话,一直看不到柳溟烟的脸,真是快憋死了! 可柳溟烟还没转过脸让他先睹为快,纱华铃眼里就凶光一闪,五指成爪,往柳溟烟脸上抓去。 于是,今晚第二次被震飞的时候,纱华铃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口憋屈的血。脑子里蓦地闪过一个自我安慰的念头:好歹这次衣服没破,不用再换,对吧…… 沈清秋虽然把她震了出去,但袖子还是被她抓出五道裂口,心中悚然:这指甲不是半个时辰之前才被他切掉的吗?难不成还可以无限再生? 他击飞纱华铃,连忙转头去看柳溟烟,一看就脚底一滑。这么短的时间,她居然就立刻把面纱戴上了——让他看一眼又怎么样?! 杨一玄找到了他被插在石缝中的剑,已迅速无比地开始斩断笼门锁链,斩一道蜂拥而走一堆。沈清秋斜眼瞥见三抹幽蓝色的身影,大惊:“打住打住!先别冲动!” 杨一玄疑惑地回过头:“有什么问题吗前辈?”话音未落,就见他打开了手头的笼子,三名容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娇美道姑,三道旋风般冲出了赤云窟。 同学你这样乱放一通,放走了不该走的人啊! 负责给洛冰河长期疏导魔气的三姐妹被你放走了啊! 大错已铸成,沈清秋泪洒心田,但总不能要他追出去再把她们抓回来塞笼子里去,别无他法,只得也跟着放起人来。 边放边唉声叹气。死了。他居然搞砸了男主和后宫之三的初遇线,阴错阳差搅了他们鬼混合修的剧情,只能寄希望于勤劳的公务员纱华铃奋勇再战,下次再把她们抓回来献给洛冰河了。罪过罪过! 沈清秋正兀自悔恨交加,一低头,忽然对上一张眼熟的脸,心里咯噔一声。 糟糟糟。果真是流年不利,冤家路窄。 秋海棠蜷在笼子里,惊疑不定地瞪着他。 沈清秋定了两秒,假装不认识,示意她快出来,又若无其事转过身。 他现在这个形象,(应该)谁都认不出来。况且五年前可是无数双眼睛都见证了沈清秋当场自爆的一幕。没什么好心虚的。 纱华铃吐完血后昏昏沉沉在地上趴了一阵,好容易挣扎着坐起,定睛一看,厉声道:“是你?你究竟是谁?居然还敢追过来,真是好大的胆子!” 杨一玄像也忽然想起来这个问题了,一边放人顺口问了句:“对哦,前辈,你是谁啊?” “对哦”个鬼。反射弧太长了少年! 而且你这种顺带一问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沈清秋正考虑要不要再报一次绝世黄瓜的名号,纱华铃哼笑道:“也罢,来了就别想走。”她拍拍手掌,铃音乱颤。片刻之后,大厅四周终于涌入了赤云窟的守卫团。 赤云窟是纱华铃私人府邸,正规打手都不在这里,她手里的虾兵蟹将不足为惧。那些小魔围着他转来又转去,手臂举上又放下,活像跳大神。沈清秋看得云里雾里,正心情烦躁,准备一扇子全都扇飞,忽然,周身似有被无数根头发丝牵制住了他的行动。 捆仙索。 这些杂兵虽然战斗力不咋强,但明显是受过训练的。人手一条细如发丝的捆仙索,围着他绕个不停,把他绕成了一个大线团,缠满捆仙索。 纱华铃还没来得及叫好,沈清秋笑了一声,猛的一踩地面。空气中传来琴弦崩断之声。 爆了。捆仙索居然被这人用灵力生生冲爆了! 在场众人多半都惊骇得忘记了手头该做的事。这还真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用灵力直接爆断捆仙索。 真是简单粗暴的破解方法! 沈清秋喝道:“先走!” 得救的修士们哪需要他多说,早就走得七七八八了。杨一玄与柳溟烟才挣脱捆仙索不久,灵力运转尚不稳定,知道留在这里也是拖后腿,再看沈清秋应该应对无碍,留下一句“前辈保重”,便干脆地撤了。众喽矗恢弊凡坏弊罚乩Ф伲扒笊霞吨噶睢i椿逖鄯乓觳剩敝干蚯迩铮蠼械溃骸白プ∷”鹑硕急鸸艿模【退桓觥酪哺野阉献。 沈清秋一扇子扇飞朝他扑来几只杂兵,忽然,头顶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一张巨网! 无数根粗如小指的捆仙索交织而成的巨网,劈头盖脸罩了下来。落到他身上时,光是那份重量,就让沈清秋膝盖一软,险些当场扑街。 哪来的这种逆天道具。每根绳子这么粗你确定是用来捆“仙”不是用来捆大象的?! 纱华铃等了一会儿,见沈清秋这次果然挣不脱了,这才慢慢走了近来。 方才的狼狈一扫而光,纱华铃觉得自己这回立下大功一桩,心满意足,连斥责都娇嗔起来,咯咯笑道:“一百条捆仙索拴不住你,难道我不会用一千条、一万条么?这缚仙网原本不是为你准备的,居然用到了你身上,你也该倍感荣幸了。别乱动!老实呆着,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沈清秋道:“不会拿我怎样的话,劳烦能把网子撤走否?” 魔族优秀公务员纱华铃又开始了她的传教大业,蹲下身子来,自说自话道:“看你天赋异禀,如能归顺我族旗下,权势荣华,唾手可得。当然,便是你不肯归顺也没什么差别。该做的还是得做,少不了要吃苦头。你自己好生掂量掂量。” 怪不得刚才纱华铃弃旁人不顾,火力专往他身上集中。洛冰河需要的是灵力强盛的容器,她抓来的那些修士,哪个能比他现在灵力还强。感情这丫头是打算把他当人肉引子送给洛冰河! 放跑了三朵姐妹花纯属无心之失,沈清秋可没想拿自己来凑数顶上。这种拿错剧本的感觉让他恍惚感觉坑爹的系统还在。正思索脱身之计,纱华铃忽然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发丝,一扭身子,朝厅外迎了出去。 远远的沈清秋听到她轻声娇笑:“今日不是满月之夜,君上怎么有心思到属下这儿来?不过来的正巧。恰好我为您准备了一份大礼,已经在这儿了。” 霎时,一股热血混着冷汗倒流着冲上了沈清秋的脑门。 不知从哪里涌上来一股爆发力,他揪住网面,将体内源源不绝的灵气以暴击形式送了出去。 “轰!” 一声巨响。纱华铃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她慌忙奔回内厅,登时瞠目结舌。 大厅中,赤云窟的小魔们都东倒西歪,横七竖八趴了一地。缚仙网中央,一个巨大的破洞边缘还残留着兹兹乱闪的火星,正飘散着缕缕白烟。 这人太可怕了。居然连这张缚仙巨网,也被他生生爆了一个大洞。跑了! 身后那人越过她,缓缓步入厅中。赤云窟阴暗无光,只能看见一道修挺长挑的身影,还有黑袍暗纹上细微的银色反光。 片刻之后,洛冰河无喜无怒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你的大礼?” 纱华铃恨恨道:“……一时失算,让他给跑了!” 她心疼得心在滴血。上千条捆仙索织就的缚仙网,原本是拿来对苍穹山那帮臭修士的,结果就这么被轰破了一个大洞。这可不是拿根针缝缝补补就能接着用的东西! 洛冰河背对着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残骸,冷冷地道:“我好像告诉过你,苍穹山的人,不许抓?” 纱华铃额头有冷汗滴落。洛冰河确实这么说过,可苍穹山派的弟子灵力普遍要比其他派的弟子高出一截,拿来做引渡容器最适合不过。她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抓了几个,心想换套衣服说不定能蒙混过关,没想到不知怎地,洛冰河居然人跑光了都能瞧出来她抓过些什么人,心下不禁毛骨悚然,忙道:“君上息怒,人我是不小心抓了两个,但很快就放了。属下这次寻到了一名异人,我还从没见过比他灵力更充沛的修士,有他一个,您今后就再也不需要每月换一个人做容器了。”她咬了咬嘴唇,补充道:“只要您给我……一样东西。” 等待了片刻,她忽的一伸手,接住了抛来的一样事物,牢牢攥在手心,露出了志在必得笑容。 47、八卦江湖 那头, 早已奔出数里的沈清秋肝胆俱裂。 肝胆俱裂的原因,不是因为他刚刚才从洛冰河眼皮底下爆种逃出来, 而是因为他在那一瞬间听见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可恨声音。 一个有着谷歌翻译腔般刻板机械的声音。 我屮hu。说好的换了硬件不带病毒呢?!说好的洗心革面从此做人海阔天高任鸟飞呢?! 沈清秋掩耳盗铃般捂着耳朵从魔界风驰电掣奔入人界,从荒岭一路狂飙回边境之地, 那声音一直魔音贯脑,仿佛驻扎在他神经里。 【……激活……激活……灵魂绑定……】 【……修复……联系客服……】 因为是灵魂绑定,所以遇到洛冰河后又激活了是不是? 换身体了,所以接触不良,要联系客服修理对不对? 洛冰河真是他命中魔星! 幸好系统除了半死不活重复那几个关键词,好歹没能说出完整的句子。沈清秋拍了一路的脑子,眼见前方现出人烟, 顾及形象, 这才放缓步子,慢慢走回镇上。 边境之地的小镇白天看起来比夜晚要有人气。说不上繁华,不宽不宅的街道,不多不少的行人, 店面都开张后, 也可算欣欣向荣。 茶肆之旁,招旗飘飘,有一对少年男女仗剑而望。沈清秋走了过去,问道:“你们怎么还没回苍穹山?” 柳溟烟向他微施一礼。杨一玄急忙道:“别派弟子都回去了。眼下见前辈脱险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沈清秋与他们一同进入茶肆,找了张桌子坐一坐。一旁有人原本在闲聊,瞥眼见他, 顿时惊叫道:“啊,是……是……” 沈清秋回头一看,是他刚从土里爬出来那晚上救过的几名守境弟子。最先看到他的那人支支吾吾叫不出来,卢六忙道:“原来是绝世……先生!” “绝世”后面他是说了两个字,可听起来极其含糊,压在舌头底下含混而过,其余几分忙纷纷效仿:“原来是绝世……前辈!” 沈清秋向他们点头致意,心里决定了一定要另取高号,刻不容缓。杨一玄茫然道:“前辈,你姓黄吗?黄花?光华?” 沈清秋咳了两声,也含混道:“就是……嘛。”这个id用了这么多年,算是头一次有点羞耻之心。 他略一正色,道:“昨晚各派弟子都在赤云窟看到了我,虽说是瞒不住了,但如果旁人问我起来,你们能少说的还是少说吧。如能闭口不提,那是最好。” 杨一玄道:“为什么?前辈你与家师不是相熟吗?” “呃,熟是挺熟……” 沈清秋正不知该怎么说,旁边那桌接着聊天。有人边吐瓜子壳边道:“六哥,你倒是接着说呀,到底另一种解释是什么?” 卢六道:“要说起这另一种解释,那可有意思的多了。这一说法,似乎是从内部人士那里流传开来的,这洛冰河与沈清秋……” 沈清秋听到这两个名字,心里咯噔一声,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竖起耳朵旁听,手里的扇子也摇得慢了。苍穹山派两人也不住侧目。 卢六喝了一口茶,道:“这洛冰河与沈清秋是师徒,对吧?洛冰河此人,出身寒门,自小受尽人世困苦,入苍穹山派门下后,也有一段时间不得赏识,被同门打压欺辱。幸好,沈清秋待他十分之亲厚。” 他说得摇头晃脑,抑扬顿挫,手里给搁只梨花木,就和说书先生没什么两样了。沈清秋暗暗点头:对的,没踹洛冰河下去之前,他自问对他还是蛮有良心的。 杨一玄哼了一声,道:“待他亲厚有什么用,还不是……” 有人诧异道:“这说法不就跟沈清秋虐徒的传言截然相反了吗?” 卢六道:“这你就惊讶了?那后面还说这对师徒日夜相对,情愫暗生呢,你该怎么办?” 这边桌上三人原本茶水都入了口,听了这一句,沈清秋和杨一玄齐齐喷了。柳溟烟虽是没喷,手一抖,茶碗一歪,撒了满桌。 那一桌吸气声此起彼伏:“还有这种说法!” 卢六道:“正是!不过,严格地来说,是洛冰河单方面对沈清秋心怀孽念,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一厢情愿?! “沈清秋是什么人?清静峰峰主。清静峰什么路子?清心寡欲,一门心思只扑在摄典修行上。沈清秋看破红尘,不与旁人痴缠,那洛冰河正是因为求之不得,这才因爱生恨!” 沈清秋额头手背青筋暴起。 杨一玄震惊道:“因、因爱生恨?” 卢六接着说:“如此一来,就非常好解释了。仙盟大会一事的来龙去脉,肯定是这样的: “洛冰河作为清静峰首徒出战,成绩斐然,自觉心中有了底气。恰逢魔物失控,结界封山,沈清秋入绝地谷支援,洛冰河一时鬼迷心窍,趁机向师尊表露心迹。” 沈清秋痛苦地扶额。 为什么,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人他十句话里有九句都可以说没错,但就是最后一句听起来这么怪呢? 而且就是这一句,把他口里整个事件的意味都变得奇怪起来了! 卢六肃然道:“沈清秋品性高洁,自然严词拒绝。” 沈清秋微微动容。万万没想到,“品性高洁”这个词,除了他那老好人掌门师兄,现在还有旁人肯用到他身上。谁知紧接着,剧情急转直下,卢六激动道:“谁人能料,被拒绝之后,洛冰河绝望之下,歹念横生,竟丧心病狂、大逆不道,欲以武力强逼沈清秋就范从之!” 沈清秋把手指插入满头乱发中,深深埋首。 杨一玄已经说不出话了,少年刚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正备受冲击中。柳溟烟则轻轻“啊”了一声。 只听她慎重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什么啊?! “此”是哪个此啊?! 不要以为你是女主我就不会黑你! 不知不觉,卢六那一桌已经聚满了听八卦的围观群众,瓜子板凳满地都是,全神贯注,这时齐齐叹道:“禽兽啊——” “岂止禽兽,简直禽兽不如啊——” 叹息声中,却都是满足无比的意味。 大哥你究竟是守境巡逻小分队队长的还是八卦小分队队长?! 卢六把茶碗猛地一搁,仿佛拍下惊堂木。 “沈清秋哪肯就范!师徒交锋,终归还是师父更胜一筹,洛冰河落败而退,黯然离去。 “虽然撕破脸皮,可沈清秋仍不忍毁去爱徒声誉,不好明说,只借口洛冰河已死于魔族之手。也算是保全了这个徒弟的名声,不肯做绝。 “所以,这,就是洛冰河仙盟大会后失踪数年、未死却不回苍穹山派的真相。 “他不是不想见,而是没脸见师尊啊!” 那头说得热火朝天,这头沈清秋是泪洒心田。 好激烈的剧情! 这两个强【哔——】犯和白莲花圣母是谁啊!? 关键是强【哔——】还没强【哔——】成功,太挫了真他妈的搓。这怎么可能是洛冰河?他要强【哔——】谁,谁都会乖乖自己打开腿好吗?! 卢六道:“仙盟大会情场失意后,洛冰河另有奇遇,练就一身绝世奇功,还得到了幻花宫老宫主的垂青。可他对沈清秋仍不死心,卷土重来,这才有了花月城之变。 “苍穹山派不是都一口咬定洛冰河是魔族吗?我看也未必空穴来风。多半是发现了他和魔族勾结、污蔑沈清秋的蛛丝马迹。沈清秋高高在上,洛冰河不能入眼,他就要把沈清秋拉下马来,叫他身败名裂,折光他的傲气!” ……沈清秋不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总而言之,就是忽然感到身心一阵轻松,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想管了。 他和颜悦色对另外两人道:“点菜吧。” 卢六抽空说了一句:“绝世……先生你们这一桌算我账上。” 然后回头,继续痛心疾首: “洛冰河想尽千方百计,把沈清秋关到了幻花宫水牢里。你们说他这是想干什么?狼子野心昭然若知,幻花宫早就被他收入囊中,翻手为云覆手雨。说是暂时收押沈清秋等待四派联审,却无异于羊入虎口。关进水牢的那几天,沈清秋为捆仙索束缚,灵力尽失,谁知道这个逆徒对他做了什么?!” 众人高低不一,啧声连连:“果然是逆徒!” “养虎为患!” 沈清秋扔开菜单:“要不咱们换个地儿吧。” 卢六道:“沈清秋不堪受辱,拼了一条命逃出来,谁知到花月城就被洛冰河发的通缉令截住了。苍穹山派上下一心,百战峰峰主柳清歌当然要前去支援。这一支援就被洛冰河撞了个正着。 “洛冰河醋海翻天,不由分说与柳清歌斗了个天翻地覆,就要狠下杀手。沈清秋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当场自爆……从此……” 他不往后接着说,意味深长地留白,引得众人一片唏嘘。 最后,卢六才下了定论:“这,就是在私底下流传更广的另一种解释。虽然听起来极为荒谬,可能会被一些人当做无稽之谈。但其中许多细节都有可考之处。诸君,切记,正史常为刀笔吏所粉饰添色,意在掩盖真相,而往往野史方为正史啊!” 细节一点都不可靠好吗! 正史你妹啊! 哥就算没有妹子撸个二十年再悲惨也沦落不到要搞基的地步!更何况还是和男主搞基! 上菜小妹聘聘婷婷扭上来送完了菜,杨柳二人还在发呆,沈清秋斥责道:“赶紧吃,吃完了赶紧回去。” 在这个危险的地方多留一刻,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还要受到怎样的冲击! 待到护送两个小辈离开边境之地,沈清秋选了个和他们相反的方向。 行至月上中天之时,他耳朵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鬼魅铃音。 沈清秋头也不回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被识破行踪,纱华铃也不打算继续藏匿,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手挽红纱,笑道:“谁教阁下让铃儿如此好奇呢?对待那两人这般细心,阁下与苍穹山究竟有什么渊源?” 沈清秋转身,摇了摇手指,道:“我不跟你打,你也别想打我的主意。”凭现在纱华铃的斤两,也打不了他的主意。刚想要小小吓她一吓,沈清秋忽的周身一震。仿佛一只千足蜈蚣在心肝肺腹中穿行。一种熟悉又可怕的感觉从小腹中蔓延开来。 纱华铃笑容诡异:“我是打不过你,可你以为这样就没人有法子制得住你?” 沈清秋一时有些腿脚发软,可还是牢牢站住了。他咬牙道:“你什么时候给我吃的。” 纱华铃轻佻地道:“今天镇上的酒菜好吃吗?送菜的小姐妹漂不漂亮?幸好你吃了,你要是自恃境界高,辟谷了不肯入口,铃儿还真有点儿头疼呢。” 草。当时整个人都被八卦小分队队长声情并茂的表演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八卦害死人啊! 她绕着沈清秋转了一圈,得意洋洋:“你知道自己身体里现在有什么东西吗?这可不是普通的□□。” 废话!老子比你熟悉,天魔血老子都吃过两次了,两次啊! 一般是吃一次死一次,谁中奖次数比我多! 除原主之外,旁人无法操控天魔之血,而此刻血虫都在他体内蠢蠢欲动,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 纱华铃忽然向沈清秋侧后方躬身,道:“属下不负所托,已将此人擒下。” 沈清秋僵直地回过头。 空气被斩开一道黑色闪电般的裂口,正在缓缓闭合。 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他身后,沈清秋这一回头,正正与他打了个照面。 洛冰河居高临下俯视着他,并无表情,可沈清秋被他两道泠泠如寒潭的目光一照,别说只是多一层胡子了,就算再多掩饰,都像无所遁形。 沈清秋定定直视着他。 以往的洛冰河,冷是冷,可就像是暖阳映照初雪,即便在金兰城和水牢,多少还有一丝人味儿,有些小表情,会无法自控地生气。而此刻这个青年,神情仿佛是冻结千年、直达地心的雪域冰川,使人见之胆寒。 虽说如此,可此刻沈清秋的心绪和他之前预想的,不大一样。难以言述,五味陈杂,却独独没有最应该有的恐惧害怕。 也许是因为机关算尽也躲不过,阴错阳差又逃回到原点,他反而平静下来,觉得无所谓了。 洛冰河的表情迷惑了一瞬间,这使得他的脸看起来稍稍柔软了些。而很快,这丝柔软便消散无踪。瞳孔骤缩,额心一缕红纹流光般掠过。 他袖子都没摆一下,纱华铃忽然悬空吊起,仿佛被一只无形举手掐着脖子抓起,痛苦地咳嗽。 同时,沈清秋五脏中那一滴天魔血疯狂地分裂为千丝万缕,钻进钻出,冷汗浸透背部。 洛冰河轻飘飘地道:“你胆子真是不小。” 他语气虽轻,可任谁都能感觉出来,潜藏在这语气之下的暴怒。 胆子不小?是说他,还是说纱华铃? 沈清秋脑子飞速转动。洛冰河应该没认出他。现在这张脸虽然和沈清秋还是有几分相似。以洛冰河观察力之细致,就算隔着一层胡子也能轻而易举辨别出细微的不同。看样子是把他当成了相貌相似之人……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认出来固然惨,没认出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48、相逢不识 纱华铃不知为什么洛冰河会忽然大怒, 边挣扎边泪眼朦胧地四下慌乱扫射视线,想找出究竟是哪里害自己被责罚, 扫过沈清秋的脸时,忽然露出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她惶恐道:“君上饶命、属下知错了、可是属下发誓这完全是巧合!君上饶命、这回真不是我做的!” 纱华铃心中叫苦连天。因为她有前科。自从被洛冰河收入麾下之后, 她见他整日对着沈清秋的尸体,隐隐约约猜出了点不可言说的东西,于是自作聪明,找了个容貌与沈清秋有五分像的人,再请魔族能者小施修饰之术,将赝品做到了与原主有十成相似,可说是鬼斧神工。然后她便把这仿制品送到了洛冰河面前。结果, 不但没讨到洛冰河欢心, 反而使得他大发雷霆,险些把整个赤云窟都屠得一干二净。 纱华铃永远都忘不了、也再不想见到洛冰河那副表情。从此小心翼翼,不敢触碰相关的任何点滴了。谁知这次她看中的这个容器,恰恰又和那死沈清秋有些眉眼相似之处。这无疑又犯了洛冰河的大忌! 洛冰河道:“我应该警告过你, 不准打这张脸的主意。” 纱华铃被悬吊在半空中, 脸色憋得通红,呛声连连,艰难地说:“……这次……真的不是属下刻意而为之……” 沈清秋虽不明其中弯弯纠纠,却也差不多推测出来和自己这张脸有关。他闭着嘴,心里发愁:人都死了五年了,可是到现在洛冰河居然连看到相貌相似之人还要这么生气。看来,他真的给洛冰河留下了很严重的心灵创伤。 忽然, 沈清秋腹中剧痛,五脏六腑仿佛被千丝万缕钢针银线穿刺而过。 这时候灵力再爆棚也没用,他眼前一暗,吐出一口红中带黑的热血。 洛冰河周身气压极低,看他的眼神,正是在看死物的目光。心魔剑在他腰间兴奋地战栗,嗡鸣不止,仿佛要脱鞘而出。他一手强压住剑柄,眼底泛起滔天的血红色。 沈清秋抹了抹嘴边的血,见状微楞。 照理说,进入魔界篇后,洛冰河应当调节到相对稳定的状态了。每个月吸干个把人,更多的只是为巩固才对。可为什么他感觉,洛冰河现在体内的平衡状态越发糟糕了?比他自爆顺便帮忙压制的那时候还要汹涌不定。 纱华铃被越吊越高,见沈清秋吐血,知道洛冰河动了杀心,正在操控他体内的天魔血,拼命道:“君上……您千万不能杀他……今天就是满月、他一定会有用的,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她倒不是真的担心沈清秋死活,只是如果任由洛冰河暴怒之下,要了这怪人的命,就算他体内不魔气狂涌失去神智,下一步也不会让她有好果子吃。想到这里,纱华铃觉得自己命苦极了,越发情感真挚,声嘶力竭道:“就算您不在意这个人、不在意我,可是想想……想想您那位……”她豁了出去,猛地拔高一个调子:“想想圣陵!” 听到最后两个字,洛冰河动作微滞。 圣陵,是魔族历代统治高层长眠之地。除了现任最高统治者,其余闲杂一概不允入内,违者格杀。 世代累积,陵墓之中,各种法宝灵器陪葬品,数量之庞大,品质之罕有,没人能不垂涎。据传,陵墓之中,还有能起死回生的逆天神器。原著洛冰河得纱华铃内应,成功上位,潜入圣陵,那些东西都落到了谁荷包里,大家懂的。 纱华铃在这时候提到圣陵,莫非是在提醒洛冰河,暂时还不能缺她? 无论如何,她明显找对了方向。 洛冰河听到那两个字后,目中赤色仍幽光闪闪,纱华铃的身子却猛地往下坠了一截,脚尖勉强能够到地面了。 “你倒提醒了我。”洛冰河指尖缓缓摩挲心魔剑,抚慰着躁动不安的剑身,低声道:“不错,还有圣陵。” 纱华铃正要喘口气,忽听洛冰河问道:“你这算是在威胁我吗。” 纱华铃顿时魂飞天外:“属下不敢!” ……太惨了。好歹是狂傲仙魔途两大女主之一,常年高居人气排行榜(女)前三名的角色,为什么会混到这个地步! 沈清秋还没来得及慨叹完,仿佛被人猛地拽了一把前胸,整个身体突然被拖了起来。 他眼睛一花,心口刹那间冻结了一般冰凉。低头一看,洛冰河一只手贴在他左心口正中之处。 这感觉就像被人当膛开了一炮,弹药是纯黑的魔气,入体之后爆炸般通过灵脉在四肢百骸间蔓延开来。 系统陡然尖锐明晰起来的提示音吵得他脑袋疼: 【点触验证成功!】 【与总能源对接,蓄力中!】 【系统自我检测,运行正常,感谢您的再次使用!】 这个点触验证是不是有点高级过头了?! 沈清秋体内的灵体,本来是个蓄满的池子,这一次对接之下,被一口气吸干了大半。 可这干涸也只是一瞬间的状态,露华芝塑成的肉身迅速开始开始灵力回流。回流的灵力则更迅速地被洛冰河吸收。 沈清秋觉得自己就像个充电宝,心中咆哮:老子上辈子在书评区喷是喷得多了点,可天地良心他喷的都是向天打飞机本人的写作水平,从没喷过男主,为何洛冰河总是要跟他过不去?! 洛冰河“咦”了一声,撤回手掌。 这具肉身不同于以往的引渡容器,被抽取了大半灵力,又被灌注了海量魔气,居然也能迅速自动填充。看来纱华铃大费周章、一心要抓住这人,倒也有她的道理。 纱华铃砰的跌坐到地上。知道这人是抓对了,自己大难不死,逃过一劫。她惊魂未定,不顾膝盖还在发抖,忙摆正姿势,单膝跪地。 洛冰河道:“我不管究竟是不是你做的。记住别让我看到他用这张脸。” 纱华铃忙埋头道:“遵命!” 洛冰河随手斩开一道空间裂缝,抬脚跨入。说走就走,简直潇洒到令人发指,就这么把他们两个人抛在荒原中,似乎完全不关心沈清秋的去留。 也对,他根本不用关心,沈清秋现在喝了他的血,逃到哪儿都不是逃,只消掐指算算,就能出现在疼得死去活来的沈清秋面前。 沈清秋蓦地悟了:所以……他这算是成了冰哥的小弟了? 既然洛冰河没认出来他。跟着好好干,说不定会很有前途?【个鬼 不就是每个月来一次?来着来着就习惯了! 正风中凌乱,冷不防纱华铃朝他脸上抓来。沈清秋两根手指一挡:“你干什么?” 纱华铃咬牙道:“你没听到么?刚才他说了,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脸!” 沈清秋瞪着她,忽然伸手从她身上扯了一片纱下来。 纱华铃尖叫道:“你撕我衣服干什么?!” 沈清秋把那片纱布抠了两个洞,罩在脸上,只露出眼睛:“我衣服够破了,借你的用用。你遇事就只会抓人脸这一招?拿块布遮遮不就得了,非要毁容吗?” 要不是这人今后洛冰河每个月都要用到一次,得保证他毫发无损,纱华铃当场就想把他千刀万剐。再想想,纵使洛冰河厌恶仿制品,却也恐怕不会喜欢看到这张脸鲜血淋漓的模样,纱华铃只好忍气吞声,喝道:“走!” 走就走,反正现在走哪儿去都差不多了,不如一步算一步观望着。沈清秋盘算,洛冰河彻底压下心魔剑之后,大概也用不着他了,那时候彻底江湖再见,应该也不是多遥远的事。只要万事小心,别被他发现自己用露华芝玩了一手金蝉脱壳就行。 沈清秋适应角色的速度简直奇快,也跟着跨入那道裂缝。纱华铃最后一个跟进,裂口缓缓闭合。魔族优秀公务员调整心态的能力也不差,几个深呼吸后,纱华铃冷静下来后,问道:“你叫什么?” 裂缝之后连接的,是一条长廊,两壁雕镂繁复,百花争鸣,只是光线黯淡。沈清秋觉得这地方似乎有些眼熟,随口道:“绝世黄瓜。” 纱华铃喃喃道:“绝世黄瓜?”旋即大怒:“你取笑我吗?!” 沈清秋越看越觉得这地方他就算没来过,也至少听过描述,直接忽视了纱华铃。她见得不到回应,气哼哼地威胁道:“不管你从前是什么来历,既然已经饮下天魔之血,今后就是君上的人了。如有逆反之心,死无全尸,都算是轻的下场!” 等到转了个弯,路过几名身穿熟悉的淡黄色衣衫的弟子,沈清秋终于确定了:这里是幻花宫。洛冰河在人界的大本营。 可是和他认知里的幻花宫差别太大了。幻花宫应该是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的。一木一石,都极尽奢华之能事。可眼下这个地方,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死气沉沉。 历代宫主都喜好铺张,洛冰河也不例外。只是他所铺张的,是黑暗。连长廊两侧的灯盏,都是一副将熄不熄的神气。 纱华铃一转眼就换了一身幻花宫弟子的服饰,不刻意散发魔气,看起来和普通的美貌人类少女没什么区别。洛冰河神游一般穿过层层厅堂,在一间主殿中落座。沈清秋原本想换个地方溜达,纱华铃却拽着他:“你上哪儿去?不许乱走,跟紧我!” 沈清秋不想和她起冲突,只得和她一同在大殿一旁排排站,站得笔直。须臾便有弟子上来报事。 几名弟子拜在座下,恭恭敬敬禀话。沈清秋原本心不在焉地听着,忽然有个名字像针一样扎了他一下。一名弟子道:“宫主。您离开期间,那柳清歌又来过两次。没见到您,把菱花部给砸了。” 沈清秋听得心中一紧,牙帮子隐隐发酸。 柳清歌这……该不会是在给他报仇吧? 洛冰河一脸“无所谓,老子钱多”的有恃无恐:“让他砸。还有吗?” 那弟子看他一眼,抹了把冷汗,小心翼翼道:“还有就是……小宫主……要见您。” 原本,沈清秋以为洛冰河会一脸宠溺地宣爱妃上殿,谁知他还是一张爱理不理的面孔。似乎连话都不想多说,只是倦怠地摆了摆手,意为拒绝。 那弟子为难道:“可是……” “可是我已经来了!” 沈清秋一听这声音就牙疼皮肉疼。说时迟那时快,小宫主已挟着一团喷火般的气势,汹汹闯入殿中。跟着她的,还有一名身穿淡黄衫子、年纪稍大的清丽女子,双眼朦胧,似泪非泪,正是秦婉约。沈清秋瞥了瞥她们,略感意外。 这两个姑娘这时应当仍是如花少女的年纪,可看上去竟都很有几分憔悴之色。尤其是小宫主,脸上那两团还没抹匀的绯红,多半是匆匆用脂粉堆出来的。 怎么瞧也不像有半分被金屋藏娇的春风得意。 小宫主昂头直视洛冰河:“你回来了。” 洛冰河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秦婉约细声道:“小宫主,我们回去吧……” 小宫主尖刻地道:“你日日夜夜想的是谁,难道我不知道?你忍辱留在我身边,想尽千方百计的不就是为了要见他一面,怎么真见着了反而开始故作娇怜退缩?怎么我来之前你不阻拦我,非要到现在才劝阻?” 秦婉约低头不敢再说话,耳根通红。小宫主又向殿上咄咄问道:“你找到我爹爹了吗?” 洛冰河道:“老宫主归隐云游,不见行踪。” 这回答简直太标准太没有诚意了。在沈清秋的印象和各种电视剧小说的默认常识中,坐在宝座上说出这句话的人,一般就是让前任领导“不见行踪”的罪魁祸首。 小宫主冷笑一声:“又是这句。你是不是连想一句新词的精力都不愿意分给我?好,我不提爹爹,就单提我自己。” 她尖声说道:“我不来找你,你就不来看我吗?” 洛冰河岂是那种放着妹子不去推的暴殄天物之徒?不要侮辱他身为一篇极品种马文男主角的尊严! 可惜的是洛冰河显然没打算要这种尊严。几名幻花宫弟子迎上殿来,看似劝慰,实际上则是强行架住小宫主往外拖。她沿路大吼大叫,秦婉约也跟在一旁,不时偷偷用余光含泪瞥向洛冰河,似在期待着什么。纱华铃方才一直目不斜视,站得笔直,现下却皱了皱眉,跟了出去,站在廊上才呵斥道:“你们怎么搞的,叫你们看好她就是这样看的?” 49、性向真相 对于女角色们之间的掐架, 沈清秋一向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可他围观至此, 觉得和预期的落差太大,忙跟了出去, 继续围观。 秦婉约忍泣道:“对不起,我失职了,我没拦住小宫主……”纱华铃立即打断她:“本来就是你的错!我听说人界的女子都特别要脸,可你勾引君上失败多少次了还赖着不走,也不过如此嘛。不走也罢,看个人都看不好,她修为又没你这个师姐高, 早不拦晚不拦, 让她到君上面前撒泼,你自己委屈可怜给谁看?” 秦婉约听她当面揭短,羞愤欲死。原著里纱华铃就极其讨厌秦婉约,总找她的碴, 看来这边虽然两人没有一同位列后宫, 可关系仍是没有半点改善。纱华铃又一扭头,换了一副面孔,笑盈盈地对小宫主道:“小宫主这些年来锦衣玉食一切照旧,除了偶尔禁足,似乎也不曾受过什么亏待吧?怎么就如此委屈了?” 小宫主恶狠狠地道:“你是什么东西?妖里妖气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狐媚子,也敢在幻花宫这样对我说话?!他这样对我,跟养着一头猪有什么区别?!” 纱华铃努嘴道:“那小宫主不如说说, 您除了像您说的那种动物一样吃吃睡睡,还能做别的什么事吗?” 秦婉约哭道:“小宫主,快走吧。一切……早就不一样了……” 小宫主歇斯底里道:“凭什么让我走?!这里是我的幻花宫,是我的!你们滚开!统统都反了!” 场面兵荒马乱人仰马翻。沈清秋发现了一个很令人震惊的实事。掰掰手指,认真算算: 纱华铃:没收做老婆,收作了属下。累死累活加班加点,而且工资待遇什么的,实在不咋样。老板的态度又不像愿意搞办公室恋情x 柳溟烟:连定情之物剑穗都没交换x 宁婴婴:过了青春期之后,就没再表现出年少无知时期对男主的狂热爱恋。恋爱脑似乎被治好了x 小宫主:深闺怨妇。自己都说了洛冰河只把她当猪在养x 秦婉约:深闺怨妇二号。数次献身失败。兼职小宫主的保姆x 秋海棠:说好了拉把沈清秋拉下马后就和洛冰河一起愉快地ntr呢。为何依然在风尘仆仆地流浪x 三个道姑:昙花一现,你好再见xxx …… 这么看来,洛冰河真的……混的相当之惨啊! 堂堂种马文男主,你究竟还行不行了? 好好的后宫,被他折腾得乌烟瘴气。如果这是一本小说,进行到这一步居然一个老婆都没收那还谈何爽度!沈清秋连忙敲系统去检查各项数值。可他蓦地发现,b格下爽度这一数值,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居然飙到了900多! 因为许多数值都是在休眠和离线状态期间加的,所以没有收到提示音。沈清秋戳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新多出的积分明细窗口,里面排着一堆历史记录。 【宁婴婴:反女性角色无脑倒贴。b格+100】 【明帆:反配角无逻辑智障。b格+50】 【柳溟烟:反女性角色莫名倒贴。b格+150】 …… 无处不在的倒贴型女性角色以及智障炮灰,这两点是构成种马文之雷的经典元素。现在女性角色不倒贴男主了,配角双q貌似也提高了,所以b格自然提升了。这个沈清秋明白。 但是洛冰河一个妞都没泡到,系统居然也没扣他爽度,这点不科学! 难道说现在男主的爽度已经不是绑定在他身上了?或者说,男主的“爽”,已志不在此了? 这……沈清秋忍不住抬眼望向表情阴郁的洛冰河,忽然有种无法直视的感觉。 罪过啊罪过,难道他把好好一个种马文男主……养成了x冷淡吗?! 心情复杂地关上窗口,沈清秋忽然发现身处的位置不太对劲。 他刚才明明是在幻花宫里打酱油,为何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一片竹林里?而且还是一片怎么看都相当之熟悉的竹林…… 竹林飒飒,幽风习习。 沈清秋根本不用怀疑,这地方哪怕只露一个边角给他,也能知道这是哪儿。 苍穹山,清静峰。 这辈子他窝得最久的地方,能不熟悉吗? 系统:【您目前所在地点:洛冰河的梦境之地。】 在洛冰河意识不稳定、波动极大的时候,往往会有旁人遭受波及,被卷进他庞大如深海漩涡的梦境。或者说,被他巨大无比的脑洞给坑了。具体情况参见当初梦魔副本的起始。 沈清秋跟他走过一回梦魔副本。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跟连了一次wifi后第二次就不用输密码自动连接了是差不多的道理。 沈清秋连忙摸摸自己的脸,梦境中恢复了原本的容貌,一摸脸上没有胡子,极其没有安全感。他正想找个地方躲躲坐等洛冰河自己醒,迎面沿路走来三三两两的弟子们,沈清秋僵了一僵,甚至忘了往哪儿躲。 这些往往来来的弟子们虽然表情略显木讷,但的的确确都有鼻子有眼,五官齐全,而且为数不少沈清秋都能叫出名字。 连梦魔都无法在支撑庞大结界的同时做到保证里面的生物带有五官,洛冰河居然已经能够做到了,而且精致到如此地步。虽然早知道洛冰河挂能遮天蔽日,沈清秋还是忍不住叹一声了不起。 转出小竹林后,就是清静竹舍。高低错落有致的竹檐之间,泉水飞流,折射出阳光七色,叮叮如律。沈清秋担心洛冰河就在里面,止步不前,这竹林他为打发时间逛过不知多少次,轻车熟路找了个隐蔽之处,歇在阴影里。 忽然,一阵踏碎落叶的轻盈足音响起,掩映的翠竹间,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 这少年肤色白皙,似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额头起了一层薄汗,脸颊红扑扑的,甚是可爱,眼角眉峰线条明晰而不锐利,青涩之味扑面而来。 沈清秋忍不住感慨:好久没见到这么小清新的阳光少年洛冰河了。 他在清静峰修行期间,喜好穿白衣。而逆反之后的混世魔王洛冰河只穿黑衣,和以往一切几乎彻底颠倒。这种青葱的鲜嫩模样,更是完全看不到了。 他正步走来,神采飞扬地叫道:“师尊!” 沈清秋藏在暗处,这一声自然不是在叫自己。他移转目光,果然见一袭青衫立在石子路的尽头。 由梦境记忆衍生的“沈清秋”这么站在一片青翠欲滴的竹子中,身形清癯,也仿佛一支修竹。神色淡定,仙气泠然,单用眼睛看,还真有几分遗世风姿。现在的沈清秋作为旁观者,让他评头论足一番,也不得不为之心折。 这装b装的,到这个境界,太够味了! 顺便洛冰河能把种种细节完美地还原出来,也真不愧是得了梦魔亲传的男人! 那竹林中似正在出神的沈清秋偏了偏头,道:“跑完了?” 洛冰河点头道:“十圈……跑完了。” 沈清秋终于想起了这是哪一段了。 洛冰河说的“十圈”,指的是绕着清静峰的环篱跑十圈。沈清秋亲自给他布置的任务。 这可不是他恶趣味地对男主大大进行体罚,而是实在忍无可忍。自从他接手洛冰河的教育之后,琢磨着既然为人师表,怎么也得教点实在的东西,日后翻脸,好歹提到“师徒之情、授业之恩”这八个字时,不至于话未出口、老脸先红。按教学大纲,第一步要改正的就是他乱七八糟的走位和身法。 至于成果,很早就说过了。最大的成果就是洛冰河往他怀里撞了半个月。 沈清秋道:“再来。这次再没对,就不只是十圈了。” 洛冰河便听话地再来了。于是,这次洛冰河倒是没撞他,而是脚底一歪,直接抱住了沈清秋的腰。 沈清秋:“……” 洛冰河腼腆道:“师尊,徒儿没用,跑完十圈,脚软了。” 沈清秋叹了口气。 洛冰河自觉道:“弟子知道。二十圈。” 沈清秋道:“圈什么圈?回房休息去吧。”他没有虐童的爱好。当时真是自暴自弃了。爱咋样咋样吧。 不教了,一点成就感也没有,摔教材! 洛冰河浑然不觉自己被嫌弃了,还兴高采烈道:“谢师尊!二十圈明天弟子一定会补上的。今晚有什么想吃的吗?” 沈清秋在一旁抹了一把额头。 当年的洛冰河……真特么的傻白甜啊。 任劳任怨任打任骂给骑给踹给做饭……咳咳,当然这些项目大部分沈清秋是没有做过的。 目送这对人造的师徒一高一矮相谈离去,沈清秋转出隐蔽之处,纳闷起来了。 在洛冰河给自己创造的梦境结界中,他当然只会选取自己觉得美好的记忆。如果清静峰的记忆能占一席之地,那也应该是和宁婴婴相关的才对。为什么会有这一段? 梦境能最直接地反映人心最真实的一面,不会作虚假伪装。沈清秋油然而生一种他从没动过的念头。 虽然这么想有点显得脸大,不过……大概、也许、说不定,这段师徒之情,在洛冰河心中的地位,比沈清秋想象的要高那么一点? 至少,他还算是给了洛冰河一些可以回忆的瞬间。不至于全程不堪入目一无是处。 不过……洛冰河是不是有点抖m啊。不是沈清秋想黑他,可是一般而言,被罚跑十圈二十圈的这种记忆,怎么想都跟“美好”无关吧?! 忽然,沈清秋脖颈蔓延上丝丝寒气,仿佛有一道又冷又热的视线沿着他的背脊往上爬。 他下意识回头。黑衣的洛冰河抱着手,虚倚着一只青竹,正凝视着他。 两人相对无言。 ……本尊? 本尊! 沈清秋的第一反应,不是拔腿就跑,而是原地不动,把脸上表情调节到最自然。 并非是他被吓傻了腿软了跑不动了,而是他早有撞上这种情况的心理准备。“跑”根本不能解决问题。这个结界是洛冰河的主场,跑得再快也没用。 刚才那道又冷又热的视线,不是错觉,也不是他形容有误。洛冰河的眼神,真真是如冰似火,森寒有之,炙热有之,两种温度奇异地混合凝聚在他目光中,牢牢锁在沈清秋身上。 沈清秋硬着头皮与他四目相对。 半晌,还是洛冰河先叹了口气。 他喃喃道:“会做梦,也是好的很。” 听到这一句,沈清秋知道,棋行险招,蒙混过关了。 他大着胆子,居然赌赢了一把。洛冰河此刻神思恍惚之下,把他当成自己梦境中的造物了。 沈清秋见他倚着竹子,怔怔凝视自己,想到他白天在首座上时愣愣发呆的模样,形单影只。再对比原著一呼百应、花团锦簇的风光,忍不住有些心酸。 一个在身边为他疗伤、嘘寒问暖的老婆都没有。教人如何不心酸。堂堂种马文男主,沦落到这个地步。哪个男人都不忍心看啊。 洛冰河道:“师尊,你和我说句话吧。” 沈清秋此刻心中充满了对洛冰河的同情,和颜悦色道:“好啊。你想说什么?” 没想到,他开口说了,洛冰河反倒愣住了,一下子站直,离开了竹子,脸上表情有点不可置信。 糟糕。沈清秋心道:莫不是推测的这个反应不对头? 可既然已经开演了,那就得演到底,万万不可半途而废,尴尬是小事,穿帮是大事。沈清秋微微一笑,道:“不是你让为师和你说话的吗?” 他用的是以往和洛冰河相处时的常用语气。洛冰河的嘴角动了动,慢慢走了上来。沈清秋不动声色,缓缓将折扇在手中轻轻开合,以小动作来缓解紧张。 洛冰河默然片刻,道:“以往师尊都是看也不看我一眼,自顾自走掉,更别提和我说话了。我今天是不是想的有些太美了。” 沈清秋心里一动。 虽然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不过这话听着,还真有点儿可怜。难道以往洛冰河脑补出来的“沈清秋”都是对他爱理不理高贵冷艳的吗? 他的确是有点抖m的倾向吧…… 沈清秋这么想着,一分神,手下意识自己动了起来,顺理成章地摸了摸洛冰河的头顶。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次,人说男不能摸头女不能摸腰,偏偏越是“不能”越是引得人欲罢不能,沈清秋就特别爱摸人脑袋,可惜身为一个成年人不可常常做这种没礼貌的动作,也没什么人愿意随便他摸。好在从前的洛冰河一点儿也不介意被他把手放在脑袋上,沈清秋没事摸摸就摸成了习惯,眼下便做了出来。 没摸两下,冷不防洛冰河抬起手臂,左手捏住了他的左腕。 沈清秋表情一凝,心想,这是不是有点太近了? 紧接着,右腕也被牢牢抓住。愕然地一抬头,沈清秋感觉眼前一花。 脸颊像被羽毛轻柔地擦过。嘴唇上传来温软微凉的陌生触感。 他就这么瞪着眼睛,和洛冰河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对视,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回。 他想说话,却没法开口。因为嘴被人咬住了。 洛冰河闭上眼睛,黑漆漆的长睫毛在脸颊投下弯弯的阴影,看起来十分之乖巧,可嘴上和手上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沈清秋的嘴唇被他含着气愤愤地咬,带着一点孩子样的恨意。右手松开沈清秋发僵的肢体,改为扶上他的腰心,往自己怀里压过去。明明两个人身影相差不大,沈清秋却能被他用环抱的姿势一手揽住。 沈清秋三观正以光速不断毁灭重塑毁灭重塑循环中。 打破他崩坏状态的,是一条伴着欢庆bgm的系统提示:【爽度+500!恭喜!恭喜!恭喜!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沈清秋:“日了鬼了我——————?!?!” 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洛冰河一个妞都没推倒,后宫三千佳丽连个毛影子都没见到,爽度却一直没被拉下来了。 因为他用自己补足了爽度啊啊啊!!! 50、三观尽碎 猛地明白真相的沈清秋半是惊悚半是悲愤, 抬脚就踹! 洛冰河不闪也不躲,生生被他踢了个正着, 却一步也没退,还搂着他不肯撒手, 看上去又生气又委屈,问道:“做梦也不行吗?” 你快醒醒!这虽然是在做梦,可劳资不是你做梦做出来的啊!!! 一巴掌拍醒他不行,任由他继续稀里糊涂下去也不行!!! 这才是真正的左右都是死!!! 沈清秋还没想到要咆哮点什么来平复一下情绪,猝不及防,背部撞上青竹,被一把摁在上面。洛冰河一低头, 又压了下来。 沈清秋不是没被人亲过, 可第一次有种对方随时会狂性大发把他上下两片嘴唇咬掉的威胁感。凌乱的呼吸间隙中,洛冰河低声道:“师尊,我错了……” 沈清秋好容易抽出一只手,抵住他的胸膛。他真是一点都不想做出这种良家妇女抵御暴徒的姿态, 但你他妈这像是知道自己错了的样子吗?! 他才是错了, 真的错了,错的彻底。什么叫空穴不来风?江湖八卦都是有科学根据的。每一个八卦人士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能够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他没把男主养成x冷淡,也不是抖m不抖m的问题。真相比它们更可怕,他把男主养成了基佬啊啊啊啊啊! 难怪他一个老婆都没收到后宫一塌糊涂。女人已经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不跟他的爽度挂钩了! 活日了鬼了! 沈清秋打死不从,奋力挣扎顽强抵抗,正在考虑再自爆一次和踹洛冰河关键部位哪个下场会比较惨时,洛冰河突然放开了他, 望了望头顶那片漩涡云状的天空,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刹那间,沈清秋眼前场景和人像崩溃消散,幻化为万千碎片。同时,沈清秋在幻花宫主殿的屋顶上一跃而起。 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沈清秋剧烈地呼吸一阵,好容易定住心神,忽然惊觉,主殿之下火光四起,告警的钟声响成一片。他探出头去,衣摆在夜风中翻卷不休,从上而下俯瞰,无数灯火朝这边汇聚,那是幻花宫各部弟子正从四面八方涌来。 “警备!各部听令,警备!” 有人骂道:“怎么又打进来了,这都入侵多少次了,有一次拦住了吗?” 沈清秋大喜。入侵最好,趁乱逃跑,管他什么天魔之血,哪里比得上节操重要。先走再说,再见!结果他还没飞出两步,又听人喊: “往幻花阁那边去了,结阵拦住柳清歌!” 沈清秋脚底一滑,立马转身折了回来。 要命。偏偏柳清歌在这种时候来了,总不能撇下他扔给已经完全崩坏且正在气头上的洛冰河不管吧? 幻花阁是历代宫主修炼和息居之地,离这里不远。沈清秋三两步跳下屋顶,混在大部队里赶去。还没跨入幻花阁,阵阵逼人寒气迎面袭来。从里面传来一声饱含杀意的怒喝。 “滚!” 一众听到告警钟声、不明就里的弟子闯进了门,前排数十人都被一波强劲至极的气浪掀飞。沈清秋在后一拨人人里,刚好闪过这一击,挑了个好位置,浑水摸鱼摸了进去。刚一进门,就被冻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整个幻花阁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冰窟,踏入一步,就像踏入了冰天雪地。沈清秋衣袖衣袍里都灌满冷风,背心额头的冷汗迅速冻结成薄冰,可想而知,屋子里冷到什么地步了。 非但温度奇低,四面墙壁都被封的严严实实,门窗密不透风,又冷又暗,若不是被入侵者(即苍穹山拆迁办主任柳清歌)强行破开了一个大口,简直像一具冰制的棺椁。 阁室中央的坐化台上,帷幔半遮半掩,几件黑黑白白的外衣凌乱地堆在台边。 洛冰河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一副刚从床上爬起的模样,黑发披散,衣衫不整,领口歪敞。面色异常苍白,嘴唇却带着血色,眸中两点冷光闪烁,鬼气逼人。锋芒毕露,正是备战状态。 他正对面七步之处,柳清歌握剑的手骨暴凸,整张脸都是铁青色。 柳清歌盯着坐化台边镇定自若坐着的洛冰河,一字一句道:“你这杂种。” 乘鸾剑上,灵光杀气腾腾地暴起。沈清秋警觉地在双方间来回扫动,然而,只看了一眼柳清歌剑指的方向,脑海中便传来最后一丝负隅顽抗的三观彻底破碎的声音。 洛冰河右手放在从不离身的心魔剑上,雪白的剑身已出鞘小半截;左手里,却还搂着个人。 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是“一具身体”。毫无生气,头部垂下,肢体无力,却十分柔软。也穿着单薄的中衣,衣领滑到肩下,半个惨白如纸的背部都露了出来。 柳清歌道:“你干了什么?” 他真是永远也忘不了刚才那一幕,乘鸾剑斩破入口后,室内空荡荡的,只有坐化台上帷幔之间有人影交叠。柳清歌知道洛冰河肯定在里面,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在里面的,不止他一个! 洛冰河挑了挑眉,把左手那具软绵绵的身体往怀里带了带,道:“你说我干了什么?” 沈清秋竟无言以对。两个人,或说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衣不遮体地从一个类似于床的地方上滚下来搂作一团——怎么看也不像干了什么正能量的事! 柳清歌一语不发,乘鸾刺出。心魔剑仍未完全出鞘,洛冰河只用剑鞘就挡住了乘鸾锋芒。剑气凌人,他微一侧身,挡住凛冽的剑气,把手中躯体护在身后,脸现怒色。 柳清歌也发觉,在这么狭窄的室内出动乘鸾,一个不小心,锐利的剑气就有可能损及那具尸体,立刻召剑回鞘,开始和洛冰河对拼起灵力。 翻滚厮斗间,那具身体的衣服松松垮垮,彻底滑到腰间,洛冰河的手掌心直接贴着那白皙的皮肉。柳清歌双眼有血丝弥漫,道:“畜生,他好歹是你师尊!” 洛冰河从容道:“若是旁人,你以为我会这么做?” 一旁围成数圈的幻花宫弟子皆是呆若木鸡。洛冰河也不去理会,一心应对柳清歌。两人身体四周空气中灵力如同煮沸的水一般翻滚四射,脸上神情一个比一个可怖,根本没人敢再踏进幻花阁内,生怕殃及鱼池。 沈清秋倒是不怕殃及。他只是单纯地无法直视而已。 ……太重口了。太尼玛重口了! 给他月球表面般坑坑洼洼的脑洞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自己会成为这种重口play里的主角之一。洛冰河怀里抱的那个……的确是死了的对吧?绝对没错吧,因为那是他的尸体好吗?! 这已经不是细思恐极的问题了。不用细思也是恐怖如斯啊! 虽然无法直视,可他还没忘记,自己回来的原因。 沈清秋闪身至柳清歌身后。后者一警,本以为是偷袭者,冷笑一声,预备用灵力震开,然而一只手贴上他背后,一股缓和却坚定有力的灵流灌入他灵脉之中。 柳清歌这边得了助力,洛冰河稍稍被压制住。他不敢大意,微微侧首,眼角只能看清身后之人一团模糊的脸部,似乎用东西遮住了面孔。柳清歌低声道:“是谁?” 沈清秋不答话,手中加力。两道强劲无比的灵力汇成一流,洛冰河虽生生扛住了,可这股攻击性的灵力会顺着他的身体、传到他手中所抱的躯壳上。他能化解,死人却不能化解,如不放手,多半这身体会被灵力震得七窍爆裂。洛冰河不愿损伤尸体,只得撒了手。那身体旋即被沸腾的灵力场弹开,飞了出去。 洛冰河脱手之后,视线也牢牢粘在那身体之上,脸上神色无奈又不甘心。沈清秋见他这幅表情,忽然略感不忍。用这办法逼他放手,怎么感觉有点像在欺负他? 有几名弟子不知轻重要去动,洛冰河喝道:“别碰!”远远挥袖,那边惨叫一片。沈清秋撤去加在柳清歌背后的灵力,脚底一点,飞跃上前,把那具身体接了个满怀。 自己抱着自己的尸体,这感觉真不是一般的酸爽。沈清秋粗略看了看,他以前的肉身居然还气色红润得很,四肢柔软,与沉沉睡着的活人无异,只是双目紧闭,没有呼吸。 自爆身亡者灵力散尽,体内不会存留修为来助尸身不腐,而且死亡时间已逾五年,单是用冰来保存,做不到这样的程度。躯体上不闻草药味,应该也不是进行了化学方法处理。也不知道洛冰河用了什么法子。 沈清秋闪过一道劈山裂石的暴击,一抬头,洛冰河正死死盯着他,满面狰狞之色。沈清秋这才发现,这具身体上身的衣衫已尽数滑落,赤裸裸被他抱在怀里,又摸又看,怎么瞧都是一个……极其不健康而且颇具挑衅感的画面。 他忙拉了拉尸身的衣服,把这烫手山芋往柳清歌那边一送:“接住!” 洛冰河要去夺,却被沈清秋缠住了。沈清秋原本担心洛冰河催动天魔血蛊,可不知道他是杀昏了头还是急傻了,居然没想到要发动这一王牌。柳清歌一手接住那具身体,另一手召动乘鸾,轻松击退幻花宫弟子的围攻。这尸体被他们抛来抛去,上衣算是彻底裂了,柳清歌甫一入手,只觉得掌心贴上了一段光滑的皮肤,又细又凉,过手之处仿佛有细微电流爬过,浑身一僵,搂哪里都像不适合,险些把人又推回去。总算亏得他忍住了这冲动,一脱外袍,白衣飞展如羽翼,把怀中身体一裹,乘鸾飞回,稳稳浮在他足前。 洛冰河的瞳孔彻底变成了赤色。整个幻花阁仿佛一个密封的盒子,盒子中放了一颗炸弹,炸弹炸开,四壁轰然倒塌。 伴随着飞沙走石一齐落出的,除了人和人以及人,还有两样东西,撞在地上发出铿锵金石之响。沈清秋定睛一看,居然是两把剑。 正阳,修雅。 这两把本该命运相同、断为数截的残剑,不知用什么方法被修好了,系在一起,安置在幻花阁中,随着阁室崩塌,这才重见天日。 再见到这两把剑,沈清秋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看向洛冰河。他原本就衣衫不整,这一波轰炸过后,明晰的锁骨和胸膛都露了出来,临近心脏之处,爬着一道形状狰狞的剑伤。 洛冰河的自我修复能力极强,即便被砍掉手脚,他也能天衣无缝地接回来,甚至重口点重新长出来都没关系。除非他自己刻意不去治愈,否则,他的身体上不可能有无法痊愈不留痕迹的伤口。 洛冰河厉声道:“柳清歌,我看在师尊的份上三番五次留你性命,偏生你想死,那也怨不得我了!” 沈清秋被他陡然暴起的灵力和杀气震得内脏几乎移位,心知他火大了,忙冲柳清歌喝道:“还不快走!” 感觉他自从到了这边之后,经常做舍己为人无私断后的那一个啊?!柳清歌看他一眼,果然毫不拖泥带水,说走就走,挟着那身体飞身上剑,电光般风驰电掣而出。 洛冰河原本要出手,可猝然心脏剧震,被心魔剑突如其来的反噬逼得生生慢了一拍。就差在这一拍,便眼睁睁看着柳清歌挟着沈清秋尸身离去了。 他呆呆站在原地,脸上出现了刹那的空白,连还击都忘了像是个孩子被人抢走了视作全世界、最心爱的东西,一副天都要塌下来了的模样。沈清秋本打算趁他愣着浑水摸鱼溜走,见状不知怎的,脚跟黏在了地上,刚才一闪而过的那种不忍心越发强烈。 可不忍心也没办法。继续任由他抱着尸体,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罪孽深重的可怕发展啊! 坏便坏在这不合时宜的心软,没溜成,洛冰河突然转过头,两道厉红的目光钉在了他身上。 心魔剑在鞘中欢快又恶毒地战栗起来。洛冰河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沈清秋,他一定会被千刀万剐。沈清秋看着他狂怒又伤痛的眼睛,倒退两步,忽然之间,鬼迷了心窍一般,想要对他说句实话。 想对他说一句:“你别这么伤心了,师尊没死。” 就在他刚动了动嘴唇时,从幻花宫弟子群中掠出一道黑影。 那身影迅捷无伦,旋风般卷起沈清秋就走。洛冰河眼力和反应能力绝佳,一道暴击打出,居然没能打中。 他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只剩下废墟的幻花阁,东倒西歪的满地人马。幻花宫众弟子一直插不上手,但也知道洛冰河今晚心神不宁,连连失手,必然会雷霆大发,忙大片大片跪倒。偏偏纱华铃这时候才赶到,匆匆上前,一来就被洛冰河震飞出去,吐血三升。 她早知道这位喜怒无常,也不知是怎么又惹怒了他,惶恐道:“君上息怒。君上息怒!” 洛冰河道:“你带回来的人,真不错。” 这个“不错”简直比听到洛冰河让她当场自裁还可怕。纱华铃魂飞天外,忙道:“属下有事禀告!侵入者一进来,属下就觉察了,并且与之周旋。可是侵入者不止柳清歌一人!这百战峰峰主以往也夜探过宫内,可破不了迷阵。这次是有人首先破掉了迷阵,柳清歌才得以入侵成功。” 洛冰河望着柳清歌御剑消失的方向,缓缓收紧拳头,指骨喀喀作响。 51、此梦堪怜 纱华铃心想, 洛冰河肯定不关心另外一个侵入者是谁,他在意的恐怕只有沈清秋被夺走的尸体, 忙改口道:“柳清歌一个人带着那……带着……走不远的!属下这就带人去追!” 洛冰河道:“不用了。” 纱华铃一抖,心凉凉的, 涌上一阵不详的预感。 只听洛冰河冷声道:“我亲自去。你把漠北叫上来。” 沈清秋这次总算知道,以往洛冰河操纵他体内血蛊的时候,到底有多温柔了。 如果洛冰河真的想要用天魔血让一个人死,那么根本不可能只是大姨妈痛的程度。他能让你生不如死,痛得站也站不稳、话都说不出,只能在地上打滚,滚完了死尸一样躺在地上, 可浑身上下的痛楚不少一分, 根本等不到缓解或者习惯的时候。 在乱斗的震怒过后,洛冰河终于想到还有天魔血这样东西了。 刚才趁乱把他拖了出来的那人大概是已经把他带到了安全地带,放慢速度,扶着他走起来。沈清秋想坐不想走, 可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半死不活被拖着行了一段,那人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他把沈清秋放到地上。听声音温柔又清爽,语速略慢,似乎是个年轻男子,语气关切道:“你怎么样?刚才受伤了吗?” 沈清秋动了动嘴唇,还是没力气说一个字。现在他血管里就像有数亿条蛊虫正在狂欢,撕咬膨胀, 蠕动扭曲,那感觉又恶心又痛苦。 这么看来,从前的洛冰河,催动他体内的血蛊根本不带任何恶意,简直是十二分的含情脉脉,就跟逗一逗他似的。 沈清秋把这些年在系统的迫胁下达成的种种业绩和光荣成就飞快地过了一遍,真心觉得荒诞滑稽。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导致洛冰河对他那个了?!沈清秋自问出生起就是一天地可鉴死直男,洛冰河的性向也应该毋庸置疑。那么究竟是谁的问题? 不用想了,角色崩坏,那一定是作者的问题。全怪向天打飞机! 沈清秋刚干笑了两声,随即又是一阵大痛,沈清秋真的在地上滚了两滚。好像这样就能缓解一下。 没滚两圈就被那人按住了,他摸了摸沈清秋额头,还有脸颊,稀稀拉拉的胡子都掉得差不多了,俱是冷汗,再往下摸,摸到了沈清秋的心口和小腹。 不知为何,他碰过的地方就会稍微好受一点,沈清秋缓过一口气,忍不住说:“呃这位仁兄,你……摸哪里呢?” 要在以往,他真的不会在意别人(特指同性)摸他哪里,爱摸哪摸哪,请自便。但是自从不久之前被洛冰河开启了一连串新世界的大门,沈清秋二十多年来已成型的三观受到了严重冲击,他今后必须要用全新的目光和敏感的态度来看待这个世界。 尤其是同□□友问题! 那人“啊”了一声,连忙放了手,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沈清秋道:“别别别!你摸吧!请继续!谢谢你!” 不是错觉,这人一放手,沈清秋立刻就痛起来了。他好像……真的能安抚天魔血! 沈清秋扭头,月光之下,不能将对方容貌看清楚,但大致是个明朗俊秀的轮廓,一双眼睛十分之清澈,露水般交叠倒映着沈清秋的影子和月光清辉。 沈清秋看着那双眼睛,隐隐记起了点什么,可不及细思,脑子里陡然一炸,痛得哀叹一声,深深埋下头,五指成拳在地上猛地一砸。 突然,沈清秋的后领被人提起,下颔一痛,被捏开了口,灌进一股液体。他舌头发麻胃里反酸,尝不出这液体什么味道,但应该不是什么好喝的东西,呛了一口,要吐,那人捂住他嘴巴,动作强横,语气却十分轻柔,哄道:“咽下去。” 沈清秋喉结剧烈耸动,仓促之间,还是把那液体咽了下去。嘴角漏了几丝不明液体,他埋头一阵猛咳,那男子就在一旁帮他拍背顺气。 令人震惊的是,这液体入口入腹后,折磨他一路的血虫噬咬之痛迅速收敛。 沈清秋身体舒服了,心却吊起来了。他一把拽住那人胸口衣服:“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对方把沈清秋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从胸口拿了下来,微笑道:“现在还痛么?” 不痛了。真的不痛了。可是就因为不痛了,所以才可怕。他可从没听说过天魔血这种东西是有解药的! 随着舌头的味觉渐渐回复,沈清秋感觉口腔里的血腥之气也愈发浓烈。浓烈到几欲作呕的地步。原著说的很清楚了,一切药物对天魔之血都是没有作用的。 只有天魔血才能与天魔血相互制衡。 草。 不但喝过两次,而且喝过两道原主不同的天魔血。 沈清秋觉得,自己真他妈当得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八个字。 想通这一节后,沈清秋欣然呜呼,一头栽到。 血肉撕裂的声音。 还伴随着喑哑的惨呼。 沈清秋按紧太阳穴,眼前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一片血海。尸堆成山。 洛冰河站在这彷如炼狱的场景中,木然而立。他身穿玄衣,染不上血色,可半边脸颊都贱上了点点殷红,机械又冷酷地手起剑落。 原本,沈清秋一看到洛冰河,脑中就该自动浮现他抱着自己尸体从床上滚下来滚作一团的画面,难以直视。可现在,洛冰河居然在残杀自己的梦境造物。这跟自己拿一把钢刀往他脑浆里搅,有何区别? 如果不是弱智不懂事,只有疯子才干这种事! 虽然沈清秋老爱说洛冰河是个抖m喜欢自虐,可自虐到了这个程度,他无论如何也挤不出几声干笑、抽个空吐个槽了。 洛冰河抬眼看他,目光混混沌沌,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样。可双眼一倒映出他的身影,便瞬息明亮,立刻抛开手中长剑,扔得远远的,把沾满鲜血的双手藏在身后,小声喊道:“师尊。” 然后,忽然想起脸上也有,补救一般用袖子擦了擦半边脸上的血迹,结果越擦越脏,好像个偷东西被当场发现的小朋友,越发不安。 一回生,二回熟,沈清秋装人工智能产物装出了经验,还算镇定。开口便不由自主放柔了声音:“你在做什么?” 洛冰河低声道:“师尊,我……我又把你弄丢了。弟子没用,连你的身体都保不住。” 听到这个回答,沈清秋神色和心情一般的复杂。 所以他刚才虐杀自己的梦境造物,算是在……自我惩戒? 瞧着洛冰河这娴熟程度,恐怕已经不是第一回这么干了。难怪上次洛冰河连他是幻境产物还是外界入侵者都分辨不清。 沈清秋叹了口气,斟酌了一番,轻声安慰道:“丢了就丢了吧。我不怪你。” 洛冰河怔怔看着他:“……可我现在只有那个了。” 沈清秋忽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难道洛冰河真的,五年里都是都抱着一具尸体、一个他不要了的空壳子过来的吗? 洛冰河声音忽然冷了下来:“花月城之后,我发过誓,这辈子永远再不会把师尊弄丢,可还是让旁人抢走了。” 恨意和他瞳孔里的暗红色一样汹涌而刻骨。被他抛开的长剑受召飞起,将地上垂死挣扎的几“人”穿膛而过。耳边阵阵惨呼声,沈清秋忙按住他斥责:“你别乱来。即便是在梦中,这相当于是自残,别告诉我你忘了!” 洛冰河当然不会忘了。他直勾勾盯着沈清秋,反手按在他手背上,半晌才道:“我知道我是在梦中。也只有在梦中,师尊你还会这么骂我。” 听了这句,沈清秋忽然醒悟过来。不行。不对。 不能这样对洛冰河。要是你对一个人没那种意思,就不应该给他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继续神志不清、乃至丧心病狂的几率也更大。 就算是在梦里,也不应该这样拖拖拉拉婆婆妈妈。当断则断,再牵扯不清下去就成冤孽了。沈清秋果断抽回手,正了正脸色,摆出最擅长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面孔,转身就走。 洛冰河一被甩开,呆了一下,立刻追上来,道:“师尊,我知错了。” 沈清秋冷冷地说:“知道错了就别跟过来。” 洛冰河急道:“我早就后悔了,只是一直没法对你说。你还生气我逼得你自爆灵体吗?我已经把师尊身体里的灵脉全都修复好了,绝无欺瞒!只要我能进入圣陵,一定有办法让你再醒过来。” 沈清秋不答话,犹豫是不是该放点狠话,让他断了这念想,可洛冰河猛地扑了上来,从后面把他圈住,牢牢抱着,撒泼打滚也不肯撒手。沈清秋被他抱得浑身僵硬,好像被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了,简直寒毛倒竖,手中运劲,却还是没真打上去,咬牙挤出一个字:“滚!” 说好了黑化之后不走苦情路线的啊!不要拉拉扯扯的! 洛冰河充耳不闻,道:“还是师尊气的是金兰城之事?” 沈清秋道:“不错。” 洛冰河偏不肯放手,喃喃道:“刚从无间深渊返出时,知道师尊你对外宣称我是被魔族所杀,先前还以为是师尊心软,毕竟留着几分情念,不愿让我身败名裂。谁知一见面后,看师尊态度,我又怕原先是我想的太美了,我怕师尊为我隐瞒,只是觉得教出了一个魔头,败坏了清誉。” 他说得可怜兮兮的,一句接一句抢着往外倒,好像生怕沈清秋粗暴地打断他不让继续说:“撒种人真不是我安排的。我那时是气糊涂了才任由师尊被关进水牢……我早就知道错了。” 若是现实中的洛冰河,恐怕不会有这么不顾形象滔滔不绝的时候。大概也只有在他给自己造的梦里,他敢这么絮絮叨叨。在这种时候一把推开他,就像对一个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哆哆嗦嗦打电话给心灵鸡汤大姐姐伤心哭诉的小姑娘劈头盖脸扇一耳光,未免有点残忍。 沈清秋又是恻隐之心大动,又是倍感荒唐。有什么比你费尽心机逃一个人逃了这么多年,最后发现人家根本不是想杀你,而是想搞你更荒唐的?虽然无论是杀是操,结果都一样,沈清秋都会拼了老命地跑。 一个是想见不能见,抱了五年尸体。另一个是避之不及,却还总觉得见得多了。 他僵着手,举起又落下,捏紧又松开。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摸了摸那颗比自己要高的脑袋。 心想:“妈的,真是输了!” 好好一个暗黑系的种马男主,现在别说后宫,没准人家还是个处男呢。自己都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了,他再补刀,好像太不厚道。沈清秋还是输给了卖的一手好惨的洛冰河,以及自己的同情心。 洛冰河立刻捉紧了他那只手。沈清秋感觉手背处洛冰河掌心的皮肤略有不平,细看发现,原来是一道剑伤。 沈清秋原本不明白,他身上这么多伤口是怎么回事,可这时忽然想了起来。金兰城夜会,洛冰河同他玩儿猫捉老鼠玩儿了一路,最后抓住他时,自己刺了他一剑。当时,洛冰河是直接用手抓住了修雅剑的剑锋。 至于他胸口邻近心脏处的伤口,则更不应该忘记,那是仙盟大会上沈清秋逼他下去时不小心刺的一剑。 好像自己每一次去刺洛冰河,他从来没有躲过,一直都是不闪不避,正面迎接,让他刺,任他砍。正因为如此,两次沈清秋都没想真的刺中他,却都刺中了。捅完刀以后,伤口他也不去治,反而刻意留存下来。 52、春山遗恨 要是在以前, 沈清秋还能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洛冰河记仇,要留下伤口时刻温习对他的仇恨。可现在, 这种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沈清秋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那么长一本书看完了, 孩子也拉扯大了,他可从没发现,洛冰河原来是个纯情少男。深情种马这玩意儿一变基佬,后面两个字居然立刻去掉,现在这个被他养得歪到不知哪里去了的洛冰河,心思比小姑娘还细腻,又抖m又容易受伤。 也可能, 不是他从没发现, 而是他从没想过要去发现。归根结底,沈清秋还是把洛冰河当做一本书中的角色,采取时时远观、偶尔亵玩的态度。大多数时候都敬而远之。原著中存在感最强的洛冰河,在他眼里反而脸谱化模式化得最重。 对着这样的洛冰河, 沈清秋纵然觉得麻烦得要命, 却真有点手足无措了。 他兀自烦恼,从这个角度却看不到,洛冰河唇边扬起的一抹扭曲微笑。 醒来之后,沈清秋睁开眼睛,上方是一片雪白的纱帐。有人推门而入,轻声慢步关上门,道:“醒了?” 沈清秋转了转脖子, 斜着眼珠去看。 灯下看人,暖过月下看人,那男子果然生得一副好相貌,嘴角噙笑,明俊不可方物,尤其是一双眼睛,显出一种温柔的灵动之气。 他见过这双眼睛。露水湖养出来的眼睛。 沈清秋一轱辘坐起,冰袋从额头上掉落,那男子弯腰捡起,放回桌上,给他换了新的。 见状,沈清秋原本含在口里劈头盖脸一大堆“你是谁”“你意欲何为”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了,干咳一声,矜持道:“多谢阁下幻花宫中出手相助。” 那年轻男子在桌边站住,笑道:“人有一句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沈仙师于我之恩,远远不止滴水。” 第一,此君果真是白露林那蛇男。 第二,此君知道这壳子底下的人是沈清秋。 沈清秋试探着问道:“……天琅君?” 上古天魔一脉之所以带了一个“天”,是因为传言,这一支血脉,是自仙界堕落入魔。血统要比洛冰河纯,才能压制住沈清秋体内的天魔血。那么,问题就来了。天魔血系中,原著给出过名字的、沈清秋知道的,就两个:洛冰河,还有他爹。他只能猜谁呢。 只是事不过三。沈清秋那到现在为止都无往不利的奇葩猜谜法则,终于在这里碰壁了。 那男子摇了摇头,道:“沈仙师将我认作君上,实在太过抬举。” 听到“君上”二字,沈清秋终于知道这位是什么角色了。 原著一开场,天琅君就已经被镇压在高山之下。对于数年前那一场大战,因为和男主的挂逼与种马之路关系不大,向天打飞机略略带过,只说“不敌人界诸多修真界泰斗合力围攻,被镇压于xx山之下,永世不得翻身,心腹大将死伤离散”。 究竟xx山是什么山?沈清秋从没好好思索过这个问题。可受刺激之后,他终于突然想起来xx是啥了。 白露山! 白露山上白露林! 沈清秋上下打量那男子。这可是洛冰河他爹的“心腹大将”啊! 现在看,他身上已经完全找不到当初那蛇男的畸形影子了。沈清秋咽了咽喉咙,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男子客气道:“天琅君座下,竹枝郎。” 他话音刚落,系统传来提示音:【补全剧情完整度以及隐藏人物谱,b格+300。填坑项目启动,b格+100!】 沈清秋陡然涌上一阵无可抑制的兴奋。 “填坑”,指的绝对是原作中那几桩一直没有交代清楚幕后凶手的坑爹无头惨案和设定bug。这个,就沈垣最唾弃《狂傲仙魔途》的原因(之一)。也是看完文后最让他捶胸顿足咬牙切齿的一大恨事。 现在,他已经引出了没正面出场过的人物,而且系统也开启了填坑项目。难道,接下来,就要揭开那些通天巨坑的真相之谜了吗?! 沈清秋道:“我救过你一次,你也救过我一次了,两清了。” 他说的“救过你一次”,是指那时拦着公仪萧,没让他杀了蛇男。竹枝郎却摇头,道:“不止于此。如果不是沈仙师,在下恐怕再过数年也无法靠近日月露华芝。怎么能说是两清了?” 沈清秋一听,正合他意,说:“那好,打个商量,你不能直接把两道这玩意儿都从我血里抽出来吗?一定要留在里面吗?” 这就像是你身体里长了一条寄生虫,而大夫对付这条虫子的治疗办法居然是放进另一条寄生虫来和它抗衡。怎么想情况都更糟糕了! 竹枝郎道:“嗯……在下这也是头一次动用天魔血,此前还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方法可以消解的。” 虽是扫兴,沈清秋却也表示理解。血液入体,溶于无踪,要再把它分离出来,的确不太实际。竹枝郎道:“虽然不能释解,但只要在下的血也在沈仙师体内,那位的天魔血就无法起作用。去魔界之后,无法起到追踪之效,也绝不能折磨于你。” 打住。 沈清秋道:“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魔界了?” 竹枝郎道:“很快就会去了。” 沈清秋观察他神色,道:“你说的‘报答’,该不会是要带我去魔界吧?” 去魔界干啥?物质资源匮乏,文化风俗格格不入,还会水土不服。而且目下有一堆更需要担心的事。他之前被洛冰河接近于恋尸癖的行为吓到头脑发热,让柳清歌把自己原先的身体带走了,洛冰河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苍穹山给一锅端了啊?! 他得先回去和诸位同门通个气。沈清秋立刻掀开被子,打算跑路。谁知,刚一动作,就感觉一条又滑又黏的冰凉柔软事物顺着腿爬了上来。 一条碧青色的蛇从被子中缓缓探出头来,正朝沈清秋嘶嘶吐出鲜红的蛇信子。 这蛇三指粗细,乍看形似人界毒蛇竹叶青,眼泡极大,瞳孔极小,对比之下,触目惊心。沈清秋却不怕这类软体生物,冷眼看着,手中悄悄凝力,正想出其不意、捏爆它七寸,碧蛇突然身躯弓形后仰,红口大张。 明明是一条蛇而已,嘴里居然发出人嗓一般刺耳至极的尖叫,同时开花似的在蛇头四周炸出了无数根密密麻麻的绿色倒刺,刺尖泛着鲜红,一看就有剧毒,蛇身更是打了气一样膨胀了几倍。刚才还能算娇小可爱的观赏蛇,现在就他妈是个怪物。 魔界品种果然凶残。沈清秋立刻打消了用手直接接触的念头。 竹枝郎斟满了一杯茶,放到桌上,诚挚地道:“沈仙师为何不听我说完就要走?在下是真心想报答白露林不杀与相助之恩。” 沈清秋扯了扯嘴皮:“要我去魔界,不去就放这种东西到我床上来,算是‘报答’?” 竹枝郎笑了笑,道:“不只是床上。” 又有一条拇指粗细的小蛇从沈清秋衣服里滑出来。 这一条一直盘在他衣服里,被体温温热了,窝得舒舒服服,刚才也一动不动,沈清秋居然一直没觉察到它的存在。“嘶嘶”声不断中,床底下流水一般爬出了无数条大小粗细不一的青蛇,铺满了整间房的地面。 沈清秋沉默半晌,道:“蛇族?” 竹枝郎自若道:“家父来自南疆。” 怪不得他叫这个名字。 魔族对阶级和血统方面非常重视,平民或血统低贱的魔族不允许在名字后称“君”。沈清秋琢磨着,这个字是个代表地位和阶级的后缀,就像帝王名讳不可侵。 洛冰河之所以上位期间略不顺遂,就是因为诸位魔君对他人类混血的那一部分颇有微词。至于“xx郎”这种名字的角色,在魔界副本前期被洛冰河打死不少。所以沈清秋断定,后面带这个字的,不说都是贫民窟,至少出身不会很好。 竹枝郎无疑属于天魔血系,却不能称君,问题肯定出在混血的一方身上。 蛇族群居活跃在魔界南疆,严格地来说,还是算魔族,但这一族本体是巨蛇形态,生下来是就是这样,随着年龄增长和修为提高,极少一部分会慢慢化为人形,退去鳞片。但更多的是终生保持蛇形。 沈清秋道:“令堂是?” 竹枝郎道:“天琅君之妹。” 天琅君的妹妹好歹也算是魔族公主一样的人物了,是有多想不开,跟谁不好、非要跟一条蛇生孩子,太尼玛重口了! 沈清秋忍受着那两条蛇在他大腿和小腹上慢慢磨蹭,道:“这么说,你算是洛冰河表哥了?……我说,你不能让它们别往我……衣服里面爬了吗?” 竹枝郎道:“若单论辈分,的确是可以这么说。它们似乎十分喜爱沈仙师,在下也没有办法。” 鬼才信你没有办法! 沈清秋忍了,问道:“你为什么会去幻花宫?” 竹枝郎很有耐心,道:“原本是去处理正事,却不想看到了沈仙师。” 沈清秋心中一动:“正事?你说的正事,可是与洛冰河相关?” 联手称霸?魔族反目?还是#感天动地,失散多年魔族一家团聚抱头痛哭#? 这次,竹枝郎却笑而不答。沈清秋道:“恐怕不是认亲这么感人肺腑的正事吧。” 竹枝郎从容道:“在下只是听从君上指令。” 沈清秋问:“你这具身体,是日月露华芝塑造的?” 是他自己用了倒还好说。如果日月露华芝不是他给自己用的,那就可能是拿去给天琅君塑身了。天琅君被山压着,吊了一口气支撑了这么多年,原先的躯壳恐怕早已损毁,一旦金蝉脱壳,还真不知要兴什么风作什么浪。沈清秋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他这只蝴蝶随意扇了下翅膀,似乎放出了了不得东西。没得到回应,他心下难安,继续问:“要我去魔界,也是你家君上的指令?” 只要涉及到天琅君的问题,竹枝郎就闭口不答,只是礼貌地微笑,令人十分窝火。直到沈清秋终于败兴折退,他才开口,还是一般的彬彬有礼:“请沈仙师好好休息,如有需要请提出,在下一定为您办到。最迟明天,我们就可以发出前往边境之地。” 沈清秋口干舌燥,道:“你有钱吗?” 竹枝郎道:“有。” 沈清秋:“我能用吗?” 竹枝郎:“请随意。” 沈清秋:“我要女人。” 竹枝郎愣住了。 沈清秋重复道:“不是你说如果有需要尽量提、请随意吗?我要女人。把蛇撤了。” 竹枝郎的笑容终于裂开了一条细微的缝隙,半晌,依言而行。沈清秋哼哼一笑,翻身下床,披了外套,整整衣衫。竹枝郎似乎踌躇了片刻,犹豫要不要跟上,沈清秋前脚跨出门,他还是后脚跟了上来。 以往身为清静峰峰主,自持身份,纵使千般好奇抓心挠肝,也坚持过勾栏不得入。现在反而有机会了。沈清秋视身后竹枝郎如无物,在街上逛了一圈,挑了一间看起来有点亲切的“暖红阁”,神色自若迈了进去。 不消片刻,沈清秋身旁已花团锦簇,香粉扑鼻。竹枝郎坐于圆桌旁,不动如泰山。 沈清秋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竹枝郎移开目光,道:“只是……略感惊讶。沈仙师居然也会对这烟花之地有兴趣。” 沈清秋道:“你待会儿就知道,我对什么有兴趣了。” 正说着,一旁款款上来个新的歌姬,年纪稍大,施着脂粉也有几分颜色,怀抱琵琶坐在花凳上,目光与沈清秋相接,愣了一愣。 沈清秋不明所以,冲她点头:“姑娘?”那歌姬回神,释然笑道:“官人莫怪,您生得一副好相貌,教奴家想起了一位旧识,看晃了眼。”言毕低头不再提,铮铮错错三两声,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沈清秋原本在和身旁的姑娘们窃窃私语咬耳朵,无心听曲,可听了两句,突然觉得听到了两个非常了不得的东西,叫停道:“姑娘,你这唱的是什么?” 那女子娇声道:“奴家唱的是新近流行的弹词《春山恨》。” 沈清秋黑线道:“不对,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唱了两个名字?能重复一下么?” 琵琶女举袖掩口而笑,道:“有什么不对的?先生莫非从没听过?《春山恨》的主角,本来就是这沈清秋和洛冰河呀。” …… …… …… 这他妈啥时候都被人编成流行的弹词了?! 竹枝郎原本拒绝一切服务,安静地坐在一旁充当空气,可惜肩膀微微耸动暴露了他。沈清秋道:“呃……我能问一下,这个……什么山恨,它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吗?” 身旁数女叽叽喳喳讲道:“先生这个都不知道么?这春山恨,讲的是沈清秋与其爱徒洛冰河之间缠绵悱恻、禁断不可言说的……” 沈清秋呈石化状态从头坚持听到尾。 整理了一下情节,总而言之,就是一对没羞没躁的师徒,整天在某座不知名的山上不务正业啪啪啪、下山打怪也啪啪啪,生出误会用啪啪啪解决,死前还要来一发啪啪啪、死后继续啪啪啪、复活了依然啪啪啪的……故事。 琵琶女幽幽一叹,指尖在琴弦上一拨,道:“生前不解对方心中情意,死后与尸同寝,此等深情,当世无双。”众女也跟着唏嘘不止,更有甚者,已感动落泪。 沈清秋把头深深埋入掌中。 日了鬼了,这他妈不就是个小黄曲吗—— 53、师徒再逢 谁写的弹词?春山是什么山? 清静峰吗? 苍穹山吗? 苍穹山派分分钟灭你满门好么?! 究竟是为什么, 不仅八卦流传之广遍及边境之地,连坊间的淫词艳曲都要拿他们来做文章, 好像他跟洛冰河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滚床单被抓奸在床了一样! 竹枝郎噗嗤笑出了声,转过身来, 道:“沈仙师……就是对这个……弹词有兴趣吗?” 沈清秋冷冷看着他。竹枝郎忙正了脸色,却还是憋得辛苦,道:“在下……在下还是回避一下为好……” 然而,他正要起身之时,忽然身形一滞,僵在凳子上。 沈清秋窥他颜色,笑了笑, 问道:“怎么?终于感觉到身体不适了吗?” 他站起身来, 抖了抖衣服,一直赖在他怀里的青蛇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滚落着露出黄黄的肚皮。厅中女子惊叫一片,那琵琶女直接把琵琶摔了出去。 竹枝郎扶着额头, 撑着桌子站起身来, 摇摇晃晃,盯着沈清秋,举起右手,抓了一把从袖子里钻出的小蛇,却都缠在他手指间,毫无攻击力。竹枝郎摇了摇头,虚声道:“……雄黄。” 整座花楼, 不知不觉间,早已浸在雄黄酒的气味之中。 沈清秋赞许道:“上品雄黄酒。顺便一提,都是用你的钱买的。” 羊毛出在羊身上。找女人是假,找帮手是真。帮手不一定非要会飞天遁地,咬一咬耳朵,楼里的姑娘接了钱,悄悄买下了整个镇上的雄黄酒,围着暖红阁边煮边扇扇子,煮一晚上,熏不晕就不是蛇族。竹枝郎不是没防,只是防的是沈清秋联系其他修士,却没防这些花楼的姑娘,终归是大意了。 竹枝郎一抬头,眼白已变成金色,瞳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长拉尖,脸部也开始变形。沈清秋迅速打开门,对挤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花娘们说:“走不走?” 姑娘们立刻争先恐后跑了出去,琵琶女跑在最后,动作娴熟,沈清秋塞了一袋银子在她腰里,算是赔她的琵琶,反手一关门,再回头,竹枝郎原先站的地方,已经盘起了一条三人合抱的碧青色巨蛇。这巨蛇头部巨大,呈三角状,黄色的铜铃大眼,瞳孔是极细的一条线。似乎昏昏沉沉,细细的脖子撑不住沉重的蛇头一般,不时下坠。 雄黄酒效果出乎意料,居然让竹枝郎显出了原形,这下沈清秋有点儿头疼了。他拿起一旁被人遗落的折扇,展开摇了摇。巨蛇朝他游来,绕着转了两圈,似乎要把他缠住,沈清秋轻而易举便跳了出来。 蛇身翻滚纠结,喝醉了一样破楼而出,摔倒街道中央,把过往行人吓得尖叫四下逃窜。沈清秋也跟着跳下楼,喝道:“出来也没用,整个镇上都是雄黄酒的味道!” 巨蛇口中发出尖啸,在路上摇头甩尾,沈清秋决意把它引出人流密集处,飞身跃上蛇头,只要方向不对、或者要撞到行人或者民居,沈清秋就用扇子在它头侧一戳。这蛇鳞片有如铠甲,在地上爬行发出轰隆隆的巨响,沈清秋常常要在扇上灌注大量灵力,才能让他改变方向。就这么勉强驾驶着它朝镇外滚去。 楼里的姑娘收了钱,办事尽心尽力,也不知煮了多少雄黄酒,那气味被风一带,远远飘散。好容易来到一处山脚下,这味道还从上坡源源不断地传下来,巨蛇被这气味熏得难受,又被沈清秋戳戳捅捅骑了一路,筋疲力尽,再也爬不动了。 沈清秋见已远离城镇,这才跳了下来。巨蛇有气无力,耷拉着脑袋,蜷成山路十八弯。沈清秋道:“虽然我对填坑很有兴趣,不过对移民魔界不感兴趣,而且眼下已焦头烂额,既然你也不能解天魔血,报恩甚的也就不必了。喜之郎,再见!” 他生怕酒味过了,竹枝郎变回原形又放出一堆蛇来缠他,跑得飞快。在下一座规模稍大的城中找了间十分可靠的连锁店铺,租了一把飞剑。 是的,没看错,的确是租的,就像出租车一样,仙剑是可以租的。而且价格非常之公道划算! 总而言之,还是用了竹枝郎的钱,沈清秋双手合十感谢这位仁兄一番,御剑向苍穹山派飞驰而去。 不过半天光景,一座十二峰高低错落、延绵起伏的苍翠仙山出现在云海雾浪中。 久违了。苍穹山。 沈清秋默默把刚才脑海里冒出的春山两个字划掉。 苍穹山派外设有空防结界,非本门仙剑不得未通告入境,擅自入境即被打偏轨道,沈清秋便在山脚停下,把飞剑遣回去,顺便换了身衣服,弄了个斗笠来戴戴。 山下小镇常有修士往来,今天却没看到多少,沈清秋正微觉奇怪,有人问道:“这位仙师,您这……可是要上苍穹山派去?” 沈清秋点头。那人又道:“现在去,不大好吧?” 沈清秋心一紧,问道:“怎么个不好法?” 那人与其他几人面面相觑,道:“您还不知道吧?这山上,已经被围两天了。” 过山门,上登天梯,居然连一个守山弟子也没有遇到,沈清秋心中不祥预感越发强烈,一跃数阶,飞奔而上。越往上走,越能看清,穹顶峰上好几处天空都浓烟滚滚,夹杂电闪雷鸣。 穹顶峰之巅,狼藉一片,火烧山林,冰锥满地,檐角塌毁,看来经过了几场恶战。穹顶殿外,阵营分明的双方正对峙着。一方是人界修士,有站有躺,木清芳穿梭其中忙碌。另一方是身披黑铠的魔族士兵,黑压压呈排山倒海之势。虽然似乎暂时停战,可只要有人剑多出鞘一寸,势必重新引爆空气中的火药味。 看来洛冰河已经不屑于掩饰身份了,沈清秋并不惊讶。原著洛冰河暴露自己血统,也差不多是这个阶段。魔族上位之势已成定局,幻花宫也从里到外都被他洗脑,整治得服服帖帖。站稳脚跟,自然不需再遮遮掩掩。只是正式撕破脸皮的前景提要不同罢了。 峰上弟子虽都必须穿校服,但也有不少成名修士不必受此拘束,沈清秋一身格格不入的装束倒也没人太过在意,他挤到殿前,往里张望。 岳清源闭目而坐,柳清歌在他身后,手掌与他背部相接,两人身体四周灵力波动似乎不太稳定,恐怕都情况不好。再见这两位掌门师兄和倒霉师弟,他们貌似是被自己坑成了这样,沈清秋心生内疚,再一转头,呼吸滞了滞。 