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漂美人》 001 90后:2021年度非遗人物 国务院今日公布了文化和旅游部确定的【第五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赤水独竹漂被列入名录。我省90后女孩竺笙被授予独竹漂国家级非遗传承人、2021中国年度非遗人物称号。在此前,她已成为贵州旅游形象大使。 竺笙的老家——赤水市红河镇,竺奶奶、父亲竺春河、大伯竺春江、堂兄竺笑、堂姐竺笛正围坐在电视机旁,聚精会神地观看。 万众瞩目之中,竺笙和其他几位年度非遗人物一同登台。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裙,不施粉黛自有淡雅气质,就像往日江风间的侠女。一双如桃花瓣的眼睛,嘴角处有浅浅的梨涡,笑起来会让人觉得幸福。 那么年轻、自信又亮眼。 “快看,笙笙登台了,笙笙真的成了传承人。”竺奶奶浑浊的眼里,此时比星星还亮。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女儿!”竺春河掏出了烟和打火机,大拇指摩擦火轮。 何以庆祝,唯有贵喜! 听烟名就很喜庆。 竺迪手疾眼快,从二叔指尖夺了过来,“二叔,当初是谁口口声声反对笙笙跳舞了,幸亏奶奶和我,坚定不移支持笙笙。” “是,我偏执,顽固,还操蛋脾气,从来不听女儿的心事,不管她想做什么。笙笙这些年过地苦,都是我的错。” 五十多岁的人,鬓边早生了华发。提起往事,眼泪竟止不住流。 当年妻子就是赤水歌舞剧院的台柱子,拿着微薄的工资,练到浑身是伤。 他不喜欢妻子抛头露面,更极力反对她不顾家庭和孩子,逼得她走上了不归路。 后来女儿走上了她妈妈的路。 谁的女儿不是自己心头的小棉袄,那些个睡不着的夜里,看着女儿练习的视频,一次又一次摔下来,从湿滑的竹子跌入水中,膝盖手掌磕的乌青,当爹的能不心疼 竺春江拍拍弟弟的后背,老怀安慰,“好在笙笙熬出头了。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啊,我说我是她大伯,市场上卖猪肉的都多给我割二两呢。” 竺笑用胳膊肘捅竺迪,言下之意赶紧把烟还回去。 竺迪暗搓搓又把烟放回二叔手中,“二叔,你不用难过,有人替你把笙笙照顾地很好。帮她宣发,为她拍摄,舞鞋舞衣破了他来缝,连化妆ps神术他都学了。笙笙遇到了好人。” 竺迪口中的“他”,自然就是竺笙的男朋友黎箫了。 竺迪最初对他的印象,还是个浪荡公子哥,帝都富二代。 没想到,他为笙笙做到了这一步。 提起黎箫,竺春河白了一眼,“那他能替笙笙疼,替笙笙苦吗” 竺奶奶的目光,从电视屏幕转移过来。 她已经忘记很多事,有时候连老大和老二都分不清,但关于竺笙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咂巴咂巴嘴,“做自己喜欢的事,能叫苦吗” 于此同时,帝都魏公村,北欧简约的客厅里,白彦茹看着电视里的女孩,流下一滴泪。她拿出手机,打开旅游软件,订了一张从帝都到真义市的机票。 主持人开始念获奖词了。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根根楠竹撑起古老非遗的崭新传承,一段段视频惊艳了海内外百万观众。” “有人说,她是当代中国功夫的新希望,一苇渡江水上漂,笑傲江湖;有人说,她将敦煌飞天、中华戏曲、唐装汉服、国潮国风搬上了大江大河,天地就是她最蔚为壮观的幕布。” “最难能可贵的是,她以一己之力推动了赤水独竹漂的商业化。天下万事万物,无以用则无以保护。她让赤水大地上的更多人,开始学习这项技能,并从中获得体面的收入和社会的尊重。” “她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荣誉的勋章,柔弱巾帼书写感动世界的传奇。苦和累,成就不一样的‘漂’泊人生;承和创,源于敢破敢立的强大内心;坚和持,开启人生的至臻境界。她是2021年度非遗人物——竺笙。” 舞台上的女孩,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了奖杯,一双桃花瓣的眼中,揉碎了星子。 “独竹漂不仅是非遗传承,有使命、有责任,也有担当。竹子是陪伴我20年的伙伴,也是我独一无二的舞台。感谢给予我支持的家人,和我的爱人,我唯恐自己做的不够好,但我将义无反顾做下去。” 越过人群,她看到座位上的黎箫,以手抵着唇,深沉而愉悦。 她取得的每一份成绩,都离不开他的支持和默默付出,他比她还享受独竹漂。 颁奖典礼结束后,竺笙与黎箫并肩走出大厅,外面围了很多媒体,清一色都是主流。 媒体提问了许多问题,无外乎竺笙如何与独竹漂结缘,如何走上独竹漂职业化之路。 回答完毕,两个人手牵着手,他们说好了要去逛逛帝都的胡同和巷子。 “黎先生,等等,还有个问题。你和竺笙小姐姐第一次相遇在什么时候你们是一见钟情呢,还是日久生情”这是自媒体“犟人八卦心”的小编流流,和竺笙、黎箫已经相当熟悉。 黎箫看竺笙,用眼神征求,可以说嘛 绯红爬上了竺笙的脸,真爱面前,她依然会羞涩。 “我永远不会忘了初见,彼时她脚踩一根竹竿,在赤水上面练劈叉。我当时的表情,就和短视频上的观众一样。这是武侠小说里的名场面‘一苇渡江’吗中国轻功水上漂我随手录下一段视频,在短视频上爆了。笙笙让我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美,那是我一生的追求。所以,我们可以说,始于美感,敬于才华,终于品格。” 002 初见:她在江心竹上练劈叉 分叉的时间向回倒带,定格在2016年的暑假,七月一日。 赤水到红河镇的大巴上,竺笙闭目养神。 亦如过去的几天,脑海里再次闪现出那一幕。 她在空旷的舞蹈教室里奔跑,一面是紧锁的门,一面是六层的窗。 她最好的朋友,在《舞林大秀》接近选拔的时候,约她来此,让她帮忙指导几个舞蹈动作。中场她以肚子痛为由,去了卫生间,再没有回来。 带走的还有她的手机。 竺笙拼命地拍打,狠狠地踹,没有奇迹发生。 这悲伤的毕业季啊,同学们放假的放假,走向职场的开始工作。 而她,用半个下午看清一个人,错过了选拔比赛。 竺笙回到老家,一方面自我疗伤,另一方面,因为大伯的电话。 “笙笙啊,奶奶昨天去山上采竹荪,结果认不得路了。我们找了几个小时才找到。你爸爸在外打工回不来,我只能打给你了。” 竺笙自小学舞蹈,在父亲的强烈反对和奶奶的支持鼓励中,坚持了下来。 十八岁如愿考入锦城音乐学院舞蹈系,大学四年全额奖学金。 奶奶是对她最重要的人。竺笙打算带奶奶去医院好好看看,再回锦城找工作。 竺笙家在赤水市下辖的红河镇,赤水两岸有崇山峻岭,飞流瀑布,也是著名的旅游景点。 “红河镇到了,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伴随车载喇叭喊着,大巴驶进镇口,竺笙提着大包小包下车。 视野所及,六十多岁的奶奶还穿着老式的蓝靛底色白花的麻布衣服,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皱纹,她拄着竹杖,冲着竺笙笑了。 “奶奶,我回来了。”竺笙放下包裹,拥抱奶奶,脆生生说道。 一路上,相亲们都热络地和她打招呼。 “竺笙回来了。” “大舞蹈家回来了。” 竺笙一一回复。 竺笙家是那种传统的黔北民居风格的青瓦、白墙,一共有两层。 院子里,十几只乌骨鸡迈着矫健的步伐,发出咯咯咯叫声,竹篱隔出个四四见方的小菜园,屋檐下挂着晾晒的腊肉和猪脚。 靠墙根的地方,两根很长的,还有一根两米、下面带轮滑的的楠竹,安静地躺着。 “要试一试吗”奶奶笑着问。 竺笙每年寒暑假回家,总要拾起楠竹,到大江上练一练独竹漂。 这个带滑轮的,被她戏谑地称为“竹板漂”,借鉴了轮滑的原理,用于模拟练习。 竺笙放下了大包小包,搓搓手,将竹板漂摆放到院子中间。 她伸开双臂,保持平衡,整个人缓缓地站了上去。 竹板漂开始向前移动,速度在增加,冷不丁的,她身体左右摇摆,倾斜。速度更快,她收束不住,掉落下来。 “不行不行,半年不练手生了。”竺笙笑出来,抱住了奶奶的手臂。 “没事,多练几次就熟悉了。”奶奶一如既往地鼓励她。 忽然,竺笙小鼻子翕动,眼眸亮闪闪地,“好香啊!” 奶奶笑意止不住,亲昵地点点她额头,“真是小狗鼻子,做了你最爱吃的筒筒笋和回锅肉。刚刚你伯伯打电话,会带你堂姐过来一起吃饭。” 一张小方桌,饭菜摆上来时,大伯竺春江和女儿竺笛到了。 竺春江手里拿着一个迷你小酒瓶,高约八九公分,透明的,放在桌子上。 “今天笙笙回来,我呀,特地拿出了珍藏的席酒,和笙笙喝一杯。” 竺笛拽了下父亲的衣角,使了个眼色,“爸,你给大舞蹈家喝酒呀,得得得,还是你自己喝吧。” 这席酒是赤水特产。 赤水号称美酒河,独特的地理环境和水文特征,造就了“无杂质,入口微甜”的特征。茅台、郎酒、国台以及席酒都取赤水酿制。 席酒,价格不菲。 竺笙接过小酒瓶,倒入拇指盖大小的酒盅里,敛着眼眸遮住起起伏伏的心事,“舞蹈家那都是小时不懂事说说罢了,做一个舞蹈老师几率还蛮大。” 竺笛抓着竺笙的胳膊摇晃,满脸的兴奋,“话说,你就这么回来了,那你报名的《舞林大秀》怎么样了吗会不会耽误录制啊。我和酒厂同事他们都说了,还要给你网上拉票打气呢。” 竺笙搓搓手,捏着发白的指节,“《舞林大秀》……落选了。我先回来看看奶奶,工作的事以后再说。” 竺春江用胳膊肘撞了下竺笛,电话就是他打的,老太太记忆力不如从前了,他私心里希望竺笙回来照顾,不然就要落到他的身上,到时候婆媳矛盾有的闹呢。 老太太适时咳嗽一声,“都先吃饭吧。舞蹈是笙笙从小的梦想,虽然落选了,以后更努力跳就是了。” 竺笛闷闷坐下,大堂姐天生古道热肠,“好可惜啊!还以为你以后要进入某圈了呢。不过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我们酒厂要冠名赞助独竹漂大赛,一等奖奖金足足有三万,优秀奖还五千呢,可惜我不会。你要不要报名” “三万”坦白说,竺笙被这个数额惊到了,奶奶要治病,她正愁囊中羞涩呢。席酒酒厂出手相当大方,堪称雪中送炭。“比赛日期是几号” “可能酒厂也担心,报名的人太少吧,所以这次比赛预留了充足的时间,比赛日期是八月十五。我这就把报名链接发给你。” 很好,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练习。 “万里赤虺河,山深毒雾多。遥疑驱象马,直欲捣岷峨。筏趁飞流下,樯穿怒石过。劝郎今莫渡,不只为风波。这是明代诗人吴国伦《赤虺河》一诗描写的赤水。赤水历史悠久,当年红军四渡赤水,就是这条江了。现在赤水市大力发展红色旅游,很多游客慕名而来。” 一艘游船上,站着七八个游客,一边听导游讲解,一边拿着手机在拍照。 待到船快靠岸时,他们忽然被岸边的小姑娘吸引住了。 小姑娘二十岁左右,脚踩一根长约九米的楠竹,手中撑着一杆五米长的。看起来准备滑向江心。山涧江风吹来,带去夏日燥热。她有着一双如桃花瓣的美丽眼睛,鬓边碎发轻舞,碧色裙摆被掀起一角,平添三分温柔。 太美了。 “导游”,有游客录着视频,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导游解释:“这叫独竹漂。是咱们赤水地区独特的民间技艺,由秦代的独木漂演变而来。后来人们发现楠竹比楠木好,就将独木漂带改成了独竹漂。赤水的先民都会,不过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已经很少人能驭竹渡江了。” 游客们已经有人吹口哨了,为这精彩的绝技。“小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一根竹子就要渡江吗” 竺笙抬起手臂,羊脂玉白的脸上,挂着纯净的笑意。“我七岁开始练习,练了三年才能平稳站到竹子上,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 游客们扯着嗓子问:“那会不会落水啊” 竺笙撸起了袖子,露出一小段白藕似的手臂,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上面浅浅的伤痕。“家常便饭呦。” 游船上倚靠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身姿昂藏,生了一双偏狭长的瑞凤眼,他将墨镜别在头顶,修长如竹的指节,在手机屏幕上点着,他在百度这项非遗绝技。 他的内心远比表现出来的更激动。 他叫黎箫,帝都人,一个自我定位“现实生活记录者”的自媒体导演。 因家里反对,他背起行囊离家出走。此次西南游,也是希望寻找一些灵感的。 小姑娘表演的极具地方特色的绝技,让他眼前一亮。 距离有点远,他用手机拍了一小段,随手转发短视频app——“抖手拍拍”。 其他游客都下船了,这段旅行已经结束。黎箫却和导游说,“我要租借这条船,接下来我就自由活动了。” 快速扫了码,付了款。黎箫开着游船,向竺笙的方向追来。 他想找一个机会认识一下。