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为槿昭》 chapter 1 一阵婉转悠扬,柔美空灵的曲子回荡在凝川镇的某个小巷子里,萦绕耳畔令人心醉。过客闭眼聆听之际,仿佛散去了一身的烦忧,轻松畅快。 那首《琵琶语》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合着窗外朦胧的烟雨,总归带着一丝凄婉之意,不由地让人想要一见这弹筝之人,是否历经过这曲中事,恰是那曲终人? “行了,小小,不用再弹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自琴室内响起,带着些许疲惫。 “林奶奶,我再弹一次。”女孩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些平淡。 “小小,从你和我学古筝起,我就和你说过,弹筝者是要进入这个意境里才能真正弹出一首动听曲子,要声临其境。只是你从不在曲中,终是指法再好,也少了那一份特有的感觉。”老人望着垂眸不语的女孩,发出一声叹息。这孩子有天赋,跟着她学了5年,连《云裳诉》都弹得不错,可惜弹筝时做不到曲境合一。 女孩搭在古筝上的手纤细修长,白皙有光泽,手背青色的血管显得格外明显。抚了抚古筝后,她取下义甲,对老人说:“我知道了,这段时间,我先不来了,很快就要高考了” “好,学习为重,你要来的时候再联系我。” “嗯,林奶奶再见”舒槿对着老人鞠了一躬,正要开门离去之际,听见老人又说了句“高考顺利”,她回头,映入眼中的便是慈眉善目的老人。 “这孩子啊,不容易。” 老人看着窗外撑着把格子伞渐渐远去的纤瘦背影,摇了摇头,又是一叹。 ...... 江南小镇,凝川镇是临南市下面的一个小镇,地处沿海,海鲜繁多,季风气候,这时的五月正是梅雨季节,潮湿多雨,舒槿回到家时,裤脚已经湿了些许。 听到开门声,厨房里的外婆穿着围裙走了出来,笑着朝舒槿说道:“小小回来啦,快去洗洗手,可以吃饭了。” 她看着外婆点了点头,穿好拖鞋,把手洗干净后,帮着外婆一起把饭菜端过来,看着眼前普普通通的家常菜,无端生出些温暖。 “小小,接下来两周就不能回家了,你多吃点。”七旬老人看着外孙女衣袖下漏出的一节过于纤细的手腕,眼里满是疼惜。她夹了块糖醋排骨放进女孩的碗里。 女孩看着碗里肉质鲜嫩的排骨愣了愣,夹了一只九节虾,剥壳后放进老人碗里,抿了抿唇,看着外婆说:“外婆你也多吃点,太瘦了,虾补充蛋白质。” 舒槿的眼睛生得漂亮,眼皮褶皱少,是很浅的双眼皮,外眦角钝圆,没有那么狭长的眼尾,大大的黑眼珠嵌在眼眶里占据了极大部分,瞳孔是漆黑中带着些浅棕,干净清澈,一笑更是妙哉,可惜她不爱笑。 “好,乖孙女”外婆慈爱地笑着,褶皱爬上了眼角,那是岁月侵蚀的痕迹。 她笑着夹起碗里的虾放进嘴里,顺便帮外孙女把那垂下的发丝别至而后。 “小小,这段时间不要有压力啊,尽心就好,外婆不希望你累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旁的什么都比不了。”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双浑浊的老眼里尽是关切。 “外婆,我知道的,您别担心我。”舒槿咽下嘴里的食物才轻声说道。 “你知道就好,我也不在你身边,在学校里也要好好吃饭,吃营养点,钱该花的还是要花,不要省,不要委屈自己。” “好,外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一顿饭的时间就在祖孙俩浅声交谈中度过,舒槿准备去洗碗,被外婆拦住了,说她学习辛苦,就几个碗,自己洗洗很快的。 “外婆,让我洗吧,我想放松一下,你去散步吧。”舒槿抿着唇,好一会儿才慢慢说着。 老人抵不过外孙女的执拗,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出门。 舒槿垂眸慢慢地刷着碗,看着水流从自己指缝中淌过流进水池里,好似这些年的光阴在匆匆而过,一晃十七年了。 ...... 1997年6月中旬的某个午后,一生啼哭回响在整个手术间里,年轻的妈妈气息不稳地询问着护士:“孩子是男是女?” “恭喜恭喜,是个千金。”护士把孩子抱到母亲眼前,垂眸含笑地看着孩子,没看见初为人母的女人眼里划过的黯淡和失望。 外面的护士进来愤愤道:“这家都是什么人啊,女孩怎么了,什么态度,至于在外面唉声叹气嘛!” 抱着护士的孩子转身,回了句:“农村人,重男轻女,咱们晓得的,我先把孩子抱去清洗了。你也别不高兴了,看看这个孩子,多可爱,还会笑呢,真像个小天使。” 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出生,注定是不受欢迎的,唯有外婆,待她始终如珠如宝。年幼时她把小小的女孩抱在腿上,絮絮说着:“那年你出生,我没什么文化,给你取不了什么像样的名字,于是去昭宁寺找祁大师算过,他给你取名''舒槿'',说你生在六月,正是木槿花开的时节,''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他说从生到死,乃万事万物之规律,无法逃脱,他希望你有正确的人生态度,应当多考虑在有生之年如何为国家民族做出应有的贡献,果如是,则虽死犹生,死而无憾。我虽不完全懂这番话是何意,但也知道是希望你长大能多做好事。外婆也希望你能谨记这番话,以后要做到。” “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舒槿反复喃喃地念着这句诗,望着窗外裹着夜色的星空,辽远宽阔,无边无际,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心。 周六难得的放松,舒槿没有选择去复习,而是拿起手机点开了《琵琶语》。坐在卧室的书桌前,轻阖双眼,手指在桌面敲打着,似是在努力感受这曲中意。渐入佳境之际,突然手机开始震动,她打开一看,是儿时伙伴杨芷的语音通话。 “杨芷”她接通后叫出了伙伴的名字。 “小小,你在做什么?”另一头是女孩欢快的声音。 “在听歌” “什么歌?”女孩轻唔了声,“让我猜猜,是纯音乐吧” “算吧”舒槿抿着唇,摸了摸自己翘起来的一簇短发。 “我这会儿刚吃完午饭,你晚饭吃了吧?” “嗯,吃过了,你在英国好吗?” “我啊,挺好的,小小,这是你第一次关心了我一句诶,真是受宠若惊啊!”杨芷在那头轻轻笑着,颇有些高兴。 “从我出国后,就去年回来过一次,咱们三年了就见了这一回,你可不能忘了我啊!要不然我就会伤心,我伤心了就会来烦你的,你...” 杨芷还未说完的话被她打断了,她抿了抿唇,还是回了她:“不会忘记你。”杨芷于她,是一种特殊的意义。 “嘿嘿,那就好,你快要高考了吧,有没有想好报什么大学。” “临南大学”舒槿轻轻地又极有分量地说出了自己方才许下的决定。 “唔,本市的临大啊,全国首屈一指,尤其理工类的专业,很棒,但是分数线不低啊,小小你要加油啊!”另一头的杨芷对儿时伙伴的高远目标表达着赞许。小小这人,对谁都不亲近,一直以来也是她不断地靠近她,她身上有一种自己莫名喜欢的气质,总是吸引着她,就算有时被她的冷淡打击到,过会儿又能像牛皮糖一样黏上去,反正小小她不嫌她烦,她又比小小大2岁,让让她怎么了。就这么和她相处了四年,她父母带着自己出国走了,此后三年,她便只在去年回国见了她一回。 小小还是老样子,长大了些,瘦瘦小小的没长多高,也映衬了她的小名。那张小脸还是那么精致可爱,可惜这性格和她那张脸严重不符啊!2年未见,再见她依然那么平静,不像自己冲动地一把上去抱住她,笑的完全不像一个大她两岁的人。 她小时就很心疼小小,如今看她有了新的追求,她真的替她高兴,高兴坏了。 “我会的”杨芷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还没回神,被一道清淡的声音打断了。 “小小,我真开心,替你开心,照顾好自己,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杨芷兴奋地说着,仿佛能想象未来二人重逢的样子,笑意都咧到耳根去了。 “谢谢你,杨芷。”舒槿轻轻说着,虽没什么起伏,但杨芷能感受到这话是她发自内心的。 “别谢,不要和我客气,我可不喜欢。”舒槿看不到,她虽有些气恼地说这话,眼角确是上扬的,一双耳朵都在微微泛红。 见对面半天没有回应,她以为小小被吓到了,忙慌着说:“逗你的,小小,我可没生气。” “嗯” “你嗯什么?” “不和你客气”舒槿回她,捂嘴无声打了个哈欠,她有些困了。 ...... 舒槿有时很佩服杨芷,能说会道,每每打来语音通话,便能说上一个多小时,从人到事,从鸟到狗,都能拉来一说,末了,总会问她一句,''好玩吧?'',总怕她会无聊似的。 怎么会无聊?她是个无聊的人,这些事比她有聊的。 chapter 2 舒槿的生物钟一直很稳定,第二天6:30便已经醒了,她在床上稍微做了下拉伸,活动了一番筋骨,便洗漱下楼了。 厨房里飘出一股粥香味,是外婆煮的青菜瘦肉粥,却没看见她人。舒槿拐到后门连带的小院子里,一把半旧的藤椅上侧坐着一位瘦削的老人,五月中旬的早晨还有些凉意,她穿着薄薄的毛衣开衫,瘦骨嶙峋的手腕戴着一串佛珠。舒槿再靠近些,方才看清外婆带着一副老花镜,手上拿着一本《心经》,手指所到之处,嘴里也是碎碎念着,念着念着,突然顿住,直到发现了她。 “小小,起来了啊!怎么也不多睡会儿。”老人关切地说。 “嗯,睡不着了。”她顺势蹲下身,抬头看着外婆轻声说道:“是哪个字不认识。” “外婆年纪大了,你之前教过我的,没多久又给忘了。”她指了指那笔画颇多的字,感叹道。 “念''pan'',外婆多念几遍,记不住我多教教你。” “pan,pan...” 外婆重复念的同时,她也在看那行字,“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不放在心上,就能过去吗,过得去吗?她问自己。 “小小,我记住了,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读的虽有些慢,却是一字不错。对于没读过书自学的她而言是真得很好了。 “读得不错”舒槿点了下头,看到外婆听到自己的夸奖高兴得像个孩子,颇有些惊讶。 她没再打扰外婆,离开时仿佛听到了老人碎碎地呢喃:“南无阿弥陀佛,保佑我乖外孙女高考顺利,考上好大学,南无阿弥陀佛......”外婆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这是她的信仰,她从小跟着外婆耳濡目染了些,却对此不置一词,人总该有信仰,那是她心灵的寄托。那自己呢,舒槿站在原地想了好久,大抵是那句“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吧。 悠闲的时间过得很快,在舒槿和外婆吃午饭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二媳妇叶云推门进来,将100块放在桌上,对老人道:“这个月的生活费”。 看到桌上丰盛的海鲜以及舒槿后,那张妆容厚重的脸更难看了,讽刺地朝老人说:“这外孙女回来就是不一样啊,好吃好喝伺候着,平时连买点肉都舍不得,瘦成这样街坊邻里都以为是我们不给你钱花。” 顿了顿,没好眼色地看了眼舒槿,又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孙女呢!亲孙都没这待遇。” 舒槿低着头,自顾吃饭,偶尔夹点菜放进外婆碗里,而她身边的外婆也只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将桌上的100收好,握在手里有些发紧。 “怎么,老太太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最近几年舒槿她妈赚的不少,也给了你不少,不把我们放眼里了?”叶云气得不行,这老太太什么态度,半天屁也不放一个。 老人站起身,去厨房拿了双筷子,放到叶云桌前,嗓音有些喑哑地说:“筷子在这,饭没了,你要吃就坐着吃点,也没不让你吃。” “谁还稀罕了。”扔下这句话,叶云怒气冲冲地走了。 本来好好的氛围被破坏,两人都没了什么食欲,老人想了很久还是说了:“小小。” “嗯” “你妈妈最近有给你生活费吗?没有的话,外婆先给你。” “有,她每个月都有给。”舒槿低着头,在剥虾。 “够用吗?”老人不放心地问。 “够” “不够和我说,外婆自己有钱的。” “好”舒槿轻轻应了声,她钱是够的,省着点用甚至还有剩,她不会和外婆要的,那是她的养老金,她不能要,也不能再那么麻烦外婆了。 下午回学校前,外婆让她带上了一大袋面包和牛奶,嘱咐她:“来不及吃饭就先吃这些垫垫肚子,饿的时候也吃点,不要累坏身子。你在外面好好的,我才能放心。” “好,外婆再见,你在家也要好好的。不要送我了。”舒槿握了握外婆的手,离开了。拐弯时,她转身望去,外婆瘦削的身子依然站在门口目送着她离去。 她不知怎地就想起从前看过的龙应台的《目送》——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这话适用在她和外婆身上。 从凝川镇开往临安市的直达车不多,一天就三班,第一班8:00,第二班11:00,舒槿坐的是15:00的最后一班,车程1小时20分钟,于是她寻了个靠窗的单人座,拿出手机,连上耳机后,点了舒缓的纯音乐,撑着脑袋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渐渐起了困意。 ...... “这道题怎么会做错呢?”柔美的女声疑惑地响起,在数学三模卷上打了个红叉,又继续往下看,“这也错”,年轻的女人细眉都要皱成一起了,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耐着性子继续改。 “啊,啊,啊...”尽情地发泄后果然舒服多了,数学老师真得不是说当就当的,这一不小心就能被学生们气得头冒青烟,真不知道他哥是怎么做到的内心毫无波澜。 “咚咚”敲门声响了两下,房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门口,逆着光有些看不清面容,只听沉沉地嗓音传来:“陆雨萱,你做什么?” “呃,哥,我刚刚在发泄情绪,打扰到你了?”陆雨萱理了理被自己抓成鸡窝头的头发,笑的有些虚。 “谁惹你了?”这声音由远到近传来,原来是他哥走到了她面前。这张脸,身为妹妹她都忍不住花痴,都是同个父母,怎么他哥就生得这么好,她就逊色多了。连智商也比她高,一个大学数学教授,一个高中数学老师,真是云泥之别。 “没呢,我改试卷呢!”她手下一个劲没收住,划破了底下的卷子,眼见这薄薄的纸张出现一条裂缝,她眼角跳了跳,覆手上去,试图掩盖罪过。 陆昭屿看着她那糊涂样,蹙起了浓眉,插在兜里的手伸过去,拿走了被她摧残过的试卷。一眼扫过,红叉不少,字迹倒是清秀,但这题做得不是一般的糟糕,一知半解,思路不清,解题潦草。 对于这张数学三模卷,陆教授用了三个字概括,“水平差”。翻到正面,扫了眼名字“舒槿”,是个女孩。 他把卷子递还回去,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你这学生,数学不行。 “舒槿这学生,其他科目都很不错,就是差在数学上,每次都是及格多点,上不去,我也愁啊,这么努力的小姑娘怎么就卡在数学上。今晚晚自习我得再好好找她谈谈。” “你挺喜欢这学生的?”陆昭屿看着妹妹这副为学生担忧的模样,颇有些良师风范。 “我接手这个班才一个多学期,按理说每个老师都是对班里数学最好和最差的学生印象比较深,舒槿数学也不是班级最差的,但偏偏就是关注她多些。每次我看她坐在窗边看着我上课时全神贯注的模样,我就觉得很感动,有一种被尊重的感觉,于是讲课也多了份激情。”陆雨萱含笑说着,句句都是发自肺腑。 “那你就好好帮帮这个学生。”陆昭屿听完随口说了声,刚要走,又响起什么似的问了句:“我要回临大一趟,你不是也要去一中,送送你?” “好啊,哥,那你稍等我一下。”她开始收拾桌上的试卷。 “我下楼等你。”陆昭屿说完后转身离开。 陆昭屿在临南一中校门口放下陆雨萱后,正要开走,忽见一抹娇小的影子从车前晃过,细碎的短发因风的吹动而向后翘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挺翘的鼻梁,女孩走的有些急,没发现自己的钱包从口袋中滑落,一转眼便转进了校内。 陆昭屿下车,走到女孩刚经过的地方,拾起了她皮粉的小钱包。看着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握在手里,转身上了车。 打开钱包看了眼,一张身份证,一张银行卡,还有些零碎的现金。他取出了那张身份证,女孩的长相确实让人觉得舒服,五官小巧,皮肤白皙,除了那双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没有这个年纪女孩该有的灵动。 他把视线转向左边,名字那栏颇有些熟悉,可不是刚还听陆雨萱谈论过的女孩。 “舒槿”他看着照片上的女孩沉沉吐出她的名字,“还真是巧”。 将身份证放回原位,合上钱包后他拨通陆雨萱的电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捡到你那个学生舒槿的钱包,你告知她一声去传达室取,我交给保安了。” 那头陆雨萱还好奇他哥怎么突然给她打电话,可一听完他说的又更好奇了,她询问道:“你怎么捡到她的钱包的?” 陆昭屿蹙了蹙眉,淡淡道:“意外而已。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没等陆雨萱的回复,他已经挂了电话,将钱包交给传达室保安后,开车离去。 “真是,说挂就挂了,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陆雨萱嘀咕完后,在办公室继续把剩余的卷子改完。打算晚自习早点过去和舒槿说这事。 这边舒槿回到寝室收拾好东西换校服时,突然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她抿了抿唇,回想自己丢哪了,下车时口袋里还有钱包沉甸甸的感觉的,说明钱包应该是掉在了自己下车回来的路上。 里面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几十块零钱,一张银行卡,关键是那张身份证,她快要高考了,重新办也不太方便,想了想离晚自习时间还有些远,先去远路返回找找,兴许足够幸运找到了也说不准。 chapter 3 事实证明她没那么幸运,沿着这条路走了个来回,连草丛里都没放过,也没找到她的钱包,反而找出了一身薄汗,应该是被人捡走了。她想,还是先回去上晚自习,也许明天就有人联系她这个失主了,也许她的钱包就这样没了,那么明天就先去挂失补办。 今晚晚自习是陆老师的数学课,舒槿不想错过,之前她觉得数学好坏都无所谓,她没什么远大目标,上个普通大学也行。但如今不同了,既然已经定下临大的目标,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该加把劲,把数学成绩提上去,不拖她别的科目后腿。 暮色渐浓,橙黄的光晕在天空中铺洒开,校园的景致也开始变得朦胧。舒槿趁着天色还未完全暗下之时,匆匆向教室走去,等到时,发现陆老师已经在教室了。 陆雨萱今日早些到教室,本打算见到舒槿后,便和她说钱包的事,一进来却没发现她,兀自猜想她可能去找钱包了。如今看着女孩匆忙赶来,微喘着气,也的确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走到女孩身边,敲了敲女孩的桌子,轻声说道:“舒槿,和老师出来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陆雨萱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沙发上,妥妥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样子。 “舒槿,老师今晚找你出来有两件事要和你说。”陆雨萱看着面前的女孩,眉眼是柔和的。 女孩点了点头,没出声,但垂放在腿上,交握的双手却微不可查的紧了紧。 “第一件事,你的钱包丢了是不是?” 女孩眼里带着一丝惊讶,看着老师又点了点头。 “别担心,我的哥哥捡到了你的钱包,放在传达室保安那,你待会儿过去取就好了。老师本来想早点来教室和你说的,但没想到你已经发现自己钱包丢了,出去找了,让你白找了那么久,也担心了那么久,这点老师跟你说声抱歉。” 看着老师歉意的目光,舒槿抿了抿唇,轻声说:“不怪老师,我该谢谢老师以及您的哥哥。” “谢谢就不用啦,这是应该的。”陆雨萱微笑着说完。顿了顿,脸色变得有些严肃,“第二件事,老师想和你谈谈你的数学。” “老师先问问你,你有自己心仪的大学吗?” “临大,我想上临南大学。”舒槿看着老师认真地说,眸子里难得有了丝光彩。 “这个目标非常不错,那你有担忧过自己的数学成绩吗?”陆雨萱语气和缓些,看着眼前目标明确的学生眼里多了份欣慰。 “想过,我明白数学是我的短板,所以在最后这段时间里我会努力将数学成绩提上去。”女孩一字一句非常郑重地说,既在向她承诺,又在对自己下定决心。 “好,那这样,就剩半个多月了,老师这两周的周六各抽出下午一个小时的时间,你把自己整理出的所有不会的题目都拿给我,我帮你单独指导。舒槿,你既然有坚定的目标,老师也希望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你。”她拿出纸把自己的手机号写上,交给女孩,“这是我的手机号也是微信号,平时如果有不会的,也可以问我,老师看到就会回复你。” 舒槿接过手里的纸,很薄,但却很有分量,她站起身,对老师鞠了一躬,抬头的瞬间,眼尾有些薄红,“谢谢老师”嗓音也哑哑的。 “都是老师的职责,舒槿你不要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陆雨萱看着眼前女孩对自己行的大礼,到底还是个24岁的大姑娘,姣好的面容也微微红了些,心中暗叹:她这学生,有规有矩,懂事乖巧,真是太深受自己喜欢了。 从办公室出来后,舒槿被批准先去传达室取钱包。不长不短的一路,她不断想着方才陆老师说过的话。 曾有这么位老师,不求回报,替你找想,为你解惑,不管岁月如何变迁,她又是何去何从,她想陆老师的好,她不会忘。而她唯一的回报就是不负所望考上临大。 钱包没丢,数学有救,结果证明她是幸运的,原来事实只不过是自己的主观臆测。 “舒槿,对,就是这个名字。”传达室大爷将舒槿的钱包从抽屉取出放到她面前,“这是你的钱包。” “谢谢大爷。”舒槿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多问了句,“捡到钱包的人长什么样。” 大爷眯了眯眼,用浑厚的嗓音说:“小伙子长得挺俊,看着就是一表人才。” 舒槿沉默着没什么反应,只回了句:“大爷我先走了。” “诶,小姑娘下次小心些,钱包可不能乱丢,这次还好碰上了好心人。”大爷语重心长地说,看了眼这瘦弱的女孩。 ...... 这最后的高考冲刺时间里,舒槿的复习重点就两个,稳固其他科目成绩,加强提高数学成绩,参考历年临大录取分数线,又结合了她几次模考的总分来看,数学至少达到125分她才有机会考入临大。 舒槿明白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提高30多分,不容易,但有希望,一切事在人为。于是她在课上努力将每道题目弄懂,然后举一反三,实在弄不懂的正如陆老师所说,她全都记在错题集上,等这周六去找她帮忙讲解。 早上,晨光熹微,她已睁眼起床,站在阳台上巩固背题;深夜,万籁俱寂,唯她挑灯夜战,伏在小桌上做数学题。日复一日,雷打不动。于是,她的回报不仅在数学上有所体现,连其他强项科目也是更上一层楼。 这天周六,按照约定,舒槿去找陆老师辅导完后,回到教室又重新整理复习了一遍后,打算把自己所负责的那块黑板报补好。 下午五点的教室,空荡荡的,难得的宁静,正好能让舒槿心无旁骛的把这朵牡丹花画好。 ...... 陆昭屿接到妹妹电话时,修长的双手正敲在键盘上写数据报告,这么被打断,有些不悦。他抬手滑过手机,放在耳边:“陆雨萱,怎么了?” “哥,我胃痛,你来接我下,我现在还在开会,你到了先去我办公室坐会儿。”话筒对面传来女人压低的嗓音,带着些难受。 “要把药给你带上?”男人放下交叠的双腿,取过外套,准备下楼。 “带上带上,我先挂了。”说完后便挂了电话。 陆昭屿来到临南一中后,按照陆雨萱所说,先去她办公室坐会儿。经过她所任教的班级时,随意从窗外往里看了眼,恍然以为撞进画里。 套着宽大校服的短发女孩踮起脚,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一根红色粉笔在黑板上游走,袖子下滑间露出一节又白又细的手腕;另一只手五指微分开撑在黑板上,黑白分明,他也看得分明。 昏黄的光线自窗外泄进来,一缕缕洒在女孩的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着的光晕,像一幅美好的油画。他觉得,背后色彩斑斓的黑板报像是沦为了女孩的背景,在她面前失了色。 蓦地,女孩微微转过头,低下身子换了跟绿色粉笔,只是一瞬又转了回去,将垂落的发丝别至而后,没发现他。 可就这一转头,陆昭屿看清了女孩的容貌,饱满的额头,挺翘的鼻梁,优美的下颌线条,似曾相识,他蹙了蹙眉,记起来了,是叫舒槿。 陆昭屿眉头皱得更深了,见鬼,几天时间,这个名字以及本人的出现率高得惊人。 他收回目光,向办公室走去。坐在沙发上没等多久,陆雨萱便惨白着脸推门进来了。 她向陆昭屿伸出手,没什么力气地说:“哥,我的药。” 陆昭屿从口袋里掏出,递给她。见她利索接过,放进嘴里,就着桌上的水吞下后,才开口:“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不用,就是小问题。你不是也会这样?”陆雨萱摆了摆手,拒绝了她哥的提议。 “我跟你不一样,我忍得住,你...”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她气愤地打断,“看不起谁呢,我现在好了,走走走,回去了。” 陆雨萱扯着他的袖子,就要出去。被陆昭屿无情地拉开了,浓眉一蹙,沉声说:“稳重点,像什么样子。” 被训的陆雨萱撇了撇嘴,无力地想:她哥也就大她3岁,为什么行事做派如此让人一言难尽。不由地想:难怪他哥这幅皮囊在临大虽说极受欢迎,每堂课都是座无虚席,不断吸引各系学生前来旁听,却始终没人试图敢在他面前有所放肆。 她脑补了那种放肆一下的画面:娇滴滴的小女生站在她哥面前,脸颊泛着红晕,眼若秋波地看着她哥,有些胆怯地说出芳心暗许的话。 他哥手里拿着讲义,严肃地看着小女生,眉头紧皱起仿佛能夹死只苍蝇,静默几秒沉着嗓音说:“整天不好好学习,想什么天方夜谭的事。”从脸色到言辞,全无半点怜香惜玉,说完没再看小女生一眼,也不管她的反应,直接离去。 “走了。”陆昭屿见她一会儿撇嘴,一会儿偷笑,不知在想些什么,蹙着眉出声拉回她的思绪。 往回走时,又经过教室,陆昭屿不经意朝里看了眼,里面空无一人,光影只洒了一角在那朵艳丽的牡丹花上,这花在整个黑板上虽只占一角,却最为吸引人。 舒槿这学生,数学做得水平差,这画倒是画得栩栩如生。 chapter 4 “舒槿同学”一道清朗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带着少年特有的质感。 舒槿从教室出来后去操场跑了两圈,这会儿正准备回宿舍洗澡,被这一声呼唤止住了脚步。她转身,微仰头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的清俊少年,淡淡道:“林苏宇,有事吗?” 少年有些腼腆地抿嘴笑了笑,状似不经意地问:“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你有考虑过报什么大学吗?” “考虑过。” “那你想要去省外读吗,还是留在本省。我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如果一个人在省外读应该挺不容易的。”林苏宇垂眸看着眼前没什么反应的女孩,澄澈的眸子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情意。 “没想过”舒槿不懂他为何突然询问自己这些问题,除了是同班同学外,她跟他三年时间里没什么过多的交集。 “那这样你是留在本省读了?”林苏宇强压住内心涌起的喜悦,试探着询问。 “嗯” “那你高考加油,你这么努力肯定能考上本省的任何一所大学的。舒槿同学,加油!”少年有些激动地说着,眉目生辉。 “谢谢,你也是。”舒槿礼貌性地回了句,正欲开口结束谈话,少年又出声了,“那你快回去吧,刚刚去跑步了吧,都出汗了,不要感冒了。” 舒槿点点头,转身走了。 林苏宇看着女孩挺直纤细的背影渐渐离去,心里乐开了花。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和她私下里说话。性格腼腆的他,悄悄喜欢了她三年,却不敢靠近她,只默默在背后关注她,默默追逐她的步伐。 其实他也曾有过一次特别靠近她的时候,那是这三年里唯一的一次,是个意外,于他而言,却弥足珍贵,经久不忘。 去年校运动会,彼时舒槿独自坐在观众席的一隅。而他为了不被她发现,只默默坐在了她斜后方,痴痴看着她。 初夏的太阳,不似隆冬能给人带来暖意。正值午时,它红日高照,红色的火如火球般投射在人身上,全身滚烫如沸水,烧得人头昏脑涨。 下一秒,只见女孩纤瘦的身体微微向后倒去,半天没有反应。 他一愣,飞快跑到她身边,蹲下身,轻轻叫唤着女孩的名字,舒槿仍是阖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他一慌,连忙蹲下身子,将女孩背起,向医务处跑去。女孩身上炽热的温度传到他身上,烫得他微微有些颤抖。感觉到女孩的身子向下滑了滑,他双臂一紧用力箍住她的双腿,又弓低了背,将女孩托高了些。轻飘飘的身子压在他的背上,没多少重量,让他感到心疼。 一直到医务处,放下她后,才发觉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医生,你看看她,这个女生晕过去了。”林苏宇紧张地对从里屋出来的医生说。 女医生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才掀开帘子对男孩说:“不用担心,只是中暑了,我给她挂了吊瓶。” “那就好,我先回去参加比赛了,麻烦医生多照顾她一下。”看到医生点头后,他出门走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背后好似还有女孩身上传递来的余温,有些舍不得就此随风散去。于是在医务处附近,他寻了一处干净隐蔽的草地躺下来,闭上眼睛,听着操场传来此起彼伏的加油呐喊声,他的内心却是一片宁静。 他想陪着她,可是怕她突然醒来,不知所措的那人肯定是自己,于是就这样在不远处陪着她,她醒来离开,他便能知晓了,知晓她已经好转了,他也能放心了。 可如今转眼三年将要过去,不知她何去何从,他便不能继续追逐着她。所以今晚他才在偶遇她之后鼓起勇气上前和她说话。 他不能太直白地问,怕被她察觉自己的心思会产生厌烦,于是他旁敲侧击。幸好她愿意留在省内,若是省外的话,这天地间这么大,他真不知该如何找到她。 可是省内就不一样了,临大是本省最好的大学,其余学校虽然不错,但以舒槿之前的分数是一定能上的。但最近他发现舒槿学的格外认真,尤其是在数学方面,已经从90来分进步到110多分了,她这么努力,一定是决定报临大。 他突然感到庆幸,庆幸自己成绩一直保持不错,即使她要报临大,他也能陪着她上,他还能像高中三年一样在背后默默守护她。 这样想着,少年清俊的脸上渐渐染上笑意,那双黢黑的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辉还有一如既往的执着。 ...... 5月28号最后一次数学辅导,舒槿背着双肩包正前往陆老师家的路上。 昨天上完数学课后,陆老师在临走前告诉自己,明天她有事来不了学校,让自己在4点时到她家进行辅导。 看着手里的地址,她找了好久才找到大概位置。抿了抿唇,还是决定给陆老师发条微信。 “陆老师,不好意思,我还是没找到你的家,我现在在澄溪南路这边路口。” 没过多久,陆雨萱回了消息:“你在那等会儿,我马上出来接你。” “好的。”舒槿回复之后,站在原地看着眼前有些偏僻的地方,一时有些愣神。她知道,这种地方住的人非富即贵,不适合她这样的人来。 “舒槿,别傻站那了,快点过来。”她转过身,见马路对面穿着长裙的陆老师正在叫唤她,于是赶紧走向她。 “老师这几天确实有些忙,今天下午刚刚结束所有事情,所以只能把你叫到家来辅导了,你别介意。”她们一边走着,一边听陆雨萱说道。 “没事的,老师,您这么忙,还要顾及我,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舒槿同学,说了这是老师的职责,你在这样我就要生气了。”陆雨萱佯装气恼,这孩子怎么一直这么客气。 “我知道了,下次不说了。”舒槿抿了抿唇,低低说道。 “好了,快进来吧!”两人绕过院子,走近一栋三层楼前,陆雨萱打开门,对身后的舒槿说。 舒槿没怎么打量这栋房子,只抿着唇看着目之所及,然后便听陆雨萱的话乖乖坐在沙发里。 “陈姨,给我学生倒杯果汁。”陆雨萱朝着厨房里的陈姨说了句,然后坐在女孩身边,看着她掏出自己的错题集来。 一个细细讲,一个认真听,都太过投入,以至于两人都忘记桌上的两杯果汁,也没发现楼上有人走下来。 陆昭屿下楼取文件时,在楼梯的拐角撞见了大厅这两人,颇有些惊讶,惊讶陆雨萱竟会把学生叫回家辅导,又察觉这学生是舒槿后,他不由地想,他这妹妹,确实很喜欢这学生。 他打量着那位穿着格子衬衫的女孩,正伏案解题,坐姿相当标准,背脊挺直,一手握笔,一手平放在桌上,那样子真看不出是个即将高中毕业的学生,太小了。 “哥,你也那么早就回来了?”陆雨萱听到了下楼的声音,抬起头来。 “那边没什么事,先回来了。”陆昭屿淡淡地说,倒是无意间和舒槿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舒槿自听到陆老师叫眼前男人一声“哥”后,便想起什么似的抬起了头看着陆昭屿,黑色西装,身形笔挺,确实如那位大爷所说长得挺好,声音也不错。 “对了,舒槿,你那钱包,就是他捡到的。”陆雨萱转头对舒槿说。 舒槿放下笔,站起身,对着陆昭屿轻声说:“谢谢您,陆先生。” 男人听着女孩清脆的嗓音说着感谢,但漂亮的眼里却没有任何波动,平静如水,带着距离感。 “举手之劳而已,无足挂齿”他说完后,朝外走去。 陆雨萱看着女孩握笔在草稿纸上计算时认真的模样,有些惊叹于她这十几天数学成绩地迅速提高。又觉得相当欣慰,这孩子真得聪慧,又有韧劲。 “舒槿,看如今你的水平,数学真得大有进步,昨天那张模拟卷你也做得相当不错,134分,要继续保持,老师相信你能得偿所愿。也先预祝你高考顺利,顺利被临大录取。” “谢谢老师,我会继续保持的。”舒槿抿了抿唇,言语中透露出感激。 “挺晚了,你就留在我家先把晚饭吃了,待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学校。”见女孩沉默着没说话,她又适时补充了一句,“不许拒绝,老师有义务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不用拘束,我家里现在只有我和我哥两人。”陆雨萱领着舒槿来到厨厅坐下。 “快吃吧。”陆雨萱说完便夹了块胡萝卜正欲放进嘴里,见身旁的女孩坐着没动,不由问道,“舒槿,你怎么不吃呀!” “老师,你哥哥还没下来。” “不用管他,咱们先吃,他吃饭没个准时。” 这话刚落,高大挺拔的男人已经走进来落座了。 “陆雨萱,你说我什么。”男人接过陈姨递来的碗筷,瞥了眼某人,低沉的嗓音有着磨砂的质感。 “说什么,不就说不等你吃饭。”陆雨萱翻了个白眼。 “谁让你等了?” “我是没等,我这好学生等你呢。”陆雨萱没好气地说。 舒槿垂眸嚼着饭,突然噎了下,她怎么有点咽不下去了。 陆昭屿看了眼对面那个黑黑的脑袋,才发觉女孩今天戴了一个浅棕的小发夹,夹住了额前的碎发,抬头时,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显得精神些。 她吃饭时的坐姿也是很直,略低着头夹起一小块米饭,慢慢嚼着,没发出声音,吃得认真又斯文,看得出家教很好。 女孩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默默对上了,谁也没移开,那漆黑的眸子就这么没情绪地注视着他,他也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一时之间,厨厅里有一种说不上的怪异感。直到陆雨萱突然发现他哥用那种略显严肃的视线看着舒槿时,她才叫唤了声:“哥,你干嘛那么看我学生,都要把她吓到了。” 陆昭屿蹙着眉头,看着陆雨萱,沉声说:“陆雨萱,寝不言,食不语。” “......”陆雨萱,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我一时有些分不清。 “......”舒槿,陆老师的哥哥是个怪人。 chapter 5 “舒槿同学”一道低沉的嗓音自封闭的车厢内响起,很有磁性,让人听了很舒服。 舒槿想起昨天这时,也有一位男孩这么叫她。两相对比,一个清朗,一个低沉;一个青葱少年,一个成熟男性;是不一样的感觉,舒槿认为,后者多些性感。 “舒槿同学”见女孩还是没有反应,陆昭屿捏了捏鼻梁,沉了嗓音又叫了声。 “嗯”舒槿回神,抿了抿唇看着他,不知他有何事。 “你安全带没系。”男人骨节修长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食指轻敲着,发出细碎声,成为整个车厢内唯一的声源。 “哦,谢谢”舒槿默默系上,端正着坐姿无言地看着前方。想着:陆老师和她哥哥性格一点都不像,两人虽然总会拌嘴,或者陆老师被她哥哥骂,但看得出陆先生对妹妹很好,要不然陆先生怎么会听妹妹一句话就送无关紧要的自己回去。 两人都是寡言之人,一路上车内静悄悄的,舒槿始终是双手平放在腿上,一动不动。陆昭屿觉得如果不是微转头就能看到女孩,他会以为自己车上没别人,她的存在感简直为零。 直到车子停在校门口,他才重新听到了女孩压低的嗓音:“谢谢陆先生。”抿了抿唇还是补充了句,“您开车小心。” 陆昭屿微颔首示意她进去。看着女孩走远后,他重新发动车子。想起他们从下午认识到现在她每次都在和他说“陆先生谢谢”,那句“开车小心”真是唯一一句其他的话。 陆昭屿蹙着眉头想,这样的女孩他真是头一次见,沉默寡言,不喜不笑,不会脸红害羞,不会表露情绪,平静无波澜,但该有的礼貌却不少。在她身上,完全见不到年轻姑娘的生机活力,说难听点,她的一言一行像一个日落西山,迟暮之年的老者。这样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形成的,这女孩肯定是早早经历过什么。 打住,陆昭屿你不是学心理的,剖析人家小姑娘做什么。 ...... 时光如流水,湍急淌过,转眼离高考只剩四天,临南一中打算让高三学子们调整下状态,休两天假适当放松。 6月2号晚,舒槿收拾了些宿舍行李回到了凝川镇。 晚上6点多的小镇,苍穹早已被黑夜所笼罩,夜色静谧,月朗星稀,不时有昏黄的路灯照亮着前方道路,有河边两岸闪烁的彩灯点亮着沿河步道,它们全都为小镇带来了光明,是黑夜覆盖下的一丝光明,微弱但不可或缺。 直至快回到家时,发现家里那盏明亮的灯,才忽觉浑身已被温暖包裹,那是唯一一盏为她而亮的。 这趟回来,外婆又给她准备了不少的食补药补,看着她这十几天又瘦了不少,虽然没多说什么,但眼底是藏不住的心疼。 她发现了,虽没说话,却把外婆给自己做的食补,炖的药补全都一丝不剩喝进肚子里。终于看到外婆眼里的欣慰,她也松了口气。 “妈,把别人送你的橄榄油给我一瓶,我家用完了。”大门口传来大舅舅宁宽粗哑的嗓音。见舒槿也在,又补了句,“呦,外甥女回来了?” 舒槿抬头,淡淡叫了声“大舅” “快高考了吧,也不要求你像你宁轩表哥那样考得这么好,起码要考得上大学,不给你外婆丢脸啊!”男人抖了抖身上的木屑,在垃圾桶里吐了口痰后,无意说着。 究竟是无意还是有意,就算是恶意,舒槿也无所谓,她早已麻木,听不进去了。 外婆看着女孩这幅纹丝不动的样子,有些难受地上前握住她垂放在腿上的手,轻轻拍着。转头对大儿子说:“油没了,你自己买去。” 底下的中年男人啐了口,骂了句粗话走了。 “外婆,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我只证明给你看。”舒槿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将外婆眼中的泪痕抹去,又缓缓下移,抚摸着她布满皱纹的老脸,轻声安慰。 “好,好,乖孩子,外婆相信你。”老人哽咽着嗓音,浑浊的眼里散发出一种罕见的光影。 舒槿晚上复习完准备睡觉时,打开手机看到了几条微信跳出。 18:31,杨芷:“小小,就不祝你高考加油了,我相信你肯定已经加满油,蓄势待发了,那么你就等着我某天出现在临大校门口去找你好了。未来,我们临大见。” 舒槿给她回了个“我等你来。” 19:10,宁女士:“舒槿,淮淮生病了,我和你父亲正轮流照顾他,高考,你自己好好考。考成什么样都可以,我们对你没什么要求。” 紧跟着下面又有一条:“高考结束,你就自己出去放松放松,我给你转5000,不要向你外婆要钱。” 后面是5000的转账金额。 舒槿收了钱,又回了个“好” 19:30,陆老师:“舒槿,我等着你成为我的学妹,不要紧张,正常发挥。” 她回复了“不紧张,好好发挥,等着成为陆老师的学妹。” 没过多久,陆雨萱又回她了:“等你叫我一声学姐,:)” 舒槿还没来得及回,手机又是一震,“还有,我哥也将成为你的学长。” 舒槿敲了又删,最后只回了两字,“好的”。 一片昏暗中,舒槿仰躺在席梦思床上,想着陆老师发的最后一条短信。她脑海里闪过陆先生的样子,特别高,她总是要仰头才能注视到他的眼睛。黑发一丝不苟的梳到背后露出饱满的额头,浓黑的眉毛总会蹙着,还有一双微微透着严厉的眼睛,鼻梁很高像山峰,以及一张略显淡薄的唇,下颌线条很分明,的确生了一张好皮囊。 原来他也是临大毕业的。 ...... 回家的两天,舒槿采用劳逸结合的方法,复习累了便放松听听音乐,或者轻阖上眼舒缓下眼睛的疲劳,再迎接新一轮的复习。回到学校的最后两日也是如此,学生们都坐在位置上不断复习,做着最后的冲刺。 或紧张,或激动,或担忧,或自信,面对高考的来临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反应,都有不一样的心境,它是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是机遇,也是挑战。不管你有没有准备好,它还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到来了。 两天高考,四场考试,共计9小时,仅仅两支笔就解决了所有事。考场里的学生们有专心致志一心答题的,有皱着眉头苦思冥想的,也有抓耳挠腮想着投机取巧的。形形色色的都有,但不变的是都在想着如何抓住这个机遇。 最后一场结束铃响起时,意味着这一年的高考彻底落下了帷幕。 考生等待着卷子收完后,纷纷离开教室,朝外走去。 舒槿也在人堆里,她看着身边人,有低声讨论的、有垂头丧气的、有兴奋激动的、有开怀大笑的、有忐忑不安的...... 唯独她,平平淡淡,没多余的表情,不去看外面家长一张张焦急的脸,不去看那些温暖的画面,她低着头快步离去。 一结束高考,全身的疲劳仿佛都在瞬间释放了出来,舒槿倒在床上整整睡了一天。被外婆叫醒后,才有些迷糊地爬起来去洗漱吃饭。 完全清醒后,发现已经是6月10号了。舒槿感觉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动力,不知做些什么。等到《琵琶语》熟悉的曲子传来时,她想起自己将近1个月没去学古筝了。 于是和林奶奶通过电话又跟外婆说好后,便出了家门。 “林奶奶”舒槿见老人坐在窗前含笑看着她,她轻轻叫了声,推门进来。 “小小,林奶奶可是等了你好久。”老人拉着女孩坐到自己身边,替女孩理了理被被风吹乱的短发。 “嗯,所以我来了。” “觉得考试难吗?”林奶奶关切地问,不好直白地问女孩考的怎样,只能转了个弯说。 “都是我会的题。”舒槿淡淡地说,话里却流露出一股坚定。 “看你这样,林奶奶便高兴了。”老人缓缓站起身,“今天还是要弹《琵琶语》?” 舒槿紧跟着站起来,搀着老人向琴室走去,抿唇轻“嗯”了声。 看女孩在有条不紊地擦净手,调筝架,试琴弦,戴义甲时,老人问道:“小小,你弹《琵琶语》时能感受到什么。” “愁绪万千,剪不断,理还乱,初听让人觉得心平气和,再听只觉得万分压抑。”舒槿看着眼前的古筝,沉默了会儿,才慢慢说道。 “觉得压抑,为何还要弹?”林奶奶不解地问。 “您说我弹的没感情。”舒槿低低说着。 “......”林奶奶扶着额头,半天没说话。 “我想多试试,能不能弹出感情来。”见老人没说话,舒槿又补充了一句。 “......”现在孩子的想法,她真得理解不了。她的本意是想让小小理解曲中的深意后,带着那份产生的共鸣去弹奏,而她想的却是那样。 事实证明,舒槿弹了再多次也仍然弹不出老人想要的效果,最后依然是被她叫停的。 绕是脾气再好的老人,也不禁急了:“小小,下次来,不准再弹《琵琶语》了。” chapter 6 舒槿不喜欢过生日,生日那天于她而言从来不是什么需要庆祝的日子。但外婆总会在6月15号那天,亲手为她做一份葱花加蛋的长寿面,祝她生日快乐。 食之无味,不是外婆手艺不好,而是她不快乐。为了不辜负外婆的这番心意,她会埋着头,安安静静地将整碗面吃好,然后对上外婆期待的目光,静静说一声:“很好吃,谢谢外婆。” 后来再长大些,偶然看到外婆的身份证,才发现她们俩的生日只差2天,外婆在6月13号。 此后,做长寿面的人换成了她,只要6月13号的那天她放假在家。 想到当初外婆给自己做长寿面的样子,回忆起那些煮面步骤,生抽、醋各三勺,加以适量盐,少量糖,香油搅匀成汁。再将细面条煮成八分熟从锅里捞出放到调好的汤汁里,然后盖上鸡蛋,放好青菜,最后洒上一些葱花。 今年依旧如此,她将这碗刚出锅的长寿面放到外婆面前,轻轻对外婆说“希望外婆长命百岁,身体健康。” 外婆红着眼睛,轻轻摸了摸舒槿的脑袋,哑哑地说:“乖孩子。” “外婆,我只希望你好好的。”舒槿将老人苍老的手握住。 “好,我都好好的。” “外婆快趁热吃,不要凉了。” “好” ...... 舒槿看着中国地图上的一个西南角盯了好久,最终圈上了西藏这个地方。 关于西藏,一直是她一个埋藏在心灵最深处的梦想。那一片神秘的土地,有纯净的湖泊、湛蓝的天空、清新的空气、棉花一样的白云;有仓央嘉措的足迹、风中飘动的经幡、气势磅礴的雪山、草原上悠闲自在的牛羊、虔诚匍匐磕长头的人们......那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舒槿背上了鼓鼓的行囊,独自前往了进藏的线路。沿途火车上一路驶离平原,渐渐进入了高原地带。 起初,舒槿有些高原反应,始终觉得不适,头昏,耳鸣,恶心,乏力,渐渐地沉入睡梦中。 等到再次醒来时,她轻轻撩开帘子,眼前从未见过的景象让她感到震撼。两旁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和白雪皑皑的雪山,湛蓝的天空美得像一幅画。这一瞬间连高原反应也慢慢地有些缓解了。 她感叹于神秘的自然造化,拿起手机拍下了这一幕幕的秀丽风光。 近40个小时的路程,除了睡觉,她都是撑着脑袋看着外面最美的景致陷入沉思。 从终点拉萨火车站出来后,舒槿仰头闭着眼,深吸了一口高原新鲜的空气,顿觉有些神清气爽。 当出租车在布达拉宫前面的布宫广场附近停下,舒槿踏出车门,曾经只在课本上出现的布达拉宫真正尽收眼底。 依山垒砌,群楼重叠,殿宇嵯峨,气势雄伟,有横空出世,气贯苍穹之势,舒槿就这样站在原地,仰头凝望着。 她怀着敬仰的心情一步步走近了距今一千三百多年的布达拉宫。这白宫横贯两翼,为喇嘛生活起居地,有各种殿堂长廊,摆设精美,布置华丽,墙上绘着众多与佛教有关的绘画。而红宫居中,供奉着松赞干布像,文成公主和尼泊尔尺尊公主像数千尊,以及历代喇嘛灵塔,黄金珍宝嵌间,配以彩色壁画,辉煌金碧。 走出布达拉宫天色已晚。而夜色中的布达拉宫,在地上强烈的白色射灯照射下,红白镶嵌的墙体在墨色苍穹的衬托里,形如登天的阶梯,极尽高远。 此时,似乎没有感到月亮的存在,只有几颗星星闪烁在天穹之顶。布达拉宫被黑黑的、浓浓的夜色包裹着,更增加了一种高远的莫测。 就这样漫步在拉萨的街头,舒槿想起曾经那位居住在布达拉宫中的六世喇嘛——仓央嘉措。 他说:“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对于这位在历史上饱受争议的诗人,舒槿对他有着无限的向往,喜欢他的桀骜不驯,喜欢他的绝世才华,喜欢他的大智大慧。也最喜欢《那一夜》这首诗。 此刻,她是否能寻到他曾经的足迹?是否能触碰到他的气息? 后来的几天里,她又陆续去了不少地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藏地气息和文化。 吸着高原第一口冷冽的空气,在视野辽阔的神山顶峰等到一次终生难忘的日出。 跟着转山的藏民一起抛洒一次七彩龙达,让风把自己最美好的心愿带给佛祖。 去了当地最神圣的寺庙跟着藏民走过一次转经路,心中默念着虔诚的佛语一遍又一遍。 去了当地藏民心里最灵验的圣湖朝拜,看着湖中倒影想象着自己的前世今生。 跟着藏民走进了当地寺庙,看一场精彩绝伦的辩经,看僧人们妙语连珠的修行。 穿着藏装与善良的藏族朋友合过一次影,然后用心铭记彼此陌生但温暖的笑脸。 最后的最后,在藏地旅行的最后一晚,舒槿亲眼见证了一次高原最美的夜空,那一刻,她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回程路上,特别罕见的,舒槿在空白的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记录了她在西藏的一路痕迹。 ...... “天哪,啊啊啊啊”陆雨萱惊讶地大叫了几声。 此时在她隔壁的陆昭屿正靠在床头翻阅一些学校传达的文件,闻声捏了捏鼻梁,放下手中文件,蹙着眉头走到陆雨萱房门。 见门是敞着的,他礼貌地敲了声,眼里带了些薄怒:“陆雨萱,你又怎么了。”她为什么会有一个动不动就嚎叫的坏习惯? “唔,哥,我有些激动。”她指了指手机,眼角上扬,眉飞色舞地说着。 陆昭屿走近,她把手机递给了他,是九张西藏的图片,他滑动着手指一一看去,听陆雨萱在他旁边兴奋地说:“真没想到,舒槿竟然去了西藏,真是太幸福了。”顿了顿又有些失落的样子,“哥你知道我从小就向往着到西藏去看看,可是身体不允许。” 每张风景图都拍得很不错,他一张一张滑过,对着最后一张停留了好几秒。 那是一排穿着藏服的女孩。中间那位女孩戴着红白相间的流苏板帽,穿着白色刺绣的藏族服饰,宽袖,尖领,一条红色腰带紧收住腰身,衬得整个人纤细玲珑。她白皙的脸上浮起清浅的笑意,红润的嘴唇微微扬起,那双眼睛像是承载了满天星河,光芒万丈,在一排藏族女孩中格外显眼。 陆昭屿看着照片中女孩难得一见的笑容,还有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不由地想:这才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该有的青春明媚。 又轻点了下,图片上面一行文字映入他的眼底,“梦开始的地方”。 他有些好奇,梦?是怎样的梦让她眼底绽放出了光彩。 “哥,我真得太羡慕舒槿了。”陆雨萱接过陆昭屿递过来的手机,看着屏幕,眼里带着向往。 “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让她给你讲讲她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他垂眸看了眼陆雨萱,提出了一个好主意。 “哥你说得对,以后我可以邀请舒槿过来玩。”又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马上要出成绩了,也不知道舒槿考得怎么样,能不能成为我的学妹。” “你说,她想报临大?”陆昭屿默默听着,听到最后时,蹙起了眉。 “是啊,舒槿说想考临大,才会这么努力地提高数学成绩。”陆雨萱点了点头,又感叹道,“我这学生,是真得努力又聪明,短短20天不到,她的数学成绩就直线上升啊,一直及格多点的分数到130多分,真的很不错。我想舒槿这次如果按正常水平发挥,想报临大是很稳妥了。” “如此看来,舒槿同学,确实不错。”陆昭屿听完,舒展了眉头,言语里透露着嘉许。 “诶,哥,看你夸人一次不容易啊!”陆雨萱惊讶地看着他哥,简直难以置信刚才那句话是从他嘴里吐出的。 她曾听人说过,陆昭屿在临大是出了名的严厉。