洛冰河沉沉地站在大殿另一侧。 他穿玄色,衬得皮肤白得透明,眼睛极黑,却又极亮,表情冷淡,周身气场却给人一种焦躁不安的感觉。漠北君立在他身后,虽然是副手的位置,却微微昂头,宛如一尊理所当然趾高气扬的冰雕。 岳清源忽然睁开双眼,齐清萋急道:“掌门师兄,你……无恙吧?” 岳清源摇了摇头,望着洛冰河,道:“昔年魔族攻上苍穹山派,阁下作为抵御魔族的一份子迎战,你师尊更是以一身护下整个穹顶峰,不想今日,却也是你率领魔族,将苍穹山逼至如此境地。” 洛冰河淡淡地道:“若非贵派逼人太甚,我也不想这样。” 齐清萋气极反笑:“哈,哈!苍穹山逼人太甚,真该让天下人来听听。你这白眼狼叛出师门、忘恩负义倒也罢了,逼自己师尊在面前自爆,之后连死人都不放过,拿他尸体不知道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现在倒反咬一口,究竟是谁逼人太甚?!” 洛冰河对她的嘲讽充耳不闻,漠然道:“下一个是谁?我要摘这题字了。” 沈清秋一惊,抬头望去。洛冰河说的题字,指的正是穹顶殿中,高悬在上的横幅牌匾。“苍穹”二字是苍穹山派祖师之一亲手所题。年岁久远,意义非凡,相当于苍穹山的一块脸面。谁要摘了这题字,就相当于是扇了苍穹山的脸一巴掌。当年纱华铃贸贸然率一众武将围上穹顶峰,打的就是把这题字摘回魔界耀武扬威的主意。 齐清萋道:“你要战便战,一会儿烧个洞府,一会儿毁一座山门,现在又要来摘这题字,算是什么意思?零碎折磨不肯给个痛快?” 岳清源道:“齐师妹稍安勿躁。”他站起身来,虽处劣势,神色却稳如泰山,不乱军心,道:“清秋师弟的仙身已安置在殿内,他是我苍穹山的人,更是清静峰的人,身陨后必然要下葬清静峰历代峰主墓林中,入土为安。阁下除非把苍穹山尽数抹杀,否则只要本门有人一息尚存,无论耗上多久,清秋师弟的尸身绝不会交予你手。” 在场数人齐声喝道:“正是如此!” 沈清秋就知道他们会是这个态度。正是因为苍穹山一定会尽全力护住他那具躯壳,沈清秋才必须要回来。 洛冰河一扯嘴角,笑得冰凉。他低了低头,慢条斯理道:“我不会亲自对苍穹山动手。也不会杀一名苍穹山的门人。可我有的是时间,慢慢耗。” “慢慢耗”三个字,一个一个,清晰地砸在沈清秋耳朵里,他忽然整颗心往下沉去。 洛冰河绝不会是这么客客气气和你玩儿文斗的人。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他懒得虚与委蛇,想要某派的任何东西,他就会采取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血洗,杀光,然后拿走。可洛冰河居然能这样有耐心耗了两天,不像是有了这种闲情逸致,反而更像是在等着什么。 比如,等着沈清秋自己出来。 沈清秋攥紧了拳头。 洛冰河道:“动手。” 漠北君“哦”了一声,上前一步,忽然道:“我已经动手很多次了。” 殿外那一堆爆炸的冰刺和坑坑洼洼的地表墙面,都是他的杰作。洛冰河道:“那就随便找个人,代你动手。” 漠北君点了点头,伸手在后一捞,捞出个畏畏缩缩的人。 他把这人拎小鸡一样拎了出来,扑通一声,扔到双方中间那一大片空地上。尚清华魂飞魄散地爬起来,苍穹山众人一看他,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何止他们,沈清秋也要眼睛嘴巴里狂喷怒火:坑爹的向天打飞机菊苣啊草草草! 齐清萋刷的一下拔出佩剑,喝道:“叛徒!” 尚清华赔笑道:“齐师妹,有话好好说。不要舞刀弄剑的。你长得这么漂亮,只要再温柔一点点就……”齐清萋早就一剑刺过去,怒道:“谁是你师妹!”尚清华连忙避开,往漠北君身后躲。漠北君毫不留情,一脚把他踹回来。尚清华苦着脸道:“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别这样,让别人看咱们同门相残的笑话。” 沈清秋瞠目结舌。尚清华真是比他想象的还没节操,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这个,确实有点不要脸…… 齐清萋骂道:“谁跟你是同门?仙盟大会你放魔物进去,想过死伤的苍穹山派弟子是你同门?叛逃沦为魔族走狗,想过我们是你同门?今天跟这混世魔王打上山来,你也有脸自称同门?!” 两人在殿中你追我赶,简直是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沈清秋在一旁看着,心潮随之起伏:“砍砍砍……我艹就差一点儿!齐清萋砍他□□!给力!” 柳清歌撤去加在岳清源背后的灵力,平息完毕,站起身来。乘鸾在鞘中战栗不止,嗡鸣不息。杨一玄握拳道:“师尊,你已经和那魔头打过一天了!” 柳清歌沉声道:“退下。” 洛冰河看他一眼,笑了笑,轻声道:“手下败将。” 他说得声音不大,可吐字清越,尾音上扬,整个大殿的人都能听到。柳清歌握剑的手紧了紧,眼中电光流闪。没有什么,比“手下败将”这个词更能让百战峰峰主感到更耻辱的。杨一玄脾气冲,当即反击道:“魔界杂种!” 洛冰河不以为意:“是。我是杂种。整个苍穹山被一个杂种挑了,光彩吗?不止穹顶峰,余下各峰我可以一一挑遍,让世人都知道,修真界泰斗苍穹山被一个杂种杀得无还手之力,如何?” 宁婴婴凄然道:“洛……洛冰河,是不是连清静峰,你也要一把火烧了才高兴?” 洛冰河想也没想,立即道:“当然不。”他皱眉道:“清静峰一草一木,一竹一舍,如任何人敢损毁分毫,决不轻饶。” 柳清歌鼻子里哼一声:“惺惺作态。” 乘鸾暴起,剑气掠过洛冰河脸颊,带得他发丝横乱。洛冰河把手放到腰间所悬的佩剑上,以牙还牙:“不自量力。” 然而,两把剑最终还是没有再次交锋。 沈清秋站在两人中央,双方剑气激荡碰撞,立即把他原本就是戴着做做样子的斗笠切为两半。他左手指尖夹住乘鸾剑锋,不让柳清歌再进攻一寸;右手则把洛冰河已经按在心魔上的手牢牢压住,不让他出鞘。 “尸体而已啊,各位,尸体而已。没有必要这样吧!” 沈清秋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还没说出这句话。洛冰河猛地反手拽住他手腕,仿佛一只冰箍牢牢套了上来。他脸上的笑容几近扭曲,一字一句道:“抓到了。师尊。” 饶是沈清秋早有心理准备,这时近距离看着这张脸,也忍不住毛骨悚然。 片刻的鸦雀无声后,殿中轩然大波顿起。岳清源错愕万分,声音微微发抖:“可是……清秋师弟? 齐清萋连尚清华都忘了去砍,后者连忙趁机滚回漠北君身后。宁婴婴拽拽鼻青脸肿的明帆,喃喃道:“大师兄,你听到没?阿洛和掌门师兄说那人是……师尊?” 明帆道:“我瞅着怎么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杨一玄则格外画风不同,他震惊道:“这身法不是绝世黄……黄前辈吗?!黄……前辈是沈师伯?” 谢谢你没把整个id说全啊! 柳清歌猝然睁大双眼,素来的无波无澜被搅得裂了一脸。他说:“……你没死?” 沈清秋原本愧疚而感激的心情碎成了渣渣。他不能接受地道:“柳师弟你这是什么表情?师兄没死你不高兴吗?” 柳清歌脸色青了又黑,黑了又白,五颜六色,好不精彩。不少人也跟他差不多。沈清秋还没接下一句,一只手把他的脸掰转了过去。 洛冰河道:“总算舍得出来了?” 54、不欢而聚 沈清秋被他抓得骨头都快断了, 只有腿能动,又不能当众提膝盖踹他关键部位。回想之前的所有细节, 隐隐有怒火翻上来。 他说:“你故意的。” 洛冰河道:“师尊指什么?” 沈清秋道:“你不直接屠山,而是慢慢地耗了这么久, 就是为了引我出来。” 洛冰河冷笑道:“师尊也有偶尔猜对弟子心思的时候呢。徒弟真是欣喜若狂,恨不能捶胸顿足,一定终生铭记此刻。” 柳清歌撤了剑,身子晃了晃,似乎还有些晕头转向,指指洛冰河,道:“你, 放开他。” 洛冰河把沈清秋往怀里拖了拖, 不耐烦道:“你说什么?” 他动作强硬,沈清秋被压下去的那股郁火又猛地蹿起三尺高。 他无声地深吸一口气,:“你什么时候知道梦里那个真是我的?” 要不是被洛冰河发现了破绽,又怎么会猜到他没死成, 从而在苍穹山成功守株待兔? 洛冰河道:“师尊未免太看不起我。就算第一次我没怀疑, 第二次还不发觉异常的话,那就是真的蠢。” 沈清秋顿觉膝盖一痛。心道你不蠢,我蠢。 也就只有他,明知洛冰河如何修为了得,操纵梦境出神入化,还会相信他当真神智不清,辨不出外来入侵者和幻境产物的差别。 沈清秋道:“既然发现异常, 你为什么不拆穿?”陪着演师慈徒孝戏码很好玩么? 洛冰河看着他,竟然说:“为什么要拆穿?师尊不也被我哄的很开心?” ……开心? 彼时的沈清秋,可是半点开心都没有,只有对洛冰河整个人心理状态的忧心。事实证明,他的忧心也尽在洛冰河掌控之中。毕竟那可是洛冰河,男主角,又怎可能真的仅仅因为他误打误撞的乌龙闹场,就脱胎换骨改邪归正,变成了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沈清秋的确吃软不吃硬,可你不能让他吃完之后再啪啪打脸,说:装的。 齐清萋失声道:“慢着,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指向穹顶殿内:“里面那个躺着的……那个难道不是沈清秋么?为什么又多出来一个?” 洛冰河看上去心情不错,道:“不如问问前安定峰峰主?” 沈清秋:……麻痹他就知道肯定少不了尚清华这个没骨气没节操的功劳。 尚清华呵呵哈哈,漠北君横了他一眼,他立刻站了出来,气沉丹田,昂首挺胸,朗声道:“沈师兄他数年前曾偶至一地,得一宝器日月露华芝。此芝性灵,能重塑肉身,沈师兄就是凭着它才在花月城魂魄离窍金蝉脱壳!所以,里面那个是他,不过只剩下个空壳子,外面这个也是他!两个都是他!” 概括精炼,简洁明了。数双眼睛顿时齐刷刷望向沈清秋。柳清歌立刻把乘鸾剑尖比向了他,杀气比刚才对着洛冰河时还重。 岳清源低声道:“既然如此,为何你五年来都杳无音信,和十二峰完全断绝联系?难道在你心中,诸位同门都不值得你信任托付?” 沈清秋心中有愧,底气不足:“那个,师兄,你听我说……” 齐清萋气道:“沈清秋你……你这个人啊!你知不知道师兄他们被你害得多惨!你徒弟们当时都哭成什么样子了?成天哭哭啼啼的好好一个清静峰都乌烟瘴气披麻戴孝了一整年让人都不想上去!峰主之位也空着,你倒在外面是逍遥快活!” 沈清秋最怕泼辣的齐清萋指着他鼻子骂,忙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一点也不逍遥快活,在土里埋了整整五年刚醒来没几天,你逍遥一个给我看看。都是他干的!” 尚清华见矛头又指向了他,更冤枉:“怎么又怪我。不是你说要尽快弄熟的吗?” 柳清歌按着太阳穴:“闭嘴!” 尚清华便闭嘴了。他们这一群人吵吵闹闹,要是换个场景来看,着实滑稽,可因为时机不对,沈清秋觉得搞笑效果并不那么强烈。 穹顶峰上,火光四起,焦石土木,两天的拉锯和围攻过后,不复平日威严端庄。殿内殿外,都有脸带血污、受人搀扶的弟子,年轻一辈更是惶惶四望,疲态尽露,已是强弩之末。而另一方阵中,呈半包围状的黑铠魔族武将和骑兵仍如刚刚磨就的刀锋,锃亮尖锐,虎视眈眈。 沈清秋收回目光,道:“洛冰河,你说你来苍穹山派,是为了抓我。” 洛冰河道:“不错。” 沈清秋道:“你抓住了。”目的达到,该撤兵了。 洛冰河看着他:“不跑了?” “……”沈清秋缓缓点头:“不跑了。” 洛冰河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这个笑容里,总算是没了方才一直明挂在脸上的讽刺味道。他轻声说:“很多次,我都这么相信师尊了。” 柳清歌忽然道:“沈清秋,你这什么意思?” 他看着沈清秋,像是受了奇耻大辱:“百战峰峰主在此,你当着我的面,向他委身求全?” 师弟,我能理解你身为百战峰峰主觉得尊严受到了侵犯,但是换个词。委身求全是什么鬼,换个词谢谢! 柳清歌道:“你怕拖累苍穹山,可苍穹山未必怕被你拖累。” 洛冰河冷笑:“你没断的肋骨,还剩几根?” 岳清源的手甫一按上玄肃剑柄,木清芳便在一旁紧张地道:“掌门师兄,你闭关期间强行破关而出,对上强敌,本来就吃了大亏,现在还勉强拔剑,恐怕真的对你身体……” 岳清源面容涌起一阵翻上来的黑气,又强行压下去,勉声道:“不行也要行。师弟已经死过一次,那时候我们没能护住他,难道如今又要我再眼看着他去送死?” 这一番言辞,听得沈清秋胸中起伏激荡。要说沈清秋在这世上最佩服敬重之人,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岳清源。不单是冲着这份拳拳回护之情,更因为他对整个门派从来都尽心尽力。他实在不好意思再让苍穹山和这位掌门给他擦屁股埋单了,自己作死自己扛。沈清秋道:“我教出的徒弟,一人承担足矣。掌门师兄你身为一派之首,这十二峰所有的弟子安危都系于你肩头,定知应该如何做出取舍。” 殿中死寂一片。岳清源脸面上一僵,握剑的手骨节泛白。沈清秋在提醒他。身为一派之首,在不利的形势之下,该如何抉择,自然不言而喻。 各峰峰主也有一样的考量。倒是宁婴婴奔了出来。她扯住沈清秋手臂,大声道:“我不同意!” 沈清秋道:“明帆,照顾你师妹。” 宁婴婴道:“我又不是小孩儿了,不要人照顾!魔族妖女那时候也好,金兰城和幻花宫对立那时候也罢,总是师尊你自己站出来,这次为什么又要是你?为什么每次都必须是师尊吃亏受难?” 因为是他作死啊。不过好歹还是养出了一个正常又孝顺的女娃。沈清秋犯愁之余,欣慰了一把,道:“这么大人了还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为师又死不了。”心里补充了三个字,大概吧…… 下一刻,明帆满脸悲愤:“师尊,为了苍穹山,把自己拱手送给这个魔头,岂非生不如死?从来只听过舍命陪君子,哪有舍身饲魔头的?” 怎么说话的?明帆你这熊孩子能说人话么?! 拖拖拉拉了这许久,洛冰河早已失去了耐心,他攥住沈清秋一手,另一手放在心魔剑鞘上道:“将师尊仙躯一并带走。” 另一位峰主愤愤道:“你别欺人太甚,把人带走了不够,还要那尸体干什么?” 洛冰河不答,只冲漠北君抬了抬手,下达指令。沈清秋见好不容易妥协了下来,一句不对,似乎要再起争端,有心阻止,本想拉他胳膊,却又觉得别扭,改为扯了扯他衣袖,酝酿一番,才硬着头皮说道:“我跟你走便是了,又何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沈清秋说这话的时候,觉得非常耻辱。 他是个男人,却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声下气地向另一个男人说这种“跟”不“跟”的话。尤其这男人还曾经是他徒弟,这就更加憋屈,可耻。 然而,示弱对任何男人都是有一定效果的。洛冰河的脸色明显晴朗了不少,不仅抓他的力道松了些,连语气也柔和起来。只是,语气柔和,内容还是一样的强硬:“毕竟是师尊原先的身躯,牵涉良多。而且万一师尊要是再来一次金蝉脱壳,弟子就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一转脸,声音就冷下来:“带走。” 漠北君还没动,那头齐清萋侧头听悄然上殿的柳溟烟一阵低语,先是惊诧,随后转为镇定,喝道:“不用争了!” 她昂首道:“洛冰河,现在谁都不用争了。就算我们肯让你带走,你也别想如愿啦。” 沈清秋知道她性子烈,说不准做了什么极端的事情要来激怒洛冰河,正感不妙,谁知,她示意柳溟烟站出来:“溟烟,你说吧。” 柳溟烟道:“沈师叔的仙身不见了。” 她说完便让开了身子,后殿被抬出几名弟子。这些都是在后留守坐化台、看护尸身的人手,此刻却都昏迷不醒,从脸到指尖都是诡异的乌青色。 殿中哗然一片。岳清源颜色立变,洛冰河也抬了抬眉。齐清萋坦然道:“洛冰河,你也不用看我。我的确是想过要藏起来,可惜刚刚我让溟烟去后殿转移,坐化台上已经空了。放在上面由我们妥善保存的尸身已经不翼而飞。” 她心里痛快,说话也痛快,竟是宁可尸身不翼而飞也不想让洛冰河带走。木清芳附身察看,道:“意识全无,但性命无忧。中毒。” 岳清源道:“什么毒?” 木清芳道:“现在判断不出来。身上也没有伤口。待我取血一试。” 齐清萋道:“若是人界的毒,木师弟一眼就能做出判断,既然他看不出来,我还想问问,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洛冰河淡淡地道:“我不喜欢用毒。” 属实,洛冰河杀人很少用毒。况且,在现在这种占有压倒性优势的局面下,洛冰河没必要撒谎。 即是说,居然有不知名者,趁双方在殿前争执,神不知鬼不觉混上山来,隔着几道墙,在魔族和修真界两方头头的眼皮子底下,把沈清秋的尸体给盗走了。不可叫人不心惊! 沈清秋就纳闷了:偷他尸体干什么?怎么他活着没人要,死了倒成了个香饽饽??? 洛冰河见继续留在这里多说无益,皱起了眉,道:“也罢。不管是谁拿走了,总会找到的。” 心魔出鞘,黑气蒸腾,剑锋划过之处,劈开了一道破口般的轨迹。沈清秋提醒道:“撤围。” 洛冰河看了看他,生硬地道:“如师尊所愿。” 乘鸾的剑尖,斜指垂地。视线往上走,柳清歌的手在袖下握紧,爆裂的虎口鲜血横流,顺着剑身往下滑落,滴落。 他定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等着!” 这两个字犹如两道冰锥掷出,却挟着沉积的怒火和滔天的战意。 洛冰河心魔回鞘,冷笑:“尽管来!” 55、软禁生活 两界裂口连接的, 是一条宽敞的石廊。一对一对火把向前无尽延伸,最深处是森然的黑暗。看这石廊两侧的壁画风格, 还有阴气重重的氛围,就知道这里是洛冰河的魔界大本营, 裂口封闭之后,洛冰河就没再继续钳制沈清秋,慢慢松开了手。沈清秋站直了身,一拍袖子,一语不发。 两人都无话可说,目不斜视。一前一后,脚步悄然无息, 气氛又僵又冷。 地宫中的岔路分毫不能影响洛冰河的速度。兜兜转转一番, 眼前突然豁然开朗。魔界建筑多盘踞地下,挖空地底,终年不见日月星光,而这一片居然在顶上打穿了地面, 让阳光直射下来, 平添不少人气。 推门而入,屋中陈设布局,十分眼熟,居然和清静峰竹舍很是相近。 沈清秋莫名其妙的有些窝火。 他真想对洛冰河说一句:有什么意思呢? 演舞台剧一样把场景道具布置好,把人圈养起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玩梦里面师徒相亲相爱的日常小剧场吗? 一会儿撒娇卖惨, 让他同情心泛滥。一会儿又打脸告诉他都是装的。真真假假,他没那么明察秋毫,能看透洛冰河的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正兀自郁闷,洛冰河朝他走近了一步。 要再早几天,沈清秋肯定避之不及,近一步退三步。可现在,他反倒不想再做此类举动。那样看上去像个被暴徒挟持的良家妇女,太矫情。即使龙游浅水虎落平阳(脸大无比),但求还能保有最后一份优雅谨慎装b,才不至于难看得彻底。 但他还是难免紧张,心紧绷成一弦,指节蜷了蜷,眼皮一跳。 洛冰河何其敏锐。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师尊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沈清秋真心实意地说:“我猜不出来。” 他再也不敢随便乱猜洛冰河的心思了。事实证明,每次都错的十万八千里! 洛冰河伸出右手,沈清秋不动声色,视线却忍不住粘在他指尖,随之一路探来。 那只手修长素净,不像是属于已经取过无数性命的魔族少主,更像是一只生来就该拨动琴弦、焚香沐雪的手。虚虚滑过他脸颊,若有若无擦过皮肤。 然后落在他喉咙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只手正好按在沈清秋颈项间一条重要的血脉上。沈清秋的喉结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洛冰河却撤回了手,再开口时,看不出喜怒哀乐:“我的血,不受召唤了。” 原来他刚才皮肤相触,是在探查沈清秋体内已被压制的天魔之血。 洛冰河道:“看来这短短几天里,师尊另有奇遇。” 沈清秋道:“那你要怎么办?再给我喝一次?” 洛冰河道:“喝了也跑,不喝也跑,左右都是一样,还是不要让师尊心里对我再多一层厌恶了。” 在旁人面前,他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沈清秋,私下独处时,却忽然客气斯文起来。沈清秋只觉一言难尽。 “师尊就请暂时留在这里。如果愿意,地宫内可以随意走动。”洛冰河说:“外面我留了人手,他们不会进屋。如果有任何需要,传唤即可。” 沈清秋说:“很周到。” 洛冰河凝视他片刻,道:“有什么想要的。” 沈清秋道:“什么都行?” 洛冰河点头。沈清秋一时恶向胆边生,就直说了:“我想尽量少见到你。不见是最好。” 洛冰河像是完全没料到沈清秋会说出这句话,脸白了白。 沈清秋见状,痛快了一霎那,可也好像被一根针扎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他过往从来不对人说话这么尖刻不留情。 血色涌回洛冰河脸上的过程极其缓慢。他说:“师尊曾问过我,想不想变强。” 沈清秋道:“我问这句话的时候,好像也告诉过你,变强是为了守护,而不是掠夺杀戮。” 洛冰河漠然道:“不。你说错了。师尊教的,也并不是每一点都正确。成为最强者,才能把想要的人牢牢攥在手心。我终于知道,等着师尊你过来,是不行的。” 他握紧了拳,勉强扯出一个凶狠的笑容。“所以,这次被我抓到,师尊就永远别想再跑了!” 混世魔王退场之后,沈清秋敲了敲系统:“2.0,在不?” 系统:【系统24小时为您提供全方位、人性化的在线服务。】 沈清秋:“呃,方位是够全的,人性化就算了吧。现在各项数值多少了?” 系统:【b格1330,《狂傲仙魔途》成功去除“天雷滚滚”标签,摘取“槽点略多”勋章,请再接再励,期待您的下一枚神秘勋章揭晓。爽度3840,怒气值1500,心碎值4500。还需努力。】 很好。经过他一番努(zuo)力(si),这本烂大街的种马文终于b格有所上升,虽然“槽点略多”也不是什么好评价,但总比“天雷滚滚”要强半个钱吧。怒气值没有想象中的逆天,心碎值反而高得让沈清秋又像被针扎了一下。 移开目光,沈清秋道:“爽度这么高,可以兑换什么吗?” 系统:【可以升级系统工具。】 沈清秋顿觉心情略微明朗:“好。升级吧。” 系统“嘤咛”一声,开始娇羞地下载升级包。沈清秋想了想,忽然问:“对了,这个系统工具叫什么来着?” 系统:【情景小推手豪华套装版。】 沈清秋果断地叉掉了升级下载框。 艹,已经下载完了,爽度还他妈扣了3000。他要给差评! 蛋疼地给系统发了一堆投诉和垃圾信息,沈清秋开始了他的软禁生活。 洛冰河忙着联合漠北君领土上的北疆魔族,纱华铃似乎也正式开始了坑爹大业——字面意义上的。总之,近期洛冰河要抹杀和要拉拢的对象很多,恐怕事务繁杂,无法抽身,所以一直没有出现。 ……又或者是那天被沈清秋说了一句重话,玻璃心碎了一地,不敢出现。 沈清秋努力不去想后一种可能性。 总而言之,如果洛冰河一直这样不来找他,这种生活,不就是他一直向往追求的“混吃等死颐养天年”的日子吗? 而且洛冰河也没有如前世他妹妹爱看的奇怪小说里描写的那样,用锁链锁住他、蒙眼堵嘴、剥光了拷打之类的。知足常乐,随遇而安呗。 狗屁! 沈清秋会这么自我安慰的话,就是脑子进翔了。他又不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稍微养得肥一点就感恩戴德。幸福生活要靠自己创造不能靠别人施舍懂不懂?! 给自己洗脑失败,沈清秋手上一使劲儿,书页嗤啦裂了,同时窗外传来更响亮的裂竹声。他打起帘子,见是一堆魔族小厮在忙活,探头问:“你们在干什么?” “沈仙师,你怎么出来啦?” 那小厮态度十分热情又恭敬,倒不像是在对一个被软禁的人说话。他笑道:“这边在种竹子。” 沈清秋一怔:“竹子?” “嗯。您该知道这种人界的植物。它在魔界这儿不好种,长不成,可君上一定要种在这里,大家就只好想办法啦。” 沈清秋观察他力量和运劲方式,心知这绝对不是个普通杂役。洛冰河找来的这些魔族恐怕都是从各大魔族优秀兵源里挑的。让这些高手给他来打杂,真是暴殄天物。 这还不止。头两天沈清秋没心思没胃口,而第三天他就失去继续食欲不振辟谷的兴趣了,同肤白貌美胸部大的魔族mm侍女矜持地沟(da)通(shan)几句,叫了顿饭。没动两筷子,他就吃不下去了。 那名侍女歪头,笑嘻嘻地问道:“怎么啦沈仙师,味道不好么?” 味道很好,非常好。就是因为太好了,好的极其熟悉,沈清秋很多年没尝到过了,这才吃不下去了。 他放下筷子,试探:“是姑娘做的?” 那侍女咯咯笑道:“怎么可能呀,我只会杀,只会生吃,或者等肉腐了再吃,不会这种人界的做法,又是火又是一堆柴米油盐的,麻烦死了。” ……靠,原来前面这位口气清新吹气如兰的美魔是位腐食爱好者。沈清秋早看出来,这姑娘每天擦桌扫地,太委屈她了。沈清秋认为,她的实力更适合抡着一对板斧上阵杀敌如砍瓜切菜,而很有可能她原本就是这个岗位上的。 沈清秋闷声不动色:“那是谁做的?” 那侍女道:“啊唷,这个我可不敢说。说了君上要杀了我的。” 不说?不说他就尝不出来了? 一双筷子被沈清秋放下又拿起。所谓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沈清秋很怀疑这么一顿下去之后,自己还能否理直气壮对洛冰河不满。但毕竟做饭的人太熟悉他的口味和进食习惯了,怀疑着怀疑着,他就在不知不觉间把菜都吃光了…… 那侍女撤去饭菜,掩口诡笑着一扭一扭地离开。她出去后没多久,帘子一挑,摇摇晃晃走进来个人。沈清秋一看清那张脸,恶向胆边生,抄了一记暴击迎上去:“向天打飞机我□□——” 尚清华连忙举手一格,一把未出鞘的剑往中间一横,化去攻势。他说:“哎哎哎,别,千万别。沈大大,你现在可不能随便操人。你要是操了我,我固然没啥好下场,你也别想那位能让你好过。” 沈清秋咆哮:“你居然卖我。友谊呢?同乡之情呢?!” 尚清华说:“你我之间何来友谊,岂非一直都在相爱相杀?啊不要这样对我,真疼……不卖能怎么办。那可是洛揖退悴宦裟悖畈欢嘁部觳鲁隼戳恕n椅裁匆桨锥喟ご虬ぷ幔空馐敲挥幸庖宓难剑已≡裉拱状涌怼! 他说得太理所当然不要脸,沈清秋为之震惊,一不留神,尚清华已经跨步提摆,在桌子旁坐下了。他把手中长剑“啪”的往桌子上一放:“别说这个啦。我是奉命来送东西的。” 沈清秋定睛再看,手已经先抚了上去。是他那把自爆时随着溃散的灵力被震断为数截的佩剑。苦命的修雅剑。 沈清秋对它还是很有感情的,故剑入手,当即再顾不上殴打尚清华。抽出剑身,依旧清白雪亮,修长纤雅,锻接得天衣无缝,灵气盎然,不见一丝裂痕。 那头,尚清华呼呼嘿嘿地搓手,啧啧叹道:“哎呀,我真是,怎么也想不到……剧情会歪成这个样子。了不起,了不起。” 沈清秋:“你写的种马文男主变成了一个基佬,你难道不应该愤怒吗?” 尚清华真诚地说:“无所谓啊。反正看上的不是我。” 沈清秋对他比了个亲切的中指,低头擦剑。尚清华竖起大拇指:“其实也不必这么悲观嘛。你挺有前途的,挺有前途。这根金大腿,粗壮,牢靠!” 沈清秋说:“去尼玛的金大腿。好歹那也得是大腿,老子这抱到什么地方去了?大腿中间!” 尚清华:“大腿中间更好啊。大腿中间可是男人的关键部位。” 要不是修雅剑刚回到手里,舍不得拿来做龌龊的事,沈清秋真有心把他大腿中间的部位削下来一坨。无心插科打诨,他脸色一正,问道:“既然坦白从宽,那我问你,天琅君这个人物,你有没有做过什么设定?” 尚清华:“你问冰哥他爹干什么?” 沈清秋道:“不干什么,就是觉得奇怪,男主他爹你居然不大做文章。要知道多个老婆你都能写100万字,多个爹你肯定还能再连载三年。” 尚清华精神一振:“你真有眼光,果然是我的忠实读者。我跟你说啊,我原来呢,是打算展开大框架写的,设定是冰哥他爹是boss,结果写着写着,电脑崩了一回,大纲丢了,很多细节都不清楚了。而且书评区当时不都说想看另一条线嘛,冰哥勇闯百花阵,你懂的。整整一百个自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男人的圣洁花族精灵,全都是处啊。瓜兄,你知道我百朵蓓蕾齐初绽那一章写得多痛苦吗,你还喷我……” “……”沈清秋总算知道他那么多坑是怎么来的了:“所以你就去写后宫线,另外一条正经点儿的,冰哥他爹的线,干脆就这么坑坑洼洼了?” 尚清华说:“其实坑坑洼洼也没什么对吧,主要是大家看的爽了就行。妹子该推的都推了,杂碎该杀的都杀了。再写大家可能不是那么感兴趣的线,吃力不讨好啊。我要混生活的,订阅大跳水我就没饭吃了瓜兄。” 向天打飞机砍大纲是砍得爽了,可系统却严谨负责地要求沈清秋把他无节操挖下的坑全部填平! 尚清华继续道:“其实我也是逼不得已。在我的原设里,天琅君血比冰哥纯,武力比冰哥高,成名比冰哥早,人设比冰哥叼,超凡脱俗笑傲三界什么的,还有一段可歌可泣的伤情往事,很杰克苏对吧?读者万一觉得冰哥风头被抢了抗议我该怎么办?你知道冰哥粉很凶残的,掐架凶残,打赏也凶残。” 沈清秋扶额。听飞机菊苣如此坦白,他开始担心,这要是天琅君真的被放出来了,洛冰河究竟能不能打败他? 不过换个角度想,说不定利用爹可以牵制住儿子?沈清秋立马掐灭了这个危险的想法。对于根本不知道有几斤几两、是正是邪的对象,妄想利用,说不定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结论还是万年不变的:向天打飞机菊苣真是文品杠杠的一代奇才! 沈清秋拍桌:“你老实交代,把你曾经设定过、但是中途改大纲没写的东西都列出来。先捡要紧的说!” 尚清华期期艾艾道:“要不要紧我不知道,不过有一段是跟你……准确来说是跟沈九有关的。之前我一直没好意思说……” 沈清秋一听,寒毛都竖起来了。依向天打飞机的尿性,会给他加什么画风正常的设定才怪! 沈清秋抱头道:“你说吧。我扛得住。” 尚清华开始慷慨激昂地谈他的写作理念:“沈清秋这个人物我有很多想法。我希望能把他塑造成一个圆形的立体人物,他人渣,他猥琐,但他也有渣的原因和不渣的一面。不过读者不太买账,我一开始写那个苗头,他们就在书评区掐了,所以我一看风向不对,立刻把他改成了一个脸谱化的猥琐贱人。但其实他……” 沈清秋正聚精会神,忽然,屋外几名侍女齐齐恭声道:“君上。” 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这一声传进来,尚清华脸色大变,火舌燎了屁股一般一蹦三尺高,冲向后门:“你那位来了。咱们日后再说,啊不,今后再说!” 别走啊!沈清秋伸出尔康手。去你的“今后再说”!卡在这种地方比“目击证人临死之前说出‘凶手其实是……是……’然后吐出一口鲜血就地身亡”的烂俗桥段还不能忍! 青帘一挑,洛冰河低头走进屋来。沈清秋立即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因为被打断了非常重要的严肃座谈,脸色不太好。洛冰河的目光先是在他手中修雅剑上一点,这才移了上去。 沉默片刻,还是洛冰河率先开的口:“这些天,师尊似乎一直不曾休息。” 提起休息,沈清秋便想到做梦;提到做梦,就不得不想起当初为安慰洛冰河在梦境中做出的种种尴尬举动。沈清秋摸了摸鼻子,道:“若是能不做梦,休息也是好的。” 洛冰河眼睫轻垂,站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硬邦邦地道:“虽然之前在梦境中,对师尊有所欺瞒。可我当时所表露的心迹,不是假的。” 沈清秋由衷地叹道:“洛冰河,我现在是真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因此,这些话就别说了。” 梦里的洛冰河当真是可爱多了,虽然男主还是那个男主,但凄凄楚楚柔肠百转的,脸又不错,纵使直男如沈清秋,也忍不住心生怜惜。只是当时越怜惜,事后脸就被抽的越疼。他还说过金兰城之事不是他做的,沈清秋原先都有九成信了,现在却一成都不敢妄信了。 洛冰河血气上涌,脸色微红,抬起眼睑,冷冷地说:“师尊只顾生气我骗了你,可如果我不这么做,恐怕现在我还不能和你说上一句话。” 他手指无意识把心魔剑的剑柄越扣越紧,指节用力到发白。不止瞳孔发红,眼眶也在隐隐发红:“师尊又何尝没骗我?你说不赞同太过看重种族之别,可转眼就不承认。花月城身死,五年里我招魂千百次次,屡试屡败屡败屡试,从未心灰意冷,即便如此,我也从没怀疑过师尊厌弃我到了这种程度,已经回来站在了我面前,却冷眼旁观我发疯犯傻。” 他说到最后,尾音有些不稳,声调也渐渐扬起,又似激愤又似赌气:“师尊现在当然大有理由指责我是混世魔王,我为祸苍生。可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的时候,也要被避如蛇蝎?你骗我两次,我也骗你两次,不是公平得很?” 纵使觉得他算得一是一二是二分毫不差,沈清秋仍忍不住由衷道:“你真记仇。” 洛冰河嗤笑,“师尊恐怕是没看过我真正记仇的样子。” 他笑着笑着,神情渐转阴郁,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但如果我说,对师尊,我只记,不仇。也多半不会被相信吧。” 沈清秋感觉他身形投射下的阴影变得大了些,忙道:“你冷静。”要说话就好好说,不要变脸,不要靠这么近! 洛冰河沉声说:“师尊你向来都能冷静,可我冷静不下去了。” 沈清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听咕咚一声,后背一痛。再缓过神来,两人已经双双滚到了床板上。 ……好久没睡这竹床板了真他妈硌得慌!沈清秋骂人了:“反了你了?!” 洛冰河抿嘴不说话,沈清秋正想一脚踹开他,突然从头到脚炸开了麻麻的毛。一只手倏地从下摆探进了他内衫。 日了鬼了我! 他膝盖猛地往上一顶,被洛冰河单手握住膝盖,就势往身侧一压。 沈清秋心中狂艹一百遍,他可不想被掰成两腿大张躺在别人身下的姿势!当即上身冲起,用了段巧劲,腰部一转,一个斗转星移大翻身,把洛冰河反压在身下。修雅出鞘三寸,寒澄澄抵上洛冰河喉间,沈清秋生平第一次被人推,也被推上了火气,狞笑道:“跟你师尊玩儿霸王硬上弓?嗯?够孝顺哪!”受制于人是实话,可也别想他摆出乖乖就范的姿态! 洛冰河上下三路加颈上命门都被制住,却目光炫亮,分毫不畏惧颈间利刃,一把握住沈清秋手腕,另一手在地上一撑。一阵大力袭来,身形即将再次倒转,沈清秋哪能让他如意,修雅剑剑柄刺他穴位。 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两人打作一团,骨碌碌滚下竹床板,一路翻搅,白光火花四处爆炸,灵气魔气混混沌沌,暴击乱飞。装b装太久,沈清秋不知多久没这样粗鲁地暴打一场了。打到激烈处,沈清秋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这可是修真文,肉搏个屁!有炮不用,傻逼吗!? 他立刻扬手,掼了一把灵力,石破天惊的一拳捣上洛冰河小腹。 56、棺中之人 洛冰河生生受住了, 哼都不哼一声。 “……”老实说,沈清秋没想过真的会打中。可也不妨碍这一拳打得痛快极了, 仿佛接连数日的憋屈恼火都仿佛跟着砸了出来。突然,系统滴滴叭叭地撒花提示: 【*★, °*:.☆\\( ̄ ̄)/$:*.°★*。恭喜~爽度+500!】 沈清秋:“……” 洛冰河真乃……当之无愧的受虐狂!不虐不爽,打他一拳居然能有500爽,连系统提示都变成花里胡哨春心荡漾的颜文字还破天荒带了个飘号,活了多少年也没见到这样的奇葩尤其这奇葩还是他养出来的! 沈清秋正为失败的教育成果痛心疾首,洛冰河却不陪他玩儿了,右手一拨,沈清秋不小心放出了攥在手里压着的一发灵力, 屋顶轰的砸出一个形状规则的坑。尘灰簌簌下落, 洛冰河挡在他身上,两手拽住他外衫,轻而易举撕裂,大笑道:“尽管打, 反正我打不死!师尊的教诲, 弟子甘之如饴!” 笑容之中,似乎隐含着凄凉之意。沈清秋连衣服被撕都忘了,心抽了抽,不由自主停了手。可洛冰河不给他更多怜爱的秒数,冷不防一只手撕开内衫,肉贴肉摸上了他腰身。 沈清秋当场软了一刹那,立即哐的一剑柄甩上洛冰河脑门, 骂道:“畜生!” 洛冰河自暴自弃道:“反正师尊眼里我就是畜生不如,还不如坐实了。” 沈清秋气得想笑,突然眼前一花,身体歪了歪,修雅剑摔落在地。 一种魂魄整个都快被抽出体外的拖力袭来。他只僵住了身子,洛冰河也停了动作,惊疑不定。瞬息之间,沈清秋已经头疼得快炸开了。 眼前飞快地闪过无数画面碎片,有时候空白一片,有时候漆黑一团,有时好像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形。尖锐的耳鸣刺得耳膜生疼。 洛冰河再顾不得警惕,忙翻身坐起伸手去按他。沈清秋居然没被他按住。仿佛有一双巨手在往外粗鲁地拽他的灵魂和脑子,沈清秋抱着头在地上翻滚挣扎起来。 有东西在叫,从四面八方伸出手一边嘶叫一边撕扯他的魂魄。 洛冰河慌道:“师尊,我……我刚才只是吓吓你。你别当真!你怎么了?” 沈清秋身躯在他臂弯中腾挪翻转,洛冰河半抱着他,飞快地用灵流在沈清秋体内过了一道,明明没有异常,可沈清秋的叫声说不出的凄厉可怖,像是被烧红的铁烙直接探入脑子里。他用尽了所知的一切办法,还是不见起色。 随着沈清秋的心跳脉搏越来越弱,洛冰河开始轻微地发抖,越来越厉害,最后终于撑不住身体,由半跪跌成了双膝跪地。 他吼道:“来人!都滚进来!” 沈清秋猝然睁开双眼。 漆黑一片。 他心脏狂跳不止,耳膜似乎也在跟着跳动。为了看看到底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还是自己瞎了,沈清秋真的伸出了五指。 还没伸多远,指尖就碰到了坚硬的壁垒。沈清秋慢慢四下摸索起来。 摸了一阵,心里大概有了个底。他现在身处一个狭窄的空间内部,像是被放进了一个长方的石匣子。轻轻拍了拍石壁,冰冷,质地光滑细腻,目测是大理石一类。用灵力勘测一番,不算厚,应该不超过四寸。 他摸了一阵,提气屏息,陡然发力,灵力震荡,轰的一掌拍在顶上的石盖正中央。接连拍了三下,黑暗随着一声破石巨响四分五裂。 大量新鲜空气涌入,沈清秋猛地坐了起来,用力吸了几口,才发现并不新鲜,像多年空气不流通的地气,而且十分稀薄。再低头一看,他居然躺在一口棺材里。 这个长方状的石匣子,居然是一口雕饰精美、通体莹白如玉的石棺。 他在棺材边缘轻轻一按,跃了出来。四下望望,他正站在一间光线黯淡的石室里,那口被轰飞石盖的棺材放在中央的供台上。石室四角不规则堆放着蒙尘的物什,兵器、宝石、书简、瓶瓶罐罐,皆有。刀枪剑戟的寒光与珠光宝气在一层厚尘之下,隐隐光色流转。环顾一圈,墙壁上都是彩绘的群魔乱舞,重重包围在四面八方。 魔族圣陵。沈清秋得出结论。 他还没消化这个信息,无意间低头,又被另一个信息击中了。 他的身体,不是日月露华芝塑成的肉身。这是沈清秋的原装身体! 圣陵有起死回生生之法,真的不是糊弄人的。看情形,多半是有人把沈清秋的尸身偷运入圣陵内部,发动了招魂阵法。生生把他从新的躯体上拉了回来。 圣陵是魔族禁地,历代最高统治者们身后安居之所,没有达到这个高度的地位,入内者死。而沈清秋被送进来时是个死人,而后才魂魄附体,算是钻了个空子才有了一个观光游历的机会。 沈清秋试了试,灵力运转流畅完好。洛冰河说他花了五年时间修复了这具身体的灵脉,居然是真的。至于“无可解”的毒性,暂时没有滞涩感,不知道有没有被化去。 露华芝塑成的肉身一旦注入了魂魄,又被抽离,就会迅速枯萎坏死。洛冰河现在对着他那具萎缩风干的躯体,不知会是如何一副表情…… 思绪尚未飘远,系统“嘤咛”发来消息: 【温馨提示:您现在已进入高级副本“圣陵”。“填坑”任务已发布。请踊跃出击,把握主动。】 沈清秋“哦”了一声,继续蹲着。 系统:【请踊跃出击,把握主动。】 沈清秋不动。系统:【警告:请踊跃…】 沈清秋:“知道了知道了!去去去!” 沈清秋蛋疼不已,朝墓室外走去,边走边回忆原著的圣陵副本。魔界民居窝藏地底,陵墓却建在在地上,总之一切风俗都和人界反着来。陵墓中不但机关重重,凶险非常,更有无数守陵的魔物,潜藏在暗处。 要不是系统魔音贯脑,他磕了药才跑出来在墓道里乱晃! 墓道极黑,可沈清秋没有动用火诀。屏住呼吸,悄然无声朝前方走去。 不久,耳边浮起一丝绵长粗重的呼吸声。 说是呼吸,其实更像是垂死之人的叹息。沈清秋定定站住。 来的也太快了。 黑暗之中,缓缓现出一个细瘦伶仃的影子。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跟在后面,游魂一般慢吞吞飘了过来。 这些影子走一步,晃三晃,越走越近。沈清秋不动声色,侧开身子,把呼吸频率放到最缓。 等级最低、遇见几率最大的守陵魔物之一,盲尸。 盲尸名字里有个“盲”字,实际上,该长的眼睛一只没少,反而要比别的怪物多长几双,挤在脸上,极其猎奇,密集恐惧患者必然深恶痛绝。 不过眼睛虽多,却基本上没用。大多数时候,盲尸都是睁眼瞎,整天在圣陵里游荡巡逻,效率奇低。它们的眼睛又多又大,可退化的非常厉害。但对光线感知能力极强,哪怕是一点微弱的反光,也能被迅速捕捉。 一旦被捕捉,它们便会画风陡转,本能地对光源发出凶恶的攻击。到时候,可就是不在墓道里慢悠悠排队走的这个速度了。这样的怪物,单独拿出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常常和它一起出现的一样东西。 沈清秋这么想着,一只盲尸歪歪扭扭靠了过来,他往旁边错开一步。蓦地,黑暗之中,燃起一丝微弱的火光。 这缕火苗是幽绿色的,越来越亮,把一条墓道照成了绿油油的颜色。那几只正要擦肩而过的盲尸突然转头,每一张脸上都镶嵌着四五双血丝爆满的巨大眼球,直勾勾瞪着咫尺之遥的沈清秋。 咽气烛! 沈清秋速度奇快,下一秒就闪到了墓道末端,可他闪到哪儿,哪儿就幽幽亮起一片绿光,把他人影身形照得无所遁形。他快,受到光源刺激的盲尸更快! 沈清秋击飞几只猛扑过来的盲尸。咽气烛用生人之气和呼吸作为燃料,一旦有活人活物靠近,就会自发燃起。听起来像个可以拿去行走江湖坑蒙拐骗的小玩意儿,可当它和盲尸搭配使用的时候,效果简直毁天灭地的凶残。想想吧,如果圣陵里窜进了入侵者,走到哪儿,都要呼吸,他一呼吸,烛火就会亮起,扑不灭,掐不完,整座圣陵里任何角落都有可能布置着咽气烛阵。成群结队的盲尸全扑了上来。直到死,烛火才会渐渐暗下去。咽气咽气,咽气烛这名字取得真是好! 比如现在,越来越多感光而至的盲尸已经把墓道塞满了! 沈清秋奔出墓道,抢进一件墓室。这一间宽敞气派得多,中央高高供着一口棺材。他飞身跃上,一掀,没掀动,再拍,响声沉沉,可照样纹丝不动,竟然比他刚才躺的那具石棺材质坚硬得多。沈清秋心想,莫不是里面有人了?他敲敲棺盖:“可借贵地暂且一避否?!” 他本来只是脑抽,谁知道敲了两下,里面真的传一个声音。 那声音明明从棺材里发出,却清晰如在耳旁,一点儿也不闷,仿佛带着笑意:“请自便。” 日了鬼了。活诈尸啊!!! 沈清秋悚然。抬腿一扫,扫下了几只扑上石棺的盲尸。两步又翻下石棺,朝天顶打了一记暴击。碎石滚滚落下。沈清秋见打得松动,继续狂打。最好把天顶打塌了,他趁乱跑出去,把盲尸和诈尸的全都埋在石块里。混战之中,忽然从墓殿外传来阴沉的嘶嘶之声。 57、圣陵副本 沈清秋抬头一看, 殿外仿佛点起了两个明黄的灯笼,好一对金刺刺的铜铃大眼, 正对着这边,中间一条竖直的瞳线, 狰狞非凡。 那群盲尸听到这声音,仿佛受到无形的震慑,停止了撕咬扑缠,低头缩起肩膀,涌作一团,瑟瑟发抖。 那双灯笼大眼与沈清秋直直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消失不见。片刻之后, 从殿外转进一道身形来。沈清秋看清来人, 并不意外,叫了声:“喜之郎。” 竹枝郎脚下一滑。 他摸了摸鼻子,虽然郁闷,仍不失礼, 笑道:“沈仙师若愿意这么叫, 也请随意吧。” 沈清秋道:“穹顶殿偷尸的,果真是你。” 浑身乌青的毒,多半是碧蛇的毒液。木清芳粗略看时找不到伤口,是因为蛇牙口细小,下口难以被发觉。细看时就会在指尖、脚跟等隐蔽处发现牙印。 竹枝郎道:“事发仓促,只得出此下策,还望沈仙师海涵。” 沈清秋干咳一声。“事发仓促”, 这个“事”怎么想,指的也是他拿整个镇的雄黄酒熏竹枝郎,还把人家打回原形骑了一路的事。他道:“你在圣陵把我召回,也算是解决了我眼下一个……困境。之前你要我到魔界来,现在我来了,究竟是什么目的,可以说了吗?” 竹枝郎道:“缘由之一,早已对沈仙师说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至于二,沈仙师并非在下召回的……还是直接询问君上的好。” 沈清秋道:“好。天琅君人呢?” 竹枝郎愣了愣,道:“我以为,沈仙师和君上已经打过照面了。” 打过照面? 沈清秋低头看了看那口石棺。 难道里面那个诈尸的……就是天琅君? 严格地来说,根本就没打“照面”好吧?! 刚才他撬了半天也没撬开的棺盖震颤不止,缓缓自动滑开。从里面慢慢坐起一个人来。 这人一只手肘搭上棺沿,侧首微微一笑,道:“清静峰主,久仰啊。” 沈清秋震惊了。 ……这一家人兴趣爱好虽然广泛,但也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一般的画风清奇。儿子喜欢抱尸体,爹喜欢躺棺材。 洛冰河容貌整体来看,肖似其母苏夕颜,可多少还是能在上面找到其父的影子。比如眼睛。 天琅君眼廓深邃,眉峰英挺,瞳孔黑如深潭,这点洛冰河就和他十分相似。原本洛冰河就是个小白脸的模样,若连眼睛都像他娘,那相貌就阴柔过头,反而不好了。 再比如,笑容。这对父子的笑容,都让沈清秋有种难以形容的……大事不妙感。 沈清秋谨慎地说:“我不做峰主很多年。” 天琅君笑眯眯地道:“我对峰主可是神往已久。” 沈清秋深深体会到,气度这种东西,果然还是要靠家世和从小的教养来刷。 不说别的,如果让这对父子坐同一副棺材,摆同样的pose,天琅君可以一派王者雍容地把棺材坐出龙椅效果,而洛冰河虽然长得帅……呃,大概坐出的还是棺材的效果。难怪向天打飞机感受到了威胁,果断砍大纲。 和两位天魔血系的传承者处在同一个空间,并且这个空间里还有不少魔界贵族的干湿粽子在围观,沈清秋表示压力非常大。 他皮笑肉不笑,道:“不敢当。既然神往已久,为何阁下不出……出来一聚呢?” 再怎么装b,坐棺材里面装,也太不像话了。除非—— 他站不起来。 天琅君手指缓慢而规律地敲打着棺沿,瞳孔里倒映出墓室跳动的幽绿火光。他愉悦地说:“好啊。可否请峰主助我一把?” 有诈也要硬着头皮上。沈清秋微微一欠上身,朝他伸出一只手:“请?” 天琅君欣然扶住,站了起来。原来不是为了隐藏某些弱点。沈清秋略感失望。 然后,拽了个空。 可他手里明明还感觉握着天琅君的小臂。沈清秋目光下转,低头一看。的确还握着,但是也只剩下一条小臂了。 沈清秋面无表情。 天琅君掉了一截手臂,空了半边袖子,仍很有礼貌:“啊。又断了。劳烦峰主把它递给我。” 沈清秋:“……” 沈清秋的手不顾心灵的颤抖,淡然地把那截小臂递给了天琅君。后者和竹枝郎都一脸习以为常,咔擦一声,真的是咔擦一声,就把手臂接回去了。接回去了! 你特么是人偶吗关节可以随意拆卸?! 沈清秋留意到,不止断口之处,那条手臂上不少地方,筋脉血肉都变成了紫黑色,在偏白的皮肤上格外骇人。甚至他领口下方,也延伸出来半片淡淡的乌色。 沈清秋沉吟不语。 他这只蝴蝶扇了一下翅膀,引起的可不只是一场海啸。头先猜测,竹枝郎极可能把露华芝采去替天琅君塑身了,果然没错。只是,这具日月露华芝塑成的身体,天琅君恐怕用的不太顺心。 沈清秋之所以魂魄与露芝契合度不错,第一,露芝是用他血气养出来的;第二,露芝是灵气作物,沈清秋也是以灵气为修炼基础,二者从属性上来说,浑然相合。 然而,天琅君情况却不一样。 他是魔族,修为以魔气为基础,露华芝会有自发的排斥反应,肉身保鲜效果得不到保障。出现这种躯体被侵蚀的状况,也不是不可能。 天琅君活动了一下接回的部分,莞尔道:“见笑了。说起来,我们能离开白露山,其中也有沈峰主的一份功劳。” 沈清秋瞅瞅默然站立一旁的竹枝郎,忆起当初他白露林中的蛇男形态,实在是……非常之惨不忍睹。可即便是这样,天琅君被高山镇压的那些年,他居然一直不曾退出白露山,得了露芝,也没给自己用,而是毫不犹豫帮主子塑了身。 好一曲忠诚的赞歌! 沈清秋眼角余光却在墓殿中的壁画上扫动,口里敷衍道:“功在喜……竹枝郎。白露山蛰伏数年,终于等到了机会。有此得力下属,天琅君真令人羡艳非常。” 天琅君道:“我这个外甥的座右铭你没听过吗?” 沈清秋道:“听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嘛。” 竹枝郎红了脸,在幽绿的烛光下看十分诡异,道:“君上和沈仙师莫要取笑于我。” 沈清秋可没有意取笑他,他正一门心思琢磨壁画。这壁画色泽鲜艳,笔触狂潦,但能看出,正对大殿门口的,是一张巨大的女人脸孔,双眼弯弯,嘴角上扬,正是一幅喜不自胜的模样。这间墓殿,是圣陵“喜怒哀”三座圣殿之中的“喜殿”无疑。 天琅君并未觉察异样,说道:“他就是这样,脑子转不过弯。所以才一直向我恳求要带你来魔界。” 沈清秋一直搞不明白这种逻辑,略略回神,看了竹枝郎一眼:“要我来魔界,和报恩究竟有什么联系?” 天琅君从容道:“当然有联系。因为四大派一个都不能留下,若沈峰主现在还在苍穹山派,便也在这范围之内。他自然不希望你留在那里。” 沈清秋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 刚才还觉得这位看上去是个讲道理的主儿,交谈过后发现,跟所有雄心勃勃把毕生目标都设置为“毁灭世界、杀光正派”的大中小boss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血统高贵的大好青年,被异族一帮修真的压在山下这么多年,心生怨恨也是应该的。沈清秋无语片刻,配合地问道:“下一步是把整个人族灭绝么?” 天琅君奇怪道:“为什么这么想?当然不会。我喜欢人。只是不喜欢四大派。” 他笑了笑,补充道:“相反,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人界。”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礼物。绝对不是什么能绑上丝带让人心情愉悦的东西!沈清秋正想顺口吐个有点生疏的槽,突然,墓殿陷入一阵突如其来的震颤之中。 天顶沙石簌簌而落,沈清秋脚底站得稳,却晃得厉害,隐隐还能听到某种生物在远方撼天动地的嘶吼之声。他警惕道:“什么东西?” 天琅君凝神听了片刻,道:“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快。”他转向竹枝郎:“多少?” 竹枝郎道:“最少两百只。” 天琅君笑道:“捕获十只都算了不得了,也真难为他。” 沈清秋听不懂,看来他们也不打算跟他交流一下让他听懂。天琅君拨了拨肩头落下的一缕沙灰,道:“沈峰主,我这外甥可是从五年前就拼了命的要帮你和苍穹山派一刀两断,不知你意下如何?愿意跟他走吗?” 这都直接把人掳祖坟里来了还问个屁啊问——打住,五年前,一刀两断? 沈清秋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金兰城,撒种人。就是让我和苍穹山派一刀两断的契机?” 想来想去,现在他有山不得归,一切的源头都是从金兰城开始的。沈清秋质问:“当时那个突然指向我的撒种人,是你们指使的?” 竹枝郎低了低头。天琅君拍拍他肩膀,似在鼓励:“那原本只是为了解决南疆魔族食物紧缺的一个小试验,不想沈峰主刚好在场,竹枝郎也只是想让沈峰主彻底断绝回归人界的心思罢了。” 沈清秋立刻对竹枝郎怒目而视。说好的报恩就是这个,找撒种人黑他,坑爹呢?!蛇的报恩果然不靠谱! 竹枝郎低声道:“沈仙师,君上说要抹消四大派,就绝不会留一人存活……在下真心不希望到那时候……” 沈清秋压着怒气,说:“秋海棠也是你找来的?” 天琅君道:“不认识。”他看了看竹枝郎,后者立刻看向沈清秋:“那女子并非在下寻来的。” 那突然出现的秋海棠和撒种人左右夹击沈清秋,逼得他不得不主动投降被幻花宫押进水牢,难道只是巧合?也罢,事到如今,是不是都无所谓了。 沈清秋道:“除此之外的原因?” 天琅君慢悠悠地道:“召沈峰主前来,的确也有我自己的私心。” 他叹息了一声:“我那个儿子,这么多年来真是劳烦沈峰主照顾有加了。” 虽然早有预感,和洛冰河脱不了关系。沈清秋还是心中一紧。他勉强打起精神,道:“洛冰河?又关他什么事。” 天琅君噗嗤笑了一声,低头道:“怎么说呢?我发现他对沈峰主,非常之……” 他话说的暧昧不清,甚至答非所问,沈清秋却不难做出一大串联想推测。 随着天琅君使用这具身体的时间越长,魔气越盛,修为恢复得越多,肉身就会愈加残破,到处打满补丁。他迟早需要一个新的身体。这身体最好是有血缘关系,同为天魔血系传承人。如果因为混血关系,自带两套修炼系统的话,那就更妙了。 有谁的身体比洛冰河的更合适? 沈清秋眯了眯眼:“召我回魂,目的是引他前来圣陵?” 天琅君道:“沈峰主真是明白人。” 沈清秋提醒他:“洛冰河现在还没坐上你原先的位置,不能进入圣陵,就算他想来,也来不了。” 天琅君却像对他很有信心,道:“只要他想,就一定能够来。” 沈清秋缓缓地说:“不管你想做什么,那可是你儿子。” 天琅君道:“的确。” “你和苏夕颜的亲生儿子。” 天琅君道:“所以?” 听到这里,沈清秋终于确信了。 天琅君谈及洛冰河的寥寥几句中,虽然微笑不减,可言辞神情之中,透出一种冷酷无情。 正版的天琅君以往在沈清秋脑子里那种热爱和平、深情似海的形象出入太大了。他提到苏夕颜的时候,语气都不带个颤。喜欢称洛冰河为“我这儿子”,可分毫不觉得他有任何父子亲情的概念。 他不光不是一个和平爱好者、连爱情至上主义者也不是。完全颠覆了沈清秋长久以来(一厢情愿)的认知。 其实这也正常,对于情感,魔族本来就疏离冷淡,他们更注重口腹之欲,崇尚权势和力量。只是,怎么也不至于是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沈清秋多少有些不舒服。 洛冰河真的是……一个真正爹不疼娘不爱的人。 金兰城这个黑锅,沈清秋一直都扣在洛冰河头上,这孩子委委屈屈被糊了一脸那么久,申辩了几次,尽皆无果。不久之前他们刚分开时,沈清秋还用话狠狠刺过他。 他心中对天琅君颇有不满,可细细思来,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伤洛冰河之深,更甚其父天琅君,才是致命。 墓殿刚陷入一阵死寂,第二阵百兽咆哮和地动山摇降临,打破了一池死水。这次来势愈加凶猛,几乎逼近天崩地裂之势。沈清秋下盘再稳也站不住了,他单手扶着棺材:“有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什么”还没说完,墓殿上方嵌满宝石的天顶突然大片大片倾塌下来,殿中三人都反应极快,远远让开。一声巨响,有个沉重的东西砸了下来,落在墓殿正中央,烟尘滚滚和晶光乱闪里,现出一团庞然黑影。 洛冰河踩在一头通体漆黑的巨兽上,黑衣共白尘乱飞,心魔剑在背后凛然出鞘,一双眼睛赤光流转,正杀气腾腾俯视下方。 58、喜怒哀殿 那头巨兽乍看略像犀牛, 头顶一只弯如月勾的独角,可张嘴一声长号, 居然从血红的口腔里吐出一只盘旋的赤色巨蟒,犀叫混杂着蟒蛇嘶鸣, 尤为震撼。 真?黑!月!蟒!犀! 黑+月+蟒+犀。原来黑月蟒犀就是这四个元素简单搭配组合而成的。向天打飞机菊苣的取名风格一如既往的实在! 竹枝郎立刻尽职尽责地挡在天琅君面前,顺便也挡在了沈清秋面前。沈清秋一见洛冰河,下意识往竹枝郎身后靠了靠。倒不是还对洛冰河避之不及,而是问心有愧,有点无颜见人的意思。更不敢去想,洛冰河第二次亲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断了气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能下意识掩耳盗铃, 作眼不见心不乱状。 天琅君挑了挑眉, 这个动作也和洛冰河有八分神似:“不惜捕获两百头黑月蟒犀来破除圣陵的结界。沈峰主,我这个儿子,对你还真是很不一般。” 沈清秋无可反驳。这可是原著中连无间深渊都能吼开的稀有魔兽,为了突破圣陵, 洛冰河居然能一次性抓来两百头。 烟尘散去之后, 沈清秋才看清,洛冰河竟是单形只影闯的圣陵。圣陵是魔族圣地同时也是禁地,无论哪一个,本土魔族都会心怀敬畏,不敢触犯。这是信仰问题,谁也不敢跟着一起来,他当然只能单形只影。 天琅君闭目一阵, 睁开双眼道:“勇气可嘉,只是你一人来倒也没什么,却不该捎带两条小杂鱼进来。” 洛冰河沉着脸从蟒犀头上跃下,那巨兽像是耗尽了气力,再也坚持不住,轰然倒地。他死死盯着沈清秋,眼里火花崩炸,又激愤又像要哭的样子。沈清秋突然反应过来,他刚才往竹枝郎身后闪的举动,太像是在嫌弃洛冰河了! 目下解释不及,站在这里的,可是连原作者都盖章全方位实力碾压男主的男主他爹啊!沈清秋终于喝出声来:“回去!” 洛冰河不答话,一抬手,修雅剑抛出,看沈清秋接住后,这才转脸,对着墓殿中另外两人,两团烈烈翻滚的魔气分挟在掌中,身形虚闪,直接送了过去。 这就交上手了? 洛冰河左手砸中竹枝郎小腹,毫无悬念地把他击飞。右手则撞向天琅君。沈清秋满心紧张,定睛凝神观望。 天琅君接住了!一步未退,反手轻轻划下,在洛冰河肩部一擦。 沈清秋发誓,他听到了洛冰河体内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一点,洛冰河眨了眨眼,毫无预兆的,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他整个下巴和脖子胸膛都被一片污红,还在滴滴落地。洛冰河擦了擦嘴角,看上去还有些茫然。 说真的,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肉体受伤吐血的感觉了。 说!好!的!男!主!挂!逼!金!身!不!破!定!律!呢! 不坑爹改坑儿子了么! 天琅君只轻轻拍了洛冰河肩膀一掌,那只手臂便又断了。他皱了皱眉,竹枝郎立即代为拾起,双手呈上。洛冰河也不去擦拭鲜血,眼中闪过凶光,反手握住背上心魔。天琅君道:“剑,是把好剑。可惜用得乱七八糟。” 洛冰河冲沈清秋低声喝道:“跟我走!” 竹枝郎道:“迟了,两百头黑月蟒犀也只不过能让圣陵结界打开一瞬,放你进来而已。” 洛冰河厉声道:“那就用你们两个做血祭,再开一次!” 谁知,心魔剑还未完全出鞘,就猛地又插回了鞘中。天琅君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他身后,一只手指就把剑压回鞘里,竟是不让他把剑拔出来。洛冰河反应也快极,转身迎击。谁知无论他多快,每次心魔都只能拔出最多三寸,随即就被压回。几个来回,天琅君似乎失去了逗他的兴趣,手腕一翻,不去管心魔,而是直接压在了他的天灵上。 洛冰河双眼猝睁,一团浓郁的紫黑之气在他天灵上方翻卷。天琅君提起手,对着洛冰河那张雪白的脸看了看,客观地评价道:“像他母亲。” 一旁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眼睛像你。” 天琅君缓缓回头。修雅剑寒光闪闪,横在竹枝郎颈间。 沈清秋微笑:“这么好的下属,这么贴心的好外甥,没了可不划算。天琅君是不是该斟酌一下?” 竹枝郎低声道:“君上,属下一时疏忽。” 都“一时疏忽”了还这么难搞,沈清秋费了老大劲才把他制住。这人不化蛇形的时候也一样滑溜! 天琅君幽幽地道:“竹枝郎有点傻,心地很脆弱的。你这么对他,他会伤心。” 竹枝郎弱声道:“君上,我……我没有……” 沈清秋半真半假道:“我的心一点也不脆弱,但是你这么对我徒弟,我也会伤心。你放开我徒弟,我放开你外甥,如何?” 天琅君摊手道:“只怕是不给我这个机会啊。” 沈清秋手心其实全是冷汗,只有声音听上去极其冷静:“我正在给你这个机会。” 天琅君道:“我是指,竹枝郎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话音未落,竹枝郎猛地主动朝沈清秋剑尖撞去! 这一下力道非常,真的是拼死之势,绝无半分作假嫌疑。沈清秋吃了一惊,下意识撤剑。剑锋一收,竹枝郎趁势脱身,闪回天琅君身旁。 天琅君做了个“你看吧”的表情,笑道:“我告诉过你,竹枝郎有点傻的。若要我为他受要挟,他会自求一死。沈峰主可千万别小看他。” 沈清秋几欲吐血。作为人质,竹枝郎真是完全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不仅难搞,好不容易挟持一次,完全没有成就感! 天琅君道:“既然我外甥受了点委屈,理应在沈峰主徒弟身上讨回来。”说着,五指微微收拢。洛冰河闷哼一声,眼角有鲜血流出,可眼珠还艰难地转向沈清秋那边,咬住牙里的血沫,道:“……走……去哪儿都好……别待在这里!” 沈清秋猛地抬头,修雅剑向正前方掷出。仿佛白电横闪,急刺向天琅君。他微一偏头,剑锋擦着他的脸颊,铛的一声,钉在身后远处画壁上。 天琅君道:“准头不大好。” 沈清秋慢慢收回手,一勾嘴角:“很准。正中靶心。” 天琅君微微一怔,当即回头。只见修雅剑正正钉在壁画上微笑女人面孔的一只眼睛上。原本镶嵌在瞳孔部位的宝石碎成数片,闪烁着落下石壁。 那女人明明只是画在墙上的一张脸,可弯弯勾起的嘴角越勾越翘,竟像是越笑越开心,一只咧嘴咧到了耳朵边,仿佛裂口女的血盆大口。 突然,墓殿之中,爆发出尖锐无比的大笑声。 而这笑声,正是从壁画上的女人嘴里发出来的! 喜殿有防盗措施。一面墙壁上都是镶嵌的宝石,可你只要撬下来一块,便等着被喜殿魔女的音波武器活生生笑死吧! 这笑声对魔族功效尤为明显,毕竟本来主要防备对象就是流窜盗墓的魔族,没有哪些人会闲得没事或胆子大到来魔界盗墓的。入耳之后,心脏和脑筋突突狂跳不止,一阵锐痛,天旋地转,眼睛发花。竹枝郎忍不住捂起了耳朵,天琅君也抽出一只手按了按太阳穴。沈清秋早有准备,趁这一瞬间的机会,倏地掠过,左手一扬,修雅剑应声回鞘,右手抓起洛冰河就跑! 冲进下一座墓殿,沈清秋第一件事就是放下闸门,放死!沉重的巨石应声落地,激起乱尘,他只找到关门机关,没找到开门的。开不了最好,他刚刚这么想,好不容易放了心,回头一看,当场就给跪了。 竹枝郎一只手被他紧紧拽着,眨了眨眼。 造的是什么孽,他居然把那对正在单方面家暴的父子留在了喜殿。这罪过大了,里面要出刑事案件啊!沈清秋甩开手转身就要去劈石门,竹枝郎扯住他:“沈仙师,你别回去了。君上面前,他没有胜算的。” 沈清秋几欲崩溃。究竟为什么这么近也能搞错人?都怪喜殿那画壁女笑声攻击力太强,绿烛昏昏,三个人又都穿的是乍看差不多的黑衣服。因为亲戚所以对颜色款式的喜好都差不多吗?! 竹枝郎道:“不是沈仙师你抓错了,是我把你抓的手换了。” 沈清秋忍无可忍一拳砸在石门上:“我本来是想和洛冰河在一起啊!” 竹枝郎愣了愣,道:“沈仙师你和他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跟这群人真是说不清! 沈清秋抬手让他闭嘴,转身走了几步,忽然觉得脚底不平,竹枝郎跟了上来,他忙做了个阻挡的手势:“别动!” 一张巨大的女人脸孔,铺满了整个大殿地面。他们正踩在这张脸的耳朵上。 和喜殿的女颜不同,这张脸毫无娇媚之态,反而凶神恶煞,目眦欲裂,细目阔鼻,极尽丑恶之能事,活像个母夜叉。 沈清秋谨慎道:“别踩脸。” 竹枝郎:“……” 这整个地上都是脸,不让踩脸踩哪儿…… 喜怒哀三殿一重接一重,过了第一重喜殿之后,紧接着的,就是“怒殿”。 原著洛冰河观(xi)光(jie)圣陵、打通过这一关时,采用了特定的走位,可惜沈清秋没记清楚他到底踩的是哪几步。如果不小心踩错了一步,怒殿的防盗措施就会启动。御剑也是不行的,只要在垂直上方通过,都算是踩。 话说回来,被人踩脸当然生气了,怪不得要怒! 他敢冲进来,是因为以为抓的是洛冰河,他肯定知道走位。谁知道蛇这么滑溜,瞬间就把人给换了! 地面越来越热。地上这女颜的脸颊原本是绯红色,正逐渐升温变成艳红色。沈清秋蹲身,试探了一下温度,沾手立即抽回。烫的像有一把火在地底炙烤,站在地面上的都是铁板烧的肉料。恐怕他们刚才已经不知不觉中在这脸上踩了几脚了。沈清秋退后几步,尽量向侧沿靠拢。 突然,炙亮金黄的红色液体喷泉一样从地面爆发。 竹枝郎刹那化出原型,一条鳞片闪着荧光的黄眼青蛇盘在地上,立起上身,昂首嘶叫,足有四人之高。把沈清秋卷成一团,牢牢裹在鳞甲当中。白森森的獠牙挨着沈清秋的脑袋,那对金黄大眼近距离看,更加猎奇。 天琅君说的真对,喜之郎果然有点傻。之前被雄黄酒熏得迎风流泪不记得了?刚刚还被他用剑指着也不记得了?这种情况下还这么尽心尽力护着他,简直让沈清秋都不好意思坑他了。 突然,一声轰隆巨响,怒殿一侧的墙壁整片倒塌下来。 硝烟弥漫中,天琅君一边活动手腕,一边走下乱石倾墙,踏入怒殿,道:“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沈峰主似乎比我还熟悉这圣陵呢。” 竹枝郎化回人形,失声道:“君上,别进来!” 天琅君还没露出疑问的神色,已经在地上这女人的脸上一连踩了六七步。 沈清秋:“……” 竹枝郎:“……” 一道四人合抱的岩浆巨柱猛地冲天喷起,天琅君瞬间被熊熊火焰吞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清秋心中狂笑不止。让你不听人把话说完!让你殴打亲儿!你装啊,尽管装,装b遭雷劈! 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洛冰河跌跌撞撞的紧跟在后面,也闯了进来。他一条手臂松松垮垮,似乎彻底折了,血从头上止不住地流下,一只眼睛都睁不开了。 好惨。这么惨,比他刚过来的那段时间洛冰河被原装货打得惨多了。洛冰河这体质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长辈都这么爱用暴力的方式来教育他。又不是百战峰的! 竹枝郎围着那火柱团团转,无暇顾及其他。洛冰河把殿内景象尽收眼中,再低头一看,跳下乱石堆,瞬息之间走出了五六步,来到沈清秋跟前。 不科学,他究竟是怎么只看一眼就知道该怎么走而不引发机关的? 洛冰河似乎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言简意赅道:“走脸上穴位。”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怒殿,进入下一重。石门闸闸落下时,沈清秋还是忍不住多看了洛冰河两眼,确认这次没有找错人。 沈清秋站在墓殿边缘,不敢妄动。“哀殿”的主殿魔女,栖落在天顶之上。抬头一看,果然绘着一张眉峰紧蹙,哀恸婉转的女颜。觉察有人入侵,那张脸双眼一睁,五官皱挪,表情愈发凄苦,先是淅淅沥沥的水滴从两眼渗落,没过多久,整个天顶上飘下了密集的雨丝。 他刚要说话提醒这是尸雨,不能沾身,洛冰河扬起一只手,把他护在下面,挟着两人直接冲了过去。沈清秋一不留神,就这么被他拽着火速通了关。 原著洛冰河走的可是技术流路线,现在怎么回事,这方法也太简单粗暴了! 喜怒哀三重殿可是打了二十万字的副本,现在换算下来,一章的长度有没有?!哀殿起码拖拖拉拉打了十章才完,现在呢?三行够不够?! 系统嘤咛发来提示:【砍去注水内容,精炼情节,b格+100!】 砍得太多了! 从三圣殿出来之后,就是一条黝黑寂静的墓道。两人一离开墓殿,绿色火光幽幽亮起,一排接一排,无尽地延伸下去。 圣陵防盗措施简直无孔不入,丧心病狂,咽气烛阵就像不要成本似的到处乱堆。原本在墓道中无神游荡着的盲尸们流着口水凑了过来。洛冰河举起一只手,神色冷峻又不耐,它们不甘地低声嘶叫,喉咙里尽是呼噜呼噜的低哮,埋着头缩回黑暗之中。 洛冰河没看沈清秋一眼,撤了手,道:“走吧。” 沈清秋注意到,洛冰河的脸红得厉害,在幽绿的烛光下看,突兀极了。看上去绝对不像因为害羞。之前洛冰河每次抓到沈清秋,都要盯着死看猛看,这次却不看了。见了沈清秋的目光,反而避开了,下意识用没骨折的左手擦了擦眼睛上的血迹。 沈清秋怀疑他是不是中毒了,或者被打得脑充血了,可看洛冰河脚步还算沉稳,又不像那么回事。 他正打算开口问问情况,洛冰河抢先问道:“这具身体,灵脉运转可好?” 沈清秋没料到他第一句会是这个,怔了一怔,答道:“正常。” 似乎每次陷入沉默,率先打破的都是洛冰河。他想起来,这具身体的灵脉,都是洛冰河花了五年时间一点一点修复起来的。 洛冰河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另外一具身体,我保存了几天,终究是枯萎了。万一这具身体也出了问题,那就不好了。” 露华芝躯,魂离即死,瞬间枯萎消解,洛冰河居然还能支撑几天,不知要为这无谓之举耗费多少灵力,还敢在这之后来圣陵单刀赴会。沈清秋胸口有点堵得慌,思绪散漫又不安,乱找话题。天琅君似乎刚才提过,洛冰河“捎带了两条小杂鱼”,沈清秋问道:“你还带了谁?” 洛冰河终于看了他一眼,道:“我一个人来的。” 59、冰消雪融 顿了顿, 他接着说:“刚才那两个,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师尊就算不想呆在我那里, 也希望你不要跟他们一路。” 听起来,洛冰河不是第一次和他们打照面。沈清秋道:“你之前见过他们?” 洛冰河淡声道:“之前在南疆遇过那条蛇, 交了几次手,险些吃了亏。另外一个没见过,但我打不过他。” 竹枝郎出身南疆,在那边奔走,自然要勤快些。天琅君也说过,金兰城的瘟疫事件本来就是为解决南疆粮食问题闹出来的。洛冰河在南疆和竹枝郎打过几架,意料中事。 可竹枝郎似乎没对洛冰河说明他的身份, 更没将他视为少主。天琅君瞧着也不像有这个打算。 如此看来, 父亲和表哥,都没有承认他的意思。 洛冰河步伐虽稳,可仍隐隐有点一拐一瘸,却还是挺直了腰在走, 连墙壁也不扶。沈清秋看在眼里, 五味陈杂,不尴不尬踟蹰了片刻,他猛地下了决心,上前一步,正想支撑洛冰河一把,烛光忽的一闪。 墓道暗了一暗,洛冰河的身体压向了他。 可这次, 洛冰河既没强硬地抱住他,也没动手动脚,而是彻底歪倒在他身上,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折腾半日,沈清秋状态也是疲倦至极,没能扛住两个人身体的重量,咚的一下靠在石壁上。洛冰河则靠在他身上,软趴趴的,脑袋在墙上磕了一下,发出响亮的撞击声,听得沈清秋心也跟着一抖,牙根发疼。 他连忙站直,反手抱住洛冰河,一阵摸索,摸到他背部。洛冰河背后衣物破破烂烂,都是被哀殿尸雨淋出来的的,再往里面探探,皮下肌肤触感诡异,似乎有溃烂迹象。而且已经发出腥味。 毕竟尸雨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按照沈清秋的叫人习惯,他爱首先上来就左右开弓赏两个小耳刮子,可现在他这爪子还没伸出去,就觉得下不了手,于是改为轻轻拍了他脸颊两下,声音也不由自主放轻了:“洛冰河?洛冰河?” 洛冰河沉沉闭着眼睛,睫毛颤都不颤一下,脸色愈发红的不正常。 沈清秋伸手一摸,额头和面颊滚烫,像是发烧。但是洛冰河身上绝对不会存在“发烧”这种概念,即便偶尔有落魄受困的时刻,也不会持续多久,更不会到失去意识的地步。再碰一碰手,手却是冰凉的。他整个人就像头放在微波炉里,身体放在冰窖里。 沈清秋一手放到洛冰河脑后,揉了揉他刚撞到墙上的地方。 “冰河,听得清吗?” 没有回应。 沈清秋算了一算。为了护住肉身不让其枯萎,洛冰河消耗了几天的灵力,最后还是没护住;大费周章到处乱抓黑月蟒犀;来圣陵后,先被天琅君拳打脚踢,再正中喜殿音波攻击,继续被天琅君拳打脚踢,最后是尸雨淋身。 怎么想都比发烧严重多了。 洛冰河昏迷之后,威压失去震慑力,方才缩进黑暗深处的盲尸们又开始蠢蠢欲动,嗬嗬嘶嘶地围了上来。 沈清秋一手抱着歪倒的洛冰河,一手握住修雅剑,猛地一甩,剑身脱鞘飞出,势如飞矢,第一个来回穿刺了十几只。然而雪亮的剑刃反光十分厉害,咽气烛的绿光映在剑身上,愈发刺眼,盲尸对光线的捕捉能力极强,闪避也快,第二次这招就不管用了。沈清秋刚把佩剑插回腰间,几只枯瘦的手臂已经伸到近处,甚至有一只冲洛冰河的眼球探去,他一掌甩出一个暴击,把那只不规矩的盲尸脑袋炸开了花。 只是,暴击这招虽然好用,却不能时时用。灵力消耗太大,不多久便会弹尽粮绝,而且沈清秋现在又回到两格电的灵力状态,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无所顾忌,打出二十几发后便微觉力不从心。盲尸在墓道中推推搡搡,他只好来一个踹飞一个,这些怪物虽然低级,却总也打不完,还要抱着一个昏沉沉的洛冰河,踉跄之间,一时没抱牢,洛冰河脑袋又在石壁上撞了一下。 “咚”的一声,听着格外疼。沈清秋于心难安地用手垫住他后脑勺,摸了又摸,总觉得似乎鼓起了一个大包。这又烧又摔的,可千万别把孩子磕傻了! 小鬼难缠,继续留在这条布满咽气烛的墓道,只会引来源源不断的盲尸。他换了个姿势,把洛冰河一只手扛在肩上,大步流星拖着往前走,盲尸在身后被甩出数丈,可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咽气烛不断亮起,把二人身影照得无所遁形,盲尸虽然跟不上,却一直甩不掉,穷追不舍。直到拐角处路过一间小墓室。 这也可能是一间准备室,里面棺椁横七竖八,摆的极不整齐,有的连棺盖都掀翻在地,半点不见庄严凝重。沈清秋急忙忙拖着洛冰河进去,一口一口挨个查看,有的里面躺着姿态奇异的枯尸,有的里面则空空如也。 墓室外嗬嘶之声越来越近,拉出长而乱的黑影在地面交错乱行。沈清秋见形势危急,跃进石棺。他本想把洛冰河塞进另一口棺材,可没那个时间了,两个人抱作一团,齐齐翻身滚入石棺之中。 饶是里面垫着柔软的底托,沈清秋还是摔得眼冒金星。洛冰河在上,沈清秋在下,他被沉沉压着,险些没一口气喘不上来。 吃什么长大的这孩子!看着挺瘦怎么这么沉! 还有半边棺盖没盖严实,沈清秋正要伸手去关,外面幽幽绿光晃动,天顶上映出数道佝偻的黑影。 盲尸进来了。 它们缓慢地走近墓室中,不时传来轻轻的“扣扣”之声,还有尖锐的指甲擦刮过石棺表面的杂音,令人毛骨悚然。 但如果说有哪个地方绝对不会藏着咽气烛,就是棺材里了。只要没有光源,这些睁眼瞎也抓不到他们。 沈清秋不慌不忙,仰面朝天躺着,洛冰河脸朝下压在他身上,头嵌在他的肩窝上,热量传到沈清秋脖子上,烫得人难受。连他都难受,洛冰河自然更难受。 刚好洛冰河手冰头热,不如用他的手给额头降个温。沈清秋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正想抓着洛冰河的腕子举起来,忽然身体一僵。 五根枯皮包骨、指甲奇长的手指出现在棺材上方。 为什么会搜查的这么仔细彻底!不是说盲尸智商很低的吗!不是说不发光的东西人家根本不想理的吗!!! 沈清秋突然发现,他的脸颊旁,确有个东西在发出淡淡的红光。 斜眼一看,洛冰河虽然眼睛闭着,可额头上的天魔罪印已经化出来了,额头间赤红的纹印正随着他的呼吸明明灭灭。红光随之一黯一亮。 虽然他知道,这个罪印是此系血脉堕天的印证,但也不必亮得这么显眼吧!看起来为何这么像类似每次奥特曼打小怪兽时最后关头能量不足时都要闪巴闪巴的那玩意儿! 他抽不出来手捂住那枚坏事的印记,下意识猛一转头,唇角压住了那片光洁的额头。 看上去竟有点儿像在亲吻洛冰河的额头。不过非常时刻就不要在意这种细节了保命要紧! 那只枯瘦伶仃、指甲里塞满污垢、还缠着几缕发丝的手颤颤悠悠探进石棺来,四下摸索着。这棺材内部空间狭窄,可棺肚深长,只要它继续保持这个摸索范围,还是碰不到棺底的两人。 但这只手却分毫不知收敛,沈清秋的心随着它越探越深,逐渐越吊越高,眼看就快碰到洛冰河的背部,他一咬牙,抽出一只快被压麻的右手,在洛冰河背后找了一片还算完好的地方,按了下来。 这么一按,洛冰河的上身和他彻底贴到了一起。原先还有缝隙可寻,现在,两个人几乎嵌成了一团,胸膛贴胸膛,小腹贴小腹。 本来,小腹应该是人体最柔软的部位,沈清秋肚子却被洛冰河的小腹硌得慌,越往下压,越确信他肯定练了八块腹肌,硬得硌死人。 那只手虽然在洛冰河背部上方毫厘之处停住了,却改了方向,另一侧摸去。 眼看着又要摸到洛冰河小腿,沈清秋把心一横,把腿分开,让洛冰河左腿落入他双腿中间。 已经把两人所占空间压缩到最小了,真的不能再小了! 那只盲尸哆哆嗦嗦摸了半天,什么都没摸到,慢吞吞抽了出去。 等到盲尸们咕噜咕噜不满地退出墓室,成群结队游荡得远了,沈清秋才松了口气。 现在这个姿势太不堪入目了。要是有人伸头过来往里一看,保准觉得沈清秋是□□焚身,牢牢抱着洛冰河不肯撒手,拼了命地在把他往怀里塞。他刚想扶着洛冰河坐起,墓室内忽然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 “现在就放下心,未免为时过早了。” 这声音苍老,语气嘲讽。沈清秋立即抓起修雅剑,翻了个身,把洛冰河压在下面,自己坐起,横剑在前,全神戒备:“谁!” 盲尸群早已远去,这墓室空荡荡的,只有满屋冷冰冰的石棺。 ……别告诉他是哪具棺材里的又诈尸了。他刚才看过了,差不多全是干货啊! 那声音又道:“老夫若不想让你看到,你即便翻过整个圣陵,也别想看到。” 听了两句,沈清秋发觉,这声音很熟悉,他绝对在哪里听过,而且不只一句。灵光一闪,他把剑插回鞘中,道:“既然是梦魔前辈,也不必装神弄鬼了。” 话音刚落,一个老者蓦地出现在墓室中央,衣着华贵,目如鹰隼。他盘坐在一具石棺上,傲然俯视沈清秋:“你倒也还记得老夫。” 沈清秋道:“梦魔前辈既然出现在我面前,那我现在一定是在做梦了。” 梦魔之前一只能以一团黑雾的形象出现在梦境中,现在却可以化出人形了。看来借洛冰河的躯体恢复得很不错。见来者是绝对站在洛冰河一方的随身老爷爷,沈清秋反倒放了心。 梦魔哼道:“可你二人眼下困境,却不是在做梦。” 沈清秋道:“能否请梦魔前辈相助,进入洛冰河梦境中,将他唤醒?” 梦魔道:“唤不醒。” “啊?”沈清秋有点急了,险些破功:“为什么!”难道洛冰河的脑子已经烧坏了? 梦魔淡淡地道:“进不去。这小子现在元神混沌,一片虚无,迷雾重重,堕梦不醒。老夫以往只在两种人的梦境中遇到过这种情况。其中一种,是重病临危之人。” 看来不是要讲什么好话,但第一种都重病临危了,第二种总不会更差。沈清秋耐心问道:“那另一种?” “痴傻之人。” “……” 梦魔自顾自道:“也是这小子活该。过往五年,白日耗费精气神招魂,夜里胡乱残杀自己的梦境造物。老夫早就教导过他,这么做无异于自毁元神,他不理会。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近几天为保存你那具肉芝灵身,灵力耗损,那魔剑更伺机作乱。何况他还硬闯圣陵,和本族历代天赋最高的天魔血系传人正面对上。” 沈清秋握着修雅剑的手用力到发疼,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石棺中不省人事的洛冰河,道:“……前辈也没办法唤醒他?” “束手无策。” 沈清秋冲他一抱拳,默默躺回棺材里。 梦魔竖眉道:“你在干什么?” 沈清秋答:“睡觉。等睡醒。” 梦魔额头青筋暴起:“你敢无视老夫?” 沈清秋闭着眼睛:“既然前辈都说了束手无策,当然只能等我自己醒来护他出去了。” 梦魔哼道:“本族圣陵禁地凶险重重,还有两个麻烦角色在等着,凭你一人,护不住他。” 他这话很对,非常对。 沈清秋睁眼,叹了口气:“可此时此刻,除了我这个师尊,还有谁能护、或者说会护住洛冰河的?” 千头万绪纷至沓来,沈清秋心烦意乱,但有一点很明确:说什么也不能让洛冰河交待在这里。 梦魔冷冷道:“时隔多年,你总算肯再承认这小子是你徒弟、你是他师尊了?” 沈清秋道:“的确是隔了很久。” 他还等着梦魔继续阴阳怪气开嘲讽,那老者却忽然叹了口气。他道:“要是这小子能醒过来,听到你这句话,不知道该有多欢喜。” 老爷爷,您能不能不要每句都这么晦气! 沈清秋满脸黑线。什么叫“要是”“能醒过来”,这种生死难测语气搞得他也越发心里不安了好吗! 梦魔忽然怒气上涌,大声喝道:“明明我才是这小子的师父,教了他多少东西?!啊?!通天彻地之能,操纵人心之术!可他就是不肯叫我一声师父,‘前辈’、‘前辈’的挂在嘴边!你这凡修不过是教了他一些粗浅拳脚毛糙心法,他却追在你后面哭着喊着叫师尊!真是气煞我也!” 他很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眼下看到这两个人躺在同一具棺材里,越发觉得画面刺眼,老眼要瞎,极不痛快,大发牢骚。沈清秋也不痛快,光是他骂苍穹山的剑法为粗浅拳脚他就不服气,刚想掐回去,梦魔却负手在石棺上走来走去,暴躁道:“若是当年在梦境中,神不知鬼不觉将你除去,今日也就不会生出这些事端。这小子本来是个大有前途的可塑之才,可一遇到你就这般窝囊得教人窝火,偏偏还要在你面前装模作样,故作冷酷!照老夫说,要么就把你给杀了,要么就把你给办了,这般折腾闹腾,欲拒还迎欲说还休,让人看了忒也生气!!” 沈清秋真恨不得捂住耳朵,或者缝住他嘴。他瞥了身旁洛冰河安静睡着的脸一眼,脑中闪过一瞬他流泪的模样,立刻撤回目光,忍无可忍道:“这些话前辈在我面前说,不太好吧?您数落完没有?数落完的话,能让我醒了吗?” 梦魔还有怨气:“醒?醒了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打开的入口已经闭合了。” 沈清秋:“未必不能再打开。请前辈告诉我洛冰河用黑月蟒犀破界是在哪个方向。” 他目光落在洛冰河腰间的心魔剑上。刚被打开一次的入口必然尚显薄弱,再用心魔剑使一次劈空斩,说不定能再度开启。梦魔顺着他目光看去,心中了然,却不以为意:“此剑未必肯为你所用。” 这点沈清秋当然也知道。他暗暗咬牙,沉声说:“没别的办法了。总要一试。” 醒来时,他还躺在石棺之中,洛冰河也乖乖压在他身上,被抱得严严实实。 谢天谢地,总算梦魔那磨人的老妖精肯放他出来了。沈清秋正要一骨碌坐起,忽然,右腿似乎蹭到了什么东西,在他大腿根内侧硬乎乎的戳了戳。 沈清秋先以为是剑柄,心不在焉伸手去拨,刚碰到,系统消息陡然炸开: 【yooooooo~~~~爽度+1000┏(┏^q^)┓~~~恭喜取得成就“肉体关系进展”!!!】 一刹那,沈清秋也僵成了一条干货。 “肉体关系进展”?是个毛玩意儿? 他再低头看看。才发现,这“剑柄”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东西。 天柱啊!!!!!!!!!!!是天柱啊!!!!!!!!!!!!!!!!!!!! 沈清秋杀人然后再自杀的心都有了! 风中缭乱狂舞了半晌,他啪的一掌拍在脸上,心中安慰自己:圣陵里不分日月,可能现在外面正是早晨呢?!正常现象,正常的生理现象! 它会自己消掉的吧?!一般来说都是这样的没错! 但这样放着不管,好像也太可怜了!!! 可怜也没办法,总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帮他撸吧?!?! 假装没看到应该能被原谅的对不对?!?!?! 60、幻花宫主 对啊!说到底, 做师父根本没有义务帮徒弟消火啊、就算火是他蹭出来的也一样!!! 沈清秋把洛冰河猛地推起来,一掌拍在胸口, 送了几波灵力进去。虽然少得寒酸,可现在他也输出不了更多给别人了, 能输多少是多少。其余的东西,一概无视!无视! 出了石棺,一路拖拖拉拉,拽着洛冰河往梦魔所指的“正东方尽头”走去。走了一阵,墓道四壁开始变得潮湿,脚底生滑,青苔重重, 要站稳越发不易。沈清秋放慢了速度, 避免滑倒。 继续走,不止青苔,杂草花丛也冒了出来,墓道逐渐开阔, 两侧高矮不一的树木拔地而起, 地面不止湿滑,还有老树根盘虬纠结,不时绊一绊腿。飞虫掠过,鸟语声声。蓝黑的天顶陡然拔高,镶嵌其上的晶白石粒闪闪烁烁,乍看好似夜空星幕。 虽然看上去有置身丛林的错觉,可他们并没有走出圣陵, 只是来到了圣陵内部一间特殊的墓室。 圣陵中每间墓室,都是历代魔族贵族在生前为自己设计的。千奇百怪,五花八门。就像一座公寓,住户搬入,人手一套毛坯,剩下的当然就是按照自己的喜好装修布置房子。擅长机关的,就会偏重奇门遁甲。熟悉魔兽的,就会豢养守陵怪物。擅长药草的,则会种满毒花异草。 这间墓室的主人,显然就是最后一种。这些树花草木看似平凡无奇,沈清秋却绝对不想沾身。他解下外衣,罩在两人头上,紧了紧搂着洛冰河腰部的手,谨慎地迈出步去。 草叶簌簌而动。 突然,尖锐的破空声挟着一道寒白的冷光射来。 沈清秋左手打个响指,腰间修雅剑应声出鞘,铛的一声与飞袭而来的冷剑交成十字,双方劲力居然都不减。 这厢还没解决,第二道白光旋即而至。这次竟是直接朝洛冰河的喉咙刺来。修雅剑正挡着第一把剑,无法召回,更不能扔开洛冰河,万一碰到那些花草就完蛋了! 情急之下,沈清秋微微错身,一抬手臂,赤手抓住了剑锋。 剑刃深深豁开手掌心,可被他牢牢握住,硬是没再前进半寸。鲜血不是滴落,而是泼落,沈清秋半边衣衫和地上碧草瞬间覆上一层艳红色。 他终于发现,像当初洛冰河那样直接用手去抓白刃,是一件多疼的事了。 血光染红了沈清秋的眼,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真是万万没想到,天琅君口里的“小杂鱼”,指的居然是这两个人。 虬结粗壮的老树之后,走出两个人来。 准确的说,只走出了一个人,另外一个,被推在一只类似轮椅的小车上。 