然而接下来的一幕,直接让他心脏砰然搏动。 视野中,竺笙撑起竹竿,离开河岸十余米后停在水中央。 亭亭玉立的女孩,身枝柔曼,翩若惊鸿,她做了一个标准的小舞花。 缓缓移开了腿,向后,踢后腿。 随后,她在竹子上现场表演一字马。 一系列民族舞基本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黎箫忘记了自己的处境,鼓起掌来。 一滩鸥鹭惊起,飞向群山间。 “噗通”,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竺笙落下水去。 003 搭讪:短视频意外爆火 黎箫第一时间放下背包和手机在船上,一头扎进了水中,向竺笙游去。 今天导游还讲,赤水很深。如果因为他的莽撞害了这个身怀绝技的小姐姐…… 等等,竺笙已经探出水来,双臂撑着十字交叉的楠竹,手掌覆面除去水渍。洗尽铅华,天然去雕饰。 “小姐姐,你会游泳啊”黎箫恍然,一个在江上练了十几年绝技的人,怎么可能不会游泳他实在是关心则乱了。 竺笙看了眼黎箫,好像是刚刚船上的游客。 “实在抱歉,我刚刚惊叹于你的绝技,非常酷,是我从未见过的,忍不住鼓了掌,害你落水……”黎箫再次道歉,态度那么诚恳。 竺笙浑身湿透,衣服贴在身上,多年练习舞蹈的缘故,傲人曲线一览无遗。她重新站上了楠竹,“我们练这个落水是常有的事,没关系。” 短暂的沉默,竺笙在等黎箫离开,好继续练习。 黎箫显然没有get到她的点,“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黎箫,帝都过来旅游,以及采风的,对于你们这的风土民俗非常感兴趣。” 竺笙撑着短竹竿,信手指了下黎箫身后的船,他还在水里呢。“你再不上去就要感冒了。如果想了解赤水风物,那可以报一个赤水深度游。这附近的四渡、习水、茅台镇还有很多风景,一圈下来素材都到手。” “好主意!还能再遇见你吗”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竹子之上能练劈叉的小姐姐。 黎箫边说,边爬上游船,从背包中拿出一包纸巾,抽出几张擦擦脸,“我是说,很多人都会你这种绝技吗” 纸巾在掌心,想给她也擦擦。 “应该会的,我们这马上会有一场独竹漂大赛,相信会有很多人报名。”竺笙没有接纸巾,衣服湿了是擦不干的,至于脸上,自然蒸发就好。 “bingo。”这个消息令黎箫振奋,一个人划独竹漂已经如此精彩,千竹竞技,那将是如何壮阔的场面他又从包里拿出来一件干净的国潮t恤,t恤胸口写着单词china,画着半个狮子头,栩栩如生。 当着女孩子的面换衣服,毕竟不太讲究,他想提醒一下,却发现竺笙已撑着竹竿向赤水深处划去。 他匆忙换好了衣服,调动船头追了上去,却又保持了七八米的距离。“小姐姐,我是个摄影师,我可以拍你吗你们的水上漂,值得让更多人发现。” 回答他的是山风,以及三个字,“不可以。” 黎箫没有再拍,她浑身都湿了,这样拍摄确实很不礼貌。他也没走,只是后面缀着。 竺笙没有再做舞蹈动作,但她在加速。衣服又湿又重,竹子变得更滑,她又摔下来几次。然后又站起来,如此反复练了一个多小时。 黎箫没有打扰她,在女孩身上,他看到了锲而不舍的坚持,百折不挠的韧性。这更让他坚定,将女孩这项绝技展现给更多的人,她值得更多的观众和掌声。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抖手拍拍其实是今年才上线的短视频app,但短视频的发展,可以追溯到更远的2013年。 结合当下信息爆炸化和年轻人时间碎片化的特征,抖手拍拍上线后日活人数不断激增。 黎箫对此有预判,未来或将是微电影和短视频的天下。 也许以后会出现十分钟的电影,五分钟的记录片,一分钟的小故事。 竺笙已经回程了,黎箫的船便靠近了些。“小姐姐,可以问问你的名字吗我想或许我们可以合作,把你的绝技拍成一部短小精悍的纪录片,说不定会有很多人喜欢。” 竺笙微怔,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想夺得比赛的冠军。 至于纪录片,她倒是很喜欢看,可那不都是某个大导演,带着一个团队来完成的吗什么时候纪录片的门槛变得这么低了 她想了想,说道:“我叫竺笙。如果你想拍,不如关注一下这个比赛,会有很多选手。” “竹笙”黎箫回味一番,看着竹子上俏生生的女孩,脱口赞道,“人如其名,清新如竹。真是好名字。哦比赛是什么时间” 竺笙也没有纠正他,她是天竺的“竺”。对于陌生人,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八月十五。” 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对游客的黎箫来说,战线拉得太久了。“恐怕不行,到时候我要回帝都了。明天你还练吗” 竺笙预约了赤水市第一医院挂号,因为还有两天时间,她才出来练习的。 不练怎么拿冠军呢 “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纪录片只拍一个人的。而且,我私心里并不想被拍。” 赤水碧绿,映着两岸青山。竺笙的速度平稳,没有再摔。转眼已经到了岸边。 被拒绝黎箫并不意外,之于她,他不过是刚刚认识的,大概还需要一个信任建立的过程。“竹笙小姐姐,可以加个微信吗关于竹漂,我不懂的可以咨询你吗” 竺笙将两根竹子放在岸边处,回到地面。“听我奶奶收,以前我们这有独竹漂协会的。你想了解,也可以去图书馆,找找镇志。再见。” 说着,她已经提着裙摆走了。 黎箫意兴阑珊,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到她的号码。 黎箫回到了镇中心的民宿。 民宿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河美居,很有红河镇特色。 老板娘盘腿坐在接待台那喝茶,游客有兴致可以免费喝两杯,聊聊天,也和老板娘共享一下旅行团或私车的信息。此时还坐了一个外地游客。 不过黎箫是喝不惯的,昨天他喝了一杯后,老板娘告诉他,这茶是红河镇特产,叫虫茶,是收集一种叫“化香夜蛾”的昆虫产的虫屎制成。黎箫的脸顿时比便秘还难看,他跑到院子里,全吐了。 总之就是个无福消受。 “小黎帅哥,明天有去四渡的车,要赶早七点出发,我帮你预约了。记得早起退房呦。” 黎箫摆了摆手,“谢了玫瑰姐,不过我暂时不打算走了,再住两天。” 老板娘叫梅桂,梅花加桂花,不过来的客人都喜欢叫她玫瑰姐。玫瑰姐喜笑颜开,“那敢情好。今天拍照了嘛记得大众点评给五星好评哦,可以减免房费的。” 黎箫不动了,他赫然发现,茶台后面墙壁上,贴着一张海报。上面醒目地写着: 首届席酒杯独竹漂大赛,线下、线上报名同时启动。 “玫瑰姐,你们这个比赛很有趣啊!”黎箫的手指指向海报。 玫瑰姐充满自豪和荣耀感。“我小的时候,才叫有趣呢。赤水之上,楠竹一排排,参赛的人特别多,比端午龙舟还热闹。现在不行了,会这项技能的人越来越少,尤其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没有人学了。” 黎箫想到了今天见到的“竹笙”,“玫瑰姐,你还别说,我今天见到了个会竹漂的,女孩子驭竹江上,飘逸如仙子。” 他脚下凝聚了一小汪水,玫瑰姐这才发现黎箫裤子都是湿的,连忙道:“怎么还下水了赶紧上去洗洗,别感冒了。” 黎箫伸手够墙上,“玫瑰姐,这海报送我行不行” 玫瑰姐也不是小气人,左右一张海报,大手一挥送了。 回到房间,还不待洗漱,就有好几条微信进来。 他点进去,发现是远在帝都一起长大的朋友柳歌伶。 “快看抖手拍拍,你发的视频火了。” 004 诚意:县志、荔枝和大家伙 微信还没结束,柳歌伶又接连发了几条。 “小姐姐看起来相当不错,莫非是旅行的艳遇” “这小姐姐好飒,求联系方式。我要以她为原型,写一首新江湖。” 柳歌伶是个独立音乐创作人,目前已经有十几首原创作品,其中两首在抖手拍拍上非常火,就是八卦心太重了点。 提到联系方式,黎箫哭笑不得,他自己都还没要到呢。 他起了捉弄之心,修长的手指戳着屏幕,编辑信息,“抱歉歌伶,我能理解你此刻膜拜的心情。但是,在征得对方同意之前,不能给你。” “啪”,一键发送。 随后,黎箫点开抖手拍拍,右下角“消息”处,小红点亮起来,点进去,粉丝增加六千多,转发、点赞均过万,评论数千条。 tony老师:“哇哦,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苇渡江’吗长见识了!” 清秋无事:“中国功夫yyds,看这轻功水上漂,吊打那些动作大片!” 青栀少女花:“是啊是啊,有这功夫还吊什么威亚,用什么替身啊。小姐姐收下我的膝盖。” 浅彩淡墨:“在线求直播,挺急的。” 靠脸吃饭的我偏要工作:“有一说一,我感觉小姐姐颜很好磕,就是这个拍摄者技术太烂了。” 一条内容的流量,超过了黎箫过去两年在优土b企鹅发的视频总和。 饶是黎箫淡定,也忍不住发出“啧啧”之声。 人生啊,真的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过,说实在的,真的不是黎箫技术差。 拍摄的时候距离有点远,毕竟手机不比单反。 不过网友们的留言,让黎箫坚定了继续拍下去的念头。 想想只是驭竹而行,就这么多人喜欢,如果是做竹上舞呢,他们该不会惊为天人了吧。 他以发现平淡生活的不平凡,致力于记录生活之美、技艺之美,而“竹笙和她的故事”是最好的素材。 黎箫拉过来自己的旅行箱,掏出了吃饭的家伙。 圈子里流行一句话,“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很多人入了坑,上了瘾,砸钱无数。 黎箫就是个生动写照。 为了拍摄贴近生活的纪录片,他买了重量级摄像的设备,被哥们冠以“败家带冒烟的”的称号。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洗了个澡,吃了晚饭,黎箫感觉不大对劲儿,嗓子很紧。 第二天起来时,黎箫彻底感冒了,嗓子痛得厉害,鼻子也不通。 他改了主意,先去书店和图书馆。 带上县志和镇志去找小姑娘,以此证明他的诚意。 黎箫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找到了一本民国时的县志。 彼时的赤水还是县,现在的赤水则是县级市。 因为黎箫身体不太舒服,穿了一件中长款风衣,场面绣着江水崖纹,以抵挡江风。而后他拿着县志,背着装备,去了昨日的赤水岸边。 一长一短两根楠竹还在,只是伊人不知去了何方。 但,他不是没有收获。 赤水江面上,几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大叔,正在撑着竹子练习。大概,都在备战八月份的比赛。 他们的风格,与女孩的柔美完全不同,进击型,乘风破浪,速度很快,非常彪悍。 只两眼,黎箫就确定,这些都是女孩的劲敌。 他暗自为她捏了一把汗。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念头,黎箫依然租了一条小船,瞧见摊贩那有卖赤水特色的“鸡蛋糕”,他随手买了一大袋。 上了船,背包放下,开始安装三脚架,船驶向江心,他将镜头对准了那几个“选手”。 才拍了一会,就有人落水。 几个人,很有默契似地,此起彼伏。 看来即使老手,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黎箫用手机又拍了一段,发抖手拍拍。转而他仰着脸,朝着大叔们打招呼,“大叔,竹上功夫好厉害!休息一会聊聊天啊” 先盖上高帽子,拉近了距离,再开始交谈。 几个大叔撑着竹竿靠近了他的小船。“小伙子,外地来的啊” 黎箫不太听得懂他们的话,他们口音很浓,服饰也是很有地方特色的。 黎箫先前做了攻略,知道赤水这里,苗族和仡佬族人很多。 他把买的鸡蛋糕递过去,又指指自己的专业大家伙,“大叔,可以和你们了解一下,你们的水上漂功夫吗我是帝都那边做媒体的,过来采采风,顺便挖掘当地民俗风物。” 大叔们一听媒体,大记者吗上了船,表现得更热络了。 “大叔,不必拘谨,随便说说就行。你们练这个多久了,怎么能在竹子上保持平衡,一定很难吧” 大叔们被帝都大伙子的热情感染,又想着将来能上电视,回答的可积极了,唾沫星子满天飞。 黎箫一边拍摄,一边用余光在江面搜寻。 忽地,一抹纤细的身影进入眼帘。 昨天的小姐姐。 他想结束这段采访,可大叔们热情不减,还拉着他在说话。 他情急,打了个喷嚏,“大叔,抱歉啊,昨天江风吹多了,有点感冒。” 大叔们了然,都劝他回去好好休息,末了还不忘问一句,哪个电台播。 黎箫背着背包,装好家伙和县志,向着竺笙的方向追去。他看见她将楠竹靠岸,去到了一户人家。 院墙高处,一棵高大的荔枝树,挂着饱满的果实,翻出了墙外。 那能做竹上舞的温柔女孩,爬在树上摘荔枝,眉眼灵动鲜活。 黎箫便走到了树下,屋子主人身边。“大哥,这个季节还产荔枝呀,妃子笑吗” 屋主笑笑:“不是妃子笑,是我们赤水特产的桂味荔枝,六月最为应季,我这是晚熟品种。