去年他手下带的一位硕士生曾经在他指导下在《annalsofmathematics》发过一篇与应用数学有关的论文,当时临大数学系所有教授都在各自班级里评价过他这位学生。如何前途无量、多么踏实优秀、是个做学术的好苗子,诸如此类夸奖话数不胜数。而他哥听罢后,把那位学生叫进办公室,蹙着眉头对着他只说了一句话:“别被捧上天后找不着地。” 据说当时他那位学生的脸色是相当得精彩,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最后又红了,只低着脑袋对眼前的陆教授回了句“知道了”,便羞愤地夺门而出。 这事不小心被某位学生看到后,在私下里广泛传播,议论纷纷。于是众多学生都知道对于临大的陆教授,看可以肆无忌惮地偷看,但靠近是万万不敢的。 这么想着,她觉得舒槿真是莫大荣幸啊,能够被极少夸人的陆教授夸奖。 chapter 7 “外婆,这是在大昭寺的佛像前加持过的佛珠,我把它送给你。”舒槿握着外婆苍老的手,将这串褐色的佛珠戴在她的手腕上,又低低地说,“希望外婆岁岁平安。” 外婆看着手腕上多出的物什,对舒槿慈爱地说:“去大昭寺上过香吗?有没有拜了拜佛祖?” “都做了,替外婆都做了。”舒槿没有忘记在去西藏前外婆嘱咐她的事,那是外婆的信仰,她理应去为她完成。 “好好好。”老人连声叹着,褶皱的脸上挂起了满足的笑,那眼角笑纹斜斜入鬓,是夙愿得偿。 6.23号那天清晨,舒槿收到了教育局发来的短信,她的数学137分,总分689分,全省排名第121名。 她握紧了手机,看着短短几行字,却代表着她高中三年的成果,而137分的数学,更是她这20天不到的时间里拼尽全力得来的回报。 而后不久便开始了志愿的填报,舒槿毫无犹豫地将第一志愿填上了临南大学的临床医学专业7年制,至于其它志愿她填了些邻省的重点大学。 漫长的暑假已过去了三分之一,舒槿利用剩下的两个月时间,来到镇上一家名为“一天宜甜”的甜品店,做起了收银员的兼职。 店长是位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女人,性格温和易亲近,总是笑意盈盈的,像她的名字,也像她做的甜品一样甜。 她叫郝甜,舒槿每每称呼她一句“甜姐”,郝小姐总会应得特别高兴。 这两个月里,郝甜不时拉着她闲聊,像朋友,也像对妹妹般关爱;偶尔心血来潮,郝甜还会教舒槿做几个简单的甜品。舒槿看着郝甜每天都是活力无限的样子,心底生出些感慨。 到最后舒槿要离开前,郝甜不舍地拉着她,嘱咐她有空了要过来找她。 ...... 在家收拾行李时,舒槿看着那鲜红的录取通知书,想到了那天它被送来时的情景。 彼时,外婆正在楼下剥花生,听见敲门声后,前去开了门。 快递员核对着快件上的名字:“是舒槿家吗?” “对,对,就是这里。”老人接过快件,向快递员道了声谢。 “小小,快下来,你的快递到了。” 她走下楼,见外婆手里握着一个长方形的薄薄的快件,心底已经有些明了。 舒槿慢慢地将快件的边条撕开,取出了那张鲜红的录取通知书。轻轻地对身旁的外婆说:“外婆,我被临大录取了,是7年的临床本硕连读。” 老人颤抖着手拿过那张薄薄的纸,粗糙的指腹在那烫金的字上缓缓滑过,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激动地呢喃着:“我家小小,有出息了,太有出息了。” 老人又握住舒槿放在腿上的手,低低叹着:“好,真好啊!外婆总算把小小抚养长大了。” “外婆,小小能有今天,都是您的功劳。”舒槿慢慢将脑袋靠在了外婆身上,轻轻说着。 外婆,如果没有你,怎么会有我的今天?我是你十七年来精心浇灌的小树苗,如今,我已逐渐长大。往后,让我来做你的依靠。 回到楼上后,舒槿给陆雨萱发了条微信,只有短短两字“学姐”,又给杨芷发了条“我在临大等你。” 另一边的陆雨萱正在吃点心,见手机震了下拿过来刚要看,被对面喝清茶的陆昭屿给说了,“吃东西别看手机”。 “您老人家还看报纸呢!!”陆雨萱不服气地说。 心想:天哪,她哥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人。 “这不是一个性质。”陆昭屿蹙着眉头,淡淡道。 “哼哼,简直大型双标现场。”陆雨萱不管,嘀咕完后还是打开手机,点开微信一看,转瞬笑了。 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动着,回复了一句“哎,乖学妹”并附加了一个大笑脸。 放下手机后,她撑着脑袋,眉飞色舞地和对面的男人说:“哥,舒槿她考上临大了。” “恭喜”陆昭屿抿了口清茶后,垂眸看着清澈见底的茶水,薄唇缓缓吐出了两字。 “恭喜我干嘛,又不是我考上了。”虽然她曾经考上了,但也没得到他哥一句“恭喜”。 “不是在恭喜你。”陆昭屿抬头看了她一眼,眸色一片淡然。 “......”她怎么觉得舒槿才是陆昭屿妹妹? 在临大开学前,舒槿收到班级通知回了趟临南一中去取自己的毕业证。 意外地在校门口碰上了林苏宇,舒槿不知道地是,那是他的刻意等待。 “舒槿同学,真巧。”男孩惊喜地唤出她的名字。 “你好,林苏宇。” “你去了哪所大学?”男孩状似闲聊般问道。 “临大” “巧了,我也是。我是临床医学专业的,你呢?” “和你一样。”舒槿眨了眨眼,掩去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意外。 林苏宇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还能有比这更巧的事吗?临大众多专业,他们竟然能选到一块,这是注定了自己未来几年能够不断在背后默默守护着她。 他缓缓平息着自己激烈起伏的心绪,有些紧张地询问道:“既然我们以后还是同学,能不能加下舒槿同学的微信?” 见舒槿没说话,他自顾取出手机,打开微信说:“我扫你。” 女孩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二维码。 看着屏幕上显示成功添加上好友后,清俊的男孩眼底闪过一丝明亮的光芒。 舒槿走进临大的校门,见有热情的学长上前想要帮忙拿行李,被她委婉地拒绝了。最后替她指路来到女生宿舍楼的是一位学校食堂的阿姨。 推开402寝室的门,见里面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停了,三双眼睛齐齐朝舒槿望来。 舒槿微点了下头,走进去,将自己的行李放在了靠门左侧的床位。 “你好,我叫吴焕,来自云南,同学,你叫什么名字。”说话的人是位打扮略显中性的女孩,配着短短的头发和棱角分明的五官,看着很有范。 “你们好,我是舒槿。是本市的。”舒槿抿了抿唇,清脆的嗓音缓缓响起。 “我是甘心,甘愿的甘,心意的心。也是本市的。”人如其名,长相也是特别的甜美,一身浅绿的裙子衬得她更加娇俏。 “我是赵爽,东北妞,舒槿同学,那啥,以后咱们好好相处。”一看说话的样子,确实很直爽。 舒槿的三位室友如此看来,都还算是好相处的。四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天南地北的事,不经意间,几个人关系就变得渐渐融洽起来,刚开始的生疏一扫而去。 按照年龄来排,吴焕是老大,赵爽老二,甘心老三,舒槿上学早了一年,如今还没满18,自是寝室最小的,老小。 “老小,老四,老幺都不咋好听,我们叫你小小吧?”赵爽歪着头想了想,征求着舒槿的意见。 她抿了抿唇,看着她们征询的目光说道:“我的小名是小小。” “可真是巧。”甘心姑娘,发出了甜甜的嗓音。 “小小”吴焕叫了声。 “老大”舒槿回了句。 “我们先把微信加上,再拉个群,以后我们四人好联系。”老大吴焕催促着几人打开微信。 辅导员张芸通知晚上开班会,四人来到教室后,发现五十多人的班级,女生竟然只有十来个。余下一大片躁动的男生。 班会有三个目的,其一是做个自我介绍相互认识,这第一个自我介绍的就是他们导员张芸,27岁,临大研究生毕业,知性优雅,笑容得体,而他们很荣幸是她带的第一批学生。 其二是每个人要写下自己的兴趣特长,过段时间,张导员要从中选出一位同学来代表班级参加今年元旦晚会上的文艺汇演。 其三从后天开始要进行为期1个月的军训,张导员希望每个人都能坚持住,不要半途而废。咬牙挺过最艰难的一个月。 听闻军训一个月,底下哀嚎声,议论声此起彼伏。 “现在每天温度基本都在36c左右,连续烤一个月,我不想变成鱼干,我想当''咸鱼''。”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军训是个啥??军训来我们死撑。但我更想被饭撑死。” “军训——那是我做过最真实的噩梦。” ...... 而402的四位姑娘此刻也在低低交流着。 “这一个月的军训,可不是要我的命嘛?”甘心皱着小脸,苦兮兮地说。 “老三别怕,我们几个都在你身边。”赵爽拍着胸脯,发出豪言壮语,眯着眼一想,又补充了句,“不对不对,是我跟老大都在,小小也是需要保护的。” “嗯,你们都不用担心。”吴焕附和道。 舒槿默默听着老二说的话,心里淌过一丝暖流。 “不过,我在来之前就在贴吧听人说过临大有三严,这其一就是军训严,其二毕业严,这最后嘛,那啥,是这两年才疯狂传起来的。”赵爽压低嗓音小声说着。 “那最后是?”吴焕问道。 “听说此人生得一副好皮囊,还讲得一嘴好课堂。性格严肃,学术严谨,是朵高岭之花。” “所以,其三到底是什么呀!快讲重点。”甘心催促道。 “其三,是陆教授严,不仅为人严,期末考更严。” “这位陆教授是哪个系的?”吴焕问道。 “数学系的。” “唔,陆教授期末考严不严啥的无所谓,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我只想看看他的好皮囊。”甘心捧着脑袋,眼里冒出小星星。 “那啥,我也正有此意。”赵爽和甘心俩交换了个眼神。 “不如以后找个机会去旁听他的课?”吴焕提了一个建议。 “好主意”甘心朝吴焕竖起了拇指。 “好极了”赵爽朝吴焕眨了下眼。 于是三双眼睛又一致看向了始终默默无言地舒槿。 “......”舒槿,话题怎么会突然间从军训跳到了那个什么陆教授身上。 chapter 8 伴随着军训乐曲的响起,为期一个月的军训正式在操场上开始了。所有大一新生们都以挺直的身躯,精神的面貌,昂扬的斗志站在炎炎烈日下迎接它。 听着教官一声吼,学生抖三抖。一个个站如松,昂首挺胸,纹丝不动。偶尔多眨了下眼,都会迎来教官凌厉的视线。 听着教官放出休息的口令后,背阳迎风,盘腿而坐,捶肩敲腿,如此弥足珍贵的15分钟对于学生们来说是最幸福的时刻。 往后的每天,永远重复循环着训练,休息,训练,休息,不知不觉,时间飞逝而过,军训已然走过了大半。 这天中午,教官一声结束训练的口令发出后,像是笼中鸟获得自由,大一新生们如往日般疯狂朝最近的食堂跑去。那一阵阵嘈杂的脚步声传入了楼上学姐学长们的耳朵里,明白“绿帽子们”又在开始新一轮抢食堂,于是气恼地拿出了手机,趁着台上的教授不注意,悄悄浏览起外卖。 但并不是每个学生都能那么得幸运,能够在一位位教授眼皮底下顺利点好外卖。比如理学院的某层楼,某个正在上复变函数论的班级里,某位男生正大着胆子,悄悄地从桌下摸出了手机,悄悄地看了眼正背对着他们写板书的陆教授,又悄悄地摸了摸有些空的肚子,悄摸地看起了外卖,一时入了迷。 “快,别看了,赶紧收起来。”男生身旁的同学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压低嗓音说。 “干嘛,这家炸鸡出新品了,还不能让我多看两眼?”男生嘀咕了句,微垂着脑袋继续看。 “不是,快点收起来,陆教授来了。” “你骗谁,他在背着我写板书。” 这话音刚落,面前的桌子被轻轻地敲了敲,那男生一惊,视线顺着这双修长的手往上移去,对上了眼前男人严厉的目光。 “陆,陆教授”那男生惊得嗓音都抖了。 “不想上课就出去。”陆昭屿蹙着眉,冷声说着。 “没没没,我想上的。” “我的课,你不听可以,不来也可以,但期末考你过不过得了,就不好说了。”他又翻了翻男生摆在桌上的书,眉眼冷厉,“吴同学,长点心。” 见陆教授往讲前走后,那男生瞪着身旁的同学,憋屈地说:“你为啥不早点说?” “我说了你不信。”同学无奈地叹着气。 “这下凉了,陆教授是何许人也,我的平时分准没了。”男生耷拉着脑袋,见手机屏幕那张鲜美可口的新品炸鸡图片还刺目地亮着,他用力戳了戳屏幕,“还吃啥炸鸡,他都快被陆教授的目光给吃了。” 下课从教室出来后,陆昭屿径直前往停车场,经过一食堂的时候,瞥见了一位熟悉的身影。 一身迷彩服,带着军绿帽子的女孩,被身旁人挽着手臂,侧着脑袋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本就分明的下颌线条看着更明显了,女孩微转过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 他有些奇怪,舒槿同学,怎么一点也没被军训晒黑? 那年,陆雨萱在临大刚军训了一周,趁中午自己来给她送饭时,陆陆续续向他抱怨了好久。 “哥,我才军训了一周,怎么就黑了这么多。连防晒霜都救不了我。” “你把口罩摘了我看看。” “宁死不摘,我怕你都认不出我。”女孩连连摆手,表示拒绝。 “你不摘,我也快要认不出你了。瞧你这额头油光锃亮的。”陆昭屿看着女孩,漫不经心道。 “你快走吧,我不想看见你。”女孩恼怒地说完,把脑袋转向一边,不想看见某人。 见妹妹真有些生气了,陆昭屿把口袋里的东西取出推到女孩面前,“要不要”。 女孩仍然望着窗外没有反应,他一叹,又问了句:“真不要?那我就扔垃圾桶了。” “给我了就是我的。”陆雨萱赶紧收起来,一看是最新出的,据说超级好用的防晒霜,她满意地收下了,感叹着军训再也不怕被晒黑了。 过了很久后,又想到了什么,皱起了两道漂亮的眉毛。 所以她哥真得嫌她黑,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体贴为她准备了防晒霜。 ...... 转眼,一个月的军训就在学生们咬牙坚持中过去了。得来了两天的休息时间,402的四位姑娘都打算窝在寝室睡个天昏地暗,彻底放松自己。 然而休息的第一天晚上,舒槿收到了陆雨萱的微信。 19:40陆老师:舒槿,明天下午有空吗? 舒槿:有空,陆老师怎么了? 陆老师:你前段时间不是去了趟西藏旅游,我一直向往着去那里,但是自己身体不允许,所以我想听你讲讲这趟藏旅的见闻,也当是圆了自己一个梦。 舒槿:好,一定替陆老师完成。 陆老师:那我明天下午1点来校门口接你。 舒槿回了个ok的表情。 放下手机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下床翻找着自己的行李,拿出了她在西藏给陆雨萱买的礼物。这段时间一直忙着,便忘了这事,明天刚好能把这个送给她。 第二天下午1点,舒槿远远看到陆雨萱站在校门口等她。 “陆老师”舒槿走过去后,轻轻叫了声。 “还叫什么陆老师,你都毕业了,以后就叫我雨萱姐好了。我也没大你几岁。” 舒槿抿着唇,点了点头。 再次来到陆雨萱的家里后,舒槿将手里的礼品袋递给她,“雨萱姐,这是我在西藏给你买的礼物。” “给我买的?”陆雨萱惊喜地说。 “嗯,特别感谢你之前对我的辅导。” “都说是我的职责了,你怎么还这么客气。” “不是客气,是我在向你表达我的感激之情。”舒槿抿了抿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 “好,那我就收下了。”陆雨萱满含笑意地说。舒槿这姑娘,真是太喜欢她了。 两人絮絮聊了好久,舒槿把自己在西藏沿途见识到的景致,感受到的风情,体会到的文化,甚至她的一些藏旅感想都一一向陆雨萱说道。 而陆雨萱则在一旁细细听着,时而提出些疑惑,时而表现出激动,但多数都是沉浸在舒槿所描绘的那个自己向往的地方。 这是第一次舒槿与人分享自己的旅途见闻和感想,也是第一次自己说了这么多话。絮絮说个不停,她不觉得厌烦,反而在心间生出一丝欢喜的情绪来。 最后让司机送舒槿离开已是下午4点多。这么一个下午的交谈,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成功拉进,逐渐从师生过渡到了朋友。 舒槿走后,陆雨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礼品袋,拆开盒子,惊喜地发现是个转经筒。而盒子里面一张印有布达拉宫图片的明信片掉了出来,上面一行清秀的字赫然映入了她眼底。 “若老师转动经轮,来日将桃李满天下。” 陆雨萱拾起明信片放在手里,静静看了好久,大受感动。 舒槿她,可不就是自己的一个桃李。 陆雨萱将明信片和转经筒合拍了张照给她哥发过去,她要和他显摆自己的好学生。 ...... 手机震动时,陆昭屿还在临大数学研究所查看学生们的实验数据。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弯着腰,一手握着鼠标移动,一手撑在桌上。往日高大颀长的身形此刻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根据拓扑特征,你们这组数据处理的不够精确,再重做几次。” “还有要看这些数据集潜在的度量标准,你们准备的样本也不足,至少需要每类别40个。” “......” 三位研究生里有一位是个女生,跟着陆教授已经一年多了,仍是收不住自己那颗花痴的心,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看着他。 此时从侧面看去,男人说话时,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随之上下移动,那性感的喉结亦随之上下滚动。修长脖颈下的衬衣纽扣总是一丝不苟地全部系着,配着一副严厉的表情,总是让人觉得难以亲近。而现在那副黑框眼镜一戴,遮掩了那双带着厉色的眸子,又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浓浓的禁欲气息。 等到男人说完将视线转向三位学生时,那位女生已经早早收敛住了自己的目光。 “你们继续做。”陆昭屿对着他们说完后,向实验室外走去。 脱下身上的白大褂,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是陆雨萱不久前发来的微信,这微信内容让他真是哭笑不得。 16:30陆雨萱:像舒槿这样的好学生是你得不到的,哼哼。 他又点开了下面那张图片。明信片上普普通通一句话,假借转经筒之意,实则是舒槿对陆雨萱的美好祝愿,而更为出色的是,她也正是那桃李之一。 于一位老师而言,这位舒槿同学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学生,难怪陆雨萱喜欢成这样,还特意向他炫耀。 他蹙着眉,在手机屏幕上敲了会儿给陆雨萱回复:谁说我得不到的? chapter 9 临床医学专业广泛流传着一段被学生们奉之为真理的话:生理生化,必有一挂;病理病生,九死一生;分生细生,两门大坑;病理药理,玩不死你;大内大外,不死才怪;诊断局解,学到吐血;解剖免疫,我勒个去;微生物,hold不住;寄生虫,何生人;如果到了28岁,你未嫁,我未娶......那么你也是学医的吧。 对此,402寝室的老大吴焕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对于医学,我将始终怀揣着探索之心;对于病患,我将始终保持着医者仁心;从我被临床医学专业录取的那一刻,在我庄严宣誓医学生誓言的那一刻,注定了此生我将为医学事业而奋斗。哪怕前路艰难,荆棘丛生。 “老大,说得好。”赵爽拍手叫好,又说,“我就很俗,觉得医生是个光荣的职业,我也喜欢。” “我家是医学世家,所以我来继承衣钵。”甘心甜甜地说道。 “哇”赵爽惊叹,“那你家人都在哪些科室?” “我爷爷在普外科,爸爸在心外科,妈妈在妇产科,叔叔在泌尿外科。”甘心娓娓道来。 “这么看来,你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去过医院吧?”吴焕问道。 “是啊,我小时候一生病,家里几位医生就围着我团团转。”甘心一笑,眼里有着浓浓的幸福感。 “小小,你嘞?”赵爽看着一旁的女孩始终低垂着眸子不语,拍了拍她的肩。 四人相处也有一个多月了,寝室这三人都发现了舒槿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顶着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却总是没什么情绪,不热络,也不会笑。起初,她们以为是舒槿不好相处,后来渐渐发现原来这女孩是真得性格如此。 于是,她们每次聊天都会硬拉着舒槿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会努力让她加入她们的话题里,总是期望着她能变得活泼些。 舒槿抿了抿唇说:“我想在有生之年为国家和人民多做些贡献。”语气很淡,但眼里满是坚定和认真。 “......”另外三人呆了。 舒槿同学真是不言则已一言惊人呐。这话明明是如此得官方和敷衍,任谁听完都会嗤之以鼻。但是由她这样的性子说出,她们觉得很震惊,因为她们知道这是舒槿发自内心的话。 面对大一第一学期就有好多门基础课的医学生来说,比之其他专业,毫无疑问他们是挺辛苦的。但值得高兴的是,仅开学上了四天的课,便迎来了国庆七天假期。 如此一来,舒槿终于能够在离家一个多月后回去一趟了。这次回去,她准备告知林奶奶,由于学业问题,以后不再来学古筝了。 当林奶奶听完舒槿这番话后,沉默了好久,起身去了琴房,将舒槿常弹的古筝取了出来,昏花的老眼细细看着舒槿,闪过一丝不舍。 她低低叹着:“你不再来了,我有些难受,但是知道你今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而古筝只是你的业余爱好。可我希望你不要把它给放弃了,不要把我教给你的给丢了。” 老人垂眸看了眼古筝,又看着她继续说:“所以我把这把陪了你五年的古筝,送给你,是我不想你荒废了它,也当做是你考上临大的礼物。” 舒槿一直默默听着林奶奶的话,最后她收下了古筝,并对老人郑重承诺:“林奶奶,我不会荒废它,我会让它在我身边得到它该有的价值。” “好,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老人欣慰地说,眼里带着慈爱的笑。 “小小啊,以后不忙要来看看林奶奶的,陪陪我,和我说说话,人老了,年纪大了,总会觉得孤独。”老人低低说着,刚还带笑的样子瞬间变得孤寂了。 “好,有空我会来看您的。”舒槿点头,轻声许诺。 人的一生,从无知幼儿到耄耋老者,是必然的过程。从少有所养到老有所依,是因果的轮转。总会长大,终会变老,也将孤独无伴,那么对于空巢老人,是否能尽量给他们多一份关爱?哪怕是一个简单的问候,一通关怀的电话,一个短暂的陪伴。 .... 享受完愉快的假期后,迎来的又是忙碌的学业。这天,舒槿她们班难得只有三堂大课,下课回到寝室后,看手机的赵爽突然神秘兮兮地说道:“今晚选修课有陆教授在,那啥,我还打探到他在理学院4楼4125阶梯教室上课。” 补美容觉的甘心一个挺身坐起,朝着赵爽激动地说:“那我们晚上去蹭课旁听吧,我要一睹真容。” 老大吴焕放下了手中的杂志,接话:“我同意。” “我也是”赵爽轻快地说。 甘心转头看着正在白纸上涂涂画画的舒槿,甜甜地说:“小小,晚上一起去吧!” “我不想去。”舒槿抿了抿唇说道。 “小小,不许拒绝,这叫丰富课余生活。”老大吴焕义正言辞地说。 “那啥,小小晚上就当陪我们去。”赵爽补充道。 “......”舒槿 总之,最后的结果是,舒槿还是被三个人拽着出门了。 18:00的选修课,他们到时才17:45,但放眼望去,诺大的阶梯教室里空着的坐位竟然寥寥无几。于是她们赶紧拉着舒槿走到后边那几个空着的位置上坐下。 “呼,还好咱们来得快,要不然可没机会了。”赵爽发出一声感叹。 “是呀,这人也太多了吧,起码有两百人左右。估计大部分学生都是抱着和我们一样的想法。”甘心放眼望了一圈说道。 5分钟过去后,坐位已经全部坐满了。老大吴焕说:“这下外面再也进不来人了。” 然而这话音刚落,就见两位女生带着小马扎步履沉稳地走进来,从容淡定地摆好小马扎,在舒槿旁边,挨着过道坐下来。 吴焕:分分钟把自己的脸打得啪啪响。 赵爽:小马扎用得好,今天俺算是学到了,给她们双击666。 甘心:这也太行了,回去我也买一个。 舒槿:...... 这时,她们的前排位置传来了一个女生略显激动的声音。“说起临大数学系的陆教授啊,几乎所有临大学生,管他是不是数学系的,那都是晓得这位陆教授的,就算没见过他真容,也是听过他的不少传奇事。” 旁边女生催促道:“你倒是快说说这位陆教授什么事啊!” “这位陆教授相当厉害。他在临大读硕士时,曾写过的一篇《关于全空间中kirchhoff方程解存在性问题的解决》的论文在国际顶尖数学期刊《annalsofmathematics》发表,而后读博转了经济学,这期间6篇经济学论文全都发表在了cssci,于是在他毕业后,便被临大破格聘任其为副教授,年仅25岁。” “确实是厉害啊!还这么年轻。”旁边女生频频点头,感慨道。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陆教授其人啊,不但厉害,这副皮囊也是生得相当好啊,你以为上选修课的学生有这么多?还大多数都是女生?其实大部分都是来自各院各系想要一睹陆教授真容的。” “是这样子啊!那陆教授有女朋友吗?” “这倒不清楚,估计是没有。不过我可提醒你,看看就够了,千万别想太多,做些越矩之事。陆教授他太过严肃苛刻,不是咱们能肖想的。” 听到这,402寝室除舒槿之外的三人都惊呆了,这陆教授是位大神级人物。 “我听说以前有位对他有爱慕之意的女生曾”未说完的话被教室突然的安静打断了。 17:55,一位高大挺拔的男人带着讲义走了进来。他着一件浅驼色的衬衣,黑色西裤,袖子挽到了手肘间,露出小臂紧实的肌肉线条。站在讲台上,抬眸看向底下学生时,虽然眼底带着一片沉肃之意,却也难以掩盖他的俊朗面容。 吴焕:有颜有才,堪称极品。 赵爽: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这男人说帅太俗了,真是长得赏心悦目啊!!! 甘心:这陆教授,真得百闻不如一见。 402寝室的另一个人呢? 舒槿同学仍是置身事外般在低头涂涂画画中。 陆昭屿似是对这座无虚席的情况习以为常,只淡淡地说了句:“把书翻到102页,继续讲拓扑结构。” 带着话筒的低沉嗓音回荡在阶梯教室里,也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几分磁性,特别悦耳,简直是声控们的福利。 吴焕:还有声!!! 赵爽:这声音贼好听啊! 甘心:真想一直看着他讲话,十足的视听觉享受。 舒槿同学依然两耳不闻事,照旧涂涂画画。 讲到一半,陆昭屿目光不经意扫过右后方的一角。看着倒数第三排小马扎旁边的一个身影顿了顿。女孩挺直着背脊,坐姿端正,略低着脑袋,莫名觉得熟悉。 他蹙了蹙眉,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状似无意地朝后走去。直到越来越靠近那个身影,看到女孩那如小学生般的坐姿,他的猜测也一点点得到证实。 在这课堂上看到她,陆昭屿颇感意外,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舒槿是数学系的?他觉得不可能,以舒槿同学的学习态度,不会不认真听课在那做别的事。何况这门选修课里的学生名单没有她。 然而,鬼使神差地,他走上前,垂眸看着女孩漆黑的发顶,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她的桌面。 舒槿此时正要将另一只手给画好,蓦地听见这么声响,视线转向了声源处。 是一只与她画里完全不一样的手。这双手有着健康的小麦色,骨节分明,指甲修得十分齐整,青色的血管浮动在皮肤表面,看起来这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 望着这双手停顿了两秒,舒槿才渐渐抬起了头,猝不及防撞入男人漆黑深沉的眸子里。 这一刻,向来漠然的舒槿同学难得睁大着双眼,望着陆昭屿呆住了。 chapter 10 “你来回答下拓扑结构的分类。”陆教授看着仍是呆呆的女孩,淡淡地说。 舒槿被这声音从呆愣中拉回,看着面前仍是那张不变的熟悉脸庞,慢慢地抿起了唇。她收回视线,缓慢站起来,教室里响起了她清脆的嗓音:“我不会。” 此言一出,底下的学生们都纷纷躁动了,压低声音议论着。 “这女孩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当着陆教授的面说不会。” “我想为这女孩点一首凉凉。” “别的不说,姑娘长得好正,想知道她是哪个系的。” “长得这么美,这表情就不太美了。” “......” “不会还在那画画?”陆昭屿敲了敲那张纸,沉声反问,嗓音带着一丝冷意。 “不好意思,我走错教室了。”舒槿看着陆昭屿,抿了抿唇。 “你是哪个系的?” “临床医学。” “既然走错了,就将错就错,把这堂课认真听完。”陆昭屿低缓了语气,淡淡道,顺便将那张画没收了。 “好的”舒槿看着陆昭屿低低地说。 “嗷呜,漂亮美眉竟是临床医学专业的。” “ohmygod,陆教授第一次如此温和,没有严厉的责骂。” “......” 朝讲台走去,背对着他们的陆教授手里捏着纸,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可惜没有人能够看到。 402寝室的女孩们看着舒槿认真听课的模样,心里有些担心,不知她有没有生气。毕竟是她们硬把她拉来,才使她不幸被这位陆教授点到了。 而舒槿此刻心里也是有些复杂的。真是没想到这位她们口中的陆教授便是那位陆先生,雨萱姐的哥哥。 她从来不曾联想过这事,因此刚刚那一瞬间,她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失态,她竟然因太过惊讶而对着他呆住了。 此刻平静下来后,她如他所说,认真听课,一路追随着他的目光。平心而论,这位陆先生的课确实讲得很好,能够将枯燥的数学理论讲得这般精彩,纵使舒槿听不懂,也不会觉得无聊。 这整整九十分钟的选修课,两人偶尔目光对上,也只是静默地对视片刻,舒槿不会害羞的躲开,只能是陆昭屿自然移开了。 下课后,四人回到寝室,谁也没说话,氛围一时有些过于安静。 最后,还是老大吴焕先出声了:“小小,是在怪我们吗?” 舒槿抿了抿唇,轻轻说:“没有,没怪你们。” “那你生气吗?”甘心又道。 “不生气,” “小小,那啥,下次如果你不想去我们不会逼迫你去了。”赵爽摸了摸鼻子,对舒槿说。 “不是逼迫,是邀请,我不介意今晚去旁听。”舒槿看着三位室友关心的眼神,认真道。 “那就好,你愿意就太好了。”甘心高兴地挽住舒槿的胳膊,笑得很甜。 吴焕和赵爽也纷纷跟着笑了。 可是小小同学,我们今晚去得目的不是旁听啊,是看人呀,看陆教授!!! 而另一边,下课后,开车回到家的陆昭屿此刻正坐在书房里,垂眸看着那幅被他没收的画。 画中一位年老的藏民正匍匐在青石板上朝拜,是最虔诚的姿态。那双撑在地上的手,饱经风霜,肤色暗沉,骨节粗大,手背布满褶皱,指甲里满是淤泥。 这一切都被舒槿刻画的栩栩如生,唯一不足的是,这是个半成品。陆昭屿蹙着眉静静看了许久,终是握起笔,低垂着眉眼,临摹着女孩画的另一只手将那只未画好的手补全。 看着这幅最终变得完整的画,陆昭屿逐渐舒展开眉毛。 收了笔,他闲闲地靠在软皮椅背上,从书桌里取出一只烟点上,靠近薄唇边,微蹙着眉慢悠悠地吸了口。 夜色浓郁,书房厚重的窗帘里透不进半点月光,唯有一缕昏黄的灯光洒在桌面上,也微微照亮了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在一片烟雾缭绕下,衬出满身的清冷。 而陆昭屿也在那片烟雾中,渐渐迷离了情绪。 今晚在一众学生中发现了舒槿,于他来说,是惊讶的。但再惊讶也比不过小姑娘看见自己时那副完全呆住的样子。那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到的,她仰着头看他,漂亮的眼睛由于惊讶而睁得大大的,小小的脸庞在灯光映衬下尤为白皙光洁,轮廓分明。 这是他第一次在她脸上见到不一样的表情,见到她的情绪外露。不再是平静无波,也不再是无动于衷。 或许是想再看到她的表情变化,他将她点起来回答问题。明知她不是他的学生,明知他这是故意刁难。 但她将惊讶尽数收回后,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平静地站起来,直言自己不会。 他的课上,是不允许学生说“不会”两字,哪怕一知半解,也要说出些一二,若是说错了,为他纠正便是,如此一来,于他总归是有收获的。 可他忘了舒槿不是他的学生,不是数学专业的,他对她沉了脸色实为不该,于是和缓了语气对她说。 知道小姑娘是临床医学专业后,他有些意外,没有想到她会选了这么一个于女孩来说辛苦的专业。他发现自己真是低估了她。 后来他要她认真听课后,看着小姑娘那副乖乖听从的模样不禁让他心中有些愉快。 也是这一堂课,让他明白了陆雨萱为何对舒槿如此喜欢。底下那么多学生里,只有她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看着他,认真在听他讲课,偶尔也会抿着唇低头记着笔记。比之那些带着别样目光看着他的学生来说,舒槿这样子的才是老师们最受喜欢的,他也一样。 偶尔和她视线相交,见女孩那端正的坐姿,认真的神情,在这一众学生中,真是一股清流的存在。 ...... 第二天中午下课后,402的姑娘们刚出了医学院这栋楼,便和旁边理学院出来的陆昭屿远远地迎面碰上。 “那啥,你们快看,对面那位风姿卓卓,英挺不凡的男人是陆教授吧?”赵爽的视力非常好,她眯着眼看着前方离他们有些远的人。 “还真是”吴焕朝着赵爽示意的方向看去。 “陆教授好高啊,目测180以上,这单手插兜的姿势真帅。”甘心眨了眨眼,一副小花痴的模样。 “......”舒槿 “陆教授好。”见来人越走越近,差不多要和她们擦身而过之前,三位姑娘齐声叫了句。 陆昭屿闻声将视线转向她们,微点了点头。出乎意料地看见了最里边那位面色寡淡,直视前方的舒槿同学。 “小小,快叫人啊!”甘心扯了扯舒槿的袖子,压低嗓音催促她。 老大老二也看向舒槿,用眼神示意她。 舒槿抿了抿唇,才看着他低低叫了声:“陆教授”。 陆昭屿听到女孩这声叫唤后,心情微妙地变了变,简单回了句:“今天没走错教室?”明明是调侃的话,但由他说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关心。 “......”舒槿,沉默了会儿还是回了声“没有”。 陆昭屿点了点头,随后走了。 他一走,几位姑娘们开始躁动了。 “小小,陆教授他记住你了。”甘心挽着她的手激动地说。 “那啥,小小同学,你真是太幸福了。”赵爽也发出了感慨。 “陆教授对我们小小大概是印象深刻了。”吴焕也插了句。 “......”舒槿 “那啥,刚刚近看陆教授的脸,真是帅到无死角,皮肤也很好啊!”赵爽又发出一声赞叹。 “是啊,都是托舒槿的福,昨晚和今天都近距离见到了陆教授呢!”甘心满含笑意地说。 “我们都没发现,原来医学院和理学院这两栋楼是挨在一起的。吴焕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突然说了句。” “对,刚刚陆教授就是从理学院楼里出来的。”赵爽点头赞同道。 “哇,那这样一来,我们和陆教授偶遇的机会将会大大增加呀!还有什么比在诺大的校园里能够时常看到他更让人激动呢!反正目前为止我是没想到。”甘心絮絮说着,笑意染上了眉梢。 “老三说得贼对,真是做梦都能笑醒。”赵爽附和着。 吴焕也不停点着头。 “......”舒槿 但令她们失望的是,此后这半个多月里,402寝室的姑娘们竟然没有一次碰见过陆教授。用甘心的话来说,梦里遇见他千千万万次,现实中吝啬的一次也没有。 11月上旬的一天,舒槿被张导员叫进了办公室里。 “舒槿,你是从小就在练古筝吗?”张芸看着面前的女孩温和地问道。 “嗯” “这次我想让你代表咱们班去参加今年元旦晚会上的文艺汇演,你愿意吗?” 舒槿垂眸沉默了好久,方才直视张芸道:“愿意。” “那你回去可要好好准备了。离元旦只有一个多月了。”张芸笑着对舒槿嘱咐道。 “我知道。” 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后,舒槿抬眸看着温暖和煦的阳光,沉沉吐出一口气。 答应林奶奶的事她可以做到了。 chapter 11 临大校园某一僻静之处,一双纤纤素手弹拨间,一阵阵悠扬的曲调,舒缓的节奏便流泻在这清晨的时光里。 此时,无人打扰,宁静清幽,唯一的听众是那些停留在女孩身边的鸟儿,它们时而像在静静聆听,又时而成群盘旋在空中像是翩翩起舞。 此景,美好的像是一幅水墨画,令人回味无穷。 舒槿自从答应过张导员要参加元旦文艺表演后,便在那一周的双休日回去取来了林奶奶赠予她的古筝。 而为了尽快熟练自己选的古筝曲目,她每天都在凌晨5:30来到校园这处清幽之地开始练习,等到6:30再结束离去。日复一日,这天气变得愈加寒冷了,她的筝法也变得更加熟练了,慢慢开始渐入佳境。 如今,离元旦晚会只有十多天了,而第一次彩排也将在2天后开始进行,她还需要再多加练习。 这段时间,她几乎成为她们寝室的固定闹钟,只要她回来了,室友们就明白是到了该起床的时间了。 当她们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时,老大吴焕问起了舒槿的练习进度。 “整体可以了,还需要再多练习。” “唔,太棒了,等到真正表演那天,我们就能好好听你弹古筝了。我表示非常期待呀!”甘心高兴地说着。 起初,当她们知道舒槿被选中参加元旦文艺汇演时只是微微意外了下,而知道舒槿要表演的是古筝独奏时,三人惊了好一会儿,纷纷看向这位隐藏得太深的女孩。不停感叹着:小小真是让人惊讶,又给人惊喜啊!妥妥的宝藏女孩,是她们寝室的荣光。 “是啊,我们都忍好久了,那啥,实在太想听你先给我们弹一曲了。”赵爽接着道。 “你们想听的话,回去就可以给你们弹。”舒槿抿了抿唇,轻声说。 “小小,你这样说,我们很开心,只是我们还是一致觉得要保留一丝神秘,想亲眼看你在台上大放光彩。”老大吴焕朝着舒槿认真道。 “对,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先睹为快好。”甘心跟着道。 “我们都是那样想的,那啥,小小你要加油哇!”赵爽也紧跟其后说道。 “我知道,不会让你们失望。”舒槿看着三位室友,坚定地说。 随着时间的推进,前面4次的彩排舒槿都过得相当顺利,这最后一次大彩,需要所有演出者画好妆,换上演出服,最完整地彩过一遍。 但就是这么不巧,当舒槿换上衣服,被化好妆后,她发现自己的手机和义甲遗落在了班级教室里。 正式彩排马上就要开始,好在舒槿的节目安排在比较靠后,于是她和负责人打过招呼后,穿上大衣,急忙朝外走去,这边文体中心离教室有些距离,她不得不加快速度。 身上的襦裙很不方便,她一路都是提着裙摆在跑着。目视着前方,完全无视学生们好奇打量过来的目光。 于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辉洒在那身穿齐襟襦裙的女孩身上,渐渐地又移向她白皙精致的侧脸上。随着她的奔跑,一头柔顺的黑发,一身轻薄的纱裙下摆都跟着兀自飘扬,如梦又似画。 到教室顺利取回了手机和义甲后,舒槿又马不停蹄地离开。跑到理学院的拐角时,意外地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下一秒她的肩头被男人虚虚扶住。 舒槿慢慢抬起了头,映入眼前的是一张熟悉的俊颜。四目相对,他也在垂眸凝视着她。 回神后她立刻从男人怀里退了出来,眼睛难得闪烁了下,瞥过一丝不自在。她抿了抿唇,低低道:“陆教授,不好意思。” 言罢,正准备低头走过,却不料被男人出声止住了步伐,她听见他用磁性的嗓音说了句“等等”。 陆昭屿刚指导完学生从临大研究院出来,准备回去,没想到在这拐角处被人撞了下,迎面袭来的还有女孩身上清淡的柠檬香,他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她。 见眼前的女孩抬起了头,他亦垂眸望去,好巧不巧,又是这位舒槿同学。 今天的她,格外的不同。化着淡淡的妆容,淡红的脸颊为她带来一丝俏丽,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澄澈明亮,最为吸引人的是那张红润有光泽的唇,艳而不俗,是为刚刚好。 等到她离开他虚扶的手后,站定在他面前,他才真正看清了她此刻这一身特别的打扮。最初的短发早已变长不少,被轻挽起,一支支淡粉色的步摇在她漆黑的发间穿梭。而米白的大衣里,是一身白色与粉色相间的齐襟襦裙,隐隐露出一对精致的锁骨,胸前绣着简洁淡雅的桃花和树枝,针法细密,做工精良,穿在女孩身上尤为合身,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古时养在深闺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那红唇微微一抿,波光流转间,这一瞬,好似明月也卸了光环,只留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来衬托。 “你这是要去哪?”陆昭屿叫住她后,淡淡问道,见女孩跑得如此匆忙,是有急事? “要回文体中心彩排。” “这边离停车场不远,你跟我来,我送你过去。”陆昭屿的话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舒槿,见陆昭屿已经径直往前走了,她沉默了会儿,还是走上前跟在他后头。 “参加了元旦文艺汇演?”车上时,陆昭屿随意问了句。 “嗯”舒槿坐直身体回道。 陆昭屿通过后视镜瞥见女孩的样子,心里不禁一叹:这样子更像大家闺秀了。 “表演什么节目?” “古筝” 陆昭屿有些惊讶地看了女孩一眼,这一身装扮,他以为是跳舞或者唱歌。 没想到是古筝,真是没料到。 这么一想他又蹙起眉头,有些纳闷:这小姑娘,怎么每次见到,都会给他带来不一样的印象。 每年的元旦晚会,都是临大领导们特别关注的一个大型活动。因此,不管是舞台光效、工作人员,还是主持人选、节目表演,都是经过严格筛选和多次彩排的。如此保质保量,又隆重的活动,临大师生们自然都会被吸引前去观看。 离元旦晚会还有两天的时候,临大师生们终于收到了精致漂亮的节目单。至此,所有此前被保密的演出节目终于揭开了谜底。 陆昭屿回到办公室,看到桌面上放着的节目单,他取过来后,走到窗前浏览着。 总共30个节目,他的视线一直往下移,直到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27.14级临床1班舒槿古筝独奏《桃花渡》 ...... “尊敬的各位领导!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大家晚上好!新的钟声,新的一年;新的祝福,新的期待......临南大学2015年元旦晚会现在正式开始。” 台上是四位主持人洪亮激情的嗓音。台下响起了师生们的热烈掌声。 “56个民族,血脉相连,五千年文明,生生不息;光荣与辉煌,一起分享;磨难与沧桑,共同担当。下面请欣赏由12级法学1班王双等同学表演的群舞,《爱我中华》,有请!”女主持人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一身礼裙,拿着话筒笑容得当地说。 “......” “掌声感谢他们的精彩表演,琴声悠扬,铮铮作响。古筝被誉为是群声之祖,万乐之师,轻柔而典雅的旋律,华丽而委婉的音符,常常动人心魄,意境燎原。下面请欣赏14级临床1班的舒槿同学带来的古筝独奏《桃花渡》” 整个舞台灯光瞬间暗下来,底下观众们只隐约能看见,几位工作人员迅速搬着道具摆好,在古筝上连好扩音器,随后离开。而紧接着便是一位穿着裙子的女孩走上台,在古筝前坐下。 昏黄的灯光渐渐亮起聚集在了女孩身上,只见她着一身齐襟襦裙端坐着,一双白皙的手已经放在了古筝上,眉眼低垂着,带着几分从容淡雅。 此刻,底下所有人都在静等着,等着曲声的响起。 当悠扬的曲调缓缓响起时,仿佛带着所有人进入了一个素净的世界里。那里没有文字的诉说,只有动人的音旋;没有俗世喧嚣,只有鸟语花香;没有奔波劳累,只有心旷神怡。那里无关风月,只观日月。从此,一颗心再无波澜。 陆昭屿耳边听着舒缓的琴声,眼前看着女孩垂眸,双手灵活弹拨着,带着全身心地投入,仿佛与筝融为一体,此刻万丈光芒都不抵她自身魅力,太过醉人,以致于他盯着台上的小姑娘难得失了神。 吴焕:多年以后,如果有人问起我对小小最深刻的印象,我想大概就是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了。 赵爽:那啥,台上的小小光芒太盛,我要被闪瞎眼了。 甘心:小小,自认识你来,见你对任何人事都是淡淡的,但在今晚,我看到了你全身心投入的那一面。 张芸:舒槿这学生,我没挑错,确实不错。 林苏宇看着台上璀璨耀眼的女孩,眼底有着深深地痴迷,那是他触及不到的边。有些留恋地起身,收回目光,他握着手里的画轴迅速离开,前往后台。 “你好,可以帮个忙吗?”林苏宇对着在读串词的女主持人说。 女主持人抬眸见是一位清俊的男孩,疑惑地问:“什么忙?” “待会儿台上的女孩表演结束还未离场前,能不能请你们在台上将这幅画轴交给她。就耽误一分钟时间可以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愿意你们把这幅画轴打开来和大家一起分享。”林苏宇抬了抬手中的画轴,焦急地说。 女主持人露出为难的表情,想了想还是说:“你稍等,我去问下我们晚会负责人。” 没过多久,见女主持人脸上带着轻快地笑,对他说:“我们负责人同意了,把画轴交给我吧!” 她伸出了手。 林苏宇如释重负般地笑了,一边道谢一边将画轴递给了她。 随后离开了后台,步履匆忙地朝观众席跑去。 他想快点回去看见她。 chapter 12 舒槿结束最后一指弹拨,曲毕,众人仍沉浸在曲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灯光骤亮,底下陆续响起了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绝。 台上的女孩,站起身,走到舞台中央对着大家鞠了一躬,正要转身离去时,女主持人从另一边含笑走上台来,出声叫住了她。 “舒槿同学,止步,请走到舞台中央来。” 舒槿疑惑地走回来,只听女主持人又对着观众道:“这是一个临时环节,让我们和舒槿同学一起分享。” 只见背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双拿着画轴的手,随后画轴被徐徐展开,里面的水彩画一点一点流露出,直至完全展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画中的女孩穿着黄色大衣,端坐在石阶上,膝上摆着古筝,白皙纤细的双手正放在上面,而漂亮的双眼凝视着前方,有些缥缈。背景是一片葱郁的树林,绿意盎然,四季常青。整幅水彩画画得惟妙惟肖,尤其描绘女孩的眼睛时,简直是全画的画龙点睛之笔。 看着画中人,舒槿微微愣住了。 底下瞬间开始躁动了,人群里不断有人在说话。 “wocao,画中女孩,一看不就是台上的人吗?” “这女孩太美了,身上有一股清淡从容的气质,仙气飘飘。” “此女只应天上有啊!!!” “难道你们都没有发现,这个背景很熟悉吗?就是咱们学校的''林园''吧?” “你这么一说,我再这么一看,还真就是咱们学校的''林园''啊!” 议论声越来越大,台上的主持人也听见了,她转头含笑问着女孩:“这是我们学校的''林园''吗?” “是的”舒槿抿了抿唇,对着强光的照射有些不适。 “所以舒槿同学之前是都在''林园''练习吗?” “是的” “这幅画轴是一位帅气的男孩在后台转交给我的,他请你务必收下哦!”女主持人俏皮地对着舒槿眨了眨眼。 “那么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舒槿垂眸想了想,看着底下的观众,清脆的嗓音缓缓响起:“谢谢你的好意,我收下了。” “好,让我们再次把掌声送给舒槿同学,感谢她给我们带来了一场心灵的洗涤。” 尽管下个节目已经开始了,但底下的躁动仍在继续。 “这姑娘长得真是精致又娇小,这声音也好听的没话说。” “我记住了这女孩,她是14级临床1班,她叫舒槿。” “这样的女孩,让我产生了一股莫名的保护欲,是美好的存在。” “我天,我这么一细看这女孩,她不就是上回走错教室,被陆教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那位吗!!!” “我赌一包辣条,那男孩绝对是舒槿的爱慕者。” “这男孩的追求方法不错啊!学到了学到了。” “你学到啥了,你有人家这画技吗?” 林苏宇微微靠在座椅上,低着脑袋,唇角仍是勾着的。一想起舒槿刚才是在对他说话,也收下了他的画,他的心潮便止不住地澎湃起来。 而底下的陆昭屿自看清了这幅画轴后,蹙起的眉便再也没有舒展开过了。 再说起林园,从前的林园是一个清幽之地,方寸天地间,仅有绿树成荫和少许石阶,偶尔会传来一些鸟鸣声,很少会有学生愿意到那去。 但自从元旦晚会上14级临床1班的舒槿同学一曲古筝独奏《桃花渡》被万人聆听,且大为称赞后,台下领导们又得知了林园是这首曲子最初响起的地方。 于是不久,便在此处,安了一个广播器,每天都会循环往复地播放着舒槿同学弹奏的《桃花渡》,从早晨7:30开始至晚上11:00结束。 自此,便有不少学生会来到此处或放松自我,或寻求静谧,或沉淀心绪,甚至也慢慢成为了情侣们的约会之地。 ...... 元旦一过,便进入了期末复习阶段。402的女孩们都是颇为好学的,平时上课也大多认真听讲,做好重点。而现在四人基本每天泡在图书馆里,努力复习备考着。很多时候,在图书馆学习完,连回到了寝室里常常也会随机抽题抢答,完全不是那种备考前死气沉沉的氛围,而是相当的活跃。 如此坚持了十多天,女孩们终于自信地完成了所有考试。于是也迎来了进入大学的第一个寒假。 “外婆,鸭蛋怎么买了这么多?”舒槿来到厨房看到流理台上几十个鸭蛋,有些惊讶。 “你不是放假回来了?又喜欢吃,我多买些。”正在摘豆角的外婆回头看着女孩慈爱地说着。 “这太多了。” “不多不多,我们可以腌几个咸蛋,可以给你做番茄打蛋汤,番茄炒蛋,蒸蛋羹吃,还有啊早上整个煮给你吃,或者和桂圆枸杞一起煮,大补的。”老人看着鸭蛋,絮絮叨叨地说着。 “好,我们一起慢慢吃,变着花样吃。”舒槿点头,同意着老人的说法。 突然,楼下大门被打开,走进了三个人。舒槿闻声看去,原来是她的父母和弟弟回来了。 “妈,我们回来了。”宁夏牵着小男孩的手朝楼上走去。 “你们从荞北回来啦!”老人在厨房擦干净手后朝外走去,又慈爱地看着小男孩道:“淮淮,都这么大了。” 小男孩张了张嘴,低低叫了句“外婆”。 舒槿看着随后而来的舒世德,抿了抿唇不太适应地道:“爸爸,妈妈。” 两人听见女孩的声音,看着她淡淡点了点头。 “学校放假了?”宁夏随意问了句。 “嗯” 这时,老人在一边高兴地道:“小小啊,她考上了临大,还是读到硕士的医生,我这外孙女真厉害。” 听闻此话,宁夏和舒世德眼里都明显带着惊诧,不敢置信地看了眼舒槿。 “这样啊!”舒世德有些尴尬地回了句,他们还以为舒槿就考了个普通的大学,所以没好意思跟他们说。 “是啊,你们今年生意怎么样?都好几年没回来了。”外婆又继续说,看着女儿女婿回来脸上明显带着高兴。 “今年生意不错,比往年都要好,看淮淮身体也好多了,我们就带他回来看看您,顺便过个年。”宁夏牵着小男孩坐在了椅子上,对老人道。 舒槿没再继续待着,她走到厨房里,沉默地摘着外婆没摘好的豆角。 没过多久,她的衣角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扯了扯,舒槿低头,见小男孩仰着苍白的小脸看着她,带着童音地叫她,“姐姐”。 对这个称呼,舒槿抿了抿唇,沉默了好久才回了声“嗯”,又后退了一步,挣开男孩扯住她衣角的手。 她的弟弟舒淮,小她10岁,是个早产儿,从小体弱多病,确是父母的心头宝,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 舒淮出生那天是2007年的冬至日,外婆带着她匆忙赶来医院。她站在手术室门口,见她父亲搓着手来回踱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焦急。 她默默坐在那,听着外婆和父亲压低地说话声。 “你坐会儿,站那么久不累吗?” “妈,这胎是个男孩了,我可盼着他好好出来,谁能想到宁夏不小心摔了一跤,这进手术室那么久了还没出来,我哪有什么心情坐着。” “男孩女孩不都一样,你们怎么比我这个老的还思想封建。” “妈,这当然不一样,男孩是宝,女孩是草。我”还没说完的话被里面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给打断。 随后很快,手术室的门被打开,护士抱着被小棉被包裹的男婴出来,含笑道:“恭喜,母子平安,只是孩子早产了一个月,需要在保温箱里放两天。” “护士,我孩子是好好的,是吧,没问题吧?”男人看着闭着眼的孩子,蹙眉问道。 “目前看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早产的孩子基本体质都比较差,还需要你们以后好好照顾。”