站着的是个腰肢纤细、凹凸有致的美貌女子。被推着的虽然坐在椅车上,颈部以下都裹在一条粗毡毛毯里,但露出的那颗头沈清秋却不算陌生。 那柄飞剑还在前进,沈清秋不得不抓紧了它,力道之大,剑刃几乎要切下他半个手掌。 他脸上表情一成不变,假笑道:“秋姑娘,老宫主,别来无恙。” 秋海棠目光怨愤。老宫主的头动了动,声音嘶哑:“沈峰主看我这像是无恙么?” 别来无恙这个词,通常也就是说说走个过场而已。沈清秋干笑一声。 仔细观察,他发现,“无恙”这个词,用在此时的确是个莫大的讽刺。从前的老宫主是得道仙家一般的人物,无论仙盟大会初见,还是金兰城不欢而散,外表仪态,都是丝毫不坠。可现在的老宫主,从来一丝不苟的雪白胡子变得污垢纠结,面容更是苍老得如同入土走了一遭,皱纹堆积比他身后的老树枯皮还密。 老宫主语音森然:“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清秋心想我能说不奇怪然后你可以放我过去么?口里却道:“在下听闻老宫主归隐云游去了。” 老宫主嘿嘿道:“归隐云游?你真的信?整个幻花宫,整个修真界,又有多少人信?究竟事实如何,这就要问你的好徒弟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看来是找洛冰河算账的。沈清秋不动声色,把洛冰河往身后掖了掖,尽数挡住。 秋海棠恨恨道:“沈九,我早就说过,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我早就知道花月城你自爆的事肯定有诈,自裁谢罪?呵呵,你怎么会是那种人?在那魔界妖女的地盘我一眼便瞧了出来,你果然没死!” 你认出的只是我的肉体,没有认出我的灵魂,有什么用啊……沈清秋无可奈何。 当日在纱华铃的赤云窟被擒时,沈清秋救各派人士出来,只和她见了短短一面,居然就引起了怀疑,从此留心。恐怕他重回苍穹山派,被洛冰河带走之后,秋海棠也穿越了边境之地,跟着一路来到魔界。洛冰河大量抓捕黑月蟒犀破除圣陵结界,必然焦头烂额,心神紊乱,无暇防备,竟然没注意到有人跟着偷偷混了进来。 总结:女人的仇恨真是不能小觑。只是这两个人的组合,沈清秋还真从没想过,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搭上线的。 想到“什么时候”,沈清秋忽然心中一动:“当初秋姑娘忽然出现在金兰城,这里面也有老宫主的一份功劳吧?”既然竹枝郎已经否认是他所为,那就是别人在推波助澜了。否则凭秋海棠所在的杂门杂派,哪有机会抢到前沿露脸。 老宫主冷冷一笑,不答话,也没否认。 空气中漂浮着蒲公英种子一般细小的白絮,晃晃悠悠,飞过眼前去。沈清秋道:“沈某自问不曾得罪过老宫主……” 老宫主道:“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隐瞒什么。” 他嗓子喑哑,仿佛有一块痰堵在喉咙里:“当初洛冰河入我幻花宫,我悉心栽培,有意扶持,他却执意不肯拜我为师,更不肯娶我女儿,偏偏对你念念不忘。我自然要对沈峰主好好探查一番,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绝世人物。谁知倒让我查出不少陈年旧事。对你的底细,我一清二楚。你师从何人,做过哪些事,究竟如何拜入苍穹山门下,真是精彩得很。即便是没有撒种人这一桩,水牢你也是去定了。谁知另有其变,倒没让我费心。” 这么说,当年幻花宫弟子对他态度奇差,不是洛冰河有意引导,却是老宫主在刻意影响。沈清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洛冰河。这孩子若是脑子转一转弯,拜其他人为师,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了。但这份执着和死脑筋,沈清秋却埋怨不起来。 他只好叹气:“小徒承蒙老宫主厚爱。只是宫主刚才那两剑,都摆明冲着他来,未免言行不一。” 老宫主道:“当初是当初,如今却不一样了。沈峰主请让开,你下场如何我不关心,我只要同这小子算清总账。” 沈清秋:“我让开,宫主只杀他,不管我?” 秋海棠冷笑道:“他不管你,我还在这儿呢!” 本来她战斗力太低,可以忽略不计,但眼下这个状况,还真有点麻烦。 老宫主道:“这畜生忘恩负义,把我害到如此地步,我非手刃了他不可。” 沈清秋说:“他要是真忘恩负义,也不会留你女儿和你一条命了。斩草须得除根,这个道理他比你我都明白。” 打死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帮洛冰河说话辩解的一天。闻言,老宫主桀桀怪笑出声。秋海棠猛地掀开盖在他身上的粗毡。沈清秋呼吸滞了几秒。 毛毡之下,只剩一个平整四方的躯体,四肢全都不翼而飞。 老宫主竟然被削成了人棍!一代宗主,就这么人不人、鬼不鬼、脏兮兮地窝在一座小破车上,只剩一颗头能转动。原著沈清秋的下场,居然移花接木到了老宫主身上! 这梁子结大了,绝对不是几句开导灌灌心灵鸡汤叹声我佛慈悲就能解决的问题! 老宫主冷笑道:“你的好徒弟干的好事。看见了没?他倒还不如斩草除根。” 沈清秋严重赞同。为什么不斩草除根! 这两条小杂鱼,一个想杀洛冰河,一个想杀沈清秋。秋海棠修为不济,需要有人帮助;老宫主虽然落魄,却比她强得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曾经是一派之首,四肢齐断行动不便,可灵力不减。正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瞎子背跛子。 沈清秋赤手折断了剑刃,把它抛到一旁草丛中,死死盯着对面虎视眈眈的两人。 其实他可以赌一把。 虽然面对天琅君这个没有原始数据的人物,洛冰河的挂都不管用,可老宫主却是仍在原著范围内的角色,主角金身不破定律面对他时,应该还没失去作用。他可以试着撒手不管,就像当初双湖城副本坑死剥皮魔蝶儿那样,放手让老宫主去砍洛冰河,看看最后到底是谁坑谁。 老宫主缓缓道:“我再问一次,你让不让?” 沈清秋垂下手臂,掌心的血原本稍稍止住了流势,又开始滴滴答答下坠。 他抬了抬头,不冷不热地说:“老宫主都说过,他是我的好徒弟了。你说我让是不让?” 没办法,现在已经和当初那时候不一样了。 他无论如何也没法说服自己,仗着男主金身不破定律,冷眼旁观,放手让别人砍洛冰河,赌到底谁赢谁输。 到了现在,如果他还能心安理得利用洛冰河去犯险,就真成原著那个人渣反派了! 老宫主突然双眼暴起,爆出数声大喝。 他没了四肢,把灵力蕴在喝声里,依此出击。每一声大喝,沈清秋都感觉有一阵强劲的灵流刀削斧砍般铺面袭来,威势不输暴击。草木狂摇,林叶斜飞。沈清秋用尚在流血的右手握住剑鞘挡了几下,震颤之中,掌心伤口传来剧痛,可他不敢换手,不用左手抱住洛冰河他怕会把人摔出去! 即便被削成了人棍,老宫主灵力却分毫不弱。难怪秋海棠要仰仗他。正这么想,老宫主忽然一声长吼,修雅剑剑鞘传来极轻的裂声,终是没挡住。一阵强力袭来,沈清秋向后倾倒。倒地途中他转了个身,以己为肉垫,没让洛冰河摔到地上,又被他沉沉一身压得眼冒金星。 老宫主总算不嚎了,秋海棠推着他慢慢靠近。他平息一阵,俯视搂着洛冰河的沈清秋:“你倒也真是护着他。” 秋海棠咬牙道:“假的。都是假的!他这个人……如今这样,是做给谁看!” 老宫主道:“为何不用灵力还击?” 沈清秋道:“自然是已经油尽灯枯。” 一缕一缕的细小白絮飞过,即将沾上洛冰河苍白的脸颊,沈清秋轻轻一吹,白絮歪歪扭扭斜飞了出去。老宫主以为他这是认命待死的表现,不再理会,目光一转,凝在洛冰河安静睡着的脸上。 他刚才吼叫不止的狂态忽然从脸上被抹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种痴痴之态。 沈清秋:“……” 这个表情……很不对劲啊。 老宫主痴痴地看了半晌,叹道:“闭着眼睛的时候,是最像的。还有冷着脸的时候。” 他的眼神毛茸茸的,在洛冰河脸庞上下爬动,如果他有手,一定早就摸上去了。沈清秋微觉反胃,不由自主把洛冰河的脑袋抱住,往怀里带了带。 两人现在是洛冰河紧紧依偎在他身上、头也靠在他胸口的姿势。沈清秋沉声道:“你看清楚,这不是苏夕颜。” 这个名字唤醒了老宫主,他恶狠狠地道:“为什么不听我命令?为什么不听话!我对你不好?你不是想要幻花宫、想坐这个位置?我知道你从小就想要!乖乖听我的,我什么不会传给你?偏偏一个两个,都忘恩负义。忘恩负义!” 指天骂地、极尽恶毒之能事地狂咒一通天琅君和沈清秋,一连咆哮了几十次忘恩负义,他忽然又神情一转,柔和起来,慈祥地道:“夕颜……过来……师尊给你个好东西,喝了它……” 老宫主陷入了迷离之中,口水顺着嘴角滑下,秋海棠悄悄后退,面露嫌恶之色。沈清秋心下雪亮,反胃感愈发强烈。 沈清秋一手覆上洛冰河后脑,把他的脸压在自己胸口旁,不让老宫主继续对着他意淫,忍无可忍道:“你够了!” 一看不到那张脸,老宫主面部肌登时下垮,痉挛般抽搐一阵,目光满溢怨恨,猛地张开嘴。 61、光棍一更 可他没叫出声音。两颗眼球凸了出来, 整个人突然定成一尊石像。 沈清秋屏住呼吸片刻。老宫主喉咙里咕噜咕噜,眼白里, 血丝密密爬了上来。 可就是动弹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终于来了! 真当他那么傻逼圣父,被打不知道还手吗?! 真当他多拖了个人就弱到不能啪啪扇脸扇回去吗?! 秋海棠惊疑:“你怎么了?” 她似要拔剑, 沈清秋道:“秋姑娘,奉劝你一句,不要拔剑,不要妄动灵力,除非你想像他一样。” 秋海棠疑惑地转到老宫主前面,“啊”的尖叫出声。 只见老宫主那张苍老的脸上,密密麻麻的皱纹之间, 长满了绿色的肉芽, 似乎剧痛难忍,不但不能动弹,连话都说不出来。 秋海棠颤声道:“沈九……你……你干了什么?” 沈清秋道:“我什么都没干。但别忘了,这可是在别人的墓室里。你们以为魔族不会有防护措施?” 空气中漂浮着的、像是吹散的蒲公英般的白絮, 其实是一种魔界植物, “情丝”。 这种植物会在活物身上下种,而且尤其容易被发散能量的人吸引。乱动灵气或者魔气,就会把种子们吸到身上。这也是沈清秋刚才尽量坚持肉搏而不动用灵力的原因。 “情丝”入肉,不痛微痒,以血肉为土壤,一旦发芽,破皮而出, 每长一寸都是撕肉挖血的疼。而且越动灵力长得越快。若是敢打暴击,疯长一阵,瞬间就能发芽。 老宫主刚才一直用吼声攻击,灵流汇聚在头部和喉咙,现在长满了一脸的肉芽。口腔和喉咙内部也一定塞满了异物。这些肉芽短茎表面带着薄薄的茸毛和血管,根还在皮下往里面长,一直长到跟神经紧密相连。 沈清秋啧啧道:“老宫主千万别再大吼大叫了,不然情丝暴长,长入了脑髓,那可真就无力回天了。” 这景象既恶心又恐怖,秋海棠捂着嘴,抖了一阵,终于忍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一个动弹不得,一个没了意识。完胜! 沈清秋松了口气,抱着洛冰河艰难地站了起来。老宫主肌肉紧绷,含含糊糊地说:“别高兴得太早,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仅仅是说几个字,他就痛得面孔扭曲,满脸肉芽也跟着齐齐发颤。沈清秋呵了一声回应。 从右臂到肩头,爬上了深入血肉、歇斯底里的疼痛。 刚进来挡住那两把剑时,逼不得已动用过灵力,现在终于跟着发芽了。 不过,还好,总算是……洛冰河平安无事。 见沈清秋半拖半扛着洛冰河就要走,老宫主喉咙里“啊啊”叫出声来,因为急迫,从小车上摔了下去,没有四肢的躯体在地上花草中艰难地扭动,一蹭一蹭朝前爬,看着既可怖又可怜。 老宫主喃喃道:“别走……别走……不要走……” 沈清秋脚底溜得越发快。谁知老宫主突然双目暴睁,喉底发出咆哮。 他居然拼着老命丢了也要攻击! 沈清秋已经搞不清他到底是不想让他们走、还是不想让洛冰河活了。他用已经开裂的剑鞘勉强挡了一次,右手受震,牵动了冒了个头的血芽,痛得撕心裂肺,可居然还没扔开洛冰河。剧痛之下,血气上涌,他猛地望向老宫主,眼里杀气横生。 老宫主刚才吼了一次,又有不少肉芽破皮而出,甚至有的从眼角延伸生长出来。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哈哈狂笑,在地上翻了几滚,像条猪肉一般,滚到秋海棠身边,冲着她耳朵大喊:“你不要是要杀沈清秋吗?他就在你眼前,睡什么?!快起来,杀他!把他们全杀光!” 秋海棠被喊得悠悠醒来,一睁眼就是一张枯橘皮的老脸,上面还生满异物,血洞密集,当场魂飞魄散,歇斯底里尖叫不止,拔剑往空中乱砍。沈清秋怕她乱动灵力,把情丝种子也引到身上,喝道:“冷静!” 老宫主怪叫:“快!快!你不是一直求我帮忙吗?现在他要撑不住了,快动手!” 秋海棠把沈清秋看在眼里,这才像稍稍回了魂,两手发抖,眼睛发直。平心而论,沈清秋对秋海棠没有什么仇恨,说起来她还是原装货的苦主。可她要是非得在这儿挡路,他就不得不出手了。 意料之外的是,秋海棠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不问青红皂白杀上来,而是呆呆瞪着沈清秋,再瞪着他怀里的洛冰河,非但不前进,反而后退了几步。 她嘴唇哆哆嗦嗦:“没可能……没可能……假的!都是假的!不是我哥。我哥没错,不会是大哥!你骗我的!” 怎么回事? 她又哭又叫:“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这样。我什么都没做、我凭什么要受这么多年的苦?!” 沈清秋愕然。秋海棠不过是昏迷了短短一瞬,醒来的时候怎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或说,像是看到什么不能接受的东西,被吓疯了似的。 沈清秋心知有蹊跷,沉声道:“你别乱动。” 老宫主叫道:“你还等什么?!” 秋海棠失去理智,抱着头冲沈清秋尖叫:“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恨我?可怜我?要我在这世上受尽折磨?你为什么不杀我。你为什么不杀我?!” 沈清秋被叫得一头雾水,秋海棠夺路而逃。他在后面喊道:“回来!在圣陵里乱跑,死路一条!” 可人已经跑远了,没那个闲时间来追了。沈清秋怅然若失,不知是什么滋味,心里给她点了个蜡,继续前进。 老宫主见她跑远,沈清秋又迈步走远,最后一丝希望也消散无踪,呆呆趴在地上,突然埋头啃了一口草叶。 他兀自大笑不止,笑着笑着,头上肉芽越长越密、越生越快,瞬息之间包满了他整个脑袋。不久之后,他就笑不出声了。沈清秋似乎还听到了颅骨脑髓被挤压的异响。 老宫主呼呼喘了几口粗气,头重重搁到地上,再也抬不起来了。 一代宗主,居然死的如此凄厉可怖,实在令人唏嘘。 沈清秋没走几步,一个空朦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天琅君语音带笑:“沈峰主真是玩儿的一手好捉迷藏。不如猜猜,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沈清秋摸了摸腿,摸到了一手的异物,额头冷汗涔涔流下。情丝已经顺着血脉长到了腿上。 天琅君又传音道:“一路向东,是想回到破界入口逃出圣陵么?” 这厮居然知道他的方位。沈清秋暗暗心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一旦让腿上的情丝彻底生根,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他咬咬牙,看了一眼洛冰河,把心一横,撕开下摆,抓住一片血芽,猛地一撕! 他脑子里似乎出现了长达数十秒的空白。好像被撕掉了一整片皮肉。 沈清秋一连喘了好几口气,渐渐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呼吸的声音听起来,像极了在哽咽。 他现在连抹一把脸都做不到。没办法。真的……太他妈疼了! 虽然血流成河,可好歹是能走路了。他刚才还觉得洛冰河看上去惨,谁料到他现在的模样,才真正是十二分的凄惨。 天琅君知道他的方位,必然在往这边赶来。再带着洛冰河继续往东走,一定会正面撞上他的两个好亲戚。沈清秋出了这间原始森林一般的墓殿,途径几间墓室。他迅速进去捡了一口还算干净舒适的石棺,护着洛冰河的脑袋,小心翼翼将他安置进去。手背一试他额头,还是热得烫手,眉心间的罪印却愈发鲜亮艳红。 沈清秋把心魔剑压在洛冰河手下,定了定神,这才缓缓合上棺盖。 天琅君不紧不慢走在前,竹枝郎紧随其后。石道一转,沈清秋手持修雅剑,站在一件墓殿正中央,冷冷注视着他们,似是等候多时了。 他半边青衣都被染成赤红色,右手还有鲜血顺着干涸的痕迹往下滑落,嘴唇几乎和脸色一样白。天琅君讶然:“不过是片刻未见,沈峰主为何变得如此狼狈。” 沈清秋回望他。明明在怒殿被岩浆火柱吞了个满口,现在天琅君身上却连个烤灵芝的香味也闻不到,顶多黑衣焦了一点边缘,真是岂有此理。 天琅君问道:“沈峰主的爱徒呢?” 沈清秋道:“出去了。” 天琅君笑了:“沈峰主还在这里,他怎么可能会出去。” 沈清秋也对他笑笑。这么笑来笑去的,天琅君忽然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他迈不出步了。 他低头看看。从脚底到腰部,不知什么时候,被一层极坚固的晶冰覆盖住了,并且覆盖范围还在顺着他身躯往上蔓延。竹枝郎情况比他略强,双腿和一条手臂也已被冻得严严实实。 天琅君这才注意到,这间墓殿十分寒冷。他定了定,道:“漠北氏。” 这一间墓殿,正是漠北君祖父亲手所设。他们这一支血脉擅操纵冰,冰法独步魔族,无人可出其右,身后墓殿也与冰法息息相关。 在圣陵之内,处处都是可以利用的场地和道具。不必他出手,自然有能牵制敌手的事物。沈清秋记得原著描写过,一旦有温度比墓殿空气温度高的东西进入,便会被当场冻结,变成冰雕,冻上个两三天,就碎成了冰渣渣。所以他进来之前先调动灵脉将身体温度降到最低。所以他看上去才会脸色青白。 一句话的功夫,坚冰已爬到天琅君胸口,他表情不变,手中魔气腾腾,却化不破包裹住他拳头的冰晶,收效甚微。就算不能一直冻住他,至少也能拖半个时辰。 天琅君道:“看来真不是错觉。沈峰主对我族禁地,几乎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沈清秋一句不话不说,冲他们摆一下手,转身就走。天琅君看了一眼竹枝郎,缓缓道:“我说过,你若真执意要带沈峰主去魔界,就得保证他不会捣乱。该怎么做,你知道。” 竹枝郎低声道:“属下明白。” 听了这两句,沈清秋忽然觉得他可能忘掉或者想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62、光棍二更 竹枝郎道:“沈仙师, 对不住了。” 别!千万别!你要感谢我我都这么惨了,你要是对我道歉, 我还能有命吗!? 正这么想着,沈清秋本来走得好好的, 突然身体一歪,扶住了石壁。 有东西似乎正在从他胃里蠕动挣扎奔涌而出,涌向全身上下无数道筋脉。这感觉熟悉又可怕,沈清秋险些当场爆出一句草泥马。 洛冰河现在还在棺材里睡着,在他体内作乱的,就只可能是别人的血了。天琅君道:“峰主也该不是第一次喝了,怎么还没习惯?” 沈清秋强忍住干呕的冲动:“……你们什么时候给我喝的。” 天琅君颇为暧昧揶揄地道:“沈峰主别忘了, 你的仙躯在我们手里的时间可不短。能做的事太多了。” 难怪这么轻易就能判断出他所往方位。沈清秋停了停, 继续往前走。越走腹中越是绞痛,可他速度不减反快。其中有他捱疼能力增强的缘故,更有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跪的缘故。 趁这两位被冻住了,还有机会逃出去。要是等他们解冻, 再想拖住他们可就难了! 虽然心里清楚其中利害, 可走得越快,竹枝郎催动得越是猛烈,沈清秋忍不住回头狠狠瞪向他。说好了要报恩的,就是这样让血虫在他肚子里产卵扎窝合家欢乐吗?! 天琅君叹道:“这样也能走这么多步,沈峰主心志坚定,果非常人。还是该说,你为我那儿子, 连性命都不要了?” 忽然,竹枝郎道:“君上,我……属下压不住了。” 话音未落,沈清秋便觉那阵淤痛陡然化开,周身一轻,当即拔腿狂奔。天琅君见他居然跑了起来,很是诧异:“你的血不是能压住他的吗?” 竹枝郎也大惑不解,道:“之前压得住。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压不住了!” 沈清秋耳朵里嗡嗡作响,听不清也看不清了,可想着还得把洛冰河拖到入口扔出去,撑着墙壁继续慢跑。不知踹到了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硬扛这么久,已经临近身体极限,处在虚脱边缘,他膝盖登时软了。可是这一下却没跪下去,而是被一只手牢牢搀住,半提半抱了起来。 沈清秋头昏眼花,双眼聚焦往上看去。 黝黑黯淡的石道里,看不清面容,却能看清一双怒火灼灼的眼睛,和一枚赤光流转的罪印。 天琅君和竹枝郎已经从脚脖子冻到了头顶,两尊黑气环绕的冰雕伫立在中央。洛冰河踏入殿中,丝丝寒冰白气顺着他黑靴往上爬,被毫不留情地踏碎。他冲那两具冰雕各拍一掌,坚冰上现出蜿蜒的裂痕。 沈清秋半倚着石壁,道:“没用,已经成型的晶冰没那么容易碎,而且你这么打,也伤不到里面的他们。倒不如抓紧时机,趁他们被封住,逃出圣陵。” 洛冰河霍然转身,又朝他走来。 乍见洛冰河,沈清秋又惊又喜。原本就是打算再回石棺那里去接人的,没想到人自己醒了,刚想脱口而出问他一句感觉怎么样,却发现洛冰河似乎火气大得很。 洛冰河厉声道:“不是说了让你别跟他们一路吗?!” 这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沈清秋本来就晕,被吼得耳膜隐隐作痛,仿佛遭人迎头浇了一盆冷水,呆了一下,蓦地一股无名火起,蹿上心头。 他干巴巴地说:“你好了吗?” 洛冰河语气仍是不善:“好什么好?” 看他中气十足,多半是好了。既然如此,也算是还了洛冰河一点人情。沈清秋点点头:“那好。”转了个身,胡乱找了个方向走开。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走哪里去,要出圣陵,心魔剑,洛冰河,两者缺一不可,少哪一个都只能在圣陵内部瞎晃悠。可是,拼了老命把人拖了一路,到头来还被吼一脸,悻悻然的呆着也没意思。 他没走出几步,石道旁一只咽气烛蓦地亮起,幽幽烛火,照亮了他半张侧脸。洛冰河突然伸手拉住他:“你哭了?” 沈清秋闻言一愣。 他哭了吗? 他哭了吗? 怎么可能!!! 沈清秋抬起左手擦了擦脸颊。这只完好的手刚才一直牢牢抱着洛冰河,现在才有机会腾出来做别的事。一摸脸,当真是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沈清秋猛地想起来,这是刚才把腿上破皮生长出来的情丝拔掉的时候疼出来的眼泪。 真难看。 洛冰河刚才声音里的火气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紧张地道:“这么说,我当时隐隐听到师尊在哭,不是假的?” 沈清秋有点恼羞成怒:“哭什么哭,不知道!”说完摔手就走,洛冰河连忙从后面抱住他。好死不死,刚巧抱到了沈清秋被情丝扎根的右手臂,沈清秋忍着没惨叫,还是闷哼了一声。洛冰河立刻松开,只牵着他左手,借着烛火察看。 越是察看,越是心惊。现在沈清秋身上几乎没有一块能看的地方,伤是伤,血是血,糊作一团,当真惨不忍睹。洛冰河记得,昏迷之前,沈清秋分明是完好无损的。他声音发抖:“这些……都是为了……我?” 沈清秋要吐血了。不然呢? 他说不出这种话,敲锣打鼓晒恩情秀伤疤的行为他向来有点膈应,只迸出四个字:“你手,放开。” 洛冰河瞬息之间换了一张脸,软了下去:“不放。师尊你别生气,我错了。” 这话他说过很多次! 沈清秋一掌挥开。赶紧走走走,盲尸都围了上来,在这里挡道像什么样子。洛冰河被他遣开,又牛皮糖一样缠了上来,掰都掰不下:“要不师尊你打我吧。再打一顿出气可好?” 快来人这里有个抖m谁快来把他关起来—— 他脚底飞快,两人走了一路,洛冰河就缠了一路,洛冰河那套路现在沈清秋已经熟悉了,就看准了他吃软不吃硬。磨了半天,沈清秋无奈道:“……你老是这样,哭着认错,死性不改。有什么用?” 洛冰河给他说的都快抽泣了:“我改还不行吗。师尊不要抛弃我。” 看了他这幅窝囊样子,要不是顾念他后脑勺还有自己撞出来的包,沈清秋真恨不得冲他脑门抽几掌。他的教育方式也没问题啊?怎么就养出了一个哭包。混世魔王洛冰河没人的时候喜欢牵着师尊衣服哭哭啼啼,说出去像什么样子,谁特么的敢信!? 宁婴婴都没他爱哭! 沈清秋快受不了了:“谁抛弃你了?啊?” 洛冰河道:“我昏过去的时候,残存着一点意识,拼命想着要醒来。可是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发现躺在一口棺材里,师尊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一时气昏了头,以为又被丢下了,以为师尊你宁肯跟他们走也不想理我……” 一觉醒来,发现被孤零零“抛弃”在棺材里,滋味确实不大好。沈清秋心虚地咳了一下。 洛冰河又道:“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里不想这样,不想说那种话,可在师尊面前,我总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这样很丢人不好看,但是师尊你没扔下我,一直都在护着我,原来这些都不是我在做梦,我好高兴……” 究竟是谁比较丢人不好看? 两个大男人抱成一团擦鼻涕抹眼泪,都丢人,都不好看,知道吗!? 大概是因为太高兴了,更多余华丽的话反而说不出来,洛冰河只知道重复着“高兴”、“开心”两个简单的词。沈清秋的脸抽搐了两下,揉揉太阳穴,深深叹了口一长气。 算啦。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连梦魔都说过,这孩子就是这副鬼德性,当面酷炫狂霸黑得掉渣,背后说不定又要扭着手绢哭了,还跟他计较什么呢。 话说回来,自己也有够无聊的,刚才那么点小误会,也会莫名其妙发火,跟这sjb的倒霉孩子也没什么区别了,哪像个长辈啊。 他缓了口气:“那你现在是真没事了吧?” 洛冰河立刻点点头:“没事。” 刚才烧那么厉害,现在一点儿事都没有了?沈清秋很是怀疑,把手贴上他额头,果然温凉光滑。沈清秋要把手抽回来,洛冰河的手却覆了上去,压住不让他抽开,交叠双手下的眼睛亮晶晶的。 这种神情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当初清静峰上每天咩咩叫跟着他吃草的三好青年小绵羊、阳光少年洛冰河吗。 沈清秋被他盯得老脸要红,却又不好强行抽回手。当别人正兴高采烈的时候这么做,不就等于啪啪扇脸? 他说:“你真一点事都没有?不头晕?灵力和魔气都没有运转不灵?” 洛冰河说:“很灵。非常灵。比以往更灵。” 说话间,已经到了正东方的一间墓室,洛冰河拔剑斜斩,照壁上划出一条黑洞洞的空间裂口。折了的手臂神奇地长好了,腿也不瘸了,一脸的血都擦得干干净净,一直不听话的心魔剑也给收拾的服服帖帖。挂比还是那个挂比,男主还是那个男主,沈清秋什么都不想说了,做了个“走吧走吧”的手势,率先穿过了裂口。 陵外光线充足,洛冰河主动伸手来扶沈清秋。 说起来,他们真是很久没这样正常地相处过了。 沈清秋才心底感慨了一句,忍不住瞥了瞥洛冰河。瞧他神清气爽的,看来是真的“很灵”。亏他还豁了老命来护着,结果人家屁事儿没有,呼呼大睡是在给外挂续费充值[手动拜拜] 洛冰河忽然道:“不过,除了听到师尊在哭……” 沈清秋微微一笑:“嗯?你说谁?” 洛冰河立刻改口:“除了听到有人在哭,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闻言,沈清秋又有点儿担心了。果然还是有后遗症的吧?他沉吟道:“什么感觉?” 洛冰河摇了摇头:“……说不上来。” 沈清秋:“疼不疼?” 洛冰河道:“不疼,很……” 他话没说完,脸现困惑之色,朝身下看去。 沈清秋:“……” 天柱你好天柱再见! 这个话题没能持续下去,就截止了。天琅君的声音阴魂不散追了上来:“沈峰主,为何这么急着要走?你们两位几乎把本族圣地倒翻了过来,就这么走了,不留下点什么,未免说不过去吧?” 他每说一个字,声音就逼近不少。没用多时,就出现在视野中。沈清秋脱力地翻了个白眼。不过,漠北氏那在陵墓中扛了千百年的冰法能把这两人拖到他们出了圣陵,够良心了。 洛冰河方才没能把他们轰成碎渣,原本就心中不快,现在人自己送上来了,反倒合意。他指节喀喀作响,盯着竹枝郎,阴沉道:“你竟敢给我师尊喂血。” 竹枝郎一窥沈清秋,面露惭色。天琅君看了看他,道:“哎,你可不能用这种表情、说这句话。难道你没有给沈峰主喂血吗?否则沈峰主体内另外一道血蛊是谁的?” 闻言,洛冰河一僵,握紧了拳头。沈清秋只是抬了抬握住修雅剑的那只手,洛冰河立刻低声道:“师尊不用出手,我一人足矣。” 说打就打! 三道黑气柱暴风一样冲天翻腾,沈清秋在旁观战,越发深刻地认识到魔和人果然是不同种族的。 破坏力差别太大了! 而且洛冰河果然给外挂续费加升级了,一个时辰多之前还被暴打无力还手,现在看来,男主光环还是牢牢罩在洛冰河头上的! 观战中,空中盘旋着一只赤红色的骨鹰,降下双翼,探寻着突入战局的机会。洛冰河以一挑二,似乎没注意到那只明显不怀好意的骨鹰,沈清秋却看得清楚,正要出声提醒,那只骨鹰忽地一个俯冲,向洛冰河头顶掠去。 偷袭? 沈清秋将修雅剑倒提在手中,眯眼瞄准,朝它猛地投射而出。雪白的剑身犹如一道剑矢,闪电般将那骨鹰穿刺而过。 谁知他还没松一口气,骨鹰的身躯并不下坠,而是溃散成千珠万滴,朝沈清秋飞去。 那边天琅君忽然收手,跳出了战圈,笑出了声音。洛冰河见了空中血珠飞散的景象,脸上则闪过一瞬惊惶。 沈清秋蓦地反应过来,这只骨鹰居然是天琅君用自己的血化形凝聚而成的。他故意让骨鹰偷袭洛冰河,其实是要引得自己出手击落它! 刚发现这件事,他就被瓢泼血雨浇了一头一脸。天琅君微微一笑,举手,在空中虚虚一握。沈清秋顿时感觉心脏一滞,似乎真的被一只手抓在了掌心,恶意揉捏起来。 血量太多,刚才虽然闭紧了嘴巴,可口里还是泛起了淡淡的铁锈味。 有谁像他一样把天魔血当红牛喝的。有谁像他一样喝过三道天魔血的? 洛冰河眼睛都急红了,可天琅君的血在沈清秋体内,又不敢贸然出手,怕他忽然暴催血蛊,只能咬牙道:“停手!” 竹枝郎见沈清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忍不住道:“君上,手下留情……” 天琅君耸肩:“那要看另一位小朋友怎么办了。” 63、南疆一游 三道血蛊在沈清秋体内翻江倒海, 斗得难解难分。其中,洛冰河的血主要是在护着沈清秋的五脏与筋脉, 压制稳稳着竹枝郎的血,兼之要与天琅君的血勉强抗衡, 一心三用,以一敌二,难免缚手缚脚。最能放手大开大阖倒腾的反而是天琅君的血蛊,因为他完全无所顾忌。他对洛冰河道:“你想清楚了,再这样下去,先撑不住的是谁?” 洛冰河眼神深处焦灼和无措越来越浓,最终, 还是退了步, 说:“你先撤!” 天琅君分毫没有让一让小辈的长辈觉悟,反道:“你先。” 洛冰河立刻道:“好。” 天琅君笑得意味不明:“果然是……”他转头看向竹枝郎:“怎么办,不知为何,我看见他们, 心中竟有种极其不快的感觉呢。” 竹枝郎默默点头。 沈清秋自认倒霉, 却不想别人也跟着倒霉。他生平最恨那种被作为要挟筹码的角色,想让他扮这种拖后腿的娇弱角色,还不如叫他去死。他一手捂着心口,勉力保持脸上表情不变:“阁下想怎么折腾我,请随意。如你所说,喝了这么多次,也该习惯了。可你若是要洛冰河的肉身, 想都别想。洛冰河你要是答应他,我就自盖天灵。” 洛冰河又气又无奈:“师尊……” 沈清秋说:“你闭嘴。” 天琅君奇怪道:“谁说我想要他的肉身?” 沈清秋无言以对。 天琅君道:“他相貌不如我英俊,我为何要他的肉身?” …… 谁说你比他英俊的? 谁盖章的? 向天打飞机菊苣亲笔明证洛冰河上天入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老少通吃本书第一大帅逼好么? 沈清秋满脸黑线:“那你到底是想怎样?” 竹枝郎道:“君上要的是那把剑。” 天琅君道:“是了。我要送给人界的礼物,缺了那把剑可不行。” 呵,想要男主的金手指?沈清秋脑袋里刚冒出“痴心妄想”、“不自量力”,只见洛冰河一扬手,竹枝郎也一举臂,瞬间之间,完成了交接。雷厉风行,分毫不拖泥带水! 洛冰河道:“人给我!” 竹枝郎顷刻化为蛇形,将沈清秋衔在口中,天琅君优雅地一跃而上,大笑出声:“你真的信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行径,当真厚颜无耻。本质一如成年人信誓旦旦从小孩子手里骗了东西后立刻翻脸不认。沈清秋产生了一种洛冰河在被他欺负的不平感,即便獠牙在侧,仍忍不住脱口质问:“你是长辈你知道吗?” 天琅君端坐在竹枝郎头顶上,斯文地道:“我知道我是魔族。沈峰主的徒弟怕是在人世耽搁久了,忘了我们这一族从来不讲求信守承诺。当然,大多数时候,你们也只是表面上讲讲罢了。” 最后一句,天琅君唇边的笑意倏然散去。沈清秋眼前一黑,有什么鲜红腥热的东西,仿佛一只口袋,陡然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他被竹枝郎吞了下去。 醒来时,空气甚干,喉咙发痒。 沈清秋一骨碌坐了起来,他身旁蹲着个黑皮肤的魔族少女,一见他转醒,口音浓重地冲外边叫道:“醒啦!” 天琅君一只手掀起帘子,探头进来看了看,挑眉:“沈峰主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 沈清秋面无表情抹了把脸,确定自己身上已经没了巨型爬行动物胃液的味道。燥风吹得纱帘乱舞,外界景象漏入车中。 他现在躺在一只黑鳞巨蛇上方,巨蛇背着一座华台,平稳地在地上爬动。四周分散着大大小小各式全兽、半兽形态的魔族,汇成一支杂乱却规模宏大的军队,正在前行。 沈清秋判断,这里应该是魔族南疆。 北疆是漠北君的地盘,现在则成了洛冰河的地盘,人型魔族偏多,攻法。只有南疆才会兽型魔族和杂交种多,跟动物世界似的。不知道天琅君带着这群魔族要迁移到什么地方去。又打算做什么。 沈清秋观察环境完毕,忽然发现,右胸膛、整条手臂还在隐隐发疼发麻,而且略感迟钝不灵便。 他深吸一口气,做好十二分充足的心理准备,低头一看。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就像被接了一条树枝草叶做的假肢,他的右手壁密密爬满了绿色的肉芽肉叶,随着轻微的肢体动作簌簌颤动。五指麻木,连蜷曲手指都做不到。 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看了。修雅剑就在手边,真特么想拿起来把这只手剁掉。这时,竹枝郎拿着一只袅袅冒烟的小金炉走近。沈清秋见此君如见鬼,忙警惕道:“你干什么?” 竹枝郎僵在原地:“在下只是想帮沈仙师……” 沈清秋立刻比了比自己的嘴。他最怕竹枝郎说这种话。他算是领教蛇的报恩了,报到最后竟然把他一口吞进了肚子里。竹枝郎尴尬地举袖,似乎想掩口,随即放下,苦口婆心道:“沈仙师,你要相信我。情丝一天不除七次以上,残根会一直留在血肉里。今天才拔过三次,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拔不出来沈仙师这条胳膊就留不住了。” 一听有残疾危险,沈清秋顾不得心理阴影,立刻把胳膊奉上。竹枝郎从小金炉中取出一块烧得通红的炭石,赤手拿着,啪的一下按到沈清秋胸前。 沈清秋:“……” 他就知道不能够期待竹枝郎的“帮助”是正常方式。 这炭石压在他胸前的情丝芽上,烧得芽叶枯萎翻卷,烫到根子里,烧得沈清秋有龇牙咧嘴的冲动,碍于那样太难看,他绷着脸强忍了。等到竹枝郎把冒出绿芽的部位挨个烫遍,这条胳膊,好歹是暂时能看了。 竹枝郎收回炭石,道:“下午晚间还要再烧三次。” 沈清秋把刚才解下的外衣拉上肩膀,竹枝郎无意中瞅了一眼,忙不迭低下头。天琅君在外笑道:“傻孩子,你害羞什么?” 对啊,沈清秋也想问,你害羞个什么?对着刚刚还肉芽丛生的胸膛和手臂,有什么好害羞的?对着一个自己吞过的生物,有什么好害羞的? 竹枝郎一本正经道:“君上不要取笑属下。属下对沈仙师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他看着沈清秋,强调道:“没有洛冰河那种非分之想。” 你强调个什么劲儿啊?! 竹枝郎匆匆带着小炉跳下蛇背,回到下面,指挥调整队伍去了。沈清秋风中凌乱一阵,目光开始四下乱转,到处搜索。心魔剑……心魔剑……心魔剑在哪儿呢? 哦,在外边儿天琅君座旁呢。扔脚边那柄就是。 沈清秋为之绝倒。 人家好歹是《狂傲仙魔途》第一奇剑,上天入地首根粗壮金手指,就这么随便乱扔真的好吗?! 天琅君原本正托腮眺望远处,注意到沈清秋的怪异表情,问道:“沈峰主在看什么?”顿了顿,顺着他目光下望:“看我这把剑?” 沈清秋淡淡地道:“那是洛冰河的剑。” 天琅君无所谓地笑了笑,道:“沈峰主,有句话,我一直很想问你。” 沈清秋:“请讲。” 你尽管问,我胡乱答。 天琅君道:“你和我儿子,双修过没有?” 沈清秋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天琅君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问沈峰主,你和洛冰河……” 沈清秋脸皮抽搐了几下,冲他比个“打住”的手势。天琅君道:“还是沈峰主不明白我所指双修的意思?意思就是……” 沈清秋:“够了。” 能要点脸吗?! 沈清秋强作镇定,“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跟他双修过?” 天琅君道:“实不相瞒,我对人界的民俗文化,风土人情一直都很向往呢。” 沈清秋:“所以?” 向往人界的风土人情,跟这个问题有半毛钱的关系? 天琅君伸出一只手指,摇了两下,轻声哼唱了一段旖旎绵软的小调。 沈清秋本是面不改色坦坦荡荡一大好男儿状,然而,天琅君越是哼下去,他的冷傲神情越是绷不下去。 我!去!泥!煤!的!春!山!恨! 怎么它原来已经流行到了魔界吗!!! 天琅君哼了整整两段,心满意足,意犹未尽:“也只有人杰地灵的人界才能孕育出这样一部惊世巨作。情节之大胆,言语之香艳,实在当得起此等赞誉。尤其是每每结尾之处,留个钩子,让人欲罢不能,对下一作期待满载。” 哦哇原来这玩意儿还特么是连载的! 沈清秋:“……等等。圣陵里第一次见面,你说了一句‘久仰’。”难道就是这个“久仰”?在小黄曲里的久仰? 天琅君欣然道:“正是这个‘久仰’的意思。” 系统:【与boss进行兴趣爱好交流,反派形象立体化,b格+150!】 日了鬼了的兴趣爱好!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那照顾沈清秋直到他醒来的黑皮肤魔族少女从下方奔过,欢快的像一只羚羊。沈清秋定睛一看,发现她真的长着一双羚羊腿。那少女一跳一跳的,仰脸大声问道:“君上!咱们要去的新地方,很好很好吗?” 天琅君笑着冲她挥回了手:“那自然是极好的。” 那少女一派天真,问道:“水多吗?” 天琅君道:“河流山川,遍布天下。” 那少女欢呼一声,蹦向远方。沈清秋望着她的背影,琢磨着不对味儿:“你要把他们迁去什么地方?” 天琅君悠悠道:“沈峰主心中已有定论,又何必明知故问?” 河流山川,根本不是魔族的常见地貌。“好地方”,无疑是指人界。沈清秋说:“看数量,南疆恐怕超出两成的魔族都聚集在这支队伍里。阁下以为,如此浩大的规模穿越边境之地,修真界会注意不到么?” 天琅君道:“谁说一定要穿越边境之地?” 他直起上身,睥睨而笑:“你以为我想要这把剑来做什么?” 沈清秋道:“你要用心魔剑,在两界之中斩出裂口?” 天琅君补充道:“准确地说,是把两界合并。” 合并人界与魔界! 64、敌营幽会 不就相当于把异次元揉碎、揉成一团? 沈清秋并不觉得这个想法匪夷所思, 相反,他肯定, 只要有心魔剑在手,绝对能办到这件听上去仿佛荒唐臆想的事情。因为, 这是有原著依据的! 合并两界,正是原著临近大结局时,洛冰河为彻底统一魔界与修真界所做的一件丧心病狂的事。原先沈清秋总认为,原著的“洛冰河”是他最熟悉的。可现在想起,竟觉得这个角色离自己十分遥远,很是陌生。那个“洛冰河”,毫不关心这么做会带来的毁灭性后果。他的理由是两界分离不利统治, 而且资源不平衡, 魔族那帮老婆和小弟天天吵吵嚷嚷,闹得他心烦,干脆就给合并了,方便管理。 沈清秋沉声道:“这就是你要送的‘礼物’?未免恶意太大了。” 天琅君摸了摸下巴, 温文道:“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很喜欢人界, 让两族更密切地交流一番,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沈清秋挑眉道:“天琅君是真没想到还是根本不在意?魔族能适应人界,人族非修真者又有多少能适应魔族的?换句话说,”他有选择地咬重字眼:“就算你‘喜欢’人,可你能保证所有魔族都喜欢?两界从古以来便处相离状态,这样都纷争无数,如果贸然合并, 更别想有一天安生了。” 天琅君无奈道:“沈峰主果真是四大派出来的人,都是这么个调调。是仓促了些。可这也并非我本意啊。失败的经验在前,我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先合并了再说。慢慢来嘛。无可更改的事实面前,再怎么不适应,也总会磨合的。” boss都中二,果然是天理。只是天琅君情况比较特殊。也许从前他是天真理想化的中二,总觉得自己可以拯救全世界、带来两族爱与和平。被压在白露山下这么多年,现在的他,怀揣的是一份满腹怨气的中二。天大的事在他口里只是“仓促”。最后一句的逻辑更是强奸习惯论,奸着奸着,对象总会配合的,先奸了再说。 沈清秋忍不住问:“你和苏夕颜……莫非也只是为了‘两族密切交流’?”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天琅君水墨般晕散在脸上的笑意凝了凝。 他转过脸,沈清秋看不见他神情,只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夕颜啊,她真是……” 真是什么? 沈清秋琢磨他这微妙的语气。温柔可人?单纯善良? 天琅君道:“冷酷无情。我就是喜欢她这一点。” 沈清秋为之绝倒。天琅君摊手道:“可是无论如何,她已经死了。” 所以就毫不留恋了? 魔族的“喜欢”,恐怕终究是有些薄凉了。 沈清秋默然片刻,道:“你究竟是怎么看洛冰河的?” 天琅君看了他一眼:“心疼他?” 沈清秋状似无谓地笑笑,无法应答。 洛冰河虽然从来一句都不曾提过,可沈清秋知道,他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是抱有幻想的。他只知道自己是名门女子和一名天魔血系的贵族所生,却不知道父母究竟是哪两个人,哪两个名字。他其实一直都有悄悄地想象,如果父母还在,该会对他多好,不会让他受半分委屈。 倘若洛冰河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这副样子这种态度,还可能因为他那一半人类血统而不待见他,那些想象,就真的只是可笑的想象了。 入夜,烟尘滚滚的大队停驻在一片莽原之上,就地扎营。 需要扎营的其实只是为数不多的人型魔族。兽型魔族幕天席地就好,土坑、树顶、草地,什么地方都能睡。 沈清秋的休息之处是一顶舒适宽敞的白帐篷,外表简易,内里却应有尽有。竹枝郎亲自布置完毕,才把他送了进去。那跟了他一路的魔族少女一走,沈清秋立刻迫不及待躺上床,闭目等待梦境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月影晃动。沈清秋一睁开眼睛,只见洛冰河半跪在床前。沈清秋刚说了半句:“洛冰河,你听我说,这边有件很重要的……”洛冰河就扑了过来。 沈清秋被他扑了个正着,压回床上,嘴也被一片温软堵得严严实实,连唔唔之声也发不出来,只能干瞪眼,怒得脸都红了。洛冰河不知收敛,越亲越重,到后来就变成小兽撕咬般的啃噬。 沈清秋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道:“……洛冰河,跪好!” 洛冰河便一掀袍子下摆,当真跪好了。 沈清秋道:“知道为什么让你跪吗?” 洛冰河跪得笔直,道:“身为弟子,却侵犯师尊……” 沈清秋:“谁让你说这个了!这个帐为师待会儿再跟你算。天琅君让你给心魔剑,你便真给啊?我不记得有教你这么……”傻白甜! 洛冰河道:“我没得选。况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为何不给?” 什么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那可是旁人哭都哭不来的金手指!沈清秋心说金山扛不住败家子,道:“你有没有考虑过他拿心魔剑要干什么?北疆南疆,苍穹山幻花宫,会受到什么威胁?” 洛冰河道:“师尊生气我把心魔给了他,只是因为害怕牵连这些地方?还是只害怕牵连苍穹山?” 他这话说得,就像那些整天抓着男人问“你到底爱不爱我、你更爱你的事业还是更爱我”的小女孩儿一样。沈清秋正想再跟他挑明利害,干点正事,却卡了一卡。 帐上映出巡逻魔族小兵的火把之光,还能听见狼嚎牛叫还有刻意压低的呵斥之声。 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梦里? 怎么看,洛冰河也就站在他帐里,而不是身处梦境之地。 来的,是他本人! 他现在没有了可以拿来当任意门的心魔剑,横穿北疆过来,少说也有千里之遥。沈清秋就是想扇他后脑勺,想到这路途迢迢,下手也要斟酌三分。 眼见他打蛇随棍上,一条腿这就压上了床沿,沈清秋几欲吐血,却还要拿出做师尊的威严:“洛冰河啊洛冰河,你是不是太过自负,自恃艺高胆大,一个人跑过来送上门。南疆起码两成的魔族都在这队伍里,再加上两个和你同血系难对付的魔族前辈。万一被发现了,你这是找死!” 洛冰河道:“师尊,我不能明着抢人,我怕他催动你体内的血蛊,可你总不能叫我坐着等。师尊你就别骂我了,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沈清秋不断把他脑袋推开,竭力维持一本正经:“你进来的时候,有没有惊动到谁?” 洛冰河道:“怎么可能?我要进来,谁也别想瞧见。只是有一件事需要担心……” 他还没说究竟是什么事,忽然从帐外传来一声清咳。 竹枝郎的声音响起:“沈仙师?休息了吗?” 一听这声音,洛冰河两眼杀气陡生,冷冰冰的横了出去。沈清秋忙按住他,眼色严厉,示意他别冲动。 不知道怎么回事,洛冰河被他瞪了,反而脸颊染上一层淡红,沈清秋看得抖了两抖。帐外有魔族兽兵巡逻,帐内又无处可躲,无奈之下他掀开被子,洛冰河从善如流地挤了进去。 竹枝郎在外自言自语道:“这么早就歇下了吗?” 帐外静默片刻,沈清秋还以为他走了,正要松一口气,竹枝郎道:“那……在下就打扰啦。” 怎么原来睡着没睡着你都是要进来的吗? 那还问个屁! 洛冰河露出个脑袋,疑神疑鬼道:“这蛇趁师尊睡觉要进来干什么?” 躲好你的就是了熊孩子!沈清秋把他脑袋按回去,跳下床叫道:“别进来!” 竹枝郎果然没进来,困惑道:“原来没休息吗?沈仙师刚才为何不答话?” 沈清秋道:“困觉,不想答话。喜之郎你走吧。” 竹枝郎愣住了:“白日不是说好了吗?” 死死死。白日确实说好了,竹枝郎晚上会来给他烧掉剩下的情丝! 洛冰河又露出脸,悄声质问:“说好什么?” 沈清秋前脚刚把第二床被子堆到他身上,放下床帘,竹枝郎后脚便进帐来了。他手里拿着那只小金炉,眼睛斜视一旁,道:“深夜冒犯,沈仙师还请海涵。只是情丝不除尽,唯恐多生事端。” 进来了再赶出去就太惹人怀疑了,反正竹枝郎出于莫名原因不敢多看他,只能尽量小心些。沈清秋挡在床帘前,微笑道:“明白。麻烦你了。” 竹枝郎客气地道:“分内之事而已。沈仙师为何不到床上……”他还没走出一步,沈清秋错身挡在他面前,抓住他手臂,转了个圈。 转到竹枝郎背对床帘,沈清秋才说:“不上床。就在这里。” 竹枝郎莫名其妙被他拖着手臂晃了一圈,也不好发问,只当他一时兴起,好脾气地问:“站着?” 沈清秋果断道:“站着。” 竹枝郎:“沈仙师受得了?” 在他身后,洛冰河猛地掀翻被子,满面怒容。沈清秋面不改色:“习惯了。” 竹枝郎点点头,转身在小桌安置金炉。趁此机会,沈清秋隔空对洛冰河发了一掌,把他打回被子里,火速将他盖住,竹枝郎转身时,早已各就各位,一切如常无异。他拿着烧红的炭石说:“请沈仙师除下外衣。” 沈清秋低头,慢吞吞开始解衣带。他真不敢解快,要是真脱了,洛冰河估计就要拆床拆人了。他动作慢的令人发指,竹枝郎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瞅了一眼:“沈仙师可是手指不方便?可要在下帮忙?” 沈清秋见他抬眼,忙猛地一扯衣襟,外衣溜溜地从肩头滑了下去。 他这么一扯,外衣落在脚边。再把那条胳膊送到竹枝郎眼皮底下去,后者登时无心再注意其他地方,对着它认真研究起来。坚持不懈除拔除了一天的情丝,终于有了衰退的迹象。沈清秋半边胸膛和手臂果真再没像白天刚醒来时那样须叶茂密了,只剩疏疏零零几根小芽。 洛冰河悄然无声送出一掌,一阵黑气正正朝竹枝郎背后袭来。沈清秋忽然挥手,啪的把竹枝郎手中那颗炭石拍飞。 那块炭石骨碌碌滚到帐外,竹枝郎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大惑不解。沈清秋歉声道:“手滑。” 竹枝郎毫无心理障碍地接受了这个说法,出帐去捡。他在外走了一阵,疑道:“滚哪儿去了?” 沈清秋脚底一蹬,火速上床。洛冰河低声道:“师尊,你在他们手底下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混吃等死无所事事的日子! 沈清秋也低声道:“别乱来,被发现了你我都不好过。”说完,手起手落,把洛冰河摁回毯子中。 洛冰河极不甘心,憋屈得很。他自觉现在对上天琅君也不会毫无还手之力了,可师尊体内血蛊一日不除,就要一日受制。他勾勾手指,地上外衫飞入手里,他将那外衣披在沈清秋肩头:“穿上!” 似乎有路过帐口的小魔在向竹枝郎问好:“大将!” 竹枝郎“嗯”的应了,道:“来得正好。帮我找个东西。”这架子和语气,与面对天琅君和沈清秋时截然不同,倒真符合大将的身份。 沈清秋道:“穿什么?本来也是要脱的。” 洛冰河震怒:“……为什么师尊你非得脱衣服给他看不可?” 摁来摁去都摁不老实,沈清秋正费力着,竹枝郎忽然折回来了。沈清秋来不及站回原位,霍地旋身一压,摆成了端坐于床中央的姿势。竹枝郎道:“沈仙师刚才不是说不上床?” 沈清秋呵呵道:“哦?是吗?我有说过?” 藏得匆忙,不小心把洛冰河坐身下了…… 这一坐也好,洛冰河总算是乖乖不动了。竹枝郎走到床边,见被毯杂乱,随口说了句:“沈仙师不热么?” 沈清秋只求速战速决,抓着竹枝郎的手,把那块通红的炭石压到胸口,嗤嗤声响中,坦然道:“不热。” 竹枝郎:“那沈仙师你……不疼?” 沈清秋:“不疼。” 竹枝郎欣慰道:“之前数次,沈仙师似乎一直不情不愿,今夜总算主动一回了。本该如此。” 沈清秋压根没听仔细他说了什么,一心想快点弄完快点赶人,口里问:“行了吗?” 竹枝郎收回炭石,道:“可以了。” 沈清秋大喜。估计洛冰河也快到极限了。谁知,竹枝郎又加了一句:“君上方才说,今晚他也想过来一趟……” 句末的“一趟”一没说完,洛冰河终于忍不住,暴起了。 65、贵圈真乱 看不清他如何出手的, 竹枝郎便单膝跪地,呛了一口血出来。再抬头时, 床上便多出了个人。洛冰河一只胳膊环着沈清秋,正对他怒目而视。他先是震惊, 随后,迅速变成一种恍然大悟:“你?沈仙师?你们!” 沈清秋把额头埋到手掌里,不想说话。洛冰河另一只手扬起,做了一个“掐”的虚动作,竹枝郎喉咙间现出几道黑色的手印,身躯猛地吊起,浮在半空中。 沈清秋道:“别杀他, 后患无穷, 再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洛冰河紧闭着嘴,手背青筋暴起,五指合拢。竹枝郎脸色逐渐变青,却硬是没露出痛苦之色。 正当此时, 又一个声音在账外响起。 “沈峰主, 我可以进来吗?” 今天晚上为什么这么热闹,说曹操曹操到,门庭若市啊! 帐内三人,掐人的被掐的围观的,脸通通刷的黑了。沈清秋先指被掐着脖子吊起的竹枝郎,再指洛冰河,比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再双手交叉比成叉状,一片混乱。洛冰河也不知道明白没有,就是摇头,再摇头。这样的情况下,当然不会有人给门外那个回音。片刻的沉默过后,天琅君道:“我进来了。” 跟他外甥一样,都是进门之前的询问只是做做样子的类型! 于是,天琅君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竹枝郎和沈清秋拉拉扯扯滚在床上,后面一堆被子毯子堆得又高又乱。见他进来,齐齐猛地转头,四只眼睛两张脸,一般的大惊失色,红白交错。沈清秋上衣还垮在胳膊肘上,一副要脱不脱的模样。 饶是天琅君为人奇葩,见到这种场面,笑容也一时僵住了。 半晌,他才轻声说:“……真是没想到。” 竹枝郎汗颜:“君上,事情有些复杂,总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他的身躯挡住了洛冰河藏身的被毯,沈清秋则半趴在他身上,将洛冰河那只牢牢掐住他命门的手遮个正着。如此混乱的体位,加上飘飘的床帘,一时半会儿,真的很难发觉多了个人。 天琅君点头道:“不必解释,我懂。我都懂。” 以他那爱听春山恨的品味和脑回路,他说“懂”,那就必须需要解释! 沈清秋道:“不知阁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有事明言无事安寝,谢谢。” 天琅君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那边出了点小小异象而已。竹枝郎又不知哪里去了,所以我先过来看看。不过,似乎来的不是时候。没关系,你们请继续。我随意。” 竹枝郎:“君上……” 他多说一个字,洛冰河就加力; 稍微动动腿,洛冰河加力; 想换个姿势,洛冰河也要加力; 加力加力,汹涌的魔气顺着命门腾腾灌入,灌得他口里发苦。 竹枝郎不知心塞为何物,但确实体会到了心塞的感觉。 沈清秋:“好,多谢体恤,那我们就继续了。你请自便。” 天琅君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他悠悠地道:“沈峰主为何不追问我,究竟是什么‘小小异象’?这可跟你之前好奇又热心的表现不大一样。” 看起来,这一位是没那么容易能打发走的了。沈清秋觉出麻烦甩不脱,反而镇定下来,笑道:“天琅君若喜欢旁观,讲话助兴也无不可。请。” 天琅君便“助兴”了,道:“不久之前,安置在我那边的心魔剑忽然飞起,悬挂空中嗡鸣不止。明明并没有人在召使它,却有此现象,实在令人有点在意。” 沈清秋当即明白,刚才洛冰河没说完的“只有一件事需要担心”,就是指心魔剑需要担心。毕竟是跟随洛冰河多年的佩剑,原主出现在附近,多少会有所感应。 沈清秋道:“的确是个蹊跷事。不过天琅君来找我谈这个,怕也没什么意义吧。” 天琅君缓缓站起,道:“找沈峰主谈肯定是没有意义的。可若是有顽皮的小朋友过来找沈峰主,那就很有意义了。” 短短一席话,他分成了好几段,每说半句,便朝床边走近一步。 竹枝郎明被沈清秋双手扒住,暗被洛冰河死死钳着命门,随着天琅君一步一步,越靠越近,这对师徒两个人下手都越来越重,他当真是……无辜至极,倒楣至极。 正当天琅君举起手,要掀开床帘时,帐外蓦地传入一阵高亢凄厉的野兽长号。他猛地撤手,转身望去。 白帐之外,火光冲天而起,飞驰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兽类长号混杂着声嘶力竭的呼喊。 “有入侵者!” “围住围住!都围上去!” “别让他跑了!” “——杀出来了——!” 刀剑相击、剑矢破空、牙爪撕扯之声混作一团。天琅君一句话也来不及说,闪身出帐。沈清秋一颗心高高抛起又落下。这入侵者来得太是时候了! 洛冰河翻身下床,扶了他一把。竹枝郎被掀落到地上,还暂时无法动弹。沈清秋低头道:“刚才多谢了。” 以他之忠心程度,方才居然没奋不顾身地指出“君上!就是他们!就是这两个人!”也得算上是他刻意相帮了。竹枝郎闻言,叹一口气,说:“在下能理解的。” 沈清秋:“理解什么?” 洛冰河不耐道:“跟他废话什么?” 竹枝郎抬起头,诚挚地说:“沈仙师为解相思之苦,夜中私会,虽然不免有损清誉,却也情有可原。” 沈清秋:“……” 果然是不应该跟他废话什么! 师徒二人潜出帐外,只见莽原不远处,黑压压的南疆魔族大军团团包围着某一中心。两道雪白炫目的影子在其中显得犹为夺目。一道是剑影,凛凛然势不可挡,一道是人影,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片甲不留。包围圈被不断击溃,又不断有新的魔族填充上去。 天琅君由衷的赞叹顺着夜风远远飘来:“好剑法。好灵力!” 来者立在被他斩于赤手之下的一只披甲巨狼头颅上,白衣一尘不染,只有颊边一点飞溅状的血渍。 这么大张旗鼓、简单粗暴、说打就打、生怕敌营中没人不知道他大驾光临的打法,真不负百战峰嚣张好战之盛名。 是柳清歌。 两头雪白的座狼掠过兽群,伏于天琅君脚下。其中一只仰起头,从嘴里发出人声:“君上,是苍穹山的,百战峰峰主柳清歌!” 天琅君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剑法灵力都惊绝如斯。只是不知,百战峰峰主为何会突然光临南疆?” 柳清歌微微一侧身,乘鸾飞回手中。他甩落剑尖的一点血珠,冷冷地道:“沈清秋是不是在这里。” 沈清秋受宠若惊。怎么柳巨巨是来解救他的吗? 洛冰河瞥了一眼他脸上神色,抿了抿嘴。 天琅君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来寻沈峰主的。他的确是在我这里。” 柳清歌道:“让他出来。” 天琅君语气暧昧道:“现在他恐怕不太方便见你。就算见了,多半也不想跟你回苍穹山。” 沈清秋竟不知该吐槽些什么。柳清歌眯了眯眼。天琅君脚边一头座狼道:“什么百战峰,我看倒未必见得。听说这柳清歌与洛冰河那小子交手,大败无数次,早就不配这号称了。现在应当叫做‘九十九战峰’才是。” 另一头接道:“不对,应当叫做‘九十八战峰’峰主。他若对上咱们君上,也是必败无疑的!” 这两头畜生真损。又谄媚又损! 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柳清歌足下一点,白电般身形掠出。天琅君不急着迎战,随手轻甩,鲜血从指间飞跌,血滴落地不沁入泥土,反而凝结成形,瞬息之间化出六只毛色赤红的血狼,团团围住柳清歌,风火轮一般绕着他撕咬偷袭。 柳清歌游刃有余,乘鸾一出,六只尽数头颅飞离,化回液态。可剑锋回转,血狼又迅速重新凝形,继续龇牙咧嘴张牙舞爪。他之攻击虽然精准强劲无可挑剔,却并没有起到实际效果。天琅君也没有收回放血的那只手,就这么闲闲伸着,血往下落,不断有新的猛兽化出。 放了这么多血脸色都不带白一下的,他是个移动血库吗! 好歹柳清歌是来救他的,沈清秋不能隔岸观火超然战外。他刚要有所动作,洛冰河就抢先一步,闪了出去。 天琅君定睛一看:“你果然来了。” 洛冰河冷冷地道:“师尊在,我焉能不来?” 天琅君笑道:“竹枝郎,你看看他这张脸,这样一副横眉冷对的神气,真是让我看了高兴……嗯?竹枝郎?”他这才发现竹枝郎还没出来,露出扫兴之色。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旁柳清歌正要说话,忽然瞥见沈清秋,要呵斥的都忘了,当即一怔,喊道:“喂!” 沈清秋挥手招呼。天琅君讶然之色不退反增,对着洛冰河:“所以,刚才,你们,在里面,三个人?” 一句话,断成五个词,沈清秋还是弄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66、贵圈太乱 洛冰河不知懂了没有, 黑着脸迎了上去。 莽原兽群中的战圈,登时成了三方大混战。天琅君打两个, 柳清歌也打两个,洛冰河打一个不理一个, 还要扛下两人份的攻击。黑气白光爆炸,剑鸣兽啸冲天。 柳清歌有心接应沈清秋,无奈包围圈越聚越厚,乘鸾旋成一道小型旋风,十几只血兽绞入其中,碎成万千飞溅血珠。沈清秋喝道:“闭嘴!别吞进去了!” 柳清歌根本不需要闭嘴,因为那些血根本沾不上他的身。天琅君却笑了:“我倒还忘了, 还有沈峰主呢。” 他倒是希望被忘了……天琅君一记起来, 沈清秋立刻不好过了。腹中绞痛之感密密麻麻爬了上来。洛冰河原本下手最狠,招招对准天琅君,可现在攻势陡然一缓,心也分了。沈清秋喝道:“接着打。别管我!” 他不叫不喊, 装成毫无感觉的模样, 回到帐中,把竹枝郎拖了出来,他笑得都扭曲了:“这回你总不能再往我剑底下撞了吧?” 竹枝郎无奈道:“沈仙师与君上于我而言,都是恩深义重,又何苦总要让我为难。” 沈清秋疼得背后直冒冷汗,有一搭没一搭闲扯转移注意力:“你当真是恩怨分明。” 魔族的干部果真个个如纱华铃一般敬业,无时不刻都在进行传教大业。竹枝郎在他剑锋下, 仍在规劝:“不错。所以四大派昔年以卑鄙手段围剿君上,终有偿还之日。苍穹山、昭华寺、幻花宫、天一观,君上说一个也不留,就必然一个也不会留。” 他提及幻花宫,沈清秋忽然心弦一绷。 他从幻花宫水牢遁逃花月城后,曾听人说,幻花宫水牢守牢弟子被尽数杀死,连公仪萧也不能幸免。这口黑锅当时盖在了他头上,他又把它转扣到了洛冰河脑袋上。而奔波至今,一直没能有机会算清究竟是谁做的。 竹枝郎现在对他不错,是因为当时自己拦住了要杀他的公仪萧,算恩人。那么,公仪萧对他而言,应该就是仇人。沈清秋道:“你记不记得,公仪萧这个人?” 竹枝郎略一思忖,道:“是指那名幻花宫弟子?” 果真记得。 “那时要去水牢迎接沈仙师,在下先是将那弟子误认作了洛冰河。” 沈清秋能理解。公仪萧身形背影,的确和洛冰河有些肖似。甚至乍看之下,容貌也有微妙的相似之处。所以他有段时间,对公仪萧格外有亲近之感。 竹枝郎继续说道:“后来,发现他就是白露林那名随沈仙师一起进入露芝地的幻花宫大弟子,便顺手杀了。” 顺手杀了。 竹枝郎果真是个很简单的魔,跟他舅舅说的一样,“有点傻”。天琅君提携他,他就死命跟着,沈清秋无意救过他,他便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报答。 同理,睚眦必报。 只是公仪萧这死的也未免太冤枉了。他只是要动手杀,又没真的杀! 水牢一别,公仪萧那句“若后会有期,前辈一定要履行承诺,带我去清静峰一览。晚辈可一直等着呢。”,历历犹在耳。沈清秋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看着竹枝郎的目光越来越复杂,可原先那种轻松自在的成分已经不在了。后者刚觉察到这种变化,沈清秋便站起身来,朝前走去。 竹枝郎一愣:“你要去哪里?” 沈清秋说:“随便去哪里,远远的就行。” 天魔血系都是神经病。跟一个神经病在一起,总比跟两个在一起要强。好歹那一个还肯听他的话! 竹枝郎像是被刺了一下,须臾,道:“我只是想对帮过我的人好。这有什么不对吗?” 沈清秋道:“可问题在于,你觉得你做的事情是对我好,我却并不觉得。” 他每走一步,都感觉筋脉抽搐,似有万千蠕虫扭动啃噬。洛冰河连连回头看他,好几次都险些没避过攻击。 竹枝郎不能理解:“就算沈仙师不得善终,也执意要和他们一路?” 沈清秋不答话,继续往前走。 竹枝郎低声说:“我明白了。” 话音刚落,沈清秋体内滞涩疼痛之感尽数消失了。天琅君声音上扬,微含愠意:“你在干什么?” 在场中人,只有天魔血系者才知道怎么回事。原先沈清秋体内有三道血蛊,洛冰河以一对二,略处下风。而刚才,竹枝郎不再催动血蛊与洛冰河作对,而是倒戈一击,和洛冰河联手压下了天琅君的血。 不疼了还怕什么?沈清秋拔出修雅,飞身上剑,喝道:“柳师弟,走!” 柳清歌见他御剑飞来,也翻身踏上乘鸾。天琅君总算不放血玩儿了,魔气裹挟一掌袭来,被洛冰河挡了回去。沈清秋路过,顺手一拉,洛冰河扬手,一串动作接合得天衣无缝,两手正正握住,随之一提,便把洛冰河带上了修雅剑。两道剑光瞬息之间驰出天外。 莽原上嚎声连片。天琅君打个响指,余下的几十头血兽失去动力,皮毛獠牙迅速融化,不多时便化成飞溅的血珠,溶入土壤之中。 他看向竹枝郎:“就这么放走了?” 竹枝郎一言不答,对他单膝跪下。 天琅君涵养甚好,气恼也只维持了片刻,早便过去了:“你呀你,费尽心思,人家却毫不领情,一心奔着死路去。竹枝郎,你都这么大了,怎么就不知道脑子转个弯呢?” 抬手让竹枝郎起来,他又随口道:“不过你也不必伤心。沈峰主总有一天能明白你是为他好的,不远了。” 竹枝郎心知,那就是四大派灭门之时。 天琅君又看了看天边,喃喃道:“不过,实在没想到。沈峰主居然喜欢人多。每次都必须至少三人吗?” “……” 竹枝郎原本沧桑的心境瞬间犹如狂风过境寸草不生。 君上大概最近又看了什么人界流传的奇怪配图小册子了。 三人御剑飞出数里,直奔边境之地。 柳清歌没想到沈清秋把洛冰河也捎带了,怒道:“你拉他干什么?怎么跟他在一起了?!” 柳清歌和洛冰河之间苦大仇深的,沈清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笼统道:“这是有原因的……” 洛冰河听他没否决“在一起”三个字,眉眼弯弯,嘴角也勾了起来。柳清歌见他无端端笑意盎然,手中拟了个诀,灵力指间兹兹流闪,警惕道:“沈清秋,你过来。” 洛冰河变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温情脉脉,下一秒就嘲色满堆,搂紧了沈清秋的腰。他原本就楼的紧,再这么一使力,沈清秋险些喘不过气,一巴掌拍松他的手,才说:“柳师弟,这个解释起来略复杂,咱们现在先走,回头我再慢慢说。你要先相信我。” 柳清歌说:“我信你。但我不信他。” 沈清秋不假思索道:“我信他。” 柳清歌眉峰一凛,肃然道:“之前你信他,什么下场?” 洛冰河的微笑绵里藏针,口气不冷不热:“师尊都说信我了,你还废话什么?” 是嫌没打够吗?! 沈清秋说:“对师叔怎么说话的?” 柳清歌本来就话少,何来的废话?他果真不多说了,甩出一团暴击。 这可是高空行驶,在剑上面打架很好玩么?!注意安全,安全第一! 沈清秋偏了一下飞行轨道,算着应该闪过了,洛冰河却在身后闷哼了一声。 沈清秋转头问:“怎么了?” 真打中了? 洛冰河摇摇头,道:“没事。不疼。” 照理说,就算被打中了,也应该没什么啊?沈清秋仔细看了看他,觉得他印堂间的确有一股黑气,沉吟道:“你脸色不太好。” 洛冰河嗓子虚软,温言道:“跟那老魔头对上的时候,头就有点晕。刚才更晕了。不过也没什么,一记暴击而已。” 柳清歌和他血战到底的冲动越发强烈。这都打过多少次了,一个暴击就头晕了? 他说:“沈清秋你让开。” 沈清秋忙赔笑道:“柳师弟,他之前有伤在身,才刚好,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不懂事,要是冒犯了你,我代他道歉。” 柳清歌脸色不善,沈清秋又说:“他之前是犯了不少错,今后不会了。我一定好好管教……” 柳清歌的脸终于青了:“你真信他?” 沈清秋心虚了。洛冰河还抱着他的腰,又露出了那种略惴惴不安的神色,似在等着他的回答。说实话,之前他其实从来没真正地信任过洛冰河,所以一直误伤。事到如今…… 沈清秋苦笑道:“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家里孩子不懂事,大人不容易做。沈清秋赔完笑,又说好话:“一段日子不见,柳师弟修为愈发精进了。” 柳清歌扬了扬下巴:“闭关刚出。” 洛冰河围堵苍穹山那时,柳清歌说过“等着!”,果然是闭关修炼去了。刚出关就来救人,沈清秋摸了摸鼻子,心觉单说谢谢似乎不够,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来南疆这里找我?” 原来柳清歌出关之后,火速赶至魔界北疆洛冰河的地盘,一路杀进去,几乎杀翻个底朝天,结果沈清秋不在。洛冰河也不在,据说是匆匆赶回交待一番就立刻撤了。他先是抓住那名叫纱什么的魔族妖女想要审问。然而,百战峰的审问方法就是殴打,充其量只分不同程度的殴打。柳巨巨当然不好殴打女子,纱华铃又是个难搞的女人,于是没问出来。 好在,又撞上了成天吃饱了没事闲得乱晃的尚清华。 对这货柳清歌可毫不容情,拳头刚扬起来,他就滔滔不绝地全招了,包括沈清秋呆在魔界时的伙食如何、每日的消遣娱乐活动、以及被衔到南疆去了的重要信息。 问出来之后,柳清歌便打算把这叛徒就地正法,岂料尚清华抱着他大腿一阵鬼哭狼嚎,再三保证身不由己改过自新,嚎着嚎着就把漠北君引出来了。两人打了一架,把洛冰河的地宫震塌了小半,这才耽误了些时间。 这跌宕起伏、充斥着暴力元素的一段东西,就是柳巨巨近期的行程了。 如此费心费力……柳清歌,真是一个比亲哥还靠谱的男人啊! 沈清秋含蓄地表达了他的感激涕零之后,话锋一转,正色道:“柳师弟,我有正事必须告诉你。” 柳清歌道:“讲。” 沈清秋说:“你可知天琅君?” 对于修真界的人士而言,这个名字可谓是传说级的。 数年前,天琅君被镇压于白露山之下的那一战,四大派倾巢而出。苍穹山派虽然也是主力,但那时参战的都是上一代的峰主们。现任苍穹山派的峰主中,只有岳清源作为穹顶峰首席弟子参战过,并且以玄肃崭露头角,起到了关键作用。这些柳清歌自然不会不知道:“魔族上一任圣君?他肉身损毁已有七八年了。” 沈清秋说:“肉身损毁,不代表死了。也有可能是脱壳了。” 柳清歌扬起一边眉毛:“和你一样?” 沈清秋心中惭愧,干咳:“正是。” 柳清歌不追究下去了:“他出来了,然后?” 沈清秋说:“天琅君打算合并魔界与人界。” “是指他打算攻上人界?” 沈清秋就知道,一般人很容易搞混这两个概念。说到“合并”,许多人都以为只是“统一”的意思,其实不然,天琅君打算用心魔剑做的,是字面意思上的“合并”。 67、三人成行 魔界和人界, 就如同一张纸的两面,处于不同的空间。在纸张的正面画上一笔, 再怎么延伸,也画不到反面去。 而心魔剑, 则能够把这张纸的正反,拼接到同一个平面。 举个例子。人界大陆上有洛川这条河流,魔界则有埋骨岭,这两个地方处于异界空间。而原著中,洛冰河以心魔为匙,将两界合并后,埋骨岭便被“拼”在了洛川中央, 变成了一座孤岛。 简单地解释过后, 柳清歌皱起眉:“这种事真做得到?” 当然做得到。原著洛冰河就成功办到了!沈清秋沉沉点头。柳清歌想了想,道:“兹事体大。还需证据,方能取信于诸位掌门。” 要说证据,还真没有。沈清秋正略感头疼, 这时, 安静了半晌的洛冰河忽然道:“师尊为何不问我?” 沈清秋还没答话,柳清歌先行一步,嗤了一声。 嗤的原因很充分。洛冰河有魔族血统,并且早早跟诸派翻脸,恶名远扬,幻花宫被他生生搞成了邪教组织,虽然实力在他的领导下不弱反强, 但四大派早就把它踢出团队,作为“名门正派”却名存实亡,自然也帮不上忙。 所以,问他,恐怕没什么建树吧…… 这话沈清秋心里明白,却不能多说。不然洛冰河那颗脆弱的玻璃心不知道还要怎么碎呢。他干笑了几声,还没笑完,肩膀上忽然多了一点重量。 洛冰河的头轻轻靠在了他的左肩上。 沈清秋以为他又在撒娇,抖了一下,可再仔细看看,洛冰河的眼睛闭着,是一副安然昏睡的模样。 站着也能睡。刚才不还聊得好好的吗! 沈清秋反手捉紧他胳膊,防止他摔下飞剑,轻声唤道:“洛冰河?” 没有反应。顿了一顿,沈清秋换了更低更轻的声音:“……冰河?” 叫了两声,他才慢慢睁开眼睛,沈清秋见他眼神涣散,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真的很累?” 离出圣陵还没几天,洛冰河受过的那一大堆伤就算好得快,怕是也有些遗留后果,晕一晕也是有可能的。 洛冰河摇摇头:“没有。” 沈清秋琢磨了下,转向抱着双手冷冷注视这边的柳清歌:“柳师弟,过了边境之地,不如你先走,回苍穹山派和掌门师兄他们召各派商议一下。” 柳清歌双目微睁:“那你呢。” 沈清秋说:“我可能要迟些回去。洛……冰河他这个样子,我看,还是休息一下再走稳妥。” 柳清歌提气道:“我来,就是为把你带回去。” 沈清秋踌躇,洛冰河一言不发,低着头,模样看着乖巧得很。他又说:“就一晚。” 柳清歌看着窝在沈清秋身后的洛冰河,严厉地说:“一晚也不行。” 那怎么办呢? 一个时辰之后,三人穿过边境之地,停在城中最大的客栈门前。 这座城远离中原,多的是杂门小派,却鲜少见到这般丰神俊朗、仙气凌然的人物出现,还一次出来三个,一个赛一个的好看,不少都驻足围观。柳清歌昂首阔步,握着乘鸾,率先迈进门槛。 大堂富丽,宽敞明亮,立刻有伙计上前招呼。沈清秋道:“柳师弟,你真要跟我们一起?” 总感觉柳清歌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根本不需要睡觉、就算睡觉也会在云气缭绕的灵台上的类型。 柳清歌执剑抱手站着,冷冰冰地说:“不放心。” 他眼皮一抬,恰好见到洛冰河在沈清秋身后,无声地哼哧了两下。眼珠斜转,嘴角笑容轻蔑,目光恶意满得都要溢出来了,登时大怒,握着乘鸾的手背青筋暴起。沈清秋见状忙道:“有话好说,不要生气。”他再回头,洛冰河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嘴唇还微微有些发白。 伙计笑道:“几位客官是来住宿的?” 柳清歌不理人,洛冰河一副随时要倒的模样,沈清秋只好自己出来:“不错。” 伙计:“要几间房?” 沈清秋:“三……” 洛冰河:“两间。” 柳清歌就差没把“狼子野心,可恨可诛”八个字写在脸上了。洛冰河和颜悦色道:“麻烦两间房。谢谢。” 柳清歌说:“三间。” 洛冰河笑了笑,反问道:“请问,谁出钱?” 沈清秋柳清歌滞了一下。 沈清秋不消说,刚从魔窟跑出来,哪有带这些东西。柳清歌就更不可能了,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巨巨,还杀了一路,怎么可能记得在身上放钱。 洛冰河慢条斯理地说:“是我。我没带够钱。所以,两间。” 沈清秋:“……柳师弟,你别跟他计较了。” 这个问题是真心没办法解决。没钱的话,总不能把修雅或者乘鸾当了吧…… 也不知道洛冰河是不是故意的,现在沈清秋是真不敢随便下定论了,领了房牌,上楼时柳清歌走在最前,沈清秋在中间,回头无奈地说:“下次再这样气你师叔,就把你卖了凑钱。” 洛冰河仰脸道:“师尊你对我总是这么狠心。” 前方的柳清歌回头看了一眼,皱了皱鼻子,一派恨不得把他们乱刀砍死、一个埋在山巅一个撒在海底的深恶痛绝。 两个房间紧紧挨着。房间的分配是个严肃的问题。 柳清歌自有考量。这洛冰河为人行事都匪夷所思,邪气甚重,连抱着具尸体都能一抱五年。现在,这大活人就在他眼前。能让他得逞? 空气中似有火花噼里啪啦碰撞。沈清秋从容不迫,开门,转身,关门。 关了,又蓦地拉开一条缝,端庄地道:“那你们好好休息吧。” 火花瞬间结冰了。 柳清歌:“……喂!” 洛冰河印堂这下真黑成一团乌云了:“师尊,他会杀了我的。” 沈清秋对柳清歌竖起食指:“你可以打。别打死就成。” 开玩笑。他可不敢跟洛冰河一个房。直弯深夜共处一室,找死。是的沈清秋坚持他还是直的!会看狂傲仙魔途这种种马文就是杠杠的证明! 他也不敢和柳清歌一个房。虽然柳巨巨乃苍穹山古往今来四面八方第一直男,直得天地日月可鉴,但若洛冰河这魔族小醋王一缸子翻了,更不好对付。综上所述,沈清秋愉悦地道:“就这么决定了。” 洛冰河泫然欲泣控诉道:“师尊你怎么忍心。” 沈清秋呵呵,果断关门。留下走廊外石化风中的两人,外焦里嫩。 本来是看洛冰河体虚气弱,才决定找个地方休息的,这么看,他不是气色挺好的吗? 白操心了! 沐浴完毕后,沈清秋换上干净的中衣,闲来无事,见窗边小几上叠着几本薄薄的小册子。本本封面花里胡哨,看不清标题大字,还标着“壹”、“贰”、“叁”等等数字,便抽了一本,靠在床头看。 一目十行走马观花,这小册子所载文字,辞藻艳丽,叙事缠绵,还配有十分精美的插图。沈清秋正想再仔细看看,久违的系统提示嘤咛的来了。 系统:【您好。通知一:爽度超出一定数值,关键道具掉落条件达成,请做好接收准备;如掉落时未能接住,则道具作废。】 关键道具。那个能消除怒气值5000点的假玉观音? 沈清秋把手里的小册子抛到一边:“你等下。‘爽度超出一定数值,关键道具掉落条件达成’,是说之前没达到一定爽度的时候,关键道具是不能够启用的?” 系统:【正确理解。】 那之前还提示他是否启用关键道具有毛线用啊?点了启用,没达成条件,不是照样要用情景小推手?! 而且,这个道具其实也没什么用了吧。沈清秋真心觉得,现在的他,就算不跟洛冰河搅基,只要不跟别的人搅基,男主的怒气值就不会上涨。就算把洛冰河摁在地上往死里打,他会增加的也只是爽度而已…… 系统:【通知二:前方高能。前方昭华寺即将出现重点任务。请贵方做好接受任务准备。祝您愉快。】 2.0还有前方高能提示! 说起来,最近洛冰河有些动作亲近过了头,爽度却一直没有增加。这点沈清秋一直抱有疑惑。不是他自恋,而是按照洛冰河那个瞪一眼骂一句打一下都能蹭蹭蹭暴涨的尿性,没有翻倍,真的不科学。是他没听到,错过了提示? 戳开数据库,爽度果真没有增加多少。 他问了出来。系统答道:【由于近期爽度一项数值的增加过于频繁,为节省系统资源,爽度改为月结算。祝您愉快。】 月结算? 沈清秋有预感,那将会是一个很可怕的数字…… 他正要回忆一下,原著昭华寺这一块有什么重要剧情,忽然,房间的木门被“叩”的轻敲了一下。 沈清秋第一反应,觉得肯定是洛冰河。可等来人进门后,他才发现这次脸大了一回。 走进来的居然是柳清歌。 不过柳清歌不是一向都喜欢踩着被他踹倒的门板直接进房吗,他什么时候学会敲门的?! 直男,可以放进来!沈清秋侧身相让,关了门,随口问道:“柳师弟深夜造访所为何事?洛冰河呢?” 柳清歌板着脸:“不知道!” 那表情明明白白写着,他宁可睡屋顶也不跟那小畜生一个房间。 沈清秋心里笑得直打跌,柳清歌瞪他一眼,把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抛过来。沈清秋抬手接住,一看,居然是他搁在清静峰竹舍的一把旧折扇。 沈清秋情不自禁唰的展开,凉风习习,顿觉神清气爽。果然折扇才是装b利器,瞬间感觉b格暴涨! 他感动了:“师弟……你竟然还记得带这个给我。” 柳清歌当然不是专程来给他送折扇的,他拣了个凳子,正襟危坐,只有一条手臂搁在桌上,肃然道:“我有话跟你说。” 被他情绪感染,沈清秋也不由得正经起来,挺直了腰杆,肃然道:“好的,你说吧。” 柳清歌道:“你跟洛冰河,究竟是怎么回事?” 百战峰峰主肯定不会是抱着八卦的心态来问这句话的。沈清秋琢磨了一阵,由衷地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变成这样了。” 柳清歌道:“你真心相信他改过自新了?” 沈清秋道:“不是改过自新,而是我似乎一直对他有所误会。” 柳清歌冷笑:“误会?他逼你自爆,荼毒幻花宫,围堵苍穹山,烧砸穹顶殿,打伤掌门师兄,都是误会?” 一听最后一句,沈清秋立刻追问道:“掌门师兄没事吧?上次他似乎带了伤,木师弟给他看好了么?真是洛冰河下的手?” 柳清歌愠道:“不然还能是谁?你还想给他找借口?真是糊涂。” 不。他不是想给洛冰河找借口,而是真不能确信,洛冰河能那么简单打伤岳清源。 要知道,《狂傲仙魔途》中,洛冰河和岳清源也有过几次正面交手,可一次也没能讨到这位掌门的便宜。还是利用了原装货沈清秋,才将这一派之首害至万箭穿心的惨死地步。 说起来,无论原著还是这个世界,岳清源对沈清秋,确实厚待得非比寻常。看书的时候沈清秋老早就郁闷了,正派堂堂一掌门,凭什么偏偏对一介人渣反派如此亲厚,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未曾发掘的渊源? 会不会也属于填坑项目之一? 68、昭华寺中 他在低头沉思, 柳清歌却以为他被骂得心生羞愧,神色缓了缓, 口气也不那么严厉了:“诸位同门都不明白,你究竟为何对他那么好。” 柳清歌微微前倾身子, 明烛照映得他雪白的脸染上一层暖色。他紧绷绷地问:“还是说,那些传闻,尽皆属实?” 以为柳巨巨会对八卦嗤之以鼻的他真是太天真太甜了。沈清秋抓紧了折扇:“柳师弟居然也会听信传闻这些无稽之谈。” 柳清歌重新坐直了身子:“我不信。你却一心袒护那白眼狼。” 沈清秋无奈道:“我没袒护他。只是不想再误解他。” 柳清歌冷淡地道:“我不懂你们之间的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洛冰河绝非善类,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起身就走。沈清秋当然也知道洛冰河绝非善类,可如今也不能断定他属于歹类, 兀自头疼。那边, 柳清歌即将出门,路过那方小几,瞥了一眼,像是瞥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一脚踩了个空。 沈清秋抬头, 见柳清歌还没出门,觉察有异:“怎么?” 柳清歌僵硬地回头,用一种看待全新事物的复杂目光上下打量他。半晌,摇了摇头,这才开门出去。短短几步路,似乎还被门槛绊了一下。 究竟怎么了?! 沈清秋蒙头一夜大睡。 第二日清晨,半梦半醒之间, 他觉察到,房间里进了人。 这人轻手轻脚,四下走动。沈清秋掀开眼皮一看,当即愣住了。 会有兴趣大清早溜到他房间里的,当然只有洛冰河。 不过,是很不一样的洛冰河。 他换上了一身白衣,黑发也用浅色的发带规规矩矩束起,正神色轻松惬意地在房间里忙前忙后。 这幅装束和模样,和仙盟大会之前的洛冰河全无二致。一个标准的纯洁无暇的名门弟子、(划掉)勤快能干小俏媳妇(划掉)的形象,实在……实在是…… 洛冰河转头,见他一只胳膊撑起了上身,伸出手来,笑眯眯地道:“师尊醒了?早膳在桌上。” 沈清秋一手扶额,身体却不由自主做出了反应,握住洛冰河一只手,下了床。 怪就怪在,这样的早晨根本是过往清静峰每日清晨的服务标配。下床,披衣,洗漱,上桌,吃,自然而然地就在洛冰河的贴心服务下把一套做完了。 如果场景换作清静峰竹舍,真的会有一种时光倒流的可怕错觉! 洛冰河评价道:“这客栈的早饭真难吃。委屈师尊了。” 如果对比对象是洛冰河的手艺的话,这评价非常之客官。沈清秋深吸了口气,问:“你师叔呢?” 洛冰河面带微笑:“不知道。” 这两个人一提到对方,都是简单粗暴的“不知道”三个字。沈清秋算出摸出门道来了,问了也是白问。一晃神的功夫,洛冰河又去给他铺床了。 混世魔王给他铺床!这画面太美,沈清秋不敢看。冷不防,洛冰河的声音传来:“不过,师尊既然让我管柳清歌叫师叔,就是说,还是承认我是清静峰弟子了。” 这不废话吗? 你都追着师尊前师尊后喊了多少声了? 沈清秋道:“为师什么时候说过你不是我弟子?” 洛冰河低声说:“我还以为师尊早就默认把我逐出师门了。我一直追着叫师尊,其实很怕只是我一厢情愿。” ……受不了。 沈清秋捂脸。有点儿志气行吗?冰哥! 你可是对后宫们冷酷地说过“我的女人就是这么多而且只会越来越多要么忍要么滚”这种霸气侧漏宣言的绝品种马男。 这个一边给人家端茶送水洗衣叠被一边羞答答背对着人才肯讲话的纯情少男究竟是谁? 啊? 是谁占据了你的身体! 沈清秋终于又有了训徒弟的机会。他喝了一口茶,道:“你有这个想法,很好。既然你知道自己还是清静峰的弟子,那么今后对诸位师叔师伯就不能像现在这么无礼。尤其是今天回苍穹山之后,老老实实为你上次围山砸殿的事道歉。” 道歉当然不仅仅是口头上的道歉。一定要把破坏的公共设施原价赔偿。这是起码的诚意! 洛冰河一边顺手收走了早膳的盘子,一边漫不经心道:“今天不必回苍穹山了。” 沈清秋:“嗯。嗯?你说什么?” 洛冰河道:“我说,师尊若真想见诸位……师叔师伯,不必回苍穹山。我们调转方向,直接前往昭华寺即可。” “昭华寺”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时,系统发来提示: 【“昭华寺”任务正式发布!发布人:洛冰河。请贵方选择是否接受!】 【欣然接受】【勉强接受】【拒绝接受】 任务发起人居然是洛冰河本人么。沈清秋眯了眯眼:“你怎么知道的?” 洛冰河道:“师尊去了不就知道?趁着柳……柳师叔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哐当一声,柳清歌便踹门回来了。门被踹塌了,沈清秋反而觉得这才是正常柳清歌该有的画风和出场方式,因此神色不变。柳清歌看也没看洛冰河一眼,对沈清秋道:“改道。今日不回苍穹山,去昭华寺。” 沈清秋站起身来:“出了事?” 柳清歌沉声道:“出了事。昨晚子夜过后的消息。今日不少门派都有派首应邀前去昭华寺商议。苍穹山派包括在内。本城的修真世家方才已整装出发。” 前往昭华寺途中,路径金兰城。 