肉质爽脆,桂香馥郁,一口咬开有爆汁感。赤水人都说,吃了桂味就不想吃别的荔枝了。” 黎箫想到,红河镇不如丽江、大理看起来繁华富庶,但物产却是丰富的,赤水养人,人杰地灵。 他指指头顶,找出自己的二维码,“大哥,她买的荔枝,我来付吧。” 竺笙摘了小二斤荔枝,准备付钱时,屋主笑呵呵说:“你男朋友付了。” 竺笙:“……” 黎箫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 005 说服:用镜头记录竹漂故事 竺笙提着口袋,装着饱满的荔枝,“谢了,帅哥。不过无功不受禄,收款码。” 大帅哥黎箫笑逐颜开,顿觉神清气爽,头也不痛了,嗓子也不紧了,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 竺笙一扫,发现这是他的个人微信账号,id是乐逍遥。 受教了,原来可以这样要微信。 “昨天害你落水,这荔枝,算是我一点心意。” 竺笙耸耸肩,算是笑纳。她没有加他,只是向农家乐的院子外走去。树荫斑驳,打在她身上,她问,“你,想做什么” 黎箫跟了过去,靠在树干上,声音却微微喑哑,他拿出了自己的相机和县志,“我听了你的建议,觉得很受教。这本县志,未必是最全的,但记录了独竹漂的发展始末。哦,今天我还采访了几个老乡。” 他准备播放,却听竺笙温和的声音:“感冒了” 她转移了话题,“你不是说要去周边采风吗,怎么还没走” 被关心的感觉总是温暖,黎箫揉揉鼻子,“谢谢关心。大概红河镇舍不得我,用这种方式挽留我。竹笙小姐姐,也许你从小就练习,赤水江风习以为常。” “可是对于那些久困于都市中的人,抬眼只能看到摩天大楼切割的四角天空,这样的风景,这样的故事是多么向往和憧憬。这是我打算拍这个微纪录片的初心。你也想为家乡做点什么吧。” 他言辞恳切,神色令人动容。 竺笙先前的戒心,放低了些许。“如果你想拍我的绝技,赤水大地还是有不少人会的。八月的比赛,你也有很多机会拍不是吗可为什么是我呢” 让人很难不误以为他是个大色狼。 黎箫在她的眼中读出了这条令人尴尬的信息,他自嘲地笑笑,复又拿出手机,打开了抖手拍拍,又过了半天,粉丝数和评论点赞数又增加不少。然而拍老乡那条,点赞评论却寥寥。 “自己看。” 竺笙跳过了那一串代表流量的惊人数字,以一种平静但严肃的目光看他,像是在说,“嗨,肖像权。” 黎箫意识到了她的不悦,“抱歉,没经过你的允许是我的错,我道歉。我也没想到想到,网友们如此喜欢你。这恰恰证明了,美,是第一竞争力。这样的故事和内容是人们前所未见、喜闻乐见的。你的舞蹈加上独竹漂,就是独一无二。” “而且,竹笙小姐姐,我和几位大叔聊了,他们说现在肯学这门绝技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技艺的传承,终究还是要靠年轻人的。否则,就断层了呀。” 竺笙猛然一震,他提到了传承,这是她先前未想过的。她学独竹漂,是为了和自己的舞蹈融合;而现在,是为了那昂贵的奖金,以解燃眉之急。 “黎箫先生,重新介绍一下,我叫竺笙,天竺的‘竺’。赤水很养人,红河镇的桶桶笋和桂味荔枝很好吃,赤水大地欢迎你用镜头记录她的故事,包括我的技艺。那席酒杯大赛,你会留下来跟拍吗” 黎箫露出了苦涩的笑,他出来旅游已很久,银行卡也快掏空了,还哪里经得起这么浪漫的流浪“恐怕不行,但是接下来几天,你随时练习,我随时拍摄,没有问题。” 竺笙回到家里,奶奶在院子里摘菜。 她洗了荔枝,用葫芦瓢装着,端过去。 “奶奶,休息一会,吃点荔枝。”她剥了一颗,白嫩爽滑的果肉在指尖,奶奶笑着吃下。 “哎呀,你回来晚了,六月那阵我吃了不少呢,邻居送的。笙笙你也吃。” 好东西,总惦念孙女。 竺笙放下葫芦瓢,开始摘菜,有虫眼的、发黄的通通不要,“我买的时候吃了些,这是偏晚熟的品种,味道也很不错。对了,奶奶,以后晚饭我来做吧。我回来呀,可不是给您添负担的。” 老人显然不爱听这话,撂下了荔枝,“你工作也辛苦啊。再说,我孙女怎么是负担呢。人老了,闲不住,不找点事做,心里不踏实。” 竺笙鼻子发酸,垂着头,小青菜一把排排放好,“我手机上挂了号,8号时带奶奶去赤水市医院看看,那天奶奶不能睡懒觉哦,要早起。” 奶奶望望天,浑浊的眼里是叹息,她每天三四点就醒,都不用鸡打鸣。“笙笙啊,我自个身体自己最清楚,老毛病不用看了,你回来我这不是好了吗” 竺笙咬着唇,隐忍着情绪,端菜往屋里走。厨房里的香气冒出来,奶奶显然把晚饭做好了。 “你最爱吃的猪儿粑好了,我还热了腊肉,一会再炒个蔬菜,就可以吃饭了。”荤素搭配,营养不少。 竺笙把奶奶推出了厨房,“剩下的交给我。” 奶奶欣慰地笑了。 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猪儿粑的主要原料为糯米,加水和成面团后,包上肉馅,捏成椭圆形,外面再包上小片菜叶,用小笼蒸熟。出笼后白嫩油亮,形如熟睡的小猪。 竺笙给奶奶夹了一个,才夹给自己。 奶奶不吃,反而盯着她,像急于知道考试成绩的小学生,“好吃不” 糯米软糯,入口香甜,只是那肉馅,没有滋味。竺笙猜想着,大抵奶奶忘加盐了。“好吃,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奶奶便也自己吃了,只是咂吧咂吧嘴,总觉得哪里不对。她一拍脑门,“我忘了要加盐的。” 猪儿粑已经熟了,不能再加,竺笙就拿来酱油瓶子,往馅里倒一点。 奶奶尝后,竖起大拇指,“还是我孙女有办法。” 吃完了,竺笙在厨房洗碗,给奶奶看了电视,让她先看。 可没一会,奶奶慌慌张跑进了厨房。“笙笙,我找到了《舞林大秀》,你快来和我一起看。” 竺笙心头一紧。 奶奶忘记了做菜要加盐,可没有忘记她报名参赛了《舞林大秀》。海选已过,现在开始pk了吧。 电视屏幕前,竺笙看到了她大学同学兼室友——林卓。 没想到,这才比赛开始,林卓就跳上了拿手的——古典舞剧目《爱莲说》。她身体婀娜多姿、刚柔并济,将东方女性古典清新脱俗之美以及如荷花的傲然清高,合盘呈现。因为是live,现场掌声不断。 奶奶看的时候,不断呢喃,“我孙女跳的最棒,为什么你们不给她一次机会呢这是你们的损失。” 竺笙抱住了奶奶的手臂,巴掌大的小脸,埋在奶奶并不宽阔的肩窝,泪水生生憋回去。“奶奶,以后这种机会还很多呢,我一定会让您在电视里看到我的。” 奶奶拉住竺笙的手,拍了拍,“笙笙,奶奶陪你一起练习。竹子在院子里,现在就练。” 在竹子上练舞蹈动作,在过去的十几年时间,竺笙经历过无数次,摔了不晓得多少次。这比在水里练,摔得更疼。 竺笙说“好”。 006 同行:风雨中共撑一把伞 黎箫回到了民宿。 七月的赤水,正值雨季。回来的路上,又是淅淅沥沥的雨。 黎箫有些发热,蚊子却不肯放过他,嗡嗡地在眼前晃。 柳歌伶给他发来了微信,“你妈妈来我家了,一直和我妈念叨你性子野、叛逆,也不知道将来谁能降伏你。还和我妈说,你再不回去,他们要杀过去找你了。” 黎箫脑海里想到了竺笙。再拍一些竺笙竹上舞的视频,就够剪辑一个微纪录片了。网友的直播呼唤,算了,管他呢。他在对话框里输入:“快了,再过两天去机场接我。” 微信嘟嘟,又有新消息,“话说,那个竹漂美人联系方式能给我吗我十分迫切想和她来个云端对话。我坚信不疑,她会是我的缪斯。” 已经得到了竺笙号码的黎箫,发出了一条微信,“明天可以拍摄吗我那天看你练一字马,舞蹈加独竹漂,非常惊艳。” 竺笙很快回了他信息:“明天不成,我有安排了。” 既然也拍不成,黎箫想想也不错,正好给自己放个假,把这该死的感冒治一治。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医院再次偶遇竺笙。 赤水市第一医院,神经科诊室里,竺笙紧张地捏着手指,眼神飘忽到医生的诊断单上,却又不敢看。“医生,我奶奶怎么样” 医生四十多岁,戴着眼镜,往鼻梁上推了一下。“我们怀疑,是阿尔兹海默症。最好是去大医院复诊一下,筑城或者干脆去帝都,那的医院比较权威。” 大城市的大医院,挂号多难啊。而且竺笙现在的条件,实在是力不从心。“有哪些禁忌或者需要注意的” “病症主要表现为记忆减退,对近来发生的事,遗忘突出,难以应付复杂的事情,未来可能还会面临时间和地点认知障碍。万幸的是,发现地比较早。” 竺笙想起之前奶奶采竹荪忘记了回家的路,做菜忘记了放盐,她当时就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但听医生下了判决书,还是忍不住内心抽痛。“医生,我奶奶还不到65岁,平时看起来好好的,怎么会……” 医生耐心解释:“因为咱们国家老龄化比较严重,基本25个家庭就会有一个阿尔茨海默病患者;你奶奶这种情况,属于早老性痴呆。一般治疗的话,分为药物治疗和精神治疗……” 从诊室出来,奶奶还等在门口,惶恐不安地迎上去,“笙笙啊,怎么样” 竺笙挤出来一个勉强的笑容,故作轻松,“哦,没什么,主要是缺钙。奶奶你在这等一会,我去开点药,咱们就能回家了。” 奶奶识字不多,竺笙希望蒙混过关。 奶奶愁云惨淡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我就说了,我没事地。要买钙片咱们去镇上诊所就行,大医院东西都贵。” 竺笙别过头去,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太麻烦了,奶奶你在这等我,我去了。” 呜咽的声音被吞了下去,竺笙风一般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没有先付款,而是找了个atm机,将在学校时办的农行卡插进去,四位数的存款让她雪上加霜。 在大学四年,她基本都是全额奖学金,还会做一些兼职,没花家里的钱。但她读的毕竟是音乐艺术类院校,学费远高于普通大学。而今她刚毕业,银行卡空空也是正常的。 取出卡片,捏在掌心,竺笙打开手机,翻到通讯录,第二个名字——“a爸爸”。 犹豫了一会,深呼吸,她摁下拨通键。 嘟嘟之声响了很久,久到她想放弃时,电话被接通了,话筒里传出来的是疲惫的声音。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父亲说吧,什么事” 竺笙小时候想学舞蹈,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父亲指着她的鼻子骂,“小姑娘家不学好,学那些搔首弄姿的动作有什么用你文化课不错,为什么偏要学舞蹈不要学你妈。” 竺笙五岁的时候,已经记事。偶尔听邻里乡亲说起,母亲跳进了赤水河里,没有找上来。 是怎样的绝望,会让一个人甘愿抛下那么小的孩子只身赴死呢 竺笙知道妈妈喜欢舞蹈,她也是。她希望有一天,站上一个足够高的舞台,让妈妈看见,哪怕妈妈在地下。 泪水伴着钻心的往事,从眼眶冲出,就那么兵荒马乱,猝不及防。竺笙狠狠抹了一把,不想自己的哽咽让父亲察觉。“奶奶,生病了。” 她隐忍着,尽量用日常平顺的语气陈述。 沉默了几秒钟后,父亲那边似有微弱的叹息声,“知道了,我打给你。” 握着手机的手心,全是汗。她生怕再多说一句话,就会泄露自己的情绪。竺笙僵硬地手机放进包中。 幸好父亲没怀疑,也幸好他没有继续追问,不然她真的不确定,自己的蹩脚演技,会不会让父亲发现端倪。 工友宿舍里,竺春河活动了一下打了石膏的腿。 他在帝都找了份修地铁的活,前些日子不小心被砸伤了,工程队给了补贴,他基本治伤都花了。 正好他老乡进来,“李老哥,能不能借我……”他眼神闪烁,磨磨蹭蹭地比了五根手指头,“这些钱” 这年头,打工人都不易。 “这么多,发生了什么事” 竺春江耷拉着肩膀,垂着头,把女儿来电说了一下。“笙笙这孩子,大学四年没和我开过口要学费,就她们那学校,一年学费两万打不住。今天她和我开口,说明是真的遇见困难了。我妈的病,可能比想象的更重。” 老乡兼工友有些动容,想了半天,“我只能借你两千。” 能借点是点呗。竺春河连连道谢。 很快,竺笙收到了陌生号码的转账,以及父亲的微信。 抹去了眼泪,竺笙振作起来,先买一部分药。 医院里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这个平凡女孩的无助,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表现都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 黎箫。 戴着口罩,拉着硕大拉杆箱的黎箫,顶着重感冒的不适,尾随着竺笙过来。 他看见她开药,看着她对奶奶笑容灿烂,两个人搀扶着走出医院大门。 赤又下雨了,由大雨转为淅淅沥沥,路面上还有一些积水。 他看见竺笙撑起伞,背着夸张的大背包,扶着奶奶走进雨里。 黎箫的心,随着女孩倔强的背影而起伏。忽然,她脚下一滑,跌进了小水坑里,半条膝盖沾了泥,伞脱手,她唤了一声“奶奶”。 黎箫以猎豹般的速度冲过去,将手中的大黑伞遮到了奶奶的头顶。长臂如他,向着竺笙伸出了手。 细雨之中,竺笙的眼前升起蒙蒙细雾,与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凤眼的他相对。她手上也有泥,甩了甩,要自己站起来。