护士叮嘱道。 “好,好,好”老人看着孩子松了口气,连声叹着。 护士抱着孩子走后,男人开怀地笑了,虚脱般坐在了椅子上,对着老人道:“妈,终于是个男孩了。” “你们以后儿女双全了。”老人也不禁展开了笑颜,和蔼地说。 舒槿始终坐在那一动不动,那一句“男孩是宝,女孩是草”刺在她心里,刻在她脑海里,隐隐作痛,经年不忘。 在他们心里,他是宝,她是草,所以任她风吹雨淋,他们不喜欢,也不在乎。 “姐姐,我很喜欢你。”小男孩又糯糯地说着,仰头看着比她高那么多的姐姐,眼里泛着星光。 “嗯”舒槿的思绪被男孩突然响起的童音给打断了。 “姐姐,这是我最喜欢的糖果,都给你吃。”小男孩摸出口袋里的所有糖果,用双手捧着伸向女孩面前。 舒槿看着眼前那双小小白净的手,努力地举高着,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着舒淮。 他的五官和她长得基本很像,只有那双眼睛,瞳仁比她要黑,也更清澈,闪着光亮。因为从小体弱的原因,皮肤是很透明的白,薄薄的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个子在同龄人中稍矮些,是个精致却瘦弱的孩子。 见她一直不动,哪怕双手有些不稳地抖着,舒淮仍然执拗地举高着。 “谢谢”舒槿抿唇,只拿了一颗,将剩下的都重新放回小男孩的口袋里,静静地说,“你自己吃,我已经过了要糖吃的年龄。” 事实上,她从来没有过,她不喜欢吃糖,糖太过甜腻,不适合她。 chapter 13 小镇上的新年承袭着旧日风俗,是格外热闹的,家家户户都是鞭炮齐鸣,灯笼高挂,阖家团圆,围着年夜饭过个幸福年。 外婆家也不例外,今年舒槿父母难得回来,陪着老人一起过了新年。 吃完年夜饭,宁夏将舒槿叫来,递过两个鼓鼓的大红包,“舒槿,这是我和你父亲给你的压岁钱还有奖励你考上临大的红包。” “谢谢妈妈”女孩抿唇接过,难得看到她母亲对她流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舒槿将红包放进口袋里,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声小男孩的惊呼声和父亲爽朗的笑。 “爸爸,再放一个。” “再放一个你不怕吗?” “我不怕,爸爸会捂住我的耳朵的。” “好,乖儿子,你待会儿站远点,小心炮竹炸到你。” “......” 舒槿没有再听,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看着窗外万家灯火通明,听着隔壁欢声笑语不断,忽觉意兴阑珊。 年后没多久,父母带着舒淮又回荞北去了。老人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离去,浑浊的眼里带着不舍。 在他们走之前,老人不断嘱咐着他们:“对小小好些,这些年我不知道说过多少遍这样的话了,小小也是你们的孩子啊,做父母的不能这样。” “妈,我们知道了。”舒世德用粗沉的嗓音说着,眼神很深。对于舒槿,他自知关爱太少,她小时候对她不甚在乎,后来有了舒淮又被儿子分走了所有心绪,如今眼看女儿就这么长大了,早已不知如何相处。 而宁夏望着三楼舒槿的房间,眼神复杂,始终没有说话。 正月十三这天,舒槿第一次陪着外婆去了趟昭宁寺上香祈福。 沿着青石板拾级而上,两旁都是起伏的山峦和葱郁的树林。这座古老的寺庙便掩映在几棵苍劲的银杏树下。 她们来到大雄宝殿上完香后,在偏殿遇见了耄耋之年的祁大师。 “祁大师”外婆叫了声,又指着舒槿对他道,“看看,这是当年我找您给取名的孩子,如今这般大了。” “是舒槿吧?”祁大师慈怜地看着女孩,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是的,祁大师。”舒槿点了点头说道。 “是不是读大学了?” “嗯” “小小在临大读医呢!”外婆在旁边插了句。 祁大师看着舒槿的目光带着赞赏,用浑厚的嗓音说:“医生是个好职业,救死扶伤,悬壶济世。” 女孩抿了抿唇,看着祁大师说:“舒槿始终谨记着您送给我的那句话——松树千年终是朽,槿花一日自为荣。” “好,好,是个好孩子。”祁大师连连叹着,“将来必是个有用之才啊!” 祖孙二人向祁大师告辞后,又来到了前殿,舒槿被檀香熏得有些难受,于是跟外婆打过招呼后去了寺门口等她。 寺门口只坐了一位小沙弥,桌上摆着一筒姻缘签和一本簿子在那替人解签。 今日寺里人不多,小沙弥那处无人来摇签文,他有些无聊地左看看右看看。见舒槿一直在那站了好久,他遂换了她一声“施主”。 舒槿看着昭宁寺门上挂着的“人生哪能多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这一幅对联出了神。起初并未注意小沙弥的叫唤,直到他叫了好几声,她才慢慢回神淡淡地看向他。 “有事吗?”舒槿向他走去。 “施主摇个签,给你免费解。”小沙弥摸着光溜溜的脑袋说道。 “不用了。” “我看施主你站那好久了,也无趣不是,不如来我这摇个签听听我的解签,倒是一种乐趣。我的解签师承祁大师,倒是准得很,施主,摇一个吧!”小沙弥一脸正色地劝着女孩,心里却有些虚,若是被他的师兄们知道他又在拿着祁大师的名号做坏事,可少不了一顿责罚。 “......”舒槿有些无奈,见小沙弥摆出一副你不摇我就不罢休的姿态,遂拿起竹筒摇出一根签。 小沙弥看着签文读到:“云开日出正分明,不须进退向前程;婚姻皆有天注定,和合清洁万事成。” 又笑眯了一双眼对舒槿道:“施主,此姻缘签乃上上签啊!” “......”舒槿 小沙弥翻了翻簿子,又道:“此签意思是两个人相识就是有“缘”,错也好,对也好,都应该“惜缘”。佛教讲“运命”,就是说“命”是你自己掌握或改造的。和合代表了同心和睦,预示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同心协力共创幸福人生。” 他抬起头对着舒槿端详了一番,说:“不过我看施主年龄不大,约摸是还没婚嫁,但看施主这面相,我想你的良人已经觅到你了,且不久将要来找你。” “......”舒槿,简直是无稽之谈。 在家又过了几天后,舒槿踩着开学的点回到了寝室,一进来便看到三位室友们在讨论着什么。 甘心一见到她,脸色有些怪地对她说: “小小你看了我们这学期的课表了吗?” “还没,怎么了?” “小小,那啥,我现在的心情很是复杂。”赵爽发出一声低低地嚎叫。 舒槿看了看吴焕,似乎在用眼神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们这学期有高数课。”吴焕对着舒槿道。 “高数课怎么了?”舒槿有些不解。 “你知道高数课是谁上的吗?”甘心一脸神秘道。 舒槿摇头。 “那啥,是陆教授啊,就是那位我们曾经蹭过课的陆教授,小小你被他点到回答问题的陆教授!!!”赵爽激动地脸都红了。 “......”舒槿 “还记得去年二姐第一次向我们提到陆教授时我说了啥吗?”甘心瘫在椅子上,平日里娇俏的小脸此刻皱成了一团。 吴焕和赵爽都疑惑地摇了摇头。 只听另一边的舒槿淡淡出声:“你说,陆教授期末考严不严无所谓,跟我们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我只想看看他的好皮囊。” “没错,我就是这么说的。如今,谁能想到会这样,我真是打脸啊!”甘心哭丧着脸。 “其实我们可以这么想,我们本来就惦记着陆教授这副皮囊,如今能够经常见到还不好。对着这么张脸,还能学不好高数?”老大吴焕宽慰道。 “老大说得对,虽然据说陆教授的课,期末考试通过率只有80%,那啥,但我相信咱们肯定都能过。”老二赵爽也点头说着。 “这么一想也挺好,总比一位老教授给我们上课要强。陆教授长得好先不说,讲课水平也很好呢!”甘心也转着眼珠嘀咕着。 于是三人又开始激动起来,絮絮说着好久没见到陆教授了,盼着高数第一堂课的到来。 “......”舒槿,变脸好快。 后天下午的一二节课便是402女孩们盼了好久的高数课。 往日里爱睡午觉不愿起的老三甘心今天激动地完全睡不着觉,在那对镜化妆,时不时轻笑一声。 老二赵爽在床上翻来覆去整得床架嘎吱作响。 看似最淡定的老大吴焕看着这一页的杂志事实上已经10分钟没有翻过页了。 只有完全没有反应的舒槿同学睡得正香。 被三位室友强行拖起来,一时迷瞪的舒槿跟着她们来到教室后才发现离上课还有20分钟。 见还是空荡荡的教室,她们心情大好地拉着舒槿坐在了离讲台不远不近,视野最佳的座位上,闲聊着静等陆教授的到来。 而舒槿仍觉犯困,于是趴在了桌上轻轻补起了午觉。 进教室的学生逐渐地变多,等到离14点上课还有5分钟时,402女孩们盼了好久的陆教授终于带着讲义走了进来。 底下的议论声陡然增大,细听都是女孩们的声音。 “我的妈呀,高数老师好帅好年轻!” “竟然不是谢顶老教授,而是这么位丰神俊朗的年轻老师。” “就冲这颜值,我最讨厌的数学从今天起是我最爱的。” “眼前这位帅气的老师便是贴吧里面那位大名鼎鼎的陆教授吧?” 而男生们关注的话题则完全和女生不同。 “woca,同为男人,为何眼前这位如斯优秀?” “听闻这位临大陆教授,严肃又苛刻,考试通过率只有80%,我不想高数挂科啊!” “越是长得好的男人,心越狠。” “......” 每堂课提前五分钟到,是陆昭屿的习惯。此刻他听着底下嘈杂的声音,视线一一扫过这50多名学生,却没见到那位熟悉的身影。 又看到她的室友们,才发现那位趴在桌上休息,只露出漆黑长发的女孩正是他看了一圈没找到的人。 上课铃声响起后,舒槿也清醒了不少,她坐直身体,只见陆昭屿背对着他们在黑板上落下一行苍劲有力的字。 收笔,转身,他双手撑在讲台上,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我姓陆,黑板上是我的名字和邮箱号,本学期我负责你们班的高数课,我的要求不高,想来欢迎,不来随意,但来了就请认真听讲,平时作业好好完成,期末考试不划重点,但所有考试知识点我上课都会讲。知道你们不是数学系的,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因此懈怠。” 听着底下不断地窃窃私语声,他蹙着眉,严肃道:“还有在我的课上,我说话时请你们保持绝对安静。” 见说话声瞬间没了,他收回凌厉的视线低下头,一手拿着一张纸,另一手插在裤袋里,说道:“本学期我就点这一次名,当认识下大家。点到名的举下手。” “李枫” “吴焕” “......” “舒槿”,陆昭屿看了眼女孩,淡淡道,“这学期你来当我的课代表。” 听了这话舒槿微愣,见陆教授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听到这话,男人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而402的女孩们听了陆教授的一番话也是各有所想。 吴焕:陆教授对小小的印象确实是意想不到地深刻。 赵爽:那啥,陆教授果然一上来就给咱们下了个马威。 甘心:有了舒槿这个宝,高数考试不用愁了呀! chapter 14 整整90分钟的一大堂高数课,被陆昭屿讲得有声有色,底下的学生也是听得津津有味。直到下课了,还觉得意犹未尽。 舒槿低头整理着课本,只见余光里一片黑影袭来,一只修长的手在她的桌前轻轻敲了敲。 她抬起头看着来人,而陆昭屿也在垂眸看着她。 “跟我来趟办公室。”男人说完后,率先离开。 舒槿拿起课本,对着室友们说了句“你们先走”便起身跟在了陆昭屿的后面。 陆昭屿的办公室在理学院那栋楼,虽然与医学院挨着,但也是有一小段路程。一路上,舒槿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步之距,在陆昭屿高大挺拔的身影衬托下,158公分的舒槿显得格外小,像极了男人的小跟班。 “跟不上?”见女孩一直在后面跟着,陆昭屿转眸问了句。 “......”舒槿 见女孩没出声,以为是默认了,他遂迈小了步伐,这下两人之间只剩下了半步之隔。 “知道为什么选你吗?”陆昭屿侧眸看了眼女孩不经意地说。 “不知道。”舒槿老实回答。 “知根知底”男人淡淡地回了四个字。 “......”舒槿 等到了陆昭屿的办公室后,男人的电话突然响了,他示意女孩先到沙发上坐会儿,便去了里间接电话。 等他打完电话出来时,见女孩双腿并拢坐在沙发上,双手平放在两膝上,挺直着背脊,不知在盯着书柜看些什么。 听见他的脚步声,女孩将视线慢慢转向他,静静看着他。 陆昭屿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乖巧”一词,是了,这么形容此时的她再合适不过。 他将抽屉里的文件夹拿出来放到舒槿面前的茶几上,徐徐说道:“这是你们这学期高数课的所有练习题,我把她放你这,你根据我每堂课讲的部分,将这里面相关内容找出来,打印好发给同学做,做完按时收上来交给我。这些算入平时分。” “另外把你的手机号给我,有什么事我微信上和你说。” 舒槿抿了抿唇,点头打开了微信的界面,“陆教授,我扫你。” 两人成功添加上好友后,又听陆昭屿说道:“平时同学对我的课有什么想法,你都要及时传达给我。” “我知道” “就这样先,你回去吧。” “陆教授,再见。” “再见” 陆昭屿坐在沙发上,看着女孩纤细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才淡淡地转移了目光。 ...... “小小,今晚难得要出去,我来给你绑个头发吧!”甘心跑到舒槿身边,甜甜地说。 舒槿的头发从高考毕业后就没有去剪了,如今已经长至胸前,发质柔顺如绸缎,甘心总想着好好把玩一番。 “你看你,不是扎马尾,就是散着,今天让我来好好给你编个发。” 正在看书的舒槿默默听完,回了声“嗯”。 于是放下书,闭上眼任甘心摆弄起她的头发。 整个过程,舒槿只觉得头皮时而被拽得有些紧,时而又完全放松,仅仅过去五分钟,甘心就完成了编发。 “当当当当,小小你快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甘心把镜子摆到了舒槿面前。 舒槿睁开眼,看着镜子中的女孩垂着两个小辫子,额前和鬓边都留了一些碎发,显得整张脸更小巧了。 “三姐编得好看。”舒槿缓缓地启了唇。 “是小小生得好看哦,我只是锦上添花。”甘心捂着嘴笑,又叫来了吴焕和赵爽去看。 吴焕和赵爽抬眼望去,只见女孩垂在颊边的碎发被她用一只修长纤细的手勾至耳后,露出了小巧白皙的耳朵,泛着淡淡的粉。女孩转过头来看着她们,一对辫子跟着垂落在肩头,是那般宁静淡然,如梦似幻。 “那啥,小小你不仅优秀,还有才华;不仅好看,还有气质;啥啥都让你占全了。”赵爽低低叹着老天不公啊! “我不优秀”舒槿抿了抿唇说。 “你还不聪明?那是谁去年期末考综测排名第一,绩点门门4.5以上,拿了一等奖学金?”吴焕反问道。 舒槿抿唇没有说话。 “还有啊,我看班里那位林苏宇同学好像对你挺有意思的?”甘心眨了眨眼说道。 “老三这么一说,我想起了一件事。”吴焕若有所思地一说。 “是啥事?”赵爽看着老大问道。 “有一次上组胚课,我偶然撞见了林苏宇看着我们这边,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后来好几次我回头,发现他还在看着,我察觉她是在看小小。再然后,我还发现了林苏宇每次上课都会坐在离小小不远处的地方。”吴焕缓缓地说着。 “那啥,这暗示很明显啊!”赵爽听完说了句。 “他只是我的高中同学。”舒槿听完没什么反应只淡淡说道。 “你们还是高中同学?”甘心惊讶地说,又感叹了句,“真是太巧了。” “不仅同校还同专业,不仅同专业还又同班,那啥,还真是有缘啊!”赵爽也忍不住感慨。 “这么说来,确实是巧,但不代表他对你没感觉,小小。”吴焕又说了句。 “......”舒槿 等到四人磨蹭完来到学校后门的小吃街已经是18:30了,夜幕完全降临,伴随着气候的逐渐变暖,小吃街也变得分外热闹。 “小小,快来尝尝这串面筋。”甘心往舒槿手里塞了一串后,又朝前面跑去。 “这个羊肉串也好吃,小小,给你。”赵爽也递过来一串,去了隔壁的小摊买鸡柳。 舒槿一手拿一串,有些不太适应在大街上这么吃着东西,于是往小吃街外头走了些。这边安静了许多,也没那么多人,她一小口一小口吃得特别慢,打算先吃好再回去找她们。 她慢慢地走着,低头咬面筋的时候,没注意到拐角开出来的车,被突然的鸣笛声惊了一下,抬眸有些懵地朝着眼前的车子看去。 车内的陆昭屿蹙着眉头,借着昏黄的灯光看清了女孩的模样。 他打开车门,走到女孩身边。小姑娘今天扎着两根小辫子,套着粉紫色的开衫,双手各拿着一串烧烤,睁着大眼懵懵地看着他。 陆昭屿看着女孩这幅难得一见的模样,蹙起的眉缓缓舒展开,带了一丝愉悦。但很快想到了刚才的事,一丝愉悦便被他尽数敛去,转而又是一张严肃的面容。 “舒槿同学,怎么这么不小心。” “陆教授,是我没看好,差点撞到你的车。”舒槿回神后,见是陆昭屿,下意识道。 “......”陆昭屿眉头快要拧成一个“川”字,现在重点是他的车吗?这小姑娘脑子里在想什么? 见男人没说话,舒槿难得又说了句:“我下次会注意的。” “......”陆昭屿难得黑了脸,注意什么,注意下次躲开他的车? “你跟我过来。”陆昭屿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示意女孩上来。 舒槿站在原地沉默了一阵,才走过去坐进来。 随后陆昭屿关上门,从另一边上了车。他双手把着方向盘,蹙眉看着小姑娘,沉沉地问:“你跟我说说看,为什么说是你撞我的车?谁告诉你的?” 舒槿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外面漆黑的夜,一片暗沉,昏黄的灯光忽闪忽闪,似乎随时都要隐灭,陷入黑暗。耳边那些嘈杂声也在不断远去,一点一点听不清了,就连身旁男人说的那句话也仿佛是她出现的幻听。 2002年的夏天,外婆一手牵着6岁的舒槿,一手提着一篮新鲜的菜,准备给二儿子宁安一家送去。 但不巧的是,她们过去时,家里锁着门没人在。于是外婆放开了舒槿的手,打算把篮子就直接放在他们家门口。 而小小的舒槿就站在一边默默看着外婆,安静地等她。 正在这时,一辆车直朝她开来,她没注意到,直到鸣笛声不断响起,车子猛地急刹住。 从车里下来一位暴怒的男人,指着舒槿破口大骂:“你没耳朵吗?听不见声音?站那不动把我的车撞到怎么办?这车可是花了我20多万,那么贵,撞坏了十个你都不够赔的。” 说完不够解气似的,看着舒槿又骂了句粗话。 这个男人正是舒槿的二舅舅宁安。 舒槿仰着脑袋,黑白分明的瞳仁直直看着他,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闻声而来的外婆赶紧将舒槿护进怀里,对着儿子道:“你对着孩子凶什么?” “妈,你带她来我这做什么?我这不欢迎,她父母都不喜欢她,还指望着谁能喜欢她?”男人拧着眉说道。 “你在孩子面前乱说些什么。”外婆恼怒地看了他一眼,又对舒槿说,“小小,我们走。” 舒槿小小的手被外婆牢牢牵住,像来时一般觉得温暖,可她小小的脑袋却有些乱糟糟地想:是这样么,她父母不喜欢她,所以很少来看她,所以只有外婆养着她;二舅舅不喜欢她,所以怕她把他那么贵的车撞了,原来她站在那不动是会把别人的车撞了。 陆昭屿见女孩似不曾听见他说话般,坐在那没有丝毫反应,他又沉了声音:“舒槿,说话。” 舒槿慢慢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转过脑袋,眼神很空地看着面前的男人,滚了滚喉头,说出的话带着一丝哑:“你的车很贵,没有人教我,是我自己悟出的。” 看着女孩空洞的双眼,一向清脆的嗓音此时带着些沙哑地说出这句话,陆昭屿向来坚硬的心好似被人用力捏了下,有些不适的同时又泛着疼。 比往日无波澜还要可怕的空洞,眼前这位小姑娘,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这一刻,他无比强烈地想要知道。 陆昭屿向女孩稍微靠近了些,神色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舒槿,听我说,把你这十多年来的认知彻底抛掉,这是绝对错误的。从来不是你撞车,而是车撞你,是车怕把你撞了。” “是车撞你,明白了吗?”男人又强调了一遍。 “车撞我?”女孩呐呐道。 “没错,从此刻起,你要永远记住不能让车撞到你,撞了你反而是车主要向你赔偿并承担刑事责任的。” 顿了顿,又道:“听明白了吗?你是无价的。车再贵也不能和你比。” 女孩沉默地看着男人,过了好久,眨了眨眼点头道:“我明白了。” 陆昭屿看着女孩乖乖地听了他的话,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脑袋。冷峻的五官柔和了不少,映着昏黄的灯光,看起来是难得一见的温和。 chapter 15 “小小,你去哪了,我们找了你好久。”吴焕看见女孩朝自己走来,匆忙上去拉着她说。 “我在小吃街外面透了会儿气,想等等来找你们。”舒槿抿了抿唇,没说出实情。 “老二和老三去找你了,我留在原地等你,我们给你发了好多消息看你都没回,让我们有些担心。” “老大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舒槿低低地说,带着一丝歉意。 “说什么对不起,你没事就好。”吴焕在群里发了条消息后,搂住女孩瘦削的肩头往前走去。 迎面碰上了赵爽和甘心,二人见舒槿好好的,她们才都放松了口气。 这天晚上,舒槿做了一个梦,梦里光怪陆离,有人皱眉嫌弃她,说她是草;又有人认真看着她,说她是无价的。她努力想睁眼看清那个说她是无价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清,只抓住了他低沉的嗓音,那句“你是无价的”始终回荡在她的耳边。 ...... 舒槿将发下去的高数作业全都收齐后,趁着七八节没课,打算将它们送去陆教授的办公室。 站在他办公室门前敲了好几声,都没人回应,舒槿抿了抿唇,转动了门把手,才明白门锁着,人不在里面。 舒槿垂眸取出手机,给陆昭屿发了条微信:陆教授,我把作业送到您的办公室,但是您不在,我先拿回去还是放在您办公室的窗前? 消息发出后,过了好几分钟也没有收到回复,舒槿抿了抿唇,还是决定先拿回去。 等到她走出理学院的大楼时,陆教授给她回复了:你等下有课吗? 舒槿:没有 陆教授:那你把作业都带上,来临大数学研究所,地址我分享给你。 舒槿:好的 陆教授:到了和我说一声,我下去接你。 舒槿:好的 等到舒槿差不多要到了,才给陆昭屿发了消息,当她出现在研究所门口时,见男人已经在等她了。 那是舒槿第一次见陆昭屿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儒雅斯文,透出一股学者气息。 “进来”陆昭屿替女孩打开了门,然后领着她上去。 三位研究生见他们陆教授看了手机,和他们说了句“等会儿再说”后,就转身离开了。 这会儿见他这么快回来,有些奇怪,等到看见他身后跟着的女孩时,三人已经惊呆了,纷纷想着:这是什么情况??? 陆昭屿将女孩带到一边的空桌前,嘱咐她道:“我今天很忙,等会儿把答案发给你,你坐这把你们班的作业批改好,统计出每道题的错误率后,把半数人以上都错的题列出来,看看你能不能解决,不能解决的待会儿我给你解释,你听明白后,把详细的解题过程写下来给我看一遍,没问题了再发给你们班的同学看。” 舒槿看着他说完后,默默点了点头。 “坐着开始吧。”男人说完后转身走了进去,继续指导他的三位研究生。 那位唯一的女研究生时不时地转头看外面角落里坐姿端正,正拿着笔在写些什么的女孩。想着:这女孩和陆教授是什么关系? 舒槿改好作业,统计完错误率后,正在研究她自己也做错的题,拿笔在草稿纸上涂涂改改了好久,见结果还是和答案不一样。于是又从头开始推算。 陆昭屿走来看到的就是女孩垂眸看着草稿纸半天也没动作的模样。 走进看着草稿纸上这题,他坐在了女孩身边,拿起桌上的笔,对她说:“这题有难度,你不会很正常。” “你的过程前面一部分都是对的,错在后面这里。”陆昭屿用笔在草稿纸上的某个地方圈了一下,“正确应该是这么解。” 看着陆教授在她的基础上不断写下解题的过程,舒槿慢慢地理解了。 于是舒槿将剩下不会的两道题也让他一并给她讲解了。 看女孩听得认真,时不时还能回答出他提的问题,陆昭屿不禁称赞道:“看来可以对你的数学水平改观了。” “我之前是什么水平。”舒槿抿了抿唇,低低地问了句。 “想知道?” “有点想。”女孩点了点头,诚实地说。 见女孩看着自己一脸认真的模样,陆昭屿心底划过一丝动容。 “我曾经有幸看过你的三模卷,当时给了你三个字评价。” 舒槿睁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 “水平差”男人薄唇缓缓吐出了三个字。 “......”舒槿抿起唇角,从他脸上移开视线,看向了别处。 每次他说话,她从来都是定定看着他的,如今这是害羞了?小姑娘害羞是这个样子的? 压下心底升腾起的一丝愉悦,陆教授第一次起了逗弄的心思。 “舒槿同学,别人说话时不看着对方是不礼貌的,你从来都是有礼貌的人,这是在做什么?” 舒槿默默听完,又慢慢地转回了脑袋,看着他,眼神有些不自然。 “是我的评价太过分了,还是你觉得不好意思?” 男人话音刚落,见女孩那双白皙的耳朵逐渐开始染上粉红,他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心想:有趣,太有趣了。 陆教授不知道的是,他在外面给舒槿讲题的时候,里面也是压低嗓音炸成了一团。 “wocao,那女孩是谁?陆教授第一次带人还是个女孩来咱们研究所啊!”高个子的男生对着另外两人私语。 “是啊!冷面教授竟然喜欢这种娇小玲珑的姑娘?”另一个矮一点的男生回道。 “你们都是什么思想,没准这女孩是教授的亲戚呢。”唯一的女生插了句话。 “你看,陆教授拿着笔在给她说些什么,没准这女孩还真是亲戚,没准呢和咱们一样是他学生。”高个子男生又道。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学生也很有可能。”矮一点的男生也接了一句。 “......” 等到舒槿把所有解题过程都写了一遍,并给陆昭屿过目好后,已经是晚上17:45了。 舒槿正想着离去,便被陆昭屿出声打住了:“下午辛苦你了,等我们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吃饭。” 不等舒槿表态,他又走进里面,不知道说了什么,里面传来了激动的欢呼声。 等到三位研究生都出来后,陆昭屿淡淡地向他们介绍了下舒槿。 高个子男生:这姑娘长得真没得说。 矮一点的男生:娇小精致像个布娃娃,真是好看。 唯一的女生:长得是不错,看着倒是不好相处的样子。 四人跟着陆昭屿来到了停车场,见女孩要往后排坐时,他指了指副驾驶:“你去做前面。” 女孩抿着唇点头,开门坐了进去。 路上,陆昭屿平稳地驶着车,淡淡问了句:“你们想吃什么?” 高个子男生:“教授请客,吃啥都行,我不挑。” 矮个子男生:“我随意。” 唯一的女生:“听陆教授的。” 只剩舒槿没有说话,陆昭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舒槿,你呢?” 被点到的女孩,抿着唇沉默了好久,看着男人说:“麦当劳” “......”三位研究生,这姑娘太耿直了。 陆教授眉头跳了跳,有些语重心长地对女孩说:“这种垃圾食品少吃。” 舒槿受教般地点了点头,抿着唇角没说话。 陆昭屿瞥了眼小姑娘,下一秒又道:“不过偶尔吃一次也行。” “......”三位研究生,这是他们严肃的陆教授?? 男人又从镜子里看了他们一眼,询问道:“你们有意见吗?” 高个子男生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也好久没吃了,挺怀念的。” 矮个子男生:“绝对没有,麦当劳我从小就爱吃。” 唯一的女生:“没有。” 等到五个人一起进了麦当劳店内,三位研究生仍觉不可置信。 “想点什么?”在座位上坐下后,陆昭屿看着四人问。 “我们都吃。”三位研究生对视一眼回了句。 陆昭屿点头,看向舒槿,意在询问她。 舒槿抿了抿唇,低低道:“巨无霸汉堡,上校鸡块,可乐。” “......”三位研究生,佩服这位姑娘。 “就这么点?”陆昭屿蹙了蹙眉。 见舒槿点头后,陆昭屿起身去点餐。 陆教授一走,这几人就纷纷对舒槿说了起来。 高个子男生:“学妹啊,这个送你。”他朝女孩竖了竖大拇指,“你可太厉害了,竟然无视了陆教授的威严。” 矮个子男生附和道:“是啊,学妹,你都不怵教授的吗?” 舒槿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不过经过学妹这事,我发现,咱们教授还挺善解人意的,我突然没那么怕他了,毕竟他能为了学生去吃这种垃圾食品。”唯一的女生看着他俩说了句。 “是啊,陆教授第一次请我们吃饭,真是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么随和,麦当劳也愿意吃。” 陆昭屿端着餐盘回来,示意两位男生将剩下的端来。 “可乐太冰,我给你们都换了牛奶。”陆昭屿淡淡地说。 “谢谢陆教授。”他们震惊,陆教授简直是从未有过的贴心,再看这满满一桌的食物,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高个子男生吃着手里的麦辣鸡,时不时看向对面的舒槿,总觉得这位女孩很熟悉。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惊喜地问她:“学妹,你是不是去年在元旦晚会上表演过古筝?” 舒槿抬眸,抿着唇看着他,正想说些什么,被陆昭屿有些不悦地打断了。 “寝不言,食不语。” “......”舒槿,她差点忘了陆教授的规矩。 “......”高个子男生心一颤,手一抖,差点将麦辣鸡抖到桌上。 “......”矮个子男生和唯一的女生,陆教授果然还是那位陆教授啊! chapter 16 “小小,怎么这么迟才回来呢?”老三甘心见舒槿开门走进来,关心地问道。 “帮陆教授改了作业。” “改到现在?”吴焕诧异道。 “不是,他带我们去吃饭了。” “啥?”赵爽一个翻身坐起。 “你们?还有谁?”甘心好奇地问。 “他的研究生。”舒槿老实地回了。 “那啥,陆教授带你们去吃了啥?”赵爽挑了挑眉,促狭道。 “麦当劳”舒槿抿了抿唇说。 三位室友惊了。 “什么?”吴焕蹙眉问道。 “你说啥,我没听清楚吧?”赵爽掏了掏耳朵。 “小小,你再说一遍。”甘心摇了摇脑袋。 “麦当劳” “我去,那啥,这是陆教授能干出的事?”赵爽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小小,这是谁提的好主意?”吴焕问道。 舒槿沉默了好久,淡淡回了个“我”字。 “那啥,这完全不像你能干出的事儿啊!”赵爽更加惊讶了。 “让我更意外的是陆教授他竟然也同意。”吴焕撑着脑袋说。 “让我缓缓,我有些消化不良。”甘心深呼了口气。 “......”舒槿,陆教授吃麦当劳很奇怪吗?他晚上吃得挺香的,和她一样吃了巨无霸汉堡,上校鸡块还有牛奶。 ...... 这天的高数课,课间十分钟休息时,舒槿去了趟厕所,出来恰好碰见了林苏宇。 “舒槿同学”林苏宇走到女孩身边,两人并排往回走。 “谢谢你收下了那幅画。”男孩清朗的嗓音又响起了。 “是你画的?”女孩仰着头看他,嗓音里带着一丝惊讶。 “嗯,是我偶然撞见了你在林园,但我不想打扰到你练习,就在那默默听你弹了好久,回去后才画下了那幅画。”顿了顿又腼腆地说了句,“舒槿,你弹得很好听。” “谢谢”舒槿默默听完了男孩说的话。 “还有你能收下那副画,我很高兴,其实我画得没有特别好。”林苏宇又接着道。 “挺好的” “真的吗?”男孩被心仪的女孩夸得有些激动,眼里迸发出了光彩。 一声轻轻地“嗯”,于林苏宇来说也像是甜到了心里。 从厕所到教室的距离并不远,就在一条过道上,而俩人的谈话基本上都一字不落地被站在外面接完电话的陆昭屿听见了。 他转头看了两人一眼,娇小的女孩仰头看着清俊的男孩,男孩亦低头看她,听她说些什么,嘴角上扬,笑得特别开朗。 陆昭屿蹙起了眉头,收回视线看向楼下的花坛,心里有一丝复杂。原来那幅画是这男生画的,再看这男生对舒槿的样子,有些事真是昭然若揭。可见女孩用那种仰头的姿势看着那男生时,他心底突生出一丝不悦。 底下的学生们明显发现了,后半节课陆教授的脸色实在是过于严肃。 尤其是提问林苏宇同学后,见他没回答出来,陆教授冷着脸,沉了嗓音对他说:“上课好好听,不听就出去。”什么习惯,不是出神,就是老往舒槿那边看去。 下课后,舒槿拿了收上来的作业跟在了陆昭屿的后面。 再次进了陆昭屿的办公室后,舒槿抿了抿唇,刚要开口。只听男人指着沙发对她说:“你坐这改,我要处理几份紧急文件。” 舒槿点头,将作业都放在茶几上,看了眼过高的沙发,想了想蹲在地上,挺直着背脊在那动笔改起来。 不大的办公室里,静悄悄地没有说话声,只有男人双手敲键盘的噼里啪啦声和女孩拿笔在纸上游走的刷刷声,相互交叠着,氛围和谐又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纸上出现了一片阴影,男人站在女孩的对面,弯下腰,用修长的食指点了点纸上某一处,对她淡淡道:“这题怎么会错?”收回手,又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女孩仰头看着男人,抿了抿唇,低低地说:“是我粗心了。” 陆昭屿见女孩如刚刚这般仰头看着别人,只是这个别人换成了他自己,心里顿时觉得舒坦了不少。 “能认识到错误是好事。”陆昭屿点了点头。 下一秒,女孩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陆昭屿无意识地看了一眼,是一条来自林苏宇的微信。 他缓缓蹙起了眉头,刚还舒坦的心又莫名堵了。不禁想着这小子连微信都加上了,下一步是要展开攻势了? 舒槿没理会,只是微倾身伸手按了下手机按钮,屏幕瞬间暗了。 她蹲着有些久了,突然这么一动作,身子有些不稳地跌坐了下来,后腰不小心碰到了沙发上,她闷哼一声。 陆昭屿见女孩突然坐在了地上,纤细的眉毛纠在了一起,他连忙绕过茶几走到女孩身边,蹲下身关切道:“撞到哪了?” 舒槿缓了缓,才慢慢地说:“后腰”。 “还好吗?先扶你坐起来?”男人询问道。 见女孩点了点头,他一只手扶住女孩的胳膊肘,一只手绕过她的后背放在另一侧,使了些力将女孩拉起来。可不想女孩蹲太久了,脚有些麻没站稳,直接往男人身上倒去,他被这力道一撞,撞在了沙发上,而女孩趴倒在了他身上,他的手顺势抱住了女孩的后背。 这一刻,鼻腔里盈满了女孩发间淡淡的香,而他的胸前则感受到了女孩呼出的热气。 陆昭屿和舒槿都被这猝不及防地一下给愣住了,空气里慢慢浮动着暧昧的气息。 还是舒槿先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起来,却忘了后腰的痛,使力了一下,又重重倒在了陆昭屿身上。 “你起不来,别动。”男人闷哼一声,嗓音有些喑哑又有些沉,落在了女孩的耳边,烫得女孩的耳朵瞬间红了。 男人的胸膛这么坚硬又带着有力的心跳,这是她第一次亲身感受到。慢慢地,慢慢地白皙的小脸开始泛起了红晕。 “冒犯了。”陆昭屿又哑着嗓音说了句,随后双手卡住女孩的腋下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自己也慢慢坐起一点后,把女孩放在了沙发上。 看着女孩的小脸红透得像个苹果,抿着唇双手无措地搅在一起,难得见到小姑娘这么明显的羞意,陆昭屿漆黑的眼眸泛起了微微的柔光,看着温和了不少。 “陆教授,对不起。”女孩转过头看着身旁的男人,眼里闪过一丝尴尬。 “只是个意外,不用说抱歉。”男人的嗓音已经恢复到了原本的低沉。 “倒是你的后腰还好吗?”他又轻声问道。 “我再缓一下。”舒槿低低道。 男人的视线落在了女孩的腰上,想了想说道:“你这个位置我不太方便看,这样,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我没事的。”舒槿抿了抿唇,拒绝道。 “你这样我不放心,走吧。”男人作势要起身,被女孩蓦地拉住了手臂。 他垂眸看着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指用了几分力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又将视线移到了这只手的主人身上,见女孩眼神坚定地看着自己,摇了摇头说:“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陆昭屿转身的同时,女孩也放开了手。 “就是不想去,我没有那么严重。”女孩难得一脸倔强地看着他。 陆昭屿蹙起了眉头,沉声反问道:“你现在能站起来吗?能走吗?” 舒槿听完,抿了抿唇,缓慢地站起来,走了两步便喘了口气。 陆昭屿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小姑娘不愿意去,他不能强求,这样看不见伤口,又不放心,垂眸看了她好久,才缓缓道:“这样,你放心的话,就让我看一下,真没什么问题的话,就不去医院了。” 舒槿沉默了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 陆昭屿走过来,扶着女孩在沙发上坐下后,让她背对着他慢慢趴着,而他蹲在女孩身旁,问道:“哪个地方痛?” 女孩用手碰了碰受伤的地方。男人垂眸认真地看了会儿,将手放下去先是轻轻按压了下,一边小心地问:“痛吗?” “有一点” 男人又加重了些力道,听女孩低哼了一声,问道:“很痛?” 舒槿点了点头。 他慢慢地将女孩的衬衫从裤子里抽出,掀开了一角,只见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出现了一小片淤青。 陆昭屿缓了口气,将女孩的衬衫放下,替她理好后,站起来对她说:“不是很严重,你先在这里趴着,我去给你买冰袋。” 舒槿抿唇,低低地说:“我给陆教授添麻烦了。” “无妨,其实说来也怪我没注意,要是早点发现这沙发太高,不让你在这边改,你也不会蹲着,自然就不会发生这事。” 舒槿听着男人将过错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有些无措地不知说些什么好。 他又叮嘱了一句“你不要乱动”后便出门了。 此刻,天渐渐黑了,一轮明月缓慢地爬上了天边。黑色车子等在了红绿灯前,陆昭屿握在方向盘的左手掌心内好似还有女孩肌肤上那温凉的触感,他握了握紧手,细细感受着。 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不久之前女孩趴倒在自己身上的场景。那一刻,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小小的她压在自己身上几乎没什么重量,唯有自她身上传来的温度在提醒着他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不能贸然动作,担心伤到她。而女孩回神后在他身上挣扎着要起来,那样清晰地摩擦感令他更是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她再次失败地重重跌倒在自己身上,他才沉沉地吐了口气,将女孩撑了起来。 等到陆昭屿在药店买了冰袋和云南白药气雾剂后,又想起他们还没吃饭,于是拐到粥满堂打包了两份海鲜粥。 舒槿趴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后,有些无趣地点开了手机,看到了几十分钟前林苏宇发给她的微信。 16:50林苏宇:舒槿,谢谢你愿意接受我的画。 17:20舒槿:不用说谢谢,要谢也是我该谢你。 回复完后,手机又震了震,她退出聊天界面,见402群里,老大吴焕发了条微信问她:“小小,天黑了还没回来?” 紧接着,又弹出了老二赵爽的微信:“是呀,小小,那啥,又被陆教授留着改作业了?(抠鼻)” 老三甘心也发来条微信:“要告陆教授,这是在剥削我们小小的劳动力。” “嗯,你们别担心,我很快回来。”舒槿刚回复好,见门外传来响动,她转头看去,陆昭屿提着东西回来了。 他拿出了袋子里的冰袋,掀开女孩衬衫一角,将它放在淤青处,告诉女孩:“冰敷半小时。还有袋子里的云南白药回去记得要喷。” 又把他办公桌前的凳子拿来摆在女孩面前,放上一碗取下盖子的粥和一双筷子,说:“你没吃饭,给你买了份海鲜粥,趁热吃,等敷好后我送你回去。” 女孩抿着唇看着眼前冒着滚滚热气的海鲜粥,感受着腰上传来冰凉的感觉,听着男人温和的嗓音,心里淌过一丝暖流。 陆教授他不是怪人,是个好人,从来没有哪个男性如他这般对她好过,即使是她父亲也从未曾有过。 chapter 17 等到舒槿敷完后,陆昭屿将冰袋拿开,慢慢扶着女孩坐好,准备收拾掉这两份粥。 见女孩碗里还有大半的粥,他蹙眉问道:“粥不好吃?” 女孩摇了摇头,“粥好吃,但我吃不下了。” “你太瘦了,多吃点好。” 陆昭屿认真地说。 女孩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等到陆昭屿扶着舒槿往外走时,夜色已完全黑了,路上也没什么学生,倒是没人注意到两人。 舒槿提前在402群里和她们说了声,所以等到陆昭屿把车开到临大女生宿舍附近时,女孩们已经出来等她了。 舒槿一打开副驾驶的门,吴焕便率先走来扶着她出来,然后赵爽和甘心也站在一侧扶住她。三位室友对着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看着她们这边的男人说:“陆教授,谢谢您送我们小小回来。” “无妨”男人淡淡回了句,又对舒槿嘱咐道,“回去记得喷云南白药。” 舒槿点了点头。 四人对着陆昭屿说了“再见”,看着黑色车子发动后才离开。 “小小啊,你去改个作业,咋就把腰撞伤了呢?”回到寝室后,赵爽关切地询问。 舒槿抿了抿唇,将事情一一道出,只略过了她不小心摔倒在陆教授身上这事,她担心这事会引起她们误会。 “这么说来,我们陆教授也太好了吧!”甘心感慨道,“真是看不出陆教授如此体贴啊!” “小小,那啥,真羡慕你。又是陆教授请吃饭的,又是他替你买饭买药,送你回来的。你腰撞伤了他还说错都在他。”赵爽也看着舒槿说道。 吴焕也在一边点着头,同意她俩的说法。 “陆教授,他是个好人。”舒槿抿了抿唇,看着她们低低地说。 “......”三位室友,小小这评价真是太太耿直了。 所幸不是什么大伤,坚持用了云南白药后,只过去一周,舒槿的腰就已经完全没事了。 ...... 临南乐园是本市一个知名度颇高的4a级旅游景区。它融入了美国迪斯尼乐园、美国环球乐园和好莱坞等主题公园设计理念,集自然景观、主题文化、高科技游乐、参与性表演于一体,是一家大型的功能齐全的现代化娱乐场所。 来自东北的老二赵爽对此早有耳闻,总想着去游玩一番。 她本想着舒槿和甘心都是本市的,总该是去过临南乐园,但没想到她二人听她说完后,一个摸着鼻尖说自己听过没去过,另一个淡淡看着她也说没去过。 于是趁着五月的某个不忙的周日,赵爽拉上402的女孩们共同前往她惦念已久的临南乐园。 她们打车来到乐园后,发现它分有欧陆风情区、卡通区、欢乐天地区、美国西部区、冒险谷、恐龙探险区六大景观主题区,项目有刺激的,冒险的,欢乐的,休闲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吴焕和赵爽是两位喜欢刺激的人,她俩本以为像甘心和舒槿这般的小姑娘应该是不喜欢过于刺激的项目,但事实却不是那样的。 甘心拿着游玩攻略指着上面的时空穿梭机对着三人激动地说:“我看这个可以,感觉很刺激。” 舒槿站在一旁看了眼攻略指了指“步步惊魂”,淡淡道:“我想玩这个。” “......”老大和老二诧异地看着她们,又相互对视一眼,仿佛在说:她俩可以啊,是咱俩低估了。 既然四人一拍即合,于是按照老三甘心的想法,先去了时空穿梭机。 坐在里面,时而高速行驶,时而急停急弯。随着屏幕上的场景转变,机身不停地震动和摇摆。双眼轻阖间,让人仿佛置身于那场风驰电掣的行驶中,体验着那前所未有的激情。等到一切平静下来后,四人缓缓睁开眼,满足的同时仍觉意犹未尽。 接下来是“步步惊魂”系列的鬼屋,它位于由人工开凿出来的长度为200米左右的山洞内。四人一进入漆黑的洞中,忽明忽暗的隧道旁灯以及惟妙惟肖的恐怖声音使人仿佛失去了依靠感和方向感,四人只能相互依靠着。 “啊”甘心忽地发出一声尖叫,面色惊恐,双手抓紧了老大的手臂。 “怎么了?”吴焕赶紧问道。 “我的脚被什么抓住了,走不了。”甘心颤巍巍地道。 三人低头看去,只见过道里一只流满鲜血的手臂伸出,惨白细长的手指正死死扣住甘心的脚踝。 “我去,敢欺负我们老三,看我不踹了你。”赵爽双手一叉腰,抬脚猛地朝那只手臂踢去。 刚碰到一点,那只手指连忙松开甘心的脚踝,缩回去了。 “逃得到挺快。”赵爽嘀咕了句。 “好了,没事了。”吴焕拍了拍甘心的肩膀。 舒槿在一旁默默挽紧了甘心的手臂,无声安慰。 四人继续往前走去,一路上碰到许多无头人,无臂人,“鬼切人”雕塑,停尸间,甚至分尸现场等等,虽不至于被吓到惊叫,但心有余悸倒是有的。尤其经过隧道边的一个窗口时,突然吹过一阵阴风,隐约看见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狞笑着向她们飘来,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终于,她们的眼前出现了一道亮光,原来是鬼屋惊魂的结束。 “呼,太刺激了。”赵爽感慨了句,心跳还在剧烈跳动着。 “确实不错。”吴焕深吸了口气,又对甘心和舒槿说,“你们还好吧?” “没事没事,就是刚开始真得有被吓到。”甘心摆了摆手。 “还好。”舒槿抿唇淡淡说了句。 随后她们又玩了丛林飞车,紧急扑救,飞旋ufo,垂直过山车,古城堡之谜等刺激的项目;看了360°环幕电影,美国西部风情建筑,漫威之城后,迎着半抹斜阳,坐进了摩天轮里,平复着激情后的余韵。 舒槿看着自己坐在摩天轮里逐渐上升至最高点,第一次离这广袤无垠的天空从未有过的近,看它碧空如洗,看它云蒸霞蔚。 四人玩了整整一天,从乐园出来后已是下午4点多,满足归满足,但也是真得累,尤其现在还感觉到饥肠辘辘。 于是在甘心的推荐下,她们来到一家名为“忆江南”的店里,品尝起了江南的特色菜肴。 店里两层楼的空间配上古色古韵的装修风格,一楼内侧有一座小假山,流水淙淙,绿意盎然,而靠近假山处,坐着一位着华服,带簪子的姑娘正抱着琵琶弹奏着。 她们四人坐在二楼的外侧,楼下的一切都能尽收眼底。尤其看到那位姑娘时,她们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句“犹抱琵琶半遮面”,再听曲声一响起,又十分映衬了“大弦嘈嘈如细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这些千古名句。 置身在如斯氛围中,吃饭都变成了一种极度享受。偶尔夹一块粉蒸肉放进嘴里细细品着,阖上双眸,感官的世界里只剩下传入耳畔清脆动听的乐声和嚼在口中滋味弥漫的美食。怎能不让人沉醉在其中呢? 但此刻饥肠辘辘的女孩们目前怕是没有这份情怀呢! “老大,二姐,你们快尝尝这盘梅干菜扣肉,它可是我的最爱,肥而不腻,汤汁特别入味。” 听甘心说完,吴焕和赵爽分别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嚼着。 “那啥,这味道太棒了。”赵爽咽下去后眉飞色舞地说,“不像我们那的炖菜,完全是不一样的烹法。” “挺好吃的。”吴焕说着又夹了一块。 “这个也挺好吃,你们尝尝。”舒槿夹了筷腌笃鲜。 甘心在一旁忙附和道:“小小说得对,这腌笃鲜啊,笋清香脆嫩,鲜味浓厚,肉质酥肥。”又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汤,“汤汁浓郁,咸鲜得当。” “老三啊,瞧你说的,那啥,真是让人觉得嘴馋。” “那你就快吃啊!”甘心眨眨眼甜甜一笑。 “好嘞,吃吃吃,都吃。”赵爽动起了筷子。 “那当然,这几样菜可都是我和小小精挑细选的最有特色的菜品,这个粉蒸肉,文思豆腐,红烧狮子头,通通都要吃光光啊。”甘心指着一道道菜说着。 “好,都吃光。”吴焕回应道。 最后甘心又点了四份酒酿圆子当做餐后甜品。 “唔,这个酒酿圆子也很好吃,酒酿味浓甜润,圆子软糯,汤品甜香,你们快试试。”说着,甘心已经从碗中舀起了一勺。 赵爽吃了一口称赞道:“好吃。”顿了顿又说,“虽然我喜欢吃辣,这些江南菜都不辣,但也觉得特别的好吃,看着也特别精致。” “对,我们那喜欢吃酸辣一点的东西,但这江南菜略偏甜,却也味道不错。”吴焕也点头说道。 “唔,你们喜欢就好,我和小小还担心你们会吃不惯呢。”甘心笑着看了眼低头在吃圆子的舒槿。 出了“忆江南”,赵爽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感叹道:“今晚吃得太撑了,那啥我真得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啊!” “好吃就要多吃点嘛!”甘心回了她一句。 四人不时闲聊几句,慢慢走在马路上,消化着全都进了肚子里的美食。 过了二十多分钟后,几人都有些累了,准备打车回学校,只见一辆白色的车停在了她们身边。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年轻女人清秀的脸。 “舒槿” “雨萱姐”舒槿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陆雨萱含笑说道:“我开着车远远就看到一个女孩特别像你,开近一看发现还真是你呢!”顿了顿又看向她身边的几位女孩问她道,“这是你的室友吗?” 舒槿点了点头。 三位女孩齐齐叫了声:“姐姐好。” “你们好。”陆雨萱笑着回了句,又问,“你们这是要回学校吗?” “是的”甘心点点头 。 “上来吧,我送你们回去。” “这怎么好意思?”赵爽摸了摸脑袋。 “不用客气。”陆雨萱说道,又看向舒槿,“舒槿,快让你的室友上车。” 舒槿抿着唇点了点头,为她们打开了后座车门,而她自己进了副驾驶座。 看着窗外的事物一闪而过,舒槿恍然想起自去年结束军训受邀来到雨萱姐家后,这一别多月,她没再见过她,倒是陆教授时常见到。比之当初截然相反。 chapter 18 “舒槿,你在临大有见过我哥吗?我之前没告诉过你,我哥在临大任教。” 陆雨萱双手转动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况,对着身旁的人说。 “见过。”舒槿抿了抿唇说道。 “那还真巧。”陆雨萱笑了笑。 “不是巧合,陆教授他这学期是我们的高数老师。”舒槿平静地说道。 这话一出,说者随意,几位听者一惊。 三位室友原本听着俩人的谈话,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直到舒槿刚刚的话音一落。 吴焕蹙眉:这位姐姐是陆教授的妹妹? 赵爽挠头:我去,这是什么情况??? 甘心沉思:小小和陆教授原来是早就认识? 再看驾驶座上的陆雨萱惊得直接来了个急刹车,她转头看着对面的女孩震惊道:“舒槿你不会选了数学专业吧?” “没有,是临床医学。”舒槿摇了摇头说。 陆雨萱听了女孩的话后,愈发惊讶了:“这么相隔甚远的两个专业,你们竟也能碰上被他授课。” 陆雨萱缓缓平静下来后,又重新发动了车,她脸上忽然露出促狭的笑意,“怎么样,舒槿同学,陆教授是不是比我严多了?” 舒槿同学点了点头,说道:“比雨萱姐严。” 后座的赵爽同学也吱声了:“姐姐,岂止是一个“严”字了得,那是威严,严肃,严厉,严格,严谨,那啥,你不知道,陆教授第一次给我们上课前就来了个下马威。” “那他是怎么说的?”陆雨萱听完轻笑了一声,她能想象到他哥站在讲台上一脸严肃,不可侵犯的样子。 “什么我的课你们想来欢迎,不来随意,来了好好听,不听就出去,期末考不划重点,又什么我讲话,请保持绝对安静。”赵爽继续道,沉着嗓音学着陆教授说话。 陆雨萱笑得乐不可支,这女孩学得太像了。 “那你们乐不乐意被他教?”她缓和下了笑意,又问道。 甘心也出声了:“姐姐,老实说当时一知道陆教授是我们的高数老师时,心情是相当复杂的。冲着教授的颜值,我们绝对百分百乐意。但一想到传闻他不划重点,出卷又难,通过率只有80%左右,我们又慌了这不是等着被挂嘛!” 陆雨萱听完点点头:“说得没错。” “但后来一想,对着陆教授这皮囊,我们绝对能打起百分百的精神认真听。所以我们还是很乐意的。”甘心总结道。 “所以还是他的皮囊略胜一筹啊!”陆雨萱笑叹道。 “是,我们起初完全折服于颜值,但是听完陆教授的课后,发现教授他讲课也是没得说。”吴焕也定定地说了句。 “既然这样,希望你们可要好好听课,期末顺利通过他的考试。”陆雨萱认真地道。 这时车也刚好停在了临大校门口,四人向陆雨萱道过谢说完再见后,一起朝寝室走去。 一进寝室大门,甘心一屁股坐下,假装板着脸对舒槿说:“小小同学,快跟我们老实招来,你是怎么认识陆教授的妹妹的?还有之前就和陆教授认识,为什么没对我们说?” 赵爽也紧接着道:“对,小小,那啥,快跟我们说清楚。” 吴焕也是将目光放在了舒槿身上,无声询问着。 舒槿抿了抿唇,顿了几秒,才缓缓地说了个大概。 听完前因后果后,甘心感叹道:“真是因缘际会啊!如果不是陆教授的妹妹,你们怎么会认识呢!不久前她是你的数学老师,而不久后的现在,陆教授成了你的高数老师。” 