时隔几年,也不知昔日繁华的商业之都经历那一场劫难之后,如今是什么模样,要不是紧着赶路,沈清秋肯定要飞那厚厚的云层去瞧上一瞧。 过金兰城不久之后,便是昭华寺。 宝寺庄严,坐落于一座苍翠古山的腰侧。原本是一座清幽古刹,今日却人声鼎沸,人影蹿动,山腰更不断有飞剑阵成群结队驶入驶出。 大雄宝殿层层石阶之下,三人驻足。柳清歌对沈清秋道:“你随我去见掌门师兄。” 沈清秋刚要点头,洛冰河也跟了上来。他身份特殊,这场合出现比较敏感,沈清秋说:“你先匿一匿,不要让诸位派首把矛头指向你。” 洛冰河无所谓道:“要指便指。我当然要跟着师尊走。” 这又是个不听劝的。真让他跟着,被人认了出来,会多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沈清秋道:“柳师弟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柳清歌冷冷横他们一眼,飞身上阶,先去和苍穹山派会合了。 只要刻意收敛气息、调整神情,洛冰河完全可以让自己看上去人畜无害,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真的像个普通门派的大好青年,就是脸有点好看过头,很难不引人注目。至于沈清秋,除了在金兰城有一次不太光彩的抛头露面,这都埋土里多少年没露脸过了,被认出来的几率更小。 殿外和广场上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墙。若是在以往,最多最趾高气扬的,肯定是幻花宫的弟子,可如今幻花宫已成邪教,自然被排斥在外,压根未曾受邀,一个也不见。 大雄宝殿中心主持大局的是昭华寺数位方丈。无尘大师竟也站在其中,沈清秋定睛细看,才发现他两条小腿皆是木制假肢,借此才能如常站立行走。 苍穹山派以岳清源为首,坐在殿侧,肃穆端凝。柳清歌刚站到他身后,俯身低语几句,岳清源神色触动,微微扬头,四下环视。 无尘大师旁,便是昭华寺的主持无妄方丈。这位须眉花白的老和尚双手合十,浑厚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听来响亮至极。 “老衲便直问了。” “在场诸位,究竟有多少人前夜做了那同一个梦?” 梦? 不消说了。洛冰河干的好事! 后者在沈清秋耳边轻声道:“师尊不是苦恼没有‘证据’么?这样就不必再费心了吧?” 怪不得当时他在修雅剑上昏睡了一瞬,沈清秋还以为他是体力不支,却原来是在那时候发动了梦魇技能。 洛冰河眼神里满满的“求表扬!”、“求摸头!”,他却开始头疼,究竟洛冰河造了个什么样的梦境给他们,才会让事态严重到这么多人都忙不迭前来昭华寺严肃讨论的地步呢…… 用不着他问,有人先急躁了:“有没有人说一句,究竟是什么样的梦?” 这人看着眼熟得很,沈清秋思索一阵,忽然想起来了。这不是花月城那名……什么宗来着、哦,霸气宗,霸气宗的大师兄吗! 无尘大师客气道:“请问这位门主,您的修为?” 那人答道:“金丹后期!” 两位方丈对望一眼,不少人开始轻声咳嗽。 一阵莫名中,无尘大师出来做小明白了:“那……这就奇怪了。在本寺中,所有金丹修为以上者,都做了同一个梦……” 言下之意,如果他真是金丹后期,应该也做了这个梦才对…… 底下纷纷附和:“不错,本门也是金丹以下的昨夜都无恙。” 众目睽睽之下谎报修为,还被当场拆穿,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沈清秋心里给这位过了好些年仍没一点长进的仁兄点了个蜡。 可那名师兄这些年虽然修为没涨多少,脸皮却厚了不少,这样也还没害臊,大声道:“凡事都有例外的嘛!倒不如说出来,究竟是什么梦?” 一个霸气宗,如此霸气侧漏的名字,居然一个达到金丹的修士也没有,不然他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追问了。看来这位不是受邀共议,而是纯粹凑热闹混脸熟来的。 无妄皱了皱眉头,无尘大师却是个好脾气,耐心地给了个梗概:“梦境内容是,镇压在白露山下的天琅君,重塑了肉身,掀起腥风血雨……” 虽然无尘大师用词文雅含蓄,内容有所删减,但依洛冰河的品味,他口里的“腥风血雨”,肯定没有打打杀杀那么简单,绝对省略了不少重口play…… 69、昭华寺中 2 无妄道:“一两个人做一样的梦, 可以说是奇妙。几百人同时做一样的梦,连玄妙也不能解释了。况且这梦非比寻常, 逼真至极,醒来之后, 甚至觉得现实也不如那梦境真实。” 在场金丹以上的修士对此都感同身受,心有余悸,纷纷颔首。有人疑惑道:“这天琅君,到底是为何被镇压的?若他真这般可怕,当初又是如何被镇压的?” 无尘大师叹道:“说起来,这也是一桩冤孽。幻花宫宫主如今若是在场,还不知要怎样唏嘘。” 有女声讶然道:“幻花宫宫主?关洛冰河什么事?” 这声音娇媚清脆, 婉转如莺啼, 沈清秋闻声侧目。 说话的,乃是天一观众中一名身形窈窕的美貌道姑。 具体是哪一名,沈清秋说不上来,因为有三名道姑从脸庞到身形装束, 仿佛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 站在一起,仿佛三朵明媚的蓝花。甚至连神情,也都是同样不可言说的诡异……兴奋。没错的确是兴奋。 洛冰河后宫里的孪生三姐妹。好久不见啦后宫们! 要是在以前,沈清秋肯定又会激动不已,然后一边乐此不疲yy接下来男主推妹子的桥段,一边口嫌体正直喷一喷向天打飞机。可是现在…… 洛冰河声音压得很低,酸味仍飘了十里:“师尊, 漂亮么?” 唉,不提也罢。沈清秋撤回目光。剧情被改的乱七八糟,那三名道姑没做成洛冰河的引渡容器,此时应该不认识洛冰河,却仍然对他相关信息表示了关切。沈清秋自动把她们脸上的兴奋解释为芳心萌动。洛冰河的种马力,还是十分强悍的! 无妄大师道:“阿弥陀佛。这里说到的宫主,指的是上一代老宫主。那洛冰河不过凭借阴损手段夺得了主位,何德何能服众成为宫主?” 洛冰河一挑眉,不屑地撇了撇嘴。无妄大师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这其中渊源,确实与幻花宫脱不了干系。数十年前,老宫主座下有一首席弟子,芳名苏夕颜。” 沈清秋精神为之一振。这是要揭开洛冰河身世之谜的节奏! “此女天资傲人,聪颖精敏,且行事果决,自有霸者之风,老宫主对这亲传爱徒疼爱珍重有加,视为掌上明珠,举派皆默认其为下一带幻花宫之主。无论行至何处,都命苏夕颜随侍身旁,器重非常。” 沈清秋回忆起圣陵中老宫主双目呆滞,口水横流的模样,心想:恐怕不是视为掌上明珠,是视为禁脔才对吧? 大雄宝殿中,鸦雀无声,只有无妄大师一人的声音响彻。 “一次,老宫主与苏夕颜应求降服妖兽,回宫途径洛川下游一座旧城。妖魔作乱,附近城中人口所剩无几,苏夕颜却在查访时遇上了一名孤身出入的青年。” “那青年气度不凡,容貌服色皆为上品,坐于垂柳之下,弹唱诗词。这样的人物,不应该此时出现在此地,苏夕颜初时觉得蹊跷,问答往来几句,她立刻断定此人有异,绝非凡类。” 沈清秋听得津津有味。 天琅君真真是个从小就爱好人间诗词歌赋的文艺青年。什么样的文艺青年最可怕?长得帅还有文化。那么接下来的戏码很容易预见了,只要歌唱的不是太对不起听众,一见钟情绝对可以有。 谁知,剧情急转直下。 “苏夕颜立即禀明师父。老宫主愈想愈警惕,又见那青年对苏夕颜颇有青睐之意,二人可以相谈,便将计就计,命她刻意接近对方,探查底细。苏夕颜颇有手腕,轻而易举便探出,此君果非凡人,竟然是当时一统南北双疆的大魔族之首天琅君。” 本以为是郎有情妾有意,却不想原来是仙魔无间道! 非是邪魅狂卷魔族圣主遇上纯真可人小白花的常见滥俗戏码,竟是初涉人世天真单纯不识人心险恶的君王,对上心机冷酷里切黑的正派栋梁霸王花。 沈清秋终于明白,提及苏夕颜时,天琅君那句口气微妙、似笑似怜的“冷酷无情”之下,究竟包含了什么样的意味。 “老宫主一边让苏夕颜继续假意逢迎天琅君,一边派人暗中跟随监视。谁知,派出去的弟子却总是被甩脱。老宫主只得亲自出马。终于不负苦心,探明了他在人界流连的目的。有一日,苏夕颜和天琅君在白露山会面,并肩坐于一条青麟巨蛇头上,低声说话。” 这个青鳞巨蛇,没猜错的话,是竹枝郎吧。怎么想都只有竹枝郎吧。无论是作为外甥还是作为下属,谈恋爱的时候带着当坐垫,怎么听都感觉竹枝郎太可怜了啊! “老宫主生怕惊动天琅君,在不近处便止步,隐隐约约听他们交谈。只听苏夕颜道循循善诱,旁敲侧击,哄得天琅君一时忘形,无意中吐露了他潜入人世的目的:血洗修真界,将每一派的镇派秘宝洗劫一空,以壮魔族之威!” 听到最后一句,人群中传来齐刷刷倒吸冷气的声音。沈清秋却喷了。 老实说,这种脑回路正常且标准boss化的内容,当真和天琅君的画风不太搭。怎么想他也不太像是那种会说这些雄图霸业枭雄野望豪言壮语的角色。况且身为最高统治者,天琅君可以随意出入魔族圣陵,里面的秘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人家闲得没事都能在地上摆个摊子套圈圈儿玩儿。当谁都稀罕四大派那几件秘宝么? 这段转述,照沈清秋看来疑点颇多。无妄大师却继续语气平板地做复读机:“得此消息,老宫主立刻暗中告知各大派首。天琅君每月都与苏夕颜在白露山会面两次,众派商议好,就在下次两人以往的会面之日,合力围剿天琅君。” “至于后来,就是白露山一战了。当日的情形,还是由在场出战的岳掌门转述为好。” 岳清源顿首道:“当日战况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天琅君未曾料到前来的不是苏夕颜,而是围攻者,身边只有座下一名魔将,唤作竹枝郎,陷入包围圈中,这才失手被擒。” 如此己方可以说是胜之不武了。他却坦然陈述,分毫不遮掩粉饰。在场却有不少从小听师门前辈吹嘘白露山一战到大的人,首次听到真实版本,微觉尴尬。 岳清源道:“竹枝郎为护主,受我师尊天劫降罪之术正面击中,咒术缠身,蜕回原形,化为半蛇状,就地遁逃。天琅君则被镇压于白露山下。” 原来露芝洞那时竹枝郎的蛇男形态是被上一代穹顶峰峰主一个天雷轰顶轰成那样的,照他那个恩怨分明睚眦必报的脑回路……沈清秋还没来得及想下去,系统滴滴叭叭发来提示: 【任务发布!请协助“洛冰河”完成昭华寺支线,目标:形象正面值提高不得少于200点!】 形象正面值? 沈清秋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来昭华寺是有什么剧情了。 这里不得不提一提纱华铃她爹九重君。这位倒霉的魔界贵族,被自家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坑掉领地了以后,在南疆流浪了一段时间,聚集了一帮乌合之众,指望东山再起,找洛冰河报仇雪恨。可遇上金刚不坏的男主光环,他这辈子也别指望能完成这两个美好愿望的任何一个…… 九重君的计划屡屡受挫,心里当然憋屈。憋屈怎么办? 当然是找别人撒气! 于是,这个“别人”,他找的是昭华寺…… 这个行为,和当初纱华铃攻上穹顶峰一节,有异曲同工之妙。一般的不知天高地厚,上赶着作死。沈垣看书当时就吐槽,不愧是亲父女,脑回路的清奇方式都这么雷同。 原著中,由于九重君派了一堆杂兵杂将在昭华寺附近一带扰民扰僧,昭华寺开会的原因,不是为了对付天琅君,而是为了收拾这个乱找存在感的神烦落魄魔族。 不过,开会的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昭华寺,的确就是一段让洛冰河刷正面值的剧情。 九重君手下的魔族混入人群中伺机发难,想“给这群秃驴点颜色看看”(原话),而他们才发难了没几秒,就被洛冰河漂亮霸气地压了下来。如此展开,正面值当然多少能刷点。起码能从“十恶不赦”刷成“亦正亦邪”。 沈清秋不动声色,眼珠转一转,果然在人群里,发现了一些神情不太对劲的“人”。很好,道具都准备就绪了! 三位美貌道姑原本也是这一段的重要角色,有后宫们里应外合,刷正面值的效率当然更高。可是,现在她们已经变成了彻底的围观群众。 结论:所以就是又把女主的戏份加到他身上来了对吧。 无妄肃然道:“那梦境之中,天琅君凭借再造躯体,血洗人界,使至生灵涂炭。老衲以为,这是他对我们的示威,也是他对白露山一战复仇的前兆。” 有人道:“既然天琅君原本的肉身已经损毁,他即便是要复仇,也不足为惧吧?” 无妄道:“万万不可小觑天琅君。他是魔族内公认的天魔血系最强势的继承人,历代无出其右者。况且,他手下除了有已恢复原身、忠心耿耿的得力干将竹枝郎,还有一个儿子。” 70、昭华寺中 3 众人惊骇交加, 交头接耳:“苏夕颜和他竟然有儿子?” “是谁?” “她不是奉命假意与天琅君虚与委蛇吗?怎么能……” 有的侧重点比较特殊,考虑到了生殖隔离:“人和魔族真能有后代么?” “长得都差不多, 应该能有的吧。” 无妄道:“苏夕颜虽是奉师之名接近天琅君,但是若不已己为诱, 如何引得他上钩轻信?老衲认为,原本她该是能严守界限的,可魔族擅长蛊惑人心之术,防不胜防,稍有不查,一时不慎上了那魔头的当,一失足成千古恨。定下围剿之计时, 她已怀有身孕。至于他二人之子, 诸位都是他的老熟人了。正是方才提到过的,在幻花宫鸠占鹊巢的洛冰河!” 这一句话一出,殿中的窃窃私语瞬间水涨船高,化为轩然大波。 沈清秋忍不住悄悄观察洛冰河。 起初的时候, 洛冰河听着听着, 还有心思调笑,越听到后来,越是严肃。此刻,笑容已完全消失,脸看起来也有些苍白。只有一双眼睛,一片冰天雪地。 岳清源指节缓缓在玄肃剑柄上抚动,道:“我与苏夕颜前辈数年前仙盟大会中有过一面之缘, 洛冰河相貌与其母有七分相似。原先也以为只是巧合,毕竟这世上容貌相似之人,为数不少,可既然他还有一半天魔系的血统,这就难说巧合了。” 那名霸气宗的男子又插嘴了:“她若是身不由己,倒也怪不得她。可既然明知是魔族之子,却还是任由他生了下来?” 立即有人接口道:“不错,不生下来又怎么会有洛冰河?苏夕颜为什么不落了这孽胎?”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难怪从没听人提过苏夕颜这个名字,出了这等丑事,自然是要掖着藏着。本门如果有人同犯,不就地自行了断,如何对得起师门?” 闻言,无尘大师似是欲言又止,他微微摇头,最终道:“原本这事关女子家的清誉,更何况苏施主已故去。若是情势非比寻常,实在不能瞒下去,这一桩便不会被揭开。魔族血脉强悍,腹中胎儿与母体命脉相连,那时落胎已十分危险……苏施主心高气傲,难以接受,更不愿看到旁人的异样目光。老宫主便为她配了一副对魔族有害的药物,服下之后她便出走幻花宫,从此不知所踪。我佛慈悲,诸位还是少造口业罢。” 洛冰河面无表情,手指却似是无意识地轻微屈伸了几下。 两人所站立的地方近旁,有人嘀嘀咕咕:“这般亲密的人翻脸不认,肚子里的亲生血骨都毫不留情,这女子心肠冷硬,也当真厉害得很。” “不错,若是再好运一点,没中那天琅君的奸计,立下此等大功前途无量,如今必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再大的功劳又如何,和魔族私通,怀上那种怪物,想想都恶心。这种功劳拱手送我都不要。” “苏夕颜恐怕也是自觉无颜见人,才出走师门的。” 那名霸气宗的男子突然道:“这么说,从头到尾,围剿天琅君,没有证据,没有事实,凭的单单就是老宫主转述天琅君的那几句话?” 大殿里霎时鸦雀无声。 那人浑然不觉,接着说:“我就是问问,你们就随便听听哈。不过,单凭老宫主一面之词,就发动这样的围剿行动,我说你们这样真的行?我怎么觉得从头到尾看起来,他干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被情人骗?而且让一个姑娘家的,让她接近危险的异族,教她骗人,还要她服毒堕胎,最后害她含恨出走,我觉得不好。我们霸气宗就从来不这样。” 这一席话,倒教沈清秋略现讶色。看不出来,这位仁兄虽然每次都ky,居然也能有一次边ky边讲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似乎与普通配角智商并不在一水平线上。 打破这短暂沉默的还是无妄。他白眉倒竖,合掌斥责道:“此言太糊涂!自古以来魔族对人界进犯屠戮不断,难道要等天琅君真的血洗人间,才知后悔莫及?况且身为四大派执掌牛耳者之一,幻花宫老宫主岂会恶意欺瞒修真界,他有何好处?与魔族私通得来的孽种,更是决不能留!只可恨那魔头生命强盛,即便是服用了药物,居然也没能把胎儿除去!” 这一段话说得大义凛然,当下有人拍手大声叫好。无尘大师面露不忍之色,双手合十,直念佛号。 不是没人觉得这样未免残忍,可听了无妄刚才那番话,深受气氛鼓舞,转念一想,那腹中的胎儿可是洛冰河,有什么值得同情的?于是,也跟着叫好喝彩了。 洛冰河垂着眼睫,像在听,又像已经神思游离。这几天原本逐渐在软化的轮廓重新敷上一层冰霜。 大雄宝殿中这些人,正在为他的死里逃生而咬牙切齿,为想象中他的胎死腹中而欢呼叫好,他却仿佛一句都听不到。 按照理想剧本走,这个地方本来应当是这种发展:掌门们严肃地商议如何对付天琅君→突然出现捣乱挑衅的魔族→洛冰河单挑魔族潜伏者,刷正面值和好感度。可因为一群八卦人士聊着聊着,扒出了洛冰河的身世,导致重点出现了偏差。 看着一语不发的洛冰河,沈清秋忽然后悔了。 昭华寺这个任务,他不该接的。 无尘大师叹气道:“其实又何必这么说?苏施主,唉,苏施主她一介女子孤身流落在外,老宫主派人搜寻数年无果,也不知道临终前受了多少苦。洛冰河虽然有一半魔族血统,早先却也从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无妄斥道:“师弟莫要胡乱心慈,在金兰城你被害至那般地步,就该明白魔族用心何其险恶。对付他们,在尚为苗头时掐灭永远是上策。这一对父子蓄谋已久,联手卷土重来,妄图覆灭我等。纵容他们不是善良,而是妇人之仁,下场只会比那梦境中更为悲惨!” 这无妄和尚修为虽不差,戾气却太重,除了少了点头发,身上佛性无几。不该拿支法杖做方丈,应该抄对板斧做李逵。倒是无尘虽然功力平平,却心慈平和,更担得起“大师”这两个字,即便被斥责也不改色,更不改口:“蓄谋联手,这……也未必吧?” 这边昭华寺两位方丈扯不清楚,岳清源却忽然道:“无论他们联手与否,有一点是肯定的,洛冰河恐非善类。” 他扬起声音:“清秋,还不出来?” 沈清秋背脊一毛。磨蹭了几秒,这才慢慢站了出来。 他有种小学生上课被老师点名批评的感觉,脸皮底下有点辣,不过好在脸皮厚,泰然自若,躬身一礼:“掌门师兄。” 既然注意到他,那他身旁的那位就更藏不住了。当即有人惊呼:“洛冰河!是洛冰河!” “真是他!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沈清秋也在。他真没死啊?!” “当初花月城我可是亲眼见他自爆的……” 这些声音,大多是如见恶鬼的语气,其中却混杂了几个娇柔的女声,正是天一观那三名美貌道姑。三人互相捉紧对方手臂,脸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奇怪的是,这些红晕有的好像还是对着沈清秋泛的…… 岳清源坐着看他,淡淡地问:“这些日子,胡闹够了?” 岳清源从没用这么严厉的态度同他说话过。“胡闹”这个程度的词,相当于是在打板子。看来刚才柳清歌没少说他坏话。 沈清秋发誓总有一天要把乘鸾偷过来切遍整个十二峰厨房的猪腿肉,切得油光盖满剑光。 掰回剧情,掰回剧情好吗。拜托你们把注意力放在混入寺中的魔族身上行不行!这样还怎么刷正面值! 他刚想动点手脚,让旁人注意到那些伪装成杂派弟子者的异常之处,无妄法杖在地上猛地一顿,冷笑道:“洛冰河,你自己送上门来,倒也省事。不如直说,天琅君打算何时实践他梦境中的所作所为?” 洛冰河冷冷地说:“那是他要做的事,与我何干。” 旁人哼哧:“你们可是父子,你说与你何干?” 洛冰河漠然道:“他不是我父亲。” 无妄道:“铁证如山面前还要狡辩,你当在场都是三岁孩童?” 洛冰河摇了摇头,不知道在执着些什么,只是重复:“他不是我父亲。” 无妄哼道:“真是祸害遗千年,苏夕颜当初若是把你除了下来,倒也干净!” 这话未免恶毒。洛冰河呼吸仿佛停滞了一瞬,眼底隐隐有血色闪过。沈清秋顾不得多想,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柳清歌抱手站在岳清源身后,看他众目睽睽去牵洛冰河,额头有根青筋跳了跳:“喂!” 柳清歌一恼怒、又不想多说话,就会气势汹汹喂一声,然而,完全没有威慑力,沈清秋直接无视。要是洛冰河在这种场合发作,那可不是好玩儿的。不光是正面值能不能刷上去的问题,关键在于,昭华寺副本,不好硬打。 用灵力,在场几百个人一起拿灵力打他一个,够呛;用魔气,这里可是结界高手如云的昭华寺,最擅长的就是封魔。硬打,智商岂非沦落到跟纱华铃父女一个水平线。 洛冰河冷冰冰地道:“苏夕颜是谁?我母亲只是一名洗衣妇。” 沈清秋低声说:“无妄的转述不尽不实,老宫主是什么人你更清楚,这两人加工过的陈年旧事,可信度很值得商榷。通通都先忘掉!” 他用的是对徒弟训示的语气,尽量冷静客观。洛冰河拖住他一条手臂,像是在求证,又像是自证:“师尊,天琅君不是我父亲。我不需要父亲。” 沈清秋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握紧他的手,示意他先稳住。 原著中,洛冰河的身世并没有揭露的这么细,所以沈清秋无法判断这件事对洛冰河的打击有多大,但恐怕不是几句安慰、几下摸头就能解决的。 长久以来心存的微弱期待和幻想,都被毫不留情地尽数粉碎。父不父,子不子。天琅君身为纯血魔族原本就亲情观念淡漠,更因为吃过人和苏夕颜的苦头,连带着恨意也蔓延到了洛冰河身上,对二人关系只字不提,在圣陵里也毫不手软。而对这父子二人,苏夕颜更是做出了明确的选择:欺骗,利用,厌恶,排斥,视为耻辱,舍弃。 洛冰河,是不被至亲所需要的。 无妄皱眉道:“果然是魔族,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洛冰河充耳不闻:“如果他是我父亲,为什么不提。” 充其量只是在殴打洛冰河的时候,不含褒贬地说了一句“像他母亲”。像,然后呢? 就没有了。 沈清秋哑口无言。其实照他来说,最大的可能……可能就是因为天琅君真的是个神经病吧? 气氛不对,沈清秋没闲情大吐其槽,他转身道:“请诸位稍安勿躁,这次洛冰河出现在昭华寺,并非是为挑衅或心怀不轨……” 无尘大师附和道:“不错,师兄不妨先听沈峰主一言。” 沈清秋感激地看他一眼,无妄却冷笑道:“不是心怀不轨?那这是什么?” 最后一句,他是喝出来的。人群中忽然冒出几十个身穿赤金僧袍的武僧,扭住了一堆人,按到地上。被擒住的人身上慢慢溢出黑气。顺理成章的,现场一片: “有魔族混进来了!”xn “洛冰河果然是有备而来!”xn 这发展。坑爹呢! 九重君这些乱七八糟的手下原来是用来给洛冰河刷正面值的道具,结果起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被当成是和洛冰河一伙的埋伏了! 他很有先见之明地抽出折扇,果然,下一刻,无妄的法杖便沉沉砸了过来。沈清秋举扇一点,生生让那法杖在半空顶住。 71、系统惩罚 他用的力道很有分寸, 刚好可以和无妄形成僵持,还有空回头匆忙对洛冰河说了一句:“交给为师。”刚要继续说点场面话, 无妄当头斥道:“沈清秋,你莫要和苏夕颜一样, 一时不慎让魔族迷了心智悔恨终生。身为一峰之主,多少要知点廉耻!” 沈清秋脚底一滑,险些没顶住。这性质能一样吗?! 他好不容易调整了扭曲的面部表情,谁知,洛冰河对着无妄就是一掌劈下。 沈清秋在扇尖灌入灵力,震开袭来的法杖:“不是说了交给我吗?”洛冰河满面阴霾:“他可以说我,但不能说你!” 几句话的功夫, 二人已被大雄宝殿中服色各异的修士们团团包围住。果然, 一旦动用魔气就特别容易引发敌意。无妄一挥法杖:“岳掌门,这魔头还口口声声叫沈清秋为师尊,沈清秋也不加以否认,你怎么看?还承认洛冰河是苍穹山派门下吗?” 岳清源不答, 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语气也不起不伏,仍稳稳坐着:“师弟,回来。” 沈清秋下意识朝他走了一步,心想不如先认个错,让老大消消火。岳清源如果能站到他这边,绝对镇得住场子。可他人还没过去,洛冰河便一把拽住他:“别过去!” 他又重复道:“别过去。”语气中竟带上了点哀求的意味。 沈清秋正要说话, 数百道剑气灵光齐齐冲着包围圈中心的两人打去。 柳清歌瞳孔骤缩,乘鸾应声出鞘。忽然,整个大雄宝殿都震动了起来。一层白电黑电、滋滋交错的光罩爆开。 震动过后,地上东倒西歪一片,大约只剩四分之一的人或站或靠。洛冰河双眼红得白日发亮,仿佛能流出炙热的岩浆,或是殷红的鲜血,襟袖裹挟着黑气,翻卷不息。 被按在地上的一名魔族放声大笑:“修真界果然是不要脸,昔年对付天琅君时用围殴这下流法子,今天还用!” “用就用呗,偏还大义凛然。哈!” 洛冰河单手揽着沈清秋,一字一句道:“我是魔族,你们围攻我,随意。可我师尊做了什么,要跟我一起被围击?” 沈清秋其实没受伤,刚才震得太厉害,刚踉跄了下,就被洛冰河扶住拖进臂弯里护着了,正想继续调停,无妄道:“你喊他师尊,他不否认,难道这还不够?” 这秃驴!沈清秋将手中折扇转得飞起,从各种奇葩角度袭来的刀剑不断被扇子击飞,皮笑肉不笑道:“沈某否不否认,与尔何干?” 兵器击落的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沈清秋一个转身,忽见岳清源一手按在玄肃剑柄上,气势沉沉,迎面过了来。 他当场手一软,差点把折扇直直抛飞了出去。 跟岳清源打?别闹! 谁知,岳清源单手举起玄肃,并没对准沈清秋,而是指偏了几寸。耳边铛的一声巨响,沈清秋猛一扭头。玄肃剑柄和无妄的法杖卡成一团,杠上了。 无妄打不着洛冰河,居然改成朝他后脑打了! 岳清源虽然插入了混战,却并不攻击战圈中心的两个靶子,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帮沈清秋挡个刀什么的。掌门下水,柳清歌也跟着混了进来。两人一阵乱打,都是差不多的德性,谁都打,就是不打沈清秋,纯属添乱,要命的是添乱的还是两个高手,出手又准又狠。无妄终于忍无可忍,怒道:“柳峰主!” 柳清歌一剑把天一观众道人的拂尘通通削成秃掸子,面无表情地说:“手误。” 无妄气得胡子倒翘:“岳掌门!” 在岳清源把无妄砸向沈清秋的法杖砸开三次之后,岳掌门也淡淡地道:“眼花。”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默默想:苍穹山派护短派之说,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手误可以解释,两个手误怎么回事?一次眼花可以理解,打自加入进来就一直在眼花,还能不能好好打架了,你们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sf□′)s┻━┻ 两位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其他人:打架,可以;打清静峰峰主,不行! 沈清秋反手推了一把洛冰河:“想死?先走!” 洛冰河不但没被推开,反而捉住他手腕:“师尊,我们走。跟我走!” 沈清秋没回头看他表情,一来无暇,二来也不大忍心,抽手催促:“还不动!让你走就走,听话!” 他不知道能拖住旁人多久,更不可能抛下这种混乱的局面跟洛冰河先跑路。岳清源他们放水放的太明目张胆,无妄已经动怒,自己和洛冰河两人总得留一个,不然昭华寺和苍穹山派之间又要生出龃龉。 片刻的沉默之后,洛冰河轻声说:“……好。” “既然是师尊你说的。” 下一刻,他就落在了大雄宝殿外的广场之上。 这速度太快了,快得恐怖,一时之间,众人居然忘了收回兵刃追着打下去。无妄叫道:“布界!” 数名僧人向广场抄去。沈清秋迅捷无伦拔出修雅,打个响指,剑身横冲直撞,把他们的阵型和步伐扰得乱七八糟。他喊道:“为师先回苍穹山,之后再去找你。”洛冰河有梦魇技能,想见面什么时候都不是问题,倒头大睡就行,到时候再好好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可这话就这么当着大庭广众说出来,沈清秋难免有点心虚,忍不住偷瞄了下苍穹山那边的两位。 见状,洛冰河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个奇异的微笑。 不少人看到他这个笑容,都一个寒噤,心中无端端}得慌。 洛冰河缓缓道:“我会回来接你的。” 话音未落,他身形便消失在殿外。 人一不见,无妄发出一声懊恼的呔声。沈清秋却松了口气,立刻把修雅召回入鞘。 他解剑横持,双手托到岳清源面前:“方才形势紧急,清秋不得已,对在场诸位多有冒犯,请掌门师兄责罚。” 岳清源“嗯”了一声,把剑推了回去:“人既已回来,责罚一事,回苍穹山再议。” 沈清秋窥他脸色。岳清源虽然看着十分严肃,但从刚才混战中的行为来看……应该只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 按照以往经验,岳清源的“回苍穹山再议”,基本上就等于“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咱们回去吃饭吧”…… 自家掌门的确好说话,可无妄哪有这么好打发。洛冰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放跑了,虽然主要得怪三位峰主搅混水,可昭华寺怎么说也有点丢脸,他合掌道:“这件事恐怕不能这么算了吧?沈峰主多少要有个交待。或者,苍穹山一定要代沈峰主有个交待!” 有人在角落里尖声尖气:“方才说苏夕颜糊涂,师门恩义竟比不上一个男人几句花言巧语。这沈清秋更糊涂,用不着洛冰河花言巧语,便这般不知轻重。” 沈清秋只当没听见,岳清源客气道:“苍穹山派的人,岳某自会管教。相信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待。” 无尘大师欣然道:“阿弥陀佛,那就最好不过。相信岳掌门和沈峰主一定会公平妥善地处理此事。” 无妄哼了一声,还要责难:“那倒未必。莫非诸位都忘了,金兰城撒种人一事,沈峰主说要给个交待,其实至今仍未给出?他在幻花宫水牢关押不久,便潜逃出外,之后在花月城更是借假死一遁五年。此事苍穹山也还没给出详细说法,如果这就是沈峰主和贵派的‘交待’,老衲实在不敢恭维。” 他旧事重提,沈清秋却神游天外,压根没在听。 系统都发来红色警告了,谁踏马还有心思听老和尚炒冷饭翻旧账! 系统:【“昭华寺”支线截止,数值统计:正面值200。任务完成情况:彻底失败!】 达到200了,不过不是+200,是200! 这算是他跟系统拉拉扯扯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任务失败。 突然,脑中袭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和剧烈的眩晕。系统:【任务失败!请贵方做好准备,60秒之内将遣送您回到原世界。】 任何一项数值低于0就会被遣回原世界! 沈清秋咆哮:“别啊草!这就直接送回原世界了?!我原账号注销了你不知道吗?!只是一次失败而已,我爽度值那么高难道不能抵消一点吗?b格呢?!b格也很高啊!这么高总得有点用吧?!” 他脑内排山倒海,脸上也变幻莫测,青白红绿交替,看上去随时要呕吐或者晕倒的样子,柳清歌注意到他神情不对:“你怎么了?” 系统:【是否付出目前全部爽度,购买其他惩罚方式?】 沈清秋:“买买买!多贵都买!” 叮!系统:【购买成功。爽度清零。请注意余额。惩罚加载中。】 粉红色的爽度条真的变成0了。这已经是第二次清零了[手动拜拜]第二次! 沈清秋脑瓜是不疼了,可头还是晕。岳清源也发觉他不对劲了:“刚被打中了?” 柳清歌一手抓住他,让他站稳,一面抬头,问:“谁打的?” 百战峰峰主发问,众人忙不迭纷纷摇头。 装的吧?!谁能打中沈清秋?!就刚才那情况,谁被打沈清秋也不可能被打好吗,三位高手都明里暗里护着的是谁啊!还好意思晃,明明只有他打别人的份! 外界的争执声越来越嘈杂。沈清秋晕着晕着,两眼一黑,在岳清源和柳清歌的中间,咚的一声。 真倒了。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不在昭华寺了。沈清秋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瞧着像是身处梦境。可是,一般来说,他现在只要做梦,场景一定是清静峰,因为他和洛冰河梦境相连,后者最喜欢用的梦境地图就是清静峰。 沈清秋茫茫然走了一阵,仔细观察,猛然发觉,这个这方的确是清静峰。 不过,是被焚烧过后的清静峰。 竹林、竹舍,被焚毁殆尽,只有焦黑的残垣和枯根,歪斜倒塌,上有白烟混着糊味缕缕飘散。 这荒凉凄惨的,沈清秋越看越是淡定不能。 烧太干净了,这得多大仇! 沈清秋敲系统:“能报个地址吗?” 系统:【您好。惩罚程序运行中,系统其他功能不予正常开放,敬请谅解,祝您好运。】 原来惩罚已经开始了。沈清秋捶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墙,忽然,耳边传来踏碎沙石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走一步,顿一步,缓慢而不拖沓,反倒给人一种蕴含劲力、蓄势待发的感觉。 一片焦土瓦砾之中,走来一道人影。 冷风穿原,那人黑袍宽袖微微浮动,脸和交叠的衣领一般的雪白无瑕,抱着手臂,慢吞吞走出来。一副目空一切的神情挂在脸上,时不时踢一踢脚边焦黑的石子儿,一派兴味索然的模样。 沈清秋下意识叫道:“洛冰河!” 洛冰河眨了眨眼,头部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一道冰雪凝刃般的目光投射过来。 沈清秋被这目光一看,就像被钉了两刀子,心头突地一跳,忽然觉得风大,衣服有点薄。不然为什么额头和背脊都凉飕飕的? 洛冰河挑起一边的眉,弹了一下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焚灰,鼻子里发出一个略带疑惑的“嗯?” 沈清秋猛地刹住脚步。 这个感觉,不对。 洛冰河歪了歪头:“沈清秋?” 越发不对。 这语气、神情、气质,不像是洛冰河,可也的确像是洛冰河。 一定要说清楚的话,站在沈清秋面前的,似乎是原著那个“洛冰河”。 沈清秋僵立在原地,“洛冰河”见他不答,朝这边走出了一步。 沈清秋下意识想握剑防身,可腰间手间空空如也。 他敲门道:“系统,惩罚程序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个东西你打哪儿弄来的?你是让我赤手空拳打boss吗?!” 系统:【您好,惩罚程序运行期间,系统一切其它功能不予开放,包括咨询。谢谢理解。祝您好运。】 我屮hu,这个状况完全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啊! 洛冰河双手拢在袖子里,莞尔道:“沈清秋,你怎么在这儿?我记得,我没让你进来吧?” 沈清秋百分之一万确定,面前的,绝逼不是这个世界的洛冰河。 洛冰河对他都是师尊前、师尊后,叫得蜜里调油,根本不敢这样直呼名字,更不会用这种逗狗一般的口气和他对话。 反正是惩罚程序,应该死不了。这么一想,沈清秋稍微放松了点。他镇定道:“这里是清静峰。” 洛冰河看了看四周:“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了。” 怎么会想不起来。如果这个真是原著的洛冰河,清静峰不正是他一把火烧成这样的吗。 72、沈九其人 洛冰河道:“你不怕我了?” 外面那个, 不怕。里面这个,怕! 洛冰河对他举起一只手:“过来。” 如果是原装货, 被黑化后的洛冰河这么一招手,绝对就怕得要死乖乖过去了。沈清秋却还有垂死挣扎的勇气。然而刚一转身, 那道黑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只差不到几寸便要撞上。 沈清秋猛地撤步后退,险些仰面栽倒。洛冰河伸出两指,扯了下他的衣袖,把他拉了回来,温和地道:“跑什么呢?” 面对这张脸, 现在的沈清秋是打也打不下去, 怕也怕不彻底。他还不死心,继续敲系统:“这个真是原著的洛冰河吧?不是这个世界的洛冰河吧?我该怎么做才能通过惩罚?难道是要打赢他?你这和送我回原世界区别也不大吧!” 系统:【您好,惩罚程序运行期间……】 沈清秋叉掉了对话框。 洛冰河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皱眉道:“我总觉得吧……你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你真是沈清秋?” 沈清秋眨了眨眼, 保持着警惕。洛冰河凝视着他的脸, 似乎略感困惑,慢慢握住了他的右手。 他的手掌一如既往,干燥又冰凉,沈清秋心中微动,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右肩一凉。 那一瞬间, 沈清秋并没有右手臂从肩膀脱离的感觉,只是看着一条东西飞了出去,半边身子变轻了,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毁天灭地的剧痛猛地蹿过他全身和大脑。 洛冰河生生把他的右手臂扯了下来! 受到巨创,沈清秋的躯体自发反弹出一波灵力,被洛冰河拍了一掌,立即溃不成军。 喷涌的鲜血完全止不住,沈清秋头昏眼花,可能听到有人在惨叫,也可能没听到,耳鸣太尖锐,他不清楚,只想着赶快从眼前这个人面前逃开! 他踉跄着倒退,没退几步,绊到地上的焦竹残根,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 断臂的疼痛太惨烈,以至于后脑摔地的感觉都被忽略了。洛冰河从容地随了上来,这次,轻轻抚上了他的一只小腿。 人棍! 洛冰河现在是打算把他做成人棍! 沈清秋疼得呼吸都困难,用剩下那只手臂抓住他,胡乱摇头,上气不接下气道:“别……别……” 别用这张脸做这种事。 洛冰河单手把沈清秋牢牢按在地上,目光几乎可以说是款款深情。 他柔声道:“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师尊怎么还这么不习惯?那我们多做几次,等你慢慢习惯,好不好?” 刹那间,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左腿根部迅速蔓延遍布全身。 沈清秋忍无可忍,厉声惨叫起来! 突然,系统平板的语音发来提示:【惩罚结束。】 疼痛陡然消失,沈清秋猛地翻身而起,却又立刻膝盖坠地,连吐槽和呼系统巴掌的心情都没有,半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冷汗一滴一滴砸在地面开花,眼冒金星。 一旁有个声音忽然道:“你怎么回事?” 他这才注意到,这里不止他一个人。 而且,他似乎还没被拉回现实世界,这里仍是梦境。 而且这个山洞有点眼熟。似乎是当年第一次入梦时,梦魔呈黑雾状态潜伏的那个山洞。 旁边那人,正是梦魔。 沈清秋勉强定住心神,反问:“我怎么到你这儿来的?” 梦魔道:“你进入了一个极其强势的梦境,元神似乎有撕裂的危险,老夫一直想插手,却插不进去,试了多次,刚才忽然成功,便顺手把你拉入了这边的结界。” 印象中梦魔应该不怎么待见他,居然会见势不好,“顺手”把他拉出来,沈清秋略感意外,由衷地道:“多谢前辈……帮大忙了。” 梦魔哼道:“不必言谢。老夫不过惊讶,上次你居然真的能在圣陵坚持到那小子醒来。你也算是帮了他不少。帮他,便是帮老夫。” 那种生生被撕下一条手臂的剧痛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神经上,随时会被脑海中浮现的那张脸触发。沈清秋忍不住左手抱住右边肩膀。他吸了几口气,这才能声音不发颤地叫出那三个字的名字:“怎么没见洛冰河?” 照理说,最积极、最喜欢拉他入梦的应该是洛冰河。基本上沈清秋一睡着,他就过来骚扰。而这次,居然被梦魔抢先,把沈清秋拉进了结界中。 梦魔想起来就郁闷:“老夫怎知道?这小子自从掌控了我的梦魇奇术,我就再也进不去他的梦境了。天底下只有他一人所思所梦,老夫分毫奈何不了。” 如果不能尽快见到那个乖巧的洛冰河,沈清秋觉得自己会一直想到这个名字就四肢疼。麻烦纯情少男小白花赶快出来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梦魔斜眼瞥他,见沈清秋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板着脸道:“那小子自会来找你的,你急什么?之前不是避之不及?” 这算是安慰吗? 沈清秋看着故作不屑状的梦魔,忽然觉得这老头儿有点可爱。 放松下身体,坐在地上,顿了顿,沈清秋忽然想起一事:“梦魔前辈,之前在圣陵,我带洛冰河往东走,途中遇到两个人,其中有个女子,你有没有……” 那时,秋海棠昏迷了一阵,醒来时便无端发疯,落荒而逃。沈清秋极度怀疑,在那失去意识的那会儿,她在梦境中遭遇了什么。而当时洛冰河也昏迷着,脑子烧得像炭火,当然无暇侵入秋海棠的梦境。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梦魔在其中动了手脚。 果然,梦魔一捻胡须,道:“正是老夫略施小计。” 他虽然说的是“略施小计”,故作淡然,却掩不住语气中自傲之意。沈清秋忍不住问:“你究竟给她看了什么?” 一般而言,梦魔要击溃一个人的心理,就是给她看自己最灰暗痛苦的记忆。难道梦魔把秋氏被灭门的记忆翻出来了? 也不对。如果是这样,那么秋海棠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沈清秋,不应该是那种反应,而应该是恨意滔天、一剑刺过来、往他身上戳几百个窟窿才对。为什么会又哭又叫,转身就跑? 梦魔道:“我给她看的,不是她的记忆,是你的记忆。” 沈清秋秒懂。是残留在他身体里的一点沈九的记忆! 他对向天打飞机之前提到的关于沈清秋原设没写出来的部分一直非常在意,立刻说:“能请前辈调出来,给我看看吗?” 梦魔看他一眼,并没问他自己的记忆为什么要别人调给他看,只问:“你是不记得了?” 沈清秋正准备扯什么走火入魔记忆受损来搪塞,点头:“不错。” 要知道,走火入魔记忆受损什么的,这概率也是相当之低。梦魔居然也没追问怀疑,却道:“有些事情,不记得也好。” 沈清秋道:“恳请前辈相助。” 梦魔道:“你真的要看?” 沈清秋连连点头。梦魔伸出一指,点于他额头之上:“闭眼,等我松手,再睁眼。” 沈清秋依言闭目。梦魔又道:“你记忆残缺不全,跳跃而不连贯,也可能会见到面目模糊的人像。这是你自身所致,不必在意。” 意思是如果出了bug,那是你自身源文件的问题,不是他技术的问题。 沈清秋心中默数十声,等到额头压力消失,一睁开眼睛,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披头散发,被麻绳五花大绑着,跪坐在他前面的地上。 这少年白脸尖下巴,眉清目秀,面相却带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嘴角额头两块於紫。正是年纪尚幼的沈九。 在花月城的时候,沈清秋从洛冰河的梦境结界中逃出,无意间落入了沈九的残识记忆中,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一番环视,他发现当时的匆匆一瞥果然没看错,这是间书房和卧室连在一起的宽敞屋子,中间用檀木月洞门隔开,陈设富丽,四壁挂着裱装精美的字画。非大富之家不能有,绝不可能是人贩子的老窝。 沈清秋抱起手臂,靠在一旁多宝格的架子上,静静地等着。 前方的雕花木门无声无息打开。 沈九头僵定不动,眼珠上转,来人身形的倒影被映入瞳孔之中。 迈入门槛的,是个衣饰华贵的青年男子。看他那张和秋海棠五官有六分相似的脸庞,沈清秋便知道,这必然是秋氏灭门事件最大的苦主,秋海棠她哥哥了。 他之前所疑不错。沈九在秋家里的日子,怎么也不像秋海棠所说的“待他亲厚非常”。 那青年慢悠悠踱到沈九身边,绕着他转了半圈。沈九紧绷着脸,抿着嘴唇。虽然阴沉沉的,肩膀却在微微发抖,明明十分害怕,却强作镇定。 忽然,秋少爷踹了一脚,正踹在他背上。沈九顿时脸扑上地。 秋少爷冷笑道:“怎么,这次不敢打回来了?” 沈九碰了一鼻子灰和血,低声道:“少爷饶命。我不知道那是您。” 秋少爷道:“不知道?不知道你也敢惹我!” 他一巴掌把沈九拍到地上,后者脑门咚的撞出闷响,两道鼻血顺着下巴流。秋少爷像是从中得到了莫大的乐趣,拍皮球一样玩儿得不亦乐乎。 沈清秋一直“……”状围观,如此来回数十次,沈九终于忍不住,大叫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秋少爷笑得恶毒:“你现在是我们家的人了,自然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忽然,门外响起一个柔美的少女声:“哥哥?哥哥?你在里面吗?” 秋少爷一听妹妹叫唤,脸色一变,把沈九身上绳子解开,低声威胁道:“把你脸抹抹!敢说错一句话,要你的命!” 沈九又恨又怕,眼睛里凶光闪动,敢怒不敢言,恶狠狠在脸上抹了两把,擦去鼻血和灰土,谁知越擦越脏。秋少爷见状,拿起窗格旁一只花瓶,将里面的水泼在他脸上,换了一副表情打开门,笑得满面春风:“棠儿怎么过来了?” 沈清秋总算是知道原装货那种当面奉承背地阴人的性格是怎么形成的了,多半是在秋少爷身边耳濡目染养成的…… 秋海棠身穿淡紫色锦衣,脚上一双白缎小蛮靴,鞋尖缀着明珠,真真是个花苞里养出来的娇小姐,和后来那种饱经风霜的艳美,又是一种不同的美法。她迈进门来,嘻嘻道:“我听说哥哥买了个人,过来看看是什么样的。” 她见角落里站着一个少年,低头耷脑,缩手缩脚,脸蛋却清秀得很,眼睛一亮,走过去,笑盈盈地道:“你就是小九了?” 沈九的脸已擦干净,闷头闷脑,一句不答。秋少爷站在其妹身后,目露威胁之色,笑道:“他不怎么爱说话,脾气古怪的紧。” 秋海棠牵起他的手,道:“你为什么不爱说话呢?跟我说一说,好不好?” 她声音娇柔,语气亲近,又是一副天真烂漫之态,任是谁也不忍心给不好的脸色。沈清秋心想,少女时期的秋海棠,和宁婴婴真是有点相似。原来原装货一直都喜欢这种类型。 沈九原本板着脸,却也扛不住一个小姑娘这样软磨,神色隐忍,转过头去,耳垂微微发红。秋海棠见状,拍手道:“哥哥,他真好玩儿,怪不得你从来不喜欢从外边带人,偏偏买了他。我有点喜欢他。” 秋少爷皮笑肉不笑道:“我也很喜欢他呢。” 沈九听见“喜欢”二字,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记忆到这里,忽然整个画面黯淡下来。 在场的几个人都倏地消失无踪。沈清秋一怔,立即明白这是出现了梦魔所说的断层情况。由于原装货留在他体内的记忆残缺不齐,断层会十分频繁。上一段记忆已经结束,现在是另一段记忆的开始了。 场景还是这间房。沈九这回没被绑,鼻青脸肿趴在地上,手指正狠狠抠着地毯绒子,抠得手指间血迹斑斑。 忽然,传来轻轻两下叩门声。外边一个少年压低嗓子叫道:“小九,小九?” 一听这声音,沈九忽的一动,扑到门上去,把脸凑到锁边:“七哥!” 外边那少年道:“小声些,我是偷跑进来的。” 沈清秋原先猜不到门外的人是谁,而转念一想,沈九之所以名字里有个九字,是因为在人贩子手里排行第九,那么往上去,自然也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了。 不过,沈九这种性格,居然也有交好的朋友,这点真让沈清秋稍微有些吃惊。 门上传来嘎啦嘎啦之声,似乎是外边的人在晃门。沈九道:“没用。里面外面都锁了五六道。窗子也锁了。” 那少年担忧道:“这次没跑成功,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沈九忽的气涌上来,骂道:“没把我怎么样?你蠢吗?把我关这儿两天了,打断了我两条腿。你说呢?!” 其实沈清秋看得清楚,他虽然挨了一顿好打,不能行走,两条腿却是好好的,哪里被打断了。那少年却看不见门内情形,似乎当了真,内疚道:“都是我不好。” 沈九怒道:“当然是你不好!都赖你。那几个新来的咱们又不熟,被他踩就踩踩得了,要你出什么头!你还怕咱们这种命贱的受不起?!你不出头,我怎么会帮你?我不帮你,怎么惹到他,姓秋的怎么会点名要买我?!他不买我,我怎么会这样?!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把我当条狗耍!” 那少年不住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果然,沈九这种性格如果有朋友,那对方一定脾气好得惨不忍睹。一连道歉了数声,沈九才勉强消了气,道:“算啦!我这辈子从不讲义气这鬼东西。一生一次的义气就给你了。” 那少年感激道:“我知道。” 沈九恶狠狠地道:“你知道个鬼。” 那少年道:“我真的知道。七哥记住了你这份义气,今后一定会还给你。” 沈九啐道:“还说什么今后!像你这样一辈子窝在人牙子手里,今后也是当人牙子的命。不对,你是个大好人,你还当不了,顶多就继续讨饭吧。” 那少年道:“小九,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件事的。我要走了,今天是来跟你道别的。” 沈九吃了一惊,上身立刻坐起:“走?你走哪儿去?” 被叫做七哥的少年道:“我不能在留在这里了。秋家在城里势大财大,我们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过。天下修仙术的门派那么多,我要去投一个,学好仙术,回来救你。” 沈九眼睛里忽然放出明亮夺目的光彩:“七哥,听说东方有一座仙山,每年都会招收资质优异的弟子,你是去那里?” 那少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都会去试试,总有一派肯收我?” 沈九喃喃道:“要是我没被关在这里,也能和你一道去了……”他脸上忍不住流露出嫉妒之色,顶着门外,看上去正在动什么坏心思。沈清秋忍不住为门外那位捏了把汗。 过了会儿,沈九又叹了口气,道:“七哥,你今后可千万别那么冲动了。每次都坏事。这次算我倒霉,可以后你投了那些仙人的门派,还这个样子,那该怎么办啊?沉稳点!” 小小年纪还教训起比他大的人来了,沈清秋莫名觉得滑稽。那少年却没半分不快,而是惭愧道:“我记住了。” 因为有了希望,沈九声音都热切了:“喂,你千万记住说过的话,你一定要回来救我!” 七哥仿佛在用力点头,重重地说:“好。你等一等,等我学成,一定来带你走!” 两个少年隔着一道门,沉默了一阵。沈九问:“你走了吗?” 那少年忙道:“还没呢。我等你说话。” 沈九道:“七哥,你凑过来,让我从门缝里看一看你吧。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还要过几年才能再见。” 那少年笑了,道:“你是想说,不知道我会不会死在外边吧?好。” 沈九“呸”了一声,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要又怪我言语恶毒。” 他勉强挪近门,把脸朝门缝处凑去。 沈清秋大感好奇,也跟着凑了上去,越过那一道极细的门缝,向外望去。 73、番外:打飞机奇遇记 1 向天打飞机是个种马写手。 一个小有名气的种马写手。 在终点这种大神遍地跑、小神多如草的黄金土壤上, 也能有一定频率被人提起来的种马写手。 那坚持三年如一日日更万字的超高手速和毅力,那定期爆更八章、气吞山河的魄力, 对同样是从透明扑街一路走来的写手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神话, 可遇而不可求的传奇。 那节操被狗吃的后宫线,以及智商被狗吃的剧情线,则是他为万千读者所津津乐道的标志性特色。 对他的文,最多的评价是: “小白文。当然是小白文!但是爽啊!” 没错,向天打飞机的最新力作,《狂傲仙魔途》,属于骂的人非常多、但是追捧的人更多的典型文。这种玩意儿, 大家统称为无口碑红文。 喜欢的人非常喜欢, 恶心的人把它踩进屎里再啐上好几口都不解恨。这种带有争议的作品,永远是孕育掐架的温床。 比方说,现在,向天打飞机一边噼里啪啦不带脑子地码着今天的更新内容, 一边打开某著名的网文论坛, 准备灌灌水蹭经验。匆匆一扫,第一眼就虎躯一震,扫到了一个挂着他书名笔名、且标题极具攻击性的飘hot帖子,正在首页激烈地沉沉浮浮。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赶上掐架现场了。向天打飞机一如既往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呵地点开了帖子。 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1#看书十年磨一剑【楼主】: 网上看书将近十年, 就没有看过比狂傲仙魔途更烂的修真文。哦不对,一天到晚吃饭睡觉收妹子,你他妈告诉我这是修真文。逻辑死文笔死作者节操死,我去年买了个包[怒火][怒火][怒火]爱看这本书的人进来告诉我,你们究竟喜欢它哪一点?究竟是什么心态?推这本书的人跟别人有多大仇!实在忍不了,弃了! 2#痴情小生: 我很早就想吐槽了[汗]……他这个等级设定,有什么意义吗?金丹跟元婴也跟凡人没什么区别,每次我看到写吃饭啊睡觉啊就不忍心看下去,根本就是个摆设吧。而且打脸一次两次还行,总是打脸千篇一律就没意思了。总之根本没有传说的那么爽,有点虚假安利的感觉…… 不过这书粉很剽悍的,估计马上要来围攻你了,lz好自为之,送你一顶锅盖,遁了。 3#剑客偏要说: 写的跟屎一样。看的人都是sb。 4#你,罪无可恕: 楼上骂谁sb呢?素质真低。 5#看朱成碧思纷纷: 戳开这贴之前就知道会是这个走向了。每次聊这本都要吵起来r( ̄ ̄”)q从来没有例外。搬板凳围观。 6#你,罪无可恕: 烦死了每次都吵。有什么好吵的,你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不喜欢,多简单的道理。爱看看不看滚。有本事自己写,you can you up看不看得懂?楼主根本没看完就开喷,为喷而喷有意思吗? 7#看书十年磨一剑: 围观活体小学生。u can u up都出来了,笑摸狗头。孩子,多读几年书吧。没放假就来混论坛真的好吗,作业写不完当心老师告诉家长。你喜欢不代表别人就非得喜欢,原句还给你。以及一坨屎我不需要吃到最后才发现这是坨屎,ok? 8#纱华铃的铃铛: [心][口水][口水]我没觉得有lz骂的这么烂,我喜欢看这本书,喜欢纱妹子,活活活~~~ 9#绝世黄瓜【达人】: 理解lz的心情。最近一直在看这本书,真尼玛长,又长又水。 没有见过比这本书智商更低的反派了,典型的炮灰iq40主角iq60,作者就好像连续高潮24小时一样疯狂打脸也不怕萎。女角色大多数都是弱智花瓶,唯一一股清流柳溟烟居然还不推?正宫你不推你他妈是逗我?打飞机交过女朋友我把这套书生吃了。 设定各位书友早就在前30万字吐槽过了,我就不再吐了。其实最有意思的是魔界怪物,多写点就好了。后面一收就是整个家族五十多个妹子都倒贴上来,每个妹子连性格都区分不出来,文笔还奇差无比,是个女的出场就要“酥胸颤动”,颤泥煤你好歹换个词,换个字也成啊?严厉质问飞机小学语文到底是哪个老师代课的! 男主倒是塑造的还不错,从无辜正直到阴狠毒辣的转变还挺详细自然的,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该杀的直接杀毫不手软。看那种腻腻歪歪的男主,经常想抽他丫的。冰哥当得起一声哥,够爽够黑,我喜欢,哈哈! 沈清秋贱人不解释。 10#苍穹山山梯清洁区负责人: 有没有人喜欢岳掌门的,最喜欢温油攻,嘤嘤嘤,默默飘过。 11#战士的锤: 没意思。写的不如《仙xx战》,差得远了。那才叫真正的修真文。 12#你,罪无可恕: ls踩一捧一很爽是吧,呵呵。 13#拒绝挖坑: 9l的黄瓜兄给大毒草打那么多字的评绝对是真爱。 14#看书十年磨一剑: 回复12l,呵呵不敢收,原句还给你。狂傲书粉上蹿下跳踩别的书难道还少了?要不要翻记录找截图甩你一脸? 15#苍穹山守山门小分队: 回复10l:有没有人喜欢岳掌门的,嘤嘤嘤,默默飘过。 抓住十楼的妹子!是妹子吧?!我也喜欢掌门师兄!可喜欢了!☆\\( ̄ ̄)/★无底线宠溺什么的不能更萌!(??皿?`)可惜相方是这么作死的师弟,be得太彻底了我安利都卖不粗去…… 16#清歌亲哥: 沈清秋贱人不解释+10086!我天15l居然萌的起来这种人渣。 总觉得百战峰峰主死那么早好可惜,飞机菊苣就是不肯写,不然又有cp可站了。 17#偶尔填坑: 上面几楼信息量好大,我想说论坛是不是被奇怪的人入侵了…… 18#绝世黄瓜【达人】: 楼上蛋定。这论坛里绿丁丁网的妹子不少 [墨镜] 19#堂堂一跑堂: 黄瓜兄当然是真爱,不过在这里喷的没有书评区凶猛啊。不够恶毒,差评。 20#锄禾是我当午在哪: 狂傲粉又来炒了,哪儿都能看到这本书,恶心吐了。这本书的水平根本担不起这个火度,说飞机没请水军我才不信。坐等下次技术帝开个帖子,一分析就知道他刷票没有。 21#锄禾是我当午在哪: 回复4l:楼上骂谁sb呢?素质真低。 笑话,爱看狂傲这种烂书的小学生也好意思谈素质。谁都没有你们素质低。 22#清歌亲哥: 因为一两个人开地图炮也是醉了。又见20l炒作论,这是不是lz小号啊……别的不说你只看飞机的更新量,每天日更万字周末爆更二万五,几个人能做到。嗯,质量问题先放到一边。 23#每天都在北极寻找饥友: 写了冰哥x人渣沈的同人_(:3)∠)_不知道有没有人要看。萌上冷cp好像到了北极好痛苦,在终点文里面找cp我也是作死。 24#苍穹山山梯清洁区负责人: 写同人的妹子别走!是带第八字母君的吗?!求呜呜呜! 25#偶尔填坑: 飞机还是太不会写感情线了,不如不写。我觉得洛冰河对哪一个老婆都没有感情,只有利用。也看不出这些女人对他是哪里动了真情。 26#战士的锤: 妹子全收了就行,感情要不要都无所谓。 26#绝世黄瓜【达人】 二十五楼填坑兄开玩笑呢,你让飞机不写后宫?这本书的三分之二就没了。 27#看朱成碧思纷纷: 但是我觉得我能看出来哪位峰主对哪位峰主动了真情……望天。讲真,他写兄弟啊同门之间的同性互动比冰哥和他老婆的戏份细腻自然多了,简直包含着肉眼可见的深情。飞机真是天然腐的一把好手。 ps:24l妹子你真是饥不择食…… 28#锄禾是我当午在哪: 【本层由于涉及人身攻击已屏蔽处理,等待作者编辑修改中】 …… …… …… 向天打飞机菊苣一边翘着腿搅动泡面,一边淡定地滚动鼠标滚轮,浏览帖子,眼中自动对绝世黄瓜这个眼熟的id加了一层高亮。 流水的黑掐,铁打的黄瓜。这位鼎鼎大名的黄瓜君虽然经常在他的书评区狂喷不止,但是订阅和催更票从来都没少过。因此,他曾经怀疑过此人是个抖m。 “很好,你成功吸引到我的注意力了。”如是霸道总裁状,飞机菊苣开始淡定围观黄瓜兄在书评区的咆哮。 最后,他做了个总结:好比一个女人嫁了个不争气的老公,恨不得骑在他身上掐着他脖子摇晃,又爱又恨地边亲边啐。绝世黄瓜正是这样一边无法自拔地追下去,一边嫌恶“为什么我控制不住点开阅读的贱手!” “口嫌体正直!” 飞机菊苣下了定论,哈哈哈哈,拍电脑桌狂笑不止。 这一拍可不得了,泡面倾倒,泼了他劳苦功高的心爱键盘一脸,麻辣汤汁一泻千里,打飞机大惊失色,霍然蹦起赶紧抢救。蹦得太高,脚绊到了接线板,笔记本啪嚓一闪黑了屏。 一连串乐极生悲的连锁反应后,打飞机脸色煞白。 wtffffff! 他边刷论坛边下电影边码字文档还开着卧槽不会就这样报废了吧今天的更新已经撸了8000了啊! 他下意识扑到接线板旁,捡起插座往插孔里那么一插—— 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周身过电九天神雷”。 74、如约而至 ……wtf! 沈清秋不是在为对方的脸而暴走。如果是的话那就好了, 可关键是门外的少年——特么的长着一张大糊脸,跟打了马赛克似的! 虽然一开始梦魔就说过, 有一定概率出现人脸模糊和记忆断层,可这概率真被沈清秋撞上了, 他还是有一股强烈的呕血欲望。 梦魔巨巨咱就不能把这个bug修复一下吗?好想知道这张脸究竟长什么样啊啊啊! 正当沈清秋准备穿出门,看看距离近点能不能把马赛克消掉时,记忆又断层了。 这次的场景是书房。 秋少爷在案上写字,沈九侍立一旁,给他默默研墨。 这时的沈九仍然是个瘦弱的少年,不过身量拔高,在同龄人中算得上修长, 站在那里侍奉, 带着一阵冷淡的书卷之气。 一张纸即将写完时,沈九低眉顺目地说:“少爷,有一件事……” 秋少爷眼睛也不抬:“你想说的,是不是城里那江湖骗子的事?” 沈九辩解:“无厌子前辈不是江湖骗子。” 秋少爷搁笔, 蹙眉道:“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家里, 做你的姑爷,跟我妹妹安心过日子就行了。老想那么多虚幻之事做什么?” 沉默了一阵,突然,沈九咬牙切齿:“……过日子过日子……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秋少爷终于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蓦地一脚踹在他小腿弯上。 沈九扑通一下,正面栽倒在地。沈清秋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完好的小腿。这两位莫非这么多年了一直是这个相处模式吗…… 秋少爷起身离座, 冷笑道:“教了你这么多年,学的东西,居然还比不上江湖骗子的邪门小伎俩。” 沈九碰了一鼻子灰和血,带着隐隐的傲气,抬首讥讽道:“那不是邪门伎俩,是仙术。你这种肉体凡胎,也只能把人叫成江湖骗子来骗骗自己安慰自己了。” 秋少爷蹲下身来,拉了拉他的头发,亲昵地道:“仙术?难不成你这个小贱种,还想修仙?” 沈九一别头,想躲过他的手,秋少爷慢慢拍着他的脑门,动作中饱含侮辱之意,笑道:“你人都不算,还想做仙呢?” 沈九抱着头,一语不发。见他蔫了,秋少爷下手的力道轻了些,语重心长道:“乖乖待着,老实本分,有什么不好的?你都十五岁了,年纪不小,都要成家了,早错过了修炼的最佳时机,能修出个什么来?你稀里糊涂跟着走,人家还不一定肯要你呢。” 简直作死。原装货生平最在意的就是他的修为,容不得有人比他好,更听不得别人说半句不好,不然也不会对洛冰河嫉恨得丧心病狂了。这厮居然敢直接说他没前途! 沈九猛地一翻手臂,把桌案上的墨台抓下,朝秋少爷摔去。这个角度看,也像是在朝沈清秋砸去,他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墨台当然砸不到他,也砸不到秋少爷,可后者被甩了小半摆子的黑墨点,一件精工细绣的袍子就这么毁了。秋少爷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呵斥道:“棠儿喜欢你,那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不是我们家,你现在还在街头扮乞儿坑蒙拐骗讨生活,如今你不愁吃穿还能读书写字,人模狗样的,这些是谁给你的?”他把沈九脑袋拍到地上去:“分毫不知感恩!” 沈九像是豁出去了,恶狠狠地道:“我是人。为什么要对一头畜生感恩?!” 勇气可嘉! 秋少爷一掌把他掼到墙壁上去,骂道:“以为这几年你真有点长进了,果然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白墙上挂着一柄宝剑,被沈九一撞,坠下地面。沈九跌坐在墙根,手摸到剑柄,情急之下,一把抽出,哆哆嗦嗦双手握着,对准眼睛爆满血丝的秋少爷。 后者根本不信他敢真动手,指着他道:“火气还挺大。骨头又痒了?” 眼看他走近了几步,沈九魂飞魄散,大叫道:“别过来!” 秋少爷道:“没出息!你……” 一个“你”字之后,他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慢慢低头,那把剑直接捅进了他肚子里。 秋少爷一脸不可置信,沈九猛地拔出剑来。 沈清秋在一旁那个酸爽…… 卧槽卧槽卧槽,凶杀现场直播! 瞬息之间风云变,没说上几句话,惨案就发生了! 沈九傻了眼,秋少爷一手捂住小腹,气势汹汹夺过剑,一脚把他踹趴下,喊道:“来人!” 沈九忙扑上去勒他脖子,扭打撕扯中,几名家丁闯了进来,一看到书房里这种场景,大声喝将起来。沈九又慌又怕,比了个不知道什么诀,秋少爷手里那把剑飞猛地横了出去,几名家丁被穿膛而过。 再一转头,秋少爷踉踉跄跄朝他走来,猩红的手像要来抓他头发,沈九又是一剑刺出,这回刺穿了他的肺部。 然后,一剑接一剑,用尽全力,沈九越刺越狠,脸上表情也越发狰狞,一连刺了五十多剑,直到尸体面目和要害都血肉模糊,他才气喘吁吁停下手来。 这估计是沈九第一次杀人,更是第一次用自身灵力杀人。 沈清秋目睹全程,震惊了。 第一次就这么凶残! 沈九对着满室横尸愣了半晌,忽然清醒过来,哐当一声,扔下了剑。他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下意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一派六神无主。不过,也只六神无主了一阵,居然极快地镇定了下来。整个情绪变化的过程,只花了不到一分钟。这心理素质。 沈九定住身形,试探着勾了勾手指。地上那柄触目惊心沾满鲜血的宝剑缓缓升起。 看着飞到他面前的利剑,沈九脸上绽放出奇异的兴奋,一把牢牢握住! 他甩了甩剑锋,提着凶器跨出书房。沈清秋站了一会儿,系统传来消息:【温馨提示:请锁定填坑目标,建议距离不超过10米,以保证剧情收集完整!】 原来不跟上填坑目标会遗失得分点?沈清秋忙紧随其后,一步也不敢落下。沈九刚拐了个角,撞上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他手臂一挥,冷光横闪,两条肥得流油的脖子一齐被抹了,血如喷泉。 沈九几乎见人就杀,越杀越起劲,嘴角阴毒的笑意上扬的越来越厉害。一路惨叫不断,干脆利落地斩了十来人。沈清秋注意到,他只杀男人,一个女人也没杀过,性别区分明确,仇恨倾向非常之明显。小丫鬟和仆妇都躲在厨房角落里不敢出来,他也不特地去灭口。 正看得心惊肉跳,忽然背后传来一声惊叫。 秋海棠站在长廊尽头,愣愣地看着这边。沈九满身鲜血,犹如活鬼,正把剑从一名家丁脖子里抽出。 秋海棠明媚的脸抽搐了几下,双眼一翻,躺在了在一片血泊之中。 可见这姑娘从前就是个容易在关键时刻晕倒的体质。 看见秋海棠,沈九稍微冷静了些,握着剑的手垂了下来。他沉吟片刻,朝伙房走去。 不久之后,一把火烧了起来。秋府上方夜空的黑云被映得红如炼狱岩浆。 沈九把秋海棠的身子拖到外边一处灌木丛中,身后无声无息现出一人。他抓着剑猛地回头,目露凶光,见了来人松一口气,道:“前辈。” 这个“前辈”,肯定就是在城中开坛试灵,引得沈九逆心大起的那位无厌子了。 对方桀桀道:“不杀光?” 沈九默然片刻,道:“我想杀的人,已经死了。” 那人道:“其实你哥哥说的有一点倒也不错。你天资固然是好的,可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修行年纪,而且受他折磨,根骨已微损。今后应该也能有一番成就,不过,想要真正登顶,那是不可能的了。若是早几年,那又大不一样。” 这人既然听到了秋少爷的话,就说明他把这一桩惨剧从头看到了尾。却无插手之意,反而作壁上观。看来这位“前辈”,也不是什么温柔角色。沈九若是真跟他去了,怕也不会走什么阳关大道。 沈清秋本以为入门偏晚还能十几年结丹,这身体的资质已算是了不得,怎料原来的沈清秋本能更上一层楼。如此真相,连他这种没上进心的人也不免为之叹惋,也不难理解为何争强好胜的原装货总是满心怨怼、愤愤不平了。毕竟,曾经拥有过,比从来不曾拥有过,更让人痛恨。 沈九沈九握剑的手背青筋凸起,冷冷地说:“那畜生不是我哥。况且事到如今,我还有别的路可走吗?你给了我别的路?” 那人已转了身,见沈九还站在秋府门口,问道:“还不走?你在等谁?” 这个“等谁”,应当只是随口的一句反问和催促。沈九回头望着秋府冲天的火焰,瞳孔也仿佛燃烧了起来。 幸存未死的秋家下人们争先恐后逃出宅中。一片哭嚎声中,只有他这一道苍白的人影顶顶立在大门前,身上赤黄的火光明明暗暗,交错乱舞。 秋府的大火越烧越旺、梁宇倾塌,沈九被熏得满是烟灰的脸,似乎被冲刷出了一道浅色的痕迹。 他把剑用力掷出,投入一片火海之中,也跟着转身了。 “不等了。” 沈清秋就知道,保证一定会回来救他的那个少年,果然没有回来。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就是传说中的flag啊。和“回老家结婚”并称flag双雄,信誓旦旦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的”、“我马上就回来”的人,绝逼就再也见不着影了! 尤其是这俩孩子想得太美太天真。一个一个地拜师,一定有一家肯收?完全错。 即便是拜师成功,过了几年,真的学有所成,见了更广阔的世面,有了更多需要烦心忧虑的事,他又不一定肯回来找幼时玩伴了。再加上江湖不测,还有各种飞来横祸的可能性,这少年真能回来解救沈九的概率低于5%。 不过,填坑填到这个份上,沈清秋稍微有点能理解向天打飞机的砍大纲行为。 真按着原设定写,这类型的角色,绝对吃力不讨好。你说他渣吧,他又可怜;你看他可怜,他又的确心狠。又渣又惨的角色,往往是神t,掐架重灾区。倒不如直接砍成脸谱化的贱人角色,让主角踩在脚下,写来简单,读者看着也爽。 秋海棠却是无辜。爱之深,恨之切,整件事中,她并没做错什么,仇恨却生生把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磨成了一个处心积虑苦大仇深的妇人。圣陵里死得更是冤枉。结局还不如原著种马文来的幸福。 若是当初能顺手拉她一把就好了。 沈清秋正唏嘘,画面忽然像老旧电视机一样,黑白雪花狂闪起来。场景和人脸都扭曲得惨不忍睹,声音呱唧呱唧,聒噪如外星语。 系统提示:【记忆残缺,损失资料完整度5%;损失资料完整度7%;损失资料完整度9%……】 记忆断层在不断扩大! 损失百分点数值越来越高,沈清秋狂拍系统提示框,就像他小时候给人家“修”电视信号不良接触不良那样,拍了几十掌,居然真有奇效,在资料完整度损失到10%的时候,提示音终于戛然而止。画面雪花陡然消失,转为清晰。 沈清秋这才松了口气,收手,后退。还没站稳,便瞪大了眼睛。 他身前几步之处,蹲着一个小小的少年。 白白嫩嫩的脸蛋上横着几道灰印,可能是擦汗时无意识抹上去的,脖子上挂着一枚红绳吊着的玉观音,背上捆一个小碎花的破布包裹,正认认真真地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挖坑。 沈清秋脱口而出:“洛冰河?” 小洛冰河没听见,兀自努力挖坑填土。 环视四周,一片开阔谷地中,数百名年龄不一、男女不限的杂服人士,都在齐刷刷卖力地……挖坑。 沈清秋脑内灵光一闪,抬头望去。果然,谷地上方,有一块峭立的山石,其上站着两人。 一人身着深色玄端,气度沉稳,专注地俯瞰下方谷地百人。另一人腰悬长剑,几只手指慢慢转折指间的折扇,青衫如绿水,随风起微澜。角度微妙地昂着头,眼珠下睨,对下面的蝼蚁们一副爱看不看的姿态。 正是岳清源与“沈清秋”。 这是洛冰河拜师入苍穹山派那年的入山试炼现场。 是的你没看错没错,试炼题目就是挖坑! 虽然向天打飞机用很多段落以及作者题外话解释过,挖坑不仅仅是挖坑,而是通过看似简单的运动,测试出挖坑者的耐力、速度、恒心、灵力运作方式,甚至品性等等等等,但沈清秋一个理由也没记住。在他心里,扯再多的解释,那就是单纯的挖坑而已! 这时候的沈九,应当已经坐上了清静峰峰主之位。 苍穹山派的规矩是这样的,十二峰峰主共同进退,接任一起接,退位也一起退,举办仪式都搭伙挤作一团,归隐更是成群结伴。即便是在任期间,哪位峰主不幸身陨,也只会把他的位置空出来。当初沈清秋假死遁的那五年里,清静峰飞峰首之位便是空的。所以不会存在不同辈的峰主共事的局面。 虽然有特殊情况会比较麻烦,但胜在没有代沟,凝聚力和峰主之间的情感维系特别强。 想到这里,沈清秋忍不住又跳到了另一个规矩上。 历代峰主确认首席弟子后,都会按照字辈给弟子改名,彰显其身份的不同。天底下“清x”的名字那么多,沈九却偏偏分到了一个“秋”字,真是世界的恶意。 沈九对“秋”这个字恨之入骨,偏偏被赐了这个名字,岂不得心塞得要死。连沈清秋也忍不住想要怜爱30s。难怪原装货对上一代清静峰峰主也不怎么尊敬感激了。 岩石上,两人似乎正在交谈。沈清秋看了一眼埋头努力的小洛冰河,虚虚摸了摸他的脑袋,跃上山石,站到两人身边,听他们说话。 岳清源道:“今年似乎比往年人还要多。” 沈九眯了眯眼,面无喜怒,两指微动,手中折扇微微开合。 侧方走上来一人,向岳清源行礼:“掌门师兄。” 这人直接无视了站在一旁、怨色都要溢出眼睛的沈九。 这么牛肆蘧藁鼓苡兴 此时的柳清歌正式坐上百战峰之位也应该还没几年,五官轮廓尚能看出青涩之气,眼神凌厉,行止之间,有种属于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岳清源道:“柳师弟来得正好,不妨看看,哪个好。” 柳清歌只看了一眼,道:“天资最好是他。” 沈清秋满意地点头。柳巨巨眼光果然不错,指的正是背对着三人努力挖坑的洛冰河。 岳清源道:“柳师弟可想要?” 柳清歌道:“要来的,自然会来。” 百战峰一向都是:爱来不来,来了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不哭着喊着主动上百战峰来求打求虐,而是坐等别人来挑他的弟子,那都是没有前途、注定和百战峰无缘的。 沈九淡淡地道:“天资好,未必有所成。” 柳清歌连个乜眼都不屑给他,道:“比起十六岁才正式修习的野路子,成就一定要高。” ……这两个人从前果然极度不对盘。柳清歌不爱说话,尤其不爱和不对盘的人说话,然而为了嘲讽沈九,居然能说二十个字! 如今柳清歌跟自己关系倒还不赖,简直是个奇迹。 岳清源责备道:“柳师弟。” 柳清歌不听说教,转身就走:“练剑去。” 说走就走,来去如风。沈九僵立在原地,被他几句话气得发抖,扇骨捏的太用力,咔咔响了两声。岳清源无奈道:“柳师弟只是不会说话,你向来知道的,千万不要和他计较。” 沈九哼了一声,阴阳怪气,正不知准备说点什么,宁婴婴爬了上来。 她一把抱住沈九的腰,叫道:“师尊、师尊,婴婴究竟能不能有师妹,或者师弟啊?” 沈九看到她,脸色缓了缓,道:“想要师弟师妹?” 宁婴婴连连点头。沈九抬起头,展扇摇了摇,眯眼又开始细细盘算着些什么。 他忽然道:“我要那个孩子。” 他盯的是洛冰河,岳清源一怔。 原装货此前对待天资优异徒弟的斑斑劣迹,估计早已闻名全派上下了,这时候又开口找掌门讨要好苗子,沈清秋理解岳清源的犹豫,实在……不能不好好斟酌。 见岳清源沉吟不答,沈九又冷冷重复了一次:“我要他。” 跟掌门也这么说话,找打吗?沈清秋不禁捏了把冷汗。 谁知,岳清源缓缓点头,真的同意了:“好。” 沈清秋彻底无语。 岳清源居然还能容忍他……这具身体究竟是怎么安然无事活到今天的! 还有柳巨巨。原来原装货之所以非要把洛冰河讨到自己手上,有你埋下的一份祸根! 宁婴婴欢呼一声,奔下岩石,到谷底人群中去拉洛冰河。这一段,就是原著中洛冰河拜入“沈清秋”门下的开场! 不过,因为是男主视角,向天打飞机菊苣可没有把这三位峰主之间的明潮暗涌也详细描写出来,而是直接从香喷喷的小萝莉从天而降、忽然拉走洛冰河开始下笔的。相信每一个读者看到那一段,都和当时的沈垣一样,以为这是男主一生狗屎运不断桃花运连绵的开门红。殊不知,这根本是开大招捅刀前给的一颗糖渣。 沈清秋知道接下来等着洛冰河的是什么。可他只能眼睁睁看下去。看着洛冰河随着宁婴婴,来到清静峰竹舍。沈九坐在沈清秋最常坐的那个位置,端着茶盏,兀自刮着茶叶。 他早早支走了叽叽喳喳的宁婴婴。明帆侍立一旁,代他开口:“今天开始起,你就留在清静峰。” 小洛冰河的脸涌上一层惊喜的晕红,规规矩矩跪下行礼,清脆的声音,朗朗地道:“弟子洛冰河,见过师尊!” 沈九扯了一下嘴角,总算把茶盏从下巴边挪开了。 他慢条斯理道:“说说看,你为什么要来苍穹山派?” 洛冰河背书一般,紧张又认真地道:“弟子从小便仰慕仙山上诸位仙师风采,如能拜入门下,学有所成,弟子母亲在天之灵亦能欣慰。” 沈清秋知道,这是他来时路上翻来覆去琢磨了无数次的答案。 沈九“哦”了一声,道:“家中有母亲?”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母亲怎么样?” 洛冰河扬起笑脸,双眼明亮:“母亲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沈九的脸抽了抽,抬手让他打住。 他上下打量洛冰河一番,道:“的确是最适合修行的年纪。” 沈清秋能从原装货脸上看出三个词。 嫉妒,嫉妒,还是嫉妒。 嫉妒洛冰河有“世界上对他最好的母亲”,嫉妒洛冰河的天资,嫉妒洛冰河在最合适的年纪拜入了苍穹山派。对一个小孩子满心嫉妒不平,他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沈九站起身来,朝洛冰河一步一步走去。沈清秋下意识挡在他面前,可哪里挡得住? 洛冰河仰起脸,看着向他走过来的清静峰峰主,仿佛仰望天神。 谁知,天神目不斜视地侧身走过了他,顺手将手中那盏茶水,连杯带盖浇在了他身上。 茶不是刚泡的,只有七分烫,可洛冰河还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明帆脚步嗒嗒,跟上径自负手走出竹舍的沈九,回头呵斥道:“跪好!师尊不让你起来,你要是敢起来,当心把你吊起来打,打完拖去柴房关个三天!” ……沈清秋第一次发现,明帆这孩子,在炮灰式作死这方面的天赋,真是满格的! 洛冰河刚刚拜师入门,正满心欢喜、满心感激,突然莫名其妙被浇了一头的茶,仿佛迎面泼来一桶冷水,掺着冰块,整颗心都冷了熄了。 他呆呆地跪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 无声之中,两颗泪珠滚下眼眶。 这是洛冰河从自己亲手安葬了养母后第一次哭,也是他在苍穹山最后一次哭。 自此以后,他无论受了多大委屈,无论“沈清秋”为了发泄扭曲的情绪如何待他,洛冰河都再也没像今天这样肆无忌惮掉过眼泪。 沈清秋蹲在他面前,可袖子举起便穿透过去,碰都碰不到,抱也抱不了,连想给他擦擦眼泪都办不到。难受到想死,心疼得要命。 明知洛冰河听不到,他还是说:“不哭了哈。” 洛冰河盯着自己的膝盖,拳头在腿上慢慢握紧,眼泪越流越凶,滴滴坠在衣襟上。 沈清秋徒劳地擦着他的脸颊,哄道:“师尊再也不打你了。别哭了。” 洛冰河抬起手掌,揉了揉眼睛,将地上的茶杯收拾好,放到一旁,握一握心口那枚玉佩,端正了跪姿。 沈清秋知道他此刻的心理活动。 肯定是自己不懂规矩,哪里做得不对,惹恼了峰主,这才要给他个教训。身为弟子,跪一跪师尊也是应该的。 看到他这些细微的动作,沈清秋忍不住也面对着他,跪了下去。 伸出手,把洛冰河小小的身体整个紧紧揽在虚无的怀抱里。 闭上眼睛,视线黑暗一片,再一次睁开时,雪白的床幔和四角流苏占据了整个视线。 突然间看到不一样的场景,沈清秋还没反应过来,一动不动。直到岳清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醒了?” 沈清秋机械地又眨了几下眼睛,嗓子有点干,勉强出声道:“掌门师兄。” 岳清源坐在床边,看了他一阵,道:“你一直在叫洛冰河的名字。” 沈清秋:“……哦。” 岳清源:“边哭边叫。” 沈清秋擦了一把脸,除了冷汗,当真摸到了别的液体。眼泪这东西,果然感染力强。 “……”他心虚地说:“师兄你听我解释。” 能解释什么?什么理由才能够使“清静峰峰主梦里边哭边叫自己徒弟名字”这个事实听起来让人信服?! 见他说不出话,岳清源叹了口气,道:“算了。醒了就好,不必解释。” 沈清秋讪讪地坐起。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醒的时候,也是岳清源守在他床边。 岳清源观察他脸色,道:“你睡了五天。还要不要继续再睡?” 睡了五天!沈清秋险些没当场再倒下去。 系统:【填坑项目“沈九”,完成进度70%】 才完成70%?且住,除去记忆残缺导致资料不全的那10%,还有20%呢?到哪儿去了!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沈清秋一把抓住岳清源道:“掌门师兄,下雪第一天,在洛川!” 发现自己过于激动,语无伦次,他定了定神,换了一副从容严肃的神情,道:“我的意思是,天琅君很可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用心魔剑打开入口,开始合并两界。” 岳清源:“你怎么知道?” 沈清秋又卡了。他能说,因为原著写过,这个时间和这个地点是最适合的吗? 沈清秋道:“我在天琅君手里呆过一段时间。” 岳清源:“所以他就直接告诉你了?” 沈清秋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只能硬着头皮说:“掌门师兄请千万要相信我。” 岳清源看了他半晌,闭目一阵,站起身来,温言道:“你先休息。这件事交给其余的同门便好。” 休息。是指睡觉吗?都睡了五天了! 金丹还要睡这么多天,也就只有在《狂傲仙魔途》里才会被当做没什么了不起。换一本小说作者一定会被嘲得妈都不认识! 岳清源前脚刚走,沈清秋后脚便一骨碌从床上滚下,到处找外衫。正团团乱转,冷不防一人欺近身后,一只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沈清秋下意识一肘击去,喝道:“谁!” 胆子这么大,又爱和他玩这种无聊把戏,还能有谁?他的手肘被稳稳接住,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师尊不如猜猜?” 都开口说话还叫师尊了,还猜个毛线。沈清秋翻了个白眼,背后那人忽然把他腰一搂,滚到一旁的竹榻上。两个人的重量压得竹枝嘎吱作响。眼前的遮挡物移开,果然是洛冰河。 他的手改为捂着沈清秋的嘴,道:“别眨眼睛。师尊睫毛好长,刮得我手痒,心里也痒。” 你才睫毛长,睫毛最长的就是你! 沈清秋一连眨了几十次眼睛以示怒意。洛冰河笑了笑,啾的一下,亲了亲他的眼皮。 他说:“千万别叫。万一在清静峰被人发现,师尊多年清誉就真的毁于一旦了。” 还有何清誉,早就被这逆徒毁的差不多了。 洛冰河顺着沈清秋的眼睛,一路亲下去,道:“我说了要来接你的。这么多天没见,师尊想我不想?” 按照沈清秋心目中的标准答案,应该是先一个膝弯顶上他小腹,把这不肖徒踢下榻去,再优雅地整理一下仪容,最后回一句冷艳高贵的“不想”。 可不知怎么的,想到刚才在记忆中,洛冰河孤零零跪在竹舍中、默默收拾地上茶杯的模样,这腿怎么也抬不起来。 沈清秋连呼吸也像在洛冰河手掌心里颤抖了起来。 他闭上双眼,点了点头。 75、风雪欲来 洛冰河估计早就做好了被一脚踹下去的准备, 完全没料到沈清秋真的会点头。 他当场就僵在沈清秋身上,表情凝固了。 沈清秋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刚才那个点头意味着什么。他杀人灭口再羞愤自尽的心都有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听我解释!!! 洛冰河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搂腰的手猛地收紧,声音沉了下去:“……真的想我?” 沈清秋给他勒得眉头一皱。洛冰河气息急促, 追问不休:“真想?” 你捂着我嘴呢就算我想回答也没法回答啊! 只能要么点头,要么摇头的意思? 沈清秋一会点头一会儿摇头,胡搞一气。洛冰河急道:“到底想不想?” 见他又一副快哭了的表情,沈清秋实在没辙,认输了。 他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壮之感,豁出老脸不要,又磨磨蹭蹭, 点了一下头。 这一次, 沈清秋看得真真切切。确认的那一瞬间,洛冰河的呼吸滞住了。 一点微弱的星火在他瞳孔里慢慢亮起,迅速以燎原之势席卷了这整张脸、整个人。 就在沈清秋以为他要喜极而泣的时候,洛冰河深深埋下头去, 把脸搁在沈清秋颈窝里, 捂住沈清秋的手慢慢松开。 