黎箫已经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安放在奶奶的伞下,伞柄交给她。 这个大的足够她们两个人用。 而后他快速捡起竺笙的伞,拿回自己的行李。 “笙笙,你朋友吗”奶奶问,笑容里老怀安慰。 竺笙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淡淡应一句“嗯。” “你们要去哪,我送你们一程。”黎箫走了回来,扯下一半口罩,声音平和地问。 竺笙本能拒绝,“不用了,我们叫个车……” 不成想,黎箫已经主动和奶奶打招呼,“奶奶,你好啊,我叫黎箫,是竺笙的……朋友。真巧,我也要去红河。” 他鬼使神差说了出来,像练习过很多次。 而竺笙,刚刚默认了他是朋友,又不好矢口否定。 奶奶当即拍板,“那小伙子,就一路同行吧。” 就这样,黎箫像一个护花使者,护着竺笙和奶奶,打上了出租车,赶去客运站,坐上了回红河镇的大巴。他手疾眼快,司机也默认他买单以及买票,车费都是他承担的。 到了镇口,雨下的更大了,都流成小河了。老人走起来是不方便的。 黎箫索性蹲下身,“奶奶,我背你吧。” 竺笙不好意思再麻烦他,刚想拒绝,却听他说:“竺笙,我的行李箱你帮拿一下,很重的呦。” 这样说,她就不用担心欠人情了。竺笙幽幽叹口气。 于是出现了这一幕。 黎箫背着奶奶,竺笙大包小包打伞,倒像是流浪的难民三口。 送到了屋门口,黎箫拿回自己的伞和行李,“我就住在河美居民宿,有事call我。” 竺笙注意到,黎箫的脸红得惊人。她不认为这是刚刚背人累的,他之前就感冒了。“你等我一下”,说着跑进去屋里。 奶奶却拉住了黎箫的手,“小伙子,进去吃顿饭吧,这天气最适合竹荪火锅了。” 007 备战:带着功能性饮料练习 黎箫的肚子在咕咕叫。 下雨天和竹荪火锅好配呦。 有这一刻,他感觉大城市生活未必赶得上小镇,最起码竹荪这种美味不是想买就立刻有的。 “那……怎么好意思” 他嘴上说走,身体无比诚实,坚决不动。 竺笙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管感冒的药。 “咦,给我的吗谢谢笙笙。”黎箫接药,“笙笙”叫的特别顺溜,好像练习过很多次。 “笙笙,请同学进去坐一坐,晚上吃火锅。” 奶奶就是神助攻。 竺笙:“……” 手攥着药,不想松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到底不是小气人。 竹荪是晾干的,需要泡发。用来做底料,特别入味。 奶奶宰了一只乌骨鸡,现场褪毛去五脏,如庖丁解牛,看的黎箫目瞪口呆。“奶奶,我帮你剁吧。” “小伙子,你屋里坐,很快就好。” 黎箫讪讪,跑到小菜园看竺笙摘菜。小青菜绿油油的,特新鲜,饱含着高品质的有机口感。 竺笙手起手落,抓了一大把,叶片上有雨珠,根须上带着泥。 黎箫听着耳畔偶有的狗叫声,脑海里浮现出几句话,“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因着黎箫身体不舒服,竺笙还给熬了赤水这边的偏方汤剂。 当一锅端上来,黎箫觉得幸福地快要飞上天。 席间,奶奶说了些竺笙小时候的事,可说着说着,就露出迷茫之色,似乎忘记了什么。 黎箫看出了竺笙的隐忍和难过,对她更起了怜惜和恻隐。 “奶奶,谢谢您的款待,这是我今年吃过的最好的美味。我祝您健健康康,笙笙永远漂亮。” 这话说到奶奶心里了,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对,我孙女永远漂亮。” 竺笙埋着头,小口吃蔬菜。奶奶高兴就好。 吃完了饭,雨还没有停,但黎箫必须走了。 竺笙在屋檐下送他,望着哭泣的天。 “今天多亏了你帮忙,不然我还不晓得多狼狈了。” 黎箫的热度褪了一些,感觉也舒服多了,“不客气,竹荪这么美味,我赚了。” 话已至此便无言。“你去客栈时小心点,路滑。” 见竺笙半天踩不到点子上,黎箫开门见山。“如果奶奶……有用到我的地方,发个信息,我随时能过来。另外,明天可以拍摄。” 竺笙看着他,面色红润,“你休养一下,感冒好了再拍。” 接连着两句,都是关心,黎箫心头更暖了,“这点小感冒,不打紧的。” 次日,两个人约好了时间,在河岸会面。 竺笙穿着类似泳衣的衣服,但包裹的比较严实。带了一个大大的帆布袋子,里面装的满满当当。 黎箫帮她接过来,瞥了一眼,纸巾、水杯、功能性饮料、哨子、红黄色小球……东西倒是很丰富。“今天准备充足,底下是换的衣服” “舞衣。”竺笙言简意赅,整个人散发着自信、从容的光辉。“独竹漂很多乡亲们都会,但竹上舞蹈应该只有我可以。你拍摄纪录片,总要有一些独特的东西。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先练习竞技的部分。” 黎箫租好了船,照例架上了三脚架,将竺笙的袋子也放了上去。“比赛规则是什么” 竺笙跳上了长竹子,撑着短竹子,划向水中央,“大赛设置了好几项,短航道的有单人六十米,一百米和二百米,考验的是速度和爆发力。另外还有团队接力赛以及花样独竹漂,我报名了六十、一百以及花样。” 黎箫想起零八年奥运会,自己看帆船和游泳的实况转播。这一刻,竟有些热血。 “花样独竹漂,莫非就像花样游泳” 竺笙打了个响指,这个临时搭挡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有几个标准动作,类似于竹上躺平,竹上俯卧撑,竹上踢腿什么的,具有一定观赏性。” 原来独竹漂比赛还有这么多门道,想到大江大河上,千竹竞技,花样百出,黎箫都迫不及待亲眼见证了。 “我想到了一件事,既然模拟练习就要严格按照比赛规则来,这样训练才有意义。起点和终点选在哪赛道通过什么确定” “先练六十米的。” 约莫半小时后,浮标的红黄球布好,每个之间间距四米。而起点和终点插上了短竹竿。 黎箫的船行至江心,他以手机做秒表,哨子含在唇间,吹响。 竺笙撑杆而起,如离弦的箭,向终点划去。 第一次过于紧张,才划了一半,就跌落水中。 竺笙爬回竹子上,返航,回到起点。 黎箫回想起那日的几个老乡,速度明显胜过竺笙的,他的心情百感交集。从袋子里拿出纸巾,他问:“比起中途落水,稳扎稳打更重要,先不要追求速度,保证全程不落水后再一点点提升。” 道理,竺笙也是懂得。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要练的还有很多。“再来。” 哨声响起,竺笙再次撑杆启航。 黎箫立在摄像机后面,看着屏幕上的女孩,一次更比一次快,半小时的功夫已经摔落水中五六次。 “最好的一次是十四秒六。”黎箫看着秒表,轻声说着。“休息一会” 接近四米每秒,划地比大学时体育课上的百米冲刺地还要慢。竺笙轻松笑笑,桃花瓣地眼眸弯弯,“感觉竞技和平时的练习,完全不同。哦,给我点红牛。” 黎箫愣了一下,想起先前竺笙带的饮料,原来是补充能量的。他拿出一罐,打开,递给她。 “但总归是有方式方法地,找到了就会事半功倍。” 竺笙喝了大半罐,脸上还凝着水珠的邻家女孩,生出了几分豪迈。“嗯,我也在不断摸索。接下来,拍舞蹈部分吧。” 她知道他停留的时间不会很多,想着先帮他完成片子。 “不急,你先练习,我现在就希望你能夺冠呢。对了,我可以发抖手拍拍吗很多网友想看你的精彩表演。” 竺笙从后面挥挥手,“嗯,要注明拍摄地点,真义市赤水红河镇,当给我家乡打广告了。” 如是又练了两个小时,竺笙肚子咕咕叫了,这玩意儿太费体力了。 “我送你回去吧。”黎箫主动请缨,他注意到上岸时,竺笙腿发软,差一点跪下去。 竺笙也没逞强,她都没力气了。 回到家,竺奶奶坐在门口的樟树下,翘首以待呢。看到两个人一起,老太太嘴角咧出了二百七十度。 “奶奶,我回来了。” “饿不饿啊锅里做了你爱吃的豆花和筒筒笋炖腊猪脚,小黎你一起吧。” 黎箫已经领略了竺奶奶的好厨艺,他毫不怀疑,这么被投喂下去,他铁定会变成黎胖子。可是天天蹭饭他也不好意思。况且竺笙的家境,他是看在眼里的。 “不了,谢谢奶奶。今天客栈那有活动,我一会就要回去。” 竺奶奶拉着自家孙女的手,给她使眼色,“你倒是留一留啊” 竺笙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老太太没辙,开口:“笙笙啊,明天陈大叔要去葫市。我寻思着,你和小黎跟着去一趟。你这竹子用了不少年,该换一换了。再说,你这尺寸也不对,不好练习啊。” 竺奶奶一句话,包含着太多信息。 独竹漂大赛,竹子的标准尺寸是七米半,但竺笙的是九米。 葫市是哪,黎箫也不晓得。 “葫市是赤水的一个小镇,风景秀丽,”竺笙解释道,“那里有两个非常有名的景点,竹海和桫椤自然保护区。” “竹海”非常霸气的名字,黎箫第一反应,和江南的安吉相比如何 008 竹海:三母竹入黔的黎姓先人 对于明天的葫市之旅,黎箫充满了期待。 回到客栈后,他顾不得吃饭,独自躲进了客房。 他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mac笔记本,连上了相机,找到了之前采访独竹漂大叔们的视频。 打开视频剪辑软件,将这段单独剪下来,做成一个压缩文件,发送了一个邮箱地址。 随后,他打开微信,点开一个头像。 “三天三天,组织有个重要任务交给你,具体内容见你邮箱。” “三天”,原名明昭阳,黎箫的大学同学,数学系学霸。因为名字里包含了三个“日”字,被黎箫冠以三天的外号。 如果按照传统的观点,黎箫和明昭阳是两个极端。 一个沉浸在自己的艺术小世界中,追求着精神化的自我认同。 一个在职场中稳扎稳打,步步升迁,现在已在知名it巨头担任重要职务。 偏偏,两个人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明昭阳的回复很快,“小子,你以为哥哥像你那么悠闲自在吗大厂实锤打工人,到现在还加班呢。” “作为项目经理,你不是应该培养团队来做事吗亲历亲为的不是好经理。”嘴皮子很利索的黎箫刷刷回复过去,不忘输出自己的管理观点。 手机屏幕闪动,大厂打工人秒回,是“cto,不是项目经理。” 比经理高好几个level。 很快,明昭阳的语音拨打过来,随之金毛狮吼传音。“哇靠,你发的是什么老乡们说的什么话,不懂。” 黎箫将赤水的见闻简单说了下,末了总结,“三天,我现在需要你的技术支持,即从风力、浮力以及一切可利用外力的条件下,如何能最大化输出功率,提高独竹漂这项水上运动的速度。” 明昭阳:“……” 如果不是隔着几千公里,他只怕要提起四十米大刀追杀过来。 有这么坑兄弟的吗 哥的高智商,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 桀桀桀桀桀…… “说吧,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明昭阳在磨牙。 电脑的屏幕,定格在竺笙的竹上舞视频上,静了音。 无声,却有种更摄人心魄的力量。 黎箫想到医院的所见所闻,想到她练习时每每跌下水中的瘦小身影,会让人忍不住想帮帮她。 “三天,你听我说,这个冠军对她来说很重要。” “她她是谁”明昭阳嗅到了一点苗头,穷追不舍的问。“如果是弟妹,那我义不容辞。如果不是……哼哼” 笑得贱兮兮。 黎箫打断了他的浮想联翩,“不是你想得那样,就是……在这边认识的一个普通朋友。你这次帮我,人情我记着。” 挂断了电话,黎箫重新播放几个大叔的视频,将对他们的采访,尤其是对独竹漂的技巧,整理成文本。这边打印店不好找,他索性手抄一份,打算明天带给竺笙。 投桃报李,嗯,他如是告诉自己。 这时他才发现,肚子饿得找不到北了。连爱吸血的蚊子,今晚都没有光顾他。 第二天天不亮,他就被微信视频吵醒,是明昭阳。 屏幕中,明昭阳顶着鸡窝头,得意洋洋地和他炫耀,一个充满“冷静而简朴,宛若雕塑,没有绘画亦或音乐中的华丽绚烂,但是纯粹的庄严”的公式。 黎箫听完,原地卒。 当黎箫按照约定时间,来到竺笙家时,看到了竺家门口停的一辆农用四轮车,蓝色,后面是敞篷的。 他有一瞬间的凌乱。 敢情,这就是接下来他们要乘坐的……交通工具 “来得正好,吃饭了吗”竺笙背着小双肩包,踮起脚撑着四轮车的壁,“嗖”地一下跃入车厢。 而后,英姿飒爽、居高临下看他。 黎箫啧啧,到底是学舞蹈的,柔韧性真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会轻功。 “小黎,上车啊。”竺奶奶笑着挥手,那动作倒像是“赶鸭子上架”。 陈大叔走过来,斜着眼瞅瞅这城里人,“小伙子,用帮忙不” 黎箫连连摇头,在三个人的注目下,吭哧吭哧爬上了车厢。 抬眼,两个热腾腾的猪儿粑递到他面前,女孩掌心晶莹,小猪可爱。 黎箫接过美食,嘴上保持倔强,“我吃过早餐了。” “哦,没关系。反正你今天会消耗很多体力。”竺笙云淡风轻地说。 这是对你做苦力的补补偿。 黎箫:“……” 红河镇到葫市,是典型的山路,一路上难免颠簸。 黎箫也明白了为什么做四轮车,红河到葫市还没通客运呢。他本想坐下,可是竺笙就站着,双手把着车厢壁,夏日的风吹动她的长发,向后拉成了直线,别有一番温柔。 黎箫便也与她并肩站着。 车行了半个多小时,四轮车停了下来。 竺笙和黎箫下车。 “你们先去逛,慢慢挑,我办事大概要三四个小时,到时候咱们还在这汇合。”陈大叔说。 “好咧,谢谢陈叔。”竺笙嘴巴甜甜,语气乖巧。 和陈大叔分开后,竺笙紧了下身后的包,向着蜿蜒的山路拾阶而上。 黎箫追过来,问:“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逛……竹海。”说着,竺笙已经走向了售票处。 黎箫寻思着不该让女生买单,抢着在她前面准备扫码。“我来。” “你过来帮我,不该让你再破费的。”在经济上面,竺笙分的很清。 黎箫灿烂一笑,洁白牙齿明晃晃的,“我刚刚已经坐了你的观光车了。再说,我本来也是要打卡竹海的,现在还多了你这个美女导游……” 说完他意识到行为太猛浪了,以手抵住了唇。“我是说……” 竺笙却绕过了他,唇角微微上扬,付了现金,接过了售票员递过来的票。 “下次吧,这里不扫码。” 两个人并肩走入了竹海森林公园。 径直向山的是竹路,两侧都是高大蓊郁的楠竹,空气湿润清新,风沙沙地吹,竹叶轻轻地响,这里俨然一个竹外桃源。 黎箫拿出了相机,边走边摁快门,“都市里忙忙碌碌,到了这里,会自动慢下脚步,感觉很奇妙。” 竺笙赞同,手指拂过楠竹的枝干,“竹子是最清雅的,来的人都难免要风雅一番。” 黎箫将镜头对准了她,惩罚似地拍摄,“你是说,我附庸风雅吗” 竺笙笑而不语。 “我以前到过安吉,就是《卧虎藏龙》的拍摄地,那里有万亩竹海,流水知返,倦鸟思归,是被誉为气净、水净、土净的‘三净之地’。今天到了这里,才发现竹外有竹,仙外更仙。” 在黎箫的认知里,这片竹海自带仙气,令人流连。 “早知道,我就早来打卡了。” 竺笙摘下一片竹叶,在指尖把玩,“现在也不迟啊。说起来赤水的竹子,还和你大有渊源呢” “哦,这话怎么讲”黎箫顿了顿,擦擦额头细汗,这爬山还是个消耗卡路里的活。 竺笙步伐依然矫健,有时一步迈两个台阶,“相传乾隆皇帝时,一个叫黎理泰的闽南人,其父得罪了权贵,被牵连的叔叔躲到了这里来。他家境贫寒,十五岁就外出做事糊口,后来到赤水投奔叔叔。” “黎理泰精明能干,当地蓝靛商人便将女儿许配给他,并把蓝靛交给他经营。黎理泰管理有方,几年后就有银子积蓄,购买了许多土地。” “人呢,总是依恋故土。富裕了的黎理泰,回到闽南老家,想把母亲和弟弟接过来。母亲执意不肯离乡背井,黎理泰只得挖了四根楠竹作母竹,带回赤水栽,象征他根在闽南,到异乡安家不忘根本。” “四根母竹,成活了三根。当地的乡民,见到楠竹生长快,成材早,产量高,用途多样,比本地的竹子好多了,纷纷登门索取母竹。黎理泰定价很低,还教授大家种植之术,很快附近的葫市形成了竹海。我们赤水人,吃竹笋,做竹编,刻竹雕,以竹为户,都要感谢黎理泰呢。” 竺笙忽然停了下来,忍不住问:“黎理泰和你什么关系呀” 黎箫听故事听地入了迷。 他想,黎理泰将楠竹带到了赤水,那么同是黎姓后人的他,就力所能及帮帮眼前这个小姑娘吧。 万法皆缘。 “大概,五百年前是一家。” 公园里还有其他游客,并不见人山人海,在一处导视碑前,两个人停下了脚步。黎箫问:“万亩竹海,是看不完的,哪里是你特别想打卡的” “天锣、地瀑、‘夫妻树’。”竺笙绕口令似地回答,“不过,我最重要的还是选取适合的竹子。我奶奶说,竹子是与人通灵的。你来这里,听它们的心声,选择它们做伙伴,讲究一个缘分。” 009 上阵:你奶奶始终是你奶奶 黎箫仔细地回味着她的话。 “竹子是与人通灵的。人听竹子的心声,选择它们做伙伴,讲究一个缘分。” 他恍然,一瞬间有了然彻悟之感。 他一直想拍摄、想呈现的,不正是这种人在自然,在己心之间的抉择吗 天人合一,并不是说说而已。 他兴奋地晃动着相机,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拍摄下来。“这……感悟来的猝不及防。笙笙,能再说一遍吗” 那样,就太刻意了吧。 竺笙才不想,为了拍而拍,她明眸转动,皓齿轻启:“喏,相机在你手中,你随时拍摄,但不能ng,因为时间不会重来,人生也没有彩排。” 黎箫猛地拍额头,这句说的非常好,又没拍下来。 接下来,两个人一起看了“天锣”、“地瀑”,站在飞流直下的瀑布前,黎箫感觉到了,在自然伟力面前,人的渺小。 此刻,他们站到了夫妻树的前面。 仰头而望,只见夫妻树同根而生,分离的树干在离地约两米处合抱在一起,合抱处长出许多根须,交织缠绕。合抱处下方,两棵树干又伸出长长的“手”紧紧相握。较细的是“妻子”,另一边较粗的是“丈夫”。 来往的游客,在树干上系了不少红绳,写了很多心愿。 竺笙很沉静,双手合十,虔诚状若祷告。 黎箫忍不住打趣她,“你在祈求,‘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吗” 夫妻树有个传说,一起来许愿的爱人,会走到长长久久。 因为今天加班,到现在还没写完,先发上去,今天无论多晚都会更新完。大家可以明天来看。 黎箫仔细地回味着她的话。 “竹子是与人通灵的。人听竹子的心声,选择它们做伙伴,讲究一个缘分。” 他恍然,一瞬间有了然彻悟之感。 他一直想拍摄、想呈现的,不正是这种人在自然,在己心之间的抉择吗 天人合一,并不是说说而已。 他兴奋地晃动着相机,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拍摄下来。“这……感悟来的猝不及防。笙笙,能再说一遍吗” 那样,就太刻意了吧。 竺笙才不想,为了拍而拍,她明眸转动,皓齿轻启:“喏,相机在你手中,你随时拍摄,但不能ng,因为时间不会重来,人生也没有彩排。” 黎箫猛地拍额头,这句说的非常好,又没拍下来。 接下来,两个人一起看了“天锣”、“地瀑”,站在飞流直下的瀑布前,黎箫感觉到了,在自然伟力面前,人的渺小。 此刻,他们站到了夫妻树的前面。 仰头而望,只见夫妻树同根而生,分离的树干在离地约两米处合抱在一起,合抱处长出许多根须,交织缠绕。合抱处下方,两棵树干又伸出长长的“手”紧紧相握。较细的是“妻子”,另一边较粗的是“丈夫”。 来往的游客,在树干上系了不少红绳,写了很多心愿。 竺笙很沉静,双手合十,虔诚状若祷告。 黎箫忍不住打趣她,“你在祈求,‘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吗” 夫妻树有个传说,一起来许愿的爱人,会走到长长久久。 因为今天加班,到现在还没写完,先发上去,今天无论多晚都会更新完。大家可以明天来看。 黎箫仔细地回味着她的话。 “竹子是与人通灵的。人听竹子的心声,选择它们做伙伴,讲究一个缘分。” 他恍然,一瞬间有了然彻悟之感。 他一直想拍摄、想呈现的,不正是这种人在自然,在己心之间的抉择吗 天人合一,并不是说说而已。 他兴奋地晃动着相机,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拍摄下来。“这……感悟来的猝不及防。笙笙,能再说一遍吗” 那样,就太刻意了吧。 竺笙才不想,为了拍而拍,她明眸转动,皓齿轻启:“喏,相机在你手中,你随时拍摄,但不能ng,因为时间不会重来,人生也没有彩排。” 黎箫猛地拍额头,这句说的非常好,又没拍下来。 接下来,两个人一起看了“天锣”、“地瀑”,站在飞流直下的瀑布前,黎箫感觉到了,在自然伟力面前,人的渺小。 此刻,他们站到了夫妻树的前面。 仰头而望,只见夫妻树同根而生,分离的树干在离地约两米处合抱在一起,合抱处长出许多根须,交织缠绕。合抱处下方,两棵树干又伸出长长的“手”紧紧相握。较细的是“妻子”,另一边较粗的是“丈夫”。 来往的游客,在树干上系了不少红绳,写了很多心愿。 竺笙很沉静,双手合十,虔诚状若祷告。 黎箫忍不住打趣她,“你在祈求,‘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吗” 夫妻树有个传说,一起来许愿的爱人,会走到长长久久。 因为今天加班,到现在还没写完,先发上去,今天无论多晚都会更新完。大家可以明天来看。 黎箫仔细地回味着她的话。 “竹子是与人通灵的。人听竹子的心声,选择它们做伙伴,讲究一个缘分。” 他恍然,一瞬间有了然彻悟之感。 他一直想拍摄、想呈现的,不正是这种人在自然,在己心之间的抉择吗 天人合一,并不是说说而已。 他兴奋地晃动着相机,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拍摄下来。“这……感悟来的猝不及防。笙笙,能再说一遍吗” 那样,就太刻意了吧。 竺笙才不想,为了拍而拍,她明眸转动,皓齿轻启:“喏,相机在你手中,你随时拍摄,但不能ng,因为时间不会重来,人生也没有彩排。” 黎箫猛地拍额头,这句说的非常好,又没拍下来。 接下来,两个人一起看了“天锣”、“地瀑”,站在飞流直下的瀑布前,黎箫感觉到了,在自然伟力面前,人的渺小。 此刻,他们站到了夫妻树的前面。 仰头而望,只见夫妻树同根而生,分离的树干在离地约两米处合抱在一起,合抱处长出许多根须,交织缠绕。合抱处下方,两棵树干又伸出长长的“手”紧紧相握。较细的是“妻子”,另一边较粗的是“丈夫”。 来往的游客,在树干上系了不少红绳,写了很多心愿。 010 传情:笙箫珠联璧合斩桃花 有奶奶在身边,所有的力量和勇气,都回到了竺笙体内。 她撑着竹竿,紧随奶奶其后。 “破浪前行不要怕,目视前方,顶多就是掉在水里,当游泳了。” “保持平衡,你的浆就是你的倚仗,你的底气。” “不要问有没有技巧,问就是没有技巧,它们藏在你十多年的练习中。除了练,没有别的办法。” 平时的奶奶和蔼可亲,可是当她站在竹子上时,她就成了教练,成了严师,成了评委。 “奶奶,我不怕!”竺笙专注于脚下和手中的两根竹竿,在心里默念着奶奶的话,天地之间,宛若一切不存在,有的只是她和竹子。 这种感觉非常玄妙。 竺奶奶嘴角扬起,她的孙女,始终都会是她的骄傲。 “好,注意了,我们要变换动作了。” “倒退、转身、绕弯、换竿。” 这些都是基本的表演性动作,在花样比赛中会有所涉猎。竺笙一一照做,身段婉约,动作流畅。 “金鸡独立!”竺奶奶高声道。 这个动作要求人一条腿利于竹竿上,属于高难度系数。可竺笙练舞时,就能在竹子上劈叉、劈腿,这个对她来说,反而驾轻就熟。 黎箫的游船驶进了,隔着七八米的距离,他调动相机,追随着祖孙俩。 奶奶的口令,竺笙的应答,他一个外人听了,都觉得热血沸腾。 “噗通!”竺笙在做“翘竿漂”这个动作时,摔落水中。 她利落地甩了下头发,重新回到竹竿上。 黎箫第一直觉,需要一支bgm。他索性打开了音乐软件,搜索柳歌伶,打到她最热门的《锦鲤渡海》。 国风音乐响起,江面上一曲荡气回肠。 竺笙回眸,冲着黎箫眨眨眼,比了个“ok”。 黎箫浑身似被电了一下。 这是……“秋波”吗 随之他被自己的行为惊到了,他怎么会这么想他赶紧看相机,屏幕里女孩子身材曼妙。 不是,黎箫锤了下自己的头,怎么满脑子都是颜色废料 在他懊恼中,竺奶奶和竺笙已经划远了。 水面上还有其他练习的,竟也朝着竺笙她们的方向去了。 对手交流还是有意pk 好在,出格的事没有发生。 转眼竺笙已经练习了一个多小时,期间竺奶奶也落水了两次。 “奶奶,您去船上休息会吧。”竺笙建议。 黎箫很有眼力见的朝着奶奶伸出了手,要把老太太拉上来。 “你也一起吧,今天很好。” 竺笙的腿旋转半圈,以竹竿斜撑着,身子向后弯去,最后平平躺在了竹子上。 水面之上,十字竹竿,佳人在眠。 黎箫读武侠小说,知道小龙女睡觉是在一根绳子上的,可是和水上竹相比,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他的耳朵红了,目光灼灼地盯着水面上的人儿。 便在这时,水面上又荡过来好几支竹竿,一马当先的是一个戴着银饰,拥有小麦肤色的年轻男子,看年纪二十七八,后面是几个大叔。 他们在距离竺笙五米左右距离停下,开始唱歌,歌声嘹亮,直冲云霄。 唱的是什么,黎箫听不懂,但看他们手舞足蹈的样子,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竺笙站了起来,看着年轻男子。 “奶奶,他们唱的是什么”黎箫看着身边的竺奶奶,“莫非是……在向竺笙表白” 竺奶奶特别欣慰,孺子可教也。 “他们唱的是赤水十八弯。”竺奶奶回答。 赤水横穿赤水市,如果从天空鸟瞰,赤水的岸就像九曲十八弯。 当然,这个不是最关键的,十八弯是赤水岸,却也是小伙子的心思。 他以歌传情,姑娘啊,我的心思为你弯弯绕绕,你是否愿意接受它 “赤水向东北,不舍昼夜流。白鹭引颈歌,一心向天空。”竺笙也是唱出来的,歌声婉转,悠扬动人。 这已经明确表达了她的意思。 赤水不为任何人停留,最终将流向长江。而白鹭的眼中,只有天空才是向往的地方。无所羁绊,不谈情爱。 年轻男子却也不见沮丧或气馁,扬着手中的竹竿,舞出了一个胜利的姿势。“我叫阿云卡,也报名了席酒杯独竹漂大赛,每一项都报名,如果我们在比赛中相逢,我侥幸取得了冠军,给我一个平等的机会,追求你好吗” 这样的追求,不失风度。 竺笙便也换竿,掷地有声地答复:“很巧,我的目标也是冠军。” 阿云卡眸光更盛,不遮掩的喜欢,流淌出来。“不如,一起练习独竹漂这项绝技,归根结底是要靠我们年轻人,传承下去的。” 不知为什么,黎箫只觉得心口闷闷的,他驾驶着游船前行,挡在了阿云卡等人的前面,而后他又播放了一首柳歌伶的歌曲,名为《流水说》。