赵爽也恍悟了:“难怪当初咱们去旁听陆教授的课时,他会来提问你,而你看到他会那么惊讶,那啥,我们还以为你是被他帅气的外表给震惊到了。” “......”舒槿 吴焕也说了句:“所以陆教授选了小小当他课代表。” 赵爽又道:“还有还有,当初我们以为陆教授对小小印象深刻是在他课堂上被他点名提问的缘故。那啥,原来是因为你们早就认识啊!” 甘心撇了撇嘴对舒槿道:“小小,你之前不知道这位陆教授就是你认识的那位也就算了,那后来知道了怎么不和我们说呢?” 吴焕和赵爽也点了点头,看向了抿着唇的女孩。 “没什么好说的,我跟陆教授并没什么特别关系。”舒槿沉默了良久才道。 “......”三人默,她们早该想到以小小的性格肯定也不会主动说的,如她所言,她和陆教授也不是什么特别关系。 这边402寝室在纷纷谈论着,另一边开车的陆雨萱也在感叹着舒槿跟她和陆昭屿的缘分。明明不久前这孩子还是自己的学生,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他哥的学生呢? 蓦地,她的脑海里闪过了她曾和他哥炫耀舒槿的话。 像舒槿这样的好学生是你得不到的,哼哼。 而他哥是怎么回她的?他说谁说我得不到? 彼时她不以为意,如今这脸真是打得啪啪直响。 陆雨萱将脸埋进了双手里,低低叹了声,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 ...... 最近402寝室又迷上了另一位男人。用甘心的话来说:“陆教授她们现在能常常见,早已让她们大饱眼福产生免疫力了。” 而这位被女孩们迷上的男人便是最近在洛川电影节上一举夺下影帝之位的,红透半边娱乐圈的小生——许乘安。 “你们快来看,我们家老公又发博了。” 甘心招呼着几人过来看。 三人凑近电脑屏幕前,看见的便是许乘安那张放大的俊脸,漆黑的头发,如画的眉眼,勾唇浅浅笑着,那笑里藏着月光,眼里藏着星河。 这样的笑是如沐春风的笑,是打动人心的笑,让人看了不禁沉迷于他的笑里,久久难以走出,不能忘怀。 一开始舒槿并没有像吴焕她们那样疯狂地迷恋许承安,也时常对她们的行径表示不理解,直到偶然一次透过屏幕看见了许承安的笑,她就那样盯着看了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又帅又温柔,那啥,我真是不能见他笑,他一笑我的心脏都扑通扑通跳得更快了。”赵爽看着屏幕上的男人说道。 “他真得对粉丝太温柔了,有次粉丝见面会上,一位粉丝上台送给他一份自己亲手写给他的信,他不仅双手接过,含笑对粉丝表达着谢意,还给他粉丝送了一份自己亲手制作的礼物。真得完全没有一点偶像包袱。” “我们最初喜欢上他是那部让他夺下影帝之位的电影《蓦然回首》,里面展现的完全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沉郁阴冷,孤僻凌冽的样子,始终不曾笑过,尤其是脸上那道疤,让他看起来更是骇人。我们折服于他的精湛演技,于是开始关注他,却没想到现实中的他是这么温柔有礼,笑如春风的样子。”吴焕一字一句地说着。 甘心也接道:“许乘安的笑太有感染力了,我只看了一眼,就再也忘不了。很多时候,我在屏幕这头看着他在笑,自己也会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 舒槿抿了抿唇难得也说了自己的想法:“我也喜欢看他笑。” “唔,我们小小真是难得对异性有所感言。”甘心对着舒槿眨眨眼,促狭一笑。 “这说明许乘安太有魅力了,连小小这样的都能被打动。”吴焕也接了句。 “那啥,如果有生之年让我见一回许乘安,我真是满足了,做梦都能笑醒。”赵爽仰头看了眼天花板,感叹着。 “那没准还真有可能,你们仔细看过许乘安的百度资料吗?”吴焕突然问道。 “粗略地看了下。”甘心点了点头。 “那你肯定没发现了,跟你们说许乘安是临南人。”吴焕定定地说。 “我去,这是真的?”赵爽瞪大了眼睛。 “不信,你去搜搜看?”吴焕说道。 赵爽摸出手机,点了几下,开始浏览起来,突然惊喜地叫了声:“那啥,真得是临南人。” 甘心也凑过来一看,瞬间甜甜笑了。 “我在这临大还要上好几年的学,我要多关注关注许乘安的消息,那啥,万一他回临南了,没准就能有幸见到他,哈哈哈。”赵爽一想到那个画面,便不由自主地放声笑了起来。 吴焕和甘心看着她豪放的样子,也觉得忍俊不禁。她们也很想亲眼见一见许乘安,亲眼看他浅浅一笑。 舒槿则是想着,有朝一日,如果她有幸见到他,她会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笑,是否一如屏幕里所见的笑得打动人心。 她见过身边很多人对她笑,外婆怜爱的笑、林奶奶慈爱的笑、杨芷关心的笑、雨萱姐亲切的笑、三姐甘心甜甜的笑、二姐赵爽爽朗的笑、大姐吴焕沉稳的笑、大舅舅狰狞的笑、二舅舅讽刺的笑、二舅妈贪婪的笑......还有很多很多,唯独没见过许乘安那样的笑,一个来自素昧平生的人脸上的笑。 关于笑,这么想着,她发现雨萱姐总是笑着的,而陆教授,她从没见他笑过。 chapter 19 天下父母一个样,总对儿女们的婚姻大事操碎了心。俗话说得好,“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这话比作父母与儿女,虽不甚恰当,却是一种尤为生动的描述。比如眼下的陆父陆临东也为此颇为恼火。 “让你回家吃顿饭就这么难?你说说,我们会吃了你吗?” 厨厅里响起陆父气愤的声音,“不就是让你去见一见人家姑娘,结果你倒好,不去也就罢了,连家也不回了。” 他说得嗓子发干,又喝了口汤后继续道:“你说说你,啊,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你都三岁了,你今年几岁,28了啊,不是18,别说结婚了,连个对象也没有。” 陆雨萱听着父亲对着他哥连绵不断地咆哮声,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不料被眼尖的陆父瞧见,瞪了她一眼,皱着眉说:“你也一样,笑什么笑,都25了也没个对象,是想当剩女?” 听着父亲把矛头又转向了自己,她忙敛起了笑意,低头安静吃饭。 “你说说你们,一个个都想气死老子,要不是你们母亲在国外没回来,我还懒得管你们。”陆父看着这对让自己操心的儿女,继续碎碎说道。 一直保持沉默的陆昭屿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牛肉后,对着他父亲淡淡道:“爸,寝不言,食不语。” “......”陆父,我说得口干舌燥,最后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陆雨萱,她习惯了,也适应了,所以她压根就没说过话。 “行,先不说,待会儿你给我在客厅里待着,咱们爷俩好好说。”陆父点了点头,暂时压下情绪。 厨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静静地只有碗筷碰撞的清脆声。 饭后客厅里,陆昭屿坐在沙发上,陆父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看着他,而陆雨萱怕这战火殃及到她自己,早已逃之夭夭。 “这姑娘可是个好姑娘,我那好兄弟妹妹的女儿,你说说你,这么给人放鸽子了,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我怎么对我兄弟说。”陆父气得脸红脖子粗。 “爸,你坐着说,站那挡住财经节目了。”陆昭屿蹙眉说道。 “我不,站着说有气势。”陆父朗声拒绝道,顿了顿又想到什么,更恼火了:“我这跟你说大事呢?啊,你还在那看电视?” “什么大事?”男人轻飘飘地问。 “大事就是你让我丢脸了,我要你弥补我。”陆父弯下腰拍了拍茶几,看着他道。 “你想怎样?” “明天去见那姑娘,没得商量,我已经跟我好兄弟说了上回你没去是学校要开紧急会议,给你改约到明天。”陆父缓和下语气说道。 “行,见一面。”陆昭屿拧了拧眉,淡声说完,起身朝楼上走去时,又抛下一句,“爸,几天不见,你肝火挺旺。” “这臭小子,还不是因为你。”陆父怒气还没完全缓和下,听了这话,又瞬间高涨,对着他的背影怒喝。 “陆雨萱,墙角听够了?”陆昭屿双手插兜看着一脸尬笑的妹妹,淡淡说道。 “听够了,听够了,正要回去呢!”她摸了摸鼻子讪讪道。 他没再说什么,正要往房间走,陆雨萱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追上去叫住了他哥。 “哥,真没想到你竟然成了舒槿的老师。” “她跟你说的?”男人问道。 陆雨萱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头,见他哥蹙起了眉头,才道:“可以这么说吧,我不久前在路上碰到过舒槿和她的室友,送她们回临大的路上我先同她聊起你来的。” “没想到你当时给我发的微信,现在竟然真得办到了。”陆雨萱低低叹道,“总感觉你抢走了我的舒槿。” 什么话?什么叫做她的舒槿?陆昭屿蹙眉,“现在我不仅是她的老师,她还是我的课代表。” “你怎么能这样,她都没给我当过课代表。”陆雨萱听完一脸气愤。 “做我的课代表不行?”陆昭屿淡淡反问道。 做我的课代表不行,那有朝一日如果......,他不知她妹妹会有多大反应。 “不行,我都没有过。” “不行也没办法,她已经给我当了半个多学期了。”陆昭屿淡淡说完,迈步离开时,薄唇微微勾起。 陆雨萱见他哥就这么扔下一句话后走了,她气得跺了跺脚。 回到房间,她给舒槿发了条微信:舒槿,你怎么没告诉我你是我哥的课代表呢。 另一头的舒槿收到微信时正在洗澡,后来她点开看了,有些奇怪,雨萱姐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陆雨萱收到回复是在二十分钟后。 舒槿:雨萱姐,你没问我,我就没说了。 看了这回复,她笑叹了声,这姑娘真耿直。 陆雨萱:我哥太过分了,他竟然在我面前炫耀你是他的课代表,可恶,你都没给我当过。 另一边的舒槿看了回复后微讶,这不像是陆教授会做出的事。 舒槿:雨萱姐消气,我给你扬眉吐气了。 陆雨萱看着舒槿发来的文字,明白她是指她在自己的帮助下,数学成绩大大提高,考上了临大,没辜负她的期望这件事。真是在给她消气呢!她的心一下子被捂得暖暖的,刚刚那一点点小抱怨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陆雨萱:你这一说,我完全消气了。对了,我哥他对你还好吧?他要求高,你当他课代表,他有没有凶你,给你脸色看。 舒槿很快回了两个字:没有。 陆雨萱:那没说你以前数学不好的事吧? 舒槿:他说曾经看过我的三模卷,送了“水平差”三字评价给我。 陆雨萱不禁笑着点头,他哥最初就是这么说的。 陆雨萱:那现在呢? 舒槿:他说现在可以对我的数学水平改观了。 这是他哥会做的事? 竟然当面夸了舒槿。 陆雨萱:舒槿同学,你荣幸至极啊,我哥很少夸人的。 舒槿抿了抿唇,垂眸看着屏幕出了神。 ...... 第二天,陆昭屿在陆父的催促下,提前来了约定点。 他垂眸翻着手里的文件并未察觉到有人到来。 直到女人轻柔地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好久不见,陆昭屿。” 陆昭屿寻声抬眸,对面坐下了一位身材曼妙,眉眼含笑的女人。 “韩雨潇?”他蹙着眉头反问了句。 “是我,咱们6年没见了。”女人看着对面的男人,多年过去,他的五官更加深刻,愈发沉稳持重,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比之当年对他的喜欢,如今只有增无减。 “你早知道是见我?”男人端起茶杯,轻抿了口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 “对,这次回来,就是想找你。”韩雨潇回视着男人的目光,定定地说。 “找我做什么?”陆昭屿靠着座椅,双腿交叠着,淡淡问道。 “想找你再续前缘啊!”韩雨潇半开玩笑地说道。 陆昭屿听完蹙起眉头,眼里带着探究的意味,一时没说话。 “我听说你这么多年都没找过别人,不如再考虑考虑我?”韩雨潇又状似随意地说。 “抱歉,我没兴趣。”男人的嗓音沉沉响起。 “是对我没兴趣,还是对女人没兴趣?”女人挑起纤细的眉问道。 陆昭屿听见女人挑衅的话后蹙了蹙眉,冷了声音:“对你没兴趣,但有了有兴趣的人。”许久不见,人总是会变的,比如他对面这位,话中带刺,夹枪带棒;再比如他,会因为某个小姑娘而心生欢喜。 没再看对面女人的反应,他只留下一句“失陪了”,便站起身去了柜台结账离开。 韩雨潇呆呆地坐着,面上带着一抹灰败。脑海里重复着方才男人决绝的话语以及毫无留恋的背影。 他和她不该是这样的,当初的他们也曾有过一段美好的过往。 彼时,临大校园里,她对上台致词的他一见钟情,苦追了一年多,他才同意成为她的男朋友。那时的她简直被欢喜冲昏了头。但交往2个多月后,她发现陆昭屿是个太过沉肃无趣的人,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好。于是那段时间她们争吵过,冷战过,最后她提了分手,而他也沉默地点头说好。 这段感情就这么由她一手开始,又由她一手结束。 后来在国外留学时她又陆续交了几任男朋友,最终发现了他们或是油嘴滑舌,或是情场高手,或是三心二意,才彻底恍悟明白了陆昭屿细雨无声地好。 他不浪漫,但他总能察觉到自己为不会的题而苦思冥想时,坐在她身边拿过笔耐心为她讲解; 他不浪漫,但他总会在她背题背久了,默默在她的桌前放上一瓶水。 他不浪漫,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接吻过,但会轻轻地亲吻她的脸颊。 ...... 他不浪漫,但他体贴又细心,沉稳又可靠,于细微之处清晰可见。 过往如云烟,散去了无痕,它终究被岁月悄然带走,却扎根在了她心里,是化作美梦的欣喜,也是午夜梦回的空欢。一切的百转千回,都只和她自己有关。 她醒悟的太晚,挽回的太迟,如今他已有了惦念之人,而她就这么错过了。 chapter 20 “阿屿,ar收购案分析你看过了吗?”说话的正是林氏总经理林烨,也是陆昭屿的好友。 “你那份可行性不算高,查看的审计报告还有纰漏,我重修过,回去发给你,你先看看。”陆昭屿淡淡地说道。 “这么速度?”林烨挑了挑眉,有些微讶。 “嗯,最近手头一个研究刚好结束,不太忙。” “行了,你俩,难得出来聚,别讨论工作了。”这位说话的正是临南市公安局有名的卓浩卓队长。此人身材伟岸,肤色古铜,是警界一把好手。 “是,咱们四个哪位不是大忙人,不说工作了。”林烨薄唇一勾,笑叹道,“倒是乘安,难得剧组杀青,获得解放,要不然这现实中也是难见你一面啊!” 被调侃的许乘安此时正交叠着双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个高脚杯在晃荡,那双深邃漂亮的眸子正盯着红色的液体,被红酒沾湿过的薄唇显得红润有光泽,浅浅一笑,撩动人心。 “林烨,听你这意思是你想我了?”许乘安启唇,缓缓说道,带着一抹笑意。 “许乘安,劳资有女朋友,想你做什么?”林烨蹙了蹙眉,反驳道。 “想我给你女朋友签个名?”许乘安用手点了点脑袋,随口猜测着。 “......”林烨默了,这特么都能猜到,他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我跟你们说,阿屿,浩子,以后你们的对象绝对不能是喜欢许乘安的,太折磨人了。”林烨黑着脸愤愤道。 “你被你对象怎么了?”卓浩靠着沙发,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对象以前也不追星,自从看了许乘安演得《蓦然回首》后,简直迷得一发不可收拾,整天微博刷他,嘴里谈他,梦话叫他,犯花痴就算了,偏偏对象是他不是我,你说,我这能忍吗?我就跟她吵了。”说着狠狠瞥了眼抿唇轻笑的许乘安。 “吵了,然后呢?”陆昭屿淡淡地问道,似是来了点兴趣。 “然后我就问她在她心里是不是许乘安更重要,她说我重要,但不妨碍她追星。我说你看看你现在,想他的时间比想我还久。” 顿了顿,他看向三人,“你们猜,她怎么说?” “不猜,你继续说。” 许乘安将高脚杯搁在了玻璃茶几上,身体向后靠去。 他一说话,林烨又瞪了他一眼才道:“她说那是因为许乘安他见不到,而我天天见。” “扎心了吗?”卓浩拍了拍林烨的肩。 “听我说还有更扎心的,不久前一天,她突然在我的相册中发现了我们几人的合照,指着许乘安的照片对我大吼,你认识他,竟然瞒着我。我说你都这么迷他了,我还告诉你那不是蠢吗?然后她就生气了说你要是不给我拿到他的签名照休想我会原谅你。说完她就去出差了,再没跟我联系过。” “我对象以前多善解人意啊,对我多好啊,许乘安都是你的错。”林烨垂着脑袋低低叹着,下一秒又抬头,怒视着许乘安。 许乘安耸了下肩,颇为无奈地叹了句:“我做错了什么?” “你的错就是让我对象成了你的粉丝。” 许乘安哭笑不得。 “所以赶紧把你的签名照给我,顺便给我对象写句话,就写让她好好跟我在一起。” “......”卓浩,陆昭屿,许乘安。 “这可是我血淋淋的教训啊,你们可记得了,别找个喜欢许乘安的,简直给自己添堵。” 陆昭屿蹙眉想了想,那位令他心生欢喜的小姑娘,以她性格来看,可不像会追星的,他大可放心。 和三位好友道别后,陆昭屿步履沉稳地往外面走去,他今晚开车来,因此并没喝酒。一到外面,凉爽的清风便迎面吹来,让他顿觉舒服。 突然,他眯起了眼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位背对着他站在店门外的娇小身影。 他蹙了蹙眉一步步朝她走去,等靠近她之后才发觉这小姑娘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酒味,晚风一吹,便合着她身上的淡香一起飘进了他的鼻腔里。 那张小嘴也在念念有词,陆昭屿凑近了些方才听清:“三人行,必有我师;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说得这都什么跟什么,男人浓眉狠狠蹙起,又疑惑小姑娘怎么会喝醉了酒独自一人站在这里,万一被人骗走或者发生了什么他不能想象的事该怎么办。 他有些不悦地将她身子转过来,面对着自己。舒槿被这一转有些懵,缓缓抬起了头,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带着朦胧醉意地看着他,双颊泛着浅浅的粉,她张了张红唇,嘀咕道:“你好凶啊!脸沉得像雷公。” “......”陆昭屿一听这话,脸黑得更厉害了,冷声道:“舒槿,你再说一遍。” “我说,唔,我好困。”话音一落,整个人便往一侧倒去,所幸被他伸手及时抱住了。 陆昭屿捏了捏眉心,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生生被气笑了,摇了摇头一叹,他不能跟这小醉鬼计较。 等到吴焕三人从清吧追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个男人把舒槿搂在怀里的一幕。 待看清这男人的长相时,她们惊得下巴都掉了。 先回神地吴焕诧异地叫了声:“陆教授?” 闻声,男人蹙眉看向女孩,嗓音低沉地问:“她怎么醉成这样?” 这时候赵爽和甘心也回神了,叫了声“陆教授”后,走过去忙将舒槿从陆昭屿怀中拉出来,让她靠在赵爽身上。她们转头一看映入眼底的便是一张熟睡的小脸。 “我们今晚一起在清吧,没想到小小她酒量这么差,喝了一小杯鸡尾酒就醉成那样。趁我们不留神溜走了,我们在里面找了好久才想到去外面找找看。”吴焕将事情经过原委道来。 “下次别带她喝酒了,今晚所幸我路过这看见了她。”陆昭屿看了眼靠在赵爽身上睡颜安静的小姑娘,对着她们沉声说道。 “我们知道了,陆教授。”三位女孩像是做了错事被训的孩子般忙点头认真承诺。 “我送你们回去,你们在这等我一下。”陆昭屿说完没等她们回复便径直离开。 “那啥,陆教授刚刚是说要送我们回校吧?我没出现幻听?”赵爽一只手揽住舒槿,另一只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他好像就是这么说的。”甘心也呐呐道。 “没错,是真得要送我们回去。”吴焕点了点头。 “刚刚看着陆教授抱着小小的画面太过于震惊,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只能用两个字“梦幻”来形容,小小她窝在陆教授怀里只到他肩膀,一个身形高大,一个身材娇小,尤其在陆教授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小时,美好得像一幅画。”甘心一边替舒槿捋了捋头发,一边娓娓道来。 “那啥,老三说得对,那画面是真得太过美好,不过就这么被咱们打断了。”赵爽回应道。 “你们不觉得陆教授对小小有些不太一样吗?”吴焕若有所思地道。 “是不太一样啊,那啥,毕竟他们早就认识。”赵爽说道。 “你们可能没注意到我叫陆教授时他看过来的眼神,透着不悦,又隐隐带着怒意。”看着甘心和赵爽陷入沉默,她又继续说,“正常情况下,撇开师生关系不说,就按他和小小是朋友关系来算,难道不该是关心更多吗,他何至于生气,不高兴?” “经老大这么一分析,我的天,难以置信陆教授会对小小有意思,那啥,不是说小小不好,而是陆教授那副禁欲脸不像是个会喜欢别人的人,但他现在不但喜欢了,喜欢的还是咱们身边的人。”赵爽惊讶地说。 “老大说得有道理,但不排除只是陆教授特别喜欢小小这位学生+后辈,我们可以继续观察观察,到时候再做判断。”甘心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听罢,吴焕和赵爽也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此时,陆昭屿的车刚好在她们身边停下,他走下车,帮着几个女孩一起把舒槿放进了车里,继续靠在赵爽身上。 一路上车厢内安安静静,流动的空气仿佛都要凝滞了。不是女孩们不愿意说话,而是陆教授气场太强,她们不敢说。 这时,一道嘤咛声响起,她们将视线移向熟睡的女孩,而前方的陆昭屿也在透过后视镜看着她。 只见女孩仍是阖着双眼,无意识地轻轻呢喃着,嗓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软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吴焕,小小喝醉了的样子简直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赵爽,咱小小这样子真可爱。 “......”甘心,此刻的小小真是难得一见。 “......”陆昭屿听着舒槿软糯的嗓音舒展了眉眼,这小姑娘喝醉了竟是这般模样,乖巧又安静,不吵不闹,就在那背《三字经》。 赵爽担心一直让小小这样絮絮念着,会打扰到陆教授开车,于是用手轻轻捂住了女孩的小嘴。 “窦燕山,有一,唔,唔”女孩难受地叫着,摇了摇脑袋。 陆昭屿看见后座这一幕,蹙起了眉头。他淡淡地对赵爽说:“不用捂她的嘴,让她说。” 赵爽听罢乖乖拿下了自己的手。 “有一方,教五子,名俱扬......”女孩低低的,软糯糯的嗓音在车厢里又再次响起,为安静的车厢内增添了一丝气息。 陆昭屿一路开着车,而这声音也在一路伴随着,一点也不让他觉得聒噪,反而如当初她在台上演奏古筝,琴音流泻那般悦耳动听。 chapter 21 翌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周天,舒槿眼皮下的珠子动了动,她悠悠转醒,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双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听到动静的另外三人立刻将视线转了过去。 舒槿迎接着她们的注视,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带着略有些哑的嗓音不解地问:“怎么都看着我?” “小小,你知道自己昨天做了什么好事吗?”吴焕暗含深意地说。 女孩一时沉默了,过了好久终于想起些什么,抿了抿唇道:“我喝醉了,乱跑了。” “还有呢?”甘心点了点头,问道。 “后来睡着了。” “小小,那啥,你可以啊,这些事基本忘得一干二净。”赵爽对着女孩促狭地说。 “昨晚,发生了什么?”舒槿疑惑地问道。 “你知道你乱跑出去后,被谁撞见了?”见女孩抿着唇摇了摇头,吴焕又说,“是陆教授,这也就算了,我们出来找到你时,看见的就是你被陆教授抱在怀里,而你大概是醉倒了。” “在我们没到来之前,至于你跟陆教授发生过什么,你忘记了,那便只有教授他自己知道。但是,小小,我们看得出陆教授他不太高心。”甘心也补充道。 舒槿默默地听她们说完,难得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她从没碰过酒,怎么别人都是千杯不醉,而她却是半杯就倒,倒也就算了,偏偏撞上了陆教授。 不是她觉得不好意思,而是她因为此事破坏了自己在陆教授心中的印象。 “那后来呢?”舒槿低低问道,对于昨晚的事她真得记不得了。 “噗嗤”,“哈哈哈哈”,“呵呵呵呵”,三道笑声同时传来,她们实在憋不住了。 舒槿见三人方才还是一脸正经,现在却突然开怀大笑,太阳穴跳了跳,意识到后来的事可能于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小小,你不知道你昨晚有多可爱,那啥,陆教授送我们回去的路上,你突然开始背起《三字经》,我不让你背,你还呜呜反抗着。”赵爽一边说一边抹去眼角笑出的眼泪。 “没想到,喝醉后,你竟是这样的小小。”甘心对着女孩揶揄地眨了眨眼。 “小小,想不想听听昨晚自己背《三字经》的声音?我特地为你录下来的。”吴焕嘴角勾起一抹笑。 “......”舒槿纤细的眉毛狠狠皱起,她们口中说得怎么会是她? 没等舒槿回答,吴焕已经拿出了手机,片刻后,一阵软糯的嗓音低低地在这寝室里响起,像喃喃自语,又像低低絮语。 “哈哈哈哈,真得太有趣了,小小啊,你不知道你昨晚那个样子,就像个被老师抽到背诵的小学生。”甘心含笑说道。 吴焕也是握着手机一脸笑意的看着舒槿。 赵爽则是对着她挤眉弄眼,又没忍住笑了起来。 “......”舒槿皱起的眉始终没有放松过,她怎么会这样? 等到周一上高数课时,舒槿见陆教授站在台上一丝不苟的模样,脑海里突然闪过某些被她遗忘的画面。 舒槿抿了抿唇,从来都是认真注视着陆教授上课的人,此时突然目光有些闪躲。 “你好凶啊,脸沉得像雷公。” 这句话始终在舒槿的耳畔回荡着,似嗔似怨。 她对陆教授出言不逊了,所以像三姐那日所言,他生气了? 这一堂课舒槿后来都处于忐忑之中,不再注视着陆教授的脸,而是他的胸口,但她看着看着又突然觉得不对劲,那是她之前靠过的地方,心中突然泛起一丝怪异感。 最后她将目光完全从他身上移开,转向了屏幕投放的ppt上。 见女孩时而眼神闪躲,时而看向别处,却始终没向往日那般认真注视着他,陆昭屿蹙了蹙眉,她这是想起那晚她自己醉酒的事了? 是不好意思?还是怕他生气? 下课后,舒槿始终抿着唇跟在陆昭屿身后走着,直到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桌后是教书育人的老师,而她站在办公桌前是犯错受训的学生,楚汉河界,泾渭分明。舒槿心里如此想着。 打破沉默的一方是她,“陆教授,关于我醉酒那晚的事,我要和您道歉,对不起,是我冒犯了您。” 说着,女孩向男人行了一个很标准的鞠躬礼。 陆昭屿本就不打算和她计较她那天说的话。但此刻见女孩又是对他拿出敬称,又是给他道歉鞠躬,如此客气地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让他胸中隐隐升腾起一股怒火,气不打一处来。 “竟然知道错,以后就不该乱喝酒。”陆昭屿蹙起眉头,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舒槿抬眸看着男人冷凝的眉眼,缓缓点了点头。 “不说话是没嘴?”陆昭屿见女孩半天没反应只是点了点头,嗓音又寒了些。 “我记住您的话,以后不乱喝。但我还是要再和您说一声对不起。”舒槿低低说着。 陆教授他确实因她出言不逊生气了,以后她在他心里的印象真得一落千丈了吗? 舒槿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有些闷闷地想着,心里陡然划过一丝不可察觉地难过。 自女孩离开后就没动过的陆昭屿盯着远处陷入了沉思。 这么久以来,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他们变成了这样?有些话,离坦白还为时尚早,一来她没成年还小,二来他们如今还绑着一层关系。他不能表达,也不能表露,只能藏在心里任其翻江倒海。 ...... 随着6月的到来,临大今年的暑期实践调研活动也开始提上日程。 每一年,临大都会组织两个学院的优秀大一、大二学生与带队老师共同深入贫困地区,开展一系列实践调研活动。 而今年的这两个学院恰好是理学院与医学院,他们此行是为了助力邻省的琼川镇脱贫攻坚,开展精神扶贫、扶志扶智行动,开展关爱农村留守儿童与空巢老人的志愿服务行动,包括学业辅导、亲情陪伴、社会体验、健康讲座等等,为期一个月。 而此时临床1班的辅导员张芸恰好在路上碰到了理学院的陆教授,说起了此事。 “陆教授,听说今年暑期实践调研活动你也是带队老师之一。”张芸含笑地问了句。 “嗯,我也刚接到通知。”陆昭屿淡淡道,两人边说边往前走。 “每年的这个项目都不太容易,陆教授可要辛苦一个月了。”张芸继续说道。 “辛苦倒不算什么,能够带好学生圆满完成此项实践调研活动才是重点。”男人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插兜,看着前方说道,不时会有学生经过他们身边会向他问好,而他也会一一颔首回应。 “陆教授说得是。”她赞同道,话锋一转,又问,“陆教授带了我们班这学期的高数课,他们上课表现怎么样?” “还不错都挺认真,尤其课代表舒槿同学相当负责。” “是嘛,舒槿这学生我也很喜欢,之前元旦晚会也是我给推荐去的,没想到小姑娘才艺好成绩也是相当的不错,就是不太爱说话。”张芸一说起这位喜欢的学生,也是夸得合不拢嘴。 “舒槿不爱说话,但做事稳妥,内心自有独特想法。” “这么说也是,谈起舒槿,今年这个暑期实践调研活动我倒是也推了她。”张芸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嗯,她这样的性子出去经历一番倒也算是件好事。”陆昭屿听完张芸说的话后眸子里闪过一丝情绪,过了片刻才徐徐说道。 和张芸分开后陆昭屿继续朝研究所走去,忽听斜侧方一道清朗的嗓音响起。 “舒槿,你别动。” 陆昭屿蹙起眉头寻声看去,不远处,一身连帽卫衣的女孩背对着他正站在那个同样着连帽卫衣的男孩身前,男孩低垂着眉眼,一只修长的手贴上了女孩的发间,他轻轻取下了飘在她发丝上的树叶。 “我取下了。”林苏宇将绿叶递到女孩面前,唇角勾起,眉眼满含笑意地注视着女孩。 舒槿从他手中接过,低头看了眼绿叶,对着男孩说了声“谢谢”,换来他腼腆的一句“不客气”后,两人继续并肩朝前走去。 相似的服装,挨近的影子,一致的步伐,同样的青春,连最后一抹斜阳都寸寸洒落在两人身上,映衬着二人的美好。 这一幕落在陆昭屿眼底,尽数化成了一根刺,插在口袋里的大手蓦然收紧。 ...... 今夜星辉灿烂,月光皎皎,原本漫无边际的黑被点点光亮点缀着,如此一映衬苍穹便不再是纯粹浓郁的黑了。 陆昭屿套着一身黑色浴袍站在12楼的阳台上,一手插兜,一手夹一支烟,蹙眉吸了口烟嘴,吞云吐雾间,朦胧了一张俊脸。 378天前,恰是一年多点,他的生命中闯进了她。 第一次听闻她的名字,是经由他妹妹之口,不见其人,先见其卷,那是陆雨萱的学生。彼时,对她,初初印象仅“数学水平差”足以概括。 第一次见到她的照片,是当天下午意外地捡到她的身份证,五官小巧,小脸白皙,他的目光却被那双无神的大眼睛夺去了。他恍悟刚刚从他挡风窗前走过的女孩正是她。 第一次见到她本人,是在她的班级里,隔着敞开的窗户,瘦削的身影在画板报,女孩微微侧脸时,他真正见到了她。还有那朵她画得栩栩如生的牡丹。 第一次两人相见,是在他家中,他从楼上下来,隔着远远的距离看见了她。那般坐姿端正,背脊挺直。走进了,她终于看向了他,双眸平静,淡然却也诚挚地向他道谢。后来饭桌上,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无波无澜,无声无息,她无惧,他从容。 陷进了她的眼睛里,看着她总是无情绪的小脸,他起了探究之心;看她大放光彩,令他欣喜;看她眼里无光,令他心疼;看她乖巧听话,令他愉悦;看她醉酒胡话,令他失笑;看她同别的男孩在一起,他心生不悦。 她的出现,始料未及;他的沦陷,措手不及。 chapter 22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当你越不想看见某些事的时候它偏越出现在你眼前。 此时的陆昭屿正在图书馆三楼挑选书籍,他寻着图书标记一排排向后走去,还未找到自己想借的书,倒是先看到了令他心堵的一幕。 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两个挨近的熟悉身影,桌上摆着几本摊开的书,两个水杯,女孩握着笔,坐姿端正地在垂眸对男孩讲解着什么,而男孩凑近着脑袋时而点头时而含笑悄悄看一眼女孩。 偶尔女孩的一缕碎发会被和风吹散下来,遮挡住视线,她会轻轻抬手,将发丝勾至耳后,唇瓣始终在一开一合,没有受到打扰,也没有表现不耐。 倏忽,和风化作一阵狂风,女孩的碎发被刮起,粘到了男孩的侧脸上,女孩还未反察觉,但男孩已感受到了脸上的痒意,轻轻抬手一摸,是一缕柔顺丝滑的触感,随即明白那是女孩的发丝,他又轻轻地将之握在手里,替女孩勾至耳后。 女孩被这突然地触碰惊了下,抬眸略显疑惑地看向男孩。 男孩脸上飘过一丝红晕,呐呐道:“刚才风大,你的头发吹得粘我脸上了。” “谢谢”女孩看着他点了点头。 陆昭屿眉头狠狠蹙起,还看什么,给自己添堵吗? 于是再没有借书的兴致,转身离开。 在陆昭屿转身的那一刻,舒槿挪了挪身体,将她和林苏宇之间拉开了些距离。 ...... “小小,高数快要结课了,有没有啥复习重点啊!”赵爽歪着脑袋看向女孩。 “是呀,陆教授他一句也不提期末考的事。”甘心也附和道。 “还有时间,你们别催,小小不是也需要好好整理的?”老大吴焕出声了。 “嗯,我才刚开始整理。”舒槿点了点头,淡淡道。 自她那次向陆教授道完歉从办公室走出后,这么多天再没去过了,平时上课她恢复了往日那般认真专注的模样,但陆教授没再与她偶尔眼神交汇过。 他对她大抵真得坏了原有的印象,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好印象。 直到最后一次高数课结束后,他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你把你们班的平时分都照我上面写的坐这登一下。”陆昭屿指了指办公桌前的电脑,对着女孩淡淡道。 见女孩低低回了句“知道了”,才颔首转身走了出去。 舒槿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敲着电脑,静谧的氛围在空气中流淌着,只剩键盘的敲击声。 直到舒槿登完了所有分数,陆昭屿还没有回来。她抿了抿唇,不知是先留在这里,还是留下字条再走。 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张字条,毕竟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陆教授了。 将字条压在桌上,舒槿背上书包,轻轻掩上门离开了。 没过多久,陆昭屿开完会回来,发现自己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他推开门,满室的清冷,原本坐在办公桌后的女孩早已不见踪影了。 他蹙了蹙眉,绕道办公桌后坐了下来,电脑处于待机状态,他摁亮后,呈现在眼前的赫然就是完整的excel内容。 拿起桌上的文件夹正要与之校对一番,一张小纸飘落下来,转了两圈后,静静躺在了地上。 陆昭屿的目光朝那张纸片望去,他眯了眯眼,入目的是女孩清秀端正的字迹,于是弯下腰,将它捡起捏在了手里。 “陆教授,平时分我登记好了,见您还没回来,我就先离开了。这一学期高数课,我代表我们班全体同学感谢您的谆谆教导。” 一字一句,严谨认真,毕恭毕敬,透着尊师重道,还隐藏着一丝道别的意味。 倘若这样的话出自于其他学生他会觉得颇为满意,但若对象换成了她,句句疏离,划分着师生界限,只叫他字字戳心。 所幸这一切都将结束。此后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舒槿一回到寝室,吴焕便问道:“小小,你看了班级群里发的通知吗?” “还没,怎么了?” 舒槿将背包放在了桌上。 “你先看看。”吴焕示意女孩掏出手机。 舒槿拿出手机,点开班级群细细浏览了一番,才说道:“参加暑假实践调研活动的有我和你。” “对,我们班就3个人,你,我还有一位男生。所幸有你一起。” “还好有老大。”舒槿也抿了抿唇说。 这时赵爽插了一句话:“我看贴吧说,那啥,每年这个暑期实践调研活动都很辛苦,条件也不好,在农村得呆一个月,你俩多准备些东西带去。比如什么驱蚊手环,手摇风扇,一次性内裤,便携式尿袋啥的,都得要多买些。” 甘心也含着一抹笑说:“是啊,这大夏天的,深入农村一个月,老大和小小,保湿和防晒也不能忘呀!我跟二姐不想见到你们回来灰头土脸的样子。” “你俩敢嫌弃我们?”吴焕淡淡地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不敢不敢,老大威武。”甘心连忙双手举起作投降状。 赵爽也忙摆了摆手,连连摇头。 “......”舒槿 ...... 6月12号那天是外婆的生日,恰好是周三,舒槿没法回去,遂给外婆打了个电话。 “小小啊,什么事呀?”耳畔传来老人慈爱的嗓音。 “外婆,生日快乐。”舒槿低低说道。 “快乐快乐,谢谢乖外孙女。”老人话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我不在您身边,也记得要煮一碗长寿面吃。” “外婆知道啦,小小过两天生日也要吃好些,蛋糕不吃,长寿面也得要啊!”老人细细嘱咐道。 “我知道了,外婆,您在家照顾好自己,最近天气热了,不要舍不得开风扇。” “好,好,你快去上课吧,外婆也买菜去了。” “最近下雨,您路上小心。” “我晓得,你挂了吧!” “您先挂。” “这孩子”老人微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听着里面传来嘟嘟身,舒槿才把手机从耳边拿下。 原本6月15号,舒槿也打算吃碗面就这么当做普通日子过去。 但事实却不是如她所想的。 晚上六点,她一回到寝室,打开门眼前一片黑暗,随即耳畔传来一声礼炮的脆响,三位室友笑意盎然地站在她眼前,吴焕端着一个精致的生日蛋糕,她们齐声为她唱起了生日歌。 “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tou,happybirthdaytoyou,祝我们小小十八岁生日快乐。” 直到生日歌已经唱完了,舒槿仍然愣愣地站在那里,对眼前一幕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小,闭上眼睛快许个愿啊!”甘心笑着催促道。 舒槿听话地闭了闭眼,再睁开,以为一切都是幻觉,可见到的依然是三位室友满脸笑意的样子。 “快吹蜡烛,小小。”吴焕将蛋糕捧到女孩眼前。 舒槿乖乖地吹灭后,屋里的灯也彻底亮了,吴焕将蛋糕摆在了桌上。 她这才注意到整个寝室被彻底装饰了一番。彩带,气球,一片粉意,装饰灯一闪一闪地亮着,前方还挂有一条小横幅,上面写着“小小,18岁生日快乐”几个字,而桌上除了蛋糕外,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这么一方小天地间瞬间流露出满满的温馨。 她蓦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室友们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深吸了口气后,才转身朝忙碌着的她们走去。 “小寿星,快坐快坐。”甘心给她拉来凳子。 舒槿抿了抿唇,眼神里透着感激,她认真地说:“谢谢你们”。 “客气啥”赵爽毫不在意地挥手说了句。 “小小,别这么说,这样是在和我们见外。”吴焕看着女孩笑着说。 “就是,就是,咱们在这临大可是一家人呢!”甘心也笑着附和道。 “寿星快来切蛋糕。” 赵爽将塑料刀递到舒槿面前。 “我不会切。”女孩看了眼,抿着唇。 “没事,你随便切。”吴焕用坚定地眼神看向她。 舒槿接过塑料刀,抿着唇,在蛋糕上划过几道,将切好的放在了餐盘上,分别递给了她们三人。 突然,脸颊上一抹异样感袭来,一道接一道,她才恍然,是三位室友调皮的把蛋糕奶油抹在了自己脸上。 “哈哈哈,那啥,小小,小花猫的样子真可爱。”赵爽看着女孩呆呆的样子,笑道。 吴焕和甘心也低笑出声。 这时,舒槿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愣了下才缓缓掏出,见是个外卖来电,她疑惑地接起:“喂,你好。” “是舒女士吗,楼下有一个你的外卖请下来取。”一个外卖小哥低低的嗓音传来。 “好,你稍等一下。”舒槿挂了电话,疑惑地看向她们:“你们给我点了外卖?” 见三位室友齐刷刷地摇了摇头,她抿了抿唇,疑惑地下了楼。 “请签收。”外卖小哥将一大束包装精致的藕白色的木槿花递给舒槿。 “谢谢”女孩接过,一阵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看着捧着一大束鲜花回来的舒槿,三人都惊了。 “天哪,这是谁送的,太浪漫了。”甘心捂着嘴道。 “那啥,小小,快找找,里面有没有什么卡片。”赵爽催促道。 舒槿抿着唇,点了点头,在花群里找到了一张同色系的小卡片。 她伸手取出,三位室友紧接着也凑了上来,缓缓打开卡片,一行字映入眼底。 木槿初荣,与之共赏 “唔,这人到底是谁呀?”甘心看了后,好奇道。 “那啥,没准是小小的爱慕者?”赵爽猜测道。 “兴许是林苏宇?”吴焕根据老二的猜测想了想。 “有可能,有可能。”赵爽点着头看着舒槿连连说道。 “......”舒槿蹙眉,他真得喜欢我? chapter 23 对于14级临床1班的学生来说,本学期的所有科目考试中最难的就是高数。 但由于负责任的课代表同学整理出了不少复习的侧重点,加上他们上课又十分认真听讲,而陆教授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那般,出的题都是他讲过或者简单改变一下,换汤不换药的。 如此一来,大家基本都很顺利地考完高数,虽不至于百分百有把握通过,但挂科的可能性是大大降低了。 高数一考完,大家心底也就松了口气,剩下来的考试也都没太大压力,就这么一门接一门考过去。 于是令人期待的暑假到了,比之其他学生们收拾东西乐呵呵地放假,舒槿和吴焕则要背上行囊开始一段新的征程。 “小小,短裤也要带。那里热起来也只能干忍着,你全是长裤怎么行。”吴焕检查着女孩收拾好的行李,提醒道。 “虽然那边蚊子之类的很多,但是我们不是买了透气丝袜吗,到时候套上就行。” 舒槿听罢点了点头,塞了两条短裤进去。 “对了,我怕咱们吃不惯那里的食物,带了很多零食,面包,轻巧也不沉。” “老大考虑周到。”舒槿抬头看了眼吴焕说道。 “重点是卫生巾也不能忘,还有充电宝,加上你的,我们总共有四个。” 舒槿又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快睡吧,好好休息睡一觉,明天8:00校门口就要集合了。”说罢,吴焕帮女孩拉好行李包拉链。 笼罩在一片漆黑中的寝室,静谧安详,仅有两道熟睡的呼吸声,在此起彼伏,连月光也不忍打扰到她们,悄悄移了位。 看来两位女孩都没有因为明天即将到来的未知而担心。 第二天早上7:40 “小小,戴上这个。”吴焕将一顶黑色的遮阳帽扣在了女孩的头上,配上她一对垂在锁骨前的小辫子,看着特别精致可爱。 两人走到校门口时,已经有不少学生等在那里了,他们纷纷都在说些什么。 再朝着那个方向靠近了些,身高腿长的吴焕突然拉了拉舒槿。 “小小,我竟然看见了陆教授。” 舒槿闻言,抿了抿唇,顺着她的方向望去。 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位被众多学生簇拥着的男人,他今日一改往日衬衫西裤的样子,穿着浅灰色的短袖polo衫,一条黑色休闲裤,一手插兜,一手握了一份文件,垂眸在听着学生们说些什么。 舒槿以为自高数课结束后,大概难以见到陆教授了,但没想到,他竟出现在这里,在她看得见的地方。 男人似有察觉,他突然抬起头,隔着众多学生,直直朝她的方向看去,这一刻,两人目光交接,四目相对。 小姑娘提着一个黑色的行李包,抿着唇站在她的室友旁边,显得格外小巧,戴着一顶大大的黑色遮阳帽,衬得肤色愈加白皙,一身简单的白短袖牛仔裤,有着青春的色彩。 他仅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插在裤兜里的手,食指缓缓敲了敲。 “陆教授看到我们了,去打个招呼?”吴焕询问道。 见舒槿点了点头后,吴焕拉着她走到陆昭屿身旁。 “陆教授”两个女孩齐声说。 陆昭屿看着她们颔首,问了句:“东西都带全了?” 两人点了点头后,正要说话,这时响起了一位老师在喊大家排队的声音。 陆昭屿示意她们去后,走向了其他几位老师的身边。 “我是你们的总带队老师,李老师,咱们这次活动总共四名老师带队,28位学生参与,我把你们分成4组,一组7人分别跟一位老师。” 吴焕把目光投向三位老师那侧,只有一位女老师,而这之中她只认识陆教授一人。 “前面两组分完了,下面点到名的是跟陆老师的,吴焕,舒槿......” “其他老师都不认识,幸好咱俩跟着陆教授。”吴焕靠近舒槿耳边低低道。 舒槿也抿唇点了点头,比起其他老师,确实跟陆教授更好,既然还有机会,她想挽回她在他心目中好学生的印象。 临南市距离琼川镇大概有7个多小时的车程,上了大巴车后,刚开始车内还会有窃窃私语声,低低絮语声,随着大巴地不断颠簸,渐渐地很多学生都产生了困意,整个大巴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偶尔只某处传来一阵轻微低语。 身旁的老大也睡着了,舒槿带着耳机靠窗而坐,一手支着脑袋,一手在玻璃窗前缓慢划着,偏头落入眼底的是外面一闪而逝的景物,匆匆而过,不留痕迹。 突然手机震了震,来了一条微信,她打开一看,顿时脸上闪过一丝不可察觉地惊讶。 9:35陆教授:路程远,先睡会儿 舒槿盯着屏幕好一会儿,才在上面敲了敲:好的,您也是。 她正要放下手机, 下一秒又发出一声振动,只见他回给她一个摸头的表情包,上面带着一个“乖”字。 舒槿一时愣怔,像陆教授这般严肃沉稳的人竟也会给她发有趣的表情包?这是不是说明她在他心中的好印象还是居多的? 对于这样的认知,她突然感觉到内心生出一丝浅浅的欢喜,她摸了摸嘴角,不知何时它已经悄然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琼川镇深处大山一隅,大巴无法驶进,司机只能尽力多开一些。等到了落脚点后,琼川镇的王镇长带着几位村民已经站在那里等候了。 “谢谢,谢谢你们不嫌弃我们这里条件艰苦,愿意来,我们特别欢迎。”年过半百,头发已然花白的王镇长激动地与四位老师分别握了握手。 “王镇长您别这样说,我们也是在积极响应国家政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李老师拍了拍他的手,笑着寒暄道。 临大师生一行人在镇长及村民的带领下,共同朝大山里走去,山路坎坷不平,崎岖蜿蜒,偶尔还有一些小滑坡,学生们之间都是一手相互搀扶,一手提着行李亦步亦趋地走着。 虽然如此艰难,但他们呼吸着暗香浮动的清新空气,聆听着抑扬顿挫的鸟啼声,眺望着层峦叠嶂的山峰,远离了城市的喧嚣繁华,四通八达,这里一切都是大自然赋予的淳朴和安宁,于他们而言,是一种心灵的洗涤和净化。 一路上,几人简单地向四位老师介绍了下他们镇的情况。 “我们琼川镇啊现在只有百余户人家,留在家里的大部分是老人和小孩,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等赚够了钱就回来把举家老小全部接走。这些年来也确实搬走了不少户人家,现在剩下的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了。”王镇长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低低叹了口气,看向远方的双眼浑浊又黯淡。 “那这百余户人家如何生存?”唯一的女老师问道。 “除了养牲畜,种地还能怎样,只是苦了这些孩子,白天又要上学读书,还要去放牧种田,一个个都瘦脱了形,有些孩子书也不念了,一个人挑起担子,家里老人年纪大了都不太中用了啊!还得指望着他们。” “学校离家远不远?”李老师问道。 “我们这所希望小学是前几年几位爱心人士捐助建成的,离孩子们家倒是不远,只是愿意留在这执教的老师是少得可怜啊!”王镇长一番话说得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 一行人真正抵达琼川镇已是晚上6点多,抬眼望去,半抹晚霞悬挂在天边,袅袅炊烟正逐渐升起,经过这一番长途跋涉,学生们着实是又累又饿。 晚上用餐,是十几户人家一起做饭招待了他们。大山里的食物没有山珍海味,只有粗茶淡饭。他们虽吃得不太适应,却也没表现出来,只因明白不能伤了村民的心。 关于之后住宿的问题,他们所有人被安排成两人一间房,各分配到一户村民家居住。至于几位老师,除了李老师和那位女老师留在王镇长家里,陆昭屿和另一位陈老师则各自去了一个村民家。 “小小?”吴焕轻轻唤了声背对着她的女孩。 “嗯”女孩低低应了声。 “你热不热?” “不热。” “那我去把窗户关上一些,蚊子实在太多了。” “好” “我们这驱蚊手环也不太管用啊!”吴焕关好窗轻叹了句,顿了顿又双手交在胸前看着窗外说道,“这大山里的环境比我想象的要艰苦多了,今晚的饭菜也的确有些难以下咽,但看着他们摆出的那么多牛肉,猪肉,想到这都是他们对我们的款待,或许对我们而言不值一提,但于他们来说已是倾其所有。小小,我看着那些淳朴善良的村民对我们憨厚一笑时,嘴里嚼着的食物就算不香也能慢慢咽下去了。” 舒槿默默听完吴焕说得这么一段话,回应道:“他们的热心招待不该被我们糟蹋。” “对,尤其是他们看着那些肉的眼神,真得心里不是滋味。” “很多时候我们触手可及的东西,于别人而言可能是远不可及。”舒槿听着山间吱吱叫的蟋蟀声,用很低地嗓音说。 “所以,这一趟来,我不后悔,也希望尽自己所能可以多为他们做些事,与怜悯无关,只是感激。”吴焕坚定地说。 “我亦然。”舒槿认真地说。 chapter 24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按照昨天分的组跟着带队老师一同去完成任务。 由于陆昭屿带的这7个学生大部分都是医学系的,故此他们组今日的任务便是在希望小学为孩子们举办一场健康教育的讲座。 “你们去把凳子搬过来,还等着两个女生去?”陆昭屿看着几位杵着没动的男生,蹙眉说道。 “陆老师,这里五个年级的学生加起来大概90人不到,我们就先搬一百条到操场?”一个男生挠了挠头,试探着问道。 “可以,再去弄张桌子来。”陆昭屿淡淡道,转头又对舒槿和吴焕说,“你们两个跟我去和这几个班的老师交涉下待会儿讲座的事。” 等到所有的讲座前准备都充分完成后,希望小学的学生们在几位老师的带领下秩序井然地入场落座。 临时充当主持人的是他们7人里的一位有过主持经历的大二学长,站在台上说起话来颇为游刃有余。 “嘘,嘘,小朋友们请保持安静,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欢迎一位大哥哥给我们带来一场精彩的健康讲座。” 这位大二学长握着话筒,站得笔挺,正面带微笑地说着。 底下响起一片清脆的掌声,随后另一位大二学长走上简易搭成的讲桌,正式开始了今日的健康讲座。 而他们剩下的五人则分别坐在每个班级的后方,其目的也是替坐在侧面的老师们一同维持秩序。 舒槿正认真听着台上学长的一番激情演讲,突然她的衣袖被扯了扯,她垂眸望去,见是一双黝黑的小手,又缓缓对上身旁小女孩的脸,轻轻问道:“怎么了?” “姐姐,有个帅叔叔好像一直在看你。”小女孩仰着头,悄悄地在对她说。 她听罢,稍稍靠近了些,询问:“是哪位?” “就是我们左边,后面些。”小女孩不敢回头,只转动着两只黑眼珠在思考着。 舒槿闻言,顺着女孩说的方向看去,恰好对上陆教授沉静的目光。 他一直在看她?看她做什么?她再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 收回目光,抿了抿唇,对着小女孩轻轻说:“小朋友,他不是在看我,而是看你。” “看我干嘛呀?”小女孩一下瞪大了眼睛,呐呐说着。 “你没认真听讲座,他就看你了,不然你不回头怎么知道他在看着?” “可是我觉得他还是像在看姐姐你呀!”她黝黑的脸上泛起一丝红,垂着脑袋嘀咕着。 这么小声地说着,却也被舒槿听得一清二楚,她微低了脑袋,认真地说:“嘘,好好听讲,不然那个叔叔要来说你了。” 小女孩一想起刚刚那个帅叔叔的脸,虽然好看,可是看着好严肃的样子,吓得一个激灵,立刻坐直了身子,两眼目视前方认真听着。 舒槿看着女孩从满脸惊恐到乖乖听讲,不禁疑惑:她怎么就被陆教授吓成这样? 讲座进行到一半时,舒槿蹙起眉有些难受地按了按肚子,里面一阵翻滚,她意识到可能是早上吃坏了肚子,于是向一名老师询问了厕所的位置后,起身悄悄离去。 果然如她所料,确实是拉肚子了,她在洗手池边将双手来来回回清洗干净后,慢慢朝外走去,没走几步,突然顿住了。 陆昭屿见女孩突然面色有些不适地离开,他蹙了蹙眉,决定前去看看。 见她迟迟没出来,他又不能进去,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此刻,她终于从里面走出,他悬起的心有些放下,看女孩站在那里呆呆看着他的模样,他的眸光微闪了闪,朝她走去。 “没事吧?”陆昭屿垂眸,关切地问。 “没事”女孩缓过神来,抿了抿唇。 “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吗?”男人突然转了话题。 “您也来上厕所。”舒槿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 听了女孩说得话后,陆昭屿有些无奈,闭了闭眼,再睁开,注视着女孩的眸子十分认真。 他说:“舒槿,我是担心你才来的。” “可是那时候你明明讨厌我了。”女孩突然低了头,声音很微弱。 陆昭屿还是听清了,他蹙眉反问:“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 我明明那么喜欢你。 “那次我喝醉酒冒犯你,向你道歉的时候。” 男人听罢,拧了拧眉心,哪门子冒犯,他欢喜得很,生气是因为她对他的疏离。讨厌她?简直是无稽之谈。 但这里不是坦白的好地方,他只拍了拍她的脑袋低头看着她说:“不要乱想,不是讨厌你。” 舒槿听着男人低低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七分认真,又带着三分安抚作用,将她之前产生的一丝失落感尽数扫去,她抬起了头。 “咚”一道沉闷声响起,男人低低地发出一声“嘶”,女孩则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她没想到两人的距离会这么近,她一抬头便撞上了陆教授的下巴。 于是有些歉意地看着男人,“陆教授,对不起。” “没事”陆昭屿揉了揉自己的下巴,见小姑娘眼底有些湿,捂着额头,半天没有松开,他看着她说,“把手拿开,让我看看。” 舒槿摇头,依然坚定地捂住。 “拿开我看看。”男人坚持,重复说了一遍,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威严。 她缓缓放下手,陆昭屿眼见女孩白皙的额头隐隐泛起一片红,他蹙了蹙眉,抬手撩起她的刘海固定住,另一只手轻轻触了触那块撞伤之处,说道:“还好不算严重,回去拿湿毛巾敷下。” 男人放下手,女孩抬眸看向他被撞红的下巴,抿了抿唇,又是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陆昭屿听着女孩反复说着“对不起”三个字,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带着距离感的词,他沉声说:“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见女孩眨了眨眼睛,没反应。 他提高了嗓音:“听见了吗?” “听见了。”女孩回道。 “听懂了吗?” “听懂了。” “做得到吗?” “做得到。” 男人满意了,又替女孩理了理被他弄乱的刘海,落在女孩身上的目光柔和了不少。 女孩垂着脑袋因此错过了此刻男人脸上难得的温和,她疑惑:明明是她的错,为什么不用对他说抱歉?为什么以后也不用说抱歉? 晚上舒槿躺在床上,抿着唇,仍然想不明白上午陆教授这么说的理由。 突然身旁传来吴焕疑惑的声音:“小小,你这额头上怎么红了一块?” “是我不小心撞的。” “撞哪了?我好像看见陆教授下巴也有一片红。”她歪着脑袋,似记起了什么。 舒槿抿着唇沉默了片刻,刚想说话,已被吴焕抢先了。 她恍然大悟道:“你不会是撞了陆教授吧?” 见身旁的女孩点了点头后,她又问:“你俩这是怎么撞一起的?” “讲座中途,我去了厕所,没想到碰上了陆教授,距离太近,我一抬头时就把他撞了。”舒槿简单地说了下,略过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他有没有怪你?”吴焕若有所思地问。 见女孩抿唇摇了摇头,她的眼底藏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深意。 后面几天,陆昭屿带着他们翻过大山逐一去慰问琼川镇的那些空巢老人。 等到差不多结束慰问时,眼看乌云遮日,天色逐渐暗沉,是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奏。于是这家老人极力劝说他们留下吃晚饭。 陆昭屿看着外面变天的样子,也不想拂了老人家的好意,遂点头答应了。 于是7个学生,有的帮老人烧火,有的去摆碗筷,还有的跟在老人身旁学做菜,各有一番忙碌,却也乐在其中。 舒槿看着满屋热闹闹的氛围,看清老人深陷的双眼难得明亮有神,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也挂起了笑容,不再是他们刚来时见到的那副憔悴寂寥,双眼浑浊的样子。 她突然有些想念外婆,不知她此时正在做些什么?山里信号不好,之前给她打过电话总是没说两句就断了。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拿出一看,正是此刻她想念着的外婆,她有些欣喜地翘了翘唇,按下了接听键匆匆走出了门外。 “外婆”舒槿轻轻地唤了声。 但电话那头响起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你好,你是这位老人的亲属吧,她出车祸了......” 电话里还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见了,满脑子都是“外婆出车祸了,外婆出车祸了”,她不敢置信地摇头,靠在瓦房上的身体逐渐支撑不住滑了下来,手机也跟着“砰”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陆昭屿见舒槿出去好一会儿也没回来,此时又隐约听见外面一声沉闷的响声,他连忙走了出去,还没找到女孩,却先听到了一阵压抑至极的哭声,呜呜咽咽,悲悲戚戚,像密密麻麻的针扎了在了他的心上。 他顺着这哭声,终于在拐角处找到了她。她背对着他,两只纤细的胳膊紧紧抱住了自己,脑袋深深埋在了双腿间,整个人缩成一团。 他被眼前这一幕刺痛了双眼,连忙走过去蹲在了小姑娘身边,双手搭在她瘦削的肩头,急切问道:“舒槿,发生了什么?” 女孩没有回应她,仍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声哭泣,悲恸至极。 陆昭屿没法,只能强行掰开了她的双臂,将她小小的脑袋拖了起来,只见女孩满脸泪痕,哭得整张脸都红红的,双眼呆滞,只是不断地从眼眶里滚落着泪珠,没有丝毫反应。 他被她这幅模样吓到,扣着她的后脑勺,不停唤她:“舒槿,舒槿,舒槿......” 一声声低低地轻唤饱含着男人对女孩的焦急和担忧,见她仍是这样,他不好受又没办法大声唤她,只好将女孩扶起来,却见她连站都站不稳,眼看又要栽倒,他忙将她揽进怀里。 眼风一扫,看见了地上小姑娘的手机,他捡起后放进口袋里,又将女孩打横抱起,向远处走去。 拐角处的吴焕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看着男人抱着女孩渐行渐远的身影,她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chapter 25 陆昭屿一手放在女孩的背上,一手放在她的腿弯处,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走进了一个遮阳的草棚里。 见地上都是扎人的稻草,他蹙了蹙眉,没放女孩下来,反而是自己直接坐了下去,伸展着双腿,将她放在了自己大腿上坐着。 舒槿没有任何反应地任由男人摆弄着,直到一阵手机铃响起,陆昭屿拿出了女孩的手机,上面显示着“外婆来电”,他盯着屏幕看了两眼,替女孩接通,将手机放在了她耳边。 这次真得是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小,小小,你在听吗?”老人的嗓音带着焦急。 舒槿恍惚中好似听到了外婆在喊她的声音,呆滞的双眼倏然眨了眨,又是一声“小小”的轻唤声,是刻在脑海里的声音,是外婆,真得是她。 她吞咽了两下胀痛的喉咙,轻轻喊了声“外婆”,嗓音低低哑哑,再不复往日的清脆。 “小小,吓坏了吧,出车祸的不是外婆,是王奶奶,她被车撞到了腿,外婆扶她去了医院,手机掉在了地上,被别人捡到告诉了你。还好我后来一摸口袋发现手机不见,赶紧回去找了。” 老人着急地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说完还有些不适地在一喘一喘,她怕小小担心啊! “外婆,你没事就好。”舒槿默默听完,呢喃着说道。 “乖孩子,外婆当然没事。”老人刚讲完话,电话里传来了嘟嘟声,想到小小是在大山里,明白可能是信号断了,幸好她跟小小说清楚了,幸好,幸好。 电话突然断了,但外婆是好好的,她没出车祸,她甚至前一秒还在和她通电话,她真得好好的。 一时大悲,一时大喜,情绪起伏太过剧烈,舒槿终于哭出了声音,是持续不断地低低啜泣声。 陆昭屿在她身旁能够听清电话里的内容,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他一手放在小姑娘后背轻轻拍着,一手用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痕,一边不太熟练地安慰着:“乖,外婆好好的,别哭了,你哭太久了,明天眼睛会肿。” 舒槿听见身旁响起了低沉磁性的嗓音,止住了哭声。突然惊醒似的,转了转眼珠,她不清楚这里是何处,再转了转身体,发现自己此刻正坐在陆教授的腿上,仰头撞进了男人温柔漆黑的眼睛里。 她一时愣在那,再次没了反应。 陆昭屿见小姑娘哭得额头、眼角、鼻尖都一片泛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愣愣看着他,时不时抽噎一下,整个人都微微抖了抖,看起来特别可爱。 他看着她,突然弯唇笑了,笑得日月生辉,向来透露着几分威严的面孔一下子变得柔和又温暖,看得舒槿一阵心跳加速。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笑。太过突然,又太过耀眼,她仿佛要迷失在他的笑容里。 “舒槿,我的腿麻了。”男人低笑着凑近女孩的耳朵说道。 女孩终于回神似的想要起来,男人却突然揽住了她的后背,小腿一屈,女孩重心不稳地撞进了男人的怀里,被他紧紧抱住,而她的耳朵正紧贴着他的胸膛。 “陆教授,你在做什么?”舒槿有些不知所措,试图挣扎着,却被男人更紧地抱住。 “你没感受到吗?我在用力抱你。”男人沉沉说道。 “知道我为什么抱你吗?聪明的小姑娘。” “因为我对你觊觎已久。” 被陆昭屿困在怀里的舒槿,惊得瞪大了杏眸,这怎么可能? 他是她的老师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 她把心里想的不知何时给说了出来,男人听罢,蹙起了眉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绝无可能,除非是一日为师,终身为夫。当然这样孟浪的话他还不能说出来,怕更加惊到怀里的小姑娘。 “听我说,这学期的高数课已经结束,我不再是你的老师了,至于那古老的话,距今100多年了,你完全可以扔掉,现在是21世纪。” “可是,你还奉行着寝不言,食不语。它出自公元前400多年的《论语》,更古老了。”女孩吸了吸鼻子,呐呐道。 陆昭屿扶了扶额,他这是搬起石头在砸自己的脚。 “那是我要求别人的,你是我唯一的例外。他们让我觉得聒噪,而你是动听。”陆昭屿认真地看着女孩说道。 “可是,我们之间年龄相差了10岁,会有代沟。”女孩抿了抿唇说道。 “你嫌我老?”男人蹙眉问道。 女孩摇了摇头。 “既然不嫌我老,10岁差距也没什么,代沟也好,鸿沟也罢,我都会跨过去,你只要站着乖乖等我过来就好。” “可是,我们之间身高相差了25cm,不管是你低头,还是我抬头,都很累。” “你嫌累就不要抬头,我可以把你举高或者抱起,我不累,由我低头抬头都行。” 顿了顿,又说:“25cm的纵向高度虽然我只能改变的了一时,但25cm的横向距离我们可以无限缩进,以后,凡是我在你身边,以我为圆心,你距离我的半径不许超过25cm,最好无限贴近。”陆昭屿揽住女孩的力道微松了些,但说出的话却是与之不符的强横。 舒槿听得目瞪口呆,这还是从前那位严肃淡然,不苟言笑的陆教授吗? “对于我们之间的不合适理由,你还有要说的吗?”男人垂眸看着女孩,认真问道。 女孩点了点头,又低低说道:“可是我今年才刚成年,18岁多20天,你不嫌我小吗?” “你都不嫌我老,我怎么会嫌你小?何况现在好不容易结束了我们之间的师生关系,又等到了你成年。” “可是,你为什么会对我产生感情?” “我这个人,在遇见你之前,生活是枯燥无味的,性格也是如你所说严肃冷淡的,不看重什么,也不去拥有什么,谈过一次恋爱,但无疾而终,不是她不好,只是我们不合适。直到遇见你之后,我总会想着这样一个小巧精致的小姑娘,理应匹配着一张或明媚,或傲气,或肆意的脸庞,合该是那样的青春飞扬。但你没有,你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是一片黑,好像是无喜也无悲。这小姑娘到底经历过什么。想去了解,想去探究。很久以前,我便对你产生了好奇。都说对一个人好奇是喜欢的开始,我对你大抵是一开始便注定了沦陷。” “后来我渐渐看见了你不同的一面,舞台上的你光彩夺目,课堂上的你全神贯注,私下里的你乖巧听话......每一面都深深吸引着我,你说我怎么能不对你动心呢?” “唯有遇上你,我像是枯木逢春,沙漠见绿洲,有节律的心跳开始乱了,心乱了,我也栽了,栽在你身上,没什么好逃避的,于是我欣然接受。” 舒槿的耳朵能听到陆昭屿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随着他的说话声,胸腔也在不断震动,这个怀抱温暖又安全。但此刻她忽略了这点,她的注意力早已被男人说的话所吸引,惊讶、无措、欢喜、害羞各种各样的情绪像毛线一样将她团团缠住。 “可是,我还不清楚自己对你的感情。”怀里的女孩闷声说道,她喜欢也眷恋陆教授对她的好,像长辈,像朋友,唯独没敢想过如恋人这般。 “没事,我可以给你时间去发现,这段时间也当做你对我的考察期如何?” 见女孩沉默着点了点头,他又柔声道:“舒槿,不要让我等太久啊!” 我对你虽势在必得,但我想早点名正言顺的拥有你,给你宠爱,让你依赖,我要让你真正成为一个18岁的青春明媚的小姑娘。 两人趁着下雨前赶回去时,已经差不多要准备开饭了,这会儿舒槿脸上的哭痕早已消失了,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基本看不出什么异样。 “陆老师和舒槿师妹这么快回来了?”一个男生看见他们回来有些意外,“刚刚吴焕师妹告诉我们说你们去慰问附近一家老人了。” 陆昭屿看着那个男生淡淡道:“她不在家。” 舒槿悄悄瞄了眼说谎话的男人,脸不红,话也稳,刚要收回视线,却撞上了吴焕看过来的目光,促狭的,略带深意的目光。 好似知晓了她和陆教授之间的事。是了,如果她没发现点什么,又怎么会替他们圆谎。 果不其然,晚上两人一回到休息之地,她就被吴焕逼问了。 “小小,你和陆教授之间在暗度陈仓?”吴焕虽然用了反问的语气,但明显听出她话里带着八分肯定。 “老大,不是暗度陈仓,我们没做什么。”舒槿抿了抿唇,义正言辞地说。 “陆教授他都抱你了,还没做什么?”吴焕眯了眯眼,凑近女孩的耳边低低道。 “那只是个意外。”女孩突然有些怪异地咳了咳。 “哦?意外。”吴焕语气里明显带着不信。 舒槿简单地说了下事情的始末,吴焕听罢,连声感慨:“幸好你外婆没事,还意外地收获了陆教授的表白。” 听了前半句时,舒槿点了点头,到了后半句她突然抿着唇微低了脑袋。 “所以你对他的感情真得自己也不清楚?” 女孩又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我倒也想看看陆教授要怎么开始追你,如何让我们小小芳心大动。”吴焕揉了揉女孩低垂着的脑袋,低笑着说。 “其实早在你醉酒那次,陆教授把你揽在怀里,对我们不悦的样子,我就隐隐察觉到他对你的感情不太一样。后来,我持续观望着,直到下午见他将你抱起朝远处走去,我才彻底明白了,他的确对你产生了感情。” “作为关心你的老大,陆教授的为人我们都很清楚,如果你们真得在一起,我还有老二老三,相信也是都支持你的,也会替你高兴,小小你值得被这么好的人对待。这段时间,我就陪着你一起好好考察我们陆教授。”吴焕握住了女孩柔软的手,棱角分明的五官勾起了一丝笑意,衬得英气的眉眼温软了不少。 “谢谢老大。”舒槿反握住她的手。 短短几个小时内,她从虚惊一场到震惊茫然,再到慌乱无措,直到现在才慢慢平和下来。 被困意席卷之前,舒槿耳畔蓦地回响起男人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说过的话。 “你没感受到吗?我在用力抱你。” “知道我为什么抱你吗?聪明的小姑娘。” “因为我对你觊觎已久。” chapter 26 正值七月盛夏,大山里清新的空气也难以抵挡炎热的来袭,逐渐升腾起一股热浪。骄阳似火,万里无风,田野里的庄稼蔫蔫地垂了下来,蝉鸣声不断地在树枝上响起,而没有空调风扇的学生们也是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们一行人来到琼川镇已有半月,今日是这么多天以来温度最高的一天,几位带队老师考虑到他们的不适感以及为了防止中暑,于是取消了今日的任务,带着他们到了一处阴凉地,开展了一场非正式的中期实践调研活动的个人感想座谈会。 对此,学生们倒是相当乐意的。比起顶着高温天,翻山越岭去实践,汗流浃背满身臭,如今这样,坐在遮阳处,摇摇手里的蒲扇,偶尔动动嘴皮子,喝口清凉的冰水,岂不快哉! “你看这些孩子装备够齐全啊,手摇电风扇,降温宝,清凉贴,清凉喷雾啥都有。”李老师对着陆昭屿说道,又看了眼手里的蒲扇,感叹道,“咱们就只有王镇长家里拿来的这个,真是老了啊!” 陆昭屿蹙着眉头一直在看着某处,听到身旁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时,突然淡淡地回了句:“我不老。” 李老师看了眼身侧人,黑发浓密,小腹平坦,再瞅了眼自己这日益突出的肚腩,摸了把日渐稀疏的头发,不得不承认:“你不老,唉!是我老了。” 旁边唯一的女老师捂嘴笑了声,打趣道:“都不老,李教授您是如日中天,陆教授他呀是旭日东升。” “哈哈哈,还是小陈会说话。”李老师爽朗地笑了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徐老师也勾唇笑了笑,突然对陆昭屿道:“你这是在看什么,怎么这副严肃模样。” “没看什么,想到了我家不听话的花。” 徐老师惊了:“花怎么会不听话?” “她在我不在的时候,开花了。” “你养的是什么花?” “木槿花”陆昭屿缓缓吐出三个字。 “养这花的人倒是少见。下回我也去养养看。” “你别养。”陆昭屿低沉着嗓音说道。 “我怎么就不能养?你倒是说说理由。”徐老师不服气了。 “养她需要耐心,还要娇养,室内温度保持10c左右,及时修剪病枝,保持阳光充足,盆内不能积水,土壤保持通气,有事没事还要经常去看它,你做得到?”陆昭屿娓娓道来,眼里藏着一丝深意。 “是够麻烦的,我还是养盆仙人掌好了。”徐老师听了身旁人的话后,忙打起了退堂鼓,连连摆手。 “这就对了,没人比我更适合养她。”男人薄唇轻轻张合了几下,又转头注视着前方某处。 几位带队老师分别向自己组所在的学生走去,陆昭屿落座在某处,恰是一位男生和女生之间隔了不少距离的某处。 身侧突然多了个人,舒槿不仅闻到了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还感觉到身旁传来的浓浓的压迫感,她有些不太习惯地转了转脑袋,蓦地撞上吴焕带着促狭的目光,她甚至暗含深意地朝她眨了眨眼。 一片乱哄哄的嘈杂声里,身旁男人磁性的嗓音突然低低落在了她的耳边。 “怎么穿那么短的裤子。”陆昭屿远远就看见了女孩那双白皙纤细的腿,就这么盘腿曲着。如今近距离看着,黑色热裤衬得大腿肤色愈加白净有光泽,他甚至能看到一丛丛青色的血管浮在她的皮肤下,膝盖骨那么小,他一手都能握住两个。 “天气热。”舒槿低着脑袋轻声道。 陆昭屿也明白他问的话根本就是废话,但一捕抓到这些男生时不时看向小姑娘的目光,他心底就开始蔓延出丝丝缕缕的不悦。 于是,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自己意想不到的动作。 男人微微往前坐了些,再将身体前倾了些,几乎将大半个舒槿都遮挡住了,当然也包括了她的一双腿。 阻隔了男生们的视线,他终于满意了。 “......”吴焕呆,陆教授这占有欲相当可以了。 “......”舒槿懵,陆教授他为什么挡住了她? 这边两人一时都没了言语,另一边的几位女生从陆昭屿刚来就叽叽喳喳地低声说个不停。 “那位陆教授真得好帅啊,尤其他蹙眉的时候,身上那股禁欲感简直爆棚,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某位大一影像学的女生托着腮,对着身边人说道。 “是啊,只可惜我们不能分到他那一组。”身旁人附和道。 “真羡慕那两位跟着他的女生,尤其现在坐在他身边的那位。一想象陆教授坐在我身边,隔着咫尺之距,我伸手便能触及,抬眸便能看到他如雕刻般的迷人侧脸,深吸口气便能闻到他身上的禁欲气息。天哪,那我真要醉了,万一醉倒在陆教授的怀里,被他拥住......” 女孩捂了捂有些泛红的脸,摇了摇头,“画面太美,不敢想象了。” “可以可以,你这脑洞大得可以去写小说了。”另一个女生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过奖过奖,这不最近小说看多了,太迷陆教授这样的男人了。” “哈哈哈,咱们也就饱饱眼福,临大贴吧上置顶的有关陆教授的事谁没看过啊!谁敢老虎嘴上捋胡须。” “说得没错,我倒是也挺好奇,你说陆教授顶着这么一张脸,性子严肃冷淡成这样,倒追是妥妥地拒绝,主动去追不可能,岂不是要注孤生了?” “高岭之花,自然是独自芬芳,我得不到的人别人也得不到,这不很好?” “不错不错,陆教授还是单身一辈子吧!” “......” 夕阳西下,也带走了一片火辣,此刻皎月当空,大山里的燥热逐渐被微风一阵阵吹散,带着些许凉快和舒畅。 有两人在田野里慢慢散着步,一高一低,一前一后,静谧无声,和谐安然。 回到15分钟前,舒槿正在和吴焕闲聊着,突然手机亮了亮,她没注意。没过多久,又连续亮了亮。 她拿过一看是短信,点开后,连续弹出了三条。 19:30“出来,和我出去走走。” 19:31“不许拒绝。” 19:31“我们多相处你才能更好的考察我。” 以上短信全来自一个人——陆教授。 见舒槿握着手机愣怔了好久,吴焕好奇地凑上去。 “小小你看什......”话未说完,吴焕已盯着屏幕瞪大了眼睛,顿了顿才又好笑地说,“瞧瞧你家陆教授这不容拒绝的语气,赶紧下去吧!” 舒槿捏着手机,看向吴焕,抿了抿唇认真道:“他不是我家的。” “对,过不了多久你就是他家的。”吴焕点了点头,揶揄道。 女孩撇开脑袋,不再看向她了。 “小小害羞了?” 女孩沉默着没说话,吴焕只当她默认了。 “好了,别墨迹了,快点出去找陆教授吧!”吴焕推着女孩到门口,又叮嘱了一句,“记得早点回来。” 舒槿一推开门,便看到了树底下单手插兜的男人。 他穿着简单的短袖长裤,就这么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深邃的黑眸定定注视着她。 “还不过来?你现在和我的距离远远超过了25cm。”男人和缓的嗓音低低传来。 女孩抿着唇慢慢走到男人身边,仰头叫了声“陆教授”。 陆昭屿蹙了蹙眉,这称呼现在听起来颇为不适,但想到小姑娘现在对他还有拘束,况且他也正处于考察期中,还是先随她这般叫吧!迟早会让她改掉的。 “嗯”于是两人朝外走去,一时没人说话。 最先开口的还是陆昭屿,他停下脚步,微侧过头看着女孩:“为什么不和我并排走?” “不太适应。”女孩抿了抿唇说道。 “现在就是让你从不适应转为适应,你一直这样,怎么考察我?” 顿了顿,男人又缓缓道,“还是我让你强行适应?” 舒槿对于前半部分的话还是能够理解并且对此表示赞同,她想着自己确实要改改,但后半部分的“强行适应”她就不太懂了。 于是,她抿着唇沉默地仰头看向他。 下一秒,身子一轻,她被男人突然地抱了起来,像抱小孩一样,一手放在她的后背护着,一手揽紧她的腿弯处。 女孩惊呼出声,两人以往的身高差距完全调转了,此刻是她低头看他,呐呐道:“陆教授,你在做什么?” “我在履行我对你的承诺,你抬头嫌累,所以我把你抱起来了。”男人眉眼平和,一本正经地微扬着头对她说。 舒槿抿了抿唇,没说话。 这样的高度,让她的视野开阔了不少,虽然在夜里她看不清什么,但这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高度,她的父亲没有给过她,可陆教授却给了她,这般温暖,又有安全感, 像抱小孩一样。 这是她小时候羡慕不已的,每每看到街上有父亲这样抱起他的孩子,而孩子小手乖巧的搂住父亲的脖颈,她的目光便会挪不开,看着父亲宠爱的眼神,孩子欢喜的笑容,一直注视着他们直到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没人发现小小的女孩眼里带着无边的渴望。 “谢谢你,陆教授。”她突然伏低了些身子,双手搂住了男人的脖颈。 陆昭屿被女孩突然的动作有些惊到,他原以为她一直没说话是有些抗拒,正想着是不是应该放下她,没想到她会突然搂住了他,还声音闷闷地向他道谢。 从惊讶到欢喜,不过短短一瞬间,随后他意识到了女孩的不对劲,试探着问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为我圆了小时候的梦,谢谢你让我体验到这种抱法。”女孩声音轻飘飘地说,又补充了句,“像父亲抱小孩一样。” 听着女孩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心在往下沉,他一直知道她肯定过早经历了什么,是早年失父?他不能问,不能揭她的伤疤。 于是他放在女孩后背的手蓦地收紧了些,将女孩紧紧抱住,给她更多的温暖。 他用很沉很哑的嗓音,坚定又诚恳地贴着她耳边说:“槿槿,我可以做你的朋友,你的老师,你的兄长,你的爱人,甚至是偶尔扮演父亲这个角色,给你童年缺失的宠爱,给你受挫难过时的关爱,给你悲伤哭泣时的疼爱,给你两情相悦的欢爱,引导你,保护你,照顾你,最重要的是我会一直爱你。你的前18年人生我无法涉及,但是你的往后余生我一定陪伴到底,直至我生命的终结。” 女孩细细听着,感受到男人的薄唇时不时擦过她的耳朵,听他叫她“槿槿”,那是从未有人叫过的昵称;听他说着许多许多让她为之动容的话。 她将下巴抵在了男人宽厚的肩膀上,一只手从他脖子上拿下,慢慢地放在了自己胸口,那里心跳如鼓,扑通扑通跳得极为厉害,是从未有过得快。 她的心跳是因他的话而快?她对他也有感情?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吗? chapter 27 舒槿沉默着,心跳慢慢平静了下来,她想她要快点找到答案,是否她对陆教授也有了男女之情。 “陆教授,你放我下来吧。”女孩低低地说着,另一只搂着男人脖颈的手也松了开来,垂眸静静看着他。 “我说了那么多你都没有什么回应?”陆昭屿有些无奈地看着女孩,是她害羞了在转移话题?还是她真得毫无触动? “有回应的,不想让你等太久,所以我会尽快找到答案。”舒槿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好,你这么说我真得很欢喜。”陆昭屿说着弯唇笑了,那笑容光芒太盛,胜过了苍穹之上的皎月。 他刚放下她,又听她突然问道:“你刚才说“强行适应”是指什么?” “好奇?” 女孩点了点头。 “想知道?” 女孩再次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的肩头被男人修长的手臂完全搂住,她重心不稳地朝他靠近了些,被他的力道带着并排往前走。 “就是这样,我表示的清楚吗?” 女孩呆呆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所以你想主动适应,还是要我强行适应?嗯?”明明是反问的语气,偏让他说出一股威胁的意味来,还有那尾音上扬的“嗯”,带着些许诱导的感觉。 “有第三种选择吗?”舒槿眨了眨眼。 “当然,第三种选择就是同第二种选择。”陆昭屿颔首,薄唇缓缓开合。 “主动适应。” 舒槿不假思索地说道。 “很好,希望你能说到做到。”男人收回搂住女孩肩头的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 “此时我想吟诗一首,来表达我的心境”一个男生挥着锄头,抹了把额角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说。 “来来来,我们都洗耳恭听。”男生身旁的人纷纷放下铲子,看着他。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啊切,餐,粒粒皆辛苦。”他摇晃着脑袋,念得抑扬顿挫,突然一个震天大喷嚏不是时候地响起,颇为滑稽,引得大家捧腹大笑。 “别笑别笑,重点不是我的喷嚏,而是这首诗,你们难道不觉得经过下午这一番劳作,啊切,对这首诗有了更好的体会?”说着说着,又是一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继续把话说完了,虽然捧腹大笑的人是没了,但捂嘴偷笑的还有不少呢! “这位同学说得很好,如今你们这些孩子的生活条件是越来越好了,基本都没做过农活吧?现在给了你们亲自体验一把的机会,如此才能切身体会到粮食的来之不易,避免浪费,学会珍惜。” 李老师拿起地上的凉茶喝了口,用语重心长的口气对他们说。 “李老师说得对。”那个吟诗的男生连连点头,拍手附和道。 其余学生也纷纷跟着鼓起了掌。 吴焕拍着手,转头见身旁蹲着的女孩脸色苍白,额角都冒出了些冷汗,她连忙握住她的手臂,焦急道:“小小,你怎么了?” “老大,我好像例假来了。”女孩捂住肚子,虚弱地开口。 “你之前都没有痛经的,怎么现在会这样痛?”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有垫着护垫吗?” 女孩摇了摇头。 “你先蹲着缓一下,我去找陆教授过来。”她说完后,起身离开。 吴焕找到陆昭屿时,他正在和一位老师计算着如何利用小面积的地获取最大的粮食产量。 “陆教授”吴焕走到男人身边轻轻唤了声,虽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很不礼貌,但是此刻小小才是最重要的。 陆昭屿没说完的话被打断了,转头看着女孩焦急的脸,蹙了蹙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舒槿她有些不舒服。” “我跟你去看看。”男人眼底迅速闪过一抹担忧,又对身旁的徐老师说了句“待会再说”后,就跟着吴焕走了。 陆昭屿隔着远远的距离就已经看到女孩抱膝蹲在那,小小一团看起来特别瘦弱又无助。 他从吴焕口中已经得知小姑娘不舒服的原因了,此刻他蹲在她身边柔声道:“槿槿,等我一下,我带你回去。” 随后他让吴焕将女孩拉起来先靠着她,而他走向李老师,向他简单说明了情况,并让他帮忙带一下自己组的学生后,才转身重新走到女孩身边。 两人一起扶住舒槿慢慢地离开田地,没去在意有多少人注视着他们的离开,也不管那窃窃私语声。 “你看,那女孩被陆教授扶住了手臂。我天,我慕了,我也想要生病,当他的组员竟然还有这样的福利。为什么我不是,好难受。”那位影像学的女生抓着同伴的手使劲摇着,目光一直盯着前方三人离去的背影。 “别说你,我也羡慕啊!那女孩太幸福了。你看他俩这身高差距,陆教授都明显在迁就着她。”同伴也是万分感慨。 而男生们的反应则是,“陆教授放开舒槿师妹,让我来。”,“想不到陆教授这么古板严肃的人还有这么怜香惜玉的一面。”,“陆教授就这么抛下我们走了???” 等到走出了众人的视线后,陆昭屿突然松开了扶着女孩的手,绕到她前面弯着身子,微侧着头对女孩温声道:“上来。”完全没有顾及吴焕惊呆的样子。 舒槿抿着有些苍白的唇,一时没了反应。老大还在一旁,就这么上去? 没等她纠结多久,陆昭屿已经反手抱起她的双腿,将她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背上,双臂箍住她的腿,看着前方一步步走得极为稳当。 “这样做可能违背了你的意愿,但我见不得你那么难受,还要撑着走回去。” “槿槿,搂住我的脖颈,像那晚一样。” “你的室友发现了也没关系,她们是你在临大最亲的人,理应知道的。我不介意,你也别担心。” “听话,搂住我,趴在我身上,闭眼好好休息一下,待会儿就到了。”见女孩始终没有动作,他蹙了蹙眉,又低低哄着她。 一旁机械跟着的吴焕早已风中凌乱了。 他还是她们以前认识的那个严肃冷厉的陆教授吗?如此旁若无人的亲昵,带着温和诱哄的嗓音,太会说了,太能撩了,追起人来简直让她目瞪口呆啊!听得她都不禁脸热,可看看陆教授背上那位,竟然毫无反应,小小太不解风情了。 又一细想,陆教授这话太有深意了,她细细琢磨了一番,悟出了几点。 其一,虽然目前小小还没回应陆教授的感情,但她清楚小小十有八九也是喜欢陆教授的,不然能乖乖地被他抱着?再听陆教授说的话,虽然很有礼也很照顾着小小,但不难听出话里是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总之,看似是小小掌握着他俩之间的关系,实则一直是陆教授把控着主导地位。也就是说,对于小小,陆教授是绝对势在必得的。 其二,“像那晚一样搂住脖子?”,看来那晚他俩出去散步,绝对是发生了些什么。陆教授追小小,确实有一手,人还没追到,已经抱了人家好几次了,打横抱起,强行背起,还有那晚不知道怎么个抱法。 其三,陆教授的言行举止都在向她透露,他不介意自己和老二老三知道他俩之间的关系。首先,他肯定了她们在小小心中的地位,给了她们足够的尊重。其次,他们目前还并不是男女朋友,用这样迷惑性的话,也算是在变相地向小小施压,目的可不就是想让小小早点点头同意,他好抱得美人归。 其四,她好好总结了一番,像陆教授这样的男人,若是喜欢上一个人,大抵便是一辈子了吧!摘掉人前禁欲严肃的一面,对着小小强势又温和。低声诱哄,耐心细致通通只给了她一人。小小她何其幸运。 再抬眼默默看着眼前三步之隔,两个相叠的身影,男人向来高大挺拔的身形曲着,背着女孩一步步走向远方,纵然脚下道路泥泞,他也仍然能够稳稳地背着她,让她脚下一尘不染。 见陆昭屿背着舒槿已经站在了她们的休息之处,吴焕连忙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替他打开了门,笑着对他说:“陆教授,小小就麻烦你照顾下,我先去外面吹吹风。” 眼前的女孩如此上道,陆昭屿颇为满意,颔首说:“放心交给我,你去吧。” “那我就在外面多待会儿,你多陪陪她。”吴焕含笑说完,便大步离去了。 心想:我这电灯泡还是当不得,此时陆教授大概更希望能和小小独处一番,所谓君子有成人之美,她虽不是君子,却也爱效仿着君子做法。小小啊,希望你早日认清自己的心。 背上的女孩睡得有些沉,浅浅的呼吸铺洒在他的脖颈上,带着夏季的一丝潮热,让他感到一阵痒意,而后逐渐蔓延到他的心脏。 “槿槿,醒醒,我们到了。”男人微侧过头,靠近女孩,一只箍着女孩细腿的手放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舒槿悠悠转醒,眼底还有些睡意未散去,只感觉下腹还有一丝丝闷痛,前襟也湿湿的有些难受。 陆昭屿将女孩轻柔地放在了床上,然后直起身微微舒展了下。拿出兜里的手巾,将自己额角的薄汗拭去。 微侧过头,撞上了女孩尚且迷蒙的双眼,下一秒,他的视线不知触及到了什么,又迅速挪开了。 小姑娘白色短袖的前襟微湿,映出了里面黑色素净的胸衣。这样具有冲击力的一幕让他想起了方才一路上她的前胸紧紧贴着他的后背,而他汗湿的后背又浸透了她的前胸,那是两个人的汗液混合在了一起。 这么一想,他整个人都燥热了不少,于是他微有些不适地对她说:“你先去换洗一下,我去弄点东西。” 直到门被关上,舒槿才完全清醒。她想起刚才陆教授匆忙撇过的脸,才明白了些什么,微微红了脸。这时,下腹涌出一股热流,她的脸愈加红了。连忙开始收拾自己。 等到敲门声响起时,舒槿刚好整理完了一切,她打开门,见眼前的男人把手里捧着的杯子递给她,对她关切道:“这是我去你们借住的这户人家里要的姜茶,你快点喝了。” 舒槿抿着唇接过,看着从来都是清爽干净的男人此时脸上还带着些薄汗,眼神温和地低头看着她。 那薄汗从何而来,她自然清楚,是一路背着她走了近半小时产生的,可她被他蛊惑的嗓音吸引,沉沉睡去,甚至都没有替他擦一擦额上的汗。不知那一路上,他的汗水可有淌进他那双深邃好看的眼睛里? 蓦地,女孩踮起脚,抬起了白皙纤细的手,眉眼认真地用手掌轻轻擦去男人额角的汗。 “陆教授,谢谢你,这一路上,你辛苦了。”轻轻地呢喃声,若是不细听,下一秒便要消散在空气里无影无踪。 chapter 28 “脏,不要擦了。”陆昭屿扣住了女孩的手腕,将她的手扯了下来,又拉着她走进了房间。 “从认识我到现在你和我说过最多的就是‘谢谢’,‘对不起’,‘不好意思’。”男人让女孩坐在床边,而他拿了张椅子坐在了她对面。 舒槿抿着唇没有说话。 “之前告诉过你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不管现在还是以后,现在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吧?”陆昭屿双手交叉着看着女孩说道。 女孩点了点头,轻声说:“明白了。” 因为他对她产生了感情。 “你要怎么做的?” “不和你说对不起。” 男人点了点头,又说:“同样,我现在也要求你不许再跟我说‘谢谢’和‘不好意思’。如今你已经明白了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知道这样的词有多疏离和见外,我不想做你无关紧要的人,而是做你亲密无间的恋人,恋人之间是永远不需要说这些的。” “恋人”这个词,对于舒槿来说陌生又不适,但听着陆教授极度自然地从嘴里蹦出这两个字,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她沉默地听着,郑重地点了点头,认真道:“我以后不说了。” 男人露出了欣慰的笑,伸手揉了揉女孩柔顺的黑发。 “实践调研活动马上要结束了,你对我的考察怎么样了?或者换句话说,是否对我产生了感情?” “还可以再给点时间吗?”舒槿眨了眨眼,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多给点也没用。”男人肯定地说。 见女孩流露出了不解的目光,他盯着她缓缓说道:“在这里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少,你都没能找到答案,回去之后,我们能够接触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了,你确定你可以?” 不确定,这是舒槿心底的声音。她抿着唇没说话,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我倒有一个快速让你找到答案的方法。要试试吗?”又是低低的诱哄声,男人漆黑的眼眸里有着一闪而过的深意。 “是什么?” “想知道?” 女孩点了点头。 “那你靠近我一点。” 女孩听话地靠近了些。 “把手伸出来。” 女孩犹豫了下,伸出了左手,手背朝上。 蓦地,她感受到手背上有温热的温度传来,低头看去,是男人修长有力,麦色健康的手,很大,骨节修长,指甲修得很齐整,一双极具观赏性的手。 “这样覆着你的手,介意吗?” 舒槿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那这样呢?”覆在女孩手上的大手一点一点握起,带着些力道,女孩被迫握起了拳头,最后一只小手完全被男人的大手包裹住。 舒槿垂眼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抿着唇摇头。 “这样的十指相扣呢?” 男人的嗓音很低,有试探也有不安。 两人的指缝紧紧相连,麦色的,白色的手交相辉映,两只手心的温度互相传递着,那热度仿佛顺着血流淌进了舒槿的心脏里。她不再看那两只相缠的手,摇了摇头。 “正常来说,你若是对我没有一丝男女之情的话,此刻我这样做,你该是排斥介意,会拒绝,会抽离出你自己的手,但是你没有对不对?” 舒槿抿唇点了点头,我可能真得对陆教授产生了男女之情。 “还要不要再试试?”男人继续用那低沉的嗓音哄着。 见女孩点头,他突然拉着椅子朝她坐的更近了些。下一秒,她看见了男人放大的俊脸,而后有温暖的触感落在了她额头。 一触即分,但舒槿的心跳却开始无节奏地乱了,那白皙的耳朵也开始泛起了薄红,这些都被陆昭屿看在眼底,他无声地勾了勾唇。 “介意吗?” 女孩还是摇头。 男人又凑近她,这次薄唇贴上的是她白皙光滑的脸颊。不再是一触即分,而是微微停顿了两秒。 这下子,女孩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起了红晕。 如果一个男人抱过她,背过她,牵过她,她都没能找到答案,那么现在对于他的亲吻,她不排斥,甚至还隐隐感到羞怯,难道还不能找到答案吗? 答案是,她的确对陆教授产生了男女之情。 女孩抿了抿唇,用坚定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男人,用坚定的语气告诉他:“陆教授,我的确对你产生了男女之情。”语罢,她又坚定地扣紧了两人仍在相缠的手。 陆昭屿看着女孩认真的模样,听到了他期待已久的答案,这一刻,他的眼底光芒大涨,他的心如潮水般起伏,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他抬起另一只手将女孩狠狠揽进怀里,用力箍住,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中,薄唇贴着女孩的耳朵,嗓音略显激动地说:“槿槿,我终于等到了你。” 我的小姑娘,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怎么能尝遍感情中的酸甜苦涩,又怎么能幡然醒悟对你的喜欢已经到了难以自拔的地步,所幸此刻我终于等到了你,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余生欢喜。 “陆教授,你抱得我喘不过气。”舒槿闷着声音说道。 “还叫陆教授?你这样叫虽然我不会有负罪感,但你不别扭吗?我们之间现在是什么关系?”男人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后,稍微放松了些抱着女孩的力道。 见女孩迟迟没说话,他扶着女孩的肩头,将她拉出自己的怀里,深深凝视着她:“槿槿,说话。” 舒槿蹙了蹙漂亮的眉,想了好一会儿,看着他嗓音低低道:“不再叫你陆教授,我会别扭。”顿了顿又说,“但我们是恋人关系,再叫你陆教授,我会更别扭。” “两相对比,我以后不再叫你陆教授了,陆昭屿。”女孩颇有些不适地说出男人的名字,说完后略微转了头,不再看他。 “陆昭屿”三个字,被他父亲用气急败坏的嗓音喊过,被韩雨潇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喊过......到了小姑娘这里,虽然带着几分局促,但嗓音清脆,听在他耳边,却尤为动听悦耳。 “好”他放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 “槿槿,我们虽然在一起了,但我并不想因此影响你的学业,我希望你依然能以学习为重,而我会在背后做你的依靠,给你温暖和关爱,或许现阶段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机会很少,但你知道我们来日方长。” “另外,临大虽然没有制止师生恋,但总归影响不好,我不舍得你因为我们的关系而陷入别人的议论中,所以,这几年可能会委屈你和我谈一场见不得光的恋爱。” “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的,学习和你我都会顾及的。” “你这样说我很欣慰,至于你的室友们,等开学后我们关系稳定些了,该要请她们吃顿饭,好好感谢她们对你的照顾。”男人看着女孩的眼神深邃又温和,带着满满的喜欢。 舒槿抿了抿唇,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和陆昭屿在一起了,理应让室友们知道的,像陆昭屿所说,她们是她在临大最亲的人。 后来,刚在一起的两人又断断续续地说了好多体己话,大多是男人在说,女孩在听,时不时点头回应着。 陆昭屿颇有感慨:槿槿,因为你,我真是成了话痨,但我心甘情愿。 等到敲门声响起时,两人都明白是吴焕回来了。陆昭屿前去开了门,认真嘱咐她道:“吴焕,我不在还请多帮忙照顾下槿槿。” “陆教授,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的,小小她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说着看了坐在床上的女孩一眼,又话锋一转,“倒是我希望小小能被你好好对待。” “这是自然,也欢迎你们随时监督。”又朝舒槿说道,“槿槿,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见女孩点了点头后,他又向吴焕打过招呼,随后离开了。 陆昭屿一走,吴焕忙跑到女孩身边坐下,揶揄地叫了声:“槿槿”。 这突然一声听得舒槿有些不适,她抿着唇,没有看向吴焕。 相处这么久了,吴焕也明白小小这是害羞的表现,又调侃道:“陆教授速度可以呀,就这么拿下了我们小小。” “我倒是有些好奇,在这短短时间内他是怎么让你认清你对他的真实感情的?”吴焕用手臂拱了拱身旁的女孩。 舒槿双手搅在一起,没有说话,她想这该怎么说呢。陆昭屿那些亲密的举动,诱哄的嗓音,现在回想起来都让自己觉得颇为脸热。 吴焕看着女孩白皙的小脸逐渐染上了一层红晕,她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发出一声意味深长地“哦~”。 “陆教授对你做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 “没有。”舒槿转头看向她反驳道。 “那小小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呢?” 舒槿听罢,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有些别扭地说:“老大是天气太热了。你去把门打开好不好。” “好了,别转移话题,快和我老实交代。”吴焕顺着女孩的话把门打开后,又回到了她身边。 “你不说,我怎么帮你们考察。” 舒槿抿了抿唇,没有看着吴焕,嗓音低低地把刚才的事跟她说了清楚。 “他对你又摸又亲?”吴焕诧异地说。 “老大,你说得好夸张。”舒槿被吴焕直白的话说得面染绯色。 “摸你手不是摸,亲你脸不是亲?”她反问道。 舒槿抿起唇角,事实好像确实如此,她的确哑口无言。 “陆教授其人看似清冷严肃,实则撩起你来简直是得心应手啊!我都好奇了他以前究竟谈过几次恋爱?” “谈过一次。”舒槿默默接了话。 “他告诉你的?” “嗯。” “那有没有说怎么分的?” “说两人不合适分的。” “一次恋爱经验,能这么无师自通,陆教授可能天赋异禀。”吴焕眯着眼感叹。 舒槿垂着脑袋,遮住了眼底的波澜。从今日起,她和陆昭屿之间的关系就此改变。 时间真是奇妙的东西,明明一年多以前,茫茫人海里,他们还是两个陌生的人,是两条互不关联的平行线,后来不知哪方开始出现偏移,亦或是两方都在偏移,他们开始相交,开始缠绕,直到如今彻底合二为一。 chapter 29 为期一个月的实践调研活动在村民们最后的热情款待下,敲响了结束的钟声。 学生们回顾了这一个月的生活,从最初的不适到后来的适应再到现在的不舍,时间匆匆而过。 看孩子们一张张单纯质朴,嗤着泪水的小脸,看老人们站在那瘦如柴骨,眼神留恋的样子,他们也忍不住鼻尖泛起了酸。 28位学生一一和他们拥抱过,留下些相互送别的话,他们隐忍着不让泪水肆意滚落,是不想让这场离别变得更加伤感。 20岁出头的学生们也终于明白了离别之苦,只因自此一别,往后基本再无相见的可能。 回去后,这28位学生里不知谁发起了一场活动,他们每人每个月捐出自己100块钱,每半年将捐出的钱进行汇总,然后负责去共同采买一些文具用品,零嘴小吃,家用药品等等寄往琼川镇捐献给这些孩子们。 这场由28位大学生自发组成的募捐活动受到了临大的广泛关注,甚至《临南日报》的记者也来采访了他们。 “我们只是在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给那些孩子们一个更好的生活。无关同情,只是关心。”采访到舒槿时,女孩如是说道。 后来这则消息引来了社会各界广泛关注,有不少慈善团体开始注意到琼川镇,捐助了不少资金,为他们在交通,生活,教育,医疗各个方面都提供了帮助。 直到多年过去,那些老人逝世了,但长大了的孩子们仍然记得在2015年的7月盛夏,有28位哥哥姐姐们曾经来过这里帮助了他们,此后多年也未曾收回援助之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的学生们正坐在回去的大巴里一个个都心情沉重,失了兴致,渐渐地去会了周公。 等到大巴驶回临大已经是晚上6点多,待李老师发出解散的通知后,学生们才各自离去。 舒槿和吴焕将行李放回寝室后,便匆匆朝临大停车场走去。 她收到陆昭屿的微信是在下车前不久。 17:51陆昭屿:下车后把行李放回寝室,跟吴焕一起到停车场找我,我带你们去吃饭。 18:05舒槿:好的 “小小,我可真是拖了你的福,能吃到陆教授请的饭。”吴焕边走边说道。 “不是,我们请你吃饭是应该的。”舒槿抿了抿唇,认真说道。 “好啊,小小同学,你这是在虐我吗?”吴焕蹙起眉,佯装生气地说。 “老大,我在陈述事实,陆教,陆昭屿也认为我们该请你们吃饭的。”舒槿一时还有些不适应直接称呼陆教授的名字。 “行,还有下顿一起的。”吴焕拍了拍舒槿的肩膀,小小太耿直了,和她开不了玩笑。 她们一走到停车场便看到一辆车的车前灯一直在亮着,正是陆昭屿的黑色奥迪。 等到两人都开门落座后,陆昭屿询问了她们想吃什么。 后座的吴焕:“我都可以,听小小的。” 副驾驶座的女孩坐姿端正,垂着眼还没开口说话,陆昭屿低沉的嗓音先响起了:“还想吃麦当劳?” 女孩抿起唇角,看向了男人,眼神深深的,带着一丝渴求。 男人扶额,无奈问道:“那次带你去了,后来还有去吗?” “没有。” “也挺久了,就带你去吧!”陆昭屿妥协了,谁让他的小姑娘爱吃呢!虽然是垃圾食品,但见她吃得也少,偶尔满足她一下也好。 吴焕听着听着,察觉出一丝深意来。当初陆教授同意带小小和他的研究生们去吃麦当劳便觉得甚为怪异,如今看来可能那时候陆教授便对小小的感情有了变化。 依然是上次那家店,舒槿还是同样的三样,吴焕则点了些别的。 陆昭屿将餐盘放在她面前后,落座在舒槿的身边。 吴焕看着面前两人餐盘里相同的食物,内心不停吐槽:要不要这样虐狗,连吃都要吃得一样。 三人吃得安安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吴焕起身说去洗手间。 陆昭屿的吃相很斯文,不慌不忙,下颌角随着他咀嚼的动作上下移动着,愈显棱角分明。 虽然他对麦当劳的食物毫无兴趣,但他对舒槿钟意的食物倒是有了几分兴致,这巨无霸汉堡慢慢咀嚼着似乎也还不错。 微微侧头看了眼小姑娘,她小口吃着手里的汉堡,唇角沾了点沙拉酱好像还不自知。 陆昭屿拿起餐巾纸轻柔地替女孩抹去,见女孩转头看向他,似乎惊于他突然的举动。 “小花猫。”男人勾唇揉了揉女孩的头发,语气格外宠溺。 舒槿听闻,默默地垂了脑袋,又咬了一口汉堡。 “槿槿,明天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陆昭屿以指顺着女孩的马尾。 “我买好票了。”女孩咽下嘴里的食物后才回话。 “动车还是汽车?” “动车” “明天几点的?” “早上9点的。” “那我送你到动车站,不许拒绝。” 又是这种强势的语气,舒槿没觉不好,反而隐隐欢喜。 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见状,男人又柔和了面孔,弯起唇角。 吴焕从洗手间出来没走几步,远远看见的就是男人如雕刻般的侧脸,正浅笑着看着身侧的女孩,修长的手指穿梭在女孩的发间。 不得了,从来没笑过的陆教授一笑杀伤力竟如此大,温和隽永,清风霁月,看得她一时愣怔了好久。心里只感叹着小小真是厉害,能俘获陆教授的心。 等到吴焕坐回去后,看见得却是男人平静无波的脸,和往常一样。不禁有些怀疑刚刚那一刹那间的笑容是不是她的幻觉。 “吴焕,我和槿槿之间的关系谢谢你能支持。”陆昭屿看着对面的短发女孩,神色认真地说。 听了男人这样的话,吴焕真是受宠若惊。她私以为两个人在不在一起与他人的支持与否无太多干系,虽然她肯定是支持的,但陆教授如此说着谢意,是对她在他们心中地位的肯定,她着实为之动容。 “主要还是因为陆教授对我们小小是真得好,我确实看在眼里。” 这类似拍马屁的话倒真是愉悦了陆昭屿,他冷淡的眉眼一时柔和了不少。 ...... 第二天6点,吴焕和舒槿道过别后,就拎着行李赶往机场了。而舒槿等到陆昭屿将车开到宿舍楼下时,才关门下了楼。 临大离动车站的距离倒是不远,开车20多分钟便到了。 车停稳在动车站的地下停车场后,舒槿抿唇刚想说“谢谢”,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把话吞回进肚子里,只拿那双浅棕的明眸瞧着陆昭屿,那样子仿佛想说些什么。 “槿槿,把安全带解开。”男人收回握着方向盘的手,解了自己的安全带,又对女孩说道。 舒槿依言垂眸解了,刚要抬头,却感觉到了男人逐渐靠近的清冽气息,一丝一缕像蜘蛛网那般缠绕住了她。 他一手撑在女孩的靠背上,双眸定定凝视着她漆黑的发顶,薄唇微启:“我们马上要一个月不能见面,你想就这样下车?” 女孩抬眼,两人视线相交在一起,她抿了抿唇,反问道:“你想做什么?” 男人闻言,另一只手握住了女孩尖俏的下巴,微抬高,盯着那红润的双唇,薄唇缓缓覆上,直到四片唇瓣相触在一起,温暖柔软,有通电般的感觉,两人心底都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陆昭屿只停留了几秒,便分开了。他嗓音低低地说:“我想这样。” 女孩刚要抿起唇,一想到方才的亲吻,又有些不适地放松了。 “这样的亲昵你介意吗?”男人始终观察着女孩的神情变化。 “不介意。”女孩眨了眨眼,微转了脑袋。 “不介意为什么不看着我说?” 舒槿没说话,映在男人眼前的白皙耳朵却缓缓地变红了。 他看着颇为有趣,情不自禁地凑上前轻吻了那可爱的耳朵,灼热烫人,这温度竟比他的唇还要高。 女孩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僵直了身体,车内明明开着舒适的空调,可她却感觉脸上莫名的燥热。 “槿槿,说话。”男人放开了她的耳朵,又垂眸看向被他半圈在怀里的女孩。 “不介意但是还不习惯。”女孩呐呐说着。 “这样的亲昵我们以后多做做,你就习惯了。”男人揉了揉女孩的头发,撑在靠背后的手下滑到女孩后背,一个用力,就将女孩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嗯”舒槿靠在男人胸前,低低应了声。 “槿槿,开学提前两天回来吧?” “嗯?” “我们刚在一起,需要多相处加深下感情,你说对不对?” “嗯” “乖女孩。”男人凑近女孩耳边说道。 女孩被这么一夸,有些不适地抿起了唇角。 “再让我抱一会儿,就送你进去。” “嗯” “槿槿,把两只手抬起来,搂住我的背。”男人似诱哄似命令地说着。 女孩沉默了一瞬,听话地照做。 “以后我抱你的时候,要记得回抱我,明白吗?”她不懂,他可以一步一步,有耐心地慢慢教,他们之间,不是他在唱独角戏,而是两情相悦。 “嗯,明白了。”女孩仿佛在印证自己的话般,双臂收紧,拥紧了陆昭屿。 感受到女孩的动作,男人勾唇,无声笑了。 后来他们相拥着谁也没说话,任温情在两人之间盘旋着,感受着这一刻的时光静谧。 chapter 30 窗外的风景在舒槿眼前掠过,还没到达眼底,却早已消失的了无痕迹。后来风景愈加模糊,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男人的俊脸却尤为清晰。 此刻她的万千思绪皆因他而起。 舒槿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未来的某天和谁在一起,不期待也不渴求,她对情事向来迟钝。 而事实是,她在18岁成年后的不久和一位大她10岁的男人开始谈起一场恋爱。那个男人,曾经是她的老师,如今成为了她的恋人。 他说他对她觊觎已久。如此想来,他是她的老师时便对她暗生了情愫。他隐藏的太好,而她迟钝是一方面,从不敢想也是一方面,以致于从来没有察觉到。 她对他的印象,其实一直停留在雨萱姐的哥哥,她的高数老师。 直到那晚在小吃街,他对她认真地说:“是车撞你,你是无价的。”她细细品味着“无价”这个词,被他用来形容她,虽然感到虚幻,却也带着一丝美好。经此她对他有了更深刻的印象。 后来在他车上,他用劝导的语气对她说:“麦当劳这种垃圾食品少吃,不过偶尔吃一次也行。”那时她面上虽没表露出什么,心里却滑过一丝被他纵容的欣喜。 在他办公室她撞伤了腰,他说:“你伤的位置我不方便看,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字字句句守礼且关心,即使这只是个她自己不小心的意外,他仍然将错误全揽在自己身上,为她买药,为她冷敷,还体贴地照顾她的胃。那一刻,她只觉得嘴里的海鲜粥再热也没她的心底热,她的整颗心变得暖融融的。 而她那次的醉酒,成了两人关系的爆发点。她以为因为她的冒犯,他生了她的气,才会那样冷厉地对她说:“知道错,以后就不该乱喝酒,不说话是没嘴?”她因此担忧自己在他心底的良好印象是否会就此坍塌。如今想来,其实她是眷恋他对她的好,所以她失落。她不想失去她生命中唯一对她好的男性。 如果不是这次实践调研活动,他彻底地流露表达了对她的感情,一步步靠近她,指引她,用最简单明了的方法让她寻找到了答案,她又怎么会恍然醒悟呢? 原来她早就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只是被师生关系压制,被她极力忽视。 送了舒槿后,陆昭屿回了趟家,不出所料,迎接他的又是陆父劈头盖脸的骂。 “陆昭屿,你简直要气死我,那天和那姑娘没说几句就扔下她走了,你的良好教养上哪去了?之前答应我去重新见她是在敷衍我吧?敷衍完了连着一个多月没个人影,要不是听萱萱说你去了山沟沟,我还打死不信。” “爸,以后别给我安排这些了。”男人揉了揉眉心,闲闲说道,完全不受陆父话语的影响。 “不给你安排,看你打光棍?你这个哥哥不起个带头作用,你妹妹也学着你这么大了也没个对象。” 陆父缓了缓语气,话里话外染了些愁绪,这两个不让他省心的孩子。 “光棍是不打的,您也别着急。” 他儿子难得对他说了句安慰的话,他细细琢磨了一番,试探问:“你是有看上的姑娘了?” 陆昭屿没说话,一双幽深的黑眸就这么定定看着他,过了很久,才答非所问地说:“着急您就多猜一下。” 抛下这句话后,男人便提步上楼了,只留陆父一人在客厅里皱着眉头嘴里不停嘀咕着什么。 说这么似是而非的回答,陆昭屿有两重考虑。一是借此打断他父亲为他安排相亲的举动;二是他的小姑娘还小,他希望他们的关系能平稳持续进展着,不要受任何人事所影响,只带给她欢喜,不让她有压力。 他之于她,该是锦上添花,而不是雪上加霜。 舒槿回到家时,不过才10点,她还未进门,已经听见屋里传来了两位老人的说话声。 她推门进去,先叫了声“外婆”,又看着旁边的老人喊了句“阿婆”。 外婆突然看见一个多月未见的外孙女,笑得慈眉善目,连忙握着她的手坐下来,关切地说:“小小终于回来啦,在山里一个月,看着又瘦了些。” 旁边的阿婆也看着舒槿,夸赞道:“这孩子越长越水灵了,瞧瞧这眼睛那么大,小鼻子又挺。” 舒槿突然被这么一夸,眨了眨眼微垂了脑袋。 倒是外婆拍了拍她的手,含笑回了老人一句:“我们家小小从小就长得好。”话语里带着满满的自豪。 “是是是,不仅长得好,又考上了个好大学,将来啊肯定能嫁个好人家。”老人附和道。 “将来若真是嫁个好人家,我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啊!” 两位老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话题始终围绕着女孩,比如等她大学毕业后给她说个好媒,又比如某某家孩子年岁与她相当也是一表人才。 而舒槿呢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她们在说她,而她想到了陆昭屿,不知他是否是她们口中所说的嫁个好人家。 第二天早上,舒槿提着一个礼品袋前往林奶奶家中。 她和林奶奶约定好有空多来看看她,只是这约定还未能履行,林奶奶便在去年元旦被接去国外,在她儿子家里呆了大半年,直到最近几天才回来。 此刻久未相见的师徒俩人正互相问好。 “小小,真是好久没见到你了,在学校怎么样?” “我一切都好,林奶奶,你呢,在国外习惯吗?” “开始啊当然不习惯,语言不通,我孙子啊他就教我出门带着手机,下个什么翻译软件,要做什么就直接对着这个说,它给你翻译好,把手机给外国人看就行。幸好我这一把年纪学会了用智能机,要不然在国外啊是真得寸步难行。”林奶奶颇为感慨地说着。 “还有这西餐啊,我也是吃不惯,还好国外也有我们中国人开的饭馆。虽然在国外有儿孙们陪伴,可脚下这地啊到底不是自己熟悉的,国外就算再好,林奶奶我啊,还是眷恋这土生土长的地方。” “您一个人的家能称之为家吗?”舒槿抿了抿唇,突然问了句。 “傻孩子,一个人的家怎么不是家,我虽孤身一人,但这个房子是我最亲的家人,我在国外会时常想起它,一回来见到它,就觉得安全又踏实。这就是家带给我的感觉啊!”老人语重心长地说,一手揉了揉女孩的发顶。 “我明白了。” “明白就对了,小小,你怎么看着又瘦了些,是不是在大学学业还很重?” “不是的,我只是这一个月在大山里度过。”女孩摇了摇头。 “怎么会去了大山里?” “跟着老师去大山里开展实践调研活动。” “那倒是挺辛苦的。” “林奶奶,不辛苦,这是很特别的体验。”也很值得,舒槿在心底默默补了句。 “这么听来,你肯定是收获不少。”林奶奶看着眼前的女孩,含笑说道。 舒槿点了点头,是真得收获不少。 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将一旁的礼品袋递给老人:“林奶奶,这是送给你的。” “给我送什么东西,这孩子,真是的。”林奶奶有些意外地接过。 舒槿看了眼礼品袋说:“您现在就打开看看吧。” “好,我看看,小小给我送了什么。”老人边说,边拆盒子。 沉甸甸的水晶奖杯握在手里,老人的目光紧盯着底下那两行字,一时愣怔了。 14级临床1班舒槿同学在元旦文艺汇演上荣获古筝独奏《桃花渡》一等奖。 只听旁边的女孩嗓音轻缓地说:“林奶奶,我没有荒废它,也没有辜负您,我让她在我身边得到了它该有的价值。答应您的我做到了。” “好,真好,可是这该是你的,怎么要给我呢?”林奶奶回过神后,先是低低感慨着,后来又露出了不解。 “这一份荣誉比起我来,更属于您,没有您就没有我,所以您才是她的主人。不是我赠送给您,而是本就是您的。”女孩认真地一字一句地看着老人说。 “晓得了,林奶奶会珍藏起来收好的。”听了女孩的话后,老人笑了,满是褶皱的脸上一笑皱纹更多了,却不显老态,反而透出一股精神气来。 “你送了我这么好的礼物,林奶奶啊正好也在国外给你带了点东西回来。”老人说着将奖杯小心翼翼地放好装回去,提着礼品袋走进了房间里。 没多久,又提着一盒饼干出来。 她将盒子交给女孩,和蔼道:“那边的女孩都爱吃这个味道的饼干,我看着她们想到了你,想着你也该是爱吃的,于是便买了回来。” 舒槿抿了抿唇接过它:“谢谢林奶奶。” “傻孩子,说什么谢谢,多见外。” 听着林奶奶的话,舒槿脑海里响起了陆昭屿也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于是她郑重地唤了一声“林奶奶”。 “诶” “我以后有时间会多来看看您的。” “好,你来看我,我真得很高兴。”在我心里,小小你不只是我的徒弟,也像是我的孙女啊! chapter 31 对于这学期总能收到宁女士的微信问候,舒槿起初还觉得不太适应,后来渐渐地也就习惯了你来我往,你问我答的模式。 她也曾好奇过,这么多年的默默无闻下来,为何会突然之间发生转变,若说一瞬间想通,她自己也觉得不可信,琢磨了一番,她想大抵还是因为外婆的原因。 此时她看着宁女士发来的微信,抿唇沉默了良久。 20:21宁女士:舒槿你放假了,要不要来荞北? 荞北,他们在那经商十多年的地方,她从来没去过,虽有她血缘上最亲的家人在,但她不想去。 20:39舒槿:我的暑假不长了,想留在家陪外婆。 20:50宁女士:也好,在家就多帮帮你外婆。 20:51舒槿:嗯 于是话题就此结束,微信再也没了响动。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不奢求从他们身上得到些什么疼爱,从前没有还会疑惑不解,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没有只是因为她不是他们想要的。 舒槿慢慢阖上了双眼,深吸了口气后,才缓缓睁开,拿起了桌上的《诗经》。 书页被一只纤纤素手翻过,在空中形成了一道短暂的弧度,又带出了一丝纸墨香,是让人沉静平和的味道。 若说沉静平和只是因为嗅到书墨香,又不尽然,更多的是来自于眼前耐人寻味引人深思的诗句。 比如:“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又比如:“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或者:“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舒槿细细地看,又深深地思,不知不觉时间悄然走过,直到手机再次有响动时,她才从书中抽离了思绪。 拿过手机一看,见打给她微信语音电话的是陆昭屿时,她微微一愣,继而接起了。 “槿槿”男人低沉的嗓音透过手机清晰传来。 “嗯”女孩低低地应了声。 “在做什么?” “看书” “跟我说说,在看什么书?” “《诗经》” “《诗经》,嗯,我们槿槿真是好女孩。”陆昭屿重复了一遍女孩的回答,又颇为感叹地说道。 舒槿听了男人后一句话后,微微有些不适,双手无意识地纠缠在了一起,抿起唇,没有说话。 陆昭屿半天没听见女孩的回应,以为是掉线了,再一看手机明明好好的显示着通话中。他无奈地扶了扶额,想着,兴许是小姑娘害羞了。 “槿槿,最喜欢《诗经》的哪一句?”男人只好换了话题。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舒槿放开了抿起的唇角,缓缓说道。 “喜欢的好,做人做事都要善始善终,包括我们在一起也一样,要走到最后。” 女孩点了点头,这才想起男人看不见,又回了句:“嗯,你说的对。” “知道我最喜欢哪句吗?” “不知道。” “是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啊!”男人薄唇微勾,又说,“从前读《诗经》对这句诗没太多感慨,如今,因为有了你,所以喜欢,也更想让你知道我此时此刻的心境。” 女孩又没了声音,陆昭屿轻叹了声说:“槿槿,我对你说些亲昵的话,或是做些亲密的事,这是很正常的。你可以害羞,但是不要不说话。” “我知道了。”舒槿抿了抿唇,低低地说,不再管两颊升腾起的热度。 “真乖”男人夸奖道,顿了顿又说,“是不是该睡觉了?” “嗯” “要不要听睡前故事?我之前承诺过你偶尔扮演父亲这个角色。” “要的”女孩眼眶骤然泛起了酸涩,她用力眨了眨眼,将其逼退,然后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 “咳,我没给人讲过睡前故事,所以数学小故事可以吗?”男人难得有些为难地说。 “嗯,我想听数学小故事。”女孩阖上眼喃喃说道。 “有一天,质数跟合数两个人聊天。质数说:“在我们质数的大家庭里,大家都非常有个性,2姐的身材好,3姐长得像耳朵,7哥长得像镰刀,11姐像一双筷子......我们除了有1这个共同的血脉,我们都与众不同”;合数听完质数的话后,想了一下,说道:“你们与众不同,特色鲜明,这样很好,可是我们合数家也很温馨,很多成员之间都沾亲带故,你来我往,好不热闹”;而后两人都开心的笑着,质数高兴着自己的独特,合数开心着自己的融合......” 耳边渐渐传来男人低沉缓慢的嗓音,如和煦的春风,又像温柔的催眠曲,听着听着女孩逐渐进入了梦乡。 陆昭屿讲完数学小故事后,没再说话,因为他听见了手机那头女孩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这般安静美好,使他舍不得挂断,于是他打开了扬声器,拿起床头柜上的文件,一边翻看,一边静静聆听。 夜色浓重,室内一片安静,只有纸张偶尔被翻动的沙沙声,和手机内女孩的呼吸声,时而混杂,时而错开。 直到女孩突然呢喃了一句:“我不是草。”,室内的安详才被彻底打破。 男人听了这话心头一颤,连忙拿起手机,用他从未有过的温柔嗓音轻轻地哄道:“乖,你是宝,是我的无价之宝,无价之宝啊!” 他看不清小姑娘此时的表情,许是蹙眉、许是委屈、许是难受,不管哪种,都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所幸小姑娘只这么呢喃了一句后便没了动静,不知他的轻哄是否起了作用。 这一夜,陆昭屿没挂过通话,他担忧小姑娘又会说些类似的话,但令他欣慰的是,后来她一夜好眠,而他纵然一夜没了睡意,这么做却也甘之如饴。 舒槿早晨起床时,发现自己还戴着耳机,而双手仍牢牢握着手机。她坐起身,将手机翻过来一看发现已经自动关机了。 等连接好充电器,打开手机进入微信一看,映入眼帘的是陆昭屿在5:30时给她发的一条微信。 槿槿,你是我的无价之宝。 没有任何前因后果的一句话,却让舒槿瞬间红了眼眶。她终于明白,话,可以多伤人,亦可以多暖人。 再看上面一条显示着聊天时长421:32,7个多小时的语音通话,这说明他给她讲完数学小故事后根本没挂过电话。 她似乎明白了他为何会在她手机自动关机后的不久发来了这么一句话,可能是她梦里说了些什么,至于是什么,她略知一二。 一个快要30岁的男人,为了让她感受到如父亲般的关爱,他不熟练地给她讲着小故事;担心她因梦话而睡不安稳,他开着手机默默陪了她一整夜;即使她的手机因自动关机而切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他却仍在第一时间发出了安慰她,令她为之动容的话。 她舒槿何德何能,此生得遇陆昭屿,又有幸拥有陆昭屿。 ...... 一年多前,舒槿初初见到郝甜,她是这般笑容灿烂直抵人心的女子。如今不过短短一年多,她脸上再也没了当初的眉眼温软,笑意盎然,取而代之的是眉眼憔悴,神思恍惚。 郝甜突然在店里见到了舒槿,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女孩轻唤了声:“甜姐”,她才回神走过去拉住了女孩的手,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小舒,你来看我啦。” “甜姐,发生了什么?”明明前段时间她们在微信上聊时,她的言辞间还带着欢喜的。 郝甜拉着女孩在椅子上坐下,又去端了份芝士蛋糕放在女孩面前,这才坐在她身边,嗓音沙哑地说道:“我之前一直以为我和他之间就算偶尔争吵,也能很快和好;就算聚少离多,也能长长久久在一起,可天灾人祸谁能料到,他竟在半个月前因公殉职了。” 她的眼里满是血丝,很艰难地哽咽了下后,才又继续说:“而我却在他要离开出任务的那天,和他吵了一架,那天他转身要走时,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呢?我说走了你就别回来。真是一言成戳,如今他真得再也回不来了。” 舒槿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抽了张纸巾,替郝甜擦去脸上的泪水。 “我们年少时相爱,一晃十三年过去了,本以为还有一辈子,没想到却止于十三年。而我成为他的妻子明明才只有五年,我不甘心。”说着,郝甜双手捂住脸,低低地哭了起来。 舒槿默默抱住了面前的女人,轻轻拍着她瘦弱的后背,轻轻地说:“郝姐,想哭多哭会儿,我在这陪你。” 郝甜究竟哭了多久,舒槿也不清楚,只知道松开她时她的双臂微有些僵硬。但大哭过一场的郝甜看着明显比刚才情绪失控时要好得多,如此舒槿才在心底微松了口气。 “不说我了,小舒,你呢?在大学有没有谈恋爱?”郝甜擦了擦自己眼眶里打着转的泪珠,哭过后的嗓音哑得厉害。 舒槿抿了抿唇,点着头说:“有的。” “跟我讲讲他是怎样的人?”她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 “他看似严肃,实则对我很温和。总是竭尽所能对我好,关心我,照顾我,安慰我,保护我,纵容我。”女孩想着她的恋人,眉眼都变得温软了不少。 “听你说来,他真得很好。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曾经是我的老师。” “小舒,你搞师生恋???”郝甜微讶,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瞪大了不少。 “我们现在不是师生关系了,他下学期不教我了。”女孩蹙了蹙眉,解释道。 “你确定他好吗?现在有很多道貌岸然的老师,人前一面,背后又是另一面,我担心你识人不清。”郝甜眼神担忧地看着女孩。 “我确定,他真得很好,在没成为我的老师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了。”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后,才说道。 “既然这样,你可要好好珍惜他,不要同我一样失去了才知道后悔。”说着,郝甜脸上挂起了一丝落寞。 “我会好好珍惜他。”他是和外婆一样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chapter 32 后来的日子里,舒槿每天都会来郝甜店里帮忙。而郝甜心里也明白,女孩这样做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因为她自己,她想多陪着自己。她虽没说什么,只是心里却愈发的感激着舒槿,不禁对她更好。 在舒槿要离开的前一天,郝甜出了个意外。 当时,舒槿正在外面收银,只听郝甜突然捂着嘴从烘焙屋出来直奔洗手间而去,一去过了很久也没有动静。 她有些担心地走到洗手间的门前,出声询问:“甜姐,你怎么了?” 门内传来女人虚弱的声音:“小舒,我没事,只是有些恶心。” 又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郝甜扶着墙有些无力地说:“小舒,陪我去医院查一下,我可能”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舒槿也明白了,她点了点头。 于是她搀着郝甜打车去了最近的临南市三医,陪着她挂号,看医生,抽血做检查。 看着郝甜进了超声室,她站在外面静静等着。 而里面的郝甜正略为不安的躺在检查床上,感受着探测头在她的小腹周围来回滑动着。 直到女医生突然说了话:“你已经怀孕2个多月了。”又将显示屏转过来指着上面说,“这是宝宝的脑袋,这是他的腿。” 她怀孕了,真得怀孕了,她有了她和他血脉的延续,郝甜看着显示屏上那个小小的刚刚成形的胎儿,有透明的液体滑入鬓角。 “医生,他健康吗?”郝甜紧紧盯着屏幕,嗓音里带了一丝颤抖。 “目前看来,没有出现畸形,也没异常。” 宝宝,你是妈妈的福星,郝甜手里紧握着b超单,走出了超声室。 年轻女人眼里带着欣喜的泪光,憔悴的脸上出现了夺目的光彩,终于不再是之前那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小舒,我真得怀孕了。”郝甜看着女孩压抑着激动低低地说。 “恭喜你,甜姐。”舒槿由衷道。 希望有了宝宝,你能重拾对生活的热情,一如我初见你那般笑靥如花。 ...... “小小,明天你就要回校了,等会儿早饭吃完后陪外婆去昭宁寺上柱香。”老人看着在餐桌旁安静喝粥的女孩和蔼地说道。 女孩闻言点了点头,默默加快了喝粥的速度。 “你别急,慢慢吃啊,外婆先去把贡品装好。” “好” 等到两人来到昭宁寺已经快要9点了,盛夏的日光过于炽热,即使舒槿在两人之间撑起了伞,也仍然难以抵挡住它的侵袭。 在寺门外收了伞,避阳处一股暖风吹过,棉质短袖紧密贴住了女孩些微汗湿的后背。 舒槿拿出兜里的纸巾先替身旁的外婆擦了擦鬓角额前留下的汗液,而后才重新取出另一张擦拭自己。 “小小真心细,还带了纸巾。”老人目光柔和地看着女孩说了句后,两人一齐跨过门槛朝里走去。 “施主,要不要算个签,一算一个准。”一道清脆的童音传入舒槿的耳朵里。 她蓦地响起了什么似的,朝声源方向望去,只见当初那位小沙弥正咧嘴笑望着她。 “外婆,你先进去,我待会儿来找你。” 舒槿将袋子交给老人后,向小沙弥的方向走去。 见她朝自己走来,小沙弥又重复道:“施主,算个签?” 直到舒槿隔着桌子站在他面前,白皙精致的容颜清晰出现在他眼前,他突然眉毛揪在了一起,挠着光溜溜的脑袋疑惑地说:“这位施主,好生熟悉。” 舒槿略颔首,缓缓说道:“好久不见。” “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小沙弥实在有些想不起来,只记得眼前人看着略有几分眼熟。 “想不起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说说你当初给我解的签。” “当初给施主解了何签。”他心有忐忑,是解得签文不准,这为施主前来寻他算账? “签文已忘,但你给的解签是‘你的良人已经觅到你了,且不久将要来找你’”舒槿抿了抿唇,将当初那句被自己认为无稽之谈的话说了出来。 看这位施主说话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不像是他解对签该有的表情,到底年纪还小,学得又是些皮毛,小沙弥心里有些犯怵,说话也磕巴了下:“那然,然后呢?” “他真得来找我了。”舒槿唇角微翘起,轻轻地说。 听了这话,小沙弥轻呼了口气,抹了抹额前被吓出的虚汗,眯眼一笑,说道:“我们出家人从不打诳语,恭喜施主,喜得良人。” 他心底也不禁泛起了一丝骄傲,哼,这些师兄们尽说自己小,做不了什么大事,这不他还算准了一道姻缘。 “谢谢。”舒槿颇为感慨,当初以为的无稽之谈原来是一语成谶,她倒是如何也料不到。 可这意料之外,却是让她十分称心如意。 看着昭宁寺这三个字,“昭”,是陆昭屿的昭,代表着光明,而他是她的光明。 这么想着他,仿佛心有灵犀般,手机振了下,是他发来的微信。 09:05陆昭屿:槿槿,明天几点到,我来接你。 舒槿眼里漾起了微波,她手指轻点,回复:下午1点。 陆昭屿:好。 没过多久又发来一条:起的这么早? 舒槿无奈,心想9点了怎么还算早? 发出的消息却是:嗯,陪外婆来寺里。 陆昭屿:在寺里玩手机? 舒槿:我在寺外。 陆昭屿:在寺外做什么? 舒槿抿了抿唇:在寺外说起你。 陆昭屿:说我什么?和谁说? 舒槿眼光微微一闪,回道:暂时不告诉你。 陆昭屿:嗯?想什么时候告诉我? 舒槿:待定 回复完后,不再管他后来发的信息,便收起了手机。 抬头时,白皙的脸上已浮起两团浅浅的红霞,一双杏眸波光流转。 小沙弥不禁看呆了,这位姑娘脸上面若桃花眸若春水,低眉抬眼间尽含情。 他掐指一算,能让美人流露出此番姿态的,必是她的良人无疑。 再一细想,这相连的姻缘线可不还有自己的一番功劳。如此看来,他没准还真有做小月老的天赋,一时小沙弥咧着嘴笑得格外开怀。 ...... 第二天下午1:40,舒槿刚推着行李走出动车站,远远地就看到了男人长身玉立地站在出口处。 他今日穿得很适意又显年轻,一件米白色的短袖,一条深色休闲裤,一双白色的板鞋,单手插兜,沉稳淡然地站在那,吸引了不少过路人的目光。 见到小姑娘的身影后,陆昭屿的目光便没再从她身上移开,看她刷身份证过闸门,然后一步步朝他走来。 而他长腿一迈,大步上前,让彼此的距离更快缩短,小于25厘米。 陆昭屿先是接过小姑娘的行李,又朝她伸出另一只手,轻微摆了下,说道:“槿槿,握住我的手。” 舒槿抿唇看了眼男人麦色修长的手,将自己的手贴上了他的手心,于是下一秒,大手一合,彻底将她的柔荑牢牢包裹在手心里。 男人一手推着行李,一手牵着女孩,时刻注意迁就着她的步伐一齐朝外走去。 这样的俊男美女、身高差距、体贴周到自是被无数过路人看在了眼底。 随之而来的亦有低低讨论声。 这边两位女孩看着前面两人的身影,一位先出声感慨:“这样又高又帅,面色沉稳的男人竟然喜欢娇小玲珑的女孩,看来咱们这样的是没戏了。” 同伴回道:“那女孩岂止娇小玲珑,你没看清她的脸吧?一点也没化妆,皮肤还又白又好,整张脸长得也是半点没得挑。” “唉,这世道果然还是帅哥配美女啊!” 另一边一对情侣中的女方又是羡慕又是抱怨道:“瞧瞧人家男朋友多体贴,身高腿长的还能顾及到女朋友,按着她的步伐走。你呢?每次拉着我别说迁就我,连等等我都一脸不耐。人比人啊真是气死人。” “咳,我的错,我的错,以后像他一样迁就你成吗?”男人脸色一僵,忙连声说道。 “认错就属你最快,每次还不是做不到。” “会做到的,你看我现在就迁就你。” 还有一对白发老人相搀着,看了两人后,老奶奶眼神里带着一丝怀念:“老头子,你看,当初你啊也是这么牵着我,走过两万五千余里的长征路。” “是啊,当初你我还这么年轻,如今半截身子入黄土了啊!” “入土也要陪着你。” “老伴,来牵着我。”老人抽出自己的胳膊,将苍老的手伸到她面前。 老奶奶老脸一红,低低咕哝了句:“都老夫老妻一辈子了,还这样不害臊吗?” “害臊什么,你刚刚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渴望两个大字。”老人强硬地拽过老伴的手,牢牢握住,迁就着她,慢慢向前走去。 男过路人:wocao,这一波波狗粮强势地塞进了我的嘴里,前有年少,后有年老,这样伤害我这单身狗,你们良心过得去吗?过得去吗? 女过路人:年少时的甜蜜相恋,年老时的相互依靠,这短短一生,从始至终只有彼此。这样简简单单的幸福我多渴望多向往。 chapter 33 “槿槿,你们宿舍还没人,先去我那住好不好?”陆昭屿用商量地语气说道。 舒槿抿着唇一时没有说话。 男人微微一叹,说:“放心,你还小,不会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顿了顿又说,“还是槿槿信不过我,嗯?” 女孩用力握了握男人的手,低低说了声“好”,她信得过他。 陆昭屿满意地舒展开眉眼,牵着女孩走到停车场,先将她的行李放在了后备箱,随后替她打开副驾座的车门。 女孩还未上车,便被副驾座上的一大束藕白的木槿花吸引了目光。 “是送你的,槿槿。”男人凑进她的耳边,嗓音轻柔地说。 女孩晃过神,先弯腰将整束花抱在怀里,然后自己再坐了进去。 见小姑娘被木槿花占了满怀,他薄唇微勾,替她关上门,走向对面的驾驶座。 “不看看里面的卡片?” 女孩垂眸看着这束花,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拿出了里面的卡片,打开一看,苍劲有力,行云流水,是她熟悉的字;再看内容,“木槿初荣,与之共赏”,也是她所熟悉的,但字体却与上回的完全不一样,显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她拿着卡片,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抿了抿唇说:“那次的花,是你送的。”十分肯定的语气。 “是我。”男人深深看了女孩一眼,薄唇微启。 “那之前为什么没说。”女孩有些不解。 “你这么聪明,不妨先猜一下。”男人双手握着方向盘,仔细地看着前面的路况,闲闲回了句。 舒槿垂眸看着怀里静静绽放的木槿花,那股馥郁清新的香味扑鼻而来,盈满了她的鼻腔。 陆昭屿为什么会这么做呢?她想最大原因还是为了她。彼时,他虽结束了她们班的高数授课,但学期未结束,考试也未进行,严格说来俩人还是师生关系,纵然他们早在之前就已相识,但在她生日那天送上这么一束花,难免让人感到一丝耐人寻味。 于是舒槿回他:“你担心这花送的名不正言不顺会对我造成影响。” 男人淡淡一笑:“你说得对。” 其实还有个原因,他不想在没任何把握之前打草惊蛇,她便是那条蛇,万一她被惊到了缩回洞里再不出来可如何是好。所以万全之策还是应该静等时机,然后他主动出击,将她收进网中。 “幸好是你,当初他们还说是林苏宇。”女孩抬起白皙的手拨了拨花瓣。 “你也以为是林苏宇?”男人眉头一皱。 舒槿抿着唇默了好久,才低低“嗯”了声。 话音刚落,她明显觉得车内的气压低了不少,转眸望去,见男人蹙着眉头,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你在生气吗?”舒槿静静地看着他问道。 “我不和你生气。”男人有些僵硬地说。 “可你看着不高兴。”女孩直白地指出。 男人点了点头,承认道:“我是不高兴,不高兴有人那么觊觎你。”以致于让他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我和他除了有几年的同学关系,其他都没有。” 他想起他之前撞见过两人走在一起,后来又在图书馆碰见,男孩眼底深藏的情意被他看得清清楚楚,他不悦,那时却也无可奈何。如今听了女孩的话,仿佛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所有坏情绪全都尽数散去。 “嗯,所以现在这花送的名正言顺,是不是?”男人瞥了眼女孩,磁性的嗓音低低传来。 “是”女孩点头。 男人愉悦地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女孩的发顶,黑眸里闪着细碎的柔光。 车子驶进清江苑的地下停车场,陆昭屿拎出女孩的行李带着她直接上了12楼。 开门的时候,男人特意拉过女孩站在自己的跟前,让她看清自己输的密码。 “记住了吗?”他垂眸看着被自己半圈在怀里的小姑娘问道。 “记住了。”女孩抿了抿唇说,是她的生日,怎么会记不住,但她有些疑惑,“为什么前面有25。” 男人听闻眼睛微眯,徐徐说道:“当初你用25cm做理由来拒绝我,可见你对25cm有所介怀。但我想让你知道,25cm没什么大不了,对我而言你我所有的匹配都是刚刚好。简而言之,25cm我喜欢的不得了。” 舒槿抿起唇角,想要藏住心底涌起的喜悦:“以后我不介怀了。” “好”男人说着搂住女孩纤细的腰肢将她带入玄关。 将门阖上,放下行李,拿开女孩手里的木槿花放在一旁后,下一瞬,女孩整个被陆昭屿按进了怀里。 下一秒,她的双脚离地,腰上一双大手紧紧箍住自己,她下意识地搂住了男人的脖颈,而男人微扬着脑袋,薄唇轻轻贴在了女孩的双唇上。 “槿槿,好久不见,我甚想念。”陆昭屿低低絮语着,没有离开女孩的唇瓣,于是她能清晰感觉到男人温软的两片唇在她唇上不断地上下摩擦,偶尔甚至能包裹住她的双唇。 这样的亲密举动令她脸颊飘起了两朵红云,而他直白的话更是无异于往她脸上加了把火,这把火熊熊燃烧,烧得她耳朵也变得又红又烫。 “陆昭屿,放我下来。”女孩率先撤离了唇,撇过脸没有看他。 “槿槿,害羞要多克服,往后我们之间的亲密只会有增不减,你这样,我不知如何是好。”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女孩放下来,却没放开她,反而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女孩亦双手反抱住他,在他怀里闷闷地说:“我以前从来不害羞的。” “是我的错。”男人失笑。 “不怪你,我会慢慢克服的,我没经验,所以你要耐心等我。” “好,你没经验我才开心,对你我有绝对的耐心。”男人凑近女孩的耳边低低说道,垂眸看了眼女孩染着粉红的耳朵,没忍住,凑上前亲了亲,感觉到怀中的女孩身子一颤,他愉悦地勾唇笑了。 放开舒槿后,他给她在玄关口找了双拖鞋:“放心穿,这是陆雨萱以前穿过的。” 女孩点头正要接过,陆昭屿却手一歪躲过了,迎上她不解的眼神,他才解释道:“不用拿,我帮你换。” 说着不管女孩呆呆的反应,高大的身影蹲在她脚边,替她解了帆布鞋的鞋带,大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示意她伸出脚来。 女孩抿着唇伸出了脚,男人抬眸问她:“脱袜子吗?” 她没说话,只是一双眼睛略红地看着他。 男人直接脱掉了女孩白色纯棉的短袜,一只白皙小巧的脚像被剥壳的鸡蛋一样全部露了出来。有粉嫩的修剪齐整的指甲,脚背上的骨节和血管都格外清晰,他用手丈量了下她的脚,真得一手就能完全握住。 他微微感慨着,将女孩的脚放进了粉色拖鞋里,另一只脚也循着这样的顺序来。 等替她穿好了,他才站起身来,再次把女孩搂进怀里,低叹:“槿槿,我为你做这些都是很正常的,你不需要感动,只需要多多回应我就好。” 女孩窝在男人的怀里,嗅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深深吸了一口后,说道:“我也帮你换。” 男人听了女孩的话后,突然沉沉笑了,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说道:“傻姑娘,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你现在只需要抱着这束花去客厅坐着等我就好。” “好。”女孩听话的照做,将木槿花放在茶几上,在客厅里坐得十分端正。 她转眸四处打量了一番房子的装修。极简的黑白灰色调,像他主人一样透着沉稳大气,却带着一丝严肃。 陆昭屿换好鞋后,先将女孩的行李箱推进客卧,又进了趟主卧。出来时手里捏着一个黑色的盒子,信步朝女孩走来。 他在女孩身旁落座,将手里的盒子打开递到女孩面前。 “槿槿,这是你18岁那天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当时没有好的身份送你,如今虽然晚了两个多月,但我却能以男朋友的身份送给你。”男人看着女孩,眼底缓缓流露出了情意。 女孩垂眸看着这条银色的链子,坠着藕白色的木槿花,做工精致又独特,盒子打开的瞬间,她仿佛能闻到木槿花的淡雅清香。 她看着男人,认真说道:“我很喜欢。” 男人勾了勾唇角,拿起链子,双手各握住一端,绕过女孩的前颈,在后面替她扣好。 他侧过身支着脑袋看着这朵木槿花在女孩胸前徐徐绽放,满意地笑了。 “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喜欢木槿花吗” 女孩本来正握着胸前的项链细细端详着,听男人这么一说,她想她当然知道,木槿花即是她。可再一细想,这样的答案显而易见,他不会明知故问,想来还有别的原因? 舒槿抿着唇想了好久,朝他摇了摇头:“我猜不到。” “那你可知木槿花的花语?”男人不答又问。 “不知。” “拿出手机查一查?”陆昭屿诱哄道。 舒槿抿着唇拿出手机,点开百度,灵活的两个拇指在上面跳动着,没过一会儿她盯着屏幕便挪不开眼了。 陆昭屿凑过来,跟着女孩一起看向屏幕,而后微微翘起唇角,深深地凝视着他的小姑娘,平常严厉的眉眼早已变得一片柔和。 他缓缓说道:“木槿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chapter 34 “陆昭屿,你真好。” 舒槿放下手机,杏眸定定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眼神中透着一丝迷恋。 “傻姑娘。”陆昭屿笑叹,瞧瞧这话说得多耿直。 见女孩仍深深地看着自己,他突然眸光一闪,掐着女孩的腋下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而后再将双手稳稳地落在她的腰上。 舒槿低呼一声,没想到陆昭屿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一时有些无措地在他怀里僵直着身体,一双手仍乖巧地放在膝上。 “槿槿,现在不需要坐得那么端正。你需要做的是双手圈住我的脖颈靠着我。”男人薄唇凑着女孩的耳朵缓缓张合着,停顿了下又说,“要我手把手教吗?” 女孩回过神后摇了摇头,然后,一双纤细的手臂缓缓上抬,揽住了男人的脖颈,脊背也乖顺地弯下,身子一点一点偎进他坚实的胸膛里。 陆昭屿将下巴靠在女孩的发顶上,阖上双眸闻着她发丝间的清香,嗓音轻缓响起,如三月春风般和煦:“昨天在寺庙里说我什么?跟谁说?嗯?” 舒槿最听不得陆昭屿说第二声的“嗯”,那尾音轻勾,像猫爪一样在缓缓挠着她的心脏。 “这事说来话长。” “槿槿,你也跟我来这套?”男人嗓音淡淡的却带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舒槿然后才慢吞吞地说道:“今年的正月和外婆去了一趟昭宁寺,里面有个小沙弥硬是要我去摇个签。” “什么签?” 女孩轻咳了下,略为不适地说:“姻缘签。” “......” 陆昭屿有些无奈,“继续说。” “签文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个上上签,他给的解签让我记得最深的是‘你的良人已经觅到你了,且不久将要来找你’,那时我完全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结果没想到他算的半分不差?”陆昭屿听完若有所思地说。 “是”女孩抿了抿唇说。 “所以你此番去了寺里,看到小沙弥是在说起此事?” “嗯” “他算的虽然不错,但更多是巧合,而我比起因缘际会,更愿意相信遇见你,喜欢你,追求你,得到你都是必然事件。” “遇见你属于必然事件是由于我们之间存在了交集,这交集便是数学和陆雨萱,再说并集就是我对你的喜爱和你对我的回应并成了我们之间的此生圆满。” “陆昭屿,你怎么这么会说好听话。”女孩听男人徐徐说着,忍不住翘起了唇角嘀咕道。 “只说给你听,还不好?” “好。”女孩埋在他的怀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我们在一起的事雨萱姐还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她能接受的了吗?” 试想,曾经让她骄傲的学生,后来成为她的朋友,最后竟成了她哥哥的女朋友,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发生如此大的转变,绕是心理素质再好的人也不免会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吧? “这事我来说,你不用操心,好好和我在一起就好。”男人用下巴蹭了蹭女孩的发顶,那双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陆雨萱曾经是怎么和他炫耀她有舒槿这位好学生的,他突然也想要如法炮制一番,虽说作为兄长他要做的行为有些不甚厚道,何况他俩能认识也是因为她的无形帮助,不过比起直言坦白,这样一点一点有意透露让她察觉或许更好、更容易接受些。 “好”但愿雨萱姐能接受他们在一起的事。 客厅的中央空调开的温度适中,两个一月多未见的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着,氛围温馨又美好,是难得的悠闲,他们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相处,也很享受闲暇时光带来的岁月静好。 等到这如胶似漆的两人分开时,时针已从14点走向15点。 “来,我带你参观下这套房子。”陆昭屿将女孩拉起来。 他站在她身后,双手扶着她瘦削的肩头,推着她先向厨房走去。 “这里是油烟味最重的地方,我不想你涉足,所以做饭还是我来就好。” 见女孩点了点头,然后又带着她转向旁边的阳台。 “这里光线好,我在这摆了把藤椅,周末闲暇时会坐在这看书,晚上偶尔也会在这用天文望远镜看看星空。” “你有兴趣吗?有的话,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探索。”男人低头看着女孩说道。 “有的,我小时候喜欢仰望星空,面对浩瀚星河总是怀有好奇。”女孩低低说着。 “好,以后就给你多多讲解。”男人许下了承诺。 突然,女孩被脚下的几盆花朵吸引了注意:“这些都是木槿花?” 男人垂眸望去,淡粉,藕白,嫩黄,淡红各色木槿花开得正是繁盛,美不胜收,是他辛勤浇灌的成果。 “是,因为你,所以钟爱木槿花。” “往里走,这间是我的书房,那一面墙的书都是我看过的,各种类型都有,你有兴趣也可以抽出看看。” “好”舒槿心里微叹,教授果然是教授,这看得书是真得不少。 “这是我的卧室,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带了个浴室。” “我喜欢这个落地窗。”舒槿指了指房间的某个方向。 “怎么说?” “小时候,我总会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近些是小镇的屋檐和瓦片,远些是群山和河流,但个子不够高,以致于总要踮起脚扒着窗台才能朝外看去。后来站在凳子上,我看得更开阔了,原来将景物尽收眼底的感觉这么美好。那时候我想,将来,我要站在高处,透过一整扇大窗户,阅尽更多的美好。”女孩清脆的嗓音在这偌大的卧室里响起。 “满足你。”陆昭屿听完女孩的话后,推着女孩的肩头走向房间的落地窗前。 “槿槿,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了什么。”男人收回放在女孩肩头的手,任她独自站在窗前待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问道。 舒槿俯视着,下面是小区的绿化带,一座假山立在草坪中央不时喷出水来;眺望着,远处高楼林立,道路宽阔,车水马龙,店铺比邻而开,来往人流不断,充满了繁华城市的气息。可随之而来的是热闹不断,是喧嚣四起,是快节奏的生活方式,更是落在人们肩上的无形重担。 “我看到了我思想的转变,从前见河是河,见山便是山;如今见城市繁华却能想到个人身上担起的压力。” 女孩没转过身,直视着前方说道。 陆昭屿听完点了点头,又问:“那么这些还称得上你想要看到的美好吗?” “自然是美好的,这些都是发展后的必然结果,我喜欢小镇的静谧安然,也喜欢城市的热闹繁荣,前者让人沉淀,后者使人奋斗。” “我的槿槿真是好姑娘。”陆昭屿走过去,从背后将女孩抱进怀里,含着笑意地说。 舒槿眨了眨眼,回了一句:“我的陆昭屿也是好老师。” “如今比起好老师,我更想做你的好恋人。” “那你要好好表现。” 女孩努力压抑上扬的唇角。 “怎么表现,掏心掏肺对你好够不够,宠你疼你余生只有你怎么样?” 他也勾了勾唇。 “好极了。”她终于没忍住,浅浅地笑了。 陆昭屿从背后看着女孩向后脑勺咧去的嘴角,突然意识到什么,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连忙转过女孩的身体。 对人向来古板严肃的陆教授此刻难得愣住了。 面前的女孩浅棕的瞳仁里泛起光彩,眼角微勾,一双杏眸盈满了笑意,红润的双唇弯成一道迷人的弧度,像初绽的娇艳花朵般夺人注目。 除了他在小姑娘藏旅照片上见到她的笑以外,这是第一次他见她在笑,原来她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原来她一笑竟让他差点丢了魂魄。 他没忍住,伸出手按住女孩的后脑勺,低下头将薄唇贴在她的梨涡上浅浅一吻,从左边到右边,然后又吻住了女孩的红唇,薄唇微启彻底将它含住。细细吮,慢慢品,从女孩的上唇到下唇,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吻得细致又温柔。 女孩呆呆看着男人放大的俊脸和长长的睫毛,感受着他在自己唇上作乱,一时忘了呼吸。 陆昭屿似乎有所察觉女孩的反应,离开她的唇,睁开漆黑的双眸深深瞧着她:“槿槿,呼吸。”说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连续呼吸了几次,这才缓过来,只听男人又说:“我们接吻的时候你要闭眼知道吗?” “为什么?” 陆昭屿沉默了,真是傻姑娘,这还能问为什么。 “和我一起闭眼接吻不好吗?” 男人不答反问。 “我没试过。”舒槿抿了抿唇。 “这就对了,所以我们再来一次,”小姑娘上钩了。 陆昭屿搂住女孩纤细的腰肢将她放坐在桌上,一只手勾起女孩的下巴,薄唇贴上红唇之前,说了句“槿槿,闭眼”后,这才完全地覆盖上去。 女孩听话地闭上眼,这一次少了视觉的影响,唇上的触觉被放大了无数倍。比如她能感受到男人唇上的纹路和抵在她唇间的力度。 突然女孩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刚刚他竟然轻咬住了她的下唇用力吸了一口。 不疼但很麻,这股麻意仿佛侵入她的体内,钻入她的骨头里,瞬间她的身体就发软了。 她想:幸好此刻是坐着的,不然她可能要站不住了,这多么丢脸。 陆昭屿就这么磨着她的唇亲了多久她不清楚,只知道放开她时她的唇变得滚烫,而他的唇也变得微肿。 chapter 35 看着眼前呼吸微乱,薄唇微肿的男人,舒槿一时有些恍惚。 遇见他以来,她见过他很多面,有古板寡淡的、有严肃冷厉的、有沉稳持重的、有蹙眉不语的、还有勾唇淡笑的,唯独眼下这样的一面她还未曾见过。 “槿槿,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见女孩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他低低问道,嗓音带着一丝沉哑。 “你这个样子很性感。”女孩直白地说道。 男人听闻不由地笑出了声,那笑声里含着几分磁性,低沉悦耳,轻轻撞击着她的鼓膜,再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早已如春风化雨般柔和,一双漆黑眸子里漾起的光华不停流转着,熠熠生辉。 他这一笑,完全打破了室内原本旖旎无限,情意绵绵的氛围。 二十八载的人生中,从未有人用“性感”二字形容过自己,陆雨萱时常说他是个古板无趣的人,学生眼里的他基本就是严肃又一丝不苟的样子,就是韩雨潇也曾说他寡淡沉默。如今这两个字从他喜欢的小姑娘嘴里吐出,令他不禁发笑的同时又感到欣喜。 “来,我带你去看你的卧室。”陆昭屿将女孩抱下来,顺势牵住她的手,朝外走去,唇角的弧度还在浅浅勾着。 客卧就挨在主卧的边上,他打开房门,里面的装修和主卧别无二致,黑白色调,嵌墙式衣橱是原木风的,黑色的配套书桌贴着白墙一角,床上空空的还盖着防尘罩。 陆昭屿拉着女孩在椅子上坐下:“槿槿,你坐着,我给你把床铺好。” 说着,男人走到衣橱前打开门,取出了一整套灰色条纹的床上用品。 舒槿看着他利索的铺床单,塞被套,双手捏着被套两角,长臂一伸,整个被头都被撑直,再一抖,被子在空中卷出几个波浪,最后平缓地铺在了床上。 橙黄的灯光打在男人俊朗的侧脸上,有几绺短发顺着他低头的姿势滑落在额前,高挺的鼻梁像是巍峨的山峰耸立在那,下颌角轮廓分明,凸起的喉结不时地上下滚动着。 这样外形出众,学识渊博,性格沉稳的男人此刻在替她做这般琐碎的事,她紧紧盯着他的身影,杏眸里流露出一丝迷恋。 于是她走过去站在他的背后,纤细的双臂从后搂住了男人紧实的腰,小小的脑袋贴在他的背上轻轻蹭了蹭。 正在塞枕套的男人因女孩突然的举动而停了动作:“槿槿,怎么了?” 女孩阖上双眸,闻着男人身上好闻的气息,嗓音轻轻地说:“陆昭屿,一个月不见,我也很想你。”说着,双臂一收,更紧地抱住他,就像小孩子抱着自己最爱的玩具不肯撒手。 男人放下枕套,双手包裹住女孩放在自己腰上的柔夷:“舍得说想我了?” 真不容易能听到小姑娘对他说这么甜蜜的话。 “你说希望我能多回应你的。” “是,我求之不得。那么还能再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说看。” “以后多笑笑,我们槿槿笑起来不知道有多美。” 女孩抿着唇沉默了好久,才答应他:“好。”她不爱笑,可是为了他,她可以多笑笑。 “还有不能对除我以外的男人笑。” “嗯” 陆昭屿这才满意了,就这么静静地任由女孩抱了一会儿后,才拉开她的手臂:“带你去超市买菜,晚上做饭给你吃。” 