然后,开始又碎又密地,小鸡啄米一样啄着他的嘴角。 沈清秋好容易能喘口气,齿缝间蹦出两个字:“……胡闹。” 洛冰河喃喃道:“我也好想、好想。没有一时一刻不在想……” 沈清秋提到胸间的一口气又慢慢泄了出来。 他死鱼一样躺在榻上,自暴自弃似的盯着竹舍上方屋顶,半晌,叹气道:“……那你为何前几天又不去梦境中找为师。” 洛冰河又黑又湿润的眼睛盯着他道:“师尊不嫌我烦么。” 白天也缠, 晚上梦里还缠,一天十二个时辰全都对着这张脸,当然烦! 可一不小心,就被缠习惯了。现在洛冰河都趴他身上来了,沈清秋居然也觉得不是不可以接受…… 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是不是有点过了! 沈清秋干巴巴地道:“知道自己烦,还不收敛。” 洛冰河道:“反正师尊也不是第一次嫌弃我了,烦就烦吧。” 听他这么说,沈清秋忍不住有些心酸。 洛冰河究竟有多喜欢他啊。 即便是初入苍穹山的日子里,遭受了那样的对待,一旦沈清秋对他表露了一点善意,洛冰河就把曾经受过的伤害忘得一干二净,毫不犹豫地将他放进了心底。 一颗玻璃心,就这样被沈清秋毫无知觉地打碎,再自己小媳妇样一点一点捡起来粘好,再满怀期待小心翼翼地递过来,再被打碎、粘合…… 洛冰河低声道:“师尊每次在苍穹山,和其他人在一起时,都笑的那么开心。我还以为不怎么会想我。” 沈仙师这么多年装b装成了习惯,尤其在苍穹山派。最多也只是含蓄而意味深长地似笑非笑,或者令人猜不透心思地皮笑肉不笑,再不就是敷衍了事的假笑,哪有“笑的那么开心”过。 沈清秋不以为然:“胡说。” 洛冰河道:“诚然师尊脸上总不会笑得开怀。但师尊心里笑没笑,我当然是知道的。” 一边趴在人身上撒娇,一边捉着人一缕头发玩儿,你是小女生吗! 沈清秋翻白眼道:“是。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洛冰河道:“我不要做蛔虫。” 沈清秋拍蚊子一样拍他玩自己头发的手:“那你还想做什么。你倒是说说,为师都对谁笑过?”说到后来,说几个字就拍一下,那只闲得发慌的手还挥之不去。洛冰河真的开始数了:“很多人。柳……柳师叔,岳掌门,尚清华,明帆,宁师姐,仙姝峰的,万剑峰的,千草峰的,穹顶峰的,百战峰的,守山门的,扫山梯的……” 连守山门和扫山梯的都不放过,这孩子何止是记仇,整个苍穹山都要被他的魔族进口特浓飘香老陈醋给淹了! 沈清秋批评:“那声师叔叫得太没有诚意了。以后不许这么叫。” 洛冰河怨念道:“他管我叫小畜生白眼狼,那倒是诚意十足。” 沈清秋忍不住笑了出来。折扇就放在榻边,他顺手抓起来,在洛冰河脑门旁敲了敲:“他说错了?狼爪子都敢伸到为师身上,你不是小畜生是什么?” 话说得太顺溜,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这句有点没把持住分寸,语尾随嘴角上挑,似轻还重,略显轻佻,极不端庄。 洛冰河居高临下,把这幅情状看在眼里,只觉得一把无名火在心头腹部毛躁躁地乱烧,不自觉动了动,把一条腿插进沈清秋双膝之间,又怕被发觉后给踹下竹榻,忙把头送过去,让沈清秋拿着扇子敲个够,道:“就算是小畜生,也只是师尊一个人的小畜生。别人不许叫。” 沈清秋闻言,似活活被强灌了二斤酸梅汤,肉麻得毛骨悚然,险些没把折扇掰断。忙用戳戳洛冰河胸口,将他撑起:“起来。” 要谈正事,首先要端正坐姿。一个压一个的姿势,话题再怎么正经也会变得不正经。洛冰河不大甘心,还是爬了起来,坐到榻边。 沈清秋睡了五天,老腰都睡断了,总算能直一直。他觉得自己是一副老头子愁眉苦脸捶腿揉腰的模样,在别人眼里可不大一样。发丝微乱,散于肩头,中衣领口歪斜,露出一段白皙的颈肩,喉结和锁骨明晰。因为才在榻上滚了一遭,脸颊涌上一层薄红,蹙眉不语,低头揉着后腰。如此情状,心怀不轨者难免越发不轨。 洛冰河眼睛一眨不眨,凑过来,慢慢帮着他揉腰。沈清秋满意地道:“乖。贴心。” 洛冰河道:“我更贴心的好处,师尊还不知道呢。” 好会邀宠。洛冰河还继续说下去了:“和天琅君对上的时候,若是师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叫我。” 沈清秋一直避免触及天琅君的话题,防止刺激到洛冰河,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他主动提起,果真贴心得有些过了头。他琢磨了下,斟酌着道:“你父亲……” 洛冰河把头埋在他肩膀上,闷闷地说:“我没有父亲。只有师尊。” …… 怎么感觉我跟你爸一样了。 沈清秋挥去这股甯校险娴氐溃骸叭羰敲闱浚虿灰谱约骸! 再怎么奇葩,好歹也是洛冰河他爹。好歹也是洛冰河曾经悄悄憧憬过的人物。虽然真人和洛冰河脑补憧憬的相去甚远。 洛冰河手上动作不停,无所谓道:“不勉强。” 沈清秋仔细观察他。嗯,的确是一脸……发自真心愿意帮忙围殴的正直表情。没有勉强的痕迹。 这其实是件好事。虽说联合儿子去坑爹,是件不太厚道的事情。但如果洛冰河真愿意和修真界联手斥退天琅君,不但人界这边多了强悍的助力,洛冰河也能顺便刷爆正面值,把昭华寺那里刷出的负值补救一下。 刚才岳清源走前说,让他好好休息,“这件事交给诸位同门便好”,摆明是不要他参战的意思。沈清秋沉吟道:“掌门师兄可能不会让我出战。初雪之时,洛川。这个时间和地点,你最好留意一下。” 洛冰河捏着他腰的力道缓了下来,温声道:“有时候,我觉得,师尊对一些事真是了解得过了头。” 咯噔一声,沈清秋的心打了个突。 洛冰河继续道:“就像在圣陵那时。师尊分明从未进入过圣陵,却对其中墓室布局,守陵魔物了如指掌,还能善加利用,教弟子好生敬佩惊叹。” 沈清秋刻意轻描淡写道:“清静峰历代堆积下来那么多典籍,非是一纸空文,连篇累牍,总有些可用之处。” 洛冰河“哦”了一声,揉完了腰,开始用手慢慢梳理沈清秋散在背心的长发:“那些典籍弟子也读了读,却没看见这么多。果然比起师尊还差得太远。” ……怎么能忘了,洛冰河还有逆天的学霸挂。清静峰上那堆灰扑扑的陈年老书,他说“读了读”,意思就是已倒背如流,当然知道里面究竟有没有“可用之处”。 这孩子不是岳清源。他不想说,岳清源就不会追问,洛冰河却是绝对会死缠烂打刨根问底,没那么好忽悠。沈清秋正绞尽脑汁想该怎么把这一弯绕过去,忽然,竹舍外传来宁婴婴的声音:“师尊,您是醒了吧?婴婴可以进来么?” 好孩子,真是乖徒弟! 沈清秋低声道:“你先走。” 洛冰河的手顿了顿:“为什么是我走,不是他们走?” 明矾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他嚷嚷道:“师尊,几位师叔都来了,您方便起来吗?” 怎么一来就来这么多!沈清秋跳下榻,把洛冰河推到窗前。洛冰河边走边回头道:“原来师尊喜欢这样偷偷摸摸……” 沈清秋一折扇敲他脑门上去:“究竟是偷偷摸摸的是谁,是谁的错?” 为什么每次都非得弄得跟偷情似的不可! 洛冰河身子无声无息翻出了窗,手又伸进来,握住沈清秋,柔声道:“师尊,等到这些事情都平息之后,你要不要跟我走?” 沈清秋有些拉不下脸来,只得矜持道:“为师还是清静峰峰主。”洛冰河想见他的话,直接来找不就行了,为什么非得跟他走不可。他可不想再给春山恨贡献新素材了。 洛冰河叹息道:“我想也是这样。” 刚关上窗,竹舍竹门便开了。齐清萋人未到声先至,撩起帘子,露出一张明艳的面孔,努嘴道:“真是越发娇贵了。你在昭华寺挨了几杖还是被打到吐血了啊?一睡能睡五天!” 沈清秋转身,半真半假道:“齐师妹别这样,我体弱你是一向知道的。” 齐清萋哼道:“你麻烦事多,我是一向知道的。” 她身后跟着柳溟烟,进屋后欠身施礼,再后面就是柳清歌。明帆和宁婴婴跟着木清芳走在最后。不大不小的竹舍里,一下子挤满了人。沈清秋汗颜,幸好让洛冰河翻窗出去了,不然这怎么藏得下去。 木清芳笑道:“我就说沈师兄气色不错,并无异恙,真的只是在睡觉而已,这回你们该信了我吧?” 沈清秋口中说惭愧,给众位峰主指了座位。见柳清歌进来后,一直在整个屋里扫视,目光冽冽,道:“柳师弟,我在这里。” 柳清歌收回了目光,转向沈清秋,道:“刚才谁来过?” 76、深渊重临 沈清秋特地再给他指了一次座, 道:“掌门师兄刚走。” 他执起桌上茶壶,明帆连忙上来帮忙, 被他示意不必插手。沈清秋亲自给众人斟完茶水,柳清歌终于坐了下来, 端起茶盏,喝一口,不说话了。 齐清萋道:“掌门师兄自然是来过的。柳师弟你摆那张脸,我还以为你说的是洛冰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清秋一阵腮帮子疼,假笑道:“怎么可能。” 齐清萋把茶盏在桌上重重一搁,挑目道:“不错。那怎么可能。洛冰河这厮现在要是还敢上苍穹山来, 你看看我们要怎样收拾他!” 坐在一旁笼着袖子的木清芳随口道:“那也得收拾得了他呀。” 沈清秋不给面子地呵呵笑出声了, 齐清萋指他道:“笑,你还有脸笑。最闹人心的就是你!沈清秋我告诉你,好在你这次自觉跟着师兄师弟他们回来了。要是又像上次那样,二话不说就跟着洛冰河走, 我第一个清理门户, 看你还能不能折腾!” 明明是关心告诫的话,却非要说得这么蛮横,就差没跳起来揪沈清秋后脖子了。一屋子人围着,看笑话的看笑话,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为什么柳溟烟嗑瓜子面纱也不取下来),沈清秋算是怕了她, 连忙转移话题:“掌门师兄怎样,上次受的伤好全了吧?” 木清芳道:“算是好了。” 他虽然说是“好了”,可分明是想要叹气的神色。齐清萋哼道:“要不是师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拔剑,又是听闻异变,强行破关而出的,洛冰河别想从他手下讨到便宜。你要是再晚出来一会儿,说不定就能瞧见师兄的玄肃出鞘了。” 这说的沈清秋也有些心痒。要知道,无论在原著还是在这边,他都从没见识过玄肃出鞘是什么光景呢。也不知道向天打飞机是出于什么心态,死命掖着藏着不给写。雷声大雨点小,前面铺陈无数,到最后——坑了! 完全不交代一下,岳清源直接就万箭穿身,死了[手动拜拜] 宁婴婴自从进来后,一直低头站在旁边,沈清秋招呼她上来,问道:“怎么了?” 宁婴婴慢慢蹭上来,抬起脸蛋,一双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似的,带着鼻音,嘟哝道:“师尊,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又哭了。沈清秋傻眼。他不是个泪腺发达的人,最多的是生理性泪水,为什么养大的徒弟个个动不动都爱梨花带雨…… 明帆触景生情,悲从中来,也一起干嚎:“师尊——” 这个的形象跟梨花带雨完全不沾边! 齐清萋一逮到教训他的机会便不放过:“看看!看看你徒弟,心疼不?你又不只是有一个徒弟!就疼那一头白眼狼,别的还管不管了?” 沈清秋拍着宁婴婴的后背,边小小安慰她边辩解:“我什么时候只疼一个了?” 柳清歌把茶喝到剩三分之一,垂着眼睫道:“回来了,就留着,别走了。” 沈清秋简洁地道:“嗯。” 听到他的回应,齐清萋满意至极。柳清歌刚要说点什么,忽然眉宇一凛,杀气横生。 屋内众人觉察到他气势变化,不约而同把手放上了佩剑。柳清歌霍然起身,瞬间闪身至窗前,沈清秋一颗心高空抛物般吊起。 柳清歌猛地推开两扇格窗。外边上方是疏星朗月,下方是竹林深深,空无一人。 洛冰河当然不会一直傻站着,肯定早走了。屋内气氛迅速松懈下来。木清芳道:“柳师兄,你看什么呢?” 然而,柳清歌并未回身,而是伸出一手,仿佛在接住从天而落的什么东西。 半晌,他收回手,转身道:“下雪了。” 沈清秋睁着眼睛躺了一夜,第二日,一听到告警钟声,便冲出了竹舍。 这钟声一下比一下急,又重又急,回音震荡不止,在整个苍穹山之巅盘旋萦绕。各峰弟子从虹桥通往清静峰集合,穹顶殿外人头攒动,却鸦雀无声。 沈清秋安置好清静峰的人,来到殿中。一面高逾丈的白晶石镜立在殿侧,除了安定峰来的是一名代理事务的弟子,诸位峰主已经到齐,站在它之前,神色凝重。 镜中映照出的,是一条宽阔平坦的江流,两侧有绿山青田,还疏疏落落嵌着一排或几个白色的屋顶。 岳清源道:“洛川中游,上空。” 在这派景象之上,一座黑压压、洞窟丛生、阴森诡谲的山岭从云丛中冒出头来。仿佛一个坑坑洼洼的漆黑骷髅头,倒立着从滚滚乌云里爬出,空洞森然地俯瞰下方。 那就是魔界的埋骨岭。 岳清源道:“消息是说,从昨夜子时开始的。初时只见到一片乱石,没过一个时辰,就能看清是一座山岭了。” 一位峰主惊道;“一个时辰未过?这……也太快了!” 不。这是合并的正常速度。天琅君果然还是选择了原著所说的“最佳时机地点”行动。不出意料,半天后,各地都会出现这种异像。两天之内,两界就能彻底合并。就像撕碎两幅各自完好的画,再把它们胡乱拼接成一幅坑坑洼洼、满目疮痍的全新画卷。 柳清歌抱臂而立,乘鸾执在手中,道:“所以我们得更快。” 岳清源道:“各峰峰主抽取座下三分之二内门弟子随行。半个时辰内到达洛川中游。” 得掌门令,峰主们呼啦一下全散了。半个时辰内到达,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自然要快。沈清秋也准备回去点人,岳清源却叫住了他:“你留在这里。” 沈清秋回头,道:“师兄,你知道我非去不可。” 岳清源道:“师弟,除了初雪、洛川,你还知道什么?” 沈清秋缓缓地说:“要截止合并,先要拔掉心魔剑。它就在埋骨岭颅骨之处插着,天琅君一定在那里供给力量。” 意思就是,解决方法:1毁了心魔剑;2杀掉天琅君。 岳清源坚持道:“你留守。” 沈清秋正要说话,岳清源手起一诀,似乎是要开一个禁制,直接把他封在穹顶殿内。 掌门要来硬的了! 沈清秋背脊紧绷,不知该不该把手放到修雅上。正在这时,殿外传来参差不齐的惊呼。两人同时抢出殿外,顺着广场上弟子们手指的方向望去,沈清秋暗暗抽了一口冷气。 只见苍穹山上空中,浩瀚奔涌如怒海翻腾的云层泛起了血色。一道道红光划破天际,一颗颗裹挟火焰的巨石,仿佛烈焰流星,朝苍穹山直坠而来。 岳清源神色不变,诀随手起,玄肃连鞘带剑呼啸而出,将那数颗巨石击碎为齑粉。如同烟花爆炸后,散落万千带有余温的小粒子。 火山口一般的红云里,隐隐能看到无数双手臂和正在嘶号的人头,翻滚挣扎,痛苦万状,犹如炼狱。 日了鬼了的无间深渊——苍穹山真是抽中大奖了!!! 沈清秋心里咆哮不止:向天打飞机! 你有本事写合并,你有本事写清楚苍穹山这个位置竟然刚好和无间深渊合并到一起啊! 这一波过后,不知什么时候还会有下一波来袭。不知道还要多久,十二峰就会和无间深渊合并到一起,成为一片岩浆火海,人间地狱。苍穹山现在是不能留了。 岳清源向那名安定峰的代理弟子道:“请昭华寺诸位大师前来助阵。”随后转身,扬声道:“留守弟子听令,一旦结界破裂,不携一物,立即撤山!” 广场上千名弟子齐声道:“是!” 岳清源转头道:“清秋师弟,你也一起前往洛川。” 点完百战峰弟子的柳清歌折了回来:“那掌门你?” 岳清源道:“我先阻挡一阵,等昭华寺援手,随后就到。” 沈清秋道:“掌门师兄你一个人撑得住吗?要不我留下来……” 岳清源竟笑了笑:“要你留,你偏走。让你走,你却要留。小……师弟你啊。” 柳清歌拽着他就走,言简意赅道:“走了。他说随后到,必然随后到。” 大祸临头,苍穹山总算是有了作为一本第一大派的自觉,终于不再有车马舟船慢悠悠走的闲情逸致了。数千道飞剑风驰电掣从空中掠过,下方若有人仰头观望,就会看到一片流动的星河般的炫目光阵。 这景象何其壮观。只可惜,空中那些冒出头来的诡异山石,会让人完全无心欣赏这种壮丽又稀奇的奇观。 安定峰果然是后勤好一把手,效率奇高,估计昭华寺的布界援兵到的很快,撑住了结界,岳清源也极快抽身,追了上来。不到半个时辰,已至洛川中游。 因人数太多,不得不分区分批次着陆。洛川两侧早已挤满了得到消息、觉察异像,前来查探的修真界人士,各门各派服色混杂。天一观的道人们正忙着疏散洛川旁的寻常百姓。无妄与无尘领头,带着昭华寺一众前来汇合。 岳清源拱手道:“多谢诸位大师派来弟子解难。否则苍穹山千百年基业,说不定今日撑不了多久便要毁于一旦。” 无妄这和尚一向话多,今天却板着脸孔,一语不发。反倒是无尘大师抹了把汗,开口道:“阿弥陀佛。千百年基业险些毁于一旦的岂止是贵派,昭华寺也险些落入此种困境。” 岳清源微讶:“竟有此事?诸位大师将寺中数百名布界弟子都派往了苍穹山,可还有余力护寺?” 沈清秋也疑惑。昭华寺的觉悟莫非真的高到了宁可自身受损也要帮助别派的地步? 无妄的脸色越发难看。无尘大师见他还不说话,只好继续代言,道:“这……实在是难以启齿。并非依靠自身余力,而是借了旁人的鼎力相助。” 岳清源奇道:“莫非是天一观?”天一观素来以闲散逍遥闻名,乃是最无组织无纪律的一个大派。于结界一道,基本没有建树,如果真是靠了天一观的帮助才撑下来,这可令人称奇了。 无尘大师摇头道:“是幻花宫。” 沈清秋扇子顿停,脱口道:“幻花宫?那不是……” 无妄铁青着脸道:“不错。正是洛冰河。” 忽然,一旁传来两声轻笑。一个清凌凌的声音温文有礼地道:“鼎力相助,不敢当。若非要说,我只是为帮师尊罢了。” 77、埋骨魔岭 挤在这里的, 全都是五感极尽灵敏的修真之人,无论是附近抑或不是附近的, 此时通通刷的转向了沈清秋,数百双眼睛, 各色目光,从四面八方把他包抄其中。 折扇一展,沈清秋默默挡住半张脸。 洛冰河信步走来,江风斜吹,黑衣下摆潋潋,腰间悬的佩剑竟是正阳。他身后,漠北君仰着脖子在左, 纱华铃妖妖娆娆在右, 好久不见的幻花宫弟子们紧随其后,最末则是一小队魔族黑铠步兵。尚清华混在中间,忽前忽后,钻来钻去, 滑溜的像条泥鳅, 画风极其违和。两人一打个照面,眼睛双双放出钩子,钩作一团,千刀杀来万剑捅去,好不热闹。 洛冰河堂而皇之横过,站成了鼎足而立的第三方,众人脸上那精彩纷呈, 都够凑成一整套表情包了。尤其是苍穹山,有段时间和幻花宫一见面就打,现在也是旧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偏偏听昭华寺的话,他们此刻似乎是友非敌,只得强忍,按捺不动。 齐清萋警惕道:“两位大师此言当真?” 洛冰河莞尔:“齐峰主这可是在怀疑昭华寺也被我……啊,荼毒祸害了?” 眼看着又要纠缠起来,沈清秋忙道:“无尘大师说话,自然不会有假。” 闻言,原本从他身上散去的数百道目光仿佛受了莫大刺激,又一次刷刷聚了过去。齐清萋狠狠瞪他,一副恨铁不成钢,(划掉)女大不中留(划掉)之态。 洛冰河目光定在他身上,旁若无人道:“师尊,多日不见,弟子好生挂念你。” 昨晚上不是才见过吗…… 换个人说这句“好生挂念”,一定能把在场所有人激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可偏偏洛冰河有着“无论说什么都不会使人感到违和”的硬件和设定,所以大家的关注竟然没有被转移到他身上。沈清秋切身感受到了惨无人道的围观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力求得体地“嗯”了一声。 洛冰河嘴角还残留着三分笑意,继续道:“北疆南疆素来纷争不断。北疆以我为首,并不赞同合并之举,此次愿助一臂之力,与诸位联手击退敌人。” 看洛冰河现在负手而立,人模人样,谁知道是个背地里最喜欢赖在人身上又是哭又是撒娇的少女心性……说出去谁信! 岳清源从容道:“恕岳某多疑,上次昭华寺不欢而散,如今洛宫主忽然要与修真界联手,击退亲生父亲……” 洛冰河言简意赅道:“我只为一人。别的一概不知。” 这次他倒没说是为谁,可是,有区别吗?有意义吗? 飘雪的大冬天里,沈清秋把用来附庸风雅的折扇摇成了蒲扇,恨不能把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各种眼神刮飞九天之外。一位掌门干笑道:“沈峰主真是教得好徒弟,实乃我修真界之莫大幸事。” 虽然他说的是“教得好徒弟”,但语气和“嫁得好夫郎”一般无异,听得沈清秋摇扇动作带了几分杀气。无妄看上去就像恨不得一法杖当场把这两个伤风败俗的东西夯死。无尘大师忙道:“既然洛施主有心相助,那便再好不过。还请岳掌门主持大局。” 岳清源一向是诸派默认关键时刻能起作用的顶梁柱,这时自然而然地开始布置统筹:“昭华寺请安排余下人手,撑起结界,不让埋骨岭继续下坠,务必阻止它与江面相接。” 无尘大师面露难色:“自当尽力。只是,洛川宽阔,两岸相隔甚远,无处落脚,根基不稳,不宜设阵。” 岳清源略一思忖,道:“支苍穹山派一峰弟子御剑护持,在空中结阵如何?” 洛冰河忽然道:“不必那么麻烦。” 他侧首不语,漠北君自发出列,行至江边,踏上水面,身形不坠。他所过之地,坚冰迅速蔓延,不过多时,这一片水域竟然都冰冻三尺,并且范围在不断扩大,游鱼都被冻在冰中。相信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洛川中游整整一段,都会被他冻住。 魔族在输出方面的优势是天生的。四周惊叹有之,不甘有之。无尘连声道谢,洛冰河不露骄色,只回头看着沈清秋,眼睛晶亮。 沈清秋见他刷了不少正面值,四周众人的敌意和防备也不那么深重了,不由欣慰道:“嗯。做得好。” 洛冰河唇边笑意蔓延开来。不知怎么的,沈清秋也扬了扬嘴角,一觉察脸上有异,立刻强行嘴角下扯,这才控制住了表情。心中纳闷怎么不光眼泪会传染,笑也是会传染的? 岳清源接着分配任务。天一观继续向洛川以外其他开始出现合并异像的地方扩散,保护和疏散百姓。接下来便是苍穹山。岳清源略一沉吟,道:“第一波南疆魔族破界时,百战峰上。” 百战峰只来了四十人,有人忍不住发问:“南疆魔族兽形居多,个个力大无比,四十人真能挡住第一波攻击?” 居然怀疑战斗种族的战斗力! 柳清歌一脚踩着乱石,剑穗与白袖黑发随风乱舞。他不正面回答,只冷冷地对身后弟子们道:“没杀够一千的,自己滚到安定峰去。” 四十人齐齐大喝:“是!” 尚清华弱弱地嘀咕:“不要歧视安定峰……”后勤无罪,后勤万岁! 岳清源继续安排下去,穹顶峰,仙姝峰,千草峰……各就其位,各司其职。沈清秋见洛冰河一派悠闲,忍不住问:“你带了多少人手。不安排一下吗?” 他一开口,就感觉有无数只耳朵竖了起来,屏息凝神偷听,连窃窃私语声都陡然小了不少。近旁那三名婀娜的孪生道姑发出吃吃诡笑。 洛冰河道:“能带的都带了。安排还不简单。”说着一指身后的纱华铃与漠北君:“九重君交给她。丑八怪畜生交给他。” ……这是要让女儿去再坑一次爹吗,简直…… 沈清秋道:“还有吗?” 洛冰河郑重点头:“还有。”他展颜一笑,道:“师尊交给我。” 四周咳嗽声响成一片,沈清秋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啪的一下收了折扇,握在手里,调整表情,正色道:“为师有话和前安定峰峰主说,你暂且和诸位掌门磨合一下,共商迎敌大计。” 他也不管其他人回应如何,说完就跑,拽住尚清华,拖死猪一样拖到一颗稍偏僻的树下。 沈清秋道:“你怎么还没死!你早八百章就该死了,漠北君怎么还没neng死你!” 尚清华整整衣领:“沈大大,你理应死得比我早,现在还不是活蹦乱跳,好意思说我吗?” 沈清秋扶了扶额头,深吸了一口气:“向天哥,菊苣,打飞机菊苣,你是不是缺爱啊,啊?你当初说的关于‘沈清秋’的原设定,就是童年被个变态虐待?你就这么喜欢写辛酸悲惨的往事?” 尚清华:“悲情人物,人气更高。” 沈清秋:“狗屁!被刷了两栋求阉高楼,你跟我说这是人气高?” “那不是我砍设定了嘛。”尚清华跟他摆论据,讲道理:“冰哥,惨不惨?人气,高不高?” 还敢拿洛冰河当例子!沈清秋抽他一扇子:“你是有多喜欢用这个梗?” 一想到洛冰河凄凄惨惨跪在地上捡茶杯、又小又瘦的身子挑着两个水桶山梯上吃力地来回跑,晚上还缩成一团,抱着手臂窝在柴房角落瑟瑟发抖,他心里就乱得慌,不揍人一顿不舒服,而且这个人必须是向天打飞机! 尚清华看他脸色,诧异道:“……你什么表情,别告诉我这是心疼?我擦,我一直以为你顽强不屈坚守阵地。我还一直以为你是直的!” 沈清秋踹他一脚:“没空跟你废话。说,天琅君到底该怎么打!” 尚清华心疼道:“不要打他!你不觉得他很可怜吗?而且老实说吧,我自己都想不到该怎么打,因为大纲细节没撸好啊。” 沈清秋:“不打他可怜的就是你我了。想不到现在想。这个世界的逻辑都是你建立的,你的思维就是大纲!” 他还没说完,洛冰河的声音飘来:“师尊可谈好了?差不多的话,就该出发了。” 这才五分钟没到呢。沈清秋霍然转身,道:“出发?” 洛冰河道:“岳掌门和我都觉得,派出十人前去拔剑最好。师尊去不去?你去我就去。” 沈清秋道:“可以。” 顿了顿,指指尚清华:“带上他。” 尚清华大惊失色,眼眉作揖,喊瓜兄饶命,沈清秋已飘然而去。柳清歌和百战峰负责留守冰面,沈清秋与他错身而过,忽然倒折回来,半真半假道:“要徒弟杀一千个,那师弟自己一定要杀够一万个做表率。” 柳清歌哼道:“敢来便杀。” 沈清秋:“这次放心了?” 柳清歌想了想,勉强道:“有掌门师兄在。” 洛冰河拉着沈清秋衣角道:“师尊,带我飞。” 沈清秋低头看他腰间:“……你不是有剑吗。” 单独对着沈清秋,洛冰河立刻不邪魅狂狷酷炫狂霸了,腼腆道:“最近魔气用太多灵力用太少,有点忘了怎么用。” 其余近十人都看着这边,沈清秋不愿拖沓,胡乱道:“上来!” 御剑飞上高空,一入埋骨岭,立即落地。所以,洛冰河也没搂他多长时间。 着陆之处,是一片嶙峋乱石,森森白石缝隙间,枯骨丛生。抬头望去,漆黑的怪木参天,虬结交错。不知什么怪物的桀桀怪叫,混着老鸦鸣声,回荡在岭中。 找到心魔剑之前应该还要在岭中搜寻一段时间。沈清秋出言提醒道:“埋骨岭魔物众多,最好别碰任何看上去有生命的东西。” 洛冰河是魔族,这时候又要表示合作诚意,自然走在最前,沈清秋与他并肩而行。两人走着走着,洛冰河就摸了过来,悄悄牵住了他的手。 无妄大声咳嗽,无尘阿弥陀佛,岳清源的目光平静地移了过来。 沈清秋一阵呼吸不畅,额头,面颊,脖子,耳垂,连片的燥热发烫,无端端心虚心慌,慢慢抽出了手。 手心握空的一刹那,洛冰河眸底仿佛瞬间化成了一片被冰雪覆盖的莽原。 很快,他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怕什么。他们有求于我,不敢说什么 78、昔颜已逝 沈清秋低声说:“不是这个问题。” 洛冰河不依:“那是什么问题?” 沈清秋竖起折扇:“先解决眼下之事, 之后再说。” 洛冰河慢慢退开,微笑:“好。” 他轻轻地道:“……反正有的是再说的时间。” 众人都能觉察到, 四周阴阴簇簇的枝叶、及腰高的草丛,以及惨白的乱石堆缝隙间, 潜藏着无数蠢蠢欲动的生物。莹绿的眼睛和呼呼的低哮,如同微小的细浪,此起彼伏。 这个时候,让洛冰河走在最前的好处,就充分体现出来了。但凡是他对着走过去的方向,妖风立刻停歇,鸦雀无声。潜伏的魔物们要么成群结队装死, 要么簌簌狂退。 说难听点, 就跟避瘟神似的…… 有此神助,找到目的地的时间比预想的要快很多。 如果白雾缭绕之中,忽然有一个地方黑气滚滚,直冲云天, 只要不是瞎子, 都能看出来异常。 这山洞洞口掩映着层层厚重的绿叶,阴阴的甚是森然,站在洞口边,一阵寒凉。众人都停住了脚步,迟疑着。 按照原先的设想,在到达这里之前,应当先杀他个敌将八百, 斩他个魔物一千,顺便什么毒虫奇花都要过上一通,才能千辛万苦来到最后关卡。 就算没这么多道程序,衣服起码要沾点血才对得起boss战吧?! 一位掌门道:“恐怕不能贸然行动。” 另一位赞同道:“最好先探一探虚实。” 洛冰河道:“那是一定。” 他刚说完,漠北君就一脚把尚清华踹了出去。 真的是踹了出去……了出去……出去……去…… 在沈清秋震惊万分的目光中,尚清华连滚带摔就飞进了山洞,“探一探虚实”去了。 死寂半晌,突然,洞中爆发出一声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清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了一把藤叶,刚随众人涌入洞中,就听一个声音传来:“沈峰主,又见面啦。” 心魔剑插在山洞尽头的岩缝之间。那黑气紫烟便是从它剑锋上溢出的。天琅君坐在一块青石之上,尚清华就站在那块青石前不远处。 洞外的天光投射进来,照亮了天琅君半边身体。登时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沈清秋总算知道尚清华刚才为什么叫那么惨了。 天琅君虽然面上笑容依旧一派优雅,却因为小半张右脸尽皆成了腐烂的紫黑色,显得这笑容极其恐怖。 他左边袖子空荡荡的瘪着。看来,那条总是掉下来的手臂,再也接不回去了。 这副破破烂烂、油尽灯枯的模样,可跟沈清秋想象中的最终boss不太一样。 沈清秋忍不住留意洛冰河神色。只见他脸上是接近于木然的平静,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天琅君侧了侧头,道:“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少。我还以为,会像上次白露山那样,数百名高手齐上阵呢。” 无妄哼道:“你看看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身边一个喽济挥校褂玫米拍敲炊嗳死绰穑俊 天琅君道:“喽镂艺饫锏娜访挥校还馍褂幸桓觥! 话音未落,洞中闪过一道青影。竹枝郎无声无息挡在了天琅君侧前方。 不知为什么,这一对主从,都是一身狼狈。天琅君的露芝躯不适应魔气,被腐蚀得坑坑洼洼,这可以理解。竹枝郎竟也瞳孔泛黄,脖子、脸颊、额头,手臂,凡□□在外的地方,都爬着一块一块的鳞片,狰狞可怖,看上去和露芝洞里的半人半蛇形态十分接近。 他哑声道:“沈仙师。” 沈清秋道:“是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岳清源不动声色:“师弟,你和这位又有何渊源?” 渊源深了去了。事态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跟这位有着莫大的关系。沈清秋正想说话,天琅君微微一扬下巴,对岳清源眯眼道:“我记得你。” 他想了想,确定地说:“当时幻花宫那老儿要你助他偷袭,你没理会。如今苍穹山的掌门是你?倒还不错。” 岳清源道:“阁下记性也是不错。” 天琅君笑着笑着,叹了口气。 “如果你们也被压在一个黑黢黢的地方十几年,不见天日,每天只能想些过往之事虚度光阴,也会像我一样记性不错的。” 这次没人答他的话了。岳清源握住玄肃,连鞘带剑打了出去。 天琅君堪堪避过,轰隆阵阵,他身后洞壁被生生轰塌了半边,开了一个大洞,外面便是高空,飞沙走石跌落,向下方坠去。寒气霍的流卷而入,细碎的雪花漫空飞舞,迷人视线。百丈之下的冰面上,隐隐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兽鸣和厮杀声。第一波南疆魔族已经落地了。 天琅君道:“我猜,一定又是百战峰打头阵。对不对?” 数十人分散开来,从各个角度抄了过去。无妄法杖挥得虎虎生风,刚猛十足,抢攻在最前。竹枝郎被玄肃逼得节节败退,却仍尽职尽责地吸引着大部分的火力。天琅君继续坐在青石上,清闲得很,道:“当年我便记得,你拖到最后一刻才拔剑。今天也要这样?” 岳清源不答话,正要一掌击上竹枝郎胸口,另一名掌门抢先打了上去。竹枝郎不避不退,生生受了这一击,可发出惨叫的却是那名掌门。 沈清秋瞳孔骤缩,喝道:“别碰他他身上都是毒!” 混战之中,几人中毒,几人被爆炸的魔气灵力震出洞外,身体飞入半空,下坠的途中翻上了飞剑,才稳住身形。尚清华偷偷摸摸往沈清秋那边溜,竹枝郎正战得血气翻腾,蓦地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往外蹭,不假思索甩了两条青蛇过去。沈清秋看得清楚,反手一翻,一枚青叶正要飞出,挽救飞机菊苣的生命,两条青蛇突然被凭空凝结的一道锐利冰刺穿过。 漠北君鬼影般出现在战圈之中,拎起尚清华,扔小鸡一样扔到沈清秋那边,一拳砸向竹枝郎。 接下来的十秒内,沈清秋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暴打”…… 竹枝郎这边被漠北君狂殴不止,围攻天琅君的火力陡然加大。 天琅君虽没了一只手,以一对多,风度仍分毫不坠,道:“唉,你们为何又这样。以多对一,不觉得胜之不武有违道义?” 一名掌门抢攻道:“对付你这种居心不良唯恐天下不乱的魔族妖人,还讲什么道义!” 下一刻,他的脑袋犹如蒜瓣一般被拍得四分五裂,天琅君笑道:“其实我本来没什么不良的居心,也不觉得天下大乱多有趣。偶尔越界,来这边唱唱曲,读读书,挺好。不过,既然都在白露山待了那么多年,不真如你们所想做点什么,还真是有点不甘心。” 岳清源指尖一弹,玄肃出鞘三寸,灵力暴涨。天琅君身上骨骼错位般咯咯作响,“咦”了一声,道:“果然是掌门。挺好,你师父本人不怎么样,挑徒弟和继任者的眼光倒好。” 他伸出一手,直接握住玄肃剑锋,恍如无知无觉,笑道:“但你为何不尽数拔出?只是这样,还奈何不了我。” 岳清源目光一沉,玄肃再次出鞘半寸! 忽听洛冰河凉凉地道:“他奈何不了你。我呢?” 天琅君笑容未褪,突然,一道强劲的魔气如斧砍刀劈般袭来。 他仅剩的那只手脱臂而出,被狂风卷起,飞出洞外,直坠下埋骨岭。 洛冰河终于出手了! 这对父子再次对上,这次,终于轮到天琅君毫无还手之力。 洛冰河两眼红得刺目,紧绷着脸,出手狠戾,毫不容情。天琅君现在双手皆断,竟然有了左支右咄、应接不暇之态。竹枝郎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漠北君,脸上身上已是血肉模糊,见主受困,像是杀昏了头,横冲直闯过去。恰好无妄被天琅君魔气扫过,口喷鲜血,向后飞出,无尘大师迎身去接。眼看竹枝郎就要撞上他,沈清秋见势不好,闪身挡在无尘身前。 竹枝郎一见沈清秋,黄澄澄的瞳孔闪过一丝清明,猛地刹步。导致身形不稳,踉跄着险些栽倒,正要绕过沈清秋去助天琅君,倏地一道白光横穿而来。竹枝郎背部重重撞上洞壁,被生生穿胸钉在了岩石之上。 他胸口那半截修长的剑身,正是正阳。 沈清秋回头,洛冰河缓缓收手。天琅君平静地站在他身后两丈之外。 只站了一会儿,他就姿势优雅地倒了下去。 …… 打完了? 这么简单? 沈清秋还有点没法接受。 他都没打几下呢。这就完了? 他拍尚清华:“……你不是说天琅君很难打吗?” 尚清华说:“……是很难啊。” 沈清秋:“这赢的有逻辑吗?” 尚清华:“再难打的boss,在男主面前也不要想浪得起来。这不是公认的逻辑吗?” 两人环顾四周,来时有数十人,满血状态,到现在,站着的已经没剩几个了。沈清秋看着之前视作超难关卡boss的两位。一个被钉在墙上,鲜血淋漓;一个正躺在地上,十分符合“饱受□□、断了线的破布娃娃”此类描述。 半点也没有打完终极boss的酣畅淋漓之感,越看越觉得,这根本就是己方在欺负老弱病残,仗着人多不要脸地群殴…… 没错他们的确是在群殴。可谁知道会变成这样?boss实力和想象中的差太多了! 洛冰河转回身,滴血未沾,气定神闲,问沈清秋:“要杀了他吗?” 他指的是天琅君。竹枝郎闻言,握住正阳剑身,奋力外拔。他脖子脸上鳞片似乎在混战中被刮去不少,这时一阵一阵用力,血流如注。 自从知道公仪萧为他所杀后,沈清秋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但这幅模样,实在惨不忍睹,见者很难不同情。而且,虽然沈清秋被他诡异的报恩方式坑了无数次,可好歹竹枝郎从没对他起过坏心思。 沈清秋叹道:“都变成这样了。你何苦。” 竹枝郎咳出一口血沫,干哑地说:“变成这样?” 他苦笑道:“如果我说,白露山那副模样,才是我的原身,沈仙师你有何想法?” 一个轰天雷劈到沈清秋脑门顶上。 怎么,原来白露林那在地上爬爬爬的蛇男才是竹枝郎的原始形态吗?! 竹枝郎喘了一口气,道:“我血统微贱,只因我父亲是一条混沌巨蛇,母亲生下我时,便是这半人半蛇的畸形模样。一直长到十五岁,旁人皆弃我恶我,辱我驱我。若非君上助我化为人身,还肯提携我,我便一生都是一只蠕动在地的怪物。” 他咬牙道:“君上给了我第一次为人的机会,沈仙师你则给了我第二次。或许对你们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是万死莫敢不报……沈仙师问我‘何苦’?你说我是何苦?” 天琅君忽然叹道:“傻孩子,你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 他虽然躺着,却躺的依旧很雍容,如果忽略掉被魔气侵蚀的小半张脸,就更雍容了。 他望着天,悠悠地说:“人啊,总是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再亲密的人,转眼也可以欺骗于你。何况一直都只是你一厢情愿地要报恩?你说再多,他也不懂你,只会厌烦不解。又何必多言?”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都沉默不语。一个本无异心的大好青年,满心欢喜谈了一场恋爱,却不过一个骗局,被镇压在暗无天日的高山之底,无数个日日夜夜。谁有资格让他不要怨恨?谁有资格让他“放下吧,看开点”? 无尘大师却道:“若阁下当年真的无此意图,听信谗言,是我们的错。今日之祸,躲不过,避不得。种恶因,得恶果,迟早都要偿还。” 他合掌道:“可苏施主不惜自服□□,也要去见你一面,你又怎能怪她欺骗了你?” 天琅君微微一愣,抬起了头。 沈清秋也是心尖一颤。 无尘大师这个人不会说谎,而他要说的版本,似乎和旁人所述所知的,不大一样。 无尘大师道:“在昭华寺,因不想让苏施主身后遭受非议,也因为答应要保守秘密,老衲未能开口说出真相。” “苏施主是被老宫主强行押回幻花宫的。她执意不肯听命,不肯将你骗去预先设好了几十重阵法的围剿地点。老宫主在水牢对她动刑之际,才发现她已有身孕。强行落胎恐会危及性命,苏施主更是极力反抗。老宫主便给了她一碗□□,就是那碗对魔族致命的□□,告诉她只要她肯喝下去,就放她去见你。” “苏施主喝了老宫主给的药,一个人出发。可她不知道,老宫主将围剿地点改在了你们往日相会的白露山。” 天琅君躯体残缺,这样勉力抬头,还有血迹凝在唇边,怔怔然的,竟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怜。 “老衲是在去白露山的路上遇到苏施主的。她当时刚喝完那晚药不久,周身是血,每走一步,血也流一步。我听她断续说了几句,不忍欺瞒,如实告知天琅君已被永世镇压的消息,她才知道师父对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不但地点是错的,时间也是错的!” “应她所求,老衲护她避开幻花宫搜查巡捕的弟子,将她送到洛川上游。从此,再也不知所踪。” “天琅君,苏施主也许确实并非纯善之人。她本是高高在上、被寄予厚望的下一任幻花宫之主。一开始,接近你也可能未曾怀有好心。可到后来,你们二人之间,究竟是你恶意蛊惑于她,还是她情不自禁?” “老衲非是局中人,这些皆不得知。可我所见所知,却是她拒绝听从养育自己十几年的师父的命令,在水牢受尽折磨也不肯松口,不愿骗你害你——如果最后不是万不得已,天下哪个母亲会喝下那样一碗□□?” “她非是弃你不顾,而是万般无奈,人世不怜,生生错过了啊……” 天琅君的嘴唇似乎轻微地颤了颤。 半晌,他道:“……是吗。” 说完这两个字。他又问了一句:“真的?” 无尘大师道:“老衲敢以性命担保,所言绝无半句虚假。” 天琅君转头,看向沈清秋和岳清源,索证般地问道:“真的?” 他居然根本不管旁人是不是也是知情者,抓着人就问。岳清源无言以对,默然低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沈清秋再三思量,终是缓缓一点头。 也许老宫主或许本无污蔑加害之心,但他见两人情状逐渐亲密,却一定会开始后悔放苏夕颜去接近天琅君。 苏夕颜脱离了掌控,和天琅君真的倾心相爱,甚至还有了洛冰河,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老宫主才断章取义,缺斤少两,一番编排,生生把天琅君塑造成了意欲颠覆三界的绝世魔头。 生生毁了这许多人、许多年。 天琅君像是忽然脱了力,重新躺了下去。 他叹道:“好吧。好歹,总算有件不那么糟糕的事。” 他眼睫沾了一点雪花,随之颤动。不知究竟是十几年后落在眉间的第一场雪,还是凝结住的,没有落下的泪水。 沈清秋转头去看洛冰河。他从始至终听着,却听若未闻,甚至“呵”的轻笑了一声。 这样把话说开,天琅君的心结固然是解了。可对洛冰河而言,残忍程度分毫不减。 无非是从生父生母都厌弃的成果,变成了生父生母都放弃了的成果。 一样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心魔剑还在源源不断散发着紫黑之气,下方厮杀之声越发清晰。恐怕埋骨岭的下落仍在持续,不知距离洛川冰面,还有多少距离。岳清源朝插着心魔剑的岩壁走了几步。沈清秋道:“事已至此。天琅君,你收手吧。” 现在收手,还不算太晚,如果天琅君继续往心魔剑中输送魔气,就真的只有杀了他才能阻止合并了。怎么说,沈清秋也并不特别希望天琅君真的去死。毕竟,谈个恋爱谈得成了这副模样,实在是够倒霉了。再要人家的命……没有哪个boss这么苦逼的! 天琅君却忽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笑声在山洞和岭中回荡。他像是觉得十分滑稽,歪头道:“沈峰主,你看,现在的我,甚至连竹枝郎的人形都维持不住了啊。” 这时候,沈清秋还没觉察他话中的意思,只是隐隐觉得心中哪里一跳。 天琅君慢条斯理道:“和你们斗了这么久,我这副身体,消耗不可谓不大。你以为,一直撑住心魔剑魔气供给的,究竟是谁?” 这句话他说的不快不慢,可进了沈清秋耳朵里,却是一字一句,听得他如坠冰窟,脖颈渐渐僵硬起来。 “你是该叫人收手。只是,那个人却不是我。” 79、昔情难追 天琅君肢体已残破不堪, 竹枝郎被钉在岩壁上,无尘大师扶着头破血流的无妄, 漠北君拎着尚清华,岳清源站在沈清秋身边。 只有洛冰河立在正对心魔剑的位置上, 正低头,慢条斯理整着袖口。 沈清秋沉声道:“洛冰河,你过来。” 洛冰河摇了一下头。只一下,但非常坚定。 沈清秋失望地道:“你又骗我。” 洛冰河动作顿了顿,反问道:“师尊,我说过会帮你对付天琅君。现在我可以立刻杀了他给你看,怎能说我是骗你?” 天琅君笑道:“养寇自重, 这一步棋想的是挺好。只可惜我不太中用, 还是得他亲自出马了。” “养寇自重”四个字一出来,沈清秋越发心中不安。 心魔剑,会不会是洛冰河故意给天琅君的。毕竟拿到心魔剑后,天琅君那露华芝塑成的身躯, 腐蚀的越来越快, 就算把剑给他,对洛冰河也构不成多大威胁。 也许是他乱过了头,把心中所想也漏在了脸上,洛冰河伤感地道:“师尊,你又在想什么呢?心魔剑的确是他抢去的,只是它仍旧认我这个主人而已。你说过的,今后对我宁可信其有, 不可信其无。为什么又不肯相信我了呢?” 沈清秋缓缓地说:“我信了你很多次。到刚才为止,还一直是相信你的。” 洛冰河说:“是吗?” 他牵起一个扭曲的笑容:“可我却不敢相信师尊了。” 这笑容诡异至极。沈清秋觉察他情绪不对劲,放缓了表情和语气:“你究竟是又怎么了。” 他稍微温柔一点,洛冰河便忽然不笑了。 他看上去像是伤心欲绝的样子:“师尊,我就说过,果真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最高兴的。” 刚开始,沈清秋还没弄明白“他们”指的是什么。洛冰河在心魔剑的岩壁前,缓缓来回踱着。 他自嘲地笑道:“每次我求师尊跟我走,你从来没有一次答应。即便答应了,也只是我一力强求所致。你只是被迫的,从不心甘情愿。可他们让你留下来的时候,你永远都毫不犹豫。” 他看着沈清秋:“师尊,你不常笑。我爱看你笑。可是一想到,你只有在和他们一道时,才会这样笑,我就……” 他轻声细语道:“……非常,非常痛苦。” 沈清秋终于明白了。“他们”,指的是苍穹山。 那天在竹舍,柳清歌忽然开窗查看,果然是觉察到了一直徘徊在外的洛冰河,泄露的一丝杀气,和绝望的激愤之气。 他没有离去,而是把竹舍内的欢声笑语、把他那一声“嗯”的应承,全部听在了耳中,记在了心里。 沈清秋道:“你是因为这件事,所以生气了?” “生气?”洛冰河阴戾地吐出两个字:“我恨!” “我恨我自己!” 他负着手,暴躁地加快步伐。 “我恨我没用。我恨我总是留不住任何人,从来……没有谁肯选择我。” 洞中其余人都不便轻举妄动。洛冰河现在维持着心魔剑的供给,谁都不想他突然发难。岳清源却道:“你这样做,意在逼迫他二选一?” 洛冰河顿住脚步,摇了摇头:“二选一?不。这不是。” “我知道,如果要选,师尊一定不会选我。所以,只要没有选择就好了。” 洛冰河苍白的脸涌上一层潮红,尽是奇异的兴奋:“所以这次我吸取了教训。如果苍穹山不存在,这不就好了?这样,师尊就只剩我了。” 无尘大师不忍卒听,合掌佛号不断,阿弥陀佛道:“洛施主,你魔怔了。” 洛冰河兀自大笑,无尘大师继续道:“没有选择的可能,固然也没有了放弃你的可能。但沈峰主对你的所作所为,又怎会释怀?” 洛冰河柔声道:“师尊,清静峰没了,我可以再给你造一个。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不奢求什么了。你一不顺心,就可以打我,杀我,反正我死不了。只要……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 他虔诚地说:“真的,我只有这一个愿望了。” 看着洛冰河这幅神智不清、走火入魔的模样,沈清秋口里发苦,说不出话来。 他瞳孔涣散,瞳孔外层的血红时扩时缩,笑容扭曲,真真正正是一副彻底发疯、失去理智的形容。心魔剑上紫光大盛,不知道他在控制这把剑,还是这把剑在控制他。 竹枝郎道:“除了苍穹山,这世上沈仙师在意的东西千千万,你是不是都要毁了才好?” 洛冰河莞尔道:“好啊?为什么不好!” 他一侧头,陡转阴鸷:“让他闭嘴!” 漠北君闻言,想了想,对准竹枝郎脸部打了一拳。 天琅君看着洛冰河,目光中悯色闪动,叹道:“……心魔剑已经侵蚀入脑。你疯了。” 这是他与洛冰河面对面以来,唯一一次有点像父亲的神情。洛冰河却浑然不觉,微笑着点头:“对。我是疯了。” 沈清秋听他亲口承认自己发疯,心脏一阵抽搐的闷痛。 他轻声道:“冰河,你先离开那把剑,离它站远点。” 他一边温言相劝,一边手在宽袖底悄悄按上了修雅剑剑柄。洛冰河笑道:“没用的。师尊,你不必这样。你越是对我好,我越是怕。” 他说着,右手做了个略略上扬的手势。刹那间,心魔剑上紫气大盛。竹枝郎吐出一口淤血。刚才那一拳,也只让他闭嘴了一会儿。他平静地道:“可怜。” “可怜?”洛冰河喃喃道:“不错,我是可怜。就算是可怜我也好,师尊你能有一次留在我身边吗?”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滚流下。 洛冰河瞳孔赤红地咬着牙:“师尊你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放开我。” “每一次,每一次,任何人、任何事物!都能够成为你抛弃我理由,甚至有时候你根本不需要理由!每一次都是这样!” 忽然,尚清华啪的一声摔到地上。沈清秋也下意识扶住了石壁。 整个地面开始剧烈地震颤。埋骨岭的下坠速度加快了! 岳清源淡淡地道:“师弟,他是疯了,你要如何处置。” 洛冰河冷笑一声,后退两步,猛地抓住心魔剑柄。地面震颤愈发强烈,透过洞口向外望去,能看见滚滚云丛中,探出无数高低不一的山头。沈清秋刚要祭出修雅,忽的身旁白光炫目。岳清源先一步抽出了剑。剑啸声撕裂了弥漫的飞雪和紫黑之气。 玄肃出鞘! 漠北君见岳清源剑尖对准洛冰河,上前迎战。玄肃灵力暴涨,还未相接,直接将他震了出去。 漠北君像是完全没料到自己也会有被人打飞的一天,维持着这种表情,转眼坠下埋骨岭。尚清华魂飞魄散,抓了一把剑就冲过去,沈清秋忙拽住他:“你干啥!” 尚清华咆哮道:“我靠,他不会飞啊!”说完便跳了下去。 沈清秋逆着飞雪和狂风从破口处往下看,恰好看见距离冰面还有百丈的高空中,乘着飞剑的尚清华抓住了漠北君。确定他摔不死后,沈清秋连一口气也来不及松,猛地转回头,洛冰河已和岳清源正面对上。 洛冰河固然爆发力可怖,沈清秋却没料到,玄肃完全出鞘后,威力竟如此强悍,能和发狂状态下的洛冰河战成平手。沈清秋能感觉到,耳膜和喉咙被空气中激荡的灵力和魔气压得隆隆作响。他见这洞迟早要塌,抢上岩壁,徒手握住心魔剑,一用力,将它拔了出来! 虽然拔了出来,可埋骨岭下落之势还没缓住。洛冰河见状,要来夺剑。岳清源哪会给他机会,玄肃剑尖在空中划出肉眼可见的炫目轨迹,一道巨型禁制,繁复的咒印生成一座无形的牢笼,将洛冰河禁锢其中。 岳清源见沈清秋已得心魔,沉声道:“走!” 这情况哪能走?沈清秋立刻摇头,刚要把心魔剑抛给他,便觉脚下一软。 不是他软了,是地面软了。这个山洞,终于塌了! 埋骨岭第二层。 沈清秋把岳清源从乱石堆里刨了出来:“掌门?师兄?掌门师兄!” 岳清源面色隐隐发白,唇角淌血,咽了咽喉咙,似乎把一口热血咽了下去。 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沈清秋:“……其他人呢。” 埋骨岭内部结构类似不规则的蜂巢,一个洞接着一个洞。沈清秋四下望了一眼:“没看见无尘大师和天琅君他们,可能埋在这里,也可能随着乱石塌到其他的洞里去了。”他回头:“师兄,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岳清源不答,问道:“心魔剑还在你手里?” 沈清秋把剑拿给他看:“在。可埋骨岭还在下落,合并应该还没结束。师兄,你带着剑下去,把它毁了吧。” 岳清源在他的扶助下,慢慢站起:“……你呢?” 当然是回头找洛冰河去。 沈清秋避而不答:“师兄,你这伤不寻常啊,到底怎么回事?” 岳清源答非所问,道:“原本不想的。可我……终归是个容易冲动的人。” 沈清秋觉得他这话说的奇怪,却没心思细想,扶着他继续走:“师兄你还能走吗?你先下去,毁剑,找木师弟治伤。洛冰河交给我。” 岳清源被他扶着,勉强站起,鲜血滴滴落地。沈清秋以为他没问题了,便放开了手。谁知,刚放开手,没站一会儿,岳清源便倒了下去。 沈清秋大惊失色,连忙把他又扶了起来:“掌门师兄?掌门师兄?”探脉须臾,连他这种于医道只识粗浅的人都能断定,岳清源此刻的状态极其糟糕! 岳清源神情恍惚,像是没把沈清秋的话听进去,低声说:“可是……金兰城和洛冰河围山的那两次,我是稳住了,顾全大局了……可事后每每回想,倒还不如……冲动的好。” 看他昏昏欲睡,沈清秋恨不得猛掐岳清源人中把他掐醒,又不敢干这越矩的事,只得在他耳边大声说话,不让他晕过去:“师兄,醒醒!你做的没错!” 岳清源闭上眼,摇了摇头。他喘了口气,又是一阵让沈清秋心惊肉跳的剧烈咳嗽。 血止不住地随着咳嗽往外流。他勉强道:“帮我……把玄肃收回去。” 沈清秋连忙将跌落一旁、剑身白光刺目的玄肃压回鞘中,递给他。岳清源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缓过了最艰难的一口气。 他怔怔望着沈清秋收起玄肃的手,没去接,而是道:“若我在此身陨,你……便帮我把玄肃带回万剑峰吧。” 沈清秋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身陨?岳清源当真受伤这么严重,到了很可能要死的地步?! 岳清源道:“玄肃威力奇大,我却从不拔出它来应敌,你一定猜过原因。” 沈清秋点头。不止他猜过,很多人都猜过。 岳清源道:“玄肃即是我的性命。你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完全不明白。但沈清秋知道,它肯定不是用来表达爱剑爱逾性命的修辞手法。 他还知道,岳清源接下来要说的,一定是一件从未告诉过别人的秘密。 果然,岳清源道:“每一次拔出玄肃,消耗的,都是我的寿元。” 此话一出,沈清秋顿时觉得,手中的玄肃,陡然重了千斤。 难怪玄肃从未出鞘。 难怪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拔剑。 沈清秋震惊地说:“师兄你……这是走火入魔过?” 以寿元催动灵力,将自己的性命和自己的剑捆绑在一起。如果不是修炼出了大岔子,走火入魔,为什么岳清源会修这种邪道?! 岳清源缓缓道:“我十五岁拜入穹顶峰,心有所系,急于求成。追求人剑合一境界不成,反倒落得如此下场。与所求背道而驰,遗下大恨,懊悔终生。” 他说着,脸上那因为咳嗽刚涌起的那一点残余血色,忽的又褪得干干净净。沈清秋忙打断他:“别说了。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先送你下去找木师弟。” 两人艰难地走了几步,岳清源忽然低声道:“……对不起。” 沈清秋不懂他对自己说什么对不起。岳清源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反倒是自己,偷懒摸鱼打诨不说,还老是惹出一堆麻烦,带累岳清源处理起来头疼。 可岳清源接下来的话,把他整个人都震得懵了。 岳清源声音都在发颤:“……真的……对不起。” “明明是为了更快地回去,明明是想立刻去接你的……可反而坏了事。你没说错,我毕竟是个容易冲动的人……” “自那以后,师尊废去我全身筋骨灵脉,关在灵犀洞一年有余,一切打乱,彻底重来。” “我叫了,我喊了,可是没用。整整一年,任我在黑暗的洞穴里怎么发疯发狂,没有人肯仔细听一听我在求什么,没有人肯放我出去……” “我尽了最大努力,可再回去的时候,秋府早已废败多日了啊……” 脑海深处,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刹那间,往日岳清源的殷切关怀,无声相护,种种画面,种种细节,走马灯一般串联在脑海中,清明无比。 难怪“沈清秋”再怎么作死,掌门也从来没给他小鞋穿过,永远都是无限包容,无限忍让。 难怪,沈九没有等到回来救他的人。 岳清源,沈清秋;岳七,沈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岳清源道:“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回去的。只是,原来真的,人世不怜,教你我生生错过了啊……” 他每说一句,鲜血便越发汹涌。沈清秋搀着他,走一步就要停两步,叹息道:“……别说了。” 后来的事,他都知道了。 岳清源却坚持道:“这一次,你就让我说完吧。” “正如你一直所说,‘对不起’不过一句空言,根本没有用。我也从来不解释,今日一定要让你听到,不是为求谅解,不是博取同情,而是如今再不说……恐怕就真的迟了。” 沈清秋心中酸涩,眼眶发热。 迟了。已经迟了! 沈九已经不在了。 也许是死了,也许是像沈垣这样,魂魄转移去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世界。 可无论如何,岳清源的话,他是再也听不到了。 系统传来接连的提示: 【隐藏人物1竹枝郎,补完度100%】 【隐藏人物2天琅君,补完度100%】 【隐藏人物3苏夕颜,补完度100%】 【填坑项目1沈清秋,补完度100%】 【填坑项目2岳清源,补完度100%】 【人物完成度基本达标,经系统检测未见明显逻辑漏洞。各单独项b格+300,共计总数1200。恭喜由“槽点略多”升级,获得“文荒可读”勋章。】 【爽度清零。此情况下可使用b格代替支付关键道具掉落所需条件,请问是否接受?】 提示音一片大好,喜气洋洋。沈清秋却前所未有的沮丧。 他说:“有什么意义吗?” 系统当然不会回答他。沈清秋发自内心地朝界面比了两个中指。 这系统究竟是个毛玩意儿,有什么意思? 就是为了让他知道这些人究竟能倒霉到什么地步吗?就是为了让他亲眼见证人世间各种最惨烈的坑爹吗? 还是为了让他逼疯洛冰河? 所有人都说洛冰河已经疯了。连他自己也笑着承认自己疯了。 原著中,挣扎数百万字,最终被洛冰河镇压下来的心魔剑,在这里却占据了上风,侵蚀了洛冰河的心智。 这不是一件或者两件事造成的,而是一点一点积累起来,最后才彻底爆发。先前已经出现过很多预兆,可沈清秋从来也没注意到。 应该说,他从来不知道,洛冰河骨子里竟然这样没有安全感,甚至到了自卑的地步。 他先是把洛冰河想得太邪恶,后来又把洛冰河想得太阳光坚强。回头看看,心魔剑开始侵蚀洛冰河的神智,最初在昭华寺就有了征兆。 刚听到自己身世的洛冰河大受刺激。正是在最惶然的时候,他对沈清秋伸出了手,求沈清秋跟他一起走。 可他没接住洛冰河的手,而是让洛冰河自己一个人先走。那时候的洛冰河开始精神极度不稳定。他需要的不是安全撤离,而是和沈清秋在一起。哪怕是被困昭华寺不得脱出,哪怕是被在场所有人围攻,也好过让他一个人离开啊! 这对那种精神状况下的洛冰河而言,无异于“抛弃”。 就像是当初苏夕颜服下对他致命的□□那一幕的重现。 正如洛冰河亲口所说,他不是在逼人做二选一。因为洛冰河从骨子里就坚信他知道答案:沈清秋终有一日会抛下他。 满脑子都充斥着对没发生的事情近乎妄想症的恐惧和焦虑。怎么不是疯得彻底。 岳清源的步伐越来越软,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沈清秋从没见过这位掌门虚弱到这种地步的模样。岳清源一向都是沉稳而有力的,哪怕话不多不少,没有攻击性,温和可亲,却十分可靠,不失威严。 如今,他非但连行走都困难,话也一反常态多了起来,恐怕是真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沈清秋几乎是拖着他在前行,边走边说:“掌门师兄,你撑住,千万别晕过去。马上就全都好了。” 岳清源苦笑道:“这么多年来,你从不提过往之事,一直只叫我掌门师兄。是打定主意再也不叫七哥了么?” 沈清秋握剑的手筋骨渐渐凸起。岳清源想听沈九叫七哥。可是,他不是沈九啊! 他琢磨着原装货那又冷又恨的劲儿,断然拒绝:“不叫。” 不能立flag!看看电视剧小说里那些达成了最后遗愿、说完了临终遗言的角色,都是心愿一了、立刻翻眼蹬腿。沈清秋冷硬地道:“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全都没听见。撑着,下去!” 岳清源闭上了眼睛,叹息道:“小九啊……” 别叫了。 他不敢去想,原著中,洛冰河割下了“沈清秋”的两条腿,用锦盒装着送到苍穹山派时,岳清源究竟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明知有去无回,仍义无反顾踏入洛冰河的圈套,直至万箭穿身。 一生一次的义气,竟然要用这么多东西来偿还。 岳清源甚至来不及告诉满怀怨恨、为求多苟活一刻、帮着洛冰河将他引入陷阱的“沈清秋”,当年之所以没去救他的理由。 为什么不早点说。 就像他之于洛冰河,也是一样的。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若是从一开始就别那么多揣测和理所当然,洛冰河说不定自始至终都不会黑化,会一辈子都做清静峰上那个乖巧腼腆的徒弟。 就算退一万步,当初非要推洛冰河下无间深渊时,他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来达成目的。甚至用不着费任何心思。直到现在,沈清秋才明白,如果他想要洛冰河下去,很可能只消说一声,洛冰河就会听话地下去了。 沈清秋从前根本没想过有这种可能性。他不相信人有那么傻,洛冰河有那么乖。 可事实上,他真的有那么傻,那么乖。 兜兜转转,走了不少弯路,饶了这么大一个圈,茫然四顾,不知如何自处,只能懊悔伤心,叹“早知如此”。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早知如此”。 转过这个山洞,忽的现出两个灰头土脸的身影。 一看那两颗圆滚滚亮堂堂的光头,沈清秋脱口而出:“无尘大师。无妄大师。” 身材矮小、扛着身材高大的那名和尚正是无尘大师,他的木制假腿缺失了一条,单腿艰难独行,又腾不出手来合掌,不愿失礼,便多念了几声佛号:“阿弥陀佛,沈峰主,可算找到你了。岳掌门这是怎么了?” 岳清源闭上眼后,便已昏昏沉沉靠在沈清秋身上。沈清秋道:“掌门师兄……被石头砸到脑袋了。无妄大师如何?” 无尘道:“被那位天琅君的魔气所伤,暂时未醒。洞穴坍塌,那几位魔族,全部都不见踪影了。” 沈清秋拔出修雅,递了过去:“大师,可否拜托您,先带着我师兄和无妄大师,御剑离开埋骨岭?” 无尘道:“沈峰主呢?” 沈清秋言简意赅:“我的徒弟,我去收拾。” 无尘大师肃然道:“沈峰主若肯坦然面对,那是再好不过。” 沈清秋道:“惭愧。但求在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之前,了却这一桩尘事。掌门师兄便交托给大师了,请您下去后尽快将他交给千草峰的木师弟。沈某不胜感激。” 无尘放下无妄,接过修雅,端端一礼,忽然道:“心魔皆因执念起。” 沈清秋一愣:“大师是不是想说,若要除去心魔,非断去执念不可?” 无尘却摇头道:“若断得了,那便不是执念了。” “我想也是。”沈清秋回礼,转身。 谁让他便是洛冰河的执念。 80、关键道具 埋骨岭内部坍塌得一塌糊涂, 原本里面上百成千个洞窟之间,四通八达, 可现在几乎被巨震震塌了一半,到处都被落石堵塞。 沈清秋在其中艰难地择道穿行。 忽然, 一处巨大的拱石堆中,透出些许微弱的魔息。 沈清秋下意识喊:“洛冰河?” 别是被岳清源用大禁制术封住的洛冰河给压了个正着吧? 他跃了过去,抬起最上一层石板。露出来的是残损的青色鳞片。伴随着青鳞微弱的起伏,大小石块滚滚落下。 竹枝郎的蛇形盘成一座小型堡垒,天琅君躺在中间,被护得滴水不漏。 他的躯体腐蚀的更严重了,头随时都能掉下来的样子, 睁眼看了看沈清秋, 还有心情招呼道:“沈峰主。” 沈清秋道:“你们两位情况如何?” 天琅君道:“我已习惯。竹枝郎,不太好。” 的确不太好。 以往明火灯笼一般亮堂堂的两颗硕大黄瞳已经开始涣散,但还算有神。蛇身青鳞脱落了不少,红一片黑一片, 伤痕累累。 沈清秋帮忙把压在它尾巴上的石块推开, 发现正阳还插在蛇身上。他一伸手,握住剑柄便拔了出来。失血的损伤的对魔族倒没什么,反是这灵力绝顶的正阳剑插在它身上,危害更严重。 天琅君道:“沈峰主不是不怎么爱理会他的吗?” 沈清秋道:“谁说我不理会他,只是有时候沟通困难。他……怎么样。” 天琅君用残臂“摸”了“摸”那颗三角蛇头,没有回答,反问道:“接下来的局面, 沈峰主打算怎么办?” 沈清秋道:“当然是毁剑。” 天琅君道:“心魔剑已经侵蚀入了洛冰河的神魂,与他同命,你现在要毁剑,不就等于杀了他?” 沈清秋果断道:“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天琅君道:“即便来不及阻止两界合并?” 沈清秋吸了口气,烦躁地说:“……来不及就来不及吧!尽力而为,别的到时候再说。” 天琅君终于又笑了一下。他说:“沈峰主,你这人真奇怪。用句你们的话说,道是无情却有情呢。对竹枝郎如此,对我儿子更是如此。” 他叹了口气,感慨道:“果然还是没办法讨厌人啊。” 讲真,再怎么奇怪,也没您老人家奇怪。沈清秋跟他说不下去了,问:“洛冰河呢?你看见他没?” 天琅君奇怪地道:“我以为沈峰主知道呢?不就一直在你身后吗?” 沈清秋猝然睁眼。毛骨悚然之下,慢慢地回头。 洛冰河果然站在他身后,正直勾勾盯着他的背影。 不知道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站在那里的。或者说,是从什么时候起,就跟在沈清秋身后的。 洛冰河微笑道:“师尊,把剑给我吧。” 沈清秋不动声色,把心魔剑举起:“你可以过来拿。” 洛冰河向他走了一步,忽然顿住了。他嘴角抽了抽,肩膀发起抖来。 沈清秋横剑在前,问道:“怎么了?” 洛冰河咬牙切齿道:“……滚开。” 沈清秋还没来得及回应,洛冰河一手按住太阳穴,甩出一记暴击,喝道:“通通滚开,别缠着他。滚!!!” 这话不是对他说的,暴击也没甩到他身上,而是和沈清秋擦肩而过,打垮了一方本来就坑坑洼洼的洞壁。 天琅君友情提示道:“心魔剑的幻觉。” 不用他说,沈清秋也大概能猜出来,洛冰河现在的样子,明显是看到了旁人看不到的东西,手中灵力魔气乱轰,专门往他身旁打,和不存在的对手厮杀着。山体又在振动,滚石簇簇坠落。沈清秋看了一旁正在充分诠释老弱病残的两人一眼,喝道:“冰河,过来!” 洛冰河看上去有点呆呆的,然而还是很听话,果然跟着来了。 前面那个脚底生风,后面那个游魂一般,却速度分毫不落。这时,系统提示道:【“洛冰河”怒气值300。乘以心魔剑系数10后,现状态为3000。】 沈清秋咆哮:“关键道具呢?快点死出来行不行!玉观音!玉佩!麻利点拿出来溜溜!” 系统:【您好,关键道具掉落加载中。建议您暂时先使用其他工具。】 沈清秋:“还加载个——!有什么工具翻出来看看!” 系统:【温馨提示:您上次购买升级的情景小推手豪华版尚未投入使用。】 沈清秋猛地刹步。 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这个情景小推手究竟是个毛玩意儿、原理是什么。但是,根据那仅有一次的用户体验来评价,它貌似是——相当之有用! 沈清秋咬牙道:“……来!” 让老子见识一下豪华版的霸气酸爽,放马过来! 他刚刚把“确定”狠狠戳下,地面便再次塌陷了。 下落的途中,沈清秋只有一个念头:驴我呢还小推手——你丫推土机吧! 然而,翻翻滚滚滑了一阵,头部上方石影滚滚,他却并没被塌陷的山石砸中。 有人挡在了他身上。 洛冰河尽管神智不清,脑子稀里糊涂的,可在这种时候,仍是本能地用身体帮他挡住了乱石。 他单臂反手一推,把砸在自己背上的巨石甩开,浑然不觉有何压力,低头呆呆和沈清秋对视,眸子里似乎有刹那清明转瞬即逝,茫然眨眼,忽的又一片混混沌沌。 暗红的罪印顺着他的额头蔓延,爬遍了整张雪白的脸,还在往脖子下蔓延。跌落一旁的心魔剑也仿佛和他身上的印纹呼应一般,明明暗暗,紫光黑气,流转不息。 洛冰河嘟哝道:“师尊……?” 沈清秋“嗯”了一声。他看到有鲜血顺着洛冰河额头往下流,嗓子有点发颤。 洛冰河道:“师尊,真的是你吗?” “……嗯。” 洛冰河道:“这次是真的?你刚才不是和他们走了吗?我看到了的。” 沈清秋说:“我不走。” 洛冰河慢慢俯下身体,把脸埋到他颈窝里,小声地说:“师尊,我疼。我头疼。” 这语气,又像是在撒娇,又像是真的很疼很疼。沈清秋缓缓伸出双臂,搂上他的肩背,轻柔地拍了拍,嘴里哄孩子一样哄道:“乖乖的。很快就不疼了。” 洛冰河道:“我乖乖的,就不疼了,师尊也不会再让我一个人了么?” 沈清秋说:“马上就不疼了。” 洛冰河低声道:“我不信。” 他突然暴躁起来,怒吼道:“我不信!我不相信!” 见他再次发作,沈清秋攀着他的肩膀,猛地扬起上身,抬头。 角度出了点问题,牙齿和牙齿碰撞到一起,撞得生疼。嘴唇被堵住的洛冰河,眼睛还愣愣睁着。眨了一下,两下。 沈清秋也睁着眼,这样大眼瞪大眼,心里觉得诡异至极。 互瞪了半晌,谁都没先闭眼,他只好自己退了一步,先闭上眼,睫毛一阵颤动,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老实说,这种撞得牙齿嘴巴现在还疼得发麻的,根本不能叫吻,只能叫啃。 但明显,洛冰河啃的很高兴,在沈清秋唇瓣上咬来咬去,吃糖一样,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把沈清秋压了回去,按在地上。 【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 沈清秋被他抱得呼吸困难,右手五指在地面岩石上抓出血痕,连一口气都被打断成好几次才能喘完。 撑不住了。 真的快撑不住了。 就在他头昏眼花、眼前越来越黑的时候。一道微弱的白光划过。 叮的一声,落地声清脆。就坠落在沈清秋的□□的肩旁。 洛冰河十分警觉,抬眼一看,刹那间,恍惚了一下。 然后,瞳孔猛地缩成一点。先前模糊的景象慢慢重合,越来越清晰。 他缓缓低下头,脸色当场刷的惨白了。 沈清秋躺在他身下,衣衫尽数撕裂,双腿瑟瑟发抖,合都合不拢,眼眶红得厉害,一副快要气绝的模样。 洛冰河伸手想去碰他,又不敢,僵在半空中,喃喃道:“……师……尊?” 终于听到洛冰河正常地叫了一声师尊,沈清秋像是活过来一样,喘了口气。只是这口气喘得太艰辛,听起来倒像是啜泣。 洛冰河怔怔地道:“师尊……我……我干了什么?” 沈清秋本想清清嗓子,轻松一下气氛,说没干啥,干了你师尊我而已。结果,嗓子没清成,咳出了一口血。 两个人都被这口血吓懵了。 沈清秋的眼泪还没下来,洛冰河的泪水倒先下来了。滴滴打在沈清秋脸颊上,顺着往下滑。 沈清秋以前最怕女人哭,现在最怕洛冰河哭,顾不得屁股痛,给他擦脸,哄孩子一样安抚道:“不哭了哈。” 洛冰河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他肩膀滚落,一边手足无措抱着沈清秋,一边哽咽道:“师尊你别恨我……我不知道……我不想伤你的……为什么你不推开我,为什么你不杀了我。” 沈清秋在他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顺毛:“为师知道。为师愿意。” 一边哄,一边心中无限凄凉。 被爆的人是他,好吗?为什么爆人的那个哭的比他还厉害,为什么被日的还要反过来安慰日人的? 饶了他吧!破处的洛冰河,简直比破处的小姑娘还难伺候! 沈清秋无奈道:“那……你先出来……” 洛冰河泪水还挂在眼睫毛上,顾不得害羞或是还没发泄完,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 他愣愣看着沈清秋双腿之间的一片惨不忍睹,脸色越来越白。尽管如此,还是细心地给沈清秋整好了中衣,把自己的外衫披到他身上。 沈清秋也不敢往自己下身看,慢吞吞地合上腿,过程中脸上肌肉一直在隐隐地抽,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没什么痛感。 为了转移洛冰河的视线和注意力,沈清秋伸手去捡了一旁的玉观音,示意洛冰河低头。 洛冰河结结巴巴地道:“我以为……我以为它早就丢了……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了……” 沈清秋帮他把红绳戴上脖子,说道:“今后收好。不要再弄丢了。” 洛冰河讷讷道:“那时候是师尊帮我解了围,难道从那以后,师尊一直,把……把它带在身边?” 它一直都在系统空间内,说是一直带在身上,也不算说错对吧。这么想着,沈清秋有气无力点了一下头。 洛冰河抱着他的手缓缓收紧。泪水涟涟间,忽然看见手臂上的纹印正在迅速消退。他滚烫的额头和脸颊,也在迅速降温。 他愕然道:“你在干什么?” 沈清秋牢牢抱紧他,把洛冰河强硬地锁在臂弯之中,不让他乱动,沉声道:“不干什么。我跟你说过的,很快就不疼了。乖一点,别乱动。” 洛冰河失声道:“师尊你又要像上次那样,用自身引走心魔剑的魔气吗?” 他说的“上次”,是指沈清秋自爆的那次。那一定给他留下了极大的阴影。沈清秋道:“跟上次不一样。” 洛冰河的拳头慢慢握紧,颤声道:“哪里不一样?师尊你为什么能这样对我?为了别人,你居然能把同样的事情再做一遍!你是觉得那种事情……我还能亲眼看着它再发生一次?我早该知道,你们从不肯选我,个个都宁愿弃我而去……” 沈清秋严厉地说:“洛冰河你听着!” 洛冰河果然含泪乖乖听着了。 沈清秋道:“苏夕颜是拼着死才生下了你。洛冰河啊洛冰河,你为何不想想,老宫主那种人,会给他的徒弟什么温柔的好药?” “那必然是对魔族致命的。若是当真死心认命服下,纵使不死,你又怎能安然无恙长到如今这么大?” 洛冰河肩头发颤。沈清秋一字一句道:“如果我是她,不管那碗是毒性多强烈的药,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逃出水牢,然后,把药性全部引到自己身上。无论过程多痛苦多惨烈,无论代价是否是功体散尽,是否不得好死,也绝不会让这个孩子受到一丝伤害。” “这是我的判断。你可以认为这只是判断,因为再也没有人能告诉你,苏夕颜临终气断之前,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了。可如果她真视你为耻辱,她甚至不需要做点别的。数九寒天,冰天雪地,将你沉入洛川,你焉能活命?” “又或者她不放弃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幻花宫首徒之位,继续喝下老宫送来新的□□;不用狼狈逃窜,躲避幻花宫弟子的搜查;一个人在孤船上生下你之后,不把外衫脱下来,裹住你的身体;不用最后一丝力气,把你放进木盆推出去……根本等不到别人来救,你早就成了洛川上寒冻至死的一缕孤魂。” “你现在好好地活在这里,怎能听了别人的话,就相信你母亲真的冷酷无情,相信她真的不要你?” 一口气说到这里,沈清秋一阵气闷,感觉魔气在四肢百骸中乱窜。他用残留的力气攥紧洛冰河的手腕。 “引渡心魔戾气,不是为了别的任何人、任何事。只是为了你。” “我……不想看到一个一辈子受心魔控制,被它腐蚀神智,终日与幻影为伴的洛冰河。” “为师对你的期望,是你活着,醒着,强大着。” 他轻声道:“所以,再别说什么没人要你、没人选你这种话了。” 洛冰河跪在他身边,眼睫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任由它们跌落下来,像是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他从来只是个孩子。在世间踽踽独行,茫然奔走,摔跤无数次。想要的东西只有那么几样,却总也抓不到。若早知如此,沈清秋心想,他一定……一定…… 可早就说了,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早知如此”。 洛冰河忽然破泣为笑,一只手抓着沈清秋的手放到脸上,另一只拿起地上的心魔剑。 紫光流转的剑身发出尖叫般凄厉的嘶鸣。耳边传来什么东西一寸一寸碎裂的声音。 “师尊,我知道,你说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洛冰河凝视着他,牵了牵嘴角。 “可是,如果这世间唯一对我抱着这种期望的师尊不在了,我活着,醒着,再强大……又有什么意义呢?” 洛冰河的热度似乎传染给了他,沈清秋头有点晕。 昏昏沉沉间,他快听不清洛冰河的说话声了,也没办法阻止他毁剑的自杀性举动。恍惚觉得,就这样吧。 “死在一起”也包含了“在一起”。 似乎也不算太糟。 但有一个声音,还能听得真切—— 【恭喜,各项数值达标,贵方升级为初级vip用户。请问,是否启用高级功能“自救”?】 81、故事开始 《狂傲仙魔途》, 是一本yy种马小说。这一点,从最开始, 作者向天打飞机菊苣就已经自我定位明确了。 沈清秋,是个天地可鉴、问心无愧的直男, 这一点,他从出生的时候,也已经自我定位明确了。 所以,如果在刚翻开《狂傲仙魔途》这本雷得浑然天成、雷出了自己的风格水平的奇书时,有人对沈垣说,啊,你会去搞基, 而且会和这本书的男主搞基, 而且,还是你自己趴地上送上去给人家搞的——他一定拿全套五十册的《狂傲仙魔途》厚砖头实体书让对方见识什么叫脑浆涂地。 现在,他飘在最开始进入这个世界时通过的那个虚无的空间里,听着系统一如既往谷歌翻译般亲切的乡音, 传遍每一个角落。 【您好, 通过您的不懈努力与积极配合,各项数值已达到升级所需标准。】 【系统很荣幸地通知您,贵方已晋升为初级vip用户。在此特向您提示,vip用户可启用高级功能“自救”。】 【在生命值跌落最低点的情况下,可满血回复一次。】 满血复活! 这个vip待遇,真特么良心。 沈清秋说:“那啥。这个自救功能,只能用一次?只能用在我自己身上?” 系统:【理解正确。】 沈清秋立刻考虑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先把洛冰河身上的魔气引了大半过来, 现在就算再毁掉心魔剑,应该也不会对洛冰河造成什么影响。可原先以为自己多半死定了,那孩子就哭哭啼啼地要陪他一起死。现在使用了自救功能,他可千万别傻里傻气跟着自杀了啊! 沈清秋忙问:“洛冰河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系统:【目前您的权限暂时无法咨询总能源相关问题。请问是否要查看历史成就?】 都vip了为什么还不能咨询!沈清秋急得抓心挠肝,但不够就是不够,不给问就是不给问,再急也没用。系统坚持不懈道:【请问是否要查看历史成就?】 貌似这玩意儿非看不可。沈清秋挥手:“看看看。快看!” 伴随着一阵喜气洋洋的bgm,系统缓缓拉开卷轴一样的成就列表: 【避开雷点数目达到20以上,除去“天雷滚滚”标签,获取“槽点略多”勋章。】 【历史b格数值最高点突破5000,摘取“文荒可读”勋章。】 【大撒狗血达到三次以上,摘取“狗血淋头”勋章。】 【砍去注水内容与无关紧要支线,除去“无敌水神”标签。】 【补完隐藏人物,基本填坑完毕,除去“大坑遍地”标签。】 【爽度数值突破可统计范围,摘取“尚可一撸”勋章。】 【达到系统推荐标准。一句话简介:一个缺爱的恋爱脑中二病要毁灭世界的故事。】 看到这一行,沈清秋:“……” 完全无法反驳[手动拜拜]仔细想想,的确,从他进入这本书开始起,不知不觉,《狂傲仙魔途》就从一本无下限yy种马小说,歪成了一个纯情处男蛇精病纠结狗血患得患失的恋爱故事。 看着这一排闪闪发亮的勋章,忽然,沈清秋注意到,荣誉列表左上角,有一个小小的粉红色符号“♀”。 他知道符号♂代表男,♀代表女,觉得有点奇怪:“这个符号什么意思?” 系统:【表明列表中所取得的各项成绩均为女性向荣誉。】 沈清秋:“……你逗我呢吧。” 系统:【《狂傲仙魔途》作品分类已修改。】 等一下。 为什么会被分到女性向! 怪不得这种奇葩又狗血的剧情居然还能摘取这么多勋章,敢情已经被划到女性向分类、按照女性向作品的标准来算了?! 而且女性向为什么还有“尚可一撸”勋章。她们拿什么撸!!! 难道这是从终点主站被发配去女频了吗?! 从第一天穿书开始起、一直憋到今天的一口陈年凌霄老血,终于被悉知真相的沈清秋,喷了出来。 于是,呼啦一下,黑压压的人头全围了上来。 宁婴婴、明帆、齐清萋、木清芳、一堆人挤在边上,七嘴八舌,什么“完了师尊吐血了师尊会不会死啊”、“不会的血吐出来就好了”。四下是阴冷微湿的石壁,两盏微烛,沈清秋刚看出这是灵犀洞,就被回音震得脑仁儿抽抽的疼,什么都没听清,弯腰抱头。只听柳清歌道:“都走开!” 他一说话,其他人立刻闭了嘴。晚辈们吐了吐舌头,灰溜溜地退开。腾出的空位被柳清歌填补上。他抱着手,站到石床边。 沈清秋好不容易看到个靠谱的,抓住就问:“洛冰河呢?” 柳清歌的脸一黑,说:“死了!” 沈清秋:“……死了?” 他真傻乎乎地跟着殉情去了?! 看柳清歌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柳清歌也从不开玩笑。沈清秋猛地一下子坐了起来,动作势头太猛,突然从下身传来一阵钝痛。 他的脸刹那扭曲,咕咚一声,又倒了下去 这反应太过夸张,柳清歌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蹬蹬蹬后退三步,别别扭扭,像是又想走上来说话,又想拔腿逃走。齐清萋抓了他一把,尖叫道:“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这干的是什么事!都让你别吓他了,活活把人又吓晕过去了!” 沈清秋躺在石床上,举手:“我没晕。我……”只是某个地方痛,一时没坐住…… 宁婴婴过往最怕百战峰峰主,这回胆子倒大了,对柳清歌使脾气,跺脚:“柳师叔,你怎么能这样。就算你再不喜欢阿洛,可明知师尊刚醒,受不了刺激,你……你还乱说,乱咒他死。” 木清芳也满脸责备:“柳师兄,你这样对病人,真是不好。一点都不好。” 柳清歌第一次成为众矢之的。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干脆退回桌边,发作道:“我不说话了!” 沈清秋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按着腰:“谁来告诉我,到底他死没死。” 齐清萋道:“没死!那小子以为你不行了,差点跟着你一起去,后来木师弟说你没事,还有气,他哪还舍得死。” 万幸没阴错阳差。谁都再也承受不起阴错阳差了。 沈清秋知道了柳清歌刚才是说的气话,可也被吓住了一两秒,老脸有点挂不住,批评道:“柳峰主别这样行不行。我是信任你才第一个问你的。你太让我失望了。” 柳清歌瞪他。沈清秋不怕他瞪,慢腾腾坐起来,挑了个不会把关键部位压得太疼的姿势,问:“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又回清静峰了。埋骨岭呢?洛冰河人呢?” 齐清萋道:“别担心埋骨岭了,早炸了。” 沈清秋重复道:“炸了?” 齐清萋说:“你和洛冰河不是在埋骨岭把心魔剑毁了吗?剑断的时候,整座山就炸了。” 明帆挤了个头到床边,道:“是啊是啊,师尊,大半座山砸到冰面上,砸出了好大一个洞,后来洛川上的冰就融化了。您和洛冰河都掉到洛川里,还是柳师叔把你们捞上来的。” 沈清秋正接着宁婴婴递上来的茶,准备喝,还好没喝,不然肯定就喷了。 “你们”? 沈清秋心虚地斜眼瞅柳清歌。没记错的话(这种事怎么可能记错),他跟洛冰河当时刚完事吧! 虽然后来洛冰河给他穿了衣服,但身上多少残留着罪证,凭柳巨巨的如炬慧眼,会看不出来什么异常,那才是奇怪。 怪不得柳清歌一直用这种像要清理门户的严厉目光盯着他。伤风败俗有辱师门啊! 齐清萋絮絮叨叨:“一捞就接了两个,抱得跟尸僵似的分都分不开,那么多人都看着呢,丢不丢人啊,我大苍穹山……” 众目睽睽之下啊那可是。沈清秋悔恨万分。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春山恨有了新素材。 可依洛冰河那个脑回路,居然没把他直接带走,而是肯乖乖送他回清静峰,这也太奇怪了。沈清秋觉得不太寻常,追问:“那究竟洛冰河现在人在哪儿?” 还是宁婴婴乖巧孝顺,道:“师尊你睡了这么多天都不醒,他当然是去给您找灵药啦。” 找什么灵药啊。好不容易大难不死,满血复活,这小子不跪在床旁边等他醒,出去乱跑什么。这种杂事,交给小弟做! 宁婴婴又小声嘀咕道:“还不是被各位师叔师伯赶下山去的……” 沈清秋连高冷也懒得装了,绷不住脸,噗嗤的漏出了一声笑。 洛冰河得罪了苍穹山派太多人,被赶也正常,只是他现在居然懂得忍气吞声,乖乖被赶了。也真可怜。 不过,没事,就好。 没事才怪。沈清秋勃然变色:“掌门师兄!” 怎能忘了,还有一个当时奄奄一息的岳清源! 他连忙翻身坐起,趿着靴子便往外跑。旁人未曾料到他会突然一跃而下,都是愣了愣,这才跟着追上。木清芳喊道:“沈师兄你再躺躺吧——” 一口气跑出灵犀洞,山中清润芬芳的气息,浸染了鼻尖。忽然,外边漆黑的夜空中,炸开几朵金灿灿的烟花,仔细听,还有喧嚣人声从穹顶殿那边飘来。 沈清秋边拉好靴子边问:“怎么回事?穹顶峰上怎么这么吵?掌门师兄呢?” 齐清萋拉了拉歪掉的抹胸,没好气道:“你还知道关心一下掌门师兄啊。没死。” 木清芳笑道:“沈师兄你醒的太是时候了。不用错过庆典了。” 听闻岳清源无恙,沈清秋方松了口气。看来埋骨岭中拔剑一搏,并没耗尽岳清源的寿元,否则他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也不知玄肃的秘密有没有被旁人知晓。 念头一转,又脸大无比地想:啥庆典?难道是庆贺他终于苏醒?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大费周章,这多不好意思。 柳清歌像是猜出了他所想所思,毫不犹豫地打了他的脸:“庆的是成功阻止两界合并。干你何事。” 沈清秋讪讪地道:“就不兴顺便给我也庆一庆嘛。” 既是为此等普天同庆的大事而举办的庆典,自然参与者不止苍穹山内部人士,在洛川参战的大小门派,尽皆应邀前来。穹顶峰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沈清秋还看见了不少熟人。那三名孪生的美貌道姑正温言软语缠着一人,竟然是轻纱遮面、清冷脱俗、一身正气的柳溟烟。 现在看着洛冰河这些后宫们聚在一起争芳斗艳,沈清秋有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和以前一样热衷于围观,不过已经没办法抱着yy的心态来围观了。他斜眼多瞧了两下。只听那三姐妹娇声道:“好姐姐,好大人,好前辈,给题个字吧。” “好不容易见着著者了,就给留个念罢。” “当真是绝版,再不加印?” 她们手里拿着一摞花里胡哨的小册子,往柳溟烟手里塞,小册子看起来十分眼熟。沈清秋暗暗纳闷,总觉得很值得在意。正想走近些看清封面上的三个大字究竟是什么,忽然一旁有个人影鬼鬼祟祟闪过。 沈清秋两步跟到他身后,一把揪住那人,凉嗖嗖地道:“你还敢上穹顶峰,不怕齐清萋活剐了你。” 被人抓住,尚清华险些当场跪地,一听是沈清秋,长舒一口气,转身说:“瓜兄何必。