取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之意。 “切磋技艺无妨,切磋感情就罢了。她的眼里只有楠竹和冠军,没,有,你!”他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立场,但就是说的堂而皇之。末了,他还寄给阿云卡一个犀利的眼神,像是说“格杀勿论”。 阿云卡没有得到回应,和伙伴们划着竹子离去。 竺奶奶拍了拍黎箫的后肩膀,指着阿云卡的背影,笑着说,“我看那小伙子不错,你好像……赶走了我未来的孙女婿。” 黎箫:“……” 怎么感觉,这口吻像是兴师问罪 黎箫堆了一脸的笑,生动又有趣,“奶奶,是你的孙女婿,那就赶不走。能赶走的就不是。再说了,孙女婿只会影响竺笙的竹漂速度。” 竺笙撑着竹竿,冷冽地说道:“没有人能影响我”。说着已经荡开,继续练习去了。 又练了很久,竺笙准备返程。 “奶奶,腿疼不疼” 以前,竺奶奶就是经常泡在水中,导致风湿性关节炎的,今天也落了水,竺笙会有点担心。 “没事,这水都习惯了。” 竹子照旧放在了河岸边,三个人往竺笙家走。 有邻居热络地和竺奶奶、竺笙打招呼,“竺笙又去练竹漂了啊这是要参加比赛吗” “对的,八月的比赛。”竺笙挥着手答复。 “呦,那你不回锦城了吗那是你男朋友” 011 绰号:从老师升级为叫兽 邻居总是热情而八卦的。 “这是帝都过来的,采风的老师。”竺笙回答地特顺溜,完全没毛病。 黎老师箫:“……” 他什么时候为人师表了敢情,在竺笙眼中,他就是个老师她没有发现他的其他属性 咂吧咂吧嘴,有点不是味儿。 等到了竺笙家门口,黎箫放下袋子、道具之类的,背好自己的摄像包,和竺奶奶、竺笙道别。 “我回客栈了,这个纪录片已经拍了不少素材,差不多可以进入后期剪辑了。” 竺奶奶一如既往,热情似火,“小黎啊,吃了饭再走呗。今儿咱们吃真义羊肉粉。本地的羊,味道最鲜美,我这就去做。” 赤水是县级市,由真义下辖。真义的羊肉粉很有名,是上过《舌尖上的中国》的。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走了。” 黎箫并非贪恋口腹之欲的人,可到了赤水后,这胃口好的很。他默默想,回客栈后点个羊肉粉外卖。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他赶走了竺笙的追慕者,她没有一句话表示吗 竺笙开口了。 看见她嘴唇翕动的那一刻,黎箫心花怒放。 “那个,你今天放的音乐,是谁的歌” sigh,黎箫如被泼了盆冷水,就挺失落的,“一个网络歌手,没什么名气。” 遥远的帝都,某不知名网络歌手柳歌伶,打了个喷嚏。“哼,谁说我坏话” 竺笙目光落在黎箫的相机上,音乐有时候很神奇,会带给人情绪上的鼓舞。今天听了黎箫放的歌,竺笙觉得划竹竿都更带劲儿了。 “不知名,也总有名字吧。” 黎箫只好打开云音乐,展现出歌手名字。 “柳歌伶,锦鲤渡海”竺笙读了出来,真是个好名字。人好名,歌也好名,小小锦鲤想渡海,莫名生出一种孤勇来。“不知道她的版权贵不贵我觉得做纪录片bgm很合适。” 黎箫忍俊不禁。 如果让柳歌伶知道,她的偶像小姐姐竺笙想用她的歌做bgm,估计她会兴奋的睡不着吧。 “又不是什么大明星,我觉得不贵,说不定还能免费谈下来。”黎箫煞有介事地回答。 竺笙不想再说话了,这人版权意识太淡漠。 不过她暂时不做他想,纪录片又不赚钱,总不至于再花钱买版权吧。“哦,那你回吧。” 听在黎箫耳朵里,就像“你跪安吧”,他脑补的能力也是清奇。 转过身,同手同脚地气走了。 没走两步,迎面走来了个中年男子,他喊了声“笙笙”。 黎箫竖起了耳朵。 他听到竺笙喊他大伯。 “刚刚那个人是谁”竺春江问,指着黎箫的背影。 竺笙重复了给邻居们的答案。 “老师”竺春江一双浓眉蹙成一团,“我看长得有点小白脸,网上说骗子不少,别是个叫兽!笙笙你要小心点。” 竺笙:“……” 人家还没走远呢,大伯嘴上也没把门的。 黎箫:“……” 几分钟的功夫,他从“老师”升级为“叫兽”了。 黎箫回到了河美居。 “呦,大导演回来了”玫瑰姐看到黎箫就打起了招呼。这几天她已经知道,黎箫每天背着装备拍摄。她从心底感谢那个帮她留住了客人的同乡。 黎箫瞥了眼前台上的虫茶,打了个激灵,“玫瑰姐,能代叫一份外卖吗真义羊肉粉,回头给你转账。” 玫瑰姐拿起了手机,嘟囔了一句“臭小子”,她说她客栈服务好,一条龙,他还真不客气。 黎箫回到房间,洗漱了一番,出来时手机上留言外卖到了。 索性,黎箫一边嗦粉,一边看视频。 今天他如同高考超常发挥的学子,每一帧画面,都拍得干净利落。而最美的莫过于竺笙在竹上卧眠的那一段。 阳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光辉,她美的仙姿飘逸,不似真实。 这就是柳歌伶说的缪斯吗她可以激发他的创作热情,从而高水准发挥。 吃过了晚饭的竺笙,送走了大伯。又帮着奶奶吃了药,和奶奶一起总结了今天的练习,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换上了小睡裙,腿膝盖上的乌青伤痕,都显露出来。 距离比赛还有一个月,她的银行卡却只剩了零头,总不能坐吃山空。 若是找了工作,练习势必要耽搁,她现在可没有必胜的把握拿冠军。 今天来的阿云卡,看得出来是个劲敌。 红河镇没有什么好的就业机会,除非去赤水甚至真义市。 竺笙拿出了手机,搜索黎箫推荐的音乐。 这一听,完全沉浸去了。 太好听、太动人了。 竺笙看评论,每一个都是999+,而锦鲤渡海那一首,是10000+。 网友绮罗:刚听到歌,只单纯觉得好听。后来听到歌词,只觉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和悲伤。 菠萝怪:别问歌好不好听,单曲循环到停不下来。 啊啊秋:现在都打国风,但歌伶仍是高挂在天空的月亮,不减风采。 吴聊:说它是国风天花板,大家没意见吧 一根辣条:从抖手拍拍过来。集美一定要去看mv吧,我伶真美。 竺笙被调动了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写出这样的歌,这样的曲 她没有抖手拍拍,直接用4g下载。 用微信注册后,直接搜索柳歌伶。点开一个置顶的mv,拍的及其唯美。 一花一世界,一曲一菩提。 国风格调被拿捏地恰到好处,太会拍了。 在视频重复播放时,竺笙眼瞳一缩,mv上开篇赫然写着: 创意:黎箫;导演:黎箫;摄像:黎箫。 天,此黎箫可是竺笙认识的黎箫 因着不想打扰竺笙备战比赛,黎箫很绅士地没有拍什么舞蹈。现在万事俱备,只差惊鸿一舞。 他把最美的那一段剪辑下来,发到了抖手拍拍。 按照先前对竺笙的承诺,备注了拍摄地点,真义赤水红河镇。 舞蹈,舞蹈,怎么拍舞蹈才最美呢 这是压轴的部分,一定要达到整个片子的一个高峰。 他去企鹅视频翻了翻,恍然明了。他知道缺什么了,是舞衣。 竺笙虽然也带了舞衣,可是在这似水墨画的赤水间,什么服饰最合适 当然是汉服! 如果搭配广袖流仙裙,衣袂翩翩,那绝对是一场视觉盛宴。 竺笙有没有汉服 算了,他网上买一套好了。 打开电商的app,黎箫搜索惊鸿舞衣。 012 告别:直播的计划被迫腰斩 黎箫记得,当初帮柳歌伶拍mv时,她穿的也是汉服,而且就叫惊鸿。 柳歌伶穿的是定制款,她不差钱。 等到短视频上唱火了《惊鸿》后,电商copy了很多山寨版的,美其名曰“柳歌伶惊鸿同款”,彩虹色都推出来了。 “送个山寨的,竺笙会不会不开心呢” 黎箫也想定制,可一没有竺笙的尺寸,二是关键: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他出来旅游这么久,银行卡都快要空了。 要怪就怪这自由职业者,没人定时给他发工资。 “算了,反正只是拍片子用,想来拍完她也不会再穿了。多大尺码呢” 黎箫嗦了最后一口汤粉,放桌子上,站起身来,挺直,右手平直比在自己下巴处。 大概这么高。 “竺笙小姐姐有点矮唉。” 黎箫估摸出了尺码,160,颜色的话,他选了一套鹅黄搭配草绿的。 这个颜色和赤水很配。 下单,地址就填了河美居的。 而后,他哼着歌,美滋滋开始剪辑视频。 竺笙顺着mv,看到了屏幕上的关注。 柳歌伶有六十万粉丝,可她关注的人,寥寥只有十几个。、 竺笙点进去了,排在第一位的正是黎箫。 而黎箫的头像,和微信的别无二致,进入主页,竺笙惊呆了。 最上面的发布,是今天她在赤水上卧眠的。 这条视频点赞收藏量过10w+,转发及评论几万条。 评论之中呼声最高的是,求直播。 回复很整齐,连着几百个。 工作太忙了,还没有写完,马不停蹄更新中。 黎箫回到了民宿。 七月的赤水,正值雨季。回来的路上,又是淅淅沥沥的雨。 黎箫有些发热,蚊子却不肯放过他,嗡嗡地在眼前晃。 柳歌伶给他发来了微信,“你妈妈来我家了,一直和我妈念叨你性子野、叛逆,也不知道将来谁能降伏你。还和我妈说,你再不回去,他们要杀过去找你了。” 黎箫脑海里想到了竺笙。再拍一些竺笙竹上舞的视频,就够剪辑一个微纪录片了。网友的直播呼唤,算了,管他呢。他在对话框里输入:“快了,再过两天去机场接我。” 微信嘟嘟,又有新消息,“话说,那个竹漂美人联系方式能给我吗我十分迫切想和她来个云端对话。我坚信不疑,她会是我的缪斯。” 已经得到了竺笙号码的黎箫,发出了一条微信,“明天可以拍摄吗我那天看你练一字马,舞蹈加独竹漂,非常惊艳。” 竺笙很快回了他信息:“明天不成,我有安排了。” 既然也拍不成,黎箫想想也不错,正好给自己放个假,把这该死的感冒治一治。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医院再次偶遇竺笙。 赤水市第一医院,神经科诊室里,竺笙紧张地捏着手指,眼神飘忽到医生的诊断单上,却又不敢看。“医生,我奶奶怎么样” 医生四十多岁,戴着眼镜,往鼻梁上推了一下。“我们怀疑,是阿尔兹海默症。最好是去大医院复诊一下,筑城或者干脆去帝都,那的医院比较权威。” 大城市的大医院,挂号多难啊。而且竺笙现在的条件,实在是力不从心。“有哪些禁忌或者需要注意的” “病症主要表现为记忆减退,对近来发生的事,遗忘突出,难以应付复杂的事情,未来可能还会面临时间和地点认知障碍。万幸的是,发现地比较早。” 竺笙想起之前奶奶采竹荪忘记了回家的路,做菜忘记了放盐,她当时就有一些不好的预感,但听医生下了判决书,还是忍不住内心抽痛。“医生,我奶奶还不到65岁,平时看起来好好的,怎么会……” 医生耐心解释:“因为咱们国家老龄化比较严重,基本25个家庭就会有一个阿尔茨海默病患者;你奶奶这种情况,属于早老性痴呆。一般治疗的话,分为药物治疗和精神治疗……” 从诊室出来,奶奶还等在门口,惶恐不安地迎上去,“笙笙啊,怎么样” 竺笙挤出来一个勉强的笑容,故作轻松,“哦,没什么,主要是缺钙。奶奶你在这等一会,我去开点药,咱们就能回家了。” 奶奶识字不多,竺笙希望蒙混过关。 奶奶愁云惨淡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容,“我就说了,我没事地。要买钙片咱们去镇上诊所就行,大医院东西都贵。” 竺笙别过头去,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太麻烦了,奶奶你在这等我,我去了。” 呜咽的声音被吞了下去,竺笙风一般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没有先付款,而是找了个atm机,将在学校时办的农行卡插进去,四位数的存款让她雪上加霜。 在大学四年,她基本都是全额奖学金,还会做一些兼职,没花家里的钱。但她读的毕竟是音乐艺术类院校,学费远高于普通大学。而今她刚毕业,银行卡空空也是正常的。 取出卡片,捏在掌心,竺笙打开手机,翻到通讯录,第二个名字——“a爸爸”。 犹豫了一会,深呼吸,她摁下拨通键。 嘟嘟之声响了很久,久到她想放弃时,电话被接通了,话筒里传出来的是疲惫的声音。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父亲说吧,什么事” 竺笙小时候想学舞蹈,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父亲指着她的鼻子骂,“小姑娘家不学好,学那些搔首弄姿的动作有什么用你文化课不错,为什么偏要学舞蹈不要学你妈。” 竺笙五岁的时候,已经记事。偶尔听邻里乡亲说起,母亲跳进了赤水河里,没有找上来。 是怎样的绝望,会让一个人甘愿抛下那么小的孩子只身赴死呢 竺笙知道妈妈喜欢舞蹈,她也是。她希望有一天,站上一个足够高的舞台,让妈妈看见,哪怕妈妈在地下。 泪水伴着钻心的往事,从眼眶冲出,就那么兵荒马乱,猝不及防。竺笙狠狠抹了一把,不想自己的哽咽让父亲察觉。“奶奶,生病了。” 她隐忍着,尽量用日常平顺的语气陈述。 沉默了几秒钟后,父亲那边似有微弱的叹息声,“知道了,我打给你。” 013 怜惜:她还真是个美强惨呢 这个臭小子,又拿她当跑腿人! 他知不知道,网络小说里的跑腿人,收费很贵的。 