女孩乖乖地点了点头。 陆昭屿开车载着女孩到了清江苑附近的一个大型超市。 他推着购物车,将女孩圈在自己和推车之间。 舒槿有些无奈陆昭屿的做法,更无奈的是他刚才说的话:“超市人多,一不小心,你我就相差了25cm之远,这可不行。” “这样影响不太好。”她抿着唇试图劝他。 “我是亲你了,还是抱你了,怎么影响不好,嗯?”男人故作不解地问道。 于是她不说话了,男人满意地揉了揉女孩的黑发,轻柔道:“乖,不离开我的视线。” 他带着她先来到生鲜区,一只手撑在推车上,一只手挑起冰柜里的排骨,问身边的小姑娘:“喜欢吃糖醋排骨吗?” “喜欢” “晚上给你做。”说着将排骨放进购物车里。 “青椒炒牛肉要吗?” “要” “这个西兰花吃吗?” “吃” “想喝什么汤?” “番茄蛋汤”舒槿将一盒番茄放了进去。 “要鸭蛋还是鸡蛋?” “鸭蛋” “好”男人伸长手臂将一盒鸭蛋拿过。 此时,他们身旁突然想起一道清脆的童声:“麻麻,你看,这位蜀黍对姐姐多好,要吃什么给买什么,你连肉都不让我多吃,我肯定不是你亲生的,哼。” 舒槿和陆昭屿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胖妞坐在购物车里,看了眼他们又叉腰对着年轻妈妈愤愤地说着,一张小嘴翘得高高的能挂个油瓶了。 年轻妈妈看着他们,有些尴尬地说:“童言无忌,你们不要介意。”她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尤其是她女儿说了话后,男人眉心就蹙了起来。 “没关系。”舒槿摇了摇头。 于是她对着他们歉意地笑了笑,便推着购物车往一边走去,边走边说:“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还成天就想吃肉,漂亮裙子不想穿了?昨天嚷嚷着要减肥的勇气呢?” 年轻妈妈气场全开,小胖妞瞬间就缩起了身子,小肉手纠在一起,弱弱地说:“它离家出走了。” 看着母女两人走远后,舒槿收回了视线,想起刚才小女孩对两人的称呼,不由地抿唇笑了。 “蜀黍?”女孩抿抿唇叫了声。 “舒槿,再叫一句信不信我在这亲你。”男人眉头狠狠蹙起,压着嗓音威胁道。这小女孩什么眼神,我有这么老吗? 小姑娘眼皮一跳,立刻捂住了嘴巴。 看着她俏皮的样子,男人缓缓舒展了眉眼,又突然有些郁闷地问她:“槿槿,我很老吗?” “我之前回答过你这个问题,我不嫌你老,何况你根本就不老。” 陆教授郁闷的心情被女孩的话彻底抚慰了,于是放在推车上的手朝女孩的小手靠近,然后彻底覆上她,若无其事地朝前面推去。 “要吃什么水果?”男人问道。 “都可以” “那我都随便挑一些。” “你们小姑娘不是都喜欢吃薯片,要不要买点?” “要。”舒槿伸手拿了两包好丽友的薯片,一包韩国泡菜味,一包加勒比烤翅味。 “还想吃什么,你挑,我不拦着你。” 于是男人只顾推着车,偶尔女孩叫停时,他才停下任她在架子上挑选,而他会将她放进购物车里的零食拿出来一一检查日期,若是新鲜便放回去,若是快过期便会细心地替她重新换一包。 排队结账的时间,舒槿以为陆昭屿可以放开她了,没想到他却说:“陪着我。”然后把玩着她细细软软的手指颇感乐趣。 旁边一对情侣瞧见了两人的亲密样,那个女孩不由地用手肘拱了拱身旁的男孩:“瞧瞧人家男朋友,排队结账还粘着女朋友,你呢?只顾着打游戏,我看游戏做你女朋友算了。” 陆昭屿听见了,低头贴着女孩,将轻柔地话语全都一丝不差送进女孩的耳朵里:“槿槿,我从来不打游戏,所以没有什么能和你相提并论的。” 舒槿感受到一阵阵热气吹进她的右耳里,而后又因男人的话听得红了耳朵。 另一边的女孩看着别人高大英俊,体贴温柔的男朋友,满眼都是羡慕。再看自己身边这位,啥也不是。 回到清江苑,舒槿看着陆昭屿手中提着两大袋的东西,想伸手帮忙,却被男人躲开了。 “槿槿,我是男人,这种事该让我来。” 女孩点了点头,走在他身边,按了上楼的电梯。 等电梯到达12楼后,舒槿先走出去,按了密码锁开门。 “不错,看来是真得记住了。”陆昭屿提着东西进来,赞许地看了女孩一眼。 “这袋是你的零食,我去做饭,你少吃点,待会儿要吃饭了。要看电视的话遥控在茶几上,要看书就去书房拿,平板也在书房里。”他叮嘱完,见女孩点头后提着另一袋东西进了厨房。 舒槿打开电视,选了一部经典老片,然后坐在沙发上一边将袋子里的零食取出来归类放置,一边看着电影。 厨房里的陆昭屿炒完所有菜后,端着菜摆到厨厅里。微侧过头便能看到客厅里的小姑娘正握着一片芒果干,一边慢慢咀嚼着,一边看着电视。 他静悄悄地朝她走去,立在她身后,弯下腰问道:“在看什么?” “《这个杀手不太冷》” 女孩转过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穿着灰色格纹的围裙,这围裙套在他高大挺拔的身上似乎显得格外的短,但却让他有了一股居家烟火气。 “之前没看过?” “看过了。” “那怎么突然又看?” “想重新回顾一下。” “这部片子哪里吸引了你。” “里昂身于黑暗,却心处光明;玛蒂尔达鲁莽任性,却独立坚强。” “嗯,待会儿再看,先去吃饭。”男人握着女孩的手将她牵到厨厅坐下。 然后自己再脱了围裙坐在她身边。 “尝尝我的手艺。”男人说着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到女孩的碗里。 舒槿夹起来放在嘴里细细嚼了好久,咽下后,才点头认真地说:“很好吃。” “多吃点。”男人淡淡一笑。 两个人三菜一汤刚刚好,舒槿没想到的是陆昭屿的厨艺这么好,每一个菜都咸淡适宜,可口美味。 她突然眨了眨眼,有些打趣意味地说:“陆教授,我以为你一直奉行着君子远庖厨的原则。”毕竟曾经他连“寝不言,食不语”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许久未听女孩叫他“陆教授”,乍一听还真有些不习惯了。 曾经她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叫他,如今却带了几分淡淡的调侃之意。 “槿槿,因为你全都打破了。”男人放下筷子,看着女孩眼底带着炽热。 舒槿听了这话后,低头夹了口饭送进嘴里,唇角却轻轻翘了起来。 chapter 36 八月末的夏夜已经多了一丝凉爽,不再如白天那般燥热,因此饭后陆昭屿牵着舒槿的手在小区里散步。 “陆昭屿” “嗯” “你说里昂他遇见玛蒂尔达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人活一世,总有比生命更珍贵的东西,比如里昂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女孩的余生。这里不是简单的一命换一命就可以概括。他选择和史丹同归于尽,让女孩放下仇恨,从此自由地生活。他用生命为代价换来女孩此后一生安乐,不再陷入仇恨的漩涡。你觉得他的牺牲有价值吗?” 陆昭屿徐徐说道。 “有” “再看女孩给他带来什么,她让一个杀手真正活成有血有肉的人。她让他找到了真正的自己。若是没有女孩,杀手还是那个杀手,没有感情没有心,游离在接受任务与执行任务中,不知在哪次任务下丢失了性命。” “这么看来,你觉得里昂遇见女孩是幸还是不幸。” “幸,里昂自己也一定不后悔。”女孩点头说道。 “还没听够吗,我们已经循环听了很多遍《shapeofmyheart》。” 两人合用一副耳机,从出门散步听到了现在。 “不够,我很喜欢这首歌。”女孩摇头,认真地说。 “要不要我唱给你听?” 两人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要”女孩有些惊喜地看着男人,回复得很快。 看着手机屏幕,陆昭屿清了清嗓子,一口英文标准又流利地唱了出来,低低沉沉,带着磁性传入她的耳畔里。 “hedealsthecardsasameditation,andthoseheysneversuspect” “......” “hemayythejackofdiamonds,hemaythequeenofspades,hemayconcekinginhishand,whilethememoryofitfades” 当男人落下最后一个英文单词时,舒槿拍了拍手,赞叹道:“唱得很好听。” “你喜欢听,我以后多唱给你听。”男人目光温和地看着女孩,眼里满载着星辉。 “陆昭屿,你怎么能给我带来那么多惊喜?”女孩看着他咕哝了一句。 “槿槿,这还远远不够,我想要每天带给你惊喜和希望,就像一个无穷集合里的每个元素,虽然取之不尽,却又各不一样。” “陆教授真是把数学利用的过于到位,都渗透进生活里了。”舒槿忍不住感慨。 “所以说,数学源于生活,而又广泛利用于生活。”男人淡淡回了句。 晚上舒槿洗完澡,穿着宽松的浅灰色棉质睡衣,正站在浴室擦拭着头发。 陆昭屿拿来吹风机,立在女孩身后,替她吹着长长的黑发。男人骨节修长的手从女孩一缕缕发丝间穿过,洗发水的清香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此时室内仅有吹风机的隆隆声在响起,但温情却在两人之间悄然升起。 男人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女孩的头发上,他小心地移动着吹风机,担心自己因为不熟练而烫着她的头皮。 而女孩坐在床上阖着眼,细细地感受着男人指尖的温暖在头皮上划过,然后大手轻轻撩起她一缕缕的长发。 差不多全干了,陆昭屿拔掉吹风机的插头,拿过梳子,替女孩捋顺漆黑蓬松的长发。而后俯下身,从后面将女孩搂进怀里,俊脸埋在她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真香。” 舒槿抿着唇任由男人抱了许久。 “槿槿,睡觉吧。”陆昭屿放开她,替她拿过夏凉被,见女孩乖乖躺下后,他才盖住了她的身子,只露出女孩小小一张脸。 “晚安”男人双手撑在床头,俯身在女孩额前轻吻了下,正打算离开,被女孩拉住了手。 “陆昭屿,我想听你唱歌。”女孩喃喃道。 “还想听《shapeofmyheart》?” “嗯” 男人点头,坐在女孩床边,拿出手机连上音响,当歌曲的伴奏低低在室内响起时,男人的嗓音也在女孩耳畔缓缓响起,特意压得格外低沉,是在哄她入睡。 陆昭屿一边唱着,一边抚摸着女孩的脑袋,看着她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平稳,睡颜安然的样子,他才渐渐止住了声音,不再重复唱下去。 漆黑的房间里,一盏壁灯窥视了此刻男人身上萦绕着的温柔,那双深邃的黑眸里装满了女孩小小的身影。 他凝视着她,带着深情和宠爱,若是女孩这时睁开了眼,一定会沉溺迷失在男人的眼底。 “一夜好梦,我的小姑娘。”陆昭屿低头在女孩的唇间轻轻触了下,然后替她盖好被子,稍微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关上壁灯后,轻轻掩门离去。 他舒展了下身体,走进书房,打算分析处理林氏最近的收购案。 这套房子原本只有他一人,如今多了一个她,他的心底竟觉得无比踏实,连工作效率都比往日要高了不少。 所有的工作完成后,已是零点,他掐灭了烟头,拧了拧发胀的眉心,整个身体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想起给小姑娘讲数学小故事的那一夜,将近晨晓时分,她的手机自动关机了,明知小姑娘说的梦话醒来自己也就忘了,但这梦话太过残忍,他猜想着或许是和她自身经历有关,所以他不能忽视,即使手机关机,通话断了,也想在第一时间为她送去温暖。 不管谁当她是草,在他心里,她永远是他的无价之宝。 纵使这样的话会让她猜测出昨夜发生了什么,勾起她不好的记忆,但比起让小姑娘一个人独自承受,他宁愿剖开她,然后温暖她,要她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后来收到小姑娘的回复是在早上7:30。 槿槿:陆昭屿,我知道了,你快去补觉。 他的小姑娘,有这样一颗玲珑剔透心,让他怎么能不被她吸引,为她折腰? 于是,他站起来,不放心地又去看了小姑娘一眼。 借着手机上的微光,他隐隐看清床上的一团。走进了些,才发现女孩整个人都窝在了被子里。 他蹙了蹙眉,将被子往下拨了些,露出女孩睡得凌乱的一张脸,视线下移,见她双手握拳交叉在锁骨两侧。 陆昭屿眼神深了些,将被子再挪开点,他发现了,女孩面朝着他整个人是蜷缩的姿势,弓着背,双腿交叉在一起,本来就娇小的人看起来更是小了,偌大的床上只占了一小部分位置,这样防御又没安全感的睡姿,让他心疼。 他轻叹一声,眉眼里有化不开的愁绪,默默俯下身,想将女孩的睡姿扳正,女孩却皱着眉心下意识地抗衡他,嘴里发出轻轻地低喃。 他揉了揉眉心,只好替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动作温柔地以指梳理着女孩散乱的发丝,一点一点露出她整张小脸。 不知就这么凝视了女孩多久,他才抿着薄唇站起来,离开了女孩的房间。 槿槿,终有一天我要让你从我这里得到满满的安全感。 刚处在陌生的环境,舒槿一向睡得不太好,那时刚来到临大,在402的寝室里,前几晚她总是睡不安稳,直到后来才逐渐适应了。原以为昨晚也会这样,没想到却一觉睡到天亮,甚至听着陆昭屿唱歌没多久便睡着了。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到了7:30,才起身去洗漱。 从浴室出来,走进厨房里倒了一杯温水,刚喝了两口,便听见了开门声。 只见男人穿着浅灰色的运动装,提着早餐走了进来。 “起来了?” “嗯”女孩看着男人额上的汗水,问道:“你去晨跑了?” “嗯,六点半去的,你先吃早餐,我去冲个澡。” 说着将手里的早餐交给女孩,径直去了卧室。 舒槿坐在厨厅,翻着早餐袋,有些无奈。只他们两人吃,他怎么买了这么多。 她胃口不是很好,所以只取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和一份春卷。 陆昭屿出来时,见女孩一碗粥只喝了三分之一,春卷也没吃完,还有袋子里的早餐动也没动,他蹙起了眉:“吃这么少?” “吃不下了。” “难怪那么瘦。”他试着劝她,“粥再吃点,好不好,你之前答应过我多吃些。” 舒槿点了点头,又慢慢喝起了粥,男人见状满意地勾了勾唇,然后拿出了一份虾饺。 两人吃完早餐后,陆昭屿在书房写论文,而女孩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翻看一本《昨日的世界》。 他们都是做事特别投入的人,比如陆昭屿,虽然喜欢的小姑娘正坐在他对面,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写论文时的一丝不苟和严谨认真。而舒槿呢,虽然对面男人敲键盘声连续不断,却完全没有打扰到女孩看书的进度。 很多时候不是黏在一起才是相爱的表现,更多地是默默陪伴,互不打扰,给对方足够的个人空间。 两人虽同处一处,却仿佛身在不同的两个空间里。后来,究竟是谁先停了动作,是敲键盘的男人还是翻书页的女孩? 都不是呢,两人心有灵犀的在某一个点突然一起抬起了头,看着对方,男人薄唇微勾,眉眼生暖;女孩唇角微翘,眉眼温软。 “槿槿,突然看我做什么?” “陆昭屿,你又为什么看我?”女孩不答反问。 “因为不能长时间工作而忽略了你。”男人徐徐说道,“那么你呢?” “突然想看陆教授认真工作的样子。”女孩眨了眨眼说。 “那你好像错过了?”陆昭屿挑了挑眉道。 “错过这次,还有下次,总会见到。” “怎么舍得让你错过,不如我继续写,你细细看我?” “这样不会让你分心吗?” “试试就知道。” 几分钟过去。 傻姑娘,你用那样痴迷的目光看着我,若是我还能专心,除非你于我而言不重要。 事实是,我的word文档上,已是满屏的一句话。 幸得舒槿,此生无憾。 chapter 37 晚上,送舒槿回校之前,陆昭屿带女孩去了一家隐在巷子里的私人菜馆。 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位50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全权负责厨房里的一切烹饪,而店里的两个员工负责接客上菜和收银结账。 因着菜馆里的环境幽雅、卫生安全、海鲜新鲜、菜肴味美、摆盘讲究,让人看上一眼就食欲大动,再细尝一口便觉得回味悠长。故此这家店吸引了不少顾客。但由于老板一人掌厨,动作有限,所以每天都是限量接客,如此一来,这供不应求的场面反而为他大揽来生意。 “阿屿,好久没过来了。”中年男人看到陆昭屿来,忙擦着手从厨房出来。 “嗯,这段时间有些忙。” “阿屿,这么多年你可是第一次带了小姑娘来我这,这位是?”男人看了看陆昭屿身旁的女孩,又问他道。 陆昭屿揽过小姑娘的肩头,淡笑着替两人做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舒槿。”又看了眼小姑娘说,“槿槿,这是李叔。” “李叔”舒槿礼貌地叫了句。 “哎,这小姑娘漂亮啊!”李叔爽朗一笑后,又说,“小姑娘,你第一次来,李叔就给你先上一道我的拿手招牌菜。” “谢谢李叔。” “客气客气,你们先坐会儿,我进去给你们做。”说着,转身朝厨房走去。 两人坐在靠窗的边上,看着店里原木风的装修,女孩突然拉了拉男人的手。 “怎么了?”陆昭屿垂眸问道。 “你以前经常会来这吃吗?” “经常倒是算不上,每隔一两个月会来一次。” “李叔看着和你挺熟的。”女孩看了眼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说道。 “嗯,以前帮过他的忙。” 舒槿还想问些什么,只见李叔端着一道菜上来了。 “这道菜名为芙蓉蝤蠓,蝤蠓非常新鲜,蟹膏很满,肉质鲜嫩,小姑娘多吃点啊。”说着又回到了厨房。 “槿槿,你别动手,我来给你剔肉。你先舀蛋吃。”男人带上一次性手套,先取出一只蝤蠓,打开它的外壳,将里面的蟹膏挑出来放进女孩的碗里,然后再用筷子剔出蝤蠓里面白色的嫩肉。 舒槿用调羹舀了口蛋放进嘴里,看着面前男人利落的动作,突然多了些食欲。 等后面的菜上齐后,陆昭屿也替女孩完全处理了一只蝤蠓,满满的蟹膏和嫩肉盛在碗里摆在她面前。 “槿槿,碗里这些都要吃完,不许剩。”陆昭屿看着女孩严肃地说道。 “都吃完的。”女孩肯定地回他。 男人满意点头,又从那盘白灼基围虾里取了只虾,替女孩继续剥。 “陆昭屿不要替我剥了,你也吃。”舒槿看着男人的动作,咽下嘴里的蟹肉后,眼神认真地说。 “想让你先吃饱。”男人剥虾的动作不停,闲闲回了句,“喂饱你让我有满足感。” 舒槿呼吸一滞,还是有些不适应他这么张口就哄人的样子。 后来小姑娘吃饱了,端正着坐姿看着男人斯文优雅的吃相。以他的身高坐在这里,桌子于他来说显然是矮的,但他从不弓背去吃,而是舀着半勺冬瓜排骨汤到唇边后,才略低头,薄唇微张,调羹扬起一个小弧度,将汤尽数送进嘴里,整个动作从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不紧不慢地吃,她默默凝视地看,谁也不打扰谁。 后来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陆昭屿。 “槿槿,不用对我奉行寝不言食不语,我说过你是例外。” “可是我没什么想说的。”女孩抿了抿唇。 “你可以问我,比如我的口味是怎样的?或者我有没有什么忌口的?”陆昭屿眉头一蹙说道。 舒槿有些无奈,谈恋爱后的陆教授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的口味是怎么样的。”女孩依言问道。 男人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下嘴,慢条斯理地说:“清淡一点,不吃辣。” “有没有什么忌口?” “不吃香菜和芹菜,但是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陪你吃。” “我也不喜欢。”女孩摇了摇头。 “这样再好不过了,从此这两样不会出现在我们的餐桌上。”陆昭屿浅浅勾起了唇角。 “今晚回去,你的室友都回来了吗?”男人突然转了话题。 “嗯” “那待会儿让李叔再做些菜给她们当夜宵,我们之间的事她们肯定都会知道。” “好” 等到两人从私人菜馆走出,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夜幕笼罩下的苍穹,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将舒槿送到临大女生宿舍楼附近时还未到晚上8点,他松了安全带,凑过身来,将女孩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槿槿,真舍不得放你走。” 女孩抬起手臂回搂住男人的后背:“我们就在一个学校。” “那你也不是我的课代表了。” “但我是你的女朋友。” “那你履行女朋友的义务了吗?”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什么义务?” “送给男朋友一个离别吻。” 女孩听完,默默地从他怀里钻出,纤细的双手贴上男人的俊脸,看着他的薄唇,闭上眼,缓缓将自己的唇瓣贴上去。 一触便想分开,不料却被男人扣住了后脑勺,给了她一个绵长的吻。分开时,还狠狠在女孩唇上吮吸一口。 看着女孩嫣红的双唇泛着光泽,他满意地笑了,想了想说道:“亲吻要比抹口红效果要好。” “......”舒槿转过头抿了抿唇,烫得惊人,她一想到唇上此刻还残留着他们两人双唇相贴的温度,便有些不自然地放松了唇瓣。 陆昭屿将女孩害羞的表情看在眼底,揉了揉女孩的发丝:“槿槿,进去吧。” 虽然他还想抱着他的小姑娘多温存一会儿,但到底地点不对,他也就忍住了念头。 看着女孩推着行李走远了,他才收回留恋的目光,发动车子离去。 舒槿刚转动钥匙,门就被打开了,开门的赵爽看着眼前的女孩,高兴地说:“小小,好久不见哇。” “好久不见,二姐。” “快进来,快进来,咦,你还没吃饭吗?那啥,怎么提着这么大的食盒。” “是呀,小小,这么晚了还没吃饭?”甘心也拔掉耳机从床上爬了起来,含笑问着女孩。 “不是,是给你们带的。”舒槿抿了抿唇说。 “小小那么客气做啥。”赵爽说道。 “是别人给你们带的。” “别人是谁?”甘心疑惑道。 这时吴焕从卫生间出来,擦着湿漉漉的短发,略有深意地看着女孩:“槿槿,赶紧坦白吧。” 此话一出,赵爽和甘心两人都是一脸云里雾里的样子。 “槿槿?”甘心古怪叫了声。 “那啥,到底发生了啥?老大你又知道了啥?” 吴焕勾起一抹看好戏的笑看着女孩。 迎接着三人或有疑惑,或有深意的目光,舒槿将食盒摆在桌上一一取出,轻咳了咳:“先吃夜宵吧!” “吃,说话也不耽误吃,小小老实交代啊!连老大都知道,是不是你们在实践调研活动那一个月发生了什么?”甘心下了床,把凳子搬来,俏脸沉思着又恍然大悟般地问道,“小小,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赵爽闻言诧异地看向在那开食盒的女孩。 吴焕闻言不禁暗叹:老三这个洞察力着实敏锐。 舒槿动作一顿,抿着唇点了点头。 “那啥,我们小小竟然谈恋爱了?”赵爽惊得手一抖,半颗丸子从筷子上滚落到了地上。 “快点交待,小小你被哪个臭男人给拐走了。”甘心将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插着腰气呼呼地说。我们家这朵娇花怎么就让人给摘了呢? 吴焕捂着嘴忍住笑意。 舒槿看了甘心这气势,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缓慢地说:“是陆昭屿。” “陆昭屿,谁?”甘心一愣,纤细的柳叶眉蹙了起来。 “我天,陆昭屿,陆教授啊!”赵爽惊讶地倏然站了起来,不大的眼睛瞬间瞪成了铜铃般大小。 甘心听了赵爽的话后,不敢置信地看着舒槿。 吴焕憋笑憋得双颊通红,瞧老二老三的样子太逗了,幸好她早已得知。 “老大,你太坏了,站在这看好戏。”甘心回过神后,狠狠瞪了吴焕一眼。 “我的错,我的错,小小的确是在和陆教授谈恋爱。我以项上人头作保。”吴焕走到甘心身边替她顺了顺毛,又说,“当初我就说陆教授对小小有意思吧,这不事实摆在了眼前。” “老大厉害,料事如神。”甘心不由地点头称赞,当初的确说好的继续观察再做判断,结果还没来得及观察,事实就摆在眼前了。 她又有些讪讪地对舒槿说,“臭男人什么的,就当我说了胡话,小小别当真。” “小小,那啥,你快跟我们好好说说你跟陆教授是咋相互勾搭,呸,看对了眼。”赵爽反应过来后,一屁股坐下,拉着舒槿的手臂说道。 “你们先吃点,一会儿凉了,这是陆教授带给你们的。”舒槿抿唇,给她们三人分别夹了一只小龙虾。 “这么说,你这些天是和陆教授在一起的?”吴焕突然问道。 “不是,昨天提前来的,和他呆了两天。”舒槿摇头解释道 “那刚才也是他送你来的?”吴焕又问。 “嗯” “小小,快跟我们说说陆教授他啥时候对你表白的?”赵爽迫切追问。 “刚去实践调研活动的时候。” 甘心摸了摸下巴:“看来陆教授对我们小小是真得觊觎已久啊!这刚学期结束就迫不及待表白了。” “那他咋表白的?”赵爽又问。 “三姐刚才说了。”舒槿指了指甘心。 “老三说啥?”赵爽眯眼一想,“对你觊觎已久啊!” “嗯” “天哪,我快不行了。”赵爽捂着心脏,连连感慨,“陆教授这么个禁欲系的男神坠入了爱河,那啥,曾经我怎么都不敢想,如今,事实却摆在我眼前。” “陆教授谈了恋爱,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唯一的安慰就是他给咱们买了夜宵”甘心狠狠喝了口清汤。 “你们这算什么,我可是亲眼看着他俩在我面前秀恩爱,确切说是陆教授单方面在秀,因为那时候我们小小可没答应他。陆教授还在追小小。”吴焕吐了骨头,突然说道。 “怎么秀?”甘心有些好奇。 “你们能想象吗?陆教授当着我的面,将小小背到自己身上,说什么‘这样做违背了你的意愿,但我见不得你那么难受,还要撑着走回去’,然后哄着小小要她乖乖搂着他的脖子。反正我当时是惊呆了。”吴焕忆起当时的场景,娓娓道来。 舒槿听得双颊有些泛红,而赵爽和甘心直接当场愣住了。 这还是当初认识的严肃沉稳的陆教授吗?显然不是,这是坠入爱河的陆教授。 chapter 38 甘心和赵爽一方面对陆教授谈了恋爱感到惊讶,另一方面又想到陆教授的恋爱对象是她们的小小又觉得骄傲,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小小,后来你是怎么答应和陆教授在一起的?”甘心好奇地问。 舒槿想起那时候的陆昭屿一步步试探,紧逼着她做出回答的样子,眸光微闪了下,白皙的耳朵飘起了红。 “小小,害羞什么?”吴焕忍不住笑了声,显然是在明知故问。 “唔,难道陆教授对你做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甘心紧盯着舒槿,歪着脑袋猜测道。 “小小不好意思说,那啥,老大你说说看。”赵爽看着吴焕,心里痒痒地,好奇极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陆教授为了让我们小小明白她对他的感情而对小小又摸又亲。” “又摸又亲,这叫没什么?”甘心惊讶。 “啥?”赵爽再次瞪大了眼睛。 “只是摸个小手,亲个小脸,你们想什么去了。”吴焕无奈地一瞥。 “......”舒槿,老大明明就是你措辞不当。 甘心呐呐道:“没想到陆教授竟是这样的陆教授,这明明就是大灰狼吃小白兔的故事。” 赵爽狠狠地咬了一口翅中,说道:“那啥,陆教授看来是真得栽在我们小小身上了。” “陆教授还说,我们是小小最亲的人,他们在一起的事理应让我们知道。”吴焕咽下嘴里的鸡排又说道。 “好感动,陆教授竟然还能记起我们。”甘心揉了揉脸,嗓音略有些激动。 “小小,好好和陆教授在一起,那啥,我们支持,也会时刻检查作为男朋友他是否合格。”赵爽握住舒槿的手臂,郑重地说。 “是的,我们一边支持,一边继续观望。”甘心也附和道。 “有你们真好。”舒槿凝视着她们,诚恳地说道。 突然,舒槿兜里的手机响起了微信通知,一声过了又一声。 她拿出手机,点开查看,微微一愣后,将手机递给了她们。 20:25陆昭屿:槿槿,把你的手机拿给她们看。 20:26陆昭屿:吴焕,赵爽,甘心,欢迎你们随时检验我对槿槿的感情。我对她有哪里做不到位的,也希望你们及时向我指出。你们是她在临大最亲的人,我们在一起的事,理应让你们知道,也是只让你们知道,我相信其中原由诸位都懂不做解释。最后,作为槿槿男朋友的身份,我恳请你们帮我照顾好她,她有什么事,也请第一时间联系我。另外,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可以告诉我。” 三人默默看完,半天没人说一句话,室内安静地只剩下几人的呼吸声。 突然,赵爽嗷呜一声,捂着心脏说:“小小,那啥,陆教授对你真得太好了。听听这话,处处都在维护你。” 吴焕也点头,接了句:“因为是小小你,所以陆教授爱屋及乌,对我们也上了些心,托了小小的福啊!” 甘心一脸羡慕地看着舒槿:“小小,你真幸福,能够被陆教授所喜欢。” 舒槿看着还亮着的手机屏幕,心里微叹:我更幸福的是能够拥有陆教授。 三位室友心里明白,陆教授这番话虽然处处透着妥帖之意,但言辞中的犀利也不是没有。 比如,他在暗示因为她们是小小最亲的人,所以让她们知道是应该。但她们再让别人知道,就是不该,是辜负了小小和他对她们的信任。 再比如,他给她们发这一段话,时间掐得刚刚好,大抵也是明白小小回来后要和她们坦白,等说得差不多了,他再抛出这话实则也是在维护小小,希望他们在一起的事不影响她们和小小的关系,最重要的也是希望她们能够支持他俩在一起。 陆教授此举可谓是用心良苦。 另一边,诚如她们所言,掐点发完微信后的陆昭屿放下手机,坐在客厅里,看着一室的冷清,心里空落落的。 明明昨晚小姑娘还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今晚却离他而去了。 这一离开,连带着他的心也跟着她离家出走了。 陆昭屿无奈地扶额,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的影响力真得有那么大。 进入大二她们的课业繁重不少,基础课,专业课,实验课,开学连续半个多月两人都没见过面。等到终于有些闲下来时,陆昭屿去别的高校做交流了。 吴焕不由发出感慨:“小小,你俩这恋爱谈得真是不容易,难怪陆教授这么急着要你的回应,原来是早料到了这种情况。” 舒槿点了点头:“他当初就说了,回去之后我们能接触的时间更少了。” “你会不会觉得委屈?”甘心想了想问道。 “不会。”舒槿抿了抿唇,又道,“他有他的工作,我有我的学业,我们虽然在一起却不能相互干扰了对方,相处时开开心心的,分开时就应该各自努力,变得更好。” “那啥,小小这个三观超正。”赵爽听了频频点头,给女孩送去一个大拇指。 “说得好”吴焕也回了句。 “那你会想他吗?”甘心有些好奇地问,毕竟她们小小的性格如此寡淡。 “会”舒槿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她也有些不敢置信,两人在一起明明还没有多久,但她却这般依恋他。 比如每次解鞋带脱鞋时,她脑海里总会晃过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蹲在她面前,动作小心地为她脱去鞋子。 比如晚上躺在寝室的床上,她会不自觉想起,曾经他用轻柔的嗓音为她讲数学小故事,哄她入睡。 哄她入睡的,不止数学小故事,还有那首《shapeofmyheart》。 她想起上周的某个晚上,陆昭屿发给她一个音频文件,命名为hibiscus。 还没有插上耳机,她便点开听了,当熟悉的低沉歌声在寝室里缓缓响起时,她微微一愣,正想连上耳机,被甘心出声制止了。 “小小,不要插耳机,这声音好熟悉。”甘心正躺在床上刷微博,被这陡然响起的英文歌声吸引了注意,一个挺身蹙眉坐了起来。 在看杂志的吴焕听着歌声,早已忘了翻页。 在盘腿抠指甲的赵爽猛一抬头,竖着耳朵细细听着这歌声。 “是《这个杀手不太冷》的片尾曲。”吴焕敲了敲脑袋,闭眼想了会儿,说道。 “我搜一下,对,叫《shapeofmyheart》”甘心拿起手机,在屏幕上敲了几下,然后有歌声从她的手机里传出。 两道歌声交错在一起,她们明显听出来了这两首歌不是同一个人唱的,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很好听。 “小小这是陆教授唱的?”吴焕若有所思地问。 “嗯”舒槿点了点头。 “我天,那啥,小小你快点把声音调到最大。”赵爽激动地朝女孩说道。 舒槿默默调高了声音。 “发音标准,低沉磁性,百听不厌,有生之年我竟然听到了陆教授唱歌。”甘心双手捂着脸蛋,陶醉地听着。 “好听,那啥,太好听了。”赵爽闭着眼睛,嘴里不停蹦出“好听”两字。 “咦,唱完了怎么还有两段英文,陆教授在说什么?”甘心突然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小小,你把进度往前调一下。”吴焕朝女孩说道。 舒槿垂眸,纤细的食指在屏幕上划了下。她也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theshapeofmyheartishibiscus,youaremypricelesstreasure.”甘心闭着眼,喃喃念了出来。 赵爽拿起手机查了里面的一个单词:“hibiscus,是木槿花的意思。” “我心的形状是木槿花,你是我的无价之宝。” 吴焕将这两段英文翻译完后,除了舒槿耳朵上的红蔓延到了脸颊上,其他两人都不淡定了。 “我天,人在床上坐,粮从天上掉,那啥,猝不及防吃了满嘴狗粮。”赵爽捶胸顿足地说道。 “何止你啊,狗粮还均分,我跟老大也被塞满了。”甘心撇了撇嘴说道。 “小小,陆教授发这个只是让你听吗?”吴焕看着舒槿突然问道。 女孩薄红着脸慢吞吞地说:“用来哄我入睡。” 三人听完此话后,纷纷躺倒。 陆教授谈起恋爱简直让人刮目相看啊,禁欲严肃人设全塌了,这分明就是个宠妻狂魔。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只过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那啥,陆教授就像是换了个人。”赵爽呐呐道。 “傻二姐,都说了因为陆教授谈了恋爱。”甘心翻了个白眼回道。 “小小,我实在佩服你,能让陆教授对你上了心,不然终其我们这一生,也没法见到陆教授这样的一面。”吴焕用手臂挡着双眼,避免灯光的刺激。 “是啊,虽然猝不及防就会吃上一口狗粮,但是,作为你在临大最亲的人,小小,能看到陆教授这么诚心实意地对你,我们真得替你感到高兴。”甘心将狗粮全部咽下去后,真诚地说道。 “小小,我不会说啥好听话,就希望你和陆教授能一直好好的。那啥,现在你不仅有我们,还有他。就是希望你有了他,不要忘了我们。”赵爽也忍不住说道。 听着室友们真心的祝福,舒槿眨了眨眼,将眼眶里的酸涩眨去:“老大,二姐,三姐,小小永远不会忘了你们。爱情重要,友情也一样重要。” chapter 39 这天下午,402的女孩们捧着书本刚走出教室,迎面有一位手捧玫瑰的高瘦男生朝她们走来。 他灼热的目光直直盯住那位穿着米黄色格子衬衫的女孩,大步上前,嗓音激动地说道:“舒槿同学,我是13级法学院的陈斌,初见你是在元旦晚会上,你一曲悠扬古筝夺去了我的心魂,后来图书馆里我屡次看见你让我心动的背影,我为你着迷已久,如今下定决心向你表白,请你做我的女朋友,希望你能答应。” 四周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在那高声喊道:“答应他,答应他......” 还有人站着不说话,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而角落里的一个俊挺男孩却看着这样的画面,双手紧握成拳,一双湛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前方的两位主角。 此时陈斌的室友们也走出来说话了。 “14级临床1班的舒槿同学,我的室友陈斌在寝室的床上挂满了你当初在台上弹古筝的照片,每每睡前都看着你的照片许久,才愿意入睡。” “舒槿学妹,陈斌他以前是个纨绔子弟,遇见你之后,没再谈过一个女朋友,这将近一年的自我沉淀,是他想洗去自己的污浊后再来追求你。” “舒槿妹子,看我们陈斌一脸为你着迷的样子,答应他吧,我们也想睡个好觉,他天天说梦话叫你真是够了。” 看着陈斌一脸期待地将红玫瑰举到她面前,舒槿一直抿着唇角,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倒是甘心先看不下去,俏脸一皱说道:“这位学长,我看你的深情是要付之东流了,我们家小小有对象了。” “胡说,我从没看见舒槿和哪个男生在一起过。”陈斌反驳道。 “学长,我确实有男朋友了,你的喜欢还是收回去吧。”舒槿抬眸看着眼前的男孩说道。 “我不信,除非你现在让他出来。”陈斌固执地说。 氛围一时僵住了,有人在说:“这姑娘分明是撒谎。” 也有人说:“摆明就是想拒绝的样子。” 吴焕刚想说话,只见人群里走出一位清秀的男孩,他站到女孩身边,温柔地揽过女孩的肩头,一反平时的温和,示威陈斌:“我就是她的男朋友,请问你可以撤了吗?” 陈斌仍不死心,红着眼睛看着垂着眼眸的女孩,问道:“舒槿,他真得是你的男朋友吗?” 舒槿抿着唇依旧没有说话,但又没抗拒男孩放在她肩头的手,这样的反应落在他眼里基本代表了默认。 陈斌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下,举着红玫瑰的手早已经酸了,此时他缓缓地收了回来,喃喃道:“那么我只好祝你幸福。” 然后转过身,将红玫瑰扔进垃圾桶,亦步亦趋地走了。 见主角撤了,人群也逐渐散了,很快这里只剩下他们五人。 舒槿挪了挪身子,想要摆脱肩上的手。 林苏宇意识到女孩抗拒的动作,自觉地拿开了,然后摸了摸鼻子,有些无措。 “谢谢你替我解围,林苏宇。”舒槿抬眸看着男孩,轻轻地说。 “不用谢。” 男孩想了想又轻轻地问,“你真得有男朋友了吗?” 问出这话,林苏宇的心跳开始失了序,他慌乱,他害怕,他担心女孩说出让他难以接受的话。 舒槿抿了抿唇回了一个字:“是”。 林苏宇愣在当场,神思有些恍惚,这怎么可能呢? 男孩摇着头,步履不稳地离开了,眼里是一片黯然,他始终喃喃着:我不相信。 吴焕她们三人将男孩的黯然神伤全都看在了眼底,有些答案不言而喻。 “小小今日是怎么了,桃花朵朵开。”甘心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这要是让陆教授知道了,那啥,有些可怕。”赵爽也说了句。 “所幸陆教授不在,小小赶紧都解决了,不然以陆教授现在对小小的宝贝程度,这个占有欲真不好说。”吴焕微眯着眼说道。 “我的确没想到林苏宇会对我有这样的感情。”舒槿抿了抿唇说道。 他从来没有向她表露出别的心思,所以她也从来不会想到这个上面,以致于现在突然知道,她有些犯愁。 “还是要和他好好谈一谈。”吴焕建议。 “我也是这么想的。”甘心也附和道。 “嗯,我会和他说清楚的。”林苏宇是个好男孩,不该把喜欢浪费在她身上。 远在千里之外的陆昭屿此时正在和一位法学院的陈教授,一位信息工程学院的林教授在下榻的酒店用餐。 晚上酒店人不少,上菜时间也稍有延缓,在等待上菜的间隙,这位陈教授便颇有兴致地登入了临大的贴吧。 30多岁的陈教授有个习惯,平时闲来无事就爱在临大贴吧里了解了解学生们的动态,美其名曰拉进他和学生们之间的距离,减少代沟。 不知看到了什么,陈教授扯了扯嘴,笑着摇了摇头,看着手机感慨:“现在的男孩啊,追人花样多得很。” “陈教授,你在看什么,发出这样的感慨。”林教授侧过身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临大贴吧,咱们陆教授的贴子啊可永远是贴吧里置顶的,今日竟在你下面多了个热议贴。”陈教授放下手机,看了陆昭屿一眼,又对林教授说道。 陆教授骨节修长的手指握住杯身,递到唇边,薄唇轻抿了口清茶,目光清淡地看向陈教授,慢悠悠地问:“热议贴都说了些什么?” “说一个男孩捧着玫瑰花向小姑娘表白,室友还帮忙上前助力,结果人姑娘有男朋友了,这男朋友还恰巧在现场,直接走上去宣示了自己的地位,将那表白的男孩说走了。”陈教授絮絮说道,说完了倒了杯水便咕噜喝了下去。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只可惜这小姑娘名花有主了。”林教授听完低低感慨了句。 “是啊”陈教授应了声又拿起手机,往下继续翻着。 突然“哟”了声:“这还有照片。” 说着点开图片,放大一看:“陈斌?这不是我学生嘛,那个三天两头不来上课,一来上课就气我的臭小子。” 林教授也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点头评价:“这小姑娘长得确实不错。” “小姑娘看着倒是有些眼熟,下面说她弹过古筝,是不是去年在元旦晚会上表演的那个?”陈教授侧头看着林教授询问道。 此时,杯子滚落在桌上的声音陡然响起,陈教授和林教授循声望去,只见一滩水渍和一个倒了的茶杯,而后男人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手滑”,接着慢条斯理地拿过湿毛巾擦拭过双手和桌面。 他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细看了眼那张照片,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深沉,嗓音透着几分凉意:“这小姑娘的确是在去年元旦晚会上表演过古筝。” “陈斌这小子,追女孩的眼光倒是不赖,不过人姑娘的男朋友也长得相当不错,斯文清秀,两人挺般配。”陈教授又点开了后一张图片。 “不错,确实般配。”林教授看着照片也赞同道。 “恕我眼拙,倒看不出哪里般配了。”陆教授蹙起眉头,眸光深得望不到底。 “陆教授,此话怎讲?”这反调唱的,让陈教授起了些兴趣。 “这男孩太过于瘦弱,怎么保护的了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男人徐徐道来,看着照片里男孩搭在小姑娘肩头的手,眼里闪过浓浓的不悦。 “陆教授这话倒是也有三分道理,哈哈哈。”林教授听完爽朗地笑出了声。 “说得也是,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陈教授也笑了。 后来,一盘盘饕餮美食摆在眼前,陆昭屿竟完全吃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他现在只想将小姑娘抓到自己跟前,好好问一问,这究竟是个什么事。 回到房间里,陆昭屿站在落地窗前,一手插兜,一手夹了根烟,看着窗外灯火辉煌,他狠狠地吸了口烟。 没过一会儿,他拿过手机,下载了百度贴吧,注册了个新账号,昵称为“lzy”。 他目标明确地找到那个热议贴,点进去后,手指不断向下滑动着,无数评论进了他的眼底。 陆教授搂我入怀:“吃瓜不闲事大,两男争一女啊,哈哈。” 狗粮集中营:“楼上说得好,古有烽火戏诸侯,今有两男争一女惹众议。” 鱼粉没有鱼:“男朋友清俊斯文,追求者深情不悔,哎呀呀,要我选就成两难了。” 送你上天:“确认过眼神,@鱼粉没有鱼,你是渣女。” 鱼粉没有鱼:“@送你上天,其实我是渣男;-)。” 送你上天:“我好像知道什么不得了的事@鱼粉没有鱼” “......” 陆昭屿眉头狠狠蹙起,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评论。 他下滑到那张小姑娘被男孩揽住肩头的照片,点开放大,长按保存。 然后陆教授做了一件他28年来做过的最幼稚的事。 从相册里找出那张照片,点击编辑,然后用黑笔涂鸦了搭在小姑娘肩头的手,似乎仍觉得不满,又将男孩整张白皙清俊的脸也给涂黑了,最后才沉沉吐出一口气,按下保存,删了原图,大手一挥将手机一扔,不再看它。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毫不停顿。 他双手插在兜里,眼神幽幽地,只有细细看去才能发觉男人眼底翻滚着的浓烈情绪。 槿槿,我现在的情绪不好,所以不能此时联系你,等我回去一定抓着你,听你说清楚。 chapter 40 陆昭屿一行人此番江大交流整整进行了5天,等飞机降落在临南市机场,他和几位教授告别后,才回到清江苑。 本想马上去找舒槿,但一想此时正值上课时间,就这么贸然去了委实不妥,还是等晚上再说,何况明天周六,他自有一番打算。 虽然这么盘算着,但他平稳的心境终是被着急所打败,眼看最后一缕黄晕也被漆黑的夜色尽数覆盖,他便开着车直往临大而去。 开往女生宿舍楼的拐角时,他和一对并肩行走的男女擦边而过,陆昭屿透过后视镜无意地看了眼,这一看,一双漆黑的眸子不禁微眯,泛出了一丝冷意。 他倒转车盘,将车转了个方向,不紧不慢地与前面的两个人保持了些距离,直到他们站在了某处僻静之地,他也将车停了下来,扣着方向盘的双手没有放开,反而牢牢握着,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明显突起,能透露出手的主人此时的怒意不小。 舒槿没想到林苏宇会在今晚给她发微信,说他就在她的宿舍楼下,希望能见她一面。 和他见一面将事情说清楚了也好,于是她答应了,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到了此处。 “舒槿,你真得有男朋友了吗?”林苏宇苦涩地问道,这几天他就是抱着唯一一丝幻想不断麻痹着自我。 “嗯”女孩仰头看着他,语气很坚定地回道。 清俊的男孩听了这声有力的回答,双眸无力地阖上,睁开时眼底有着浓烈的伤痛:“可是,舒槿,你知不知道,我悄悄喜欢了你四年多啊!” 舒槿抿起唇角,眼神微闪,她不知,但现在知道了,却替他感到一丝难过,他不该把多年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的。 “四年多不算什么,我甚至想要更久地喜欢你,我一直没有勇气向你表白,只想做你背后的守护者。”男孩向来清朗的嗓音逐渐被沙哑所替代。 “可是我却忽视了,我们都在长大,终有一天你会谈恋爱,会有人守护你,而我这个背后守护者算什么,你完全看不见,也完全感受不到我对你的感情。”林苏宇红着眼突然激动地说道。 “我已经陷得太深了,你想让我放弃,这谈何容易。” 她是他年少时压在心底的欢喜,是他青葱岁月里甜而不腻的果汁,是他长醉不愿醒来的美梦。长达四年之久,他一直想在背后默默守着她,不敢惊扰她,却忽视了总会在某年某日,出现一人在她眼前堂堂正正陪着她。那么为何不能是自己呢?他只怪自己抓不住时机,被懦弱控制住了思想,愚蠢地在背后当了多年的隐形人。事到如今,想忘记,谈何容易。 “林苏宇,谢谢你对我的喜欢,无法回应你我真得感到抱歉,余生很长,希望你不要再执着于我。” 舒槿望着男孩努力压抑情绪的模样,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坏,坏在她用寥寥几语便阻断了一个男孩对她的四年真情。 可长痛不如短痛,让他怀有隐隐希望却始终得不到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我知道了。”林苏宇眼神飘忽地看着远处,夜色墨黑,他的眼底也是一片沉黑。 “舒槿,可以让我抱你一次吗,以后我,会努力收住自己的心,请你,不要远离我,至少我们可以做朋友。”男孩眨了眨眼,让雾气从眼前散去,然后才缓慢地转过头看着女孩,哽咽着嗓音说道。 舒槿抿着唇看着他仿佛要压抑不住情绪的模样,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林苏宇眸底闪过一丝极短的光芒,他大步上前靠近女孩,长臂伸到女孩的背后,用力一带,便将她牢牢箍住,用尽全力抱住了怀里的女孩。 他嗅着女孩身上散发出的清香,深深吸了口气,嗓音哑哑地说:“舒槿,喜欢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这静谧夜色下,正值花样年华的男孩和女孩相拥在一起,多么美好的一幕,落在陆昭屿眼里却是万分刺眼。 那双把着方向盘的手用力到似乎要捏碎它,漆黑的眸子带着冬日的寒冷,眼底的冷意仿佛要凝结成冰,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他要多克制,才能忍住不上前去分开两人,才能这般坐在原位看着他们亲密相拥。 舒槿忍住心底的不适任林苏宇这么抱着自己,她的双臂无措地垂在一旁,捏成拳想推开他,却又生生忍住了。 直到男孩放开了她,她才微微松了口气,她不喜欢除陆昭屿以外的男性这么抱着自己。 “这次让我先走,我不想看着你的背影。”林苏宇努力对着面前自己喜欢多年的女孩勾起一个温暖的笑容。 “好”舒槿低低应了声,站在原地看着男孩清瘦的身形落寞离去。 林苏宇转身背对着女孩后,终于忍不住自己心底涌起的无限悲恸,右手紧握成拳抵在唇边,牙齿狠狠咬住拳头,让哭声消散在这无边夜色里,让溢出嘴边的痛苦化作利刃吞咽回去。 后来他的脚步愈发急促,也愈发不稳,他想找个无人之地,嚎啕大哭一场,不让女孩知道他的脆弱,不让别人发现他的难过。 这场无望的感情只能他亲自埋葬。 看着林苏宇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眼前,她眨了眨酸涩的双眸,突然觉得心底很空,此刻她格外地想念陆昭屿。 一辆车前灯突然亮起,且不停在闪烁,这骤来的光芒刺得女孩用手背挡了挡眼睛,疑惑地朝那辆停靠在离她不远处的黑色车子看去。 因着浓重的夜色和车前灯的反射,她一时有些看不清那辆车是什么情况,此时手机铃声响起,《shapeofmyheart》是陆昭屿为她唱的,也是他的专属来电铃声。 她没想到自己正默默想着他,他却突然给她打来了电话,这便是心意相通吗? 舒槿垂眸看着屏幕,不知不觉眼神带上了一丝柔软,她接通电话,将手机抵在了耳边。 “槿槿,上车。”电话里传来男人喜怒难辨的嗓音。 舒槿微讶地看着前面的车辆,举着手机没有挂断,也没有说话,只缓缓地迈步靠近,离近了方才发现这车牌号的确是陆昭屿的车。 男人坐在车里探过身子,长臂一伸将副驾座的车门打开。 舒槿挂断电话,坐上副驾座,刚关上车门的下一秒,身体便被男人炽热的躯体狠狠搂住,这样的力度仿佛要揉碎她。 她默默承受着,抬起纤细的手臂回抱住他坚实的后背,也在用尽全力地收紧双臂。两人就这样像连体婴儿一样紧紧相拥在一起,不愿分开。 “明天周六,和我回去,有些事你该和我说清楚。”这样不轻不重的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陆昭屿,你别生气。”舒槿抿了抿唇,她想起之前她以为那束花是林苏宇送的,都能惹他不高兴,可想而知现在他看着他们抱在一起有多生气。 “跟我回去再说。”陆昭屿放开她,漆黑的眸子盯住她,带着一丝不可琢磨的深沉。 “好”女孩点了点头。 见小姑娘同意了和他回去,他的眼底注入一丝暖意。 一路上,他比之往日加快了些车速,体内两股情绪在不断地拉扯着他,一个在叫嚣着要爆发出对她的想念,一个在翻滚着要流露出心底滋生的不悦。 直到开门进了玄关,那股对她的想念率先冲破了出来,男人搂住女孩的纤腰将她提起,微低下脑袋,一手捧住她的后脑勺,将薄唇狠狠地印在了她的红唇上斯磨,吮吸,啃咬。似乎仍觉得不够,他想更深入些,于是闯入从未来过的温暖之地,一遍遍撷取女孩口中的甜蜜。 舒槿呆呆地感受着他的亲吻,带着迫切,又不忘温柔,唇齿相依间尽是他们相融的气息。 “唔”女孩被这样用力吻着,不知过了多久,连呼吸都不稳了,才用双手抵着男人的胸膛想要推开他。 陆昭屿缓缓睁开眼,看着女孩通红的脸,将她整个唇瓣用力含了下,才终于离开了她的唇。 “槿槿,呼吸。”他揉了揉女孩的头发,嗓音微哑地说。 他给她换好拖鞋后,就这样抱着她的腰坐在沙发里,将小姑娘放在自己腿上,以占有的姿势搂住她。 陆昭屿用手碰了碰小姑娘被他亲得略微红肿的唇,惹得她直往他怀里钻,看着她的小动作,他瞬间觉得掩在自己心底的阴霾开始散去,薄唇勾起一抹不显眼的弧度。 “我已经做好听得准备了,你可以讲了吗?” 怀里的女孩轻轻应了声,低低说着:“今晚和林苏宇见面是想和他说清楚,让他不要把心思再放在我身上,至于那个拥抱是他最后的要求,我虽然抗拒却没有拒绝的理由。” “所以你就任他抱了?”男人沉沉说道。 “嗯,可是我没有主动抱他,我甚至想推开他。”顿了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只喜欢被你抱着。” “槿槿,你说喜欢被我抱着?”陆昭屿眉间的褶痕开始逐渐舒展开来。 女孩的脸颊贴着男人柔软的衬衫鼻间发出了一声轻“嗯”。 “那不喜欢被我亲吗?”男人的嗓音又低缓了几分。 “喜欢” 声若蚊蝇,却依然被陆昭屿听见了,他低低笑了,胸腔在不断震动,舒槿能感受到此时他心脏的搏动多么有力,没忍住,又将左手覆盖在他位于左侧第5肋间锁骨中线内0.5-1.0cm的心尖处。 “槿槿,我的心跳正常吗?”男人看着女孩的动作,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耿直的女孩真得开始替他计数起1分钟的心率,她抿着唇,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手下隔着皮肤和肋骨的心尖处。 “心率大概105左右,正常心率在60-100次/分之间,但是刚刚你存在情绪上的波动,所以心率会出现生理性增高,就心率次数而言,你的心跳是正常的。”女孩从男人怀里钻出,看着他眸色认真。 听着小姑娘一本正经的语气,陆昭屿扶额无奈地笑了,然后用手捏了捏她光滑白皙的小脸,嗓音含着笑意:“槿槿,你怎么这般有趣。” 他原本是想逗逗小姑娘的,没想到换来她这般正经,倒显得他不太正经了。 chapter 41 陆昭屿对舒槿除了满腔的喜欢,更怀有百分百的信任,他生气是因为他不能将他们之间的恋爱关系公之于众,所以他阻挡不了其他男性对她的追求,也没法斩断舒槿的桃花。但同时他也会在心底蔓上一层欢喜,舒槿越是受人追逐,越是表明她有多出色,但这样出色的人只他所拥有。 “没有别的想和我说了,嗯?”男人看着女孩又变回沉默,他出声问道。 最近除了林苏宇的事,便是那位陈斌学长的告白,莫非他知道了? “你知道陈斌向我告白的事了?”女孩搂着男人的脖颈试探地问。 陆昭屿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但看他的表情显然就是一副早已得知的模样。 “既然你都知道了,是想问为什么林苏宇会出现说是我男朋友吗?” 男人自鼻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嗯”。 “我拒绝了陈斌,表示自己已有男朋友,但他不相信非要我男朋友现在出现在他眼前,别说你不在,就是在也没法出来的,就这么僵着时,林苏宇出现替我解了围,至于他为什么替我解围,你也明白的。”舒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 “是我不好。”陆昭屿默默听完后,将脑袋埋进了女孩的颈窝里。 “不怪你,我们本来就要低调在一起的,而且我这次一下子自己解决了两个爱慕者。”女孩眸子里流淌出一丝柔光,说到后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得意。 “槿槿”男人轻唤了一声。 “嗯” “你真是我的宝贝。”说完嗅着女孩身上的清香,将薄唇缓缓贴在女孩白皙的脖颈上轻轻吻了一下。 女孩脸上扬起了清浅的弧度,她微红着脸软软地说:“陆昭屿,我喜欢做你的宝贝。” 听到了小姑娘的回应,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流在加速,浑身泛起了燥热,一股热源有着往下走的冲动,趁未失态之前,他将她从腿上抱了起来坐到沙发上。 “我去厨房倒杯水,你要喝吗?”陆昭屿一边向厨房走去,一边回头随意问了一句。 “嗯”女孩点了点头。 看着男人高挺的身形走入厨房,她突然想起从她和林苏宇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快要一个钟头了,为了防止室友们担心,于是赶紧拿出手机给她们说下晚上不回去的事。 点开群——陆教授的小迷妹们 对于这个群名,她现在已经完全适应,内心毫无波澜了,从某种角度来看,她作为他的女朋友,的确也算是迷妹之一了。 20:32舒槿:你们别担心我,今晚我不回去了。 发出消息没一会儿,群里不断出现回复,手机一直在振动。 赵爽:小小你跟林苏宇跑了? 甘心:这事陆教授不知道吧? 吴焕:这样不太好吧? 舒槿咬了咬腮帮,抿起唇回复:是陆昭屿把我接走了。 吴焕:过去一小时里看来有大事发生。 赵爽:那啥,小小,你在陆教授家了啊,可要保护好自己啊!!!你还小。 舒槿小脸一红,二姐说话好直接。他们才刚在一起怎么会有这么快速的进展。 甘心:发生了啥也没关系,记得做好保护措施,睡到陆教授简直此生圆满,何况陆教授还对我们小小一往情深。 舒槿手一抖,差点握不住手机,三姐说话更吓人了。 女孩只顾着害羞,没发现头顶笼罩了一片阴影,陆昭屿不知何时从厨房出来了,站在女孩的身后,一手握着水杯,一手撑在沙发背上,像是将她半圈在自己怀里。 男人垂眸不知看了多久,突然沉沉地笑了,吓得女孩立刻捂住了手机。 “藏什么,我都看了。”说着大手一伸,从女孩手中抽走了手机,在上面敲了一行字。 舒槿:我是陆昭屿,我不欺负她,你们也别欺负她,她还小。 402寝室里,三位女孩以为小小害羞了才不回消息,没料到没过多久,竟然收到了这样的回复。 吴焕手中的拉力球“砰”地掉了。 赵爽被自己的口水呛了,红着脸咳个不停。 甘心瞪大了眼,面膜就这么歪了。 她们三人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吴焕:她没欺负小小,嗯,她的话相当正常。 赵爽:我为什么挑起了这样的话题,呜呜,小小是那么随便的人吗?那啥,陆教授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吗? 甘心:我调侃谁不好,竟然去调侃陆教授的女朋友,完了,陆教授怕是要狠狠地记住我了。 “老大,你先回。”赵爽幽幽地说。 甘心也期盼地看着吴焕。 “要我说你俩什么好。”吴焕看着她们无奈地摇了摇头,垂眸在手机上敲打。 吴焕:小小是您的宝贝,也是我们的宝贝,怎么舍得欺负她呢!(憨笑) 赵爽低头复制粘贴:小小是您的宝贝,也是我们的宝贝,怎么舍得欺负她呢!(憨笑) 甘心同款操作:小小是您的宝贝,也是我们的宝贝,怎么舍得欺负她呢!(憨笑) 陆昭屿看了整整齐齐的三条回复,满意地关了屏幕,走到舒槿身边坐下,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舒槿从始至终看着男人的举动,这会儿见他绕有深意地看着自己,她不安地说:“陆昭屿,你要做什么?” 见女孩流露出慌张的样子,他眼底闪过一丝深意,看着她的眼神带了些蛊惑:“槿槿,不想睡我吗?” 舒槿杏眸睁大,诧异地听着一向沉稳的男人说出这样孟浪的话,一时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他突然一点点靠近她,她一点点往后仰着身子,直到背靠在了沙发上,她退无可退,而他半压在她的身上,咬了一口女孩粉嫩的耳垂,将低语声送进了她的耳朵里,只她一人能听见。 舒槿何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她只觉得被男人咬过的耳垂一阵酥麻,然后蔓延到整只耳朵,最后席卷全身,她发现自己就像是砧板上待宰的鱼,被按着动弹不得。 更让她惊慌地是男人下一秒说出的话。 “可我想睡你怎么办?”只这一句,她觉得脑子里突然炸开,炸得思绪都乱了。 怎么办?他们在一起还没多久,她完全没想过这个方面,不是排斥,而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可是,他想要。 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作战,舒槿一时没了反应,脸上带着纠结,看得陆昭屿突然笑出了声,他撑起身体,将小姑娘拉起来抱进了怀里。 “傻姑娘,犹豫是在想要不要答应我?”他看着女孩既不排斥,也没同意的样子,如是猜想着。 怀里的女孩没有说话,他的大手在女孩后背轻抚着,眉眼温和,嗓音温柔:“槿槿,我喜欢你,对你有冲动是很正常的,但同样我珍惜你,疼爱你,你还那么小,我怎么可以为了一己私欲伤害你呢,我会等你长大,这种事应该是两情相悦,而不是发泄需求。” “所以,赵爽说得对,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两人在一起没多久,男方就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想来还是男方不够珍视女方,就我看来,喜欢一个人最高的境界便是为她克制,给她信任,让她依靠,让她幸福。”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种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的言论我难以苟同。人类文明进化到今天,这种如低等动物般克制不住欲望的行为,这样的人要大脑也没用了。而我,在这里保证,会给舒槿你百分百完整的陆昭屿。” 直到感觉衬衫上有了一丝凉意,他才发现小姑娘哭了,他扶着她的肩头,将她拉开自己的怀里,看着她因他的动作而捂住了双颊,男人轻轻地哄她:“乖,把手放开,别哭了。”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他的小姑娘在哭,为他而哭,可他的本意不是如此。或许最开始说这样的话有逗弄她的心思,但小姑娘听后竟然没有直接拒绝他,反而在犹豫,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她对他的感情,只深不浅,让他欣喜,更让他动容。他回应她的方式只能是加倍珍惜疼爱她。 女孩被男人强硬地拉开了手,她的眼周,鼻尖,都是红红的,脸颊上还有泪痕,一双眸子被泪水洗得愈发澄澈。 陆昭屿用指腹温柔地替她抹去了泪痕,薄唇一一轻吻着她的额头,眼睛,鼻尖,嘴唇,带着满满的珍重之意。 女孩突然双手搂住男人的脖颈,扑进他的怀里,喃喃叫着:“陆昭屿”。 “嗯” “陆昭屿” “嗯” “陆昭屿” “怎么了” 女孩在他怀里摇着头,仍然闷声喊他“陆昭屿” “嗯”男人吻了吻女孩的发顶,垂下的眸子里映出无边的宠溺。 “陆昭屿,你别对我太好。” “不对你好对谁好?” “可是对我太好,我会戒不掉。” “戒不掉就赖着一辈子。” “你不腻吗?” “是你的话,就永远不腻。” “那我也想对你更好些。”女孩握了握拳头,郑重地说。 “你想怎么对我更好?”男人弯唇笑了。 “暂时还需要回去好好想想。”女孩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不用想了,你能回应我就是对我更好了。”他想也没想就说到。 “怎么回应?” “之前我说我抱你的时候,你要回抱我,那么现在我吻你的时候你也要回吻我,知道吗?”男人漆黑的眸子里装满了女孩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其他。 “我们接吻那么多次了,你该学会一点了对不对?” “嗯”女孩低低应了声,抱着男人后背的手在揪他的衬衫。 “所以,槿槿,下次都要记得回吻了。”陆昭屿满足地勾起了唇角,很多事情都应该一步一步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一步登顶。 chapter 42 他们在一起不久,也聚少离多,但每一次只要两人聚在一起,就会像两枚吸铁石一样,牢牢吸住对方,黏在一起。 所以说小别怡情真不假。 此刻陆昭屿就虚揽着舒槿,闲闲碎语着。 “你不是要喝水吗?”陆昭屿一手端过水杯。 “嗯”舒槿正要抬手去接,被男人挡开了。 看着女孩疑惑的眼神,他轻轻一笑:“我喂你。” 说着举起水杯凑到唇边,他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大手扣住女孩的下巴,微抬起,薄唇盖了上去,拇指微用力,抵开女孩合拢的唇瓣,将温热的开水缓缓送进女孩的口腔里,女孩不自主地咽了下去,有些吞咽不及的水流顺着嘴角淌了下来,最终停留在白皙的颈上。 水流所到之处,他的唇便落在了哪里,直到将它们全部吮进自己的嘴里后,又重新贴上了女孩的红唇。 “槿槿,回吻我。”男人低哑着嗓音说了一句后,开始慢条斯理地亲吻。 女孩闭着眼生涩地微微动了动唇瓣,她感受到了四片唇瓣的柔软和温暖,然后随着男人唇瓣张合的动作,她也细细地学着,小口品尝着男人温软的下唇,伸出舌尖小心地舔了舔,正要钻回去,却被男人突然的开口,困进了他的口腔里,之后便是亲密的唇齿相依,纠纠缠缠。 等到两唇分开,他们的额头相互抵着,同样泛红的脸,不稳的喘息,微肿的唇,两人眼里同样闪烁着灿烂耀眼的光芒,光芒之下是他也是她。 “槿槿,做得很好。”陆昭屿不吝夸奖着。 女孩一听害羞地闭上了眼睛,惹得男人又笑弯了唇角。 这晚照例还是陆昭屿坐在床边哄着他的小姑娘入睡,他们十指紧扣,心心相印。 “槿槿,明天晚上请你的室友们吃饭,好不好?”男人以指梳着女孩铺散在枕头上的浓密黑发,用商量的语气问道。 “好”女孩半阖着眼应了声,是该请她们吃饭了,之前就说好的。 “你明天问问她们想吃什么,我到时候早点预订。” “嗯” “明天陆昭屿还想带他的小姑娘去买衣服,你觉得她会同意吗?”男人又是话锋一转问道。 “那陆昭屿为什么要带她去买衣服?”女孩抿起唇角。 “快10月了,想给她买些换季衣服,小姑娘能满足他这个小愿望吗?” “我去问问她。” 室内一片安静,好半天才响起女孩清脆的嗓音:“陆昭屿,小姑娘说她愿意。” “好,替我谢谢她。” 说着,男人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 第二天,陆昭屿得知舒槿的室友们想吃西餐后,先在临南市评价最高的西餐厅订了位置,然后才拉着她去了购物中心。 女导购见这么一对气质出众的男女走进店里,立马带着职业性笑容迎了上去。 “这是我们的秋季最新款,两位可以看看。” 导购看着这般英俊沉稳的男人,不由地心跳加了速,再看他身旁的女孩,娇小玲珑,不施粉黛的小脸白皙精致,给人一种清冷出尘的气息,唯有转头看向她身旁之人时,双眸里才会浮出一丝烟火气息。 “槿槿,试试这件?”男人修长的手里举着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小v领,袖口处刺着一圈黑色蕾丝,长及膝下的裙摆盛开着蒲公英,而腰间是一条独立的黑色腰带,款式看起来简单雅致。 “这位先生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剩的最后一件s码的,其余都早早卖完了。”又看着舒槿笑道:“这位小姐穿这件必然是相当合身又合适的。” 舒槿点头接过,跟着导购去了更衣室。 而外面的陆昭屿蹙着眉头眼神严肃,像极了在实验室做研究时的样子,可事实是,他只是在一排排的衣服中认真为她的小姑娘挑选着。 陆昭屿又挑了一件米色的短款外套和浅蓝牛仔衬衫时,舒槿从里面的更衣室走了出来。 她的这一出现,吸引了店内不少人的注目,或直面看她,或透过试衣镜看她。 女孩披散着及胸的黑色长发,平直的肩将裙子完美撑起,身子虽有些单薄,却更能穿出这件裙子的清纯韵味,再看那黑色的束腰带在她腰上缠绕两圈最后在侧腰处打了一个蝴蝶结,如此衬得她的腰肢更加纤细,随着视线的下落,那裸在外面的小腿白皙笔直,有着优美的肌肉线条,最后视线又回到女孩已经抬头的脸上,精致的五官,虽少了几分惊艳,却更为耐看,是出水芙蓉而不是红艳玫瑰。 自女孩出来后,陆昭屿的目光便没从她身上移开过,他一步步走向她,脑子里想着这样美好的她怎么能被别人看到呢,应该藏起来,只他能见。 “槿槿,你真美。”男人炽热的眸光注视着女孩,抒发着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女孩微咬着唇看了眼男人,眸子里波光流转,看得陆昭屿忍不住想撷取她美好的红唇。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咬着唇露出娇羞的样子,可想而知给他的冲击力有多大,若不是场合不对,他早就揽住她的腰肢狠狠吻上去了。 高大英俊的男人,娇小精致的女孩相互凝视的美好一幕落在旁人眼里,真真是羡煞旁人。 导购:这男人看女孩的目光真是几多深情啊,虽然两人看着好像差了不少岁,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站在一起很般配。 收银员:她在店内上班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见这般气质相合的恋人,两人明明站在一起没说话,却让她感受到了他们身上的岁月静好。 女客人:我在家被迫吃狗粮,出门买衣服还是被迫吃狗粮,干嘛,这是不让老娘吃饭了呗。 舒槿一直以为像陆昭屿这样的男人即使谈了恋爱后在外面也应该是沉稳自持的,她没想到的是刚替她买完衣服的男人,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就直往楼道间走去。 男人手中的购物袋滑落在地上,他将女孩抵在墙上,看着她的眼里带着燃烧的火焰,嗓音低哑地说了句:“槿槿,我忍不住了。” 语罢,没等女孩做出反应,便直直堵住了女孩的唇瓣,辗转吮吸,轻舔啃咬,带着急切,失了耐心。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舒槿压根反应不过来,直到唇上传来了一丝痛意,她才蹙了蹙眉,不断推拒着男人的侵袭。 “唔,唔,陆昭屿。”女孩费力地开口叫他。 男人根本没有吻够,但见女孩甩着脑袋,这般抗拒,才渐渐回了理智,眸子里的火焰“啪”地灭了,放开她,哑哑地说:“我有些过分了。” 舒槿摇了摇头,她并不反感他凶狠的吻,只是场合不对,她放不开,也担心随时有人进来。想起男人方才的急切和现在的颓丧,她突然轻抚着他的脸,轻声问:“你是那个沉稳内敛的陆昭屿吗?” “对别人,是;对你,偶尔不是。”男人的大手覆盖上女孩的柔荑。 “如果我手里有镜子,一定要让你看看刚才你那猴急的样子。”女孩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我猴急是因为谁?”见小姑娘笑了,他也不自觉温和了眉眼。 “下次在外面不要咬唇,你明白的。”男人饶有深意地看着她的红唇。 舒槿吓得抿住了唇瓣,怕他又要在这亲了下来。 他揉了揉女孩的发顶,捡起地上的袋子拉着她走了出去,又成了原来的陆昭屿。 舒槿放松了唇瓣,细细想着:这才是她的陆昭屿,旁人见不到的陆昭屿,因她失控,为她克制,给她宠爱,给她信任,他在她面前卸下了在外人面前的那一面,将真实的自己完全展现在她眼前。 而她深感欣喜,也将全盘接受。 晚上先到西餐厅的是三位室友们,原本陆昭屿是打算来接她们的,不过被几个女孩一起婉拒了。 她们表示自己打车就可以了,这样太麻烦他了,何况女孩出门磨磨蹭蹭,化妆拾掇自己也需时间,让陆教授等着委实不太好。 三位室友今天的确都好好打扮了一番。 老大吴焕一头亚麻色的短发,穿着黑色皮衣,眼尾勾着眼线,看起来又美又飒。 老二赵爽梳着高高的马尾,休闲卫衣配着浅蓝牛仔裤,脸上薄薄擦了一层粉,闲适而舒服。 老三甘心扎着一个丸子头,一身碎花连衣裙,略施粉黛,娇俏又甜美。 她们坐在陆昭屿提前预订的位置上,正絮絮闲聊着。 “天哪,头一次和陆教授吃饭,我好紧张。”甘心捂了捂心脏。 “那啥,我也是。”赵爽附和道。 吴焕嗤笑一声:“你俩太逗了,陆教授还能吃了你们?我上次和他俩一起吃可是毫无压力反而颇感荣幸。” “老大,你啥时候和他们一起吃过了?”甘心好奇地问。 “实践调研活动结束回来的当晚。” “你们吃啥了?”赵爽追问。 “你们说呢?”吴焕无奈地反问。 “麦当劳”两个女孩齐声答道,看老大的表情就知道肯定是小小喜欢吃的麦当劳了。 “所以这次不是麦当劳你们感动吗?” “感动,太感动了。”两人又是同声说道。 “还有紧张什么,咱们可是小小的娘家人,说起来陆教授可是我们的妹夫,还得称我们一声姐姐。”吴焕眉头一挑说道。 赵爽和甘心呆了,被老大的豪言壮语惊到了,好半天甘心才吞了下喉咙,呐呐道:“老大,这话有胆你待会儿当着陆教授的面说。” “没错,老大你待会儿要敢说,我给你洗一个星期的袜子。”赵爽下了个赌注。 “行,待会儿你们可要听好了。”吴焕扬了扬眉,一个两个的简直小看了我。我是胆子肥了吗?难道不能换种方式问? chapter 43 陆昭屿没想到今天的塞车情况有点严重,绕是提前出来了半个多钟头仍然被堵在了路上,所幸最后赶到时只迟到了五分钟。 停好车后,他牵着舒槿的手往里走,远远地就看到了三个正对着他们的熟悉身影。 当然那三个身影也看到了他们,于是聊天戛然而止。 朝她们走来的男人身材颀长,穿着白衬衫,修身的黑裤,踩着一双棕色的休闲皮鞋。而他身旁牵着的女孩披散着及胸的黑色长发,一件白色连衣裙勾勒出纤细的身段,高大与娇小碰撞在一起,不显突兀,反而意外的和谐。 三位女孩内心各有所想。 吴焕:瞧这两人的一身,可不又是在秀恩爱。 赵爽:虽然听了好多小小和陆教授在一起的事,可终究比不上亲眼看到来得震撼,情侣装,牵手手,呜呜,那啥,太虐狗了。 甘心:小小和陆教授站在一起牵手的画面也太美好了。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路上塞车耗了些时间。”陆昭屿让舒槿坐到里面后,自己才在她身旁落座。 舒槿也紧跟着说了句:“老大,二姐,三姐,我们有些来晚了。” “没关系,没关系,那啥,我们也没来多久。”赵爽忙挥了挥手,回复道。 “是啊,没来多久。”吴焕和甘心也接着道。 “想吃什么随便点。”男人将服务员送上来的菜单推到三位女孩眼前。 她们确实随便点了些,然后又将菜单交给了对面的男人。 “槿槿,要吃什么?”他将菜单摆到两人面前,偏头看了眼身旁的女孩。 “这个。”舒槿纤细的手指指了指菜单上的某处。 等到点完餐后,氛围一时有些尴尬,舒槿本就寡言,陆昭屿也是话少的人,三位室友虽然活跃,但对面杵着这么一位人物,虽然此时的身份只是她们室友的男朋友,但抵不住陆教授身上散发的威严啊! 后来打破沉默的还是陆昭屿,他想起今天他是主,怎么能够冷落客人呢? “槿槿常跟我说,你们待她特别好,所以我们在一起的事她也很快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你们。” “是啊,小小是我们寝室年龄最小的,又惹人怜爱,我们当然很喜欢她。”吴焕含笑着看了一眼舒槿。 “嗯,槿槿惹人怜爱,我也认同。”说着男人看着女孩眸色软了些。 在三位室友面前,触到他带着热度的视线,舒槿略不自然地偏了头。 三位室友:这两人要不要这样虐狗啊,她们三只大灯泡这么亮,竟然都能眉目传情。还有陆教授那难得一见的柔情,真是要不得啊,太醉人了。再看小小,一直都是无甚表情变化的人竟然害羞了,果然恋爱使人性格大变。 吴焕“咳”了下,突然若有所思问道:“陆教授,小小在我们这里是最小的,我们相当于她的姐姐,但你又是我们曾经的老师,你觉得是你随她称呼我们呢还是我们随你称呼她?” 甘心愣了愣,忍不住在心底为她同时竖了个手拇指和脚拇指:老大可以啊,能用这样的方式问,陆教授的答案不重要,关键是老大问出口了。 赵爽耷拉着脑袋:那啥,我真要替老大洗一周的袜子了。 陆昭屿听了女孩的话,放在腿上的手指轻敲了敲,平静地思忖了片刻,方道:“这取决于你们是想听我叫,还是你们自己叫?” 她们若是随他称呼槿槿,那他心底自然千百个愿意;但若是他随槿槿称呼她们,他的确不乐意,他的年龄摆在那,这么叫别说叫不出口,更有损他的威严。他现下既不能明摆着让自己得意,又不能让她们得意,所以他抛绣球似的把选择又扔给了她们。 不得不说,陆教授的回答可谓是妙哉! 吴焕听闻,没有怎么思考地就回复了:“我想称呼小小为‘师母’更合适。”自然是不敢让陆教授随小小称呼她们的。 陆昭屿满意地颔首。 唯独舒槿听了那一声“师母”,有些不适地低垂了眉眼。 “槿槿,替你升了辈分还不好?”男人揉了揉女孩的发顶。 赵爽也爽朗地叫了一声:“师母,不要难为情。” 甘心捂嘴乐了:“师母,这句称呼你该接受的。” “......”舒槿,二姐和三姐好过分。 关于陆昭屿作为舒槿男朋友请她们吃饭这件事,多年过去后,三位室友们仍对这一晚记忆犹新。 吴焕:我深知陆教授对小小有多好,但好到连吃饭都照顾得事无巨细,无可挑剔,这样的男人真得打着灯笼都难找,与其说我们在吃饭,不如说我们吃了满满一肚子的狗粮。 赵爽:从没想过有一天能见到陆教授这样温柔的一面,那啥,从牛排上来开始,替小小扎起头发,替小小切好牛排,替小小擦净唇边的酱汁,替小小夹菜......时刻关注着小小的需求,自己却没吃多少。 甘心:陆教授对小小的宠爱是真得没了边,说不羡慕嫉妒那是真不可能,看得太眼红了,小小她真得很幸运也很幸福,明明他们在一起也没多久,为什么就让人感觉到两人之间如此的和谐默契呢! 将舒槿送回去,陆昭屿觉得十分不舍,毕竟明天周日他们还能度过美好的一天,原本想着法子欲留下她的,但赵爽无意透露出明天她们有实验课,于是只好松开了紧握在手头的线放他的小姑娘走了。 寝室大门一锁,说话就可以无所顾忌了。 吴焕在椅子上坐下,看了眼舒槿,问道:“小小,昨天你不是下去和林苏宇说清楚吗,后来怎么会跟陆教授走了?” 赵爽和甘心也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眼底闪着光,那是好奇的光芒。 “和林苏宇谈话,被陆昭屿看见了,然后就被他接走了。”舒槿如实说道。 赵爽的嘴巴张成了o型:“那啥,小小,陆教授是当着林苏宇的面把你接走的吗?” “不是,林苏宇走了他才接走了我。” “那他怎么会知道你在那,莫不是早看见你们俩了,然后就跟着你们一路,等了你一路?”甘心歪着脑袋猜测。 “应该是这样。” “那陆教授没误会什么吧?”吴焕询问道。 “没有,都解释清楚了。”舒槿摇了摇头说道。 “那就好。”甘心感慨道,突然又有些吞吐地说,“小小,那个,陆教授,他昨晚没对你做什么吧?” 舒槿想起昨晚的事,从惊讶,无措到感动,心绪不断变化着,最后竟然没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眼底闪烁着动人的光泽。 三位室友们从来没见舒槿笑过,此刻这红唇微勾,双眸含光的模样真是太夺目了,以致于她们半天也没从女孩的脸上移开目光。 但甘心的脑子却糊涂了,小小此时笑得让她完全捉摸不透啊,要说做了什么,难道不该是含羞带怯的表情吗,要是没做什么,那小小何至于笑了呢? 舒槿敛起唇角的弧度,唇瓣张合说了几个字:“没做什么。” 吴焕挑眉看着女孩疑惑地问道:“小小,没做什么你又笑什么呢?” “哇,那啥,不会是陆教授跟你说了啥甜言蜜语吧?”赵爽眼眸一亮,突然说道。 舒槿闻言愣愣地看着赵爽半天没有反应。 吴焕和甘心看着舒槿这样子,两人对视一眼,仿佛在说二姐神了。 这年的国庆和中秋挨在了一起,于是便有了8天小长假。 舒槿是放假的当晚回来的,20点多的小镇早已陷入了宁静,这一路静悄悄地,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被无限放大。 突然这条巷子里由远及近地传来了敲木鱼的声音,这声音小镇上的人都熟悉,那是小贩在骑着摊车卖馄饨。 等到摊车就要和她擦肩而过时,这位佝偻的老爷爷突然朝她慈祥地问了句:“小姑娘,来碗馄饨不?” 自从上了高中,细数这些年来,吃木鱼馄饨的次数的确是少之又少,于她而言,它是冬日里温暖的宵夜,是儿时不多的美好回忆。 这么想着,的确是有些怀念了,舒槿点头:“来一碗。” “好嘞”老爷爷开怀一笑,立马从摊车上下来,点亮悬在头上那一盏昏黄的小灯,开始有条不紊地动作着。 依然是熟悉的步骤,将包好的小馄饨放进锅里先煮着,然后放紫菜,小虾米,榨菜,葱,舀适量的盐和味精。等到馄饨熟了,再捞上来放进碗里,最后浇上汤。 “小姑娘,醋要不要啊!” “要,少放点。” “好嘞。”老爷爷稳稳地倒了一点醋。 “来,拿好了,回去趁热吃啊!” “爷爷,多少钱。” 舒槿接过包好的馄饨。 “7块” 她掏出兜里的钱给了老爷爷后,提着馄饨继续往前走。 听着木鱼声渐行渐远,消散在这无边夜色里,她突然生出一丝感慨。 彼时,2002年,她5岁,一碗木鱼馄饨3块钱,分量十足。 如今,2015年,她18岁,一碗木鱼馄饨7块钱,分量少了。 一晃十多年过去,不止她在长大,在变化,尘世万千事物,不管虚实,也是各有所变。 chapter 44 “外婆,这么晚怎么还不睡?”舒槿正要转动钥匙,大门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一张苍老却慈祥的脸。 “等小小啊!快进来,快进来。”老人忙往后退了一步,向女孩招手。 “小小,买了馄饨啊!” 老人看了眼外孙女手里提着的东西。 “嗯,外婆,要不要一起吃点。” “外婆不吃,你赶紧坐着趁热吃。”老人拉着女孩坐在木质沙发上。 看着女孩一口一口慢慢吃着馄饨的样子,雾气升腾间,浑浊的眼里浮起了多年前相似的一幕。 2002年,那时的她每天带着小小还在冷库里工作,凝川镇的冬天冷得刺骨,每次下了晚班,走在回家的路上,她都紧紧牵着小小的手,她的手凉,小小的手比她还凉,祖孙两人就这样握着手相互取暖着。 这么冷的夜,沿街店铺早已关门落锁,家家户户兴许躲在被窝里沉沉入睡了,唯独巷子里传来的木鱼敲打声和她们一样,是这黑夜的夜行人。 “小小,要不要吃馄饨?”她摇了摇小女孩的手,低头问道。 “外婆,哪里有馄饨卖?”小女孩四处张望了下,没发现有开门的店铺。 “小小,你听,那个敲木鱼声啊就是卖馄饨的。”她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 小女孩抿着唇听着敲敲打打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近:“为什么要敲木鱼卖馄饨?” 她想了想,说道:“这是我们小镇的风俗吧,外婆小时候就有这样敲木鱼卖馄饨的。” “外婆,我想吃。” “好,给我们小小买一碗。”她揉着女孩的小脑袋笑得慈爱。 “这馄饨怎么卖?”摊车经过时,她唤住了骑摊车的小贩。 “三块一碗,要来碗不?”小贩说着,搓了搓冻僵的手。 见客人点头要了,他立马下了车,打灯烧水下馄饨。 “这两年冬天是越发冷了。”小贩也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 “是啊,钻骨的冷。”她也附和道,弯下腰,将小女孩抱在了自己怀里,用手背碰了碰她的小脸,“真凉啊!外婆捂捂。” “这小姑娘多大了?”摊贩看了眼瘦弱的小女孩随口问道。 “5岁了”她抱紧了怀里的小外孙女,真好,我们家小小都5岁了。 “那不是在读幼儿园?” “还没读书。”她摸了摸冻僵的鼻子,嗓音有些哽,小小,再等一年,等外婆攒够了钱,有了养老金,就送你去上学。 “哦,好了,拿回去趁热吃啊,小姑娘瘦得呀,可要多吃点。” 摊贩收了钱揣进口袋里,踩了踩冻得麻木的双脚,又骑着摊车继续敲木鱼了,那身影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只留木鱼声从四面八方沉沉传来。 总是这样的,为了生计,不畏严寒,不怕奔劳。 她一手牵着小小,一手提着馄饨,到家时已是晚上9点多了。 “小小,趁热吃啊,暖暖身子。”她替她打开盖子,将调羹取出来放进馄饨里。 小女孩点头,摘掉经过多次缝补的手套,握着调羹舀了个馄饨吹了吹,没送进自己嘴里,反而是转了个角度朝她而来。 “外婆,你先吃。”稚嫩的嗓音在这屋里响起。 “外婆不吃,小小吃。”她看着那么小的外孙女这般懂事,不禁红了眼,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轻哄她。 “外婆你吃。”小女孩漂亮的眸子里带着执拗,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好,我吃。”她妥协了,然后凑过去接住了女孩送到嘴边的小馄饨。 后来,不管小小怎么说,她都不再吃了,只坐那看着她的小小安安静静,小口小口地吃,那么小的人儿吃饭从来不发出声音,就算再饿也没有狼吞虎咽过。 “外婆,你先去睡吧!” 这道不再如小时候般稚嫩,已经变得清脆的嗓音将她拉出了回忆里,此刻的小小仿佛和小时候的小小交织在了一起,她眨了眨浑浊的老眼,幻影散去,才缓慢开口:“好,那外婆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女孩点了点头,舀了一口汤送进嘴里。 老人在楼梯拐角处,又看了眼低头吃馄饨的外孙女,只觉得这十几年的光阴流转得太快了些,一眨眼,小小已是这般亭亭玉立了。 今年的中秋大儿子二儿子带着全家来了老人这里吃饭。掌厨地不必多说,自是两位儿媳妇。 席间,暗波流动,种种矛头指向谁,有心者当是一目了然。 “烧菜时,窝在楼上连个忙也不下来帮;吃饭时,倒比谁都积极,那排骨使劲就往自己碗里夹。”老二媳妇叶云阴阳怪气地说道。 舒槿抿唇看着自己碗里的那一块排骨,突然没了兴趣。 “妈,你少说两句,大过节的跟无关紧要的人计较些什么。” 这位开口说话的人是叶云的女儿宁双,大舒槿四岁的表姐,毕业一年考了公务员在镇政府里工作,能力不错,却过于傲气;长相平平,却过于自信。 “是啊,弟妹,我们好不容易聚一顿,别被她人败了兴致。”老大宁宽抖了抖筷子,眼神无意地朝某个方向一瞥。 “你们这是做甚,是想气死我这个老太婆吗?”老人筷子猛地拍在了桌上,气得嘴唇不停地抖。 “妈,你气什么,又不说你。”老二宁安夹了颗花生,边嚼边漫不经心地说。 “对了,舒槿,听说你考上临大是真是假?”宁双为了转移话题,看似随意问了句,心底却涌起一股妒忌之心,凭什么这父母不爱的臭丫头能考上临大。 “真假看你,你怎么想。”舒槿平平回了句,这饭当真是寡淡无味极了。 宁双被噎了句,气愤地喝了口汤。 “舒槿,考上临大也不至于牛成这样吧,读什么大学不是读,我们阿轩考了一本大学,毕业后工资不还是一月6000多,也不知道你这名牌大学毕业的以后有没有工作。”宁宽拍了拍身旁高大结实的儿子,眼里不再是嘲弄,而是满满的骄傲。 “有没有工作就不麻烦大舅替我操心。”舒槿没什么表情的回答,眼底无波地看了眼宁宽。 只这么一眼,刚要转了视线时,却与大表哥宁轩对上了目光。 时年24岁的男人眼神阴冷,长着鹰钩鼻,薄唇紧紧抿着,看着她眼底没有任何温度。 舒槿抿着唇,收回目光,这位表哥她甚少接触,从小到大,没说过几句话,那如毒蛇一样的眼神,她不喜欢,也非常排斥。 “舒槿,多吃点。”老大媳妇朱丹芬夹了块鸭头放进女孩碗里,说出的话看似带着关心,实则语调平平,毫无用心。 “谢谢大舅妈。”舒槿看了眼这黑黢黢的鸭头,漠然地转了视线,不去动它。但该有的礼貌她不会少。 主位上的老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也听在心里,她只怪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的小小,只能看着她受他们欺负。 那些他们又是她最亲的人,她两头难啊,她非常清楚,若是她多维护小小几句,他们必定会看小小更是眼中钉。 老人轻轻一叹,只觉得食不下咽。 后来,众人倒是和谐地聊了起来,只因话题不再有矛头指向。 “双双啊,你在政府上班,这工作是真得好啊!”宁宽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大伯,我这个一般啦,阿轩哥哥的工作才更好。”宁双腼腆一笑,恭维话张口就来。 “是啊,大哥,你们家阿轩长得又挺好,工资也不错,还在医院里做事,以后咱们有啥毛病可都能找他帮帮忙喽。” 叶云这马屁拍得深得宁宽的心,宁家谁不知道,宁宽把宁轩看得有多重要。 “你们都觉得阿轩好,倒是妈,也不多关心关心你这大孙子两句。”宁宽扯了扯唇。 “宁宽,我对阿轩怎么不关心了,他考上大学我没给红包?逢年过节我没送节礼?每年过年我没给压岁钱?”老人浑浊的老眼被激得燃起了火光,瞪着大儿子。 “妈,你儿子什么脾气你不清楚吗?和他生气坏了身体,就真得让阿轩帮忙了。”大媳妇朱丹芬蠕动了下双唇,慢慢地说了句。 “我吃饱了。”舒槿实在是不想在这样的氛围里待下去,起身欲离开。 叶云出声制止了:“舒槿,谁教你这么没规矩?尊老爱幼不知道?长辈都没走,你一个晚辈就想先撤?真不知道临大是怎么录取你这样的学生的,竟只看成绩不看品德了。” 她坐了回去,死死咬着后牙槽,双手紧握成拳,不能露出半点情绪,和这样的人说话完全是在拉低自己的格局,她当她是二舅妈,她可没当自己是外甥女,说话夹枪带棒,她忍;阴阳怪气,她忍;人生攻击,她也忍;她忍,没有任何其他原因,只是不想让她在乎的外婆为难。 终有一天,她要飞出这个牢笼,她要摆脱全身的束缚,这么一顿节日饭,吃得根本不叫饭,而是石头,硌牙又坚硬,咽下去伤及全身。 她宁愿这样美好的八月十五和外婆两人一起清水煮面吃,简单却又合口,平淡却又温馨。 chapter 45 今夜中秋,圆月当空,看它众星簇拥为主角,看它光芒万丈照黑夜。皓月皎皎,又有谁人不爱呢! 舒槿此时正靠在窗边撑着下巴,仰望着那一轮明月,时不时地咬上一口外婆买给她的豆沙蛋黄月饼。 皮薄松软,甜口豆沙,咸味蛋黄,口感违和吗?不,她只觉得异常合口。由豆沙去蛋黄的油,让蛋黄解豆沙的腻,两两中和,刺激味蕾,实在美味。 收到杨芷的语音通话时,她刚好吃完最后一口月饼,于是点开接听。 “小小,中秋快乐。”一道欢快的嗓音传来。 “杨芷,中秋快乐。”舒槿回了一句。 “我们又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算算离上次聊天过去1个多月了。” 舒槿抿着唇,想了想,上次聊天是在她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那时,杨芷在拉着她诉苦,说学校的老师有多变态,布置的实践任务有多繁重。 “所以你的论文通过了?” “千辛万苦总算过了,呼,我这导师不知有多狠心,就这么个实践论文还抓得那么严,让我论文改了不下30次,我一烦躁就抓头发,没想到论文过了后,一照镜子我这头发也掉了不少。”那头女孩说得颇有些气恼。 “这挺好,你之前还嫌自己发量太多。” “我那也就随口一说,哪能真得想它掉。”她撇了撇嘴,然后又想起什么,笑道,“小小,我跟你说,后来这个实践报告结束后,我去了一趟法国巴黎,真不愧是浪漫之都啊,走在每一个街头每一个角落都好像能感受到浪漫的气息。” “嗯,你以前总说想去一趟法国的,现在如愿了。” “是啊,不过说真得,街上的法国小哥也是一个比一个帅,看得我春心萌动。”女孩的思维比较跳跃,话锋一转,又暗戳戳地问,“小小,你在临大有没有看上的男孩呀!” 其实杨芷也只不过是说到这了好奇地提了嘴,但心里大致明白小小这样的性子岂是这么容易就动心的? 见对面半天也没有回应,果然,小小是不可能会像她一样轻易就春心萌动的,在学校肯定是一心扑在医书上,两耳不闻窗外事。 “嗯”杨芷既然问了,她想了想,也没有隐瞒的理由,说谎更没必要。 “什么?”杨芷惊呼,“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 “天哪,天哪,我们小小竟然情窦初开了。”杨芷在房间来回踱步,惊讶过后是笑容满面,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感。 “小小啊,那他呢,他对你是什么感觉。”杨芷心底如猫抓过一般痒痒地,她现在好奇极了,非常好奇这位让小小动心的是何方人物,她知道小小这样的性子不上心则已,上心了那就是在她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同我一样。” “这么看来,你便如愿以偿了吧?他追的你吗?”真好,这世上又多了一个疼爱小小的人了。 “嗯。” “所以我现在特别想知道他是谁?和你同班,或是同专业,还是同校的?” “算同校吧。”舒槿想了想,模棱两可地说。 “什么叫算同校?他是交换生?”杨芷脑子迅速转动着,过滤出女孩传递给她的信息。 “不是。” “不是交换生?那是啥,好小小,给我个痛快吧,别吊着我了。”杨芷眉头一皱,而后又软了声音说。 “杨芷,你别吓到。”舒槿抿了抿唇,想起她的室友们和甜姐刚知道真相时一副惊呆的样子,她觉得还是要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比较稳妥。 “他什么身份,我还吓到,我杨芷心灵是这么脆弱的吗?” 听着手机里的女孩放出豪言壮语,舒槿也不绕弯子了:“他是我的老师。” 舒槿只听手机里传来“砰”地一声,好似重物坠地发出的沉闷声,然后便许久没了动静。 “杨芷?”舒槿轻唤了一声,不知那一头发生了什么。 “小小,我在呢,刚刚不小心从床上滚了下来。”她绝不承认,她被小小的话惊到了,吓到她的诚如她所言不是他的身份,而是小小的重口味,师生恋不奇怪,奇怪地是小小长得这般如花似玉,怎么就喜欢老男人呢! “没事吧?” 短短三个字,却流露出女孩的关心之意。 “没事没事。”她揉着隐隐作痛的屁股,百思不得其解,又试探地问,“小小啊,那老师年龄多大啊,没孩子没结婚吧?还是单身离异有孩子啊?” 杨芷此时脑子里闪过万千狗血剧情,她甩了甩头,实在想不到小小会喜欢这样的。 “28岁”舒槿为杨芷语出惊人而感到无奈。 “咦,这么年轻,他是教你的老师?临床医学有这么年轻的老师?”杨芷听了年龄后,两眼发光,瞬间狗血剧情抛出脑海,迎来青春偶像剧。 “不是,他是数学系的教授。” “咳咳,数学系,教授,年轻有为啊!等等,他秃顶吗?”杨芷刚还一脸膜拜,下一秒眉头一皱,这么年轻就当上教授了,还是数学系,可想而知这用脑十分过度。 “不秃顶,头发很多。”舒槿默默为杨芷这跳跃的思维竖了竖大拇指。 “唔,那长得怎么样。”万一是一言难尽地那种类型呢?岂不是亏了小小。 “长得很好,临大学生趋之若鹜。” “小小,这样的风云人物请问你是怎么让他对你独独上了心。还有啊,你也不是他专业的学生啊,怎么就看对了眼呢?”年轻有为,长相出众的教授,受尽学生追捧,是如何注意到小小这般寡淡不主动的性子呢? “他上学期是我的高数老师,在此之前,他是我高中数学老师的哥哥。” 舒槿淡淡地解释着,心里却生出一丝感慨:若不是早早认识了他,被他所了解,以她这样的性子怎么会得到他的青睐。 “原来你们之间的渊源这样深。”杨芷静默了一会儿,才低低叹了句。 “他待你好么?”其实杨芷说那么多,最关心的也不过只这一句。 “他待我极好。”让我真得觉得如他所说般我是他的无价之宝。 “那便好,等我回来,一定要带我见见他,了解过,才能放心你跟他在一起。”杨芷松了口气,又认真地说。 “好” 这一通语音通话结束已是半个多小时后了,回到微信界面,她才发现几分钟前,陆昭屿给她发了语音。 20:42陆昭屿:我曾经不喜欢吃月饼,但你和陆雨萱都喜欢豆沙蛋黄月饼,我试着尝了一下,竟觉得味道还不错,槿槿,你觉得是因为现在的月饼做得好吃,还是因为我爱屋及乌,嗯? 男人的嗓音透过手机传来,带着特有的磨砂质感,尤其最后一个第二声的“嗯”字,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舒槿本就受不住,这下直接烫红了双耳。 他抛出的话题真让人两难。这跟之前请老大她们吃饭时,老大提出的问题有差吗? 于是她也效仿他的回答。 20:43舒槿:这取决于你想听我说哪个? 收到舒槿回复时,陆昭屿正对上陆雨萱不可置信的眼神。 “哥,你还好吗?”她睁大着双眼在男人面前挥了挥手。 陆昭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轻咬了口手中的月饼。 “讨厌吃月饼的你怎么会突然就吃起来了呢?还是当初被你嫌弃的豆沙蛋黄味。”陆雨萱一脸沉思,实在想不明白她哥受了什么刺激。 “哥,你不会实验研究失败了吧,还是发表论文审核没过?”她灵机一动,能想到的刺激也就只这两样了。 若此刻有人对她说,陆昭屿这是陷入恋爱之中,她是打死也不信的。就她哥这样的,能主动喜欢谁,谁能受得住他的古板,想想就不可能。 “陆雨萱,你咒我。”男人漆黑的眸子沉了下来,嗓音也带了丝威严。 “我错了,我错了,可是你这太不正常了啊,瞧瞧,一个豆沙蛋黄月饼都要吃完了。”陆雨萱认错很快,但还是忍不住嘀咕。 “我现在突然喜欢吃了,有问题?”男人说得慢条斯理。 “当然没问题,可是这很古怪啊,就像我以前不喜欢吃香菇,现在依然不喜欢,完全不存在说哪天我心血来潮吃一口发现爱上了这味道,那绝对不可能,我肯定难以下咽,甚至吐出来。”陆雨萱头头是道地说着,最后分析得出结论,“哥,你绝对隐瞒了我什么,是谁逼你吃豆沙蛋黄月饼的?” 看着陆雨萱摆出一副探究到底的模样,他挑了挑眉,淡淡地说:“没人逼我。”我这是自愿。 听见手机振动,他垂眸看到舒槿回复后,眼神深了些,不再和陆雨萱争论,吃完最后一口月饼,又从茶几上拿走一个,才径直离开客厅朝楼上走去。 陆雨萱眼睁睁瞧着她哥看完手机又取了一个月饼走了,忍不住朝着他背影咕哝了句:“真是天上下红雨,他哥吃月饼。” 吃完了一个又拿一个,从曾经十分讨厌到现在一个还吃不够,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哥发生这么大转变。 陆雨萱良久沉默,觉得这事值得深究。 回到房间的陆昭屿看完女孩的回复,扶了扶额,不禁感慨,槿槿她这个好学生头衔是不用摘了,瞧瞧跟他学得分毫不差。 他想听她说哪个?自然是第二个了,他不比她室友们,不敢在他头上作乱,他既这么说了,铁定是要听到女孩说第二个答案的。 20:47陆昭屿:第二个说给我听。 舒槿看着弹出屏幕的消息,就知道是这样,可她愿意满足他。 舒槿:因为陆昭屿爱屋及乌。 陆昭屿:屋是谁,乌又是谁? 舒槿:屋是舒槿,乌是豆沙蛋黄月饼。 陆昭屿:错了,乌是舒槿喜欢的一切 舒槿:当真? 陆昭屿:绝无虚言。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度过这个美好的中秋节。 chapter 46 结束假期返校后,402寝室的女孩们明显察觉到舒槿在空闲时间总是发呆,这个状态持续了两天后,终于打破,她们也因此顿悟她发呆是因为何事。 “小小,怎么突然开始画画了呢?” 甘心见女孩的桌上摆满了齐全的画具,好奇地问了嘴。 “想把这个送给陆昭屿。”女孩垂眸一边收拾出铅笔和橡皮,一边回答了句。 赵爽也凑了过来:“小小,那啥,你准备画什么呀?” “等我画好你们就知道了。”舒槿难得眨了眨眼,没说出心里的想法。 “唔,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甘心双眸亮晶晶地说道。 于是她们就发现舒槿接下来连续10多天都在20点左右背着画板离开,直到22点半才珊珊归来。 舒槿去哪了?自是前往画中背景之地。 他们班的教室大概在20点左右,学生才会纷纷散去,等到彻底没人了,她便走进去,坐在大一下学期第一次见到陆昭屿来讲课的地方,然后支起画架,阖上双眸,先在脑海里勾勒出男人背对着她的身形,再是那天的着装,最后才是他的动作。 她蓦然发现,有关那天的记忆,她竟记得这般深刻,仿佛在她脑海里烙下印痕。 从最初的打稿,到后来的修改,定型,上色,直至最后的修理细节,整整耗去她半个多月的时间,她并非多么专业的人士,学过一年的画画,至多是有些基础,想画得有速度又保质量,实在有些难为,她只好勤能补拙,花更多的功夫,全身心投入去有质量地完成它。 于是她夜夜来到这教室,怀着一颗赤诚之心,在这四下无人,宁静安然的一方天地间,任时间悄然流淌,她只一心作画,偶尔抬眸凝望着讲台,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扎根在她心底的身影。 她完成画作的当晚,室友们便迫不及待地让她打开了整幅画,她们好奇了这么久,此刻只想着一睹为快。 舒槿抿了抿唇,白皙纤细的手放在画卷上,一手固定着一边,一手缓缓展开画纸,不过片刻,完整的一副彩铅画便展露在了她们眼前。 黑板的前方,三尺讲台上立着一位高大挺拔的男人,一头黑发短而浓密,一身白衬衫不染纤尘,那骨节修长的右手捏着一根白色粉笔,由于抬手写字的原因,衬衫紧贴后背,勾勒出他坚实精瘦的身躯。而另一只手虚握成拳背在了身后。整个人虽背对着她们,但依然能感受到画中人强大的气场。再看黑板上,他的头顶上方偏右处,赫然落下的行云流水的三个字——陆昭屿 “小小,你把陆教授的背影画得好销魂,天哪,这宽肩,窄腰,要不是被讲台遮住了,肯定还有长腿,完整的身形。”甘心的目光始终没离开桌上摆着的这幅画。 “老三,这哪里是画得销魂,那啥,分明就是陆教授本人嘛,太像了。”赵爽反驳道,又对着舒槿发出赞叹,“小小,画得真是太好了。” “小小,你这几个字整得挺像陆教授写的。”吴焕摸着下巴盯着那三个字说。 “我拿着他写的模仿了很久。”舒槿也顺势将目光落在那。 “你直接和他要的字?”甘心问道,这样陆教授不会起疑吗? 舒槿摇了摇头:“我问雨萱姐要的。” “哦?”吴焕挑眉,示意女孩接着说。 事实上那天晚上是这样的,舒槿将整幅画都大致画好后,突然觉得这个黑板过于空旷,于是想了想,决定加上“陆昭屿”三个字,但直接问他要字是不能的,所以她便给陆雨萱发了一条微信。 20:35舒槿:雨萱姐,我们班准备送陆教授一份惊喜,但现在要用到陆教授亲自写的名字,我们需要进行临摹,你能帮下忙吗?还有一定要瞒着他。 陆雨萱此时还在盯着晚自习,收到微信时刚给一个学生讲完几何函数题。 看了舒槿发来的微信,她笑了笑,敲着手机回复了。 陆雨萱:没问题,等我回去找来就给你发。 舒槿:雨萱姐,谢谢你。 陆雨萱:小事一桩 差不多在22点左右,舒槿收到了一张图片,苍遒有力的三个字落在了男人曾经写过的教案上。 她下载保存后,又给陆雨萱发了个“爱心”的表情包。 “原来如此,小小这个借口找的好啊!”吴焕听完唇角翘起,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道,“那陆教授的妹妹知道你们俩现在的关系了吗?” 甘心噗嗤一笑,带着揶揄:“英明神武的老大也会犯糊涂啊,你瞧小小还用陆教授的名义对那位姐姐说,很明显就是她还完全不知情嘛,要不然大可以直说是自己想送陆教授礼物。” 吴焕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握着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的确是我糊涂了。” “小小,那啥,你们什么时候告诉那个姐姐呢?”赵爽看着女孩收画的动作,也问了句。 “是呀,这样瞒着不太好吧?”甘心附和道。 “陆昭屿说交给他来说。”舒槿也觉得瞒的时间越久,心里越不安,尤其雨萱姐对她还这么好,她担心到时候两人之间会有隔阂。 “唔,那你就相信陆教授吧,他会处理好的。”甘心觉得这样更好,毕竟那位姐姐是陆教授的妹妹。 第二天下午没课,她们三人陪着舒槿去了一家裱画配框店,看着形形色色的画框,最后她们选择了一个敦煌金的暗纹画框,再嵌上玻璃做保护。 店老板是位40多岁的中年男人,姓庄,带着眼镜斯文儒雅,他打开这幅画时,看着画中男人的背影,温和地朝舒槿笑问了句:“这是送老师还是送男朋友的?” 三位女孩们也用调侃的眼神看向她,是呀送谁呢? 舒槿的目光从画上挪开片刻,又转了回去,看着庄老板脆脆地说:“送男朋友的。” “这样的话,那我们店除了给你完整包装好后,还附赠你一份额外的礼物。” 见女孩们朝他投来好奇的眼神,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叠水墨画纸,笑道:“你在这选出一张,写上想对他说的话,放进信封袋里密封好,我们为你保存十年,若十年后你们还在一起,就带他回到这里取回这张画纸,另外我们还会免费为你配框装好,以做纪念。” “那啥,万一,我是说万一十年过去,他们来了,这家店不在了咋办?”赵爽听着觉得是挺美好,但这现实情况也得考虑一下吧! “小姑娘放心,我们这店是连锁的,倒不了。”庄老板听了赵爽的话倒是有些忍俊不禁。 “那要是庄老板你不在这里了呢?”见赵爽说了,甘心便也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我不在了,走之前也会和后面的人交代好的,不会出纰漏。”庄老板依旧是好态度地解释着。 “这纸上内容绝对不会被拆开看吗?”吴焕看了看画纸,又看向了他。 “对,绝对没人拆开,我们的员工都是高素质的,另外这些写好的画纸也都是专门锁在一个保险柜里的。”庄老板的言辞透露出坚定。 “小姑娘,有兴趣吗?”老板又看向了舒槿。 听了她们的谈话,她考虑的也差不多了,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于是她在一堆画纸中挑出一张印染着木槿花的,走到角落的桌前坐下,握着笔沉思起来。 吴焕她们三人安静地等在一旁,欣赏着墙上的画作,不去打扰她,给她一个足够的思考空间。 舒槿垂眸凝视着画纸上的木槿花,灵光一闪,她缓缓落下了笔,字迹娟秀,虽寥寥几行,却道尽了她的万般心思。 她轻轻吹着上面的字迹,待干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信封袋里,密封好。 将这信封袋交给庄老板后,他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是一行字和日期:2025年10月25日15:25请舒槿女士携陆昭屿先生带着两人身份证前来取回画纸。 “小姑娘,你那个配框做好得后天下午,你紧要吗?” “不紧要”舒槿摇了摇头。 “行,到时候做好了,我马上打电话联系你。” “谢谢庄老板。” “不用谢,应该的。” 四人离开前,舒槿转头看了眼店名——墨意轩裱画配框 “小小,这张纸条你可要收好了,不能丢。”甘心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嗯,回家把它锁衣柜里。”舒槿抿唇想了想说道。 “哈哈哈,衣柜好,来个啥衣柜暗格,想丢也丢不了。”赵爽笑得爽朗,附和道。 “不得不说,这家店挺有想法的。”吴焕突然来了句。 “是啊,用这样的方式,薄薄一张画纸,仿佛见证两人之间的十年携手同行,多珍贵呀!”甘心眼神里流露出向往的光芒。 “小小,十年后,那啥,你一定要告诉我们,你给陆教授写了啥。”赵爽突然拍了拍舒槿的肩膀,郑重地说。 “对,我们也是你们的见证者,不要忘了我们。”吴焕也看向了女孩。 “好”舒槿点头,十年之后,我与你们一起见证那些落在画纸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