好歹也你我二人也有同乡之谊共殴之情,别急着赶人嘛。” 沈清秋:“敢上苍穹山,你这是已经洗白成功了?” 尚清华:“不错。说出来我生怕吓着瓜兄。我可能就要回来继续做安定峰的峰主了。这都是托了冰哥的福,和平万岁。” 沈清秋:“岳清源让你回来?” 尚清华:“这叫浪子回头,迷途知返。我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为啥不让我回来?” 沈清秋放开他,悻悻然道:“掌门师兄就是人太好了。” 尚清华整整衣领:“不然怎么这么倒霉。人善被人欺啊。” 沈清秋打量他:“瞎折腾了一通,把你自己的小说折腾得面目全非,你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心塞。” 尚清华道:“话不能这么说嘛。可能你觉得是瞎折腾,屁用没有,不过,对冰哥而言,可能整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就是你的瞎折腾。” ……日了鬼了,向天打飞机菊苣能说出这种话?! 沈清秋悚然:“擦。你不是换回了原装货吧?” 尚清华严肃道:“你不要这样。我也是个有文学理想的年轻人,当然有自己的思考和感慨。” 沈清秋冷笑:“你的文学理想呢?为什么在本文之中,我只看到了无下限的杀必死?”再加上日更一万的手速,还有间歇性爆发两万的魄力。如果没有这些硬件,《狂傲仙魔途》连载前期根本不可能挺得过来! 尚清华摊手道:“你以为我一开始就是写无下限掉节操内容的吗?我以前也是有写过纯文学的,但本本扑街,只好开辟一条大众化的道路了。要知道,写小说可是一件寂寞的事情啊。与其写个终点烂大街的种马男,还是塑造现在的冰哥这样性格复杂一点、有矛盾有冲突、命运坎坷的奇葩男主,更符合我的写作理念。” 沈清秋总结道:“所以,你的写作理念就是写基佬?” 尚清华:“你瞧不起基佬男主吗?艺术作品艺术家,都喜欢塑造基佬。纯文学青睐基佬,你知道吗?” 他振臂高挥,慷慨激昂:“瓜兄,如果不是系统选中了你这名忠实的死忠读者,恐怕剧情不会被歪得这么彻底,彻底得歪回到我报废的大纲上面来。虽然现实中的我耐不住寂寞,迫于经济压力,选择了按照别人的口味和爽点写完《狂傲仙魔途》,不过现在拜你所赐,我想写的东西基本都已经在我面前演绎出来了。瓜兄!” 他深情而郑重地拍了拍沈清秋的肩膀:“你,是被选中的人;而我的生涯,已一片无悔!” ……怎么听起来,系统和这个世界,都这么像是尚清华这个砍大纲随大流作者的怨念产物? 沈清秋耻于成为这种“被选中的人”:“谁是你的忠实死忠读者。” 尚清华摆手,单方面宣布胜利:“我不跟你沟通,你是个黑粉。” 沈清秋刚想说“我只黑不粉!”,忽然听见尚清华在唧唧哼哼。什么“人情暖,恩难承,唇儿相凑,愿使今夜过明朝,朝朝暮暮永不休”,关键是那个调调听着特别耳熟,耳熟的沈清秋手痒牙痒,指他道:“尚清华,你哼什么呢?” 尚清华继续哼哼:“不知今时复明日,正阳阳尽需几时,正阳冉冉,秋声簌簌,修雅鞘无,寒水喷薄,泣不成声惨相求,求而不得复又起……” 沈清秋不可置信:“我□□——再唱一句试试?” 尚清华道:“沈大大你怎么不听人说话,千万不要随便操人。冰哥要疯。我告诉你,这个春山恨,现在是相当于十八摸的存在。你们俩个那就是传说级别的国民homo你懂?你堵我的嘴我没意见,然并卵,堵不住天下悠悠众人之口……” 终于,沈清秋如愿以偿地把向天打飞机菊苣暴揍了一顿。 好贱。太贱了!!! 这种挖坑不填还烂尾、角色崩到西伯利亚反而喜大普奔、还youcanyouup拖读者来帮填的作者,就应该被活活打死! 正准备把向天打飞机拖到漆黑的小树林里继续这样那样,忽听身后一声熟悉的阿弥陀佛,无尘大师道:“沈峰主安然无恙,真是万幸。” 沈清秋定了定,转身,只见昭华寺两位方丈与岳清源一道,款步朝这边走来。 他弃了尚清华,略一整理仪容,发自内心,真诚地笑道:“掌门师兄,无尘大师,无妄大师。” 岳清源看上去气色并无孱弱之处,也对他笑了笑。无妄则横了沈清秋一眼,十分嫌弃地走到别处去了。那神情,一如一个满脑子封建毒瘤的老道学家在看一名失足妇女,雷得他一个哆嗦。 无尘大师道:“沈峰主不要和无妄师兄计较。自从老衲在金兰城没了这双腿,他就对魔族十分痛恨,连带也对沈峰主……” 沈清秋摸了摸鼻子,无所谓道:“不碍事。” 被个老秃驴嫌弃,算不得什么。 无尘大师道:“不过他现在也好多了。天琅君在昭华寺停顿期间,他也从不为难。” 沈清秋道:“天琅君由贵寺收押了?” 无尘大师道:“算不得收押,老衲只想与他畅谈佛法,同时助他延缓露芝躯的衰败,待到几年他稳定下来后,再随他去。那时他爱继续游历人界,还是愿意带着竹枝郎的尸骨回归魔族,随心即可。老衲以为,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戾气,即便是曾经有,也该消散了。” 无尘大师在金兰城双腿为撒种人所毁,撒种人又是天琅君派出的,他却能不计较这一桩,沈清秋不由得心生敬佩。而且,他并非胡滥慈悲。 最后一别,沈清秋也觉得,天琅君,应该再没什么毁灭世界的兴趣了。那原本就不是他真正想做的、喜欢做的。 只是没有了有点傻气的竹枝郎跟在后面帮他付账、打跑杂兵、搜罗奇怪的小本子,有时也会在所难免的伤感吧。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昭华寺的僧人们先行离去,前往穹顶殿。岳清源身为掌门,却没与他们一道。站在原地,默然凝视沈清秋。不知为何,相对微微尴尬。 试探一般的,岳清源叫了声:“小九……” 沈清秋道:“师兄,是清秋。” 纵使难以开口对岳清源说明真相,沈清秋还是希望尽量能以示区别。 岳清源怔了一怔,浅笑道:“……是清秋。清秋师弟。” 沈清秋看向他腰间的玄肃,还没开口,岳清源便自发道:“师弟不必担心。之后再闭关数月,应当暂时无恙。” 沈清秋道:“那掌门师兄今后千万别再冲动拔剑了。修为可以提,境界可以再升,寿元却是无法补回来的。” 岳清源缓缓摇头,道:“补不回来的,又岂止是寿元。” 在沿路年轻弟子们的欢声笑语,还有头顶的簇簇烟花中,两人朝穹顶殿慢慢走着。 岳清源道:“之后打算如何?” 沈清秋道:“暂时没有打算。等洛冰河回来,看看他如何吧。” 岳清源笑了:“你真的很宠这个徒弟。” 沈清秋正在思索应答之语,忽听岳清源道:“师弟。苍穹山永远是你在外漂泊累了之后,转身可以随时回来的地方。” 他说得极是认真郑重。 岳清源一向是如此,承诺的事必然做到。做不到的,就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弥补。 自进入书中角色以后,沈清秋一直拒绝成为原作中那个人渣反派,划明界限,以与之背道而驰为荣,从来没有哪一刻,有过这样强烈又冲动的念头。 要是他真的是沈九就好了。 要是那个人真的能听到这句话,就好了。 沈清秋越走越慢,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放眼望去。隔着人群,洛冰河就站在前方,穹顶殿的白石高阶之下。 他自是孤零零地站着,旁若无人。而往来行人见了他那张脸,什么表情都有。沈清秋下意识小跑了两步,又回过头,看了看身后之人。 岳清源道:“你去吧。” 他欣然又沉默地站在沈清秋身后。一如过去,一如未来。 某一年,不知好歹的魔族上穹顶峰来挑衅示威,好一阵打砸抢烧,还抄着一把锤子,砸坏了一堆地砖。 洛冰河正低头盯着地面白砖之间的裂缝,忽然听到熟悉的折扇展开之声。一双白靴踩上了那道已生出了斑驳幼青的石缝。 他猛地抬头。 沈清秋摇扇道:“什么话都不要问。为师想先问你:身为弟子,为什么不恭恭敬敬静候师尊苏醒,却出去乱跑?” 洛冰河强忍着激动的神情,压抑地道:“苍穹山所有人都不欢迎我。我只能时不时悄悄去瞧一瞧。刚才没在灵犀洞看见师尊,还以为师尊被他们藏起来,或是,又走了……” 沈清秋听他有点委屈地辩解着,不由自主想起了尚清华刚才的话。 若是他没有胡搅蛮缠一通,说不定真的洛冰河就一黑到底,成了原著中那个手撕人棍、诅咒世界诅咒自己的黑暗青年。虽然现在,长成了一个恋爱脑青年,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多少也有惹人怜爱之处吧。 至少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真的蛮吃这一套的。 沈清秋叹道:“知道自己不受欢迎,那还老实把我送回苍穹山?” 洛冰河道:“我以为师尊醒来的时候,肯定会更愿意先看到苍穹山……” 不顾形象,沈清秋破格地甩了他脑门一扇子。 他恨铁不成钢道:“为师当然是最想先看到你了!” 洛冰河啪的挨了这一扇子,却激动得脸都红了。眼睛也开始水汪汪的,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沈清秋正被他这种目光看得浑身发软受不了,忽听四下呼喝与刀剑声四起。 杨一玄站在穹顶殿檐上,嚷道:“那魔族宵小果然又来缠沈师伯啦!” 一呼百应,当下有人跟着嚷嚷:“这厮居然还敢来!抄家伙,我家伙呢?” “师兄那是我的剑,还给我!你要打自己回去拿你的!” 难怪洛冰河没一直守着等他醒,敢情他在苍穹山还人人喊打,这么受“热烈欢迎”呢。 沈清秋无奈道:“唔不错,你判断正确,这个情况,你的确只能偷偷地来。” 洛冰河低声说:“我早说了我在这里不受欢迎。” 沈清秋摸了摸他的头顶:“没事。师尊欢迎你。” 穹顶峰上一片喊打喊杀之声,真假半掺,跃跃欲试,都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之徒。更多的则是对洛冰河这个混世魔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和平路人。沈清秋哭笑不得,道:“不如走吧。” 洛冰河一时没反应过来:“走?” 沈清秋点头:“你不是说在这里不受欢迎吗?那就走,去欢迎你的地方。” 他补充道:“这次,无论你想去什么地方,为师都陪你。” 洛冰河那张看起来很聪明的脸,因为这一句,尽是呆呆的表情,令人不不忍卒看。 沈清秋没压低声音,峰上除了苍穹山的弟子,还挤满了受邀前来参加庆典的各派修士,五感灵敏,哪有听不清的道理,不约而同装聋作哑,看烟花的对着天空指指点点,谈笑的笑得屋顶几乎都要被掀起来。 他们如此配合,顾全苍穹山的面子,柳清歌却不领情,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冲沈清秋叫道:“喂!” 齐清萋怒不可遏:“……老娘不管了!爱去哪儿去哪!沈清秋你这个,你们这两个……溟烟,走了!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不要脸啊!” “师妹。勿要造口业啊。形象啊……” 现在的苍穹山,除了护短、拆迁办、和魔族很熟、有一对作为黄色读物主角的师徒,还有什么其他更深入人心的形象吗?沈清秋想了想,竟无言以对。 像牵孩子一样,沈清秋牵着洛冰河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洛冰河牵着他的。 他能感觉覆在手背的五指在缓缓收紧,攥牢。用力到发痛。洛冰河慢慢抬头,满天星河都在他漆黑的眼底熠熠闪烁。 沈清秋见怪不怪,转过头来,心境沧桑如取经老僧。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千辛万苦,终于降服了一个闹天闹地的徒弟,勉强修成正果。就让他哭哭吧,反正洛冰河就是这么个德性。如此跌宕起伏鸡飞狗跳的剧情,说实在的他也想老泪纵横啊。 对于这本绝世奇书的转型,向天打飞机菊苣固然生涯一片无悔,而绝代喷子绝世黄瓜也不能说仍旧嫌弃。 作者不填坑,老子自己上。纵观种马文历史长河,有哪个读者像他一样,身先士卒,舍身填坑,奉献良多,只为拯救一本无脑yy流小学生水准旷世奇文的b格! 虽然拯救的方向上可能出了点偏差,但,至少,他,真正做到了“youcanyouup,nocannobb”! 翻开《狂傲仙魔途》的那一刻,故事正式开始;合上《狂傲仙魔途》的那一瞬,故事却仍未结束。 又或是,世人流传的故事已经结束。而你我之间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82、番外:冰妹与冰哥的巅峰对决 1 (人人喊打地)离开苍穹山后的第一站, 毫无疑问是洛冰河在北疆的魔族大本营。 之前沈清秋被“软禁”时,在这地宫中呆过一阵。当时, 按照1:1比例仿造的竹舍外,又是翻土又是施肥, 高高低低的竹子养着死了活活了死,如今故地重访,不知道洛冰河那群兢兢业业的魔族小弟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真的把竹子种活了,种出了一片绿荫飒飒。 刚到的那十几天,洛冰河果然每天都黏着他,扒都扒不下来, 最近几天居然开始有所收敛, 忽然客气起来。说是北疆和南疆最近民事冲突不断,事务繁忙,于是到沈清秋面前晃来晃去的时间大大减少。 这当然是假的。沈清秋觉得,肯定是因为他之前婉拒了洛冰河同床共枕的要求, 又伤到了洛少女的blx[手动拜拜]。 好吧他只是习惯性地推拒一下, 只要洛冰河再多缠一下就会答应了啊! 谁知道刚摆了摆手,洛冰河就冲出门外,自觉找角落蹲地种蘑菇去了…… 沈清秋猜,这几天他多半是躲到内殿去了,决定还是自己主动过去顺顺毛算了。 内殿是除了洛冰河以外任何人都不允许进的。但这个任何人当然不包括沈清秋。洛冰河说过,这地宫他可以闭着眼睛走,随意走。命令层层下达, 哪还有不长眼睛的敢拦他。 沈清秋大刺刺溜进去,意外地没瞧见洛冰河,便把洛冰河这个以往捂得严严实实的私人小空间里里外外瞧了个彻底。 正当他准备也摸个彻底的时候,石门突然大开,跌跌撞撞、闯进来一个人影。 沈清秋先是眼神一凛,看清来人后,失声道:“洛冰河?” 洛冰河似乎完全没料到,内殿里居然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他迷茫的瞳孔骤然收缩,把沈清秋那张脸倒映在漆黑的眼珠里,原先满面的杀气,顷刻转化为万分的错愕。 沈清秋却没注意到这么多。他现在眼睛里能看到的,只有洛冰河满身满头的鲜血。洛冰河走了几步,膝盖一软。他迎上去,刚好把向前扑倒的洛冰河容进怀里,自然而然反手捞住对方被血浸透的背部:“怎么回事?谁干的?” 洛冰河居然有在他自己的地盘被打成这样的一天。好吧,这其实也不算什么bug。种马文男主都搞基了,还有什么样的情节够资格称之为bug。 洛冰河喉间抽动,牙龈都要咬碎一般,从齿间炸出一个字:“……走!” “走”?意思是……要他逃跑? 沈清秋忙道:“好,我们走。”说着就去捞洛冰河的腰。 谁知,洛冰河紧闭着嘴,猛地把他推开。 沈清秋这还是头一回被他推开,当场一愣,心想,这小子是要他一个人自己先走吗? 怕连累他? 好像只有这个解释。当下数落道:“别闹,为师带你回苍穹山派。” 洛冰河额头青筋暴起,厉声道:“不去!” 沈清秋以为他又在耍脾气:“都这时候了,还闹什么别扭,先去那边躲一躲。”说着手心贴上他背部。洛冰河的脸陡然僵住。 背后传来一阵和煦而源源不绝的灵力,被一波接一波推送入他体内。 送了一阵,沈清秋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撤手拔出修雅剑,拉起洛冰河,就地一飞冲天。 修雅剑乃万剑峰所出,无论任何时候,乘修雅进入苍穹山的空防结界范围内都不会触发告警,是以,沈清秋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个人回到清静峰。 只是,瞒得过其他峰的,却瞒不过自己峰上的弟子。他拖着洛冰河鬼鬼祟祟来到竹舍时,已经有人先在里面了。 明帆正拿着把笤帚,边扫地边絮絮叨叨,宁婴婴站在小竹凳上,挽着袖子,踮脚用拂尘清理书架最高层的灰尘。 沈清秋踹门进来,两人吓的一悚,定睛再看,马上叫开了:“师——” 沈清秋在嘴前比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两人当即发不出声音了。 沈清秋低声道:“嚷什么嚷,你们想把百战峰那一堆都引过来吗?” 知道他回来了,柳清歌肯定会过来,他一过来,洛冰河现在这个样子,哪还藏得住! 要知道,每回见到洛冰河,最积极踊跃围殴他的,就是百战峰那一群恐怖分子。洛冰河碍着自己,又不敢还手打他们,每次都成了被人追着打的活靶子,即便打不死,也麻烦得很。 宁婴婴杏眼大睁,双手捂嘴,小鸡啄米一般不住点头,再看浑身血迹斑斑的洛冰河,挪开手,吸着凉气道:“师尊,阿洛他怎么啦?” 洛冰河横眼一扫明帆,眸底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又极度憎恶的神色。那眼神冰冷彻骨,明帆不由得握紧了笤帚,缩了缩肩膀,险些跌到地上去。 沈清秋却没看见这些细节,扶着洛冰河坐到床边:“受了点伤。你们先出去。千草峰送过来的药箱还放在原地吧?” 宁婴婴道:“竹舍里的东西没动,都放在原地。师尊,要不要弟子们帮忙?” 沈清秋道:“不用。为师一个人可以应付。” 赶出了两个徒弟,沈清秋把洛冰河扶正,背后垫上枕头,让他靠好,这才蹲下来给他脱靴子。 洛冰河一直紧闭着嘴不说话,沈清秋低头后,视线凝聚便凝聚在他白皙的脖颈上,目光莫测,警惕和冷厉之色流转变幻。 沈清秋以为他是有伤在身无力开口,见他额头也冷汗涟涟的,弄了清水和软巾给他擦脸,从木清芳配给的药箱里挑了一堆瓶瓶罐罐,回头便伸手去解他衣服。 洛冰河猛地抓住他的手。 这一抓用力极大,沈清秋皱了皱眉,又不能用另一只手扇他脑门,压低声音道:“别任性,我给你看伤口。” 洛冰河还不放手。沈清秋左掌里抓了一堆五颜六色的药丸,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这时候,干脆一把都塞他口里去! 数十颗大小不一的药丸塞了满嘴,洛冰河脸都黑了,终于撤手。沈清秋趁机把他衣服“嗤啦”一下撕开。看了两眼,有点无从下手,只敢用软巾在一片血污之中轻轻点拭。 翻卷的皮肉溢出丝丝黑气,不像是普通的伤口,否则依洛冰河的自愈能力,早就恢复如初了。沈清秋边小心翼翼给他清理,边说:“这几天你究竟跑哪儿去了,跟谁打打成这样的?” 洛冰河始终不说话。沈清秋擦完了他的胸口,按照木清芳教过的,捉住洛冰河手腕,探他的脉,若是真的情况不好,还是把木清芳请过来再说。 探着探着,他多看了洛冰河的手背和胸口两眼。 一股怪异的不安爬上心头。 隐隐的,觉得有点不对劲。 似乎……少了点什么。 可看洛冰河嘴唇发白,眼光冷淡的模样,他也顾不得细细琢磨了,坐上床边,继续给他输送灵力。 随着灵力缓缓流遍洛冰河体内筋脉,沈清秋感觉他僵硬的肌肉渐渐放松,悄悄舒了口气,伸手,打算把洛冰河揽进怀里。 洛冰河再次挣脱了出来。 第二次被推开的沈清秋扔开右手里的布巾,无奈道:“你又怎么啦。” 洛冰河眼里满满的警惕和防备,沈清秋暗暗翻个白眼,批评道:“都这时候,还闹什么脾气。不就是前两天没让你一起睡,值得生气到今天。” 闻言,洛冰河的嘴角似乎抽了抽。 沈清秋悻悻,改为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沉吟道:“有点发热。你……晕不晕?” 忽然,宁婴婴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柳师叔,您不能进去,师尊他现在不方便!” 宁婴婴平时说话轻声细语,娇娇嗲嗲,有时候不靠近根本听不清,这样一反常态大呼小叫,明显是在给屋里的沈清秋通风报信。他立即跳下床,刚放下帘子,竹舍木门便被砰的撞开。 柳清歌背着剑,三步闯进屋内,沈清秋一只手负于身后,转身挑眉道:“柳师弟别来无恙。” 柳清歌劈头盖脸道:“苍穹山有规矩,洛冰河不能上来。” 沈清秋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条规矩。” 柳清歌:“新定的。” 明帆探头探脑,插嘴道:“是啊师尊,现在苍穹山真的有这条规矩,就是掌门师伯没给刻上规训石上而已。大家都知道的……” 沈清秋斥道:“你闭嘴!” 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这熊孩子叫柳清歌来的!!! 这小子对百战峰倾慕已久,屁大点事都要汇报一下柳清歌,简直已经成了清静峰的奸细! 虽说年轻人里没有几个不仰慕百战峰的,情有可原,但是这种胳膊肘往外拐、暗搓搓去打小报告的行为,简直可耻! 回头再收拾你! 明帆一被呵斥便蔫了,灰溜溜地退出去,宁婴婴惴惴站在门口,还不解恨,使劲儿猛踩他脚,嘴里嘀嘀咕咕怪他坏事。 两人一退出去,柳清歌立刻掀开了床帘。 洛冰河半坐在床上,目露凶光,仿佛一头受伤的年轻野豹,杀气腾腾盯着柳清歌,眼如冰刀,又似毒焰,手中扣了一记暴击,随时蓄势待发。沈清秋连忙插到中间,一条腿压上床板,挡在洛冰河面前:“师弟你别这样。” 柳清歌惊疑不定:“他受伤了?” 沈清秋真想给他作揖,叹道:“要不是他受伤了,我也不好带他回来。柳师弟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赶他了。” 柳清歌道:“受伤怎么不留在魔界?” 就是因为呆在魔界才受伤的啊! 沈清秋:“出了点状况……” 柳清歌:“那群妖魔鬼怪叛乱了?” “呃。”沈清秋眼角瞅一瞅洛冰河,不知道牵涉到魔族内务,当讲不当讲,含糊道:“可能吧。” 柳清歌道:“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苍穹山是你的后盾,可不是他的。” 洛冰河忽然冷笑一声,牵动了胸口附近的伤,随即咬牙隐忍。听他忍得辛苦,沈清秋忽然油然而生一股底气,正色道:“柳师弟莫要忘了,这里是清静峰。” 清静峰要不要留人,当然是峰主说了算! 柳清歌恨其不争,冷着脸道:“你就袒护他吧!” 摔下这一句,他蹬蹬蹬闯出门去。没过两秒,又蹬蹬蹬退了回来,摔了一样东西进沈清秋怀里。 沈清秋接住一看,居然又是他那把折扇。 洛川上一场混战中,不知掉落到什么地方的折扇。每次都是柳清歌捡到,可见跟他这把扇子真的挺有缘的,要不然干脆送给他算了! 他干咳一声,温文尔雅道:“每次都劳烦柳师弟了。” 柳清歌拂袖而去。 洛冰河的声音在沈清秋背后响起,嗓子有些低哑:“……柳清歌?” 这一声,是真正不确定的疑问。 沈清秋道:“别在意。他就是这样,喊两声而已。喊完了,人就走了。” 洛冰河眯了眯眼,渐渐露出些若有所思的神色。 沈清秋把折扇放到桌上,安慰他:“别怕,为师今天都这么说了,他暂时不会来为难你了。若是百战峰弟子再来围攻你,你打回去便是,不打死就行,不用刻意让着。也算是给清静峰长脸。” 洛冰河越是听下去,目光中闪动的光彩,越是奇异。 他试探一般地叫了一声:“……师尊?” 沈清秋歪了歪头:“嗯?” 语气神色,都是十二分的温柔迁就,有应必求。洛冰河收回目光,扯了扯嘴角:“没事。只是想……叫叫看。” 这孩子有事没事喜欢师尊师尊叫个不停,沈清秋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摸了摸他的后脑:“睡吧?魔族那边有什么事,都在这儿养好了伤再说。” 洛冰河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见状,沈清秋俯下身,抽去他背后的被枕,扶着他往下倒。躺下之前,细心地先给他把发带解开,免得睡时压着,硌了脑袋。 做完这些,沈清秋才吹熄了灯盏,悉悉索索脱去外衣,也上了床。 他抱着洛冰河,说:“你睡吧。为师给你调息。” 这下抱也抱了,睡也睡了,之前那点小脾气该没了吧? 沈清秋闭上双眼,将全身灵息调至最平缓的状态,傍晚的潮水一般,柔和地冲刷着洛冰河的灵脉。 黑暗之中,一双清粼粼的眸子冷光闪烁,良久都未阖上,直勾勾注视着安然闭目的沈清秋。 沈清秋的长发散落在他手臂和指间,他抓住一缕黑发,慢慢收紧,无声地用口型重复念着这个名字。 沈清秋。 沈清秋。 一丝诡异阴戾的弧度在他唇角蓦然勾起。 静默的笑意在“洛冰河”脸上越扩越大。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玩意儿,目光灼灼发亮,带着一点近乎残忍的兴奋之色。 这一晚,沈清秋的梦境,繁复而漫长。 83、番外:冰妹与冰哥的巅峰对决 2 次日清晨, 先睁开眼睛的是洛冰河。 他雪白的脸稍微回复了些血气,看上去比昨夜颜色好看多了。倒是沈清秋, 头天晚上临睡前还活蹦乱跳,今早醒来时还抱着他, 半昏半醒,微现疲色。 沈清秋真的给他送了一晚上的灵力,直到迷迷糊糊睡过去也没停下。 洛冰河缓缓翕动着眼睫,目光复杂地盯了他一会儿,伸手去挪沈清秋的胳膊。 这一挪,沈清秋便被惊醒了。洛冰河趁机起身下床。 沈清秋纳闷得很。以往踢他也踢不下去,今早倒是自觉? 他按了按睛明穴, 蹙眉道:“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做饭么?今天就别做了。” 又见洛冰河只穿着单薄的中衣, 领口虚掩,虽然交错纵横的伤口已平复,只留了淡淡的痕迹,估计今天之内就能彻底痊愈, 可小半片胸膛正坦坦受风。昨晚那件外袍是不能穿了, 便提醒道:“你以前的衣服还在偏室。婴婴他们都没动。” 洛冰河绕过一道屏风,转去偏室。 一方小天地映入眼帘,一尘不染,青竹所制的桌椅床柜俱全,床头还有一张小案,书卷搁置得井井有条,各色毛笔一色按长短排开。打开柜门, 白衣叠放得整整齐齐。上方还悬着各式成色上佳的佩玉。 洛冰河在偏室内的期间,沈清秋也慢吞吞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一边用目光搜索着靴子在哪儿,边揉着太阳穴。 昨晚睡得太特么糟糕、太特么闹心了! 一直在做梦!做梦做梦做梦做梦! 连去双湖城打剥皮魔这种丢人的黑历史都梦到了!顺便还有梦中梦! 什么仙盟大会金兰城花月城圣陵全都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挨打的、吐血的、身上长草的…… 一个晚上这么多梦挤到一起脑袋都要炸了! 绝逼是因为边睡边给洛冰河输灵力的缘故。他一旦神识不稳,附近的人睡觉都要遭殃。 这时,洛冰河穿好衣服,从偏室转了出来。沈清秋还没找到靴子,便不找了,对他招了招手,让洛冰河走到床边,把他往下拉。 拉了一下,没拉动,洛冰河挑眉道:“做什么?” 沈清秋从枕头下摸出发带和一只木梳,道:“你说做什么。” 洛冰河这才乖乖坐到了他身前,在竹舍中四下打量。沈清秋边梳边随意道:“在看什么?” 洛冰河目光依旧锐利而冷静,声音却放温放软了,道:“这些年每次回清静峰,都匆匆忙忙,来不及好好看看。” 沈清秋用嘴叼了一会儿发带,偷偷摸摸恶趣味地给他编了个小辫子,道:“这些天你可以看个够。之后我再去百战峰打个招呼,让柳清歌好好管管他们。清静峰的弟子,断然没有该被百战峰追着打的道理。” 洛冰河顿了一会儿,慢慢回过头,对他展颜一笑,甜丝丝地喊道:“师尊?” “嗯?” “师尊。” “嗯。” 他像是从没尝试过这般新鲜的叫法,一连叫了好几声,每次都能得到回应,越叫越上瘾,叫得沈清秋忍不住,抄起折扇刷了他后脑勺一记:“叫什么叫。叫一次就行了。好好说话。” 洛冰河后脑挨了一下,脸一黑,迅速调整回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眼珠转到一旁,道:“师尊昨晚睡得不好?” 抱着你,能睡得好吗? 沈清秋淡淡地道:“梦了一堆陈年旧事而已。” 洛冰河道:“那不如下次改为我抱着师尊睡?” 这种话他真是能信手拈来。沈清秋大功告成,拍拍他脑袋,推他下床:“去去。去去。” 沈清秋果然依言去拜访百战峰了。 他去那边可谓是轻车熟路,拜帖也不用递一个,喝了两口明帆送上来的清粥便整整衣衫,飘然而去。洛冰河被他摁在竹舍里,得了“乖乖等为师回来”的叮嘱,又怎么会真肯乖乖等着。 方一开门,只见一道娇小的橙色身影跃了过来。洛冰河定睛一看,满面春风道:“婴婴。” 谁知,宁婴婴打了个寒噤,大惊失色:“阿洛你怎么了!你伤到脑子了么?!你为什么这样叫我!婴婴是什么鬼啦好可怕!” 洛冰河:“……” 宁婴婴满面悚然还不消退:“你怎么不叫我宁师姐?!” 洛冰河:“……宁师姐。” 这一声“师姐”,叫得颇为咬牙切齿。宁婴婴却松了口气,拍拍胸口,教训道:“这才对嘛。忽然改口,哪像是你。虽然师尊疼你,但也得时刻注意,长幼有序,这才不枉对咱们清静峰弟子的身份和师尊的教导。” 洛冰河听得额头青筋跳动,失去耐心,打断她:“我有话问你。” 宁婴婴立刻露出了然神色。 她一挥手,郑重其事地把拂尘和扫帚交到了洛冰河手里。 她说:“师姐知道。给。” 洛冰河:“……” 宁婴婴诚恳地道:“阿洛你不要介意,师尊的竹舍你一贯只想自己一个人整理打扫,这我是知道的。可是你和师尊一去就是这么多天,我和大师兄就只好先代劳啦。不过,既然你回来了,那还是交还给你吧。师姐不会跟你抢差事的。这点师姐还是懂的。” …… 懂个屁! 洛冰河转头又去了仙姝峰。 仙姝峰的弟子一向是非常欢迎他的——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 以往,那些个跑腿打杂的事,沈清秋也没少支使洛冰河干,在仙姝峰上常能见到他的身影,时不时来传个信、递个贴、请个人、借个东西。 其他峰的男弟子上来,多少会鬼头鬼脑,东张西望,望着望着,就望进了各位仙子的闺房乃至是澡堂,当然,后者没到澡堂,早就被仙子们乱剑【哔——】死。只有洛冰河,每每登峰来,都能以礼相待,自觉严格保持距离,是以洛冰河在仙姝峰的口碑那是相当之高。因而,仙姝峰上下默许他可以进入内殿等待。 柳溟烟素纱遮面,客客气气地躬身一礼,道:“洛师兄。” 洛冰河还没说话,柳溟烟便向他点头道:“洛师兄可是奉沈师伯之命来请师尊的?请在此稍等片刻,我安置了这几位天一观的道友便回来。” 她口中所说的三位道友,正是三名俏丽道姑。 玲珑有致的身材被裹在水蓝色道袍中,正围着她团团转。六道水汪汪的目光,盯着洛冰河,一会儿悄咬耳根,一会儿跺脚撒娇不依,脸颊酡红,仿佛三朵鲜艳的蓝花绕着一支亭亭清莲,迎风乱颤,咯咯嘻嘻、打打闹闹,簇拥成一团走了出去。 洛冰河便依言在原地耐心等待柳溟烟回来。 站了没一会儿,忽然发现,书案上一堆乱卷底,露出一只书角,明显是匆忙之间囫囵压下的。 柳溟烟居然也会有要藏的东西。 他随手抽出那本被藏起来的小册子,粗粗扫了一眼,只觉得封面花里胡哨,书名三个大字一个扭得比一个厉害,皱了皱眉,见署名是“柳宿眠花”,微微一笑,翻了开来。 …… …… …… 沈清秋从百战峰喝完茶谈完心回来时,洛冰河已在竹舍中等着他。一进门,就感觉有两道火燎燎、滚烫烫的视线扫射过来, 沈清秋:“……” =口= 忽然有点不敢关门怎么回事啊! 洛冰河斜靠在床上,微笑道:“怎么了?师尊为什么不过来?” 语气是还是一般的软乎乎带点小委屈,眼神可不是这么回事。 他在用一种仿佛从没看过沈清秋的目光,上下来回打量他,就像要用视线活活把他看剥一层皮。 沈清秋其人,皮相甚佳,肩不宽不厚,腰细腿长,罩在清静峰校服那层层叠叠的青衣之下,净骨亭亭,很有点风姿。 对。就是风姿。 沈清秋反手关上竹舍的门,还没靠近到他五步之内,就感觉被人拉了一把,直接扑到洛冰河怀里,腰间一紧。 洛冰河滑到他腰侧,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着。 手。手。谢谢!手!你的手! 沈清秋反手去抓洛冰河的爪子,洛冰河就势一拧,不知怎么的,就被按到了洛冰河大腿上,双腿分开坐着,卡得死死的。下一刻,洛冰河摸着他的脖子往下压,沈清秋的嘴唇又被叼住了。 不敢动。卧槽,这个体位,真的不敢动! 其实两人早就做过了更逾越的行为,可上次属于特殊情况,又大祸临头,根本顾不上害羞或是矜持。之前在魔界那将近半个月的日子,洛冰河是跟他挺亲密的,可不知道害羞还是怎么样,始终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状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太阳还没下山呢。白日宣淫真的好吗! 莫非是把孩子憋坏了? 沈清秋很不习惯跟人在清醒状态下贴这么紧,可洛冰河这种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肯定不能再摔了,于是应和着他,稍稍张开了嘴。 说来也怪,沈清秋这具身体,他用了这么久,是这么个感觉:从头到脚,上上下下,冷感死板,没有不能碰的地方,戳哪儿都不痒,也似乎没有什么敏感之处,可现在被洛冰河轻缓不一地捏着,竟觉得痒的难受。 为什么这么熟练?为什么! 明明是个处男?为什么! 一次就无师自通了?为什么! 这公平吗?我要控诉,我要呐喊。为什么! 洛冰河时轻时重咬着他的嘴唇,舌尖在他口腔内挑动,沈清秋有点跟不上节奏,微微喘起了气,但一错开头部,就被掰回角度,吻得更深。上气不接下气,皱眉闭眼,自然看不到洛冰河目光中闪动的恶意。 在大腿上坐得不稳,他下意识伸手去捉洛冰河的衣领,一捉之下,没抓住衣服,倒是直接摸到了胸口的皮肤。 光滑、完整的皮肤。 刹那间,沈清秋脑子一片雪白清明。 他掌心陡然发力,往洛冰河心脏打了一记暴击。 洛冰河正面直接下这一记强劲的灵力,却毫不受影响,冷笑一声,一手掐住沈清秋右腕,一手继续压他后脖颈,娴熟无比地翻身抱成一团滚上床,居高临下,笑眯眯地道:“怎么啦师尊,你不是很爱我么?为什么不肯给我?” 日你本尊!沈清秋骂道:“滚!” 洛冰河唇齿从缠绵转为撕咬,沈清秋口里瞬间弥漫了血腥味。他左手成诀,搁在桌上的修雅应召飞来,洛冰河动作微滞,沈清秋趁机一脚飞起,踹在他胸口,还没爬起来,脚腕一紧,回头一看,洛冰河一手握住他脚踝,猛地往回一拖,重新把他拖回身下。紧接着扳正沈清秋身体,握着他小腿用力下压,折到了胸口。 整串动作一气呵成! 沈清秋厉声道:“他人呢?!” “洛冰河”歪头道:“你问谁?问我的话,不就在这里?” 沈清秋忽然缓了口气,说:“你怎么到这边来的?” 洛冰河玩着他的头发,道:“比起这个,我更想问,‘师尊’你如何发现的?” 妈蛋。洛冰河手心和胸口有剑伤的啊。都是他当初给弄出来的! 沈清秋道:“你真想弄清楚?” 洛冰河压低了点身子,凉飕飕又带点挑逗地道:“不说也罢。我们多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弄清楚’。” 沈清秋道:“那你转过头去看看?” 洛冰河嘴角的弧度蓦地僵住,猛然惊觉,回头戒备。 半明半暗之中,一张与他分毫无差的脸逼了过来。 如冰似霜,彻骨严寒,而一对眸子却仿佛鬼火一般,腾腾燃烧着赤红之色。 84、番外:冰妹与冰哥的巅峰对决 3 竹舍之中,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除了一人白衣, 一人黑衣,完全看不出任何差别。 黑衣的洛冰河腰间悬着一把剑, 层层叠叠,以符咒封裹得严严实实。 昔日霸气侧漏的心魔剑,竟然被裹得如此粗暴难看,连一丝魔气也泄不出来。 他沙哑着嗓子低喝道:“滚下来!” 伴随着这一声怒气爆棚的低喝而来的,还有一记暴击。卡在沈清秋双腿之间的白衣“洛冰河”当即毫不含糊地还了一记。两两相抵,空中一声厉响,硝烟坠散。 他看上去扫兴至极, 蔑然道:“早不回, 晚不回,偏偏要在这种时候……” 还没说完,沈清秋勾勾食中二指,方才刺偏后钉入墙壁的修雅剑柄微微颤动, 忽的飞到他手中。沈清秋手掌一握, 立马挥臂斩下! 两面夹击,“洛冰河”终于不能继续保持这个挑衅的体位了。他翻身下床,临离之时还不忘在沈清秋腰上掐了一把,轻轻巧巧落定在竹舍另一端,故作黯然:“师尊下手好重。就一点都不心疼弟子么?” 滚你妈的! 谁是你师尊! 这货是《狂傲仙魔途》原著的终点种马男主“洛冰河”啊!之前在系统的惩罚程序上线时,放出来过的——终点读者膜拜向往的神一般的男人,当年谁人提起来不尊称一声:冰哥! 沈清秋万万没想到, 这货不仅能在惩罚程序中出现,还能真的以实体形式出现在这个世界。这么看来,系统的所谓惩罚,不是放出模拟人格,恐怕是直接从平行的原著世界中把冰哥拉过来了! 虽然昨天以来,一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洛少女一直都是这个动不动就会闹个别扭撒个小娇的调调,再加上关心心切,光顾着给他治伤去了,沈清秋这才没细想。 真正的洛冰河,手心和胸口处,都有自己留下的剑伤。这种东西那孩子都当个宝贝一直留在身上不肯治好,又怎么会让他摸到“光滑完整的皮肤”? 说到底还是对彼此的身体不够熟悉,才会迟迟想不起来。万幸悬崖勒马。好险好险,差点晚节(……)不保。 那么昨天在地宫内殿碰面时,他说的那个“走”字就很好理解了。这个字意思不是“快逃走我不想拖累你”,而是“你个死人渣快给老子滚开!” 腰间悬剑的黑衣洛冰河扑了过来,急道:“师尊,这杂种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呃,骂他杂种,不是在骂你自己吗…… 吐槽归吐槽,看着这个洛冰河满脸急切,抓住自己就不放,沈清秋很是欣慰。这画风才对嘛! 他清了清嗓子,确认衣服没破没歪,仪容不乱,这才道:“为师没事。”猛然想起昨天“洛冰河”身上伤痕累累、皮开肉绽,这只恐怕也不会毫发无损,忙问:“你怎么样?受伤没有?” 洛冰河点头道:“已经好了。” 沈清秋抓起他的手腕,翻过来,掌心一道说淡不淡、说重不重的白痕,心中触动:“究竟怎么回事。这两天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洛冰河摇头道:“弟子不知。前日在地宫内殿闭关,忽然心魔剑的残片上紫光涌动,这个……人就出现了,手里还拿着另一把心魔剑。我和他交手,一时不慎,进入了心魔剑斩开的裂口中,裂口闭合。我只来得及把剑抢走,再回来时,没看见师尊,便只好一路找上苍穹山。” 所以这两天来,洛冰河是跑到《狂傲仙魔途》的原著里去了? 原来心魔剑的劈空斩,已经逆天到这种地步,连平行世界的空间入口都可以斩开。 这已经不是能用bug可以说明的存在了! 一个混绿丁丁的基佬忽然置身于终点的后宫佳丽三千里,这孩子怕是被吓坏了吧。沈清秋正忍不住心生怜爱(……)忽然听到有人冷冷地道:“劳驾,我还在这里。能别晾着吗。” 原著洛冰河习惯了永远作为万种瞩目的中心出场,见这两个人一照面就扑成一团,浑当他不存在,腻腻歪歪肉麻至极,心内说不出的烦躁,脚下暗暗使力,把几块青石无声无息踏得粉碎。 洛冰河挡在沈清秋身前,语气森然:“你刚才在干什么。” “洛冰河”淡淡地道:“玩玩儿罢了。” 沈清秋震惊了。 玩儿谁? ……玩儿我吗? 冰哥你……来者不拒的?! 男女不忌,荤腥不计,送到嘴边的就吃? 还是说这边原本的后宫没一个被收了,憋得慌? 冰哥啧了一声,鄙夷道:“谁让你这般没用,居然一个女人都没有。” 这个“没用”的标准,也是醉了。洛冰河的关注点却不在此,愤怒得瞳孔之中似乎要留下鲜血,沉声道:“你竟敢这样羞辱师尊……” 另一个“洛冰河”的眼睛也倏然转为赤色,与他对视,冷笑道:“我何止是要羞辱他?看看你这幅没出息的样子!身为‘洛冰河’居然这般难看,同沈清秋这鲜廉寡耻的小人成日厮混……” 他没说完,洛冰河就炸了。 竹舍内几乎被乌气弥漫得伸手不见五指,谁也不让谁,忽然一道白光自头顶透入,原来两人相互乱扔暴击,竹舍天花上的木檐被无辜殃及,轰出一个大洞。 洛冰河抬头一望,脸登时比他手上打出去的魔气还黑。 沈清秋也差不多是这个表情:妈蛋,这让安定峰来修理的时候又该怎么说? 洛冰河不愿毁坏竹舍,跃出大门,喝道:“出来!” 原著那只哼道:“正好,小破屋里放不开手脚!”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瞬息之间消失不见。沈清秋正在考虑喊百战峰的人过来的话,他们会不会不分青红皂白把两只洛冰河都打死,这时,明帆和宁婴婴率着一堆弟子冲了过来。估计刚才还在晚读,听到异响,匆忙赶来,抱琴的抱琴,有的手里还拿着书。 沈清秋立即道:“站住!” 一众弟子连忙站直了,明帆开口问道:“师尊,这边有什么……” 沈清秋打断他:“排好队。” 清静峰弟子们立即条件反射般地列好了队。沈清秋又道:“下去,绕着清静峰跑圈。跑圈三十圈!” 若是直接赶他们走,这群小不点必然不肯定,还非得留下来帮(tian)忙(luan)不可,倒不如直接先赶走了。这么直接一命令,众弟子都面面相觑。师尊让跑,那就跑吧。一群青衣少年少女开火车一样头接着尾,朝清静峰下跑去。 沈清秋见调开了他们,松了口气,回首飞身跃入后山竹林。 原著那货是可以完全控制心魔剑的,他养的这只,却因为心智不太稳定,或说心里杂念特别多,很容易被侵袭反噬,因此恐怕不敢妄动心魔剑,略束手束脚,恐怕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主动用符咒封住心魔剑。抓着金手指却不敢用,拿着金饭碗还不能讨饭。是以剑未出鞘,看上去就像在肉搏。 可这肉搏破坏力也太强了! 地面已经被辟出了数十道深坑,竹林倾倒,落叶纷飞,栖鸟惊鸣冲天。再这样下去,清静峰都要被削成秃顶峰了。沈清秋看准空隙,策动修雅,冲原著洛呼啸而去。 银光蹿动,划过狭长的眼眸,“洛冰河”猛一侧首,弹指拨开剑刃,歪头道:“分明我们是同一个人,师尊你为何帮他而伤我?” 鬼才跟你是同一个人! 他养大的这只洛冰河,是被沈清秋介入剧情后,由系统篡改分类划到绿丁丁文学城纯爱频道旗下的蛇精病少女洛,简称冰妹,跟你个浑身上下充斥着王八之气、满脑子都是下流思想、一路刷低智商反派和配角升级的终点种马男主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沈清秋闭口不答,与洛冰河对视一眼,无需更多言语,一齐向原著洛进攻。 原本两个洛冰河之间,实力差距就不大,之前原著洛身上的伤,多半就是洛冰河砍出来的,再加上一个沈清秋,天平缓缓倾倒。 雪白如游龙翩然的剑光之中,灵力与黑气交错翻腾,配合的天衣无缝。“洛冰河”险险避过几波攻击,微微眯眼,似乎是动了气,可并不过分流露这种情绪,只抿了抿嘴。 他忽然道:“他技术那么差,有什么好的?” 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沈清秋的手抖了一下。 忍住,继续打。 谁知,冰哥还不收敛:“师尊你也见识过我的本事了。反正都是一个人,不如你跟我走。一定让你比跟他快活。” 沈清秋:“闭嘴!” 洛冰河喃喃道:“……见识过了?” 沈清秋:“专心打架。” 洛冰河道:“什么叫见识过了。什么叫比跟我快活?” “洛冰河”暧昧地道:“还是说,其实师尊你就是喜欢被人弄疼?即便是这样,弟子也保管能让您满意。” 刹那间,洛冰河的脸扭曲了。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把手放到了心魔剑上。 沈清秋忙喝道:“别拔!” 洛冰河这才回过神,立即撤手,可瞳中赤色越发浓烈,呼吸也急促起来。一咬牙,抢身攻上,率先开启近战。 硬碰硬对上,两人力道一致,招式一致,所造成的后果也是一致。沈清秋听见沉闷的“喀喀”之声。 两个洛冰河,一个断了左手,一个断了右臂,皆是软绵绵地垂了下来。连接下来的反应也是一模一样:手断了就用脚踢,于是,又是“喀喀”两声——这回断的是腿。 沈清秋忍无可忍:“够了!” 这种打法,是要同归于尽吗?! “洛冰河”忽然脸色一柔,望着沈清秋道:“师尊,你是不是怪我上次把你弄疼了?” 另一只睁眼道:“师尊,你之前和他也见过面?” 如果在系统里也算见过面的话,那就算。沈清秋不愿敷衍,道:“一面之缘而已。” 冰哥可真会见缝插针,委屈道:“上次是我不好。弟子认错,可刚才师尊不也快活的很么?都是徒弟,你怎么忍心就对我这样?” 装。你装。你继续装。不愧是两面三刀口蜜腹剑嘴上笑说好心里操千道的冰哥! 果然终点流的暗黑系男主就是阴险,他这是在故意扰乱洛冰河的心智。沈清秋哪能让他得逞,骂得理直气壮、毫不含糊:“一点也不快活!” 刚骂出来,他就觉得从小腹腾起一股强烈的酥软麻热。 无法忽略,无法压抑,好像千万只蚂蚁黏黏糊糊地在他身体里蠕蔓。 “洛冰河”的嘴角勾起,愉悦而阴森地说:“还能口是心非么?” 天魔之血。 怎么能忘了,只要洛冰河,都能操纵他身体里的血蛊呢。 这边两只洛冰河,一个煽动血蛊,一个强压血蛊,明着较劲儿,造成的后果就是,那阵酥麻和燥热一阵一阵,断断续续,从腹部迅速弥漫全身,甚至是指尖。沈清秋喘了几口热气,视线有些模糊,握剑的手也开始不稳。 洛冰河一个晃神,腰间所悬的心魔剑便被夺去。 原著那位笑容得意,又带着几分嗜血的兴奋,就在他握住剑柄,即将拔剑出鞘时,沈清秋忽然冷冷地道:“别高兴得太早。你看看头顶。” 此刻三人头顶上方,只有疏疏簌簌的竹枝青叶,随风而起伏摇摆。“洛冰河”不必抬头,就能感知到上方并无威胁,他浅浅莞尔:“这种对付幼稚小儿的伎俩,师尊拿来戏弄弟子,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不看? 好,自找的! 沈清秋左手成诀,清脆脆的打了个响指,眼神一凝。 “洛冰河”正想说话,一片轻浮的飞叶划过他眼前。 他的笑容凝固了。 一道细微的血流,顺着他的脸颊缓缓落下。 四面八方,竹叶越落越多,悠悠飘散而下的青叶速度陡然转快,片片如东风带寒刀一般,以他为中心刮去。 摘叶飞花奥义版,千叶万花! “洛冰河”挥出一掌,击溃朝他密集开火的叶刀,沈清秋,整片竹林里都是天女散花般追魂夺命朝着他追去的飞叶,看似温柔,可一沾身,就是削肉刮骨的威力,一片两片还能闪避,可千百片铺天盖地包抄而来,再怎么样也能让人手忙脚乱一阵,更何况两人刚刚那般粗鲁的打法,俱断了一手一足,行动不便。沈清秋正要欺身而上,便见一道黑影抢在他身前,完好的那只手掌,正正打中了“洛冰河”的心口。 看着那张熟悉至极的脸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霎那间,沈清秋竟然有些不忍心。 “洛冰河”倒退两步,咽了咽喉咙,似乎吞下了一口血,讥笑道:“真有默契。不错啊?” 虽然是嘲讽,可他完好的那只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手背青筋时隐时现。 成年之后,从来没有人,能把他逼到这种地步。 这样落于下风,让他想起了曾经受人欺辱、百般践踏的日子。 浇到头上的热茶、四面透风的柴房、无止境的拳脚殴打和言语谩骂、从烈日炎炎的午后跪到深夜,食不果腹。 那些日子,和眼前那张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现在,这张脸的主人却站在和他一模一样的那个人身边,托着那只折了的胳膊,不敢碰也不敢放,仿佛自己也能感觉到切身的痛感,皱眉道:“为什么要跟他硬撞。明明知道折了还打。下次别这么胡来了。” 虽然听起来是在斥责,可这声音,又气又急,又心疼。 蠢货都能听出来。 冷风穿林,簌簌叶动,竹叶片片飘落。 不甘心。 不公平。 那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竟然这样刺眼,刺得他眼球生疼,眼眶火辣辣的。 明明都是“洛冰河”,凭什么,他遇上的就是这样的沈清秋,而自己遇上的却是一个心胸狭窄、嫉妒成形的无耻之徒。 凭什么! 被悉心保存的衣服和物件,清新整洁的偏室,喁喁细语,千般可怜,万般迁就。 明明只是抱着折辱的心思,明明对这两个人这种令人恶心的关系不屑一顾。 可是,现下这句“跟我走”,却是情不自禁对着沈清秋脱口而出的。 洛冰河听他说了这三个字,冷笑道:“你说什么?嗯?” 他指骨响动,看样子,竟然是起了杀心。 虽然沈清秋赞同补刀行为,补刀万岁,可是……让洛冰河杀洛冰河,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让他动手杀?更不可能。况且,不知道“男主金身不破”定律,在原著冰哥身上会不会也起作用? 沈清秋两指在他肩头压了压,让他先别冲动。正头疼该怎么处理,“洛冰河”却自己先动了。 他拍裂心魔剑的咒封,黑气紫光汹涌,在两人全神戒备中,使出劈空斩,划开一道空间裂口,跃身而入。 回眸时,他狠狠咬了咬嘴唇。 不甘心。 裂口随着那道身影消失。 这就……走了? 冰哥……这么好打发?! 沈清秋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回去立刻把心魔剑断剑的残片销毁。这东西不能留。” 这玩意儿的bug太大了。继续留着,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神展开。 洛冰河默默点头,虽然他应该不需要人扶,沈清秋还是继续把半边身子都借给他靠着。 两人没走几步,洛冰河忧郁地问“师尊,我的技术,真的很差吗?” …… 说实话,差。 真的差。不光是亲,摸,脱,滚,都差了不是一个档次。 至于插,没有比较过,但是以此类推,应该也是……不及格。 沈清秋当然不会说出来,一笔带过道:“也没有。” 洛冰河脸上的忧郁之色越发浓重了。 沈清秋安慰他:“毕竟你没什么经验。” 冰哥的娴熟,那可是身经百战夜御百女,练过来的! 洛冰河低头了。看样子,似乎又在考虑圈哪块地蹲着种蘑菇比较好。沈清秋最不能看他这样了,哄道:“为师先给你治好手和腿,之后我们再……一起探讨一下。这样如何?” 洛冰河蓦地抬头:“真的?!” 沈清秋就知道他是这个反应,淡定地拍拍他脑瓜子:“先去治。” 洛冰河点点头,喀喀两下,就把手和腿接了回去。 他霍然站起,用完好的双手托住沈清秋的两条胳膊,脸颊涌上一层晕红,双眼闪闪发亮:“治好了!师尊,一……一起探讨?” 85、番外:竹枝词 1 竹枝郎很早就知道, 它是个恶心的怪物。 即便是在怪物丛生的南疆,也称得上怪物中的怪物。 那时它不叫竹枝郎, 没有名字。通常而言,看到一条半人半蛇的东西在地上爬动, 没有谁会闲到想给它取个名字。即便有这个功夫,南疆的魔族们也更愿意给它两脚,或者扎扎它的尾巴、研究这玩意儿究竟有没有七寸、打了会不会死。 它每天的行程非常简单:爬,找水,爬,找食物,爬, 和其他的兽型魔族撕咬缠斗。 虽然仪表不佳, 但打起架来,并不会有太大的弱势。相反,非但肢体柔软灵活,而且那恶心的外貌常常能让对手在战斗中因不适而分神。 于是, 这个又丑又难缠的玩意儿, 在南疆极其不受欢迎。 就连天琅君这样有教养的贵族,第一次见到它,也是端详了一阵,然后认真地道:“好丑。” 他身后漠然侍立着的黑铠武将们当然不会答话。天琅君不知是在对谁抱怨,重复道:“太丑了。” 这句话的强调意味太重,它缩了一下。 不过,总觉得, 这位尊贵的贵族的批评中,好像没有真心嫌恶的意味。嫌恶的眼神它见过很多次,并不是这位这样的。 天琅君优雅地半蹲下身子,盯它,道:“你记得你母亲吗?” 它摇摇头。 天琅君道:“唔。也好。我若有这样一个母亲,恐怕是会更希望自己不记得。” 它不知道该说什么。当然,就算知道,它也没办法说出来,只能发出嘶嘶的低哑声音。 天琅君笑了笑,道:“不过,有些事还是应该告诉你。你母亲死了。我是她的哥哥,应她的临终要求,过来看看你。” 魔族冷血。对于血脉之亲的死亡,都能说得轻快,飘飘的一句就带过了。 它并没有什么感觉,惯性地愣愣点头。 天琅君似乎是觉得没意思了,索然道:“好了。她的遗愿我已经完成了。这些全都是你的属下。从今往后,这片地方归你了。” 他所指的“属下”,就是跟在他后面来的数百名乌压压的黑铠武将。这些东西虽然没有心智,不会思考,但不怕疼,不怕死,不会累,不会停止,可以成为一支无坚不摧的军队,居然就被这样随便地交给了一条半人半蛇的怪物。 他站起身来,拍拍下摆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便走。鬼使神差的,它磨磨蹭蹭,扭动着跟了上去。 天琅君回头,困惑:“你跟着我干什么?” 蛇男不敢乱动。天琅君见状,再次迈步,它又在后面开始蠕蠕而爬。 天琅君顿足,奇怪道:“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如此反复二三,天琅君干脆不管它了,负手自顾自前行。蛇男便笨拙地“跟”在后面。 天琅君身份特殊,血统尊贵,地位非比寻常,自然有不少仇敌。一路跟随,前来惹事的杂碎数不胜数。明明天琅君并不需要别人帮忙,它却总是拼了命地上去死斗,贡献一下自己微薄的战力。 次数多了,天琅君总算不能无视它的存在了。 他看了遍体鳞伤的蛇男两眼,评价道:“还是好丑。” 蛇男受伤地缩了缩。天琅君又笑:“而且还倔。这可不大讨人喜欢。” 一路跟过来这么久,怎样的千难万阻,它都不曾退缩过,在这句毫不温柔的评价面前,却生出了立刻转身逃走、不,爬走的冲动。 谁知,下一刻,天琅君赤手摸到他天灵之上,叹道:“又丑又倔的,看不下去了。” 一股温凉奇异的缓流蹿过四肢百骸。 可是它哪来的四肢。 很快的,蛇男发现,它原先畸形的肢体上,不知什么时候生出了完整的四肢。十根手指,这种以往在他看来精巧而遥不可及的东西,此刻就长在他新的手掌之上。 这是一个少年人的躯体。大概十五六岁,肤色白皙,身姿修长,健康,完整。天琅君把手挪开,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天琅君托着下巴,道:“我觉得这样会好看点。你有意见吗?” 他张开嘴,想说话。好不容易才有了人形,舌头嘴巴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刚一开口,发出一个略迟滞的音节,眼眶里抢先滑出了温热的液体。 虽然竹枝郎坚信,君上做的总是没错的,但他暗地里认为,君上的脑子不太好使。 得到跟在天琅君身边的默许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竹枝郎还是没有名字。 天琅君并不常使唤旁人,也不需要叫到他的名字,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过了好几个月。 直到某天他想去找本人界的诗集,翻箱倒柜也没找到,迫不得已要个人来帮忙,才忽然想起书房角落里还有个空气一般的外甥。 可是“哎”了一声后,居然想不到要接什么。天琅君皱眉想了想,问道:“我是不是没问过你名字?” 他老实道:“君上,属下没有名字。” 天琅君困惑道:“怎么会没有名字?这么奇怪的。那我该怎么叫你?” 他道:“君上爱怎么叫便怎么叫。”说完,便走到书架前,把上次天琅君看完便胡乱塞进去的诗集取出来,双手呈到他面前。 天琅君很满意,接过诗集道:“没有名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取一个便是。”低头胡乱翻了两页,择了个字眼,随口道:“就叫竹枝君吧。” 他眼神好,瞟了两眼。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竹枝词。他摇头。 天琅君道:“不喜欢?”把书递过来:“这么挑。那你自己挑一个吧。” 他哭笑不得,道:“君上,贵族才能被这么称呼。” 天琅君道:“小小年纪,讲究真多。罢了,那就叫竹枝郎。” 他做什么都是不甚上心的。不上心地给了他生,不上心地给了他名。不上心地,让“竹枝郎”诞生在了此时此地。 就算再漫不经心,再恍如儿戏,也是他此生将为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的天琅君。 殊不知,天琅君也琢磨着,这个外甥是不是当蛇当了太多年,有点傻了。 不肯叫舅舅,非要叫君上。不到南疆做逍遥领主,非要过来打杂跑腿。好好的名号品级不接受,非要自降一格。 真是有点傻。可是脑子不好使是一辈子的事,也是没办法的事。随便他吧。 天琅君真的非常喜欢和人相关的一切东西。 大概是觉得魔族都是一群冷淡并且无趣的东西。他对人这种异族,抱有近乎诡异的热情和近乎夸张的美好想象。 每逢出外,去的最多的就是边境之地。穿越界碑,短的时候喝杯小酒听个评书,长的时候游山玩水一年半载也不在话下。 天琅君应该是不喜欢被跟着的。黑铠武将常常几千几百地送出去。不过竹枝郎一不拢蛔瓒栉鳎换崮诤竺妫筒淮嬖谝裁挥惺裁床畋稹e级锩Ω陡稣伺芨鐾仁裁吹模购芊奖愫芴模炖啪忝挥刑乇鸬叵悠 就连和那位苏姑娘见面时,两个人都不介意他跟在旁边。他们两位很默契地直接将他真的当做听不懂人话情话的蛇,自顾自旁若无人。 只有一次,天琅君出口赶过竹枝郎,并且用到了“滚”这个字。那算是一向追求文质彬彬的君上说过最粗鲁的话之一了。 白露山。 86、番外:记一次和柳巨巨打魅妖的经历 这个故事, 发生在沈老师把洛冰河踹下无间深渊练级的那段时间里。 沈清秋道:“我还觉得你不要跟过来比较好。真的。” 柳清歌听若未闻,兀自前行。 昂首阔步, 傲视前方,乘鸾的剑穗在身后甩动, 仿佛走的不是花枝参差、葛藤垂连的山间小道,而是百战峰烈日炎炎下的演武场。 沈清秋由衷劝诫:“师弟,不要勉强自己。” 柳清歌打断他:“你回不回去?” 沈清秋说:“干完这一票……啊不,处理完这里的魅妖,我便回去了。” 柳清歌:“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沈清秋:“嗯。” 柳清歌:“然后一个月不见踪影!” 沈清秋道:“师兄不会死在外面的。无可解将发作的时候,我哪次没回苍穹山找你们?不必劳烦师弟特地追出来……” 柳清歌强调道:“我没追。掌门师兄吩咐的。” 是是是。沈清秋忧伤地道:“掌门师兄,真是个好人……” 顿了顿, 他说:“其实师兄也是为你好。山下城中传言, 这魅妖最喜爱相貌俊美、血气方刚的男子,柳师弟非要跟过来,恐怕会受妖邪的觊觎啊。” 柳清歌哼哧一声,正要答话, 忽然一阵妙曼旖旎的歌声悠悠在山谷之间回荡开来。 这歌声一唱三转, 尽是语犹未尽的撩拨之意,转得人如羽搔在心。 两人转过小道,来到一处山洞口。 四周的花花草草中,忽然蹿出七八个小鬟,个个水灵灵的,梳着双髻,瞧着稚嫩, 也的确稚嫩,身上的妖气都不知道该收敛一下,脆声喝问:“来者何人?” 见萝莉拦路,沈清秋和颜悦色道:“这里是……” 他还没打完招呼,柳清歌反手伸到背后,将乘鸾拔出两寸,剑气横扫。只这一下,山洞门口的土石塌了小半,七八个小鬟立刻齐刷刷尖叫着缩回了花草中。 魅妖这生物,因为种族优势,相貌很容易讨人喜欢,一生之中很难有这样被粗暴对待的机会,这几只又是年纪小没见过世面的,当即哭了出来。 四面八方都是小女孩儿抽抽噎噎、哭哭啼啼之声。沈清秋揉了揉耳朵,道:“师弟,你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柳清歌不耐烦道:“妖魔鬼怪,何须怜惜。要打快打,打完回去!”四字一句,铿锵有力,朗朗上口,正气凛然! 忽然,洞中有人道:“两位仙师好生粗鲁,奴家这些小丫头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仙师,竟要将她们吓成这样?” 温言软语中,有个一身碧绿的袅娜女子,腰臀款摆走了出来。洞口阳光一照,只见她肤色腻白,容姿妖冶,举手投足之中,自有一股蚀骨销魂的媚态。 被柳清歌吓哭的小魅妖们哭诉道:“魅音夫人,这修士好生吓人!欺负我们!” 这位魅音夫人,既然是魅妖一族,而且国色天香,那么,按照种马文的尿性,必须要和洛冰河有一腿。 通常情况下,对洛冰河沾过的女人,沈清秋很有自觉,避之不及,更别提主动去找她们的麻烦了。这次之所以硬着头皮来凑热闹,有两点原因。 其一,是因为山下那对独生儿子被勾去了魂儿的老夫妻哭的太凄惨; 其二,则是因为,魅音夫人浪荡成性,除了洛冰河以外,还有无数个正夫和姘头!她跟洛冰河那一腿,腿完了就没了,露水姻缘而已,并没被收入后宫。读者们享受的就是那种一次性ntr了一堆人的快感。 所以严格地来说,魅音夫人不算洛冰河的老婆! 柳清歌明显不打算和异性搭话,轰塌了人家洞门,毫无愧疚之意,扭过头去。沈清秋道:“咳,我师弟,不习惯外人靠近。” 魅音夫人幽幽地看着沈清秋:“奴家手下的小鬟还年轻,不懂事,冲撞了仙师,这厢赔礼。可这片地方还是新修的呢,两位仙师才大驾光临,便塌成了这样。” 不要看我啊,看旁边那个去。是他震塌的! 那个是苍穹山派拆迁办的。学拆迁,到百战峰! 沈清秋向来秉持先礼后兵的准则,摇扇客客气气道:“损毁夫人洞府,并非本意。只是受山下黄氏夫妇所托,还望夫人能将黄公子放回去。” 魅音夫人道:“哦?黄公子?奴家这里见过的黄姓公子,没有十位,也有八位,不知仙师,指的是哪一位黄公子?” 柳清歌冷笑道:“通通放出来不就行了!” 魅音夫人故作为难,道:“不是奴家不放他走,可若是他自己非要留下来、不肯回家,奴家这厢也没办法呀。” 柳清歌啧了一声。 沈清秋也不想继续打太极,道:“无论如何,请夫人把人带出来就是了。剩下的我们自有安排。” 魅音夫人柔声道:“既然如此,那请两位仙师随奴家来。” 她转身朝山洞里走去,在前面款款而行,沈清秋隔了几步才跟上,把声音压到只有两人能听清:“她既不打算交人,也不打算放你我出去。” 柳清歌道:“怕她不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立刻撕破脸皮,不如走一步是一步,随机应变。 两人随着引导,走进一处铺满香草织锦的宽敞山洞。十二名窈窕丰满的侍女分列洞府两旁,手执团扇,言笑晏晏。 魅音夫人引着他们在石桌旁坐下,道:“已经派下小婢去请黄公子了,在等待期间,不若奴家与两位仙师小酌一杯?” 沈清秋知道她玩来玩去就那几种花样,并不忌惮,微笑道:“费心了。” 魅音夫人殷勤地为二人斟酒献盏,一片秋波脉脉,一直在往苦大仇深皱着眉头的柳清歌那边飘。越飘挑逗的味道越是露骨,柳清歌直接当她是死的在翻白眼,沈清秋心内却乐不可支。 魅音夫人向来喜欢的就是洛冰河、柳清歌这一挂的小白脸相貌啊!柳清歌被她看入了眼,还能逃出魔爪吗? 看到这样五官精致、肤白若雪的男人,她可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缠死缠活也要黏上去,非把人扑倒爽个够(……)不可。 待会儿柳清歌的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怎么办居然有点期待,罪过罪过。 果然,没坐一会儿,魅音夫人便以袖掩口,怯生生望着柳清歌问道:“不知这位仙师,可有双修对象?” 好直接。 从来没有任何人、或者妖,敢问柳清歌这种问题。仿佛被一个闷雷劈到头顶,一时之间,他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眉尖和嘴角都抽了抽,目光略显茫然,下意识转去看沈清秋。 沈清秋第一次看到这种近乎匪夷所思的表情出现在柳清歌那张脸上,千年冰山一朝崩塌,心里的狂笑掀起惊涛骇浪,面上仍波澜不惊,忍得摇扇的手都在发抖,勉强挡住下半张脸痉挛的嘴角,一本正经道:“……没有。他没有。” 魅音夫人不解:“为什么没有呢?如此风貌人品,怎么会没有女修恋慕?这话奴家可不信。” 沈清秋表示赞同:“嗯。我也很好奇。” 不然你以为苍穹山十大不思议谜团之首为什么会是“柳巨巨到底是不是x冷淡”? 柳清歌闷闷吸了口气,冷冰冰地道:“人怎么还没来。” 魅音夫人道:“仙师稍安勿躁。许是黄公子不愿意来。若是烦闷,不如让奴家耍个小玩意,给两位解闷?” 沈清秋欣然应允。又听她道:“奴家别的不会,但一直以来,小卜小算一些风月之事,都还准确。哪位仙师愿意让我算上一算?” 沈清秋侧首:“师弟,有兴趣吗?” 柳清歌硬邦邦地道:“没兴趣!” 沈清秋摊手:“他没兴趣,只好我来了。” 按照原作设定,魅音夫人算风流债姻缘情这类东西,那可是十成十的准。 她说洛冰河会有六百一十三个老婆,那就绝对不会有六百一十二个。她说洛冰河下个妞喜欢乘【哔——】骑,那就绝对不会擅长后【哔——】背! 如何不让沈清秋这条前途未卜的光棍狗心痒难耐。 魅音夫人嫣然一笑,皓腕一翻,翻出一朵娇艳的花蕾,送到沈清秋面前:“请仙师赐息。” 沈清秋知道这个流程,微微低头,在花蕾上轻吹了一口气。 魅音夫人再收回手时,刚才还是一团花苞的花朵,已然缓缓开放。她拈着花茎,举到眼前,口角噙笑,看了一眼花瓣中心,忽然僵住了。 柳清歌本是正襟危坐,这时身子偏过来了一点,似乎想听。沈清秋扇子顶住他的肩,提醒道:“师弟,‘没兴趣’啊。” 柳清歌立刻又坐直了。 魅音夫人看了一会儿,越看神色越是凝重。 她苦恼道:“仙师,您这过往的红线,奴家学艺不精,有些……看不准。初看时,像是孤身之势,可再细看,似乎又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线。” 她叹惋道:“这红线断得……当真是十分可惜。” 沈九是有过未婚妻的人,但沈垣可是条单身狗。两条线混杂交错,看不准也正常。沈清秋表示理解:“过往之事,不必理会。夫人不妨算算今后的。” 他真的很想知道能不能在这边把到个妹子。不要绝色美女,不是个人妖就行! 谁知道,魅音夫人脸色更怪了,仿佛难以启齿。 这表情让沈清秋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结果他是个——注孤生?! 终于,魅音夫人开口了。 她支支吾吾地道:“唔……对方,年纪比您要小。辈分,或说资历……也不如您。” 年纪和资历比他都要高的女子,到目前沈清秋也就见过几个天一观的老道姑,实在不合他的胃口。估计放眼望去,整个修真界也没多少,所以魅音夫人给出的这两点十分合理,合理得差不多是废话。 魅音夫人继续道:“初见面时,不甚愉快,或许还有嫌恶之心。可因为某个十分重要的契机,这才开始彻底转变。” 这一条似乎有点靠谱,沈清秋忍不住心里一动。柳清歌不知不觉又凑了过来,这次沈清秋顾不上戏弄他了,专心听解。 魅音夫人秀眉蹙起,又道:“此人常伴随您身边左右。你们都曾经救过彼此的性命。” 听到这里,沈清秋又糊涂了。 怎么感觉身边符合这些条件的妹子一个都没有? 宁婴婴?柳溟烟? 不用想,洛冰河的后宫,叉出去! 齐清萋? 的确,资历比自己略差一点点,初见面……初见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早就忘了。“常伴身边左右”,这个又不太符合,沈清秋倒是想去仙姝峰“常伴左右”,可有贼心没贼胆,也做不出窥伺的猥琐之事。 说到底,沈清秋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和齐清萋谈恋爱的画面。互砍的画面还差不多。 柳清歌冷不防开口道:“还有吗?” 沈清秋怔了一下,这才发现,刚才柳清歌还只是暗搓搓地在一旁偷听,现在却已经完全坐过来了。 柳巨巨什么时候对八卦这么感兴趣的? 魅音夫人道:“仙师的命定之人,对旁人极少在意。可一旦在意了一个人,便会全心全意。” 柳清歌想了想,竟然神色凝重,问道:“相貌如何?” 沈清秋无语地看着他。 我都没问,你问个啥? 而且直击重点! 魅音夫人肯定地道:“一等一的美貌,人间绝色。” 柳清歌一反常态,穷追不舍:“灵力?天赋?” “天资过人,灵力高强,身份显赫,血统高贵。” 柳清歌似是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道:“你方才说,这个人,和他,常在一起?” 魅音夫人点头道:“或许会经历短暂分离,不过,很快便能重新聚首。而且,每次都是对方主动追上来的。” 柳清歌眼角跳动不止,他狠狠按住,似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或者用个更贴切的说法:被狠狠雷到了。 魅音夫人又加了一句,给他致命一击。她对沈清秋叹道:“奴家好生羡慕。仙师您知不知道,此人对您,当真是一往情深啊。” 柳清歌僵着脖子,转向沈清秋,流露出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复杂表情。明明无喜无怒,却仿佛备受煎熬。沈清秋奇怪道:“师弟你怎么了?” 柳清歌艰难地道:“……不准。” 沈清秋:“嗯?” 柳清歌猛地抬头,坚定地道:“她算的不准!” 魅音夫人不服气:“为何能如此笃定奴家所算不准?” 说实话吧,沈清秋也觉得不准。 什么常伴他左右,年纪又小又美又尊贵,还倒贴他……一股浓浓的终点男潘yy味儿。yy都不至于这么露骨这么杰克苏好吗。他身边压根就没有符合这些条件的白富美。就算有了,那也是洛冰河的后宫成员。呵呵! 柳清歌果断道:“胡说八道。什么一往情深!没有的事!” 拿手绝活受到质疑,魅音夫人也怒了:“你又不是他的姻缘,凭什么说不准?” 等一等,黄公子还没上来呢,你们能不能别为这种微不足道的事冲突?而且这一卦的当事人不是我吗? 柳清歌早就不耐烦了,对方一翻脸,当即发作,猛地一掌劈下,石桌整整齐齐裂为两半,乘鸾应声出鞘,剑气如刀割。魅音夫人勃然大怒,拍手道:“都出来!” 等一下……为什么就这样打起来了……究竟导火索是什么!我还没搞清楚转折点在哪里…… 沈清秋的尔康手自然无人理会。眼见魅音夫人和数十名魅妖侍女团团把他们围住,调整了一下表情,迅速进入战斗状态。灵力乱击中乘鸾穿梭,魅音夫人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 擦!不要这么快!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一听见主人那哨令,所有的魅妖侍女身上的衣物都爆开了! 白花花的、白花花的、满目所望,皆是一片白花花肉体的汪洋大海…… 虽然沈清秋知道,这魅妖最喜欢放集体爆衣群魔乱舞的杀手锏,可是不代表,这种震撼的画面出现在眼前时,他能承受得住视觉冲击!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倒退两步,后背撞到了柳清歌。 魅妖们娇声浪语不断,在整个山洞中回荡。若是正常的男人,早就被迷得心智尽失,弃剑投降,乖乖投入温柔乡去了。可沈清秋悚然地发觉,柳清歌居然浑如不见,仍是面无表情,一剑横扫一大片,刃光血影,杀得好不痛快! 赤身裸体的魅妖们显出原形,四肢着地,尖锐的指甲扣紧泥土沙石之中,嘶溜溜吸着口水,朝包围圈中两人前赴后继扑来,又被灵力反弹出去。 沈清秋真的也想认真打架的。真的。可无法直视! 像他这种阅片无数的资深前辈,见到如此鲜活的肉体浪潮,也很艰难才把持得住,柳清歌究竟是怎么做到丝毫不为所动的?! 魅音夫人花容失色,她没料到所有的属下一起上也没能迷了这两人的神魂,提起裙子拔腿就跑。沈清秋本下意识要追,可一想,此行目的是救黄氏夫妇的儿子,还有其他被魅妖关起来当宠物养的男子,便对柳清歌道:“剩下的不用打了,料她们也兴不起风浪。救人要紧。” 柳清歌突然道:“你不要信。” 沈清秋莫名其妙:“啥?” 柳清歌道:“刚才那个!她乱算的!” 沈清秋道:“不要激动。我本来就没信。” 柳巨巨言行太过反常,沈清秋忍不住拿眼睛瞟他。没瞟两下,被柳清歌逮到目光,后者立刻严厉地呵斥:“别看我!” 他越是这么说,沈清秋越是要看他。一看才发现,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怎么的,柳清歌从眼角到脸颊,都晕着一层轻薄的浅红。以往平静近乎漠然的目光,仿佛冰湖碎裂成千万片,在眼中来回激荡。 沈清秋盯着他,忽然伸手去捉他脉门。 一握住柳清歌的腕,便觉他皮肤温度偏高。把脉把了一阵,沈清秋严肃地说:“嗯,柳师弟,你老实告诉师兄,你和人双修过吗?” 柳清歌:“……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清秋道:“就是问问。知道怎么双修吗?” 柳清歌喘了口气,咬牙切齿道:“沈,清,秋。” 沈清秋道:“好。我换个问题,柳师弟你现在……感觉如何。” 能忍到下山吗…… 柳清歌道:“不好。” 当然不好了。 就算是柳巨巨,中了魅妖天生自带的迷香换句话说就是春天里的药,那也是非常之……糟糕! 87、番外:竹枝词 2(少量BG慎买) 天琅君和苏夕颜初遇究竟是怎么个情形, 竹枝郎并没亲眼见到,因为他当时应了天琅君的要求, 排队去买一位知名撰书人的新作了。 他原本也并不好奇。可自那以后,天琅君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种状态: 作为蛇形代步工具的时候, 天琅君在他头上说。 “我看戏本子里,人界的姑娘都是柔情似水、体贴可人的,还以为所有的姑娘都是这样。原来我受骗了。竹枝郎啊,戏这种东西不能看多。” 下一次,完全忘了自己说过“戏不能看多”的君上,在看得津津有味时又会说。 “我看上去像是手不能提的样子吗?像是穷到连回家路费都没有的样子吗?” 竹枝郎洗他的衣服时,天琅君仪态优雅地蹲在旁边, 还会说。 “竹枝郎, 我的脸如何?不英俊吗?一般而言,看到我这般模样的人,难道不是应该立即化身芳心萌动怀春少女吗?” 竹枝郎抖开拧干的衣服,用竹竿叉了, 一边恭恭敬敬地附和, 一边默默地想,以前他乱七八糟的戏本子也和君上一起看过不少。别人怎样他不知道,不过君上这幅样子,倒是真的比较像本子里那些芳龄二八的怀春少女。 由是不由得他不好奇。 在竹枝郎的想象中,一个只身出入妖魔作乱的荒城、砍邪祟时让天琅君要弹琴唱曲走远点唱去不要碍事、砍完了扔给天琅君三颗银子给他当回家路费的姑娘,不说膀大腰圆五大三粗,至少也要骨骼清奇目露凶光。 而等真的见到了那名引发天琅君哲思自我、折磨竹枝郎许多日的罪魁祸首, 竹枝郎却发现,对方跟他想象的不大一样。 天琅君喜欢逛人界。逛人界需要花钱。而他从来不记得带钱。只好竹枝郎帮他记住。然而他花钱还没有概念不知收敛,豪情一上来了便一掷千金,竹枝郎拦也拦不住,如此流水出入,即便每日背负金山银海也难以应付,终有囊中羞涩时。 正当二位异乡客街头羞涩着,一名高挑的黑衫女郎背剑信步走过。 天琅君道:“站住。” 错肩擦身时,那女郎微微扬眉,嘴角一缕揶揄的笑意,果真站住。 天琅君道:“路遇不平,岂非应该拔刀相助?” 对方道:“拔刀尚可考虑,解囊在下拒绝。上次借你回家那三两银子还没还给我。” 天琅君道:“有么?三两银子而已。好吧,只要你再借我三两,你可以买我三天。” 断然拒绝:“阁下看起来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买你何用?” 竹枝郎看了半天,耿直地道:“君上,这位……恐怕是嫌贵了。” 天琅君被人嫌弃。这没什么,有时候服侍他的侍女和守卫也会偷偷嫌弃一下他,尤其是在他声情并茂朗读时。可是不该价钱压到三两还被嫌弃。 天琅君道:“别的不提。难道我的脸还不值三两银子??” 对方噎了噎,端详他的脸一阵,笑道:“嗯,果然足以。” 甩手便是一锭金沉沉的锞子。 从此,天琅君在人界的用度就像大水冲了闸坝,越发自在逍遥到惨不忍睹。他找到了一座多金的靠山,只要竹枝郎翻出空空如也的荷包露出点尴尬的颜色,他就不假思索又快快乐乐地去敲那座山的大门。 竹枝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倒错了。 为何苏夕颜这么像戏文里一掷千金身份显赫的豪门公子。 为何天琅君这么像不谙世事离家出走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以及为何他自己这么像小姐身边微小谨慎跟班打杂的陪嫁丫鬟。 竹枝郎有试着提醒君上正视这种位置上的倒错,重拾一下自己作为魔族至尊的尊严,天琅君却对这种包养与被包养的关系乐在其中。过往他对整个人类盲目的热情,尽数倾泻到了一个人身上。 苏夕颜当真是一个冷酷无情却妙不可言的人。 见时,会带他们找各种珍稀的玩意儿,去各种有趣的地方。竹枝郎怎么也搜罗不到的禁书钞本,长在某个隐蔽溶洞里的奇特灵芝,流动的水晶般的露水胡,艳名并未远播,却弹得一手绝妙多情琵琶的烟花女子;不见时,却十天半月不见踪迹,怎么也见不着。 不动声色,不见痴迷,不说相思。自有盘算,冷眼旁观。 因为那一半的蛇族血统,竹枝郎有一种动物天然的直觉,隐隐觉得这个人的接近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不像魔族的女子那样千篇一律的妖妖娆娆,而是一本正经,目不斜视,看上去斯文有礼。却也的确只是“看上去斯文”而已。竹枝郎不敢说真的厮杀起来能在她手底下讨到好。 斯文的表面下是倨傲和冷漠,野心中还藏着心机。作为幻花宫中的第二位掌权者,身居高位动辄号令千人。而以幻花宫等四大派为首的修真界自古以来又是魔族的死对头。对他们而言,苏夕颜实在是个危险人物。 竹枝郎将探来的情报悉数告知天琅君,天琅君却全不关心。 他一旦痴迷上了什么东西,就会忘死忘生,孤注一掷。并非不知底细,而是一直从未怀疑。 为“不怀疑”所付出的代价,就是被镇压的白露山下整整十几年的暗无天日、不得翻身。 “我想杀人。” 这是十几年里,天琅君重复次数最多的一句话。而以往的天琅君最喜欢的就是人,他从不杀人。 没有强大的魔力来源支撑他的人形状态,竹枝郎又退回了半蛇之身。每次见到他在地上艰难地爬来爬去,天琅君就要扔给他一个“滚”。 “你爬的太难看了。”他说。 竹枝郎便默默扭出去,在外边寻一处日光月光晒不到的地方,继续练习生疏多年的爬行。 君上的脾气变得难以想象的坏,竹枝郎却半点提不起愤怒或委屈的力气。 天琅君的“滚”,意思是让他滚回魔界,滚回南疆,滚回他老家,滚哪儿去都行,就是不要呆在天琅君跟前。 天琅君不能容忍有旁人看到他如此狼狈卑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他一出生就是魔族最尊贵的世子,从没有吃过苦头,永远从容优雅,拒绝一切可能破坏形象的低俗事物,还有轻微的洁癖。他不喜欢难看的东西,可实际上现在的他,比谁都要难看。 满身血污地被锁在七十二道铁索、四十九重符咒之下,只能每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逐渐腐烂腥臭,偏偏神智还极度清醒,连想昏厥都做不到。修真界那帮人杀不死他,就想尽千方百计来活活折磨他。恐怕竹枝郎丑怪的半蛇形态,都要比这种状态下的天琅君好看点。 退化后的竹枝郎无法说话了,天琅君就开始自己对自己说话。每天有将近一半的时间,他都在重复那些戏文里的对话和唱段。有时天琅君唱着唱着,也会忽然被割断了喉咙一般戛然而止。竹枝郎就知道,这一定是苏夕颜带他们看过的某一出戏。 可是在停顿了一段时间之后,天琅君又会戛然而起,用更高的声音继续下去。缠绵的曲调在杳无人烟的山谷和嘶哑的嗓子里,被拉得很长。长而凄厉。 竹枝郎不能说话,不能让他“别唱了”,不能举手,不能捂紧耳朵,不让自己听到这声音,从而越发明白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既然伤心,既然痛苦,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他能做到的,只有坚持日复一日,一点一点用叶子衔来露湖的水,清洗天琅君身上那些永远也好不了的伤口。 十几年里,他们从来不知道洛冰河的存在。苏夕颜并未如预料般的成功掌权登位,而是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哪怕是重见天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也还是不知道。 因此竹枝郎在南疆第一次看到那张脸时,惊诧得连交代给他的正事都忘了办,一番斗罢,直接回去禀报了天琅君。 于是有了圣陵一战。 把沈清秋从口中吐出来安置好之后,天琅君盯着专心扇蒲扇烧炭石的竹枝郎,道:“你看他究竟是像我还是像她?” 这个“他”和“她”,竹枝郎都明白是谁。他道:“君上不是已说过了。像他母亲。” 天琅君摇了摇头,笑道:“那股子故作冷酷的劲儿……” 其实他们都知道,洛冰河对于人的眷恋和依赖,还有义无反顾、死不回头的偏执和痴意,更像天琅君。 天琅君单手托腮,看着闭目的沈清秋,叹道:“可他比我幸运多了。” 洛冰河死不放手的是沈清秋这样的人,确实幸运。起码沈清秋一定不会召集整个修真界,把洛冰河镇压在苍穹山下。 而且,在这世上,没有用嫌恶的目光来看竹枝郎那副丑恶模样的,只得两个。一个是天琅君,另外一个就是沈清秋。 天琅君道:“如何?你想不想把这份幸运抢过来?” 瞪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天琅君的意思,竹枝郎闹了个大红脸:“君上!” 天琅君道:“抢吧抢吧。都是魔族,还讲究这个?何况表兄弟而已怕什么,漠北一族上代领主还堂而皇之抢了亲弟弟的正妻呢。” 竹枝郎道:“我没有这种念头!” 天琅君奇道:“那你为何脸红?” 竹枝郎隐忍道:“君上……若是少让我搜罗那些本子,或是不要叫我一起看,又或者不要念出来强迫我时时温习,属下就一定不会脸红。” 害得他总是耳边时时回荡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无法问心无愧地直视沈仙师。 他明白天琅君为什么总爱这样揶揄他。戏耍背后,还有试探和怂恿之意。 自白露山中重见天日的那日开始起,天琅君就没有长久使用这个身体的打算,也没有为今后考虑的打算。 可是见得沈清秋人时,天琅君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想:“傻外甥总算有个接手的了。” 竹枝郎这种笨脑子,只能围着别人转,不会为自己着想。若是能换个追随之人,在天琅君把自己折腾死后,也不至于茫茫于世。他觉得沈清秋是个不错的追随对象。无论哪种意义上的追随。 在这种谜之安心中,天琅君越发肆无忌惮地任魔气挥霍,躯体的侵蚀和衰退一日比一日快,身上时常掉个胳膊手指什么的。为寻求修补之法,竹枝郎焦头烂额。 这次他试着用针线缝补肢体。天琅君任他捧着手臂扎来扎去,道:“你直觉一向很准。” 竹枝郎应是。天琅君道:“你看我和洛冰河,输赢将会如何?” 沉默半晌,他悠悠地道:“你不说话,我也知道。我输定了。” 竹枝郎咬断线头,打了个结。 天琅君半真半假道:“不如你今后就跟了沈峰主吧。他能罩洛冰河,不差多罩你一个。” 竹枝郎道:“睡吧君上。” 天琅君还在胡说八道:“今晚你不是要去沈峰主的帐中给他拔除情丝?你听我今日问他和洛冰河双修过没有,他那副样子,一看就知道还没有。先下手为强,你懂我什么意思吗?” 竹枝郎只作不闻,弯腰去脱他的靴子。手里一空,天琅君屈起腿,靴子踩在兽皮上,认真地问他:“我要怎样做,才能打击到你的自尊心,使你对我心灰意冷、黯然离去?” 竹枝郎道:“戏和话本看得太多,这桥段不新鲜了。属下的自尊心永远不可能被您打击到。所以睡吧君上。” 天琅君道:“我不想这么快睡。你快去沈峰主帐中,我随后要来看你们。” 竹枝郎无奈道:“君上,您真任性。”胡搅蛮缠,异想天开,尽出些馊主意。 天琅君说:“我岂非这么多年来一直这么任性?如何,要不要考虑离开我。” 今天的君上像喝醉了一样,教人哭笑不得的本事倍乘以十。竹枝郎摇摇头,伸手捞了五六次,终于捞到了他的靴子,硬是给脱了下来,重复道:“睡吧,君上。” 天琅君被他按到榻上,强行盖毯,评价道:“你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他叹一口气:“你以为舅舅全是逗你玩儿?既不劝我收手,也不给自己找条后路。竹枝郎,你这样,今后该怎么办。” “果然还是没办法讨厌人啊。”天琅君是这么对沈清秋说的。 听到这句话,竹枝郎的心里其实有点为他高兴。 君上终于承认了他从未改变过的真实想法、终于不用再自己勉强自己了。 滚尘落石之中,天琅君喃喃道:“唉,竹枝郎,你这副样子,实在不怎么好看哪。” 这倒是不必发牢骚。它想,它还有那么一点力气,够撑一会儿,不会让君上和它一起死的。无须担心与它同死有失美观。 埋骨岭随着轰天巨响化为烟尘,一条巨蛇向着银麟闪闪的洛川之心坠去。 其实沈清秋没把天琅君的话听完,后面还有低低的一句,只有竹枝郎听到了。 他说:“可是,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么难。” 当时的竹枝郎挤不出微笑,也说不了话。只是若有所思,吐了吐信子,吐得天琅君一脸蛇涎。 它想,真是很难。可是,再难也难不过,要一颗心停止这份喜欢。 88、番外:洛沈CP相性随随便便100问 问卷采访对象:洛冰河x沈清秋 问卷主持人:向天打飞机 问卷提供者:系统 向天打飞机的系统发布了一个任务。 一份诡异的问卷。 整份问卷不知到底想要调查什么, 越到后面,问题越是不堪入目。 可是, 再不堪入目,他也得攒点积分不是?! 抛弃(本来就没几斤几两的)尊严哀求沈大大之后, 沈清秋终于勉为其难答应带他养大的那只,啊不,他养大的那个徒弟来完成这份问卷。 于是,以下是飞机实况。 尚清华:“请问你的名字是?” 洛冰河刚坐下就听到这个问题,眉头一挑,不悦道:“连名字都不知道,还问什么?” 尚清华:“你的年龄是?” ……说句实话, 沈清秋还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具体年龄。他冲尚清华抬头道:“你不是应该更清楚吗?” 尚清华转着毛笔, 心道,这个问题他也没想过啊,不如随意,于是胡乱两笔画了个数字上去。 尚清华:“您的性别是?” 开场一连三个弱智问题, 洛冰河已不屑作答, 沈清秋也不能忍了:“被分在绿丁丁纯爱频道,你说呢?” 尚清华默默划掉了问卷后面三十多个类似的废话问题,重新问道:“请问你的性格是怎样的?” 沈清秋想了想,道:“还好吧。沈某应该还算比较容易相处的那类人。” 洛冰河道:“不知道。” 尚清华:“对方的性格呢?” 