不过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事态很紧急。 玫瑰姐自认为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他计较,那是不可能的。 “跑腿费五十,保证亲自送到。” 黎箫磨磨牙,比某丰还贵。他倒是可以和商家说一声,寄到竺笙家,可快递送去的分量,和他托付送去的,相差太远了。 “从押金里扣吧。” 结完账,黎箫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先去和竺笙说一声比较好。不辞而别,以后恐怕都不能合作了。 他拎着拉杆箱,迈开了旋风腿,向着竺笙家狂飙。 路上看见了卖早餐的,红油鲜亮,他索性多打包了两份,手上全满了。 夏季天亮得早,上了缓坡,越过矮墙,正好看见竺笙端着一瓢谷物在喂鸡。 他高高扬起了手。“竺笙!” 竺笙循声看去,看见披着晨曦的男生。 “你要走了吗”竺笙走过去问,手里还拿着瓢。 “抱歉,暂时不能继续拍下去了,家里发生了些事情,必须回去一趟。”黎箫握着拉杆的手紧了紧,另一手递过来打包的食物,“哦,我给你带了份早餐——真义卷粉,我特爱吃,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这大概是赠别礼物很接地气。 竺笙盘算着赤水到帝都的距离,大概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罢。她接过,“谢谢,你路上注意安全。” 她总是这样礼貌而周全,让黎箫觉得空落落的。“那个,我会尽快回来的,见证你夺冠的高光时刻,你加油练习。视频剪辑好,我也会先发给你看;直播记在小本本上,回来一起补。” 竺笙凝视着他,像在分辨话的真假。不过是认识几天的人,难道真的会为了地方的比赛而横跨千里听起来就很玄幻。 “其实,你不必为了一句话较真的。我也只是心血来潮,一句提议而已。” 就是这一句话,让黎箫好看的眉凝在了一起,他郑重其事说:“竺笙小姐姐,我是认真的。无论纪录片,还是直播。” 便在这时,屋檐下的竺奶奶开口了,“小黎这么早来找笙笙啊,进来屋里坐啊。” “不了,竺奶奶,我还要赶飞机。您保重身体,等我回来看您。” 说着,黎箫看看手机时间,转身离开。 竺笙默默目送他身影消失,颠了颠手中的卷粉。 考虑到奶奶的关节炎,竺笙还是坚持独自去赤水练习。 没有观众,也没有了镜头,她可以放心大胆地练习舞蹈动作。 楠竹行至赤水中央,竺笙裙似飞鸾,袖如回雪,裙袖舞动,飘摇曳曳。 几乎下意识地,她跳起了一支古典舞剧目《探窗》。 大概情节是:她唱着他乡遇故知,一步一句是相思。台下人金榜正题名,不曾认台上旧相识。 楠竹之上,竺笙袅袅而行,轻柔妙曼,婀娜多姿。 过往云烟,尽在变幻的舞姿间呈现。或许在一个转身之间,探窗女子的相思之情,已酣畅淋漓。 重心微倾生新韵,节奏洒脱步均衡,舞姿流动绵延,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美感。 待到练完时,她听到了掌声。 没有镜头,也没有船,只有阿云卡,撑着竹竿饶有兴致地欣赏。 “你跳地特别好,花样竹漂的冠军,非你莫属了。不过其他项目,我还是会争取的。” 竺笙淡然笑笑,“谢谢,赛场上见。” 说着,她顺流划去。 回家的路上,她给堂姐竺笛发了条语音信息,“阿姐,周末有空回来一趟,我有些想法想和你聊聊。” 竺笛的回复很快,也是语音。“我听我爸说,家里来了个小白脸,和姓陶的差不多。笙笙,你千万把持住,不要被皮囊迷惑,我一放假就去找你。” 这哪跟哪啊 谣言,果然是传播最快的。 竺笙对着手机输入语音:“他回帝都了,你的担心完全是杞人忧天。” 黎箫登上了真义飞往帝都的飞机。 管家为他订了头等舱,他忍不住腹诽,这么浪费做什么,不如折现给他呢。 飞机上要花两个多小时,他想休息一下却睡不着,脑海里反复还回响着从竺笙家出来听到的那一段对话。 “我说银花嫂,你发现没,来竺笙家的小伙子,和去年来的不是一个。” 被称作银花嫂的人,拿着针线戳戳头皮,继续做针线活,“美华啊,竺笙这么漂亮,谈几个男朋友,也是正常的。” 美华本姓姜,她撇撇嘴,不以为然,“虽说年轻人分分合合很正常,可女孩子家到底要自重一点。如果不是奔着谈婚论嫁的,为什么把人带回来要我说,现在肯定分了。” “我儿子读大专那会就说,毕业季都是分手季,没几对能走到头的。”银花嫂照实说着。 姜美华八卦之意不减,“就是不知道,分手是在这帝都小伙子出现之前还是之后,我看呢,她和她那个妈一样。” 银花嫂大概听不下去了,“竺笙妈走了这么多年,还议论人家做什么” 姜美华颇有些不依不饶,“女孩子真不能学舞蹈,卖弄风情的不正经。如果竺笙她母亲,当年不是坚持跳舞,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赤水多深呢,愣是找不到人了。” 谈话自此结束了,因为黎箫站在了八卦邻居的身前。 他笑意不达眼底,透着森然和犀利,“美华阿姨,我想不用自我介绍了吧。我是竺笙朋友,普通朋友,请你们千万不要误会。竺笙待人有礼,细致周全,你作为看着她长大的婶婶,难道不相信她的人品吗就不要言语中伤了。至于她母亲,大家还是留一点尊重的好。” 两位女人没想到,黎箫会为为竺笙出头,尤其是姜美华,神色讪讪。 黎箫捏捏眉心,他今天得到了两个信息:竺笙大学谈过一个男朋友,因为某些原因已经分手。竺笙的母亲跳了赤水河,很有可能和跳舞有关。 竺笙啊竺笙,还真是个美强惨呢! 黎箫捏捏眉心,想着下一次见面,送个什么礼物好呢,至少能在她失落时,给她一些安慰。 飞机在首都机场停下,黎箫下了飞机,管家的车已经等在接机处了。 “关叔,您怎么来了我打个车回去就好了。”黎箫猫着腰,钻进了宽敞的后车厢。 开车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人,戴着白手套,一言一行循规蹈矩,做派像极了英国老管家。“先生和夫人爱子心切,这才让我亲自来接。” “那就直接去医院吧。”黎箫后脑勺往靠垫上,舒服地一靠,准备小憩一会。 “先生回了四合院老宅。” 在帝都,并不是有钱就能住四合院的。而黎箫,从小就在四合院的屋顶奔跑,见惯了二环的车水马龙,冲向天际的鸽子,咕咕地叫着。 014 二环:四合院里的纨绔富二代 这个四合院,是黎家祖产。换言之,黎箫是个土著。 一抹怀疑之光,在眼底闪现。 车子走机场高速路,上北二环,最后在安定门内大街周边停下。黎箫的家就在国子监附近。 用现在流行的话说,这妥妥是学区房。看,古代至高学府——国子监。 四合院是朱红大门,门口两个抱鼓石,刻的是石狮子。垂花门上雕刻着漂亮的彩绘。 院子是三进制的,入口处有一方照壁,雕凿着《富贵玉堂春》图案。进入一方院落,再往前,又一方院子,种着两棵龙爪槐。黎箫全家都住在第三进。 黎夫人穿着高挑的旗袍,团扇轻摇,盼着儿子归来。四十多岁的人了,依然雍容华贵。黎箫继承的就是妈妈的好容貌。 “妈,我回来了。” 黎夫人上下打量儿子,皮肤黑了点,但是很健康。“都说父母在,不远游,你倒好,一走一个多月,这是忘了家中二老了。” 黎箫这次旅行,从滇开始,后入川,过山城,至黔贵。每个省一周多。 “你和我爸也不老啊,再说家里有关叔,有庆婶,他们比我照顾地还好呀。”黎箫说起来,头头是道。 关叔是黎家管家,庆婶相当于后勤总管。 “行了,别贫嘴了,进屋吃饭。” 大客厅里,父亲黎瑞翔穿着病号服,戴着眼镜在看报纸。卸下企业家身份,他更像个普通中年人。 其实现在纸媒被新媒体冲击地非常厉害,很少有人再看报纸了。但黎家保持了这个传统。 “爸,您也别太拼了,钱是赚不完的。不如啊,好好享受生活。”黎家家教很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这些规矩,在黎箫这里都是浮云。 “如果你能接了我的班,我何至于如此说不定也带着你妈,去个欧洲小镇,或是三亚小岛定居了。”黎瑞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黎箫顿了下,筷子握在指尖,“那也看我有没有那个天赋啊。你不怕富不过三代,大可以把生意交给我,纨绔我来做,本色出演。” 没说两句话,黎瑞翔开始捂胸口,呼吸都变得粗重了三分。“我迟早有一天,被你气死。” 黎夫人放下筷子,给丈夫顺气,瞪了下没眼力见儿的儿子。“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医生说了不能动怒。” “要保持平心静气嘛。”黎箫接话,“爸,不是我说,现在不时兴家族企业了,都是职业经理人制度。你找个ceo,不比我强吗” 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自家老父亲。黎瑞翔拍着桌子咳嗽到:“你逍遥快活了二十五年,够可以了。从明天起,你到公司去上班,从基层做起,慢慢熟悉业务。别再想什么不务正业的自媒体导演,中国好导演多了去了,不缺你这个半吊子。” 一顿饭不欢而散,黎箫躲进自己屋子,翻出了手机微信,点击竺笙头像,发了条微信:“落地到家,一切顺利。勿念。” 想了想,把“勿念”删除,发送。 竺笙没想到,黎箫的信息来的这么快。她是在回家路上看到的。她回了个“好。” 好什么好,不能多打几个字吗真是个惜字如金的吝啬鬼。 黎箫戳着屏幕,输入:“今天练了什么没有人……给你捣乱吧” 这指桑骂槐的功夫,也是没谁了。 屏幕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探窗。” 不到一秒钟,竺笙撤回信息,“就练速划。” 如果不是黎箫盯着屏幕,都要错过这条信息了。探窗是什么 他回了个“奋斗”的表情,打开电脑搜索视频。 “呵,原来是个陈世美的老套故事啊。不过,视频中的舞蹈真的很美。”黎箫在脑海里,将跳舞女子的脸替换成竺笙的,舞台变换成赤水竹上,只两个字,惊艳! 他好希望亲眼看她跳这支舞。 黎箫走后第三天,七月二十三,周六,竺笛来了,赶的上午。 “那个帝都来的走了” 竺笙靠着门壁,抱着手臂,“人家就是过来旅游的,不走还留着过年啊” 竺笛看她没有任何沉溺或留恋的模样,终于放心,“还成,比那个姓陶的好。” 竺奶奶看孙女来了,拿出来几块鸡蛋糕和果丹皮,“笛笛吃点。” 竺笛笑得眉眼弯弯,“奶奶,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给零食就哭。我今天来主要和笙笙说点事的。哦对了,笙笙你找我什么事。” 竺笙便打开了抖手拍拍,随便点开了一个直播,居然是个讲擦边球段子的,直播间里笑声不断。竺笙脸一红,赶紧换了一个唱歌的。“这种直播,我想开一个,你能帮我录制吗” 竺笛看着里面有点恶俗的表演,目瞪口呆,“我只玩过美图秀,这个视频的没玩过。不过你想直播,买个自拍杆就行了。我说笙笙,你拍这个有点太……” 她想说太“堕落了吧”,因着奶奶在身边,没好意思说出口。“你怎么说也是锦音的高材生啊。” 竺笙知道她误会了,解释说,“如果自拍杆就能解决,我就不找你了。我想直播独竹漂跳舞。但是我自己拍不了,肯定需要人帮忙。想来想去,只有姐姐你最合适。” 竺笛甩头,甩成了陀螺状,“不行不行不行,我那两把刷子,去景点玩时,也只限于个自拍剪刀手加美图秀了。这要是直播跳舞,肯定得保持一段距离,你这个还得租船,用手机拍效果铁定不好。” 竺笙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两天她对着黎箫的页面看了许久,那是接近专业的水准。“这个你看看,我不求达到这个效果,有一半……” 竺笛夸张的“喔哦”之声打断了她,她看到了黎箫拍的视频,屏幕里的小堂妹,娇俏美丽,“这个拍的好好,你找他拍不就行了吗……” 说完她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瞅着竺笙。 “对,人家回帝都了啊。但是我想,直播或许是个很好的出路,独竹水上漂加上专业舞蹈,这是我的领域,没有人会比我做的更好。” 015 席酒:第三代继承人席玖 “那这样,咱们今天先拍一些短的,看看效果。”竺笛不太自信地建议。 竺笙是个行动派,既然确定了,那就马上实践。“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舞衣。哦对了,刚刚你说有什么事和我说” 竺笛拍脑门,差点把正经事忘了。 “这次我们酒厂赞助独竹漂大赛,赛场就在席水镇那一段。我的意思是,你到那边练一练,提前熟悉一下赛场环境。” 文明总是沿着河流分布。 赤水很长,镇域村庄都是沿着河岸分布,而席水镇在红河镇上游,十几公里。 “笙笙,反正要练习,你直接竹漂划到上游好了。”奶奶给了建议。 “我陪你一起。” 就这样,竺笙和竺笛一起去了赤水岸边码头。竺笙撑着竹竿,逆流而上;竺笛租了条小船,练练手。 赤水九转十八弯,两岸主要是丹霞地貌,以往竺笙练习,还并未行太远,这一次她沿着赤水划行,惊讶于赤水风景之美。 原来这红,不仅是四渡赤水的红,更是赤壁丹霞的红,峡谷、绝壁、溪流、飞瀑遍布,时间在这里造就了鬼斧神工,她停在一处小瀑布前,感受着飞溅的河水,扑面而来,那么清新,那么宜人。 “停、停、停!”