沈清秋一一数来:“爱哭鬼,少女心,恋爱脑,中二病, 黏黏糊糊。” 洛冰河眼里水光闪烁,似是被嫌弃了,有点受伤,还是乖乖回答了问题:“师尊的性格当然是最好的。又温柔又强大,又体贴。” 沈清秋:“……” 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啊怎么回事! 他干咳两声,改口道:“这孩子性格其实还不错。有个优点尤其难得。听话,这个就够了。” 洛冰河双颊生晕。 尚清华干巴巴地:“两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这问题他知道答案啊! 洛冰河道:“第一次遇见师尊,是在刚刚通过苍穹山的入门考核的时候……” 沈清秋不甚自在,那时候洛冰河遇到的不是他,而是原装货,而且,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他摇扇道:“过,过!” 尚清华:“对对方的第一印象是? ” 洛冰河继续回忆,轻飘飘地道:“高高在上、遥不可攀的仙人。” 沈清秋实话实说:“一只小包子。”还是个小帅哥胚子。 尚清华:“喜欢对方哪一点?” 沈清秋慈眉善目道:“够听话。” 洛冰河莞尔:“师尊的哪一点我都喜欢。” 尚清华:“讨厌对方哪一点?” 洛冰河果断道:“没有。” 沈清秋见他答得如此斩钉截铁,有点感动,礼尚往来,也道:“没有。” 若是真的说了讨厌哪一点,让他当着外人的面哭出来,那可丢大人了…… 尚清华:“您怎么称呼对方?” 洛冰河索然无味,转头道:“师尊,这些问题真让人莫名其妙。我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沈清秋淡定道:“冰河乖。走个过场而已。就当救你尚师叔一命吧。” 尚清华:“希望对方怎么称呼你?” 洛冰河脸红了。 沈清秋一见他这般娇羞,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摆手道:“过!过过过!” 尚清华见似乎有爆点,起哄道:“过什么!每道题都过过过,还有什么好问的。冰哥……师侄你且直说!” 洛冰河惴惴瞅了沈清秋一眼,小声道:“就像平常夫妻相互称呼的那样。” 尚清华立刻道:“沈大大,你听见没有啊,冰……师侄想跟你夫妻相称。相公,夫君,老公,你选一个吧。” 沈清秋道:“你闭嘴。” 尚清华:“如果以动物比喻的话你觉得对方是? ” 洛冰河不假思索道:“白鹤。” 沈清秋道:“动物想不出来。植物倒是有。黑莲花吧。” 洛冰河不解道:“师尊,莲花也有黑的吗?” 尚清华:“如果要送对方礼物你会选择?自己想要什么礼物?” 洛冰河道:“只要师尊开口,任何事物我都会奉上。” 沈清秋老实道:“好像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作为一峰之主,还真没什么东西是很难搞到手的。这么想想,真有种坐守金山的浪费之感。 洛冰河道:“那我想要师尊谁都不理,陪我三天。” 尚清华舔了舔笔尖,嘟哝道:“怎么不干脆陪你一辈子。” 洛冰河摇头道:“师尊会不高兴。” 见他黯然销魂,状如怨妇,尚清华瞠目结舌,沈清秋却十分淡定:“你这孩子,又在瞎想,为师哪里会不高兴了。” 尚清华:“你们关系进展到什么程度?” 沈清秋道:“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 洛冰河委屈道:“为什么会有不该做的?难道师尊觉得我们……是不该做的吗?” 沈清秋道:“没有。真不该做的话,为师不会让你做的。” 尚清华:“两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洛冰河道:“幻花宫水牢。” 尚清华:“……” 沈清秋:“……” 冰哥你管那个叫约会啊?! 尚清华:“那时两人的气氛怎么样?” 洛冰河:“不太好。” 根本不是用“不太好”就可以形容的行吗! 尚清华:“经常约会的地点是? ” 沈清秋一手撑着下巴:“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他。闭上眼睛,梦里看到的还是他。这算不算无时不刻都在约会?” 洛冰河小心翼翼道:“师尊会觉得烦吗?” 沈清秋摸摸他的背脊,道:“不会。你就是想得多。” 尚清华心道,跟冰哥,不对,跟冰妹处对象,真他妈累啊! 这才几个问题,沈大大就哄了他三次!这blx碎碎粘粘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烦死了! 沈清秋就跟个带孩子的幼儿园老师似的! 尚清华:“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洛冰河:“我。” 沈清秋:“当然是他。” 尚清华:“对方做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辄?” 沈清秋摊手无奈道:“他一哭哭啼啼我就没办法了。” 洛冰河道:“师尊一生气,我就没辙了。” 尚清华嗯哼一声,抖着腿,边记边心内吐槽:果然跟幼儿园小朋友和幼儿园老师一模一样! 尚清华:“两人在一起时最让你感到心跳加速的事情是? ” 洛冰河认真地说:“摸头,教导我的时候。” 沈清秋道:“呃,眼泪汪汪求我什么事的时候吧。” 洛冰河接着道:“还有骂我,打我的时候……” 他很沉醉,沈清秋很习以为常。 尚清华默默在洛冰河名字旁加了个附注:病入膏肓的抖m。 尚清华:“你曾向对方撒过谎吗?你善于撒谎吗?” 刚问完这个问题,他就在洛冰河名字后面信心十足地写上了“撒谎精”三个大字。 洛冰河道:“有。但再也不会了!” 尚清华:“曾经吵过架吗? 都是些什么样的吵架?” 沈清秋叹道:“吵得可厉害了。现在想想,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其实都是可以避免的。” 洛冰河愠道:“老问这些问题干什么?平白地惹师尊不高兴。” 尚清华摊手:“怪我咯。” 尚清华:“之后如何和好?” 沈清秋挥手道:“啪啪啪拯救世界!” 尚清华:“两人的关系是公认还是机密? ” 沈清秋反问道:“你听过春山恨吗?” 接下来的问题,一路往下限狂奔不止。 尚清华清了清嗓子:“请问你是攻方还是受方?” 洛冰河不解:“什么意思?” 他是真不懂,沈清秋则是假装不懂,摇扇道:“谁知道什么意思,过过过。” 尚清华:“为什么如此决定?” 沈清秋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就这样定了。大概……看他可怜?” 洛冰河疑惑道:“我还是不懂在问什么。” 沈清秋拍拍他头顶,语重心长:“不懂没关系。反正你不吃亏。” 尚清华:“初次肌肤之亲的地点是? ” 沈清秋刚要答话,洛冰河抢道:“清静峰。” 沈清秋:“埋……” 洛冰河再次抢道:“清静峰,竹舍。” 沈清秋心想,好吧,洛冰河是不会承认那么失败的第一次的。清静峰就清静峰,没什么好争的,随他怎么答,也不纠正了。 尚清华:“当时的感想是?” 沈清秋不作声。 若是实话实说,那就只有三个字:“疼疼疼”,在别人跟前也太削洛冰河面子了。 洛冰河沮丧道:“师尊真好。可是我好没用。” 尚清华:“初夜的早上,你的第一句话是?” 洛冰河:“师尊,早餐做好了。” 沈清秋:“什么都别说,先把衣服穿上!” 尚清华:“每月同房的次数?” 沈清秋匪夷所思:“谁这么闲还算这种东西?还有,问题为什么一直在朝一个很奇怪的方向发展?” 洛冰河认真地道:“大致算来,三天一晚。若是师尊高兴,偶尔愿意两天就让我碰一次。” 尚清华咬了咬笔杆,边刷刷记录边嘀咕道:“这不科学啊……按我的设定,从月初搞到月末不间断应该都没问题啊?” 尚清华:“一般情况下,肌肤之亲的场所是?” 沈清秋道:“他对竹舍有执念。” 洛冰河笑眯眯地点头:“嗯。” 尚清华:“你想尝试的【哔——】的场所是?” 沈清秋道:“到哪儿不是做,换什么场所。” 洛冰河从容道:“百战峰。” 四周一片静默。 洛冰河冷静地道:“百战峰演武场。” 沈清秋=口=:……卧槽?! 尚清华=口=:不要命还是不要脸了!? 尚清华:“【哔——】时两人有什么约定吗?” 洛冰河:“疼了一定要告诉我。一定啊!” 沈清秋:“不许哭!” 尚清华:“我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约定’这个词的含义啊?” 尚清华:“对于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你是持赞同还是反对?” 沈清秋不赞同道:“卢瑟……失败者的想法。” 洛冰河道:“没有心,要肉体何用。” 尚清华心酸不已:洛冰河在他笔下,明明就是个只追求【哔——】欲的绝世种马,强【哔——】的妹子绝对有两位数吧…… 他知道在这个奇怪的世界洛冰河变成基佬了,可是他到底是怎么一步一步,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尚清华:“如果对方被暴徒强咳奸了,你会怎么做? ” 这问题太超现实主义了。 沈清秋无语半晌,道:“谁这么想不开来强【奸他……” 找死也找个凄美好看点的死法不行吗? 洛冰河拢了拢袖子,慢条斯理道:“做成人彘,扔进无间深渊,再想点别的法子,慢慢炮制,玩个十年再弄死吧。” 尚清华:“如果好朋友对你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肌肤之亲,你会?” 洛冰河漠然道:“我没有那种不知廉耻的朋友。我不需要朋友。” 沈清秋低头刮一刮盏中茶叶,啜了一口,道:“我也没有。” 洛冰河怀疑道:“是吗?柳……师叔不会做这种事?” 茶水喷了一地。 被茶水喷了半身的尚清华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回来,继续提问。 “你觉得自己擅长房事吗?对方呢?” 沈清秋呵呵干笑。洛冰河泫然欲泣。沈清秋一见他这愁云满面,凄楚难言之态,心中怜惜,转向尚清华,怒道:“哪壶不开提哪壶吗?过!” 尚清华掏掏耳朵:“反正都怪我咯。” 尚清华:“对s~m有兴趣吗?” 洛冰河道:“那又是什么?师尊,为何我听不懂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沈清秋道:“喔。就是问你,喜不喜欢我打你,喜不喜欢我骂你,或是被我用针扎一扎、用火烫一烫,你有没有感觉。” 洛冰河略现羞涩,柔声道:“既是师尊所为,弟子又怎么会不喜欢。” 尚清华了然,提笔一挥:“洛冰河对s~m很有兴趣!” 尚清华:“房事中比较痛苦的是?” 洛冰河:“太小。” 沈清秋:“太大。” 尚清华暗骂一句师徒都不要脸,提笔一挥:“自行领会!” 尚清华:“曾有受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 沈清秋指了指自己:“我?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尚清华嘟哝道:“难说啊。其实你看起来也挺直的……” 尚清华:“喜欢被对方亲吻哪里?” 洛冰河道:“额头,手指,嘴唇,所有的地方。” 沈清秋无奈道:“其实……这孩子不会亲,只会咬啊。” 尚清华:“【哔——】中最能取悦对方的方法是?” 沈清秋道:“夸他有进步?” 洛冰河道:“不哭。” 尚清华笔走如风,心不在焉添了一句:“沈大大要求真低。” 尚清华:“那时候你会想什么?” 沈清秋道:“这问卷谁出的?有没有点经验?那种时候脑子里除了一片空白还能想什么。” 尚清华:“衣服是你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 沈清秋道:“让他来,我就没几件能穿的衣服了。” 洛冰河辩解道:“师尊,那种时候,我怎么还能控制力道?” 尚清华:“一天晚上大概几次?” 沈清秋头疼道:“几次?这事儿谁还真的数啊?” 尚清华翻了一页,还待再问,早已失去耐性的洛冰河冷笑道:“真这么想知道,今天数一数,回头再告诉尚……师叔,不就行了!” 洛冰河果然是行动派,说数就数,尚清华还未反应过来,他已拽起沈清秋,道:“恕不奉陪!” 踹门而出,气壮山河,大风入室,把他刚写好的一叠问卷吹得飘了满地。 尚清华嘴角抽搐不止。蹲下身来,捡了几张,半晌,忽然就给跪了。 “沈大大……任务……还没问完啊……系统大大不要这么快就扣分起码再给我点时间啊啊啊啊!” 89、番外:打飞机奇遇记 2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了,结果jj后台抽搐,这一章无论如何都替换不了 qaq 所以就把正文内容放到作者有话说了,不好意思。 word统计字数都是3000字刚刚出头。 以下是正文内容: “你这蠢货想什么呢!还不去干活!” 向天打飞机菊苣呸的一声,吐出了叼在口里狗尾巴草。 他心中对凶神恶煞的安定峰某师兄比了一千个中指一千个f开头的单词,转头笑靥如花,腆着脸颠儿颠儿地迎了上去:“来嘞!” x师兄啐道:“嘿!这厮,就知道偷懒!” 生理年龄为十七岁的大龄外门弟子尚清华,一边慢吞吞地跟随大部队把船上货物卸下码头,一边东张西望。 是的,打飞机菊苣,现在可以叫他尚清华。 他亲手写的种马文里的猥琐小人、阴险间谍,一生勤勤恳恳给漠北君打工、最后被冷酷无情的老板用完就扔的炮灰·后勤·尚清华。 不对,这个时候,他还是安定峰上人人都可欺压的一名外门弟子,非首席弟子,没改名入清字辈。 安定峰本身就是个很憋屈的峰。 安定峰峰主本人,就好像家政服务中心的主任,憋屈;连带着弟子,就像无偿钟点工,也憋屈;外门弟子,更不用提,食物链的最低端,憋屈中的憋屈。人人都火气大,资格老的欺压资格浅的,常态。 尚清华偶尔会腹诽,等老子坐上峰主之位你们看我不……嘿嘿。 然而这种妄想很快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想想吧,坐上峰主之位 = 有魔界扶持 = 漠北君是老板 = 最后结局:被老板用完就扔不得好死。 显而易见,不划算。 如果能按照尚清华的意愿来办,他就衣服一脱铺盖一卷,奔下苍穹山派,逃离修真界,奔向自由的贫民生活。就凭他以前为了写穿越种马文查的一堆资料,例如怎么制造肥皂、玻璃、算盘,他相信自己可以把小日子活得顺风顺水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何厚铧! 但是,只要他一起这种念头—— 【违规,扣分。】 嗯,你说说,这究竟算怎么回事儿? 穿到自己写的种马文里也就算了,为什么不是主角。 不是主角也就算了,为什么还有个见鬼的什么系统! 一切都怪那个开贴的人,没有黑掐就没有伤害。还有那颗绝世黄瓜,诅咒他的黄瓜最好一辈子没有用武之地。 尚清华把船上一箱一箱沉重的书籍搬上板车,套好马,仍在兀自含恨不休。 运货这些小事,在修真文里照理是应该一挥手臂就能搞定的。说来说去,都要都怪他自己,好死不死,写什么低魔设定,苦力都得踏踏实实地干,到头来还是坑了自己。 好吧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清静峰真他妈能折腾人! 就属他们最能来事!你说帮仙姝峰的仙女姐姐仙子妹妹们运送脂粉钗环新衣服什么的,累是累了点,可心里好歹是甜甜的。苦在身上,酥在心里。可给清静峰当搬运工算怎么回事?! 每次一采购,几百斤几百斤的书,让他们这些安定峰的吭哧吭哧下山来取,再吭哧吭哧送上峰去。他们倒好,屁股不离凳,手指不离弦,坐等送货上门。 装个x的高冷,有本事自己下山来取! 其余的外门弟子也在抱怨:“清静峰那些弟子明摆了就看不起咱们安定峰,咱们回回还得给他们当牛做马。” 有人忿忿不平道:“尤其是那个沈清秋,也太拿自己当回事,眼睛长在头顶上。” “便是他那修雅剑有点名堂,这也太嚣张了。” “呵呵,他连百战峰首席柳清歌都敢惹,哪还会把咱们这等无名小卒放在眼里。” “百战峰那个脾气,柳清歌那个脾气,竟然没打死他?” “哪儿能呢,你当岳师兄会干看着不拦?有他在,柳清歌怎么也打不死沈清秋的。” 一名同样也是超龄拜入苍穹山的外门弟子酸溜溜地道:“也不知道这沈清秋一个半路出家的,是怎么被选中为首席弟子的。说他跟岳师兄交好,又不见他去过穹顶峰,见了岳师兄也是一副假清高的死人脸;说他们不好,又不像。” 尚清华默默不语,憋得慌。 唉!好想八卦,好想把我设定了却胎死腹中的情节大纲甩你们一脸啊!这些陈年旧事没人比一手遮天创世纪的巨巨我更清楚! 一行人的碎碎念怨气冲天,越说越气,妒恨交加,也不知道是在跟谁吵架。尚清华缩着驾车,被人搭话就打个哈哈混过去,谨慎地一句话也不插。别看他们现在吐苦水吐的起劲儿,日后指不定就暗搓搓把今天抱怨过的人给供出去了。贪嘴一时快,到时候被人打了小报告,别峰的弟子盯上你,吃不了兜着走。人心险恶,不可不防啊! 雨后的路面坑坑洼洼,车轮碾过,东摇西晃。一阵歪斜中,系统“叮”的提示道: 【任务,准备。】 尚清华一听,脸就皱成了菊花。 他赔笑道:“系统大哥,您每次发布的信息,是不是简短得坑爹了点?您倒是说清楚什么任务啊?怎么准备?准备个啥?好歹给个提示,行不行?” 系统含蓄道:【你懂的。】 尚清华:“……” 老子不懂! 这时,喀拉一声,板车突地不动了,仿佛被什么东西卡在了地上。 车上和后面跟着的外门弟子师兄们跟着颠了一颠。东倒西歪,原本就火气大,当即拍杆怒骂道:“你这蠢货,赶个车也赶不好!走啊,停着干什么!” 尚清华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卡住,纳闷儿地跳下车,看了一眼,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车轮之所以走不动了,是因为它卡进了地上的土坑里,水洼的水结了冰,生生把木轮冻住了。 四周空气中,无形的寒气正在肆虐。冬天冷,尚清华的心,更冷。他哆嗦着一抬眼。 一道披着黑斗篷的影子,正慢慢迎面走来。挺拔又高挑,依稀是个少年身形。 系统总算是有一次多说几个字了: 【目前对方怒气值:1000。】 【任务目标:活下来。】 【提示完毕,祝您好运。】 尚清华:“……” 向天打飞机菊苣有一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砍大纲。 在正式动笔写文之前,他会先在文里种个小苗头,观察书评区的风向,以此来决定大纲中情节的取舍。 比如被人排了一万多遍“贱人不解释”的沈清秋,就是砍大纲的悲剧产物。 哦,还有冰哥他爹,砍得更狠,直接没出场了。 这样的好处是服务读者,起码保证不至于订阅大跳水一头摔死在池子里。 坏处嘛,就是原先埋下的伏笔作废,漏洞满地,坑坑洼洼,稍微有点追求、有点品位、不太好被唬弄的读者就会破口大骂。 向天打飞机经常也很郁闷。因为他其实也不喜欢总是写疯狂打脸,尤其是打得都是一群智商低于及格线的反派的脸。偶尔他也想塑造一下立体的反派多面的炮灰,表示一下他也对人性有基本的研究,也曾经在文学理想上有点追求。 不过读者不买账。生活费没有保障。 所以跟读者和生活费一比,人性和文学理想算球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言归正传。正是由于这种不好的习惯,导致原本的许多细节丢失,胎死腹中。比如…… 漠北君是什么时候逮到尚清华的! 正文当然没提。正文主线是冰哥霸气侧漏大杀四方,谁理你丫个炮灰怎么变成间谍的。 而这部分的遗失,会被这个世界自动补完。于是飞机菊苣完全失去了作为作者的先知优势,于是当情节真正开始上演,他居然迟了好几拍才进入状态! x师兄噌的一下拔出了(作为安定峰弟子八百年也没机会出鞘一次的)剑,中气十足喝道:“何方妖孽敢尔!” 一众师兄弟纷纷激动不已,随之拔剑怒喝:“竟敢在苍穹山派弟子面前显……” 漠北君显然心情非常不好,连惯例应该给炮灰的出场词也不让说完,指节喀喀作响。 冰箭掠空如风,人头落地砰砰。 尚清华心中一边惨叫一边咆哮:好可怕!但是好帅!真tm帅!!! 但是再怎么帅的惊天地泣鬼神,如果今后注定要被他杀,尚清华也果断不干! 冷不防,x师兄在他肩头推了一把:“还不快去!” 尚清华心如油煎火烤,但神志清醒至极,手脚更是口香糖一样牢牢粘在车上:“去干什么?” x师兄:“除魔卫道,替天行道!” 你怎么不先去?尚清华道:“师兄先请!” x师兄大怒:“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联合其他人,七手八脚,对尚清华连扒带踹。尚清华哪里不知道,无非是这群外门弟子要他去拖住漠北君,给他们争取逃跑时间。他心明如镜,立场坚定至极,牢牢占据一片根据地始终不为所动,如泣如诉:“不要啊师兄!同门数载你忍心在这种时候让我去当炮灰!” x师兄悚然之下口不择言:“什么炮灰。你若拿下这魔族妖人,必定立下大功,从此飞黄腾达,这是咱们这些外门弟子唯一的出路,此刻就在你眼前!” 尚清华觉得自己快抱不住车身了,撕心裂肺道:“我去了啊。我真去了啊!” ===========分割线 x以下作废 x正文内容请看作者话说=============
90、番外:蜜月流水账 清静峰将混世魔王洛冰河窝藏了十几日后, 众弟子终于不堪骚扰,跪求峰主沈清秋携此人“暂避风头”。 宁婴婴嘤嘤嘤道:“师尊, 我讨厌百战峰。讨厌讨厌讨厌!他们都好粗鲁,咱们的山门被踩坏好几回了!” 明帆含泪控诉道:“师尊……这次真不是我去说的!弟子发誓, 您相信我!”他惴惴瞄了洛冰河一眼,提议道:“要不您就把洛师弟放出去跟他们切磋交流上几场吧。打够了他们就不会来骚扰清静峰了!” 洛冰河八风不动,冷淡地道:“我同师尊谈议正事的时间都没有多少,哪来的空同这群野猴子切磋交流。” 沈清秋矜持地摇扇不语。 你所谓的“谈议正事”,原来就是研究新菜式,擦洗竹舍的餐具和桌椅,以及不分场合时间的卖巧求欢么…… 明帆一把鼻涕一把泪, 嚎啕道:“师尊——您行行好吧——安定峰的已经不愿意来帮咱们修山门了, 每次都是弟子上下山几百里自掏腰包啊——” 沈清秋被他嚎得不胜其烦。 最终,在明帆的千恩万谢和宁婴婴的恋恋不舍中,终于大发慈悲做了件好事,尊驾移出了清静峰。 所以他老人家很是郁卒。 要命, 这是什么鬼世道! 师弟l某纵容手下爪牙(……)打上师兄s某的门, 打完了还不给赔; 师兄s某受了经济损失,找师弟x某的部门要求拨用公款,师弟x某又不肯批; 徒弟m某不光没有为集体奉献的无私精神,反而要把师父赶下山去。 真是反了! 洛冰河却一副很是开心的模样。只要黏着沈清秋,他去哪里都是一样,没有一群碍眼的天天在旁乱晃,于他反而更合心意。 他挽着沈清秋的手臂, 欢欢喜喜地道:“师尊,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沈清秋低头看了一眼他圈住自己胳膊的姿势,不忍直视。 真是……越发少女了。 活脱脱两个采蘑菇的小姑娘手挽着手一起出门q(′`)q(′`)s 沈清秋为自己造的人工雷绝倒。他反问:“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洛冰河想了想,道:“不如去我们以前去过的地方,瞧瞧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 于是,两人来到了被“赶下”苍穹派后的第一站,双湖城。 原本御剑而出,不到一炷香便可抵达,洛冰河却不知犯了什么小心思,非要拉着他坐马车。 坐就坐,沈清秋怎么样都无所谓。谁知,两人上车后,洛冰河一直用那种(自以为掩藏的很好的)期待羞涩眼神盯着他。 车厢内空间不大,沈清秋避无可避,被他这热乎乎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 这……是想玩儿内什么的意思吗? 想都不用想,为师不会应承你的! 真是反了! 洛冰河盯了他半晌,见他并无特殊表示,显然没有会心相通,慢慢低下了头。 他对了对手指,有点失落地道:“师尊……不记得了吗?” 沈清秋发现,现在自己每天的心理活,基本可以用六个点点点来开头。 他说:“记得?记得什么?” 洛冰河怅然:“当初师尊带清静峰一众弟子下山历练,让我和师尊同乘的事……” 那么遥远的陈年旧事,洛冰河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而沈清秋却忘得七七八八了。 洛冰河叹道:“果然不记得了啊。” 对比之下,沈清秋不免心虚,招了招手,让洛冰河靠过来,揉揉他的脸,算是给块小糖吃,道:“师尊一时给忘了,对不住啦。” 洛冰河吃了糖,心满意足,唇角翘起,道:“嗯。师尊对我的好,远远不止这些,又怎会一一记住呢。” …… 不要把他脑补的这么慈爱这么圣父好吗,他真的只是单纯地不记得了,担当不起这份光环! 双湖城城门大道。 两人优哉游哉,在街上乱晃。两侧琳琅满目的摊贩中,一面花枝招展的锦旗迎风飘摇。 沈清秋先是被它吸引了目光,目光下移,移到了旗下摆摊摊主的脸上,原本那“若有若无似隐似现看似儒雅温和实则冷清疏离”的模式化笑容登时一僵。 洛冰河何其敏锐,立即道:“怎么,师尊,有相识者?” 旗下一张人头攒动的小桌,好像是江湖算命先生的卦摊。桌后坐着一位貌美窈窕的女郎,风情万种一甩秀发,一抬螓首,与沈清秋遥遥打个照面,登时活像吞了一斤砒霜。 可目光一转,转到一旁洛冰河的脸上,对这款相貌的热爱之情立刻超越了一切,当即眼睛放出雪亮的光,主动招呼道:“仙师别来无恙!” 沈清秋道:“许久不见。夫人风采更胜昔年。” 那美貌女郎正是魅音夫人。 她挥走了小桌旁神魂颠倒的男客们,腾出空位,笑吟吟地道:“仙师如今春风满面,如何?奴家上次所言,是不是一一应验了?” 洛冰河眨一眨眼,莞尔道:“师尊,您与这位夫人,看来交情不浅。” 他虽然面带微笑,沈清秋却听得牙帮子发酸。 说起来,洛冰河与魅音夫人,原本应该是419无数次的一对狗男女,现在却正直无比地坐在对面,阴阳怪气,各说各话,这画面当真……十分诡异。 他干笑道:“浅得很。浅得很。一别经年,不想江湖再见,夫人竟然在双湖城中干起了这等营生。” 魅音夫人哼道:“这不都得多谢上次和阁下一起来惠顾奴家的那位仙师。” 洛冰河突然道:“哪位仙师?” 沈清秋第二次笑容一僵。 魅音夫人怨声怨气道:“莫要怪奴家背后数落人的不是,当初好声好气招待,哪有半分亏待了两位仙师,那位倒好,一上来就打塌奴家半个洞府,惊走大半姐妹。后来几次再遇,半分薄面都不留,奴家混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铁面无情,不懂风月不解温柔,只知道喊打喊杀的男人。啐!” 你被啐了啊,柳清歌。你居然被啐了! 这种暴力行为,只有谁能做得出来,洛冰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着他:“师尊,是柳……师叔吗?您和他什么时候单独出来过?” 眼看他额头有青筋隐隐跳动,沈清秋干咳道:“那都是在你……不在期间的事。” 洛冰河重重捏了捏他的手掌心,道:“师尊能不能给弟子具体说说,您,柳……师叔,和这位貌美如花的魅妖,聚在一起,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呢?” 沈清秋哄他已经是轻车熟路,步骤如下: 1定地先说:“不如你貌美。” 2在魅音夫人抽搐的笑容前,再保证:“真的没有干什么。” 3如果仍不管用,重复以上步骤。 魅音夫人还嫌火上浇油得不够,在一旁道:“虽然临走前给那位仙师散了一把魅妖迷香,不过依那位的冷情冷性,想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魅妖迷香是什么玩意儿,听名字就知道了。 春天里的药啊! 洛冰河勃然变色:“‘没有干什么’?” ……天地良心,真的没有干什么! 连帮撸这种程度的都没有! 话说那日,确定柳清歌中了魅妖的招后,沈清秋当机立断。 他说:“柳师弟你加油。师兄有事先行一步!” 柳清歌一把拽住他后颈衣领,厉声道:“加什么油?!有什么事?!” 沈清秋回头一看,骇了一跳。 若说刚才柳清歌那张脸只是红霞敷面,现在就是火烧连云,脸红脖子粗的能吓死个人。 他忙道:“不要冲动!柳师弟,你冷静!你在这里打坐,师兄先去把黄公子他们放出来,回头再来找你哈。你放心,这段时间内我绝对不会回来的,你想干什么都可以,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 他说完拔腿就走,柳清歌一只手如精钢铁爪猛地搭上他肩头:“你跑什么!” 妈蛋这还缠上了! 柳师弟,柳峰主,亲哥!我是要回避一下,给你自己解决的时间和空间啊。 别告诉我你连这种暗示都不懂! 白活这么多年了! 结丹结到脑子里去了吧!? 沈清秋道:“师兄留在这里,不也没什么用处嘛。” 柳清歌冷笑道:“你给我打一顿,让我泄了愤,很有用处!” 这可不是打一顿就能了的事。沈清秋道:“师弟,你为何如此暴躁,莫要让那魅毒控制了心智啊。” 柳清歌一张俊俏的脸蛋红红白白,像是憋得慌,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茫然地揪住沈清秋,就是不放手。 沈清秋看他这可怜的样子,心想,百战峰那种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暴力集团,人人醉心修行斗殴,柳清歌在这种传统中长大,这方面说不定真的弱智如斯,连怎么lu都不知道,一时深感同情。 说到哄人,沈清秋那是一把好手,临危不乱:“柳师弟,来来来,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吗?” 原文当然没有详细讲述过这两位炮灰是怎么结下梁子的,沈清秋东拉西扯,无非是要转移他的注意力。 若是平时,柳清歌肯定没这么好整,可现在被他拉着,昏乱的神智还能勉强把持得住,边走边咬牙道:“记得。十二峰试剑大会,我打了你!” 沈清秋:“……” 原来是不打不相识。 难道是因为当初柳清歌打过他,而且打得很爽,所以刚才才要求自己留下再给他打一顿泄愤吗? 沈清秋“哦”了一声,引着他往洞内深处走去,又问:“那我后来打回来了吗?” 柳清歌烧得厉害,还不忘加个自负的“哼”:“怎么可能。” 很好。 沈清秋把手放在他肩上,拍了拍:“那今天,师兄就要向柳师弟你讨回来啦。” 然后—— 把柳清歌踹进了魅音夫人飘满玫瑰瓣的浴花池里。 水花掀起半丈高,饶是沈清秋有先见之明地用扇子挡住了脸,还是被冷冰冰地溅了一头。 这温度柳清歌下去泡一泡,绝对药到病除,他单膝落地,半跪在池边,维持着挡脸的姿态,矜持地问道:“柳师弟,现在呢?你感觉如何?” 半晌,不听有人回应。柳清歌沉下去之后,连一串气泡都没冒上来。沈清秋心道莫非柳清歌不谙水性?不像啊。莫非他已烧昏了头?灵犀洞没把柳清歌坑死,这里倒把他淹死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害了一条性命。沈清秋忙凑近了:“柳师弟?柳师弟!” 水面被艳红的花瓣覆满,他看不清下面,只得继续靠近。突然,脚踝一紧,一只手拽着他拖下了花池。 猝然落水,四面八方涌过来冰冷的水流,沈清秋脸都青了。好容易扶住池边,一回头,柳清歌面无表情,湿淋淋地浮在他身后,头发上还沾着几片玫瑰花瓣。 沈清秋道:“柳师弟,你这样就不对了。师兄让你下来是为了给你解迷香,何至于遭受这样的报复。” 柳清歌道:“你不是问我感觉如何?你现在什么感觉,我就什么感觉。” 沈清秋:“……我?!!” 思路清晰,反击有力。看来是没事了。 “就这样?” “就这样。” 魅音夫人咬着指甲,恨恨道:“奴家的玫瑰花池……” 陈宅。 既然来了双湖城,那自然要找点事做。少不得为民除害什么的。 打听一番,居然又是陈宅府上出了怪事。 当年穷凶极恶的剥皮魔化身老爷爱妾蝶儿藏匿府中,被当场打死后她住过的厢房一直不得安宁,夜夜闻鬼哭狼嚎,令人胆战心惊,多年一直不得解决。 陈员外已近古稀之年,白发苍苍,依旧雄心不减。数年前好歹身边扶着他的美貌小妾只有蝶儿一个,如今却一左一右,美妾成双。狂爱女色之心,分毫不因剥皮魔曾潜伏在身边而削弱半点。 这位老爷子年事已高,却记性不弱,见了沈清秋还知道大喊“沈仙师”。 “沈仙师”之高冷,一如当年。等到问起身边这位公子,才终于微微牵了牵嘴角,温文作答:“是我当年的小徒弟。” 陈老爷笑道:“难怪看来眉目依稀眼熟。如今看见仙师与爱徒,方才惊觉,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一番寒暄往来,自然还是交给回归事事代劳小秘书角色的洛冰河。沈清秋乐得站在一旁闭嘴装b。 眼见酷炫狂霸拽的魔界之主洛冰河耐心得仿佛一件贴心小棉袄,沈清秋难免飘飘欲仙,感觉良好,看他的目光忍不住越发慈爱。而洛冰河说两句就要回来看他一眼,这一眼挪过来就转不回去了。于是,一对师徒就这么在外人面前开始“眉来眼去”…… 半晌,沈清秋才猛然惊醒。 这是何等的伤风败俗! 去厢房的路上,洛冰河总想去牵他的手。沈清秋一来顾忌旁人,而来有心逗他,偏不给牵。身法手法轮番上阵,若是被修真者或是魔界的谁谁谁看到这对师徒拿本门本脉的术法来打(da)打(qing)闹(ma)闹(qiao),不伦不类,非吐血三升不可。 传说中闹鬼的厢房无人敢接近,自然清净非常,洛冰河见终于没了人,立刻黏了上来,磨磨蹭蹭从背后搂住他的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幽怨地控诉:“师尊,我心里很是难受。” 院子还是当年那个院子,一点没变,只是阴气颇重。沈清秋一边观察一边听,鼻子里哼哼两声,表示知道了。 自从两人开始在一起鬼混(……),洛冰河一天少不得要难受个三五十次。跟别人多说两句话他要难受,少吃两筷子他要难受,洗个澡嫌浴桶小让他滚出去也要难受……他的难受就跟吃蚕豆似的。咔嚓一下就来了,咔嚓一下又没了。 “弟子在无间深渊里披荆斩棘,师尊却在山清水秀之地,和别的男人流连花池……” “别的男人”是什么鬼,好好说同事或者同门不行吗? 而且“流连花池”又是什么鬼。一个人在群魔乱舞的荒山野岭,把另一个人踹下了冰冷的水坑,泡得一场伤寒,这种事有什么好值得羡慕的! 吐槽狂魔快要上线时,冷不防洛冰河继续轻声道:“这里发生的事,师尊还记得吗?” 当然。 这里不就是他第一次使用简单模式的地方! ……好吧开玩笑的啦。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这里是他第一次坑洛冰河坑得够呛的地方。 那时,为了保命,险些就让剥皮魔一掌打上洛冰河的天灵盖。这事做的比较不厚道,现在想起来还犯怵,沈清秋也不好意思细想。 站在这个曾经的“犯罪现场”,沈清秋心中有愧,忍不住就要软化几分。吐槽狂魔刚要上线就萎了。他反手上去,拍拍洛冰河的脸颊:“别闹小脾气了。今天师尊答应你一个要求。眼下先把这里的邪物了结了再说。” 洛冰河欣喜:“真的?” “师尊什么时候……”刚想接下去,沈清秋及时闭嘴,避免了自打脸的悲剧。 无论说“什么时候骗过你”还是“什么时候坑过你”,都是妥妥的自打脸啊! 结论:人真是不能干亏心事。 “既然师尊说了……”洛冰河红着脸,拿出了一截一截的红绳。 捆仙索你好,捆仙索再见。 见沈清秋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洛冰河也没有勉强,叹了口气,仰头望天,幽幽地道:“自那日从剥皮魔手下化险为夷后,不知为何,好几天晚上,弟子都会做奇怪的梦。” 呃,什么叫奇怪的梦。醒了之后会洗内裤的梦吗? 造孽啊。原来他还是洛冰河青春期的【哔——】启蒙老师。【哔——】启蒙对象对人的一生至关重要,就算不是波涛汹涌的大姐姐,起码也要是文秀瘦弱的邻家妹妹吧。洛冰河的人生真是悲惨得难以一言蔽之,给他启蒙的居然是个带把的……鞠一把同情泪! 可是再同情,他也不会就范的。节操这玩意儿虽然在洛冰河的软磨硬泡下已经没剩多少了,但能捡起来一点算一点。还有更重要的是你先干正事行不行,有一团黑雾在你身后凝聚啊。出来啦,它出来啦! 洛冰河恍若未觉,自顾自烦恼道:“时至今日,弟子仍时时被这梦境困扰。” 要说之前倒也还信,到了现在,操纵梦境得心应手的洛冰河还会被“困扰”,这谎话也太厚颜无耻了,厚颜无耻还理直气壮。沈清秋把手放到修雅剑上,呵呵道:“所以?” 洛冰河头也不回:“所以,我……” 那团黑雾忍无可忍,咆哮道:“我&*%¥#&!!!你们瞎了看不到我?!” 这声音如此熟悉如此亲切,沈清秋问道:“蝶儿?” 黑雾斥道:“什么蝶儿花儿,我就是我,我就是曾经让此地闻风丧胆的剥皮魔!” 沈清秋哑然。这不就是那个初级阶段任务里,被他一掌拍死的小怪吗……原来传闻中的怨灵就是这厮。无论生死都不忘扰民,当真是兢兢业业。 黑雾噗的吐了一团黑烟,沈清秋估摸着对它而言,这就相当于吐了一口唾沫。它道:“你们这对jian夫yin夫,竟敢跑到我眼前来卿卿我我,死到临头犹自不知!” 洛冰河皱了皱眉,问沈清秋:“师尊,是直接杀了还是收起来拷问?” 沈清秋想再看看它究竟能蠢到什么地步,举手示意他先不动。黑雾“咦”的一声,飘得离沈清秋近了一点:“你看起来有点眼熟。” 当然眼熟了。杀你的凶手就站在你眼前,居然还只是疑惑地说“诶你有点眼熟”。多少年过去了,这得有十年了吧,在简单模式的威力影响之下,蝶儿居然非但智商愣是没有半点的提高,记忆力还下降了不少! 沈清秋咳了一声,提醒道:“沈某……清静峰峰主。” “……” 黑雾炸了:“沈清秋!原来是你!!!那他又是谁?!” “你也认识的。”沈清秋道:“当时他也在场。” 黑雾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道:“是你那个小崽子徒弟!” “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记起来之后,蝶儿狂笑不止:“沈清秋,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你居然被自己的徒弟给……嘿嘿了。真是伤风败俗!令人不齿!我就知道,一定会有人替天行道的!” 沈清秋:“……”不是。你一个为非作歹、遭到报应、被人一掌拍死替天行道的魔,不太适合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这种话吧? 笑着笑着,奇异的景象出现了。仿佛大风吹散一团炊烟,黑雾逐渐消散。只剩最后一缕黑烟时,它还在满足地喟叹:“报应啊,报应!沈清秋你终于遭到报应了。你活该,我、我死而无憾。” ……这是成佛了?升天了?被超度了? 它对于“死而无憾”的要求,是否也太低了点……而且洛冰河纵使麻烦,也没到“报应”的程度吧! 院子里的阴气霍然溃去。洛冰河道:“师尊,我们继续?” 沈清秋嘴角抽搐,看了看还拿着一摞捆仙索的洛冰河,竟无言以对:“……你想继续什么?” 洛冰河道:“师尊不是说今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所以,我的请求是,师尊能否屈尊配合一下,让弟子轻轻地、用这捆仙索扎一扎,绑着……咳,一回,让梦境成真,教我了却多年的心愿,弟子就也……死而无憾了!” …… 虽然蝶儿已经在莫名其妙的自我满足中安详升天了,可沈清秋觉得,修雅剑还不能这么快插回鞘里去。 他面无表情往外走。洛冰河拦在他面前:“师尊,你答应过的。” 沈清秋冷漠地把他那张委屈的脸推开。 洛冰河控诉道:“师尊,你又这样对我。” 哭什么哭,哭也没有用。不要在外面丢人了! 果然对这小畜生而言,什么心软啊同情啊,纯粹都是多余的。 收回前言。洛冰河,真真是他的报应啊! 91、番外:岳清源与沈清秋 哐当一声。 沈九踹飞了那只黑漆漆的小木盆。 他抱着手, 没说话。不知道是十五还是十四的少年缩了缩。 旁边的小兄弟们都不住拿眼睛怂恿他,他硬着头皮, 梗着脖子道:“沈九,你不要太霸道。这条街又不是你买的, 凭什么不让我们也在这里!” 这条大街,宽阔平坦,人来人往。若要行乞,的确是一个风水佳地。路人也有观望这群孩子打架的,更多的则是行色匆匆。 这新出来的小子敢跟他叫板,沈九低头正准备抄块板砖给他点颜色看看,恰好一个高个子的少年走到这边, 一见他撸袖子低头, 忙上来拦住他:“小九,我们到别处去。” 沈九道:“不去。我就在这里。” 那少年趁机告状:“七哥,他欺负我。” 岳七道:“不是欺负,十五, 小九跟你玩笑的。” 沈九说:“谁跟他玩笑?我要叫他滚。这里是我的地界, 谁跟我抢我要谁死。” 有岳七拦在前面,十五胆子肥了,伸长脖子叫道:“每到一个新地方都霸着最好的位置,大家早就看不惯你了!你别以为你多了不起,人人都怕你!” 岳清源责备道:“十五。”挣扎中,沈九踢了岳七小腿一脚:“想揍倒是敢揍啊?自己没本事就会赖地方不好。杂种,谁是你七哥?你再叫声试试!” “你才是杂种!我看你迟早被卖掉, 卖去做龟公!” 岳七哭笑不得:“哪里学的乱七八糟的话!”边拉着沈九往路旁走边哄:“好啦,你最有本事。不挑地方也最有本事,咱们换条街。” 沈九踩他脚:“滚开!怕他吗?来来来单挑,群上也不怕!” 岳七当然知道他不怕,真让沈九跟他们打起来,他就会使阴的,挖眼撩阴专管下三路,毒得很,到时候吃亏吓哭的还是别人,憋着笑说:“踩够了没?够了就别踩了。七哥带你玩儿去。” 沈九恶狠狠地说:“玩个屁!他们全死光才好玩。” 岳七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七有九,自然有一到六。只是早一批入手的孩子里,六以上要么被转手卖掉,要么早已夭折。最熟识的只剩下他们两个。 沈九再小点的时候,是又瘦又小的一团。岳七抱着他的脑袋坐在地上,前面摊着一张“血书”,写着兄弟父母双亡,外地寻亲落难、孤苦伶仃、漂泊无依云云。按照要求,岳七应该嚎啕大哭,只是他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于是这个任务每次都落在了本该奄奄一息装病的沈九身上。他人小,脸蛋也不讨人厌,哭起来稀里哗啦的,路人见着可怜,纷纷慷慨解囊,说是一棵摇钱树,毫不为过。后来岳七年纪渐长,越来越不愿意做这档子事,才被差去放风巡逻。沈九也要跟去,却不被允许,他便继续做街头一霸,祸害四方。 两人正要绕出这条最繁华的长街,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两旁货摊主们大惊失色,推车的推车,跑路的跑路,如临大敌。岳七不明所以,沈九刚拽着他躲到路旁,一匹高头大马蹬蹬地转过街来。 马嚼子居然是赤金打造,金灿灿、明晃晃、沉甸甸,上边倨傲地坐着个精神抖数的小少爷。容色艳烈,眉眼细长,黑瞳里两点精光,亮得刺人。紫衣下摆松松地散在鞍座两侧,箭袖收得很紧,白皙的掌中握着一柄漆黑的鞭子。 沈九被金色晃得迷了眼,情不自禁探出脑袋,岳七连忙把他往回拖了拖,两人避了开去。 走了没多远,忽然听见尖叫轰散声,一众小兄弟奔了过来,纷纷往岳七身上扑,吓得鼻涕眼泪都要蹭上去了,沈九大发雷霆,岳七忙道:“哭什么,怎么了?” 有人惨叫道:“十五不见了!” 岳七立刻顿住脚步:“他没跟过来?” 那孩子嚎啕道:“刚才街上太乱了,我没瞧清楚……” 岳七道:“别急,慢慢说。” 原来,刚才那骑马的少爷领着家丁转过街口,眼角扫到街角的十五他们,皱了皱鼻子:“哪儿来的?” 有家丁道:“秋少爷,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乞儿。” 小少爷道:“这些腌h东西还留着干什么?” 家丁们不需要主人更多的指示,悍然过来轰人。十五好不容易从沈九手里把地盘抢过来了,怎么甘心就这样被赶走,不忿叫:“你凭什么赶人……” 他还想说一句“这条街又不是你的”,那小少爷一挥手,黑影落下,他脸上就多了一道血肉模糊的鞭痕。 鞭痕距离眼球不到几毫,十五还来不及觉得疼,只是惊得呆了。 那小少爷粲然笑道:“不凭什么。就凭这条街是我家修的。” 十五不知道吓晕了还是疼晕了,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沈九不等听完就哈哈大笑起来,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岳七点人发现少了几个,回头道:“你先走,我马上过来。” 沈九幸灾乐祸:“别多管闲事,这姓秋的还真敢杀了他们不成。” 岳七摇头道:“你先回去。我是最大的,不能不管。” 沈九道:“死不了。最多打一顿。打不死长个记性。” 岳七道:“回去吧。” 沈九拉不住他,骂道:“你太多事了!” 骂完跟了上去。 秋剪罗觉得沈九非常好玩儿。 就像打狗。你打一条狗,它蔫头耷脑,缩到一旁呜呜咽咽,固然没什么威胁,可也没什么意思。但若是你踩这条狗,它咕噜咕噜低声咆哮,畏惧地望着你,又不敢反抗,这就有趣多了。 他扇沈九一耳光,沈九心里肯定操了秋家祖坟百十八遍,可还不是得乖乖挨踢,乖乖把脸伸过来让他打。 实在好玩儿。 秋剪罗想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沈九刚挨了一顿好揍,抱头缩在一旁,看他笑得前俯后仰。 秋剪罗刚把沈九买回来的时候关了几天,关得灰头土脸。看到自己也恶心了,才拎小猫一样拎给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家丁,让他们给“洗洗涮涮”。 于是,沈九真的被狠狠洗涮了一番,皮都快刮掉一层,才被提回了书房。烫掉身上的陈年老垢后,脸蛋和肩膀手臂因为搓得太用力,显得白里透红,湿漉漉的头发还冒着点热气。穿齐整了,规规矩矩侍立一旁,倒也瞧着蛮讨人怜的。 秋剪罗歪着脑袋,看了半晌,心里有点奇异的感觉,又有点喜欢,原先想踢出去的一脚也收住了。 他问道:“识字么?” 沈九小声说:“识几个。” 秋剪罗摊开雪白的纸张,敲敲桌子:“写来看看。” 沈九不情不愿地抓起一支小狼毫,握姿倒也有模有样。点点墨,想一想,先写了一个“七”,顿一顿,又写了一个“九”。 虽然笔画倒走,却不歪不斜,端正清秀。 秋剪罗道:“从哪儿学的?” 沈九道:“看人写的。” 这小子狗屁不通,只懂依样画葫芦,居然也能唬住人。秋剪罗大感意外。于是,越发和颜悦色,学着以前自家老夫子的口气,赞许道:“有点资质。今后若是肯好好学点东西,说不定也能走上正途。” 秋剪罗比沈九大四岁,十六岁的年纪,被父母寄予厚望,金砖砌的房子里养出来的,谁都不放在眼里,生平唯一的一个心肝宝贝儿就是妹妹海棠。海棠也是全秋家的心肝宝贝,秋剪罗在海棠面前,一直都是个好哥哥。以往他巴不得妹妹一辈子不嫁人,沈九来了之后,他又有了别的打算。 秋海棠很喜欢沈九。如果能把沈九教好了,做个便宜姑爷,似乎也不错。妹妹在身边,沈九也可以继续留着玩儿,只要他老实听话,便相安无事。 嫁给他不用远走,吃穿用度还是靠自家,跟没嫁没什么两样。除了可能配沈九略嫌癞蛤蟆沾了天鹅肉,几乎挑不出缺点。 秋剪罗算盘打得挺美,经常警告沈九:“你要是敢让海棠不开心,我就让你没小命。” “没有海棠,我早打死你了。” “人要知恩图报。我们家让你变得像个人样,就算你拿命来报,也是应该的。” 沈九越是长大,越是明白,对这个人不能有半分的忤逆。他说什么,必须应什么,哪怕听了心里再作呕,也不能表露出来,这样才不会换来毒打。 但他心底时时怀念第一次见到秋剪罗、也是唯一一次把秋剪罗气得发疯的那天。 岳七坚持要把十五他们带回去,迎面就快撞上秋剪罗的马蹄。刹那间沈九忘记了岳七叮嘱过他,他们的这种“仙术”最好不要被别人看到,将金子化成了利刃,刺进了马骨之中。 秋剪罗纵马在街头原地打转,马匹狂跳不止,沈九心里使劲儿咒他快摔下来、摔下来折断脖子,可偏偏他骑术居然十分了得,马前蹄悬空也稳稳坐在鞍上,咆哮道:“谁干的?!谁干的!” 当然是沈九干的。 可是如果后来秋剪罗找上门时,十五不主动说出来,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是他动了手脚。 如果不是他们救了他,十五已经被踩死在秋家的乱蹄之下。他捡回一条小命,却反过来出卖了他们。十五应该被踩死,踩成一滩千人唾的烂肉泥。当初岳七就不该回去救他。他死了也是活该。 沈九就靠反复咀嚼这点甜蜜又于事无补的恶毒联想取得慰藉,度过一日又一日的煎熬。等着某个人依言来救他脱离苦海。 关于岳七为什么没有回来找他,沈九想过很多。 可能逃走的时候被发现,人牙子把他打断了腿。可能路上没干粮吃又不愿乞讨,被饿死了。可能资质太差,没有哪座仙山肯收留。还想过自己会怎样行走天涯寻找他的尸骨,找到了之后怎样用手给他刨个坑,也许还会勉为其难流一滴眼泪。如果他侥幸还活着,自己会怎样不顾一切救他出水深火热——即便沈九自己才出狼窝又进虎穴,本身也处于水深火热。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这种再遇的情形。 他重复着手起剑落、手起剑落,鲜血横飞,画面凄厉。血珠溅入眼球,只眨一眨眼皮,再没有多的表情,动作可以说是从容而娴熟的。 无厌子把他带出秋家之后,教给他这个“徒弟”最多的,就是如何杀人放火,偷鸡摸狗,浑水摸鱼。比如这样,趁仙盟大会,打劫一帮幼稚可笑,偏还自以为是修仙精英的世家子弟,抢走他们的储物袋,处理掉他们的尸体。 岳七发现他时,一定被他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惊呆了,连地上那几具弟子的尸身都视而不见,往前走了两步。 沈九打了个哆嗦,猛地抬头。 岳七看清了他的脸,刹那间,两个人面上都惨白一片。 沈九厉声道:“别过来!” 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扑到地上,从尸身上抢过求救烟花,向天放出。 岳七懵懵懂懂的震惊着,边走边朝他伸出手,张口要喊—— 桀桀的怪笑从一旁的密林中传出。 “乖徒弟,这是个什么人,把你唬成这个样子。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沈九一松手,手里烟花筒无声无息坠落在地。他猛地转身:“师傅,我不是怕他,刚才我一时失手,没留神让地上这几个把求救烟花放出去了。怕是马上就有人要过来了!” 岳七发觉事态似乎十分危急,不动声色扣起一发灵力。无厌子哼道:“方才我看到那烟花,就猜是这么回事。你手脚一贯利索,这次怎么回事!他们要放烟花,你不会直接砍了他们的手?” 沈九低头道:“都是弟子的错。咱们快走吧,那些老匹夫赶过来,想走也走不了了。” 岳七挡在他们面前,举起手中佩剑,仍是微微发红的眼睛看了沈九一下,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你们不能离开。” 沈九对他怒目而视。 无厌子一打量他,再打量他的佩剑,嗤笑道:“苍穹山的。还是穹顶峰的。玄肃剑,岳清源?” 沈九听了,微微一怔,很快又催促道:“师傅,既然是苍穹山的,一时半会儿也杀不了他,不如我们快些逃走。人都追来了咱们就完了!” 无厌子冷笑道:“苍穹山虽然声势浩大,我却也不至于怕了个小辈。何况是他自己找死!” 等他和岳七真正交手起来,沈九就发现,自己原先对岳七的担忧和为此所施的拙劣伎俩有些可笑。他怕无厌子这个“师父”怕得要死,而岳七或说岳清源对上了他,即便不拔剑也游刃有余。 可说完全放心,却也不能够,因为他熟悉无厌子的作战方式和保命王牌。 无厌子有一套恶诅黑光符,他无数次看到无厌子在落于下风后抛出这一打符咒,出其不意中将对手击杀。连许多成名修士都逃不过他这阴险的一招,更何况岳七现在一看就没多少应敌经验,只会一板一眼地一来一回。 于是,无厌子这次抛出那套黑符时,沈九在他背后捅了一剑。 岳七抓住他的手,夺命狂奔,经过一番恶战,两人惊魂未定,靠在一棵树上,喘息不止。 冷静下来后,沈九才开始仔细打量岳七。 修为甚高,气度沉稳,衣着不凡,俨然大家风范。和他想象中认定的水深火热分毫不沾边。 这是岳清源,不是岳七。 岳清源神情激动,面色潮红,正要说话,沈九劈头盖脸问道:“你进了苍穹山?” 岳清源不知想到了什么,激动的神色稍稍萎靡,脸色又开始发白。 沈九道:“你做了穹顶峰的首徒?不错。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我……” 沈九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接下来的话。 他道:“怎么不继续说?我等着你呢。反正已经等了好几年,再多等一会儿也无妨。” 岳清源哪还能继续说。 沈九抱起手臂,终于等来了岳清源低低的声音:“是七哥对不起你。” 沈九心中铺天盖地爬满了冰冷的愤怒,仿佛鼻腔和嘴巴里真的能尝到气急攻心的血腥味。 他先是一只忍气吞声、抱头待打的老鼠,然后是一只阴沟里到处乱窜、人人喊打的老鼠。无论怎么变都是老鼠。藏头夹尾,见不得光。虚度年华,浪费光阴。岳清源则是一只真正飞上枝头的凤凰,跃过龙门的鲤鱼。 他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从前就只知道说对不起。” 沈九冷笑,一锤定音:“没有任何用。” 有种人是天生的坏胚子。沈九想,他就是这种恶毒的坏胚子。因为他在一刹那间清晰地顿悟了: 他宁可见到死在不知名角落、尸骨寒碜无人收敛的岳七,也不想看到一个优雅强大、前途无量的岳清源。 沈九讨厌的东西和讨厌的人太多了。 一个人如果什么都讨厌,那么他的性格必然很难说好。万幸,当他成为沈清秋时,已经懂得如何让它至少不流于表面。 苍穹山中,他最讨厌的无疑是柳清歌。 柳清歌少年得志,天赋出众,灵力高强,剑法惊绝。家世优渥,父母双全。这些东西里面无论拿出哪一点,都值得让他咬牙切齿辗转反侧上三天三夜,何况还聚于一身。 苍穹山十二峰演武年会上,沈清秋的对战对象是柳清歌。 结局自然是毫无疑问地输了。 输给未来的百战峰峰主,这没什么好丢人的,或说本该如此,这才是正常。 可沈清秋绝对不会这么想。他能看到的不是旁人对自己与他坚持周旋了这么久的惊叹,只有柳清歌将乘鸾剑尖点在他喉咙前毫厘之处时的理所当然的倨傲。 清静峰自诩君子峰,沈清秋扮君子扮得如鱼得水,但柳清歌总能逼得他戾气暴长,连伪装同门和谐的精力都不想浪费。 沈清秋对柳清歌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柳清歌我迟早杀了你!” 怀抱琵琶的青葱少女早吓得披了薄衫冲出去。柳清歌看他一眼:“凭你?” 只有两个字,沈清秋却从中听出了无穷无尽的刻毒意味,手腕一转。岳清源见势不好,把他手肘下压,止住拔剑的动作,回头喝道:“柳师弟!你先回去。” 柳清歌似乎也懒得纠缠下去,冷笑一声,身影瞬息之间消失。只剩下暖红阁厢房中的两人。一个衣衫不整,一个一丝不苟,对比鲜明。 岳清源把沈清秋从床上揪起来,难得动了气:“你怎么能这样?” 沈清秋道:“我怎么样?” 岳清源道:“苍穹山两位首席弟子,在秦楼楚馆大打出手。好听吗?” 沈清秋道:“你们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哪门哪派!苍穹山是苍穹山,苍穹山哪一条门规规定过,本派弟子就不能来这里。苍穹山又不是和尚庙道士观,管天管地管不着我找姑娘。师兄要是嫌丢人,你可得管好柳清歌那张嘴。” 苍穹山是没有明文规定过这条。可修真之人,本身就该懂得清心养性的道理,自觉自律,尤其是清静峰,峰主弟子历来洁身自好。这不成文的共识反倒成了沈清秋狡辩的理由。岳清源被他噎得说不出话,一阵咽气吞声,闷闷地道:“我不会说的。柳师弟他们也不会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沈清秋边穿靴子边道:“那谢谢了你们啊。” 岳清源道:“女色有损修为。” 沈清秋冷笑:“你没听到你柳师弟那两个字的语气?凭我?凭我也配?损不损都这样了。” 岳清源默然片刻,道:“柳师弟其实人不坏。他并非针对你,他对谁都一样。” 沈清秋嗤道:“‘对谁都一样’?掌门师兄千万莫要诓我。对你也是一样?” 岳清源耐心地道:“你若是对他付诸一份善意,他就会双倍回报于你。” 沈清秋道:“掌门师兄当真善解人意。只不过他怎么不先对我付诸善意,怎么不先可怜可怜我?凭什么要我先迁就他?” 刀枪不入到这个份上,岳清源也难以开口了。他自然不能直说,要不是你在演武会后,想尽手段暗中使绊偷袭他要给他难看,如今和柳清歌也不会一沾即眼红,相看两相厌。 沈清秋摔手把肩头衣服扯上去,修雅插入鞘中,走了两步,想起什么,转身疑道:“你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谁给你报的信?” 岳清源道:“我去清静峰,没看到你。却看到百战峰的师弟们准备上去。” “准备上去干什么?” “……” 沈清秋嗤笑:“准备围堵我,是不是?” 虽说沈清秋时常和百战峰起冲突,但这次的冲突着实本无必要。一名百战峰弟子到偏远小城执行任务,恰好看到一个眼熟的人进了当地最大的勾栏场所暖红阁。百战峰上下和柳清歌一样,对沈清秋无甚善意。见此机会哪肯放过,当即跟了进去,讥讽沈清秋平时假德行扮清高,居然出入这种地方,真是丢尽了本门本派的脸。 三言两语不合,沈清秋将他打成重伤。这名弟子回百战峰后,又被柳清歌撞上。追问之下,柳清歌火冒三丈,立即御剑赶来找他算账,准备一拳不落地打回来。如果不是岳清源逮到了准备去清静峰拆沈清秋竹舍的百战峰师弟们,还不知道这小城会被他们砸成什么样。 见岳清源闭口不言,沈清秋也能猜得出来,百战峰哪会打算干什么好事,话锋一转:“你去清静峰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别来找我吗。” 岳清源道:“就是想看看你过得如何。” 沈清秋道:“牢岳师兄费心。过得很好。虽然是个讨人嫌的东西,好在清静峰峰主不嫌弃。” 岳清源跟在他身后,道:“如果真的过的好,你为什么从来不在清静峰夜宿?” 沈清秋阴阴地看他一眼。 他知道,岳清源一定是以为他在清静峰遭人排挤。 岳清源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这回还真错了。沈清秋虽然不得同辈喜爱,但也不至于被排挤到连个通铺都挤不了。 他只是憎恶跟同性别的人挤在一起。 当年,每每被秋剪罗殴打之后、或是预感要被他殴打之前,他总会爬去秋海棠的屋子里瑟瑟发抖。秋剪罗不愿让妹妹看到他丧心病狂的一面,那是他唯一能躲的地方。 从前这样的一个女人是他们中的大姐。可是年纪到了以后,大姐就被卖给一个干瘪的老男人做填房了,后来他们离开了那座城,再也没有见到过。 喜欢女人一点也不可耻,但是把女人当救星,缩到她们怀里找自信,不用人说,沈清秋也知道极其可耻。所以他死也不会告诉别人,尤其是告诉岳清源。 沈清秋慢条斯理道:“我若是说,我在清静峰过得不好,你打算怎么办?像你引荐我进清静峰一样,把我弄进穹顶峰?” 岳清源想了想,郑重道:“如果你想。” 沈清秋果断地哼道:“我当然不想。我要做首徒,你肯把这个位置让给我做?你肯让我做掌门?” 掷地有声:“十二峰中,清静峰好歹排行第二,我还不如等着坐这个位置。” 岳清源叹道:“小九,你何必总是这样。” 听到这个名字,沈清秋背后一片战栗,烦躁无比:“别这么叫我!” 清字辈中沈九机敏,颇得峰主喜爱。是以入门不多时,而且根基不比旁人,却仍被定为下一任接班人。峰主给首徒取名之后,原先的名字便弃之不用。 从前秋剪罗逼他学读书写字,沈九不肯学,恶之成狂,如今却偏偏靠着读书背书比旁人聪明,才得了清静峰峰主的青睐。更可笑的是,天底下那么多字号,偏巧峰主给他取了一个“秋”。 再可笑、再咬牙切齿,沈清秋也不会不要它。这个名字代表的,就是他从今往后、焕然一新的人生。 沈清秋整顿心思,笑吟吟地道:“这名字我听了就气闷,早已忘了。请掌门师兄也忘掉吧。” 岳清源道:“那是不是我这样叫你,你肯答应时,就不气闷了?” “……”沈清秋冷笑:“永远不可能。岳清源,我再说一次。别让我再听到这个名字。” 沈清秋终是沉不住气,去了一趟穹顶峰。 穹顶峰,沈清秋一直能少去则少去。岳清源,则是能不见则不见。 因此每年的十二峰演武大会对他来说是件相当麻烦的事。 苍穹山十二峰有固定排位,排位无关每峰实力,只是由苍穹山最初代开山峰主们的成名时间决定。后代峰主之间相互称呼便是根据排位决定,而非根据入门先后顺序。所以,即使他入门比柳清歌晚了许久,可清静峰排名第二,仅次于穹顶峰,百战峰排名第七,柳清歌还是不得不咬碎了牙叫他一声“师兄”。 可同时,也因为这个排位,每次穹顶峰和清静峰的弟子都列于相临的方阵内,首徒更是不能不站在一起。 岳清源在其他时候逮不到他的人,就会抓紧这个机会不停地问东问西。大到修炼心得,小到温饱寒暖,喋喋不休。沈清秋虽不胜其烦,但也不会笨到大庭广众之下给掌门首席弟子难堪。岳清源问二十句,他回一句,疏离却不失礼,心里却在琢磨昨晚背的法诀,盘算别的事情。 这是每年演武会最滑稽的一道风景。这两人或许不知道,可对许多弟子而言,演武会正式开始之前,看两位首席弟子一个一反常态无视肃静小声嘀嘀咕咕,一个心不在焉目不斜视嗯嗯啊啊,是冗长的峰首发言一节内唯一的乐趣。 所以,沈清秋主动上穹顶峰,不光岳清源惊讶且高兴,几乎所有在场的弟子都恨不得敲锣打鼓叫人看戏。 沈清秋却没什么话好说,更没兴趣给人当猴戏看,前脚申请了灵犀洞驻修权,后脚拔腿便走。 灵犀洞灵气充沛,与外界隔绝。沈清秋在内穿行,脸色越来越阴沉。 在秋剪罗和无厌子手下荒废的那些时日,影响不可谓不大。 新一代的峰主们中,岳清源自然是最早结丹的。齐清萋和柳清歌几乎是同时紧接着突破,连安定峰尚清华那种碌碌之辈都在正式即位之前勉强跟上了境界。 沈清秋越是心急,越是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焦虑不安,每日都像吞了几百斤烟草炮仗,在腹中脑中烧得心浮气躁,怒火狂飙。 他这副样子,自然谁也不敢惹他。只是不敢惹,不代表沈清秋就会放过。 洛冰河明明拿着他给的错误的入门心法,早该练得七窍流血五体爆裂而亡,可为什么非但没有如此,他的境界反而还在稳稳提升! 早跟宁婴婴说了千遍万遍离洛冰河远远的不许混作一团,为什么每天都能看见他们在眼前窃窃私语! 沈清秋疑神疑鬼,总觉得所有人都在背地里讨论他迟迟无法结丹的事,不服他的位置,想暗地里下阴手,取而代之。 此次灵犀洞闭关,如果不能突破…… 沈清秋在石台上,兀自往下胡思乱想,白白把自己想出了一身冷汗。气息不通,眼冒金星,感觉忽然有一股灵力再脉络中横行霸道。 这可非同小可,他心里一慌,连忙坐定,试图收回神思。 忽觉有一人靠近背后。 沈清秋毛骨悚然,霍然持起修雅,出鞘一半,厉声道:“谁?!” 一只手掌轻轻压在他肩头。 岳清源道:“是我。” 沈清秋:“……” 岳清源继续给他输送灵力,平息狂暴如乱蹄的灵流躁动,道:“我的不是。师弟你正心神不稳,是我吓到你了。” 沈清秋刚刚是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到了,正因为如此,才更听不得别人戳穿,愠道:“吓谁?!掌门师兄不是从来不入灵犀洞闭关?何至于我一来就要跟我抢地方!” 岳清源道:“我并不是从来不入。以前也是进来过的。” 沈清秋莫名其妙:“谁关心您来没来过?” 岳清源叹气:“师弟,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专心调气平息吗?” 干涸的石烛台上,幽幽燃起一点明火。沈清秋本来还想还嘴,待看清他挑选的这一处洞府的全貌后,怔了一怔,脱口道:“这里有人死斗过?” 洞壁上皆是刀劈斧砍的痕迹,仿佛人脸上层层叠叠的伤疤,狰狞骇人。 岳清源在他身后道:“没有。灵犀洞内不允互斗。” 除了剑痕,还有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血迹。 有的像是用利刃穿刺身体,喷溅上去的。有的则仿佛有人曾经用额头对着岩壁叩首,哀求着什么,一下又一下磕上去的痕迹。 沈清秋盯着那几乎成了黑色的血迹:“那……就是有人在这里死了?” 他们两个相处时,通常都是岳清源不厌其烦地说着话,从来没有这种岳清源一语不发的情形。沈清秋很不习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岳清源?” 岳清源道:“我在。” 沈清秋道:“在你为什么不吭声?” 岳清源道:“这不是怕我一开口,师弟你又烦?” 沈清秋哼哼笑道:“是。你是很烦。原来你也知道!” 可他又不愿就这么在昏暗中归于沉寂,只得不情不愿中继续这个话题:“听说灵犀洞有时候会禁闭走火入魔、堕入邪道的弟子门人,你看有没有可能是这种情形?” 良久,岳清源微弱地“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沈清秋讨了个没趣,眯眼盯了一阵墙壁,评判道:“看来这人是真的很想出去,挣扎了很久才死。” 如果这些血是同一个人流的,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了。 沈清秋忽然觉得岳清源贴在自己肩头的手不太对劲。他警觉道:“你怎么了?” 半晌,岳清源才道:“没什么。” 沈清秋闭嘴了。 他看不见背后岳清源的表情,但为他输送灵力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沈清秋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身上的伤口传来丝丝清凉。之前生不如死的灼痛缓解了不少。 勉强睁开眼睛,有一道身影靠在他近旁,单膝跪地,正俯首察看他的状况。 黑色的下摆平铺在白色石台上,沉沉压着一柄古朴的长剑,倒着几只已经空了的药瓶。 剑是玄肃。人当然是岳清源。还是那张温和俊逸的脸,只是比平时苍白了不少,满面倦容。 这个时候也只有岳清源还会来看他了。 沈清秋开口,声音嘶哑:“你怎么进来的?” 洛冰河一心不让他好过,怎么会肯让岳清源进水牢来帮他吊一口气。 岳清源见他还能说话,舒了口气,一边握他的手,一边低声道:“别说了。凝气聚神。” 他想给沈清秋传输灵力,让伤口恢复的更快。沈清秋这次总算没甩开他,因为心里在想:也对,好歹是一派之主,洛冰河同幻花宫那老儿再强硬,表面上也要礼让三分。 但也大概费了不少事才进来。 灵力流经伤口,皮肉翻卷的痛楚如钢针密密刺着他。沈清秋咬紧牙根,恨得反而笑了:“洛冰河这小杂种,手段花样倒是不少。” 听到他语气中刻骨的恶意,岳清源叹了口气。 岳清源其实不是个爱叹气的人,只是沈清秋总有本事让他千疮百孔。 他疲惫地说:“……师弟。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一点都不想想自己的过错?” 打落牙齿和血肚里吞,沈清秋向来死不认错,尤其在岳清源面前,更别想他松口。沈清秋刻毒地道:“我有什么过错?掌门师兄,请你告诉我,洛冰河不是杂种是什么?你且等着吧。他不会只满足于对付我一个人的。如果今后修真界要起什么轩然大波,我唯一的过错,就是当初没直接一剑杀了他。” 岳清源摇摇头,像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也不想开导劝诫了。事已至此,任何劝诫都没用了。 他忽然问道:“柳师弟真的是你杀的?” 沈清秋一点都不想看他脸色说话。 可仍是不由自主抬眼瞅了一眼岳清源的神情。 他顿了顿,猛地把手抽从岳清源掌中出来,从地上坐起。 岳清源道:“你总说总有一天会杀了他。可我从没想过,你真的会杀他。” 沈清秋冷冷地说:“你现在不就想了?杀都杀了,掌门师兄现在来指责沈某,不觉得太迟了吗?还是你想清理门户了?” 岳清源道:“我没资格指责你。” 他的脸色和眼神,都宁静至极,宁静得让沈清秋莫名的恼羞成怒:“那你是什么意思?!” “师弟可曾想过,如果当初你没有那么对待洛冰河,今天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沈清秋哑然失笑。 “掌门师兄为什么要说这么可笑的话?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我就是一千遍一万遍‘想过’,也没 有如果,没有当初——没有挽救的机会!” 岳清源微微仰起脸。 沈清秋知道自己的话是在往他胸口扎刀子,最初痛快不已,可看到他愣愣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自己,所有的镇定与端仪都荡然无存,仿佛瞬息之间,苍老了许多年,忽然心头涌上了一股奇怪的滋味。 大概是怜悯。 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永远从容自若的苍穹山派岳掌门,这一刻是如此的狼狈,如此的可欺,真的让他有些怜悯。 这种怜悯使得忽然之间,有什么郁结在沈清秋胸中多年的东西得到了纾解。 他愉快地想,岳清源对他真的仁至义尽了。 就算是再怎么心中有愧,也早该补偿完了。 沈清秋说:“你走吧。我告诉你,就算重来一次,依旧会是这个结果。我心思歹毒,满腹怨恨。今天洛冰河要我不得好死,都是我咎由自取。” 岳清源道: “你现在心中,可还有恨?” 沈清秋哈哈大笑:“我就是要看别人不痛快,我自己才痛快。你说呢?” 岳清源将玄肃双手平举,送到他眼前,“若还有恨。便拔出玄肃,取我性命。” 沈清秋哧道:“岳掌门,在这里杀你?你嫌洛冰河给我的罪名还不够多?再说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杀了你我就不恨了?我无药可救,我什么都恨。别怪沈某取笑你不客气,岳掌门把自己当成那一剂良药,未免太往脸上贴金了!” 他羞辱得如此直白,可岳清源却听不懂一样不肯撤手,又像是鼓足了勇气,叫道:“小九,我……” 沈清秋喝道:“别这么叫我!” 岳清源举剑的手慢慢垂下,半晌,重新握住他的手,源源不绝输入灵力,缓解他的伤势。 像是勇气被打散了,接下来的时间内,岳清源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沈清秋说:“谢谢掌门师兄厚赠。你滚吧。今后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岳清源重新将玄肃配在腰间,如他所愿,慢慢走了出去。 若是能逃过一劫,便能走多远走多远吧,岳掌门。 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和沈清秋这种东西有任何联系了。 沈清秋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盯着地窖的入口。不知道盯了多少天,洛冰河终于来了。 即便身处阴暗潮湿的地牢,洛冰河依旧一派清逸优雅,一尘不染。一边踩过地面凝结的污黑血痕,一边丰神朗朗道: “岳掌门果然如预赴约。真是要多谢师尊那封哀恸婉转的血书了。否则弟子一定没办法这么轻而易举得手。原本想把岳掌门尸身带回来给师尊一观,奈何箭身淬有奇毒,弟子靠近前去,轻轻一碰,岳掌门便……哎呀,只好带回佩剑一柄,当是给师尊留个念吧。” 洛冰河骗他。 洛冰河是个满口谎话阴险无耻的小骗子,他撒的弥天大谎太多了。所以这次也一定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骗人。 洛冰河在一旁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是他以往看沈清秋哀嚎惨叫时固定的上座。他刮了刮热气腾腾杯中载浮载沉的茶叶,品评道:“名剑配英雄,玄肃的确是把好剑,倒也配得上岳掌门。不过,此剑之中,还有更加玄妙之处,岳掌门的修为真是教我大开眼界。师尊在此颐养天年,若闲来无事,大可以好好琢磨琢磨此剑。这可真是非常有趣。” 沈清秋不明白。 幻花宫水牢,二人最后一面,他极尽刻薄恶毒挖苦之能事,让岳清源滚,岳清源便滚了。沈清秋觉得他未必会受血书所邀。但凡人能如常思索,都不会踩入这个毫无掩饰之意的陷阱。 还是不明白。 不是不来的吗。 洛冰河对结果还算满意,笑眯眯地道:“哦,对了。师尊那封血书虽然感人至深,不过未免太过潦草随意。毕竟是剧痛之下为敷衍弟子而写就的,弟子理解。所以,为表诚意,我特地附上了两样其他的东西。” 沈清秋明白了。“其他的东西”,那是原先长在他身上的两条腿。 这真是太滑稽了。 曾经日日夜夜盼着这个人来,他不来。完全没有想过他会来,偏偏就来了。 沈清秋嘴角挂着冷冷的微笑:“哈。哈哈。岳清源,岳清源啊。” 洛冰河的心情原本还称得上愉悦,见他笑得古怪,莫名不快起来。 他温声问道:“你笑什么?” 沈清秋不理他,兀自嗤笑。洛冰河收起得意神情,凝神道:“沈清秋,你不会以为,装疯卖傻对我有用吧?” 沈清秋一字一句道:“洛冰河,你是个杂种,你知道么?” 四周忽然一下沉寂了。 洛冰河盯着他,沈清秋也直勾勾回盯他。 突然,洛冰河唇角一挑,右手抚上沈清秋的左肩,一捏。 惨叫刺耳骇人。 沈清秋右臂断口处血喷如瀑,他边惨叫边大笑,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洛冰河,哈哈哈哈……洛冰河你啊……” 对洛冰河而言,残虐沈清秋,原本是件极其惬意的事情。沈清秋的惨叫能让他飘飘欲仙。可这一次,不知怎么的,洛冰河不是那么痛快。 他胸口起伏越来越厉害。一脚踢翻沈清秋,踢得他在地上转了几个圈,血浆满地。 当初洛冰河也是这样撕掉他的两条腿,仿佛扯掉虫子的四肢。痛到仿佛身处地狱之后,这感觉却不真实了。 沈清秋反而口齿清晰,有条有理起来:“洛冰河,你有今天,都是拜我所赐,怎么你不感谢我,反而这么不识好歹?果然是个不知感恩的杂种哈哈哈哈……” 暴怒须臾而过,洛冰河忽然冷静了,阴狠一笑,轻声细语道:“你想死?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师尊,你这一生作恶多端,跟你有怨有隙也害,跟你无冤无仇的也害,半死不活了还能搭上一位掌门,你不死得慢点,将所有人的苦楚都同受一次,怎么对得起他们呢?” 他一挥手,玄肃的断剑掷于地上。 听到这一声响,沈清秋仿佛喉咙被无形的利刃割断,笑声戛然而止。 披头散发、满面血污之中,一双眼睛亮得仿佛黑夜中的白火。他哆哆嗦嗦朝着断剑挪去。 什么都没了。 只剩一把剑了。 洛冰河的今日是他一手促成,他的结局又是谁一手铸就? 岳清源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下场。 为赴一场迟了数十年的旧约,完成一个于事无补的承诺。 剑断人亡。 不应该是这样。 血线蔓延,就在即将汇聚成一结时,错了开来。 92、番外:打飞机奇遇记 3 话音刚落, 他就被活生生从车上剥了下来,扔到地上。 人, 挡在漠北君的靴子前;剑,还有一半插在鞘中;心, 没决定好该不该拔剑。 漠北君一声冷笑,眼眸有冰冷的蓝色一闪而过。说时迟,那时快,尚清华扑通一声,抱住了他的大腿。 众师兄:“=口=” 漠北君:“= =” 尚清华单膝跪地:“大王,请让我追随你一生一世!” 漠北君本想一脚踢开他,奈何尚清华黏着力太强。想一掌打死他, 更困难了。他就跟壁虎游墙似的, 灵活地爬来爬去,偏偏还牢牢粘在人大腿上。 不由得火冒三丈。 安定峰众外门弟子见他有此绝技傍身,大喜过望,扔下车货飞奔而逃。尚清华刚在心中破口大骂, 不出三秒, 只听前方惨叫一片。 数十道纤细如丝的冰弦,洞穿了众人胸膛。银光乱舞,血花四溅。 见状,尚清华抱着漠北君大腿的手更是坚如钢铁。他开始絮絮叨叨:“大王,请收下我吧。我很有用的!” 漠北君的身体似乎歪了一下,道:“哦?你有何用?” “我会端茶送水洗衣叠被……不是。”尚清华给他贴心地分析道:“大王你看,我可以给你在苍穹山当卧底, 传递情报,实现魔族一统人界之壮举。” 漠北君呵呵:“外门弟子,而且是安定峰的外门弟子。你做卧底,何年何月才能实现魔族一统人界之壮举?” 尚清华讪讪地道:“峰别歧视,这样,不好吧。” 为什么连魔族都歧视他们这一脉?而且对“安定峰”这个概念的歧视、甚至超过了对“外门弟子”的歧视……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 正痛哭流涕、纠缠不清、抵死要从之间,漠北君毫无征兆地——倒下了。 尚清华尚且抱着他的大腿,漠北君一倒,他险些被压个正着,连忙撒手。 他怔怔蹲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了——漠北君身上带着伤过来的吧? 怪不得脸这么臭,火气这么大,这么容易推! 是不是刚好被自己手贱戳到伤口了?有时候手贱也是优点啊! 尚清华谨慎地挪了过去,仔细察看。 果不其然,漠北君的后腰,大概是右肾的地方,有个一指节长的细细伤口。从伤口中间破出一点金色的锋利尖角,依稀看得出以金丝打造、工艺繁复,是花瓣边缘形状。 如此风骚,是幻花宫的菱花镖,没错! 这种武器是作为作者的飞机菊苣随手胡诌的,镖身轻薄细小,而且涂了一点麻醉剂,中镖者很难觉察自己体内被打进了东西。动得太厉害,镖身就会华丽丽地“开花”,长出锋利的六片花瓣,切割中招者的内脏。 是不是听起来有点耳熟?像是和某种魔界生物撞设定了对吧?没关系,很好办,这个可以解释为菱花镖是某位从魔界死里逃生的幻花宫前辈根据那种叫做“情丝”的异生物设计出来的。总之不要在意这种细节! 画外音结束,强行扯回正题。 也就是说,这位今后很有可能一掌劈死自己的纯血魔二代,现在不仅肾被幻花宫捅了,而且还被重度麻醉了。 看样子,漠北君刚从幻花宫的包围圈中杀出来啊。魔族都是很记仇的,漠北一族和幻花宫素有旧怨,仙盟大会围剿那次幻花宫死伤人数最多,正是漠北君对他们的报复。和向天打飞机的设定恰恰能接的上。 尚清华一边心里嘀嘀咕咕,一边脸上嘿嘿哈哈,在地上寻了半晌,寻到一块半个脑袋大的石头,掂啊掂,挺沉。 一、二、三、作势往双眼紧闭的漠北君头上砸去。 系统没有警告提示和拦截音。 尚清华放下了心。没有警告,就是说:可以杀! “大王啊大王,天意如此,你可别怪我。”尚清华毫无诚意地祈祷一番,手起石落! ——生生在漠北君堪称完美的鼻梁尖前面,刹住了车。 其实,漠北君这个角色对他而言,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可以说,漠北君是打飞机菊苣梦想成为的男人类型。强大、酷炫、我行我素,就像每个孩子童年都梦想过成为奥特曼那样。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杀掉奥特曼呢! 尚清华唏嘘了一会儿。 唏嘘完了之后,十分不要脸地想,不要眼睁睁看着就好了嘛。 于是他转过头,高高举起石头。 ——不行还是办不到。 尚清华扑通一声,扔开了笨重的凶器,双目炯炯有神,整个人都快扑到漠北君身上了。 不行啊不行啊,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太魔性了。 冰哥那种白净小美男的长相,其实他内心不大瞧得上。向天打飞机菊苣给主角这个配置,只是为了让种马的硬件设施更完备,种马也要种得有科学性。而科学研究表明,女性对于属斯文俊美、甚至带点阴柔的男性相貌更为偏爱。 主角免不了被喷,冰哥可谓是三步一粉五步一黑。可是漠北君就不一样了。配角都是拿来爱的,漠北君就几乎没被黑过。 这个角色,完全是按照他的喜好来创造的。作为一个被作者暗搓搓偏爱的角色,漠北君体现了向天打飞机作为一个文人对同性理想型的审美。不要问为什么洛冰河不体现他对同性的审美,洛冰河的作用主要是满足他的装b打脸欲和淫(此处应划掉)欲。 即便是现在还没完全长开的少年漠北君,也完全符合他“眼睛深邃、鼻梁高挺、英气十足、冷傲绝伦”的十六字审美真言。 这,就是他心中的梦幻美男! 石头凶器举起又落下,落下又举起,尚清华(穿书之后的)生平第一次面临着艰难的人生抉择。 最终,尚清华决定:去开房! 到客栈开房……哦不,住房。 此地尸横遍野,尚清华踌躇一番,把清静峰那堆又重又没用的劳什子从小板车上倒垃圾一样倒干净了,把漠北君抗上去,面朝下,罩住他那张一看自己就把持不住的脸。 苍穹山暂时是回不去了。那边也不会这么快觉察出了什么事,因为这一趟出来,预报的行程是七天,这才过去两天。 在遭受袭击的魔族小世子身心脆弱的时候守护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什么的,多么棒的刷好感机会啊。尚清华一边这么自我安慰着,一边吭哧吭哧,推着大板车往城里的方向走去。 开房,花的是尚清华这些年自己攒下来的一点私房钱。 目前的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没能有管账和挪用公款的权限。开一间房,已经是他经济水平能支撑的极限。那么理所当然的,是一间单人房。房间里,也理所当然的,只有一张床。这张床属于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是给他自己! 尚清华成大字型在床上挺了一会儿尸,舒展筋骨完毕,又爬起来把漠北君抱上了床。 这是必须的。本来漠北君受了伤就心情不好火气大,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或者窝在椅子里,还要不要命了。当心他不分青红皂白就赏自己一梭子冰锥。 刚才路过药铺时尚清华买了点某某膏,虽说依照魔族异形般顽强的生命力,就这么扔着不管,戳多大个窟窿也会慢慢长好,但既然决定抱大腿,就要懂得抛弃矜持,表现诚意。向天打飞机菊苣自诩坦荡荡一真小人,最看不起明明要抱大腿还非得装b的伪君子!他豪迈地挖了一大坨,往漠北君破了个洞的肾上堵,觉着差不多堵好了,再把漠北君翻过来,摆成双手合十的睡美人姿态,欣赏了一下脑内理想建模的完美脸庞,这才枕着双手睡在了床的外侧。 夏夜闷热,开着窗子也无一丝凉风。 辗转反侧半宿,好容易打了个盹儿,冷不防被人当臀一脚踹下了地。 尚清华险些被这一踹得吓破了胆。 连滚带爬钻到桌子下,惊魂未定扭头一看,漠北君直挺挺从床上坐了起来,眼里蓝光亮得如同充电充过了头即将爆炸。 尚清华早就想好台词了,声情并茂,捶胸顿足道:“大王,您总算醒了——” 漠北君不为所动,冷冷看着他。 尚清华:“您还记得我是谁吗?” 对方不搭理他,尚清华也一点不觉得尴尬,还窃喜地考虑到了失忆这种可能,自顾自道:“那个,咱们刚才在小路见过面的。我说我要追随您一生一世,做大王您的……” 漠北君打断他:“你刚才抱着我作甚。” “……贴心小棉袄……”尚清华怔了怔:“您说啥?我刚才怎么您了?” “你抱着我。” 恍然大悟,晴天霹雳。 这鬼天热得跟烤炉似的,偏偏漠北君体质阴寒,他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识往清凉的那边靠,越靠越凉越舒服,怪不得做梦梦到一根大冰棍,幸福地四肢章鱼状齐齐缠上,边舔边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尚清华仔细窥看漠北君的脸和脖子,没有异样的水光,忍不住阿弥陀佛。他小心翼翼道:“您身上冰冷,我怕您是不是要不行了,这才抱着您啊。” 漠北君闻言,嗤道:“蠢货。我天生如此,身体越冷状态越佳。又不是人,冷是要死。” 尚清华一直察言观色,见他表情松动,立即笑逐颜开。正准备打蛇随棍上从桌子下钻出来,漠北君忽地恢复了冷冰冰的音容:“你敢再动试试。” 尚清华立刻不敢动了,可怜巴巴地抱住木腿,像只仓鼠一样团在桌子下。 漠北君道:“你有什么目的。” 尚清华厚颜道:“没有什么目的,就是想一生一世追随您。” 漠北君只当没听见,“你是安定峰外门弟子。” 尚清华现在总觉得别人强调“安定峰”这三个字,就带着一种歧视的意味,生怕他嫌自己没用直接灭了,钻出个头:“大王你听我说,我还年轻,还有上升的机会……” “进去!” 尚清华连忙退回安全地带。 这个距离,漠北君满意了,他才道:“你助我,是为‘上升的机会’?” 果然心高气傲,不说“救”这个偏向弱势的动词,而换成了“助”这个辅助意味的字眼。尚清华嘿嘿嘿装傻笑。 “不是”?可信度低于3%。“是”?漠北君比较鄙夷那类没风骨的小人,这也是为什么原著杀原装尚清华不手软的原因,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货活着。何必不要脸地承认、上赶着降好感度呢? 好在漠北君心中早有定论,尚清华已经被“啪”的盖上了一个“贪生怕死须溜拍马出卖师门”的章,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冷哼了一声,重新躺下。 尚清华等了半晌,没有进一步动作。 这算是暂时接受了他的投诚?还是……又晕过去了?? 最终,尚清华还是没敢贸贸然靠前,窝在桌子底下,胡乱凑合了一夜。 折腾大半晚,早上醒来,尚清华就正式开始了当牛做马忙忙碌碌的一天。 光是上午,尚清华就任劳任怨地上上下下跑了二十多次,给浴桶换了七八次水。 这些水是给漠北君疗伤用的,冰法大爷总归泡在水里方便些。泡不了小半个时辰,好好的一桶温水就能泡成冰渣子。尚清华缩在角落,一边啃随身带的干粮一边看漠北君脱衣服,对他梦寐以求的身材和腹肌羡慕至极。 看着看着,忽然发现漠北君不脱了,盯着他,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尚清华嚼吧嚼吧两下,急急多吃了几口,防止漠北君突然要他把干粮交出来。 漠北君问他:“很闲?” 尚清华忙道:“不咸,这个是甜的。” 他还没来得及再吃几口,几条黑影兜头罩脸扑来。 于是尚清华不闲了,他要给新认的主子洗衣服。 是的,魔族小世子出来就穿了这么一身,又是破洞又是血又是汗的,还能穿吗?当然要缝缝补补洗洗晒晒了。 低魔仙侠世界就是这么的不浪漫,惨淡的、万恶的现实主义! 尚清华发誓,如果还有机会变回向天打飞机菊苣,他下本要写个高魔玄幻流,脑洞可生吞、科学给狗啃的那种,织云成衫,剪月为带,所有的力气活勾勾小指就解决了,再也不需要有安定峰这种悲哀的存在! 贴心地补好了漠北君肾那块儿的小破洞,拧干净挂在屋子里,尚清华觉得这天自己的表现好极了。 于是到了晚上,他怀揣着这份谜之自信,腆着脸想爬上床去。还没靠到床沿,历史重演,又被踹了下去。 他坐在地上,两眼含泪,尾音都在发颤:“……大王啊,你不让我躺在床上,万一你夜里冷了、渴了、饿了、想翻身了……该怎么办?” 漠北君挑眉道:“好办。” 于是他命令尚清华去找来一根绳子。一端系在他手指上,一端系在尚清华…… 手指上? 哪有那么好的事,脖子上而已。 尚清华躺在地上挺尸,心想这人活得真他妈不如狗……唯一能想到的自我安慰是好歹漠北君不是变态,另一端没系在【哔——】上,那才是不人道咧。 这种含辛茹苦的日子只过了四天,可尚清华真真度日如年。连到了晚上都噩梦不断。 这天半夜,尚清华睡得正酣,又做梦了。 这回他梦见自己还在现实世界,对着电脑嘤嘤哭泣,旁边是一个凶神恶煞的壮硕大汉,正拿着一根毛刺刺的黄瓜,状如多毛的小腿,猛力抽打他的脸,边抽打边咆哮:“你写的都是些什么破jb玩意儿!” 向天打飞机拼命躲避黄瓜,奋力辩解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码字了。瓜兄你不要这样!” 绝世黄瓜:“那还不赶快更新!”说着一个绳圈套上他脖子。 万般痛苦中,尚清华挣扎着醒来,脖子还在一紧一紧。顺着望过去,漠北君躺在床上,频率刻板地拉着绑在他手上的那一端绳子。 尚清华有气无力道:“大王你要点什么?” 问了两声,才发现漠北君不是故意在整人。他根本是无意识状态,只是在很不舒服地翻来覆去,手里抓着个东西就迷迷糊糊逮着撒气。可怜了脖子被拉着的尚清华,给他逮这么两下,眼珠子差点给挤出来。 漠北君皱着眉,还在不安分地翻滚。尚清华蹑手蹑脚靠到床前,看了他光洁额头上浅浅沁出的汗珠和飘着微微热气的衣服,明白了。 漠北君的肾,看上去好像只有个小伤口没什么大不了,其实情况有点严重,只是他死撑着不说。再加上冰法系魔族本来就讨厌炎热的天气,时值盛夏,可能伤口正在呈现一种类似发炎甚至化脓的病变。 肾好的这么慢,是不是需要来点肾宝强化一下! 漠北族只要低温就行,没有低温只好创造低温。尚清华嘀咕了一句“睡相真tm的差”,认命地出去,不怕夜半三更敲门讨人嫌,要了两把蒲扇,一盆水,两条干净的巾子。回来给漠北君擦了一通,湿巾敷上额头,左一把右一把抄着蒲扇,玩儿了老命地扇。 他边扇边呵欠连天,扇得自己都快两眼模糊了,半梦半醒间,好像看到漠北君的眼睛是睁着的。冰蓝的瞳孔在月光下又亮又冷,像一对瑰丽诡谲的猫眼。 这情形着实吓人。尚清华一个激灵,睁大了狗眼,再好好一看,又分明是紧闭着的。 一觉醒来,发现大事不好。 尚清华昨晚热昏了头,蒲扇摇着摇着,居然趴在床上睡着了。好险好险,万幸漠北君还没醒,醒了不得把自己脑浆子踢飞! 尚清华连忙跳下床,躺到自己床头下面那片领土上。 过了一会儿,床板嘎吱轻微响动,漠北君才坐了起来。尚清华心吁,就差那么一点,再迟点醒来,就要血溅当场了。 次日,得了漠北大王恩准,终于能重见天日,出门上街去走走。 其实是他抱着漠北君大腿哭诉:“大王我干粮断了啊,我修为不到家不像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你再不让我上街买干粮,我饿死了在这屋里当心尸体臭着你……” 街角的铺子里要了碗稀粥喝。粥清如水,低头照见自己的影子,一派雨打黄花、遭人□□的憔悴形容。 正凄凄惨惨戚戚间,忽听背后似乎有人喊他师弟。他一回头,见是四五名袖袍飘飘、仙气泠泠的少年子弟,背负长剑,肃容向他走来。 同门,苍穹山派的同门啊! 是了,已经过了七天了,是组织派人来找他来了! 尚清华热泪盈眶,颤颤巍巍伸出手:“师兄,魏师兄啊!” 为首的少年满面含蓄的笑容,腰悬两把佩剑,一长一短,两袖盈盈如灌清风,正是万剑峰的魏清巍师兄。见尚清华奔出,迎手来接,动容道:“x师弟,你……你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你怎么完全变了个样子,都不成人形了!” “……”尚清华热泪咽了回去,讪讪道:“那大概是因为我不是x师兄吧。” 他现在只是吃的不太好瘦一点而已,什么叫不成人形?而且魏师兄你们万剑峰试剑台每把剑我都擦过三次以上,你每次都还让我把你的房间也顺便扫了、饭也顺便做了、穿山甲也一起喂了,这么快把人脸都给忘了! 魏清巍道:“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是在开玩笑?怎么,不好笑吗?哦对了,尚师弟,怎么只见你一个人?其他人呢?为何延期不归,是发生什么事了?” “呃魏师兄你还是这么爱讲冷笑话。其他人……其他人……” 短兵相接太突然,尚清华一时编不出天衣无缝的故事,只好脸色苍白地晃了两下身子,咕咚一声,倒地上去了。 他现在这副体力不支的样子,装个晕绝对没人怀疑。 装死时,感觉魏清巍蹲下来,戳了戳他的脸。其他几人道:“师兄,他晕了,怎么办?” 魏清巍边戳边道:“能怎么办,先拖回去再说吧。” 穹顶峰。 一排排的尸体摆在大殿外。那天下山取货的安定峰外门弟子,除尚清华外,一个不差,全躺这儿了。 尚清华跪在尸体前,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没办法,这个修真界不好混,像他这样先天条件不好的,泪腺不发达点真不行。不然刚才在峰主们面前,就不能作“悲痛欲绝到连话都说不清楚”状了。 峰主们问完了话,气氛凝肃,进殿内商量去了。忽然听得剑穗佩环琅琅相击之声,一名身穿清静峰校服的少年缓缓走近。 这少年肤色白皙,眉眼细长,唇色浅淡,略带刻薄之相。黑发与浅青色飘带服服帖帖束在脑后,怀揽长剑。正是那丧门星刻薄鬼,清静峰上一朵奇葩,《狂傲仙魔途》独领风骚之一代人渣反派——沈清秋。 沈清秋查看完尸体,漫不经心问道:“那魔族有没有让你带什么话,或是什么东西?” 尚清华愣了愣,为他主动找自己搭话而受宠若惊:“没有?” 沈清秋惯来下颔微扬,所以看人常有下睨之态。尚清华每次跟他说话,都觉得他在鄙视自己,虽然鄙视也无所谓,他已经习惯了…… 沈清秋似笑非笑道:“这可奇了怪了。七八个人全死了,如果不是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们,怎么就偏偏留你一个活口?” 尚清华眨巴眨巴眼,泪水又落下来:“这……这……” 沈清秋这回是真笑了:“尚——师弟。你究竟是凭什么,能全身而退、回苍穹山来呢?” 这里的话绝不能马虎应对。 这个世界里的沈清秋这厮,是按照他的原设走的。不同于那些智商40的纸片人儿炮灰,绝壁不好糊弄。给他诈出倪端来打个小报告,卧底生涯还没开始就可以结束了。 装傻憨笑30s,尚清华脑门顶灯泡一亮,当即嗫嚅道:“这……可能是因为……” 因为跪得毫不犹豫? 因为大王叫得响亮诚恳? 因为尊严舍弃得干脆利落? 沈清秋耐心等着,等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 尚清华咳得泪花滚滚。他则退了一步,面露嫌色。 一物降一物,你看我召唤谁来收拾你! 果然,五秒钟后,岳清源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清秋师弟,魔族行事本来便无律可循,尚师弟也是好容易才逃脱大难,即便是有话要问,不如等他缓一缓。” 出来了!神级召唤兽?好人?未来掌门?岳清源抵达战场! 尚清华默默开始计数。 沈清秋举手道:“好好。我说话不好听,不说了。岳师兄,你请。” 1hit。 岳清源道:“安定峰的师弟们这次下山,本也是为了帮清静峰办事,师弟何必半分同情也吝于施予……尚师弟你为何越咳越厉害了,可要我去叫千草峰的木师弟来为你看看?” 2hit。尚清华感激涕零地冲岳清源摇头。继续计数。 沈清秋讥笑:“十二峰各司其职,各擅所长。安定峰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岳师兄何必说的他们这般委屈,好像苍穹山只有安定峰有事要做?况且难道师兄以为他们真这般任劳任怨?平日里背地里骂的还少?” 3hit。 岳清源始终神色耐心不变,还想说话,沈清秋立刻道:“打住。谢岳师兄教诲,清秋日后再聆。我走了。” 4hit。get! 他就知道,这两个人在一起说话,超过五句绝对能不欢而散! 沈清秋抱着修雅剑走远了,岳清源这才回头:“尚师弟,你受惊了。” 尚清华忙道:“没没没……” 跟他这几天受的累、受的剥削比起来,受点儿惊,根本微不足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次事件后,不知道安定峰老峰主是为了安抚尚清华还是怎么样,把他升成了正式入门弟子。 尚清华啦啦啦了一路,回大通铺房收拾了东西,到安定峰最高层的闲人居报到去了。 是的你没看错。安定峰这些一辈子忙忙碌碌粗使丫鬟般的弟子们,住的宿舍居然叫“闲人居”。 闲个屁!向天打飞机发誓他当初设这个名字的时候绝对不带任何嘲讽意味,但是如今看着这三个字,却深深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巨大恶意。 尚清华找到自己的小屋,带着身心的双重疲惫,坚持铺好了床,转个身倒了杯水,一回头,有个人已经躺在床上了。 他手中在管事处新领的的茶杯十分俗套地坠到了脚下。两条腿一软,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大王。” 漠北君翻了个身,脸朝他。面无表情,声似寒冰:“追随我一生一世,嗯?” 尚清华要吓哭了。 居然跟回来了。万万没想到……不对,严格来说不能算万万没想到系列——“谜の神出鬼没”,这原本可是自己为了漠北君能随时随地帮冰哥杀人放火搞黑暗行动而开发的特殊技能! 尚清华滔滔不绝道:“大王你听我解释。那天一出门,我本来只是想喝完粥就回去的,但是谁知道呢,命运弄人,我遇上了一位熟识的师兄。我怕他问太多,露出了破绽,他带人去找大王你的麻烦就不好了。再加上您的伤势已无大碍,左思右想的我便决意先忍辱负重跟他们回来,今后再见机行事……” 漠北君撑着太阳穴的那只手似乎厌了,换了另一只。 “他让你回来,你就跟他回来了。” 尚清华委委屈屈地说:“不然还能怎么办?抵死不从?大打出手?这怎么行,且不说我打不过他们,更重要的是,我还要给大王您当卧底呢,怎么能这么早和苍穹山撕破脸皮?” 趁着这如火如荼的劲儿,他趁热打铁道:“报告大王,我现在已经是内门弟子了,是不是冲劲十足?是不是很有上升空间?……” 狗腿。狗腿的无以复加。 然而,纵使表面再如何狗腿,向天打飞机菊苣的内心却是云淡风轻的。他一向坚信: 1男儿下膝有黄金(顺序没错); 2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不弹何时弹。 这两大人生准则告诉他,必要的时候,狗腿一点没什么所谓的。换个方面想想,漠北君是他创造的人物,对一个作者来说就相当于自己的儿子。爹对自家儿子牵就点、疼爱点,当然没什么所谓。所谓儿女是父母前生的债…… 砰砰纾故前ち艘欢俸米岬纳星寤e畔ジ牵鬃谝巫由希凳斓卦擞冒q精神大法进行自我创伤修复。 舒展筋骨完毕的漠北君重新躺回床上,伸个懒腰,翻个身,背对尚清华,不高不低的声音带着困意传来:“明日继续。” …… 还特么继续啊?! 尚清华有种大喊大叫把整个苍穹山都招来跟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93、番外:打飞机奇遇记 4 当然, 冲动之所以为冲动,就是因为往往能被遏止, 而不能实施。 漠北君靴子都不脱,就这么躺在他没睡过一次的新床上, 尚清华心塞无比。 “大王,这里是苍穹山。” 一记杀伤力极强的枕头飞过来,砸得尚清华龇牙咧嘴。 尚清华捡起枕头,委婉道:“大王,这是我的床啊。” 漠北君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他冷艳高贵地说了两个字:“我的。” 懂了。 因为他整个人都是漠北君的,所以他的东西当然也是漠北君的。自然, 床也是漠北君的。 至于反向推论成不成立呢?这个时候就该上胖虎理论了: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我的东西还是我的东西。 尚清华悻悻然滚下椅子,默默收拾了脚下的茶杯碎片,开始边哼哼“我躺地来你睡床,我吃糠你喝肉汤”的小调, 边整理新房间。 好歹赏了一只枕头给自己, 之前连枕头都没有呢。知足常乐,抱着睡,跪安吧。 今天的尚清华也勤劳的像一只快活的小蜜蜂。 漠北君在闲人居睡了三天后,便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尚清华这才深刻体会到自己给漠北君开的挂有多不科学——三天。三天内,没有预警,没有怀疑,什么都没有!居然没一个人发现, 有魔族大摇大摆住到安定峰上来,把未来的精英(后勤)弟子当牛马使唤! 犹如翻身农奴把歌唱,尚清华很是激动地浪了一阵,直至接到安定峰老峰主下派的任务。 虽说安定峰的任务无非都是生活杂物,区别只在于战斗在后方还是奋斗在前线,但,离危险生物更近了,难免惴惴不安。 比如,在百战峰与怨灵杀得正凶的时候冲上去送补血条药丸,这种任务怎么看都凶残得要完! 好在漠北君还是很能罩人的。 尚清华本以为他已经把自己抛到脑后去了,没想到好几次陷入困境时,都被怎么看都像是魔族的奇异生物顺带捞了一把,保住了小命。 ……这的确算是“跟着我好好混,我罩你”的意思吧? 尚清华忍不住觉得,抱大腿什么的,还是挺有用,挺必要的。 不然根本活不到现在! 顺便,言简意赅的系统大大给尚清华下传达新的指令:三年之内成为安定峰首席弟子。 除了在外执行任务时,需要在漠北君的“关照”下表现良好,想做首席弟子,在苍穹山内部花的心思也不能少。 鉴于人人都知道的,《狂傲仙魔途》一书的炮灰及配角的智商只有40,于是所谓的宫心计大概也就是这种程度的: 设安定峰老峰主已有首席弟子a,十分优秀(优秀=端茶送水洗衣叠被样样精通堪称家政服务中心一把手),某天老峰主要求a烤十二个美味的饼,一峰派一个送去。尚清华需要的做的,就是每次都偷偷摸摸在a精心烤出的饼上撒一堆盐或糖使之变得十分难吃。以上过程重复三次。ok,老峰主终于对原先的大弟子彻底失望了。 想想吧:连个饼都烤不好,你还能做什么。 这时候,尚清华再多展现几次他高超的厨艺,就可以成功上位了! 正所谓:智商不够,槽点来凑。如果做不到最好,那就做到最糟。 剧情弱智到能够让读者疯狂吐槽,也是一种成功! 这种情节在狂傲仙魔途里数不胜数,读者常年群起而喷之的盛况可谓是终点书评区一大奇观。喷的最厉害的就是那位绝世黄瓜。 想到这里,尚清华忍不住有点想念书评区的小伙伴和这位仁兄了。 真想念他乐此不疲地咆哮“向天打飞机,就是因为你有这种思想,才会只是一个三流的种马文写手!!!”的英姿啊! 然而,当上了安定峰的首席弟子,烦恼却是只增不减的。 比如,以前做外门弟子时,可不会有机会和沈清秋、柳清歌一起下山出任务。 这他妈得是倒了几辈子血霉才能抽中的特等奖。 苍穹山十分注重同辈之间的情感维系,几位首席弟子定期搭个伙刷个本是常事。这次的三个人分工也很是明确。柳清歌是前锋打手。沈清秋中锋,负责虚与委蛇,偷袭和补刀,以及摇扇子装b(全部划掉)。 尚清华呢? 当然是负责赶马车、订客店、拎东西,以及此行一切收入与支出。后勤嘛。 可要是真这么便宜就好了。 “说是在夜间,探头往那口井里面望,会看到你的倒影在里面向上微笑招手,冷不防把人拉进去溺死。有时还会看到死去的亲人……咳咳,沈师兄柳师弟你们……先听我说完好吗……” 尚清华放下卷宗。 沈清秋袖子里一摸就是一本书,随时随地坐着站着都能自顾自开始装b,此刻正倚靠在那颗阴翳老榕下,展现他的腹有诗书自气华。而柳清歌早就站在了那口井旁,探头往里看。 柳清歌想速战速决免得和沈清秋继续共处一行,沈清秋想让柳清歌干完苦力早点滚蛋,双方都不想靠近对方恶心自己,各有各的考虑,没有一个人在听他尽心尽责的任务解说。 柳清歌抬起头,道:“没有。” 尚清华懂的。意思是“我的倒影没有在里面对我招手微笑”。他摊手道:“这个……要不,换沈师兄来试试?” 沈清秋收了书,换上折扇,信步走到井边:“劳烦让让。” 柳清歌早“让”到十几步开外了。沈清秋漫不经心往井里看了看,也似乎没什么收获。 尚清华把卷宗翻得哗哗响:“真是奇怪啊这上面明明是这么说的……” 只可惜,翻得再响,也盖不住沈清秋那不怀好意的声音:“我们都试过了,是不是该你了?” 果然,这世界上连妖怪都是欺软怕硬的。其他两人看的时候,屁都照不出一个,轮到尚清华,就他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在井里搔姿弄首。 柳清歌二话不说,一拍剑柄,乘鸾出鞘,势如长虹般汹汹刺入井水中。 静默片刻,平静的井水表面开始翻腾气泡。尚清华识趣地一退再退,拉出安全距离。只听一阵鬼哭狼嚎,大量絮状魂魄冲天井喷而出! 柳清歌把追着他咬的一团女人头击溃,道:“退下!” 按照惯例,一旦开打,安定峰弟子不做补给就该滚得远远的、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了。可惜尚清华这次估算错误,滚得还不够远,来路去路都被散成白色烟霞的怨灵围住。事已至此,他只好使出看家本领,白眼一翻,就地躺倒。 装死这招永远屡试不爽! 混战中,柳清歌和沈清秋的背不小心靠在了一起,两人同时露出嫌恶神情,沈清秋已经反手一记暴击打了出去,擦着柳清歌肩头飞过。柳清歌怒了,当下也还了一发回去。 这下可好,战斗主力完全不理敌人,自己打起来了。沈清秋骂道:“你瞎眼了?朝哪儿打?!” 柳清歌也不比他斯文:“谁先打的?谁先瞎的?!” 尚清华躺在地上,白眼直翻。他看得分明,刚才柳清歌侧上方有一条幽白的影子,沈清秋那一下越过柳清歌肩头,打散了它。眼看两人互砍的阵仗越来越大,又快杀红了眼,他装死也顾不上了,坐起来弱弱叫道:“你们不要吵架嘛。柳师弟你误会了,其实刚才沈师兄他是……” 沈清秋一甩手,尚清华脑袋边的墙壁被轰出了几道深深的裂缝,灰石簌簌下扑。 沈清秋凉嗖嗖地道:“要死就死得彻底,别半途起来。” 尚清华一句话也不说了,倒下继续安心挺尸。 一只不漏地把井妖和它收集的怨灵们封在回收容器里,尚清华引来马车,柳清歌目不斜视,往另一条道上走。尚清华忙道:“柳师弟,你去哪儿呢?” 柳清歌哼道:“我不和偷袭同门的人同行。” 沈清秋拍手笑道:“如此甚好,我也不想和有力无脑的人同行。尚师弟,走了。” 他捏了捏尚清华的肩,尚清华哎哎哎龇牙咧嘴地答应了。好容易挣脱魔爪,他追上柳清歌,叮嘱道:“柳师弟,师兄有一句话奉劝。没事不要一个人练功,容易走火入魔。” 柳清歌还没说话,那头沈清秋扇子柄敲了敲车杆。尚清华忙赶回去。 一路上,他一边赶车,一边盯沈清秋。 沈清秋原本在靠着车厢看书,被他盯得脸色越来越阴,眯了眯眼:“你看我干什么?” 尚清华含羞带怯道:“……沈师兄,其实我不想提醒你的。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你的书拿倒了。” “……” 沈清秋的脸红了一刹那,突然拔剑而起。 “不不不不不不要冲动!!!” 沈清秋这厮脸皮最薄,当面拆他台,他能记你一辈子。尚清华有点后悔贪图一时嘴快。不过像沈清秋这种装b功力炉火纯青的人居然能把书拿倒,看来刚才着实气得不轻。 也对,好不容易做回好事吧,结果不尽人意。不尽人意你就和柳清歌直说嘛,说我刚才是要帮你忙,他又不肯。你不肯就让我帮你解释嘛,他又拉不下脸,不知道是不是害羞。这人真是不能七弯八扭,自己折腾自己。 沈清秋目如蛇蝎,尚清华冷汗流了一背。 半晌,沈清秋才坐了回去,收剑入鞘,努力平息,皮笑肉不笑道:“尚清华,你闭嘴,行吗?” 尚清华心痒难耐,举手道:“我能再说一句吗?” 沈清秋右手揉揉太阳穴,一抬下颔,示意准奏。尚清华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说出了自从被电流抽到狂傲仙魔途里面后,最语重心长的一段话: “如果你今后见到有人走火入魔呢,你不要慌,也不要贸贸然上去想帮忙救人。千万要镇定,出去叫人,不要自己动手。否则,绝对会帮倒忙,捅大篓子,从此自暴自弃,一辈子不得翻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沈清秋莫名其妙:“旁人走火入魔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慌,我为什么要帮忙?” 尚清华一脸“我就知道会是这种反应”,道:“总之你记住就是啦。” 等到尚清华做了峰主,他终于可以不用再露骨地做小伏低了。 忙碌命仍旧是忙碌命,不过好歹从粗使丫鬟升级成为了大内总管,也算是长足进步吧。 听说清静峰上那位得罪不起的主儿病了一场。病好以后,穹顶峰上低调地开了一个秘密会议。 穹顶峰偏殿。十二峰峰主到齐了十一个。 岳清源凝神道:“你们觉不觉得,清秋师弟……这些日子来很怪。” 数位峰主纷纷附和。柳清歌肃然道:“岂止是怪。” 齐清萋嘀咕:“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尚清华就是在此时风尘仆仆踏入偏殿的。近年来,千草峰的龙骨香瓜子在外面卖的不错,他已在外为销路奔走数月。刚回来就被莫名其妙拉来开会,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他搓手道:“这个,我有一段日子没见沈师兄了,诸位能说说,具体是怎么个怪法吗?” 岳清源道:“他能和我心平气和地说上一个时辰的话。” “……”尚清华悚然道:“哎呀我的妈!好怪啊!那是真的很怪!” 照说这两位之间结着一个死疙瘩。此结不解,断没有融洽起来的可能。之前那样五句之内必不欢而散才是常态,一个时辰心平气和的交流,这又岂止是玄幻的程度! 柳清歌道:“他在灵犀洞……帮了我一把。” 尚清华这才想起来,对啊,这个时间线,柳清歌应该已经被沈清秋帮倒忙坑死了才对,怎么还能活蹦乱跳坐这儿开会?! 难道是当年打井妖那茬儿,自己给沈清秋的提醒起了作用? 其他人继续总结近段时间来沈清秋的种种异常之处,什么为打退不知好歹的魔族妖女自己负伤啦、什么关爱弟子挺身相护啦……尚清华听得脸都要扭曲了。 他思前想后,这种舍己为人的人设,怎么看都严重ooc了啊! 他忍不住道:“打住。他……不会是被夺舍了吧?魏师兄,你们试剑台那儿怎么样,他去过吗?” 魏清巍万剑峰试剑台上有一把从未有人能拔出的奇剑“红镜”,但凡怨魂恶灵一类靠近,剑身会自动出鞘。若是沈清秋真被不净物附体,只要他靠近试剑台,红镜必然警声大作。 然而,魏清巍道:“他走过去三次,还试着拔了三次,毫无动静。” “他身上没有鬼气。”岳清源缓缓道:“我觉察不出被夺舍的迹象。” 齐清萋摊手道:“若是夺舍,完全说不通。夺舍总归要有所图谋吧。这些日子他都无所事事的,比以前更闲。” 一阵议论,莫衷一是。最后,木清芳道:“也未必是夺舍,依我看,说不定是沈师兄的老毛病又犯了。” 众峰主面面相觑。 “老毛病”是啥,无需挑明,大家都懂的。 沈清秋为人争强好胜心高气傲,急于求成也不是第一天了,没准是他又偷偷修炼,结果走火入魔了。 木清芳继续分析道:“我曾听过不少例子,人被巨石砸中头部,或受到强烈刺激,有时候会失去一些过往记忆。那么走火入魔而忘却前尘性情大变,也未尝不可能。” 岳清源道:“那还有可能恢复吗?” 齐清萋皱皱鼻子:“掌门师兄,莫非你还希望他想起来,恢复以前那种……为人处世。” 岳清源怔了怔:“我?我也不知道。” 他认真地道:“虽然他现在这样也很好……只是,能想起来,还是想起来得更好。” 有峰主不解道:“以往他见了掌门师兄和同门从不好好打招呼,也不登门拜访,讲话绵里藏针,阴阳怪气,有什么好的。还是现在这样好些。” 岳清源微微一笑,并不说话。木清芳为难道:“上次我写无可解药方的时候,顺便帮他看过了。没什么头绪,难以入手,恐怕只能顺其自然。” 得出了“清静峰峰主失忆了,喜大普奔”的结论后,散会了。 此次会议过后,尚清华觉得,针对这个异状,他很有必要(在给清静峰派送经费的时候顺便)视察一番。 视察之前,尚清华先去的是百战峰。 照理说,苍穹山各峰论资历,清静峰排第二,百战峰排第七,送完了第一位的穹顶峰,紧接着应该按顺序先送清静峰才是。可一来,沈清秋太难伺候了,尚清华每次都要绞尽脑汁想怎么样说话才不会得罪他;二来,百战峰能打好战,先送他们的经费,尚清华比较安心。 怎么个安心法?嗯,就是经营门面的小个体户给地方一霸交了保护费的那种安心法…… 迎接他的是柳清歌的师弟季珏,一如既往的热情,双方寒暄几句,交接完毕,季珏道:“那尚师兄慢走,我回演武场去了。” 尚清华看他神情,似乎不愿自己走的这么快,问道:“近来柳师弟经常在百战峰上逗留嘛。是哪位师弟境界大增了?” 柳清歌常年在外寻人斗殴,百战峰上无人是他对手,一个月最多只回一次。什么时候百战峰成群结队去千草峰拉治疗了,那就是他刚回来一趟了。然而近期,千草峰山门的门槛都要被百战峰的大爷们踏破了,经费也吃紧,木清芳隔三差五找尚清华通融一番,他觉得奇怪,心想是不是百战峰新出了什么不世奇才能和柳清歌对打,这才有此一问。 季珏郁郁道:“并不是我们峰上的。是沈清秋。” 尚清华压根没指望听到什么石破天惊的答案,微笑点头:“哦,沈清秋啊……沈清秋?!” 消化了这三个字带来的巨大信息量,尚清华险些骇得直接飞升。 沈清秋?在百战峰?而且在百战峰演武场?干什么?被柳清歌单方面殴打吗?不对,依他拉仇恨值的能力应该是被群殴——出人命怎么办?他可是重要的人渣反派啊!万一他被打死冰哥要送给谁来虐?! 季珏:“……尚师兄你这是什么眼神!不要这样看我,我们没杀人!沈清秋还活着,谁都没对他怎么样!你应该问的是他对我们怎么样了!” 于是,尚清华跟着他一路小跑到了演武场。 玄武岩的高台上,柳清歌和沈清秋居然真的在规规矩矩地比剑。 柳清歌动作比平时慢得多,与其说是比剑,倒不如说是在喂招。眉宇之间也还算平和,并无以往的杀气。 恰逢此时,沈清秋一剑刺空,他一皱眉头,左手微微一动, 尚清华的心猛地紧绷了,眼角瞥见一旁季珏也神情一凛,似乎有叫出声的冲动。 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 季珏心有余悸,低声道:“我总觉得沈清秋立刻就要放点淬毒暗器什么的。” 尚清华深表同感:“英雄所见略同!”看来季师弟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十分透彻啊。不愧是曾经和沈清秋在妓院大打出手、丢尽了两峰脸面的老仇人…… 沈清秋收回修雅,立定而思。他一不嗖嗖冷笑,二不横眼看人,这么瞧着,温眉和眼,倒也有点谦谦修雅的君子之风。 须臾,沈清秋道:“不明白。” 柳清歌随手挽了个凌厉的剑花,道:“哪里不明白?” 季珏身旁一名弟子忽然呻吟道:“天哪,他又不明白了。” 另一名弟子小声道:“我……我不行了……我肚子不舒服我先下去了……” 季珏忙道:“师弟等等我,我也……” 师弟把他推回来:“呆着!你不是刚回来吗?!” 场上,沈清秋道:“刚才那几招,如果我右手对你出剑,左手扣一记灵力暴击,寻机会打在你小腹上,还是有机会赢的。” 柳清歌嗤道:“没可能。” 沈清秋坚持:“有可能。” 柳清歌:“能赢,你为何不试?” 沈清秋矜持道:“这不是切磋嘛,动真格多不好。” 柳清歌不跟他多话,朝场下道:“来个人!” 被他随手点到的人如易水壮士,一脸视死如归地上了场,仿着沈清秋的路子和柳清歌对战了几招,直接被乘鸾剑气轰飞。 柳清歌这才收剑回鞘,对沈清秋道:“看到了吗?行不通。” 沈清秋一展折扇,在胸前摇了摇,笑吟吟地道:“看到了。柳师弟反应太快。果然行不通。” 季珏对尚清华低声控诉道:“他每次一说‘不明白’,柳师兄就要找个人上来示范,直到他明白为止……” 难怪近日百战峰伤残人口只增不减,千草峰门庭若市。 尚清华只有一个想法。 沈清秋这厮绝壁是故意的!!! 下场后,柳清歌继续训(bao)练(da)百战峰弟子们。沈清秋和尚清华打过招呼,一齐朝山下走去。临出山门时,季珏倒提着两只麻袋过来,要送给沈清秋和尚清华。 尚清华不明所以,解开带子看了看,只见两团血糊糊毛茸茸的东西窝在里面:“这是……” 季珏神情呆板地道:“柳师兄猎回来的短毛怪,听说味道很好,两位师兄可带回峰上自行烹饪。” 短毛怪?短毛怪?他有设定过这种怪物吗?能吃的?你认真的?! 沈清秋看上去也十分怀疑这东西的可食用性:“费心了……” 季珏棒读道:“师兄说,这是给上次清静峰送来的茶叶的回礼。” 茶叶?还送茶叶?!这算什么?相互交换礼物?!尚清华心里叫卧槽,脸上嘻嘻笑:“如此说来,我这是沾了沈师兄的光。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好茶叶?” 沈清秋和蔼可亲道:“是我大弟子明帆家里茶田收的。至于好不好,尚师弟顺便到清静峰来吃一吃不就知道了?” 尚清华腆着脸道:“那我也再沾一沾柳师兄的光好了。” 于是一人拖着一只麻袋,东拉西扯,往清静峰上走。 甫一入山门,幽风拂面,鸟语细细,与外界格外不同。两人踩在满地柔软的青青落竹上,倍觉神清气爽。 沈清秋不知为何,心情甚是不错,瞧着半点也不像刚输给柳清歌的样子,反而闲闲地赞道:“柳师弟剑法当真不错。” 尚清华忍不住提醒道:“沈师兄你……输了几次?” 沈清秋想了想:“嗯?嗯,你问今早?也就七八次吧。” 那你怎么能这么平静?! 不是应该咬牙切齿梨花带雨(……)杜鹃泣血甩手回去闭关三个月发誓再战吗? 你ooc了知道吗?敬业点行不行?! 沈清秋用扇子柄敲了敲后颈:“输给百战峰峰主,也没办法。不如说赢了才是不正常吧。” “……”尚清华感觉没法和他交流了。 失忆了。他绝壁是练功练到走火入魔失忆了。这兄友弟恭同门和谐友爱的画面居然出现在沈清秋和柳清歌之间——天啦撸,说不定再过几天,沈清秋和洛冰河也能打情骂俏了! 他脑子里这个可怕的画面刚一闪而过,只见一道白影窜过来。沈清秋怀里突然扑了个黏糊糊的东西。 那软成一团的东西叫道:“师尊!” 沈清秋被他扑的险些仰面朝天倒,歪了歪,扶着一只粗竹,好容易站稳了,见尚清华正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 不能怪尚清华表情僵硬。看着那双手金刚箍一般圈着沈清秋腰的小帅哥胚子,尚清华一声“冰哥”刚才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沈清秋一只手僵直地摇扇子,不尴不尬道:“叫就叫,不许拖长嗓子叫。成天往人身上扑,你师叔尚且在这里,成何体统!” 洛冰河慢吞吞收手,站直了,乖巧地先喊了一声尚师叔,才道:“弟子做完早课之后,就一直在这里等师尊回来,一时高兴,忘乎所以了……” 向天打飞机菊苣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洛冰河改为挽着沈清秋的手臂:“师尊,今天为何去了这么久?” “今天人多啊。” 看着沈清秋那悠然自得的笑容,尚清华忍不住猜起了他今天“不明白”了多少次,又让柳清歌给他“示范”了多少次。 洛冰河自然而然接过沈清秋手里提着的麻袋:“下次我也能去吗?” “那要看你剑法长进如何了。”沈清秋顺口道:“袋子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怪物,你柳师叔说可以吃,你看看能不能把毛弄干净,是怎么个吃法。” 你把冰哥当厨娘呢——男主的料理只有女主才可以吃,遵守本分好吗——算了尚清华没力气了。 “哦。”洛冰河高高兴兴应了,抖了抖袋子,里面的东西忽然挣扎起来。 “师尊,还是活的!” 到了竹舍的会客厅里,沈清秋一堆徒弟还围着那只麻袋里的不明生物轮流戳,戳一下那只短毛怪就发出凄惨的哀叫,他们还兴奋不已,啧啧称奇:“师尊,真的是活的!” “活的怎么办?还是杀了吃?” “不要吧,好可怜……” 尚清华努力忽视这群随地乱坐的小弟子们,低头喝茶,内心抽搐。 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所有弟子都一脸苦大仇深,站如松坐如钟,人手一本古籍,念咒一样走到哪念到哪,说话引经据典抑扬顿挫。再看如今……这还是以装b文艺青年辈出而闻名的清静峰吗? 整个儿一多动症儿童托管所。 沈清秋道:“活的那就养着吧。” 明帆连忙反对:“吃了吧,还是吃了吧,咱们又没养过,不知道它要吃多少,换水散步什么的也好麻烦……” 宁婴婴撅嘴道:“得了吧,养也肯定不归你养,师尊当然给阿洛养啦。”她抬头问:“师尊,这个奇怪的东西您上哪儿捉来的?” “百战峰峰主送的。茶叶回礼。” 宁婴婴闻言,哼哼唧唧道:“师尊,我不喜欢百战峰,他们好讨厌……上次他们仗着剑法好欺负阿洛,还追着他打……” 尚清华心道:这很正常嘛。百战峰一脉对洛冰河的恶感是浑然天成的,这是一种单细胞生物对潜在邪恶因素的直觉反感。这话真不是黑百战峰,尚清华本人是粉来的。 宁婴婴数落完,要求道:“师尊,你一定要帮我们狠狠教训他们!” “噗——”沈清秋呛了一下,转向尚清华,得体地笑道:“咳咳……这孩子,瞎说什么。同门之间要和谐友爱,怎么能动不动狠狠教训呢?” 尚清华连声称是,报以同样的干笑,拼命喝茶。 婴婴妹子啊,不用你师尊出手,柳清歌已经教训的他们很惨了。事实是沈清秋负责“和谐友爱”,柳清歌负责“狠狠教训”……不愧为伪君子本色! 尚清华深感欣慰,沈清秋,就算走火入魔失忆了,也果然还是那个阴险的沈清秋! 恰逢此时,洛冰河取来了茶叶,进厅来呈给尚清华。沈清秋道:“来师弟,承蒙安定峰一直以来的照顾……” 地上却还蹲着个不依不饶的,宁婴婴激动道:“师尊,你一定要给阿洛出这口气啊!” “……”沈清秋忍无可忍:“婴婴,出去玩儿。” 洛冰河忙道:“出气什么的千万不要。只是弟子技不如人,给师尊和清静峰丢脸了。” 沈清秋安慰道:“你只是根基不太好,暂时不及。只要用功,假以时日,定能超越他们。” 明帆鄙夷道:“超越百战峰,就他,等一百年啦。” 宁婴婴大发脾气:“这么瞧不起咱们清静峰瞧不起阿洛,你上百战峰去好了,看他们肯不肯收你!” 沈清秋扶额:“不是让你们出去玩儿了吗?怎么还在这儿?冰河快把他们弄出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好的师尊。不过这只到底是吃了还是养着……” …… 尚清华感觉自己要心肌梗塞了。 这沈清秋牌红烛园丁和洛冰河牌贴心小棉袄都是些什么鬼! 您特么可千万别告诉我沈清秋真是为了给洛冰河出气才去百战峰捉弄人的! 这父慈子孝……呸呸呸举案齐眉……呸呸呸,相敬如宾的画面,比沈清秋和柳清歌在和平切磋还玄幻。再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他们真有一天会打情骂俏咧。啊呸,要是真有那时候,他就自吞热翔三斤。 飞机菊苣发完誓,难得仔细想了想,他一向成语用得不好,所知有限的几个都拿去形容柳溟烟的美貌了。用的频率最高的就是“酥胸颤动”和“吹弹可破”。“相敬如宾”用在这里应该没用错吧。嗯,看字面意思,应该没错! 彼时,勤勤恳恳为生存而奋斗的向天打飞机菊苣尚不知道,人渣反派沈清秋,已经被替换成了绝代喷子绝世黄瓜。 想当年,他偶尔在此君喷得过于厉害时,会顺口诅咒一下,恶毒地祈祷让他黄瓜再绝世也休想有用武之地,谁料某种程度上,这个诅咒应验了。 这些天冰哥心情特别不好。 尚清华可以理解。作为原著中能只身草翻天的种马男主,现在他把沈清秋弄过来关着——居然就真的只是关着。干是关着,不干别的。 能相信吗?!他身为原作者都不敢相信! 如果现在的冰哥还能由他的一杆笔来操纵,本着“让主角爽,就是让读者爽”的原则,他一定翻来覆去煎烙饼一样先让洛冰河把沈清秋奸个几百遍啊几百遍(这里面绝对没有他和绝世黄瓜的私人恩怨。绝对没有。)道具体位场地不带重样。煎熟了才好说话,煎着煎着自然就有感情了…… 94、番外:打飞机奇遇记 5 对比一下现在冰哥这艰苦朴素、三年不知肉味的生活, 尚清华越发心疼亲儿子。 所以,没有哪个不长脑的敢在这种时刻凑上前去讨没趣。 地宫议事厅里各忙各的。纱华铃一边缝补她那张被沈清秋爆开的捆仙索巨网, 一边偷偷拿眼瞅洛冰河,不时不甘心地咬咬嘴唇。漠北君在西首垂着眼半打盹儿, 尚清华闲得发慌直抖腿。 他是真没事干,也不想到议事厅来。但这里是魔族地盘,他不寸步不离跟着漠北君,说不定就被其他的异族生物生吞活剥了。 正想爬到漠北君那边,冒着被暴打的危险拜托大王换个气氛轻松点的地方打盹。洛冰河忽然说了两个字。 “如果。” 一厅的魔齐刷刷竖起了耳朵。 洛冰河道:“如果你们心中对某个人不一般,怎样才能让他明白你的心意?” poor ice brother! 这是病急乱投医啦! 虽然他问的十分含蓄,但谁听不出来, 他这是在求恋爱咨询? 这种事居然拿到属下们面前来严肃讨论。人(魔)果然不能谈恋爱, 一谈恋爱智商直线下滑。 当然,不会有谁拆他台子直接揭露的,可这问题和魔族的画风太……违和,一时半会儿, 居然没有一个回答的。其实答案这么简单, 是个普通人都答得出来,喜欢谁就你直接说呗。奈何在场的没有一个“普通”,除了尚清华以外也没有一个是“人”。 漠北君想了想,以他的脑回路,不知道把“不一般”理解成什么了,道:“每日揍三顿?” 洛冰河单手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英明地道:“你就不必回答了。” 在场者中, 唯一性别上有优势、可能擅长此类问题的只有纱华铃,于是其余人都把目光刷刷投向了她。原作人气极高的纱妹妹一脸“wtf为什么老娘要给自己想搞上手的男人提供这种咨询”,抽了抽形状姣好的眉和嘴角,最终抽出了干巴巴一句:“君上何不问问梦魔前辈?” 洛冰河道:“问过了。” 梦魔能给出什么尿性的回答,没人比尚清华更清楚。这位跟他一样,绝对都是“先干个爽”派的! 尚清华忍不住“噗哈”一声破了功。 纱华铃正愁满腹憋屈没处撒火,揪准这一下,发作了:“大胆!你是什么东西,不仅敢混到议事厅里,居然还敢在君上商议要事时扰乱现场!” 这种问题……不能叫商议要事吧,而且他就喷了一下,如何能“扰乱现场”? 鉴于纱华铃不是第一次挑他的刺,尚清华已能淡然处之,老老实实坐在原地,假装自己是一团空气。果然,漠北君无动于衷。纱华铃见没人理她,怨愤地绞着指甲道:“君上,漠北君天天上哪儿都带着他,从不避嫌,连到议事厅都带着,这究竟算什么?” 洛冰河也无动于衷:“你天天都看见他,还没看习惯吗。” 纱华铃几乎要晕过去。 这还是数月来冰哥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发表意见!尚清华顿时心内一阵“儿子理我了理我了哈哈哈哈”的狂喜乱舞。谁知,洛冰河看了看他,道:“既然笑了,是否代表你有话要说?” “……”尚清华一言难尽。 纱华铃“哈!”了一声,道:“君上所问极是。既然他与沈……与人如此相熟,必然有了不得的妙着高见。我等洗耳恭听便是。” 尚清华回头看了看坐在身后的漠北君,见他果然没有为自己解围的意向,一狠心,果决地道:“……这个……当然有话要说!秘诀就在一个字:‘缠’!” “正所谓烈女怕缠郎,壮士怕娇娘,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哪怕他直成绣花针,也能掰成曲别针!” 纱华铃道:“什么直直弯弯的,不要说人界的方言。君上我看他根本是在故弄玄虚!” 洛冰河却完全进入了状态,喃喃道:“我缠的还不够?还不够?” 尚清华滔滔不绝道:“缠是主要的政策方针,但是除了这一字真言,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需要注意。诸君,须知女人的爱来源于崇拜,男人的爱来源于怜惜。女人的情况我们暂且不讨论,相信没有女人会不折服于君上的绝世神威逆天风采款款情深之下,所以我们只讨论另一种情况。如果想要一个男人明白你、啊不,您,明白您的心意并做出回应,那该怎么办呢?很好办,没有一个男人不喜欢弱小、可爱、温顺的对象。那么什么叫可爱?可爱就是能够引发人内心怜惜的某人某物,所以对象一定很乖巧很……” 马屁与鬼扯齐飞,厅内群众齐刷刷窥探高高坐在上方的洛冰河:面色阴沉,瞳孔厉红,杀气暗涌,简直是不(yu)可(qiu)侵(bu)犯(man)四字最生动的注解。和弱小、可爱、温顺、乖巧等词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 纱华铃忍不住呸了一声。 尚清华连忙闭嘴。洛冰河揉着太阳穴:“你继续说。” 得到首肯,尚清华这才继续分析。他不怀好意地道:“我们可以拿沈清秋来举个例子。他这个人呢是个直男……直男什么意思?哦直男就是正常的男人……当然我不是说君上您不正常。他很看重身为人师的尊严,老师嘛都喜欢青睐听话的学生,所以想要他喜欢,第一步要做到的就是听话……” 一厅的妖魔鬼怪在他的口无遮拦前惊得几乎呆了。 纱华铃:“放肆!你的意思是让君上装、装、装可怜、听他的话吗?君上堂堂魔界之尊,怎么能做这种有失颜面的事情!!!”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纱纱你扭头看看你家君上若有所思的表情,他那样子像是觉得这种事有失颜面? 慷慨激昂上天入地口若悬河,尚清华结束他长达二十分钟的恋爱咨询时,纱华铃已经用眼神掐死了他千万遍,由是洛冰河一离开,尚清华赶紧挪到漠北君那边,靠得紧紧的,寻求庇护。 漠北君斜眼睨他:“所以说要想被男人喜欢,最有用的方法是装可怜?” 尚清华想了想,“理论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漠北君伸手。 尚清华以为又要被揍,连忙抱头。却没等到料想之中的疼痛。漠北君只是在他的头顶,轻轻敲了一敲。 然后看起来心情有点不错地起身,朝议事厅外走去。 尚清华虽莫名其妙,却扛不住一旁纱华铃虎视眈眈的热辣目光,忙三步并作两步跟上。 最终还是大闹了一通。 埋骨岭像他最初的大纲里设计的那样,炸成了无数飞沙走石,烟尘滚滚。 还顺道英勇了一把,救了不会飞的漠北君一次。 在空中抓住他那只手时,尚清华能看清他眼底不可置信的错愕。能理解。漠北君一定是坚信,尚清华跟在他身边纯粹是为保小命,作用最多也就拍拍马屁吹吹牛皮泻泻火气什么的,真遇到什么危险,他绝对是最早跑屁股跑人的那一个。老实说,尚清华自己也是这么坚信的。他敢说自己绝对比漠北君更加错愕更加不可置信。 自那以后,可能因为护主有功,表现良好,工资福利待遇什么的都有所提高,还被允许回苍穹山老家看看。 岳清源这位大大的善人又不计前嫌允许他回安定峰继续当个挂名峰主,这些天在闲人居里,尚清华头一次真的闲得骨头发慌。 磕完了一斤瓜子,他忽然想起来,系统好久没有出声了。 尚清华难得主动戳一次系统,系统就给了他一个石破天惊的回应。 系统:【目标达成。回城附件下载中。】 尚清华:“……” 片刻之后,他开始狂摇(并不存在的)系统的双肩:“目标达成?!回城附件?!是哪个回城附件?!是我想的那个吗?啊?系统大大,你第一次说这么多字,你再说几个字吧,求你了,快说!!!” 系统:【《狂傲仙魔途》原设基本达成,感情线轻微偏差,目标达成。返回原世界的附件下载完毕,请问是否启用回城程序。】 原设基本达成这个他赞同,该填的坑都填了,但是“感情线轻微偏差”这个不对吧,冰哥都去搅基了怎么能说是“轻微偏差”?唉好吧好吧其实在他的原设中冰哥没有感情线注定孤独不老永世寂灭的,你硬要加一条也随便无所谓啦,于是废话了这么多……意思是他可以回到原来世界去了吗?!?! 尚清华泪流满面。 他好久没写文了。怀念向天打飞机这个粉黑势均力敌的马甲,怀念书评区的一群喷子,怀念打赏的壕,怀念他从大一开始用、经常死机坑爹的笔记本电脑,还有硬盘里的巨大视频文件你懂的。还有旋转椅后面壮观堆起的一箱箱泡面,用批发价买回来之后最新的口味他还没来得及尝试。 系统弹出对话框:【附件下载完毕。是否启用?】后面跟着两个颜色不同的按钮。 【是】【下次再说】 尚清华冲动地想要按下左边那个红色按钮。 可是不知被什么,拉住了手臂。 其实,他在那边也没有什么亲人。 早年父母离异,各奔东西,早有了各自全新的家庭。偶尔吃个饭聚个餐,无论哪边,他都觉得自己的存在非常突兀,客客气气的夹菜,客客气气地赔笑,比和真正的陌生人吃饭还客气。 虽然父亲是他的法定监护人,但不见面的时候,除了过年过节偶尔通个电话,问问他需不需要钱,双方没有更多的交集。有时候连问他缺不缺钱这一项会忘掉,他也从来不会去提醒。无论在哪里、对着谁,他最习惯和擅长的都是赔笑。 毕竟是成年人,大学学费让他们支付这是没办法的事,生活费他就自己想办法了。 也就是在想“办法”的那段时候,他无意间注册了个终点的马甲,开始写文。 一开始纯粹是为了发泄,想怎么写就怎么写,虽然扑得惨不忍睹,上架都成问题,但居然也收获了一撮特殊人群的好评。 某次忽然想转变风格,看看能不能挽救一下自己那编辑已经懒得过问的订阅,于是就有了一炮而红的《狂傲仙魔途》。 向天打飞机大彻大悟了,他想到“办法”了。 越写越宅,越宅越写。作为一个典型的死宅男,关系好、脾气合得来的都在网上,隔得天南地北。漠北君这样的朋友基本没有,今后怕是也很难再有了。 打住。 漠北君?朋友? 他居然把漠北君定位为“朋友”?! 尚清华被自己吓到了,忙又去拿了一口袋千草峰特产的龙骨香瓜子,大吃三斤压压惊,睡觉去也。 被漠北君连铺盖卷了拖下安定峰、拖进魔族北疆时,他正吃完了瓜子,满口咸味地在做梦,梦里他正如火如荼吞噬当初说好的三斤热翔。他是被冻醒的。 漠北君将他扔到地上,迎着北疆如刀的风雪,轮廓和神色越发锋利。 虽然很帅,非常帅,但尚清华已经冷得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份帅,一张口想阿谀谄媚,舌头就要结霜,于是老实闭嘴,裹着被子哆哆嗦嗦爬起来。 前方地面突起一座冰雪碉堡,漠北君径自走去,尚清华赶紧跟上。 冰砖砌成的碉堡大门隆隆打开又合上,穿过深长的阶梯,一路无人,直到一间寝殿附近,才有几名大气也不敢出的守卫和魔族侍女。 尚清华窥漠北君脸色,虽然也是与过往一般的高傲冷漠,却多了几分肃穆。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大王,咱们要在这儿站多久?” 漠北君头不动,眼珠转向他:“七天。” 尚清华为之绝倒。 罢了罢了,说不定自己马上就要回去继续打飞机了。趁着这七天,好好告个别吧。毕竟回去了之后,就没人常常揍一揍他、使唤他当牛做马洗衣叠被端茶送水了。 站了一会儿,感觉越来越冷。 漠北氏的地盘果然不是人呆的地方,尚清华不断原地跑跳,避免自己被活活冻成冰雕。漠北君看着他,眼底似有笑意一闪而过。 漠北君伸手,捏住尚清华一根手指,道:“别吵。” 寒意仿佛都被他从这一点相连之处吸走。尚清华觉得,冷还是冷,但没那么难熬了。 只是难免,越发对即将到来的离别感慨。越发有点舍不得。 想想,其实漠北君除了脾气坏点,生活能力差点,娇生惯养点,爱打人点,对他也没有很坏。 尤其是现在,福利不错,薪水不错。就算揍一揍是家常便饭,但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揍,别人揍那是不行的。况且最近也不怎么揍他了。 尚清华深深地担忧起自己似乎已经被扭曲的生活幸福观。 万一他真的回去了,万一漠北君忽然又想找个人揍一揍,结果上哪儿也找不到他,那情形想象起来,竟然还有点曲终人散,物是人非的伤感。 忽然之间,刻骨的寒意又回到了他身上。 漠北君冷冰冰地道:“回哪儿去?” 尚清华这才发现,伤感之下,他居然就这么把心理活动说了出来。这下可真要“伤感”啦! 漠北君手上一紧,几乎要把他的食指捏折了:“现在你说要走?” 尚清华痛得脸一缩,忙道:“没有没有,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漠北君道:“你对我说过什么?” 追随大王一生一世。当成口号说了无数遍。可他以为,谁都没有把这句话当真啊? 沉默半晌,漠北君道:“你要走,现在立刻走。不必等七天以后。” 尚清华怔了怔,道:“大王啊,我真走了,从此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漠北君用从九千万尺高空俯瞰蝼蚁的眼神俯瞰他,反问:“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 饶是尚清华脸皮常年练得刀枪不入,也在他的神情和这句话前缩了一下。 他还想辩解几句,事情的发展却超乎了预料。 漠北君道:“滚吧。” 身体猛然向后飞起,撞上钢铁般的冰壁。 剧痛只在背后麻痹了一瞬,立刻就蔓延到五脏六腑。 漠北君连手都没抬,甚至都没朝他那边瞟一眼。尚清华喉管瞬间涌上了满是铁锈味的温热液体。 虽然漠北君揍一揍他几乎是日常,也经常让他“滚”,理应习以为常,可没有哪一回,尚清华感受到过如此强烈的憎恶与愤怒。 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他从地上爬起来,默默擦干净嘴边的血,默默赔了个没人赏脸的笑。 站了一会儿,还想说话,漠北君忍无可忍般地喝道:“滚出去!” 尚清华便忙不迭滚了出去。 老实说,虽然不会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可他还是觉得有点难堪。 为之前一闪而过的,“漠北君”和“朋友”这个念头。 尚清华缓步走上石阶,原本在里面的守卫和魔族侍女们也尽数被赶了出来,跑的比他还快,一窝蜂钻出了冰堡。来时去时,情形已大不相同。 这时,一道歪歪的身影迎面下来。尚清华扭头,与一双泛着寒光的桃花眼堪堪掠过。 虽说这双眼睛并没把他看进去,尚清华却被瞟得一个激灵,脚跟黏在了阶梯上。 鬼鬼祟祟的,他又跟着折了回去。 95、番外:打飞机奇遇记 6(附后记) 地下冰堡的守备们被遣退以后, 空无一魔。漠北君一定也以为他老老实实“滚”了,不会料到他还会折回来, 由是尚清华返回那间寝殿前的走廊时,还没被发现。他止步于此, 顺着那只三人合抱的巨大廊柱游上屋梁,找了个绝对不会被人看到的位置坐下来。 不过这个位置虽然的确是不会被别人看到,但是也看不到别人啊摔! 漠北君冷淡的声音响起,似乎还在强行压抑火气。 他道:“你来干什么。” 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的声音笑道:“侄儿继位,我来讨杯喜酒喝,有什么不可以吗?” 漠北君并不答话,哼了一声, 半晌才道:“有什么喜酒好喝的。” 另一个声音又道:“过了这七天, 你就是真正的漠北君了。这难道不值得恭喜?” 尚清华知道这是谁、这里是哪一段原著被搅乱后拖延至今的剧情了。 要命了。漠北君大事不妙。 来的这位不速之客,是漠北君他小叔叔,凛光君啊! 而寝殿里面躺着的,一定就是漠北君那出生以来恐怕没见过多少次面的父亲——的尸体。 按照他设定过的, 漠北一族每一代的君主死亡后, 都会把七成的功体过继给下一代继承人。这个时刻极其关键。而他的原作剧情中,凛光君就是瞅准这个节骨眼,在漠北君正在处于消化功体紧要关头的最后一天,发动偷袭。因为原定的合法第一顺位继承人是漠北君,凛光君没有资格承袭功体,硬抢也没用,不合法就是不合法, 列祖列宗不会承认。但如果漠北君在正式继位之后才死,他就是唯一的漠北血系了,届时,七成功体接手的不要太愉快。 按照原著,应该有一个冰哥在旁边扮猪吃老虎,顺手护航,在漠北君即位之后再顺理成章地敲诈漠北氏一笔。可是本世界的冰哥这时候没羞没臊折腾他师尊去了,说说,他哪有空理会这边?漠北君带回来的,居然是屁用都没有的自己! 尚清华狂抓乱发:大王你,你你你,你带我回来干啥?!我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哪有那个本事给你护法?这种要命的事情当然要找心腹啊,找最nb的盟友!就算你没办法把冰哥从他师尊身上撕牛皮糖一样撕下来,起码你找他借几万只黑铠武将啊?再不济也不能找我啊,我除了淡茶送水洗衣叠被、还有什么技能点不是业余水准!!! 没有自己亲赐给男主角的不灭光环不死金身,七天之后的致命一刻,漠北君…… 凛光君道:“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谁都没带?” “……”漠北君冷淡地答道:“没带。” 凛光君吃吃笑道:“本来是带了的吧?我看到了。过来时,恰巧撞着个人走出去,那就是那个……说是跟了你的安定峰峰主?他怎么惹你了?打成那样子。我听传闻,还以为你脾气变好了。” 良久,无人应答。 凛光君又笑道:“小叔叔只是问问而已,为何这样不亲切地看着我?” 漠北君直白地道:“我希望你出去。” “你这话好伤魔心。可惜,我族并未规定,继位仪式过程中,不允许其他人旁观吧?何况,我还是你父亲的弟弟。若是没有你,今天站在这里等待承袭的,就一定会是我。” 漠北君似乎知道赶不走他,不再多言。凛光君却洋洋得意,不知收敛:“唉,长大了要做领主了,果然就不同了。还是小时候的你可爱多了。” 尚清华听着这耳熟的台词,抹了把汗,为自己居然写出过这么恬不知耻的角色感到轻微的羞耻。这位叔叔他居然还有脸提小时候。 漠北君自幼无母,小时候最黏最亲近的,就是这个年纪差得不远的小叔叔。然而,因为上一辈兄弟之间有些破事和感情纠纷,凛光君对这个侄子实在喜欢不起来,某次趁其他魔不注意,他把这个听话的小侄子哄出了大门,扔进了人界,让一堆修真暴徒追着这只什么都不懂、惊慌失措、跑几步就要摔一跤的小魔疯狂围堵数日。 那时候漠北君的年龄,大概只相当于人类四岁的孩童。若不是他爹过了十多天忽然想起来,儿子似乎这几天没跟在弟弟后面,顺口过问了下,漠北君说不定就要在幻花宫水牢里被关到活活吓死。对那个年纪的魔来说,一群围着他乱转乱喝的人,就是一群茹毛饮血的怪物。想象一下一个人类四岁小孩儿被抓到魔窟里关着会有什么反应,差不多了。 上一任漠北君心大如盆,四川盆地的盆,反正儿子最后抢回来了,有惊无险没死成,也就没怎么上心,说了这个弟弟两句,便让他们今后继续“好好相处”。 蓬头垢面地被接回来以后,漠北君再也不跟这个过往最喜欢的小叔叔说话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展越严重,以致他终于跟谁都不愿说话了,并且对一切背叛深恶痛绝。 将自己编的狗血冷漠少主成长史在脑海里重温一遍,尚清华反省了一下。主要是反省魔族淡薄冷清的天性设定是不是太不人道。次要则反省当初为什么没有顺手加上一条“继位仪式不允许闲杂人等在旁,即便是直系亲属也不行”的设定。以至于现在漠北君守丧等待承袭期间,不得□□离开,也不得有理驱赶凛光君。 这样一边反省一边胆战心惊,尚清华足了七天,终于等到了最后一天。 祭足七日,到了漠北君正式继承功体的那一刻,他很明智地迟迟没有动作。然而,迟早是必须有所动作的。 凛光君道:“怎么?为何迟疑?” 因为你站在这里啊!!! 凛光君道:“莫不是……怕我偷袭?怎么会呢?我可是你叔叔啊。漠北,你可得抓紧,再不开始就错过了。没有补救机会的,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不立刻开始,功体便会自然消散,相当于巨额遗产随风飘散;立刻开始,凛光君这个绝对不安好心的却在一旁虎视眈眈。漠北君此刻的处境,可谓是进退两难。 一切如原著般进行,只是少了一个所向披靡的冰哥,多了一个狗屁不通的华弟。 最终,漠北君还是冷笑了一声。 尚清华一咬牙,还是冒着被魔觉察一刀削头的奉献,探出了脑袋。几乎是在寝殿里飞出一团蓝光、罩住漠北君的瞬息之间,凛光君猝然出手! 漠北君早有防备,腾出一手来接了他这阴险至极的一掌。可毕竟分心不暇,教一丝魔气溜入了掌心。这一丝不属于他的魔气在漠北君体内乱窜,他不敢大意,只得又分出一部分心神来对付它。凛光君觉察一举成功,欣喜若狂,可他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动作,忽然有个人,从天而降,跳将出来! 凛光君凉凉地道:“我道这里怎么会还有没被支走的守卫。你不是七天之前就走了吗?怎么?回来护主了?倒是瞧不出来你有这份忠心。” 尚清华原先看不到他还好,一看腿更软了。凛光君虽然长得挺好看,但是一种阴柔又阴险的好看,那双桃花眼真是如毒针一样在泛着寒光,笑时微微露齿,牙齿还森白森白的,特别适合咬生肉! 尚清华硬着头皮站在漠北君身前:“第一,谁说我是回来护主的?第二,谁告诉你他是我主的?” 凛光君:“那你现在拦在我跟前,算怎么回事?” 尚清华铿锵有力道:“落井下石!” 他胡说八道的时候,手都在抖,哆哆嗦嗦指着自己的脸:“你看看,他把我打成什么样子。你这个侄子,脾气真是好!” 漠北君在他身后吐了一口血。绝对是被他活活气的。 尚清华如泣如诉:“这些年来,我断的肋骨可以再堆一座埋骨岭,我吐的血能活活淹死我自己。忠心?对这种人……这种魔,谁他妈能忠心。他如此待我,尚清华若是还能忍气吞声不报复回来,枉为安定峰峰主!” 说这段话时,尚清华完全不敢回头看一眼漠北君的表情。背上冻得都快结霜花儿了! 凛光君哈哈笑道:“漠北,你听到了吗?我真是同情你,永远都是被出卖背叛的命。你这样还怎么统领漠北一族?真让你继位了,你这个体质,我族岂不是随时都有被倾覆的危险?还是听小叔叔的话,大事都安心交给我,你就去吧。” 多年心愿就快实现,凛光君心境开阔,对他大度地道:“你想怎么落井下石?” 嘿嘿一笑,尚清华扣了个火法诀,往身后甩去。 凛光君感觉一阵炎热扑面而来,眼前红光乱舞。漠北冰族最为厌恶火光,尤其这火似乎还并非凡火,乃是尚清华死皮赖脸找沈清秋给他做的几粒玄阳火种所发,凛光君厌恶之中还掺杂了几分惧怕,当即后退掩面,心下略感诧异。 他暗想:“看不出,传言中窝窝囊囊的安定峰峰主竟然是个狠角色,我可听说漠北对他很是不错的,谁想这厮潜伏隐忍多年,一出手就这么毒辣,要用仙家之焰活活把漠北烧死。死都没这么便宜,这火只怕能把他活活烧成炭灰!要是他刚才冲我使了这个法诀,只怕我也得狼狈一阵。不知他还有没有留几粒这厉害火种。不管有没有,此人都绝不能留。” 可等他盘算完了,站稳一瞧,当即大怒。 漠北君并未被烈火吞噬,而是被罩在了丛丛火焰之中。方才尚清华那一把火种,竟没有打在他身上,而是在他周身方圆丈许之地画了一个大圈,跃动狂舞的玄阳真火,将他们两个包围在其中。 虽然漠北君出圈不得,可凛光君也进圈不得。若是隔空发力,他的冰法便会被玄阳真火融掉。如此看来,它不像是攻击术法,倒像是一个——保护圈! 觉察上当受骗,凛光君的脸登时阴了。 漠北君被凛光君拍进了一道歹毒的魔气,正在四肢百骸中乱窜作恶,他单膝跪地,脸色青白交替,连多看旁人一眼的功夫都没有。尚清华手忙脚乱围着他转,又帮不上忙。凛光君远远绕着玄阳火圈走着,边走边冷笑。 他道:“我方才说错了,你岂止是忠心,你简直忠肝义胆肝脑涂地。为我这个不成器的侄子,白白回来送死!只是不知道,你这个圈子,能挺到几时?” 此话戳中了尚清华的痛处。 沈清秋给的火种,他是一次性都扔出来了,完全没留个底。他蹲在漠北君旁边打了鸡血样地祈祷:“妈呀大王你听到了吗,他要杀我,你叔叔要杀我!你千万快点消化完,我可真不知道这个圈能挺到什么时候!” 突然,一声裂石巨响,头顶有冰尘霜灰簌簌落下。 尚清华蹲得不稳,和跃动的火焰一齐晃了两晃。 只见凛光君单手从一只廊柱上收回,道:“你们以为不出来,我就拿你们没办法?” 他想把冰堡打塌,砸死或者活埋了漠北君! 眼看着冰柱上爬出了森森裂缝,凛光君第二掌就要打出,尚清华忙道:“出来出来,这就出来!” 便如一只苦大仇深的青蛙跳进油锅里一般,他慢吞吞跳出了圈子。 这一出来,就别想再进去了,凛光君身如鬼魅,一把揪住他:“光你出来有什么用?把火撤了!” 其实他也有点心慌了。不知那一道魔气漠北君多久就能压制下来,若是在玄阳之火衰灭之前他就调息完毕,消化了那七成功体,今日之变岂非就成了一场闹剧? 尚清华道:“我只懂放火,不懂灭火啊。” 凛光君:“那就让他出来!” 尚清华:“这个……君上您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想出来也动不了啊。” 凛光君冷笑一声,把手放到尚清华心口处。 他亲切地道:“那你说,如果你的心脏正在结冰,他会不会一时冲动,就出来了呢?” 尚清华:“如果这种事靠‘一时冲动’就可以破,我建议君上您自己‘一时冲动’试试看能不能冲进去……”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凛光君轻声哼唱着冰法诀,把它唱成了愉快又恶毒的小曲儿,道:“漠北啊,小叔叔真是意外,你居然也有一条至此境地还不肯背叛你的走狗了。这么一条好狗,没了多可惜,是不是?” 心腔附近,一片冰天雪地。 尚清华嘴唇发紫,举手道:“君君君上。” 凛光君:“说。” 尚清华:“你这样……冻冻冻我的心脏,我我我叫不出声音,听听听起来不够凄惨,达达达不到你想要他‘一时冲动’的目的。我建……建议你还是打我吧。我保证叫得卖力,叫得凄惨。” 凛光君:“哦。可是我手很重的,万一没控制住,打死了你怎么办?” 尚清华:“没没没事,我扛得住。习惯了,经常挨挨挨你侄子的……” 话音未落,尚清华便切身体会到了,凛光君的手,到底有多“重”。 他没用魔气,全然物理攻击。尚清华可以清楚听到自己每根肋骨断掉的声音,吐血太多后胸腔漏风般嘶嗬的声音。 牙帮子隐隐有点松动的时候,尚清华心想,跟他叔叔和其他魔族比起来,漠北君真他妈太温柔了,太亲切了,简直是一个小天使。 他拖延的时间越是久,凛光君越是焦躁得逼近狂怒,踩牢他的背,拽起他一只手臂,狞笑道:“不是保证叫得卖力、叫得凄惨?为何嘴巴这么严,到现在还没漏出一声?” 这个动作带给尚清华一些极其不好的联想,他忙吐出口里含着的一泡热血,很有诚意地大叫起来。 凛光君道:“嗯,不错。可惜,还不够凄惨。我帮你好了。” 肩膀传来筋肉皮骨撕裂的恐怖疼痛。尚清华张了张嘴,任由恐惧灭顶,反而叫不出来了。 可这份疼痛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忽然之间,他被向后拽起的手臂软软垂下。 深蓝色的袍子一角在他身前翻滚,风雪满襟。 漠北君出其不意,掠出了火圈,一掌拍中凛光君心口! 凛光君猝不及防挨了这当胸一掌,半边胸膛都塌了下去,周身魔气更是像被打穿了一个大洞,往外一泻千里。他心头发凉:这小子一击之威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终究是给他拖了过来,将漠北氏历代传承的功体尽数消纳了! 而且竟然连玄阳真火也不畏惧了,直接穿了出来! 虽是愤恨又不甘,可眼下恐怕他已完全不是漠北君的对手,只得匆匆用冰封住了伤口,化为一道黑风,向冰堡外袭去。 尚清华脸贴地趴着,半天不见动静,也没人来扶他,心中凄凉:还生气哪?怎么说也是为他被打成这样,扶都不给扶一把,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却听咚的一声沉响。 尚清华艰难无比、龇牙咧嘴地翻了个身。 漠北君居然又倒下了。两条人影,姿势各异地倒在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圈之旁,静静地,静静地,扑街。 他这才恍然大悟,恐怕漠北君根本没消纳完那七成功体,也没把凛光君那道魔气压下去。方才,他真是的“一时冲动”,奋力一搏,才临时吓退了凛光君。现下漠北君耗尽了最后的气力,还被要命的玄阳真火烤了一遭,于是又……扑街了。 虽然漠北君直挺挺躺在地上,连手指都曲不了,却仍在拿眼睛使劲儿瞪他。 尚清华被瞪得无法继续安心趴下去,只得开口道:“那个,大王啊你,别挣扎了,躺好,慢慢消化吧。历代领主层层递进的功力累加起来,不是一口能囫囵吞的。” 那目光仍毫不收敛,尚清华如沐针雨,心惊肉跳,好容易缓过了一口气,坐起个上半身,已抖成帕金森。 现在漠北君总算能好好听他说话了。他舒了口气,道:“呃,大王啊。其实本来我没想在这种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刚好是你继位的紧要关头嘛,真的。这么重要的事,你为啥不早点告诉我。” 漠北君在用表情告诉他“跪下来哭着说我错了就原谅你”。 尚清华嘴角抽了抽,继续道:“说实在的,你不应该带我来,我根本不顶什么事,也就平时给你揍一揍,还能凑合着用。你看我刚才,被打成这样,也只给你拖了一点时间。你小叔被你打成重伤,应该不敢再来了。你差不多也快消化完了吧。那我就先……走了。” 漠北君原本脸色缓和了点,一听最后一句,立刻眼射寒光:“还走?!你敢!” 又被吼一脸,尚清华浑身上下还疼着呢,忽然一阵怒火中烧,当即拍地喝道:“怎么不敢!” 这一掌,当然吓不到漠北君,只拍得他肩膀胳膊一阵好疼,眼冒金星。横竖漠北君现在动弹不得,尚清华恶向胆边生,指他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忍你很久了,你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脾气恶劣的魔二代!” 此举可谓是狗胆包天。漠北君完全是一脸的不可置信。而尚清华多年的积怨此刻势如长虹,喷薄而出: “你看我脾气不错好说话修为又差,拿捏得好爽是不是?你以为你老子我真这么……这么……啊?!” “看什么看,你有意见?!老子就是你爹!给我叫爹!也就是我让着你罢了!换个人你试试?!冰哥不得揍死你,沈清秋原装货不得阴死你!” “没有人喜欢自己天天被揍,也没有人每天被揍还会真的整天乐呵呵!又不是真的是狗!是条狗你每天踢它两脚,时间久了它也知道不敢再缠你!” 漠北君道:“你想死吗?” 在此等境况下,这句话的威慑力大折,尚清华道:“不想。我不光敢走,我还敢做别的你信不信?本峰主今天就要在这里,把你以前揍我的份都揍回来!” 漠北君怒道:“你——!!!” 尚清华道:“你什么你?又是‘你敢’?告诉你,我现在还就真敢了。来!” 说完撸起袖子,当着漠北君铁青的脸跃跃欲试活动拳头。漠北君眼神里嗖嗖放出冷刀子,尚清华毫不畏惧,一拳挥出,冲着他的脸就是一下。 漠北君本能地别过了脸,只觉得脸皮一紧。 很陌生的感觉。有点痒,有点小疼,却完全不是预料的重击。 尚清华两根手指捏住他一边的脸颊,使劲儿往外拉,道:“怎样,痛不痛?!” 边拉边想,这他妈跟老子心里想做的不一样啊!揍他啊,趁他不能动揍他啊。拉拉脸就算,怎么看也是自己亏了! 但是没办法,果然……还是下不了手揍这张脸! 漠北君被拉得口齿不清,坚持道:“你完了!” 尚清华嘎嘎笑道:“有骨气,这种状况下还能威胁我,爹欣赏你。” 他另一只手也加入进来,捏住漠北君另一边脸,一会儿往相反方向拉,一会挤成一团。漠北君往日里高贵冷艳的形象被他一双贱手毁得鸡犬不留。尚清华嘴里还重复:“还不痛?痛不痛?” 漠北君傲骨不屈,奈何生理泪水这东西,不是有傲骨就能挡住的,终究是被他拉得眼角泛起泪光来。 “……痛了?痛就对了!”尚清华放开爪子,道:“平时你打我,比这痛起码十倍!让我拉一拉怎么了?娇气!” 漠北君被他一句鄙夷的“娇气!”气得面色苍白,脸颊上又是一大堆青青红红的指印,着实触目惊心。 要说尚清华也确实怂,刚才激情犯罪一时爽,事后才害怕会被送进火葬场,尤其是漠北君的脸恢复正常形状后,那表情实在是……实在是……他看得心里直犯怵,忙拍拍衣摆,准备拔腿走人。大步流星溜了几步,身后漠北君喝道:“要腿就站好别动!” 条件反射的,尚清华又听命了。 他不敢回头,道:“大王,我真走了。” 漠北君:“闭嘴!回来!” 尚清华自顾自道:“你就算生气也千万别来找我。我这一回去,你就绝对再也找不到我了,所以不要做无用功了。那就这样,大王,再见啦。” 漠北君几乎是在咆哮了:“够胆走就别让我再看见你!” 尚清华充耳不闻。 走了两步,他又加了一句:“见到你,我很高兴。真的——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帅!” 这一刻,他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样子,和当初动笔写下这个角色出场时那一瞬间的神情,如出一辙。 对着自己笔下的人物真情实感。事后想想,这可真让人难为情。 不过离别在即,难为情也就那么一会儿的事了。 只是尚清华没搞懂,说好的“离别在即”呢? 为什么系统发布回城附件过后已经一个月了,他还在狂傲仙魔途的世界里无所事事! 每次他戳开系统,对着红绿颜色不一的【是】和【下次再说】,都会先发一阵呆,然后选右边那个键,关掉界面。 下次复下次,下次何其多啊。 尚清华将此归罪为拖延症。万恶的拖延症! 苍穹山他暂时不敢回,不知道漠北君会不会气到上安定峰堵人。但他的积蓄一半放在安定峰某个洞穴里,另一半放在漠北君位于北疆的府邸那里,由是这一个月来,尚清华过得看似潇洒,实则不可谓不节衣缩食风餐露宿。若非还有那么点灵力傍身,和寻常流浪汉也没什么差别。 流浪了近一个月后,居然教他撞上了某对满世界逍遥游山玩水的师徒。 尚清华认出这是谁跟谁的时候,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花了半分钟,才确定那个扛着个钓竿子、提着个鱼篓子仍旧器宇轩昂的布衣青年是洛冰河;又花了半分钟,才确定那个提着食盒给他送饭仍在坚持不懈装b秀仙气儿的是沈仙师沈峰主沈清秋。 你们在这儿风流快活玩归隐山林的情趣play,把漠北君扔在魔界,害我去跟他强行出头,苦也! 尚清华腹诽归腹诽,但怎么说,看见这两个人,还是很高兴的。尤其是他已经这么多天没吃顿饱的了。 别吐槽为啥他一修仙的还在意吃没吃饱这件事了,书评区吐槽的够多了。他又不是苦行峰的,不玩辟谷那套! 平白被人打搅了田园生活,洛冰河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眼色,虽然看沈清秋的面子,他不会表现到脸上,但当沈清秋寒暄几句后让他“到房子里坐坐”时,冰哥的脸还是黑了黑。 他俩很有情调地在一处碧水青山之间搭了小竹屋。尚清华越坐越觉得,这两人过得真是滋润,坐在藤椅上道:“房子不错。” 沈清秋摇扇道:“你不想想谁搭的,错得了?” 尚清华腆着脸道:“你们的日子可真比我过得舒坦多了。不知道能不能沾沾瓜兄的光,让我也享一会儿的清福?” 沈清秋:“很不巧,你来的不是时候,我们正要吃饭。” 尚清华:“哪里哪里。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看我来的刚刚好。我看看你们伙食怎么样。”说完起身走到疑似厨房的门前,帘子一掀。 洛冰河穿着轻便的黑衫,袖子高高挽起,神情肃杀,正在无声无息地……揉面。 他神情严肃而专注,脸上两块白乎乎的,睫毛沾着一点面粉,仿佛手里捏来攥去的不是面团,而是一统天下的雄图卷轴! 不不不不不—— 尚清华肝胆俱裂,几欲心碎。 他塑造的那个霸气侧漏折服万千种马男的主角冰哥。 他在揉面! 做拉面! 面面面(无限循环)…… 真是难以言喻的惊悚! 尚清华默默败退。他坐到桌前,伸手,想摸个杯子喝口茶压压惊,被沈清秋捞回去:“我的。” 尚清华心有余悸:“你这个地方还有第二只杯子吗?给我用用又咋样。” 沈清秋指了指厨房:“你也知道没有第二只杯子了,所以,也是他的。” “……” “你敢用?敢用我就给你。” 尚清华的爪子转拉为推:“您老自用,无福消受。” 冰哥继续做饭。二人便杂杂拉拉聊了会儿。听完漠北氏冰堡突发事件的转播,沈清秋表示怀疑:“真的?只是这样?” 尚清华道:“这种事我骗你有好处?什么叫‘只是这样’?事关我的尊严,我当然呆不下去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沈清秋想了想,道:“但你不太像这种人。” “哪种人?” 沈清秋和颜悦色道:“会这么在意尊严的人呀。” 以向天打飞机心志之坚、脸皮之厚、生命力之顽强,实在不像会被漠北君揍一顿就跑。毕竟这么多年都挨过来了,何至于突然变得脆弱了敏感了黯然销魂了。 尚清华讪讪道:“瓜兄,我只是经常为了求票求壕不惜出卖节操、顺便当了安定峰峰主而已,你却因此而歧视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沈清秋道:“你给出的那两个理由,难道还不足以使歧视你这一行为合理化?” 尚清华:“哎呀,对我好点,温柔点,可以吗?瓜兄,你说我到底什么时候回现世好?” 沈清秋:“你真的想回现世?飞机打多了视力真的会下降的。醒醒吧,你只是在等人给你道歉然后把你绑回去继续每天轻轻揍三顿而已。” 未聊毕,开饭了。洛冰河端了两碗面上来。 白面红汤,青油油的小碎葱花,齐整堆放的鲜嫩肉片,卖相极佳。 但是尚清华不会伸爪子的。无需冰哥开口明言,只需一个看似不经意的眼神,尚清华就知道,没有自己的份。 沈清秋叹道:“所以我说你来的不巧。” 毕竟冰哥亲手做的菜饭,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吃的。尚清华没得话说,缩在桌子的角落,眼巴巴看着对面两个分了筷子。 后来沈清秋终于看不下去了,忍笑夹一片肉到洛冰河碗里,发了慈悲:“算了,别逗他了。你师叔这些日子够可怜了,不要再欺负他。” 洛冰河把那片肉送进嘴里,头也不抬地道:“锅里还有。” 尚清华乐颠颠抄铲子去也。 他端着面哧溜哧溜吃得热泪盈眶。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这个世界上,最可靠的果然还是与绝世黄瓜同乡之谊。 蹭了一顿鲜美无比的拉面,尚清华已喜出望外,压根没想过要留宿。 开玩笑,他可不想听冰哥的墙根。睡眠质量能不能得到保证是一点,第二天冰哥会不会把他两只耳朵切下来下面又是另外一点。 看沈清秋过的是什么神仙似也的日子,再看看他过的是什么日子。人比人,气死人。真是岂有此理,分明他才是作者,是这个世界的创世之神卡密萨马,都对他好一点行不行!关爱作者!保护作者! 尚清华一边回味儿子给他做的唯一一碗面的滋味,一边用草根剔着牙,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走着走着,忽然脚底打了个滑。 小路旁边就是山谷,尚清华没带剑,摔下去可飞不起来,破口大骂骂自己:“怎么好好的走路上也会打滑?老子又不是自带平地摔绝技的漫画女主!” 坐地上一看,并没有突兀的多出来的香蕉皮或小树根,只有一小滩水洼。 只是那摊水洼,是冻住了的。四周低矮的野草,也正在隐隐爬上一层薄霜。 尚清华连滚带爬扑到离他最近的石壁上,背靠着它寻求一点安全感。 他本以为,自己磨磨蹭蹭作死还不回去,拖到漠北君终于找上门来,这已经是最糟糕的设想了。可从嶙石垂藤后转出某个人时,他才发现,事实还能更糟糕。 凛光君道:“哟哟,看看,这是谁呢?” 尚清华干笑道:“是啊!究竟是谁呢?” 凛光君拍了拍他的头顶,道:“漠北他找你找得快把北疆翻过来了,你倒是会躲,啊?” “君上说笑了,我哪有躲……” “是吧?我也奇怪,有什么好躲的?上次在冰堡里,你立下那么大一桩功劳,漠北奖赏你都来不及,何苦想不开,要跑到这穷乡僻野来?” “哪里哪里!”尚清华连连摆手:“不管我的事。上次全是漠北君凭他老人家自己的本事……” 这推辞本是怕上次冰堡败退事件凛光君也给他记上一笔,谁料闻言,凛光君陡然变脸,声色厉戾道:“你的意思,是没有你这条卑鄙阴险无耻下流的苍穹山走狗半路杀出来坏我好事,单凭那臭小子一个人就能打败我?!” 应也是错,不应也是错,尚清华叫苦连天:“怎么可能!漠北君他打败君上您,靠的只是偷袭而已!” 凛光君:“你在讽刺我吗?” 尚清华:“……” 一想,对哦,最先开始偷袭的明明就是凛光君自己。马屁又拍到了马腿上,无论怎么说都是错,尚清华赔笑脸抱大腿数十年来,头一次遇到这么难搞的角色! 他哭丧着脸闭嘴了。 凛光君冷笑道:“漠北那小子,肯定万万想不到,他倾尽全力也找不到的人,竟然被我随随便便撞上了。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好好用你……” 尚清华忙道:“君上!您要是想抓我去威胁漠北君,那是根本没用啊!我就实话告诉您我为什么要逃跑吧。其实上次,我趁他不能动,忍不住打了他一顿……您知道他那个死脸鬼的脾气的!有那种机会,叫人不想打他也困难是不是?打完没办法,怕他报复我就……跑了。他到处找我,多半只是想打我打回来。我在他眼里没有半点价值,充其量只是用得顺手的一个沙包和跟班而已。” 凛光君顿了顿,不耐烦道:“你跟我说这么多干什么?我看起来像是会做这种不入流事情的魔?” 难说啊,你偷袭漠北君也不见得很入流……尚清华真诚地道:“不像。” 凛光君:“那我看起来像是这么有耐心的魔?” 尚清华:“这个就不知道了。那君上您到底是想怎么‘用’我?” “怎么用?”凛光君呵呵道:“杀你泄愤,这个用法,很难想到吗?” “……”尚清华呆了一下,道:“不要吧,暴殄天物这是!君上您大可以抓我去威胁漠北君什么的,直接杀了多可惜!” 凛光君:“‘我在他眼里没有半点价值,充其量只是用得顺手的一个沙包和跟班而已’。这句话是谁说的?” 尚清华:“人有句老话,谦虚是种美德……” “德”字尚未说完,忽然抛手一洒,喝道:“看玄阳真火!” 空中数团红焰滚滚袭来,凛光君大惊,忙侧身闪避。然而,火焰坠落地面立即熄灭,分明不是不为风动、不为水淹的玄阳真火,尚清华这厮诈他而已! 凛光君一时恼怒,新仇旧恨交加,信手拂了垂叶上一点将落未落的露水,瞄准尚清华下盘打去。尚清华只觉小腿一凉,已有一枚魔气凝成的冰弹穿腿而过,跑也跑不? ??,啪嗒栽倒。 凛光君欺身而上,一脚虚踩在他另一只腿的膝盖骨上,道:“你就跟个蟑螂似的,太会跑了!我先废了你两条腿,瞧你还怎么跑?” 尚清华半点没有宁残不屈的气节,魂飞魄散:“大王啊——!!!” 说大王,大王到! 墨蓝色的身影如鬼魅般倏然而至。咔的一声,两团黑气相撞,凛光君抱着自己膝盖骨碎掉的一条腿,气疯了:“你这小子,一定要来的这么及时吗?!就不等再迟一会儿?!就不能等我踩下去再到?!” 漠北君踹碎了他另一只膝盖,冷冷地道:“不能!” 凛光君倒也硬气,两条只膝盖都碎为齑粉,也不惨叫,反而骂得更歇斯底里:“真是你那个死脸爹的种!像谁不好偏偏像他。乌龟王八一窝生,他抢你也抢!他早死你怎么不早死!我艹……” 漠北君道:“你再骂,我送你进去陪他。” 尚清华瞠目结舌。他虽然知道凛光君对他哥哥怨念一直很深,可没想到在这边已经深到了宁可风度全无也要骂街的程度…… 在凛光君狂怒的咒声中,漠北君随手一掀,将他掀进了山谷里。这么摔下谷去,人可能要完,魔却是一定死不了。尚清华没提醒他要斩草除根。毕竟是自己叔叔,而且漠北君他爹也一定交待过,无论凛光君怎么做也要让着他点。事实上,尚清华完全不想提醒他任何事,如果能让他忘记自己的存在,那就更好了…… 漠北君把目光从山谷之底收回,喝道:“站住!” 尚清华拖着一条穿了洞的小腿,鬼鬼祟祟正要溜,不想被他一声喝破,原地定住。 咸猪手当场被抓,也不见得有他这么心虚。听到漠北君走过来时踏霜裂冰的足音,他又忙遮住自己的脸。 漠北君今天火气似乎特别大,半点也不高冷:“你在干什么?!” 尚清华讪讪地道:“你不是说过‘别让我再看见你’吗。这不看见了没办法,我先遮遮脸。” 漠北君扬起了手,尚清华习惯性抱头。 “……” 漠北君把他两只手分开了,抻直了,忍无可忍道:“再让我看到你做这种动作……你的手就不必留了!” 这句有那么点咬牙切齿的恨意。尚清华条件反射又想抱头,可是为了自己这双敲键盘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手,生生憋住了。 憋得慌,于是开始抖啊抖,抖得漠北君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尚清华:“呃其实也没有!就是我总觉得大王你要给我那么两下。以前嘛打打踹踹无所谓,可是现在您已经正式继位了,修为今非昔比,一下就能惊涛拍岸乱石穿云,我怕我承受不起您的两下……” 漠北君道:“闭嘴!跟着我,走!” 尚清华豁出去了,壁虎状牢牢扒在石壁上:“我不走!不对,我要走!我要回老家。” 漠北君道:“是不是我给你打回来,你就不走。” 尚清华:“与其留下来每天被你揍三顿,不如……啥?!” 打回来? 给他打回来? 漠北君肯给他打回来? 为了让他不走漠北君肯给他打回来? 过于震惊,尚清华脑内正无限循环以上阶梯状文字阵。 漠北君抬着下巴,僵立不动,一派“随便打,我不还手”的昂然气场,眼角却一直偷偷在观察他。 见他半晌还不动手,漠北君好像忽然高兴起来。虽说他高兴时,看起来也不过是眉梢扬得稍稍高了些。 漠北君道:“不动手?时限到。那就不给你打了。走。” 等会儿我没说不动手啊?这还有时限的? 漠北君眉角扬着那点藏得极隐蔽的愉悦,拽着尚清华就跑。尚清华当即一阵鬼哭狼嚎:“妈呀疼疼疼大王你你看看我!看到我看到我!” 漠北君果然看了看他,也看到了他血淋淋的一条腿。 “……”沉默片刻,他试着想把尚清华扛起来。 尚清华死去活来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你这样扛着我走一路,我这条腿真的就废了啊!” 漠北君道:“那要怎么办?” 尚清华双眼含泪,试探道:“要不……先给我找个大夫?” 漠北君“啧”了一声,转身就走。 一阵冷风吹过,被抛弃在原地的尚清华呆若木鸡。 这是……嫌他麻烦? 少顷,漠北君便回来了,还拖着不知从哪里偷来的一辆板车。木鸡这才变成活鸡。 堂堂魔族二把手,高贵冷艳的漠北冰族领导,纡尊降贵拖着一辆与他画风极其违和的破烂板车。这画面,给力! 尚清华“噗!”的,又破功了。 眼看漠北君额头又有青筋在隐隐跳动,他赶紧哎哟哎哟皱眉叫唤起来。叫得两声,漠北君便把他抄起来,放到车上安置好。 虽然坐的是辆歪歪扭扭的破板车,不知道是从哪家农户院子里的老马身上抢下来的,以往也应该只是拖些草料、干柴、泔水桶之类的东西,尚清华坐得却是扬眉吐气、威风凛凛。没见识的,还以为这是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高中的状元郎,受了圣上赐婚,正敲锣打鼓迎亲去也。 真是宿命的轮回。第一次见到漠北君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用一辆板车,把失去意识的漠北君拉去开房的呢! 有诗为证: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板车轮流转,明年到我家。哈哈! 尚清华飘飘欲仙仙风道骨地宣布:“我要吃面。” 冰哥那碗面真好吃,但是太少了,没给他剩下几根,吃不过瘾。 漠北君:“嗯。” 尚清华强调:“拉面。” 漠北君:“可以。” 尚清华得寸进尺:“你做。” 板车猛地一顿,漠北君立定在原地。 隐隐有不知源的寒气飘过来。尚清华立刻怂了,挤眉弄眼道:“我做我做,当然是我做。随口说说嘛,嘻嘻嘻。” 唉。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半晌,板车车轮又徐徐转动起来。漠北君在前方,不回头,道:“我做。” …… 他说啥?他说他做?做啥?拉面? 肯给他打,肯给他下面的漠北君——今天什么日子?今天大发了! 尚清华决定了! 他要重操旧业。 向天打飞机这个笔名,要来势汹汹重出江湖了! 写什么好呢?尚清华一拍大腿。听说柳宿眠花八十一折的那套春山恨卖得十分之火爆。嗯,就跟风写这个吧!虽说他本人正直无比,但是有人看就有市场,有市场他就敢写。向天打飞机最擅长的就是跟风了,什么红他写什么,准没错! 第一步是要琢磨个大众喜闻乐见的好书名。《清静峰秘史》《我的徒弟不可能那么可爱》《师尊如此多娇》什么的,还没定好,先琢磨琢磨。文笔不如柳宿眠花好没关系,向天打飞机卖的从来不是文笔。而且柳宿眠花、三圣母那一帮写手搞小圈子抱团,飞机大大不喜欢。写来写去就沈清秋和洛冰河两个人,眼界忒小。其实照他看来,完全可以更大胆奔放。比如既然叫《春山恨》,为什么非要局限于一对cp?柳清歌此等绝色,不写岂非太可惜?岳清源也是仪表堂堂的美男子啊,事业成功还很宜家。木师弟魏师兄哪一款不是世人眼中的男神,写个np乱炖还怕没人看? 总而言之,只要够露骨、够下(此处划掉)流、够不要(此处划掉)脸,他迟早又会成为本土文坛一霸,就算不用卖自制肥皂也可以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何厚铧! 向天打飞机翘着腿,板车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嘎吱摇晃。夕阳西下,漠北君拖着他,不知要走向何方。 虽然槽多无口、鸡飞狗跳、乱七八糟,小学生文笔,没准严肃点的读者还会忍不住摔书大骂“什么狗屁玩意儿”。不过,向天打飞机菊苣向来擅长为自己的坑爹找借口,他可以抛出一千个“只是”来和稀泥。比如:只是看个文呗,就像做人,图个开心而已何必那么较真;只是随手写的戏作而已嘛,大家都对我宽容点啦;只是一篇无脑爽文你还指望能看到啥;只是…… 只是。 ……只是他真的,好喜欢自己写的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