竺笛连喊了三声停,她操作着船,速度尚不及竹漂,累的气喘吁吁。“我说,你还想不想让我给你拍视频了你这么快,我录的都是虚影。可倒好,你这真的成了水上漂,无影踪!” 竺笙张开了手臂,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沉醉其中。“姐,谢谢你的建议,我今天有了不同的感受,对于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更加坚定。” 竺笛歪着头,叉着腰,what“你还要做什么” 竺笙以竹竿插在水中,小小的她相比五米的竹子,那么渺小,但她插出了顶天立地的气势。“姐,提起咱们黔贵、赤水,人们会想到什么” “那这样,咱们今天先拍一些短的,看看效果。”竺笛不太自信地建议。 竺笙是个行动派,既然确定了,那就马上实践。“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舞衣。哦对了,刚刚你说有什么事和我说” 竺笛拍脑门,差点把正经事忘了。 “这次我们酒厂赞助独竹漂大赛,赛场就在席水镇那一段。我的意思是,你到那边练一练,提前熟悉一下赛场环境。” 文明总是沿着河流分布。 赤水很长,镇域村庄都是沿着河岸分布,而席水镇在红河镇上游,十几公里。 “笙笙,反正要练习,你直接竹漂划到上游好了。”奶奶给了建议。 “我陪你一起。” 就这样,竺笙和竺笛一起去了赤水岸边码头。竺笙撑着竹竿,逆流而上;竺笛租了条小船,练练手。 赤水九转十八弯,两岸主要是丹霞地貌,以往竺笙练习,还并未行太远,这一次她沿着赤水划行,惊讶于赤水风景之美。 原来这红,不仅是四渡赤水的红,更是赤壁丹霞的红,峡谷、绝壁、溪流、飞瀑遍布,时间在这里造就了鬼斧神工,她停在一处小瀑布前,感受着飞溅的河水,扑面而来,那么清新,那么宜人。 “停、停、停!”竺笛连喊了三声停,她操作着船,速度尚不及竹漂,累的气喘吁吁。“我说,你还想不想让我给你拍视频了你这么快,我录的都是虚影。可倒好,你这真的成了水上漂,无影踪!” 竺笙张开了手臂,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沉醉其中。“姐,谢谢你的建议,我今天有了不同的感受,对于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更加坚定。” 竺笛歪着头,叉着腰,what“你还要做什么” 竺笙以竹竿插在水中,小小的她相比五米的竹子,那么渺小,但她插出了顶天立地的气势。“姐,提起咱们黔贵、赤水,人们会想到什么” “那这样,咱们今天先拍一些短的,看看效果。”竺笛不太自信地建议。 竺笙是个行动派,既然确定了,那就马上实践。“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舞衣。哦对了,刚刚你说有什么事和我说” 竺笛拍脑门,差点把正经事忘了。 “这次我们酒厂赞助独竹漂大赛,赛场就在席水镇那一段。我的意思是,你到那边练一练,提前熟悉一下赛场环境。” 文明总是沿着河流分布。 赤水很长,镇域村庄都是沿着河岸分布,而席水镇在红河镇上游,十几公里。 “笙笙,反正要练习,你直接竹漂划到上游好了。”奶奶给了建议。 “我陪你一起。” 就这样,竺笙和竺笛一起去了赤水岸边码头。竺笙撑着竹竿,逆流而上;竺笛租了条小船,练练手。 赤水九转十八弯,两岸主要是丹霞地貌,以往竺笙练习,还并未行太远,这一次她沿着赤水划行,惊讶于赤水风景之美。 原来这红,不仅是四渡赤水的红,更是赤壁丹霞的红,峡谷、绝壁、溪流、飞瀑遍布,时间在这里造就了鬼斧神工,她停在一处小瀑布前,感受着飞溅的河水,扑面而来,那么清新,那么宜人。 “停、停、停!”竺笛连喊了三声停,她操作着船,速度尚不及竹漂,累的气喘吁吁。“我说,你还想不想让我给你拍视频了你这么快,我录的都是虚影。可倒好,你这真的成了水上漂,无影踪!” 竺笙张开了手臂,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沉醉其中。“姐,谢谢你的建议,我今天有了不同的感受,对于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更加坚定。” 竺笛歪着头,叉着腰,what“你还要做什么” 竺笙以竹竿插在水中,小小的她相比五米的竹子,那么渺小,但她插出了顶天立地的气势。“姐,提起咱们黔贵、赤水,人们会想到什么” 竺笙张开了手臂,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沉醉其中。“姐,谢谢你的建议,我今天有了不同的感受,对于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更加坚定。” 竺笛歪着头,叉着腰,what“你还要做什么” 016 挂念:为五斗米折腰的黎箫 崖壁如赤,细雨连绵。 席玖看到雨中一抹曼妙的身影,做出优美的踢腿动作后,重新恢复了平衡。她和另一个参赛者交流了几句,便调转竹子离开。 她没有打伞,斜风细雨,一竹一人,如一幅山水画,浑然天成,融为一体。 至于旁边的船,席玖没看见。 嘴角微微上扬,席玖笑着对身边的助理说:“吉克,我对这次的花样竹漂,充满了期待。” 吉克惊愕于席玖的神色和反应,要知道平时席玖都是不苟言笑,整个人充满威严。而刚刚,他露出了堪比蒙娜丽莎的谜之微笑。“独竹漂这项古老的技艺,或将在咱们酒厂推动下,焕发出新的生机。” 不成想,这个很刻板、很官方的马屁,拍到了蹄子上。 席玖蹙了簇眉,只轻声说了句:“无趣。” 人无趣,还是回答无趣 反倒是河面上消失的那个人,非常有趣。 吉克讪讪,老板的心思你别猜。 竺笙和竺迪迅速返程。 来的时候是逆流,又欣赏沿途风景,耽搁了时间;现在逐水而流,速度快了很多。竺笙想明白了一些事,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竹下如生风。 可怜了竺迪,拍的几个视频都跟老道士画符似的,不能看。船跟在楠竹后面,尤有不及。 等她们到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多了。 奶奶等在了门口,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女人头上梳着盘发,带着很有民族特色的银饰。 “你们总算回来了,家里来了客人,找笙笙的,等了两个多小时了。” 竺笙看向来者,确定不认识,“请问您是……” 女人盯着竺笙望了三秒,小姑娘生得真标致,尤其那双桃花瓣的眼睛,含着万千温柔风情,看了就让人心喜,难怪黎箫念念不忘。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镇上河美居民宿的老板,大家都叫我玫瑰姐。我受人之托给竺笙姑娘送一份礼物。” 礼物装在一个大黑色口袋里,从外面看不出什么,拿在手中沉甸甸的。竺笙问:“您是受谁之托” 玫瑰姐笑得耐人寻味,却卖了个关子,“他说,给你发了好几条微信,还打了好几通电话,你都没回。他万分担心,这才求我务必走一趟,来看看。” 竺笙练习的时候,手机交给了竺迪保管,而且手机是开的震动状态。竺迪前面光顾着拍摄,后面就追着竺笙跑,也没顾得上。 此时拿出来手机一看,信息都来自同一个人。 黎箫! 竺笙的面颊,不自知地有些发热,耳根处也微微红了。“谢谢您。” “不客气、不客气,消息传到,礼物送到,我大功告成,也该回了。竺奶奶,竺笙姑娘,再见。”玫瑰姐转过身去,立刻如换脸一般,露出花枝乱颤的会心笑容。 黎箫这小子,一定是对人家姑娘上心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经过了几天了无生趣的坐班后,黎箫在周末收到了明昭阳的邀请,去密云水库钓鱼。 明昭阳很会享受,带去了遮阳伞,伞下还准备了两个瑜伽垫子和抱枕。 好像他们不是去钓鱼,而是去晒沙滩浴的。 钓鱼的过程总是枯燥,黎箫趟了十分钟就受不住了。“有没有什么私活,介绍给我来做做。” 明昭阳轻笑一声,翻个身,以手拄着额头,饶有兴致,“我说,咱俩到底谁是富二代我有种错觉,你是我见过的最落魄的富二代。” 黎箫也很无语,为了能让他继承家业,他老爸黎瑞翔断了他的所有退路,银行卡全部冻结。 既然你想坚持自己喜欢的,那就凭自己本事。 这就导致黎箫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是不是兄弟,现在可不是落井下石的时候。” “不是我不肯帮你,我这里的外包业务,基本都是做程序的,也是你最讨厌的。” 黎箫不喜欢写程序,他自认为没这个天赋。可是没有钱,他连去真义的机票都负担不起。这实在是很悲惨。 想到赤水,他拿出手机,怯怯欢喜地发了条微信:“哈罗,在练习吗” 盯着屏幕两分钟,没有回复,黎箫放下手机。 “话说,你不是有那个摄影协会会长的联系方式吗让他帮你接个私活。”明昭阳建议。 帝都这个摄影师协会,吸纳了很多新锐摄影师。 会长叫张昀平,经常给明星拍摄定制写真。张昀平十分欣赏黎箫,曾和他说起,如果愿意可以接活。其实就是拍一些十八线明星艺人或网红。 这些人名气不大,但出手还算大方。黎箫拍一单,入一两万不在话下。 黎箫不愿意拍摄那些整容脸,“你不知道,那些人看起来就像带着面具,全靠厚厚的妆容和无情的ps术堆叠,看不见人物的性情和内心。” 明昭阳又笑了,“好,好一个黎箫,不为五斗米折腰。” 折吗现实面前,黎箫也妥协过。 默不作声地找出张昀平的微信,打出了自己的需求。 张昀平的回复很快,“后天,在乡村赛马场,有个网红要拍一组马术大片。” 这年头,网红都在用马术来包装自己了。他之前还拍过一个打高尔夫的,可惜那个艺人连老鹰球和小鸟球都不懂。 黎箫说好。 见黎箫半天不说话,明昭阳懂得,他是在自尊和现实徘徊了。“要不,我借你一点” 黎箫拒绝了,救急不救穷,他这种状态还不知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不用,我搞定了一个单子。” 内心的空虚,让黎箫更加怀念赤水的山清水秀,猪儿粑和牛肉粉。他又给竺笙发了两条微信。“我今天看了一个民大舞蹈学院的表演视频,叫《凛冬》,很受触动。” “她说,无论生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在我们眼中,起舞就代表了一切。” 消息发过去,依然没有回音。 黎箫跟拍过竺笙,一两个小时不看手机不回复,是正常的。可是连着五六个小时都没音讯,不正常。 黎箫慌了。 赤水那么深,那么长,会不会是水中有什么大鱼或异兽 又或者遇见大雨或大风,不得回复 017 礼物:玫瑰姐出马传心意 一番脑补后,黎箫尝试连通竺笙的语音。 还是没有音讯。 “黎箫,怎么回事” 黎箫走下瑜伽垫,在岸边踱来踱去,“我去打个电话。” 电话打给了河美居老板——玫瑰姐。 “哈罗,玫瑰姐,快递到了吗”黎箫尽量保持着平静,都没注意自己说这番话时,声音是颤抖的。 快递就放在前台上,天下了细雨,玫瑰姐懒得去送。“哦,还没呢。” “那个,我想麻烦玫瑰姐帮我跑一趟,看看竺笙有没有回来。她好几个小时没回复我的消息。” 玫瑰姐听说了语气中的担心,这让她愈发觉得有趣。她没挂断,而是切换到相机功能,拍了一张下雨的照片,随手发过去。“小黎啊,你看看,不是我不帮你,雨天路滑啊,况且客栈还要做生意。” 黎箫也意识到了,雨天,他更加担忧,索性切到微信界面,直接转账两百。“玫瑰姐,拜托走一趟。” 拿人钱财,为人办事,这是玫瑰姐的底线。况且她本来就收了黎箫的跑腿费,索性顺便办了。 玫瑰姐按照黎箫留下的地址,来到了竺笙家,这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 竺笙的晚饭吃的心不在焉,竺笛更是化身狗崽队,迫不及待要拆竺笙的礼物。 吃完了,小姐俩火急火燎地上了楼,打开了包裹。 只见那汉服水袖,羽毛似雪无瑕点,顾影秋池舞白云。犹如飞鹤般仙气的唐制三件套,短衫是米黄色,温柔又显摆。褙子干净通透,衬托的皮肤如白玉,不经意间散发着柔美与清雅气质。裙子提高了腰线,优化身材比例,方便日常穿着,裙头绣花,印花也可圈可点。铺开整个裙身,清新出众,毫不流俗。再搭配批帛,上身即刻化身鹤仙子,轻灵飘逸,自带仙气。 竺笛接连发出了三声“喔哦,太美了。” “这男人,眼光很可以啊。笙笙,快来试试。” 收到礼物的心情,总是愉悦的,况且还是这么称心如意的。 饶是竺笙平日波澜不惊,静如处子,此时也难掩心中的欢喜。在竺笛的帮助下,她很快穿好了。汉服穿在身上很轻盈,她转了一个圈,裙摆绕城了圆圆的形状。 “美,真美,我是男生都想娶你了。” 竺笙被这话说的更加羞涩,垂着眼眸,落在身上的丹顶鹤,“姐姐你总是胡说。不过,如果穿着汉服表演独竹漂舞蹈,舞美效果一定更好。他倒是点子多,有创意。” 说到这时,竺笙又想起了柳歌伶的主页置顶mv,创意黎箫,以他的审美,是真的担得起的。 竺笛伸出魔爪,来扒她的衣服,“行了,美过了赶紧脱下来,衣服没洗不能穿的。这么好看的衣服,不能用洗衣机,估计得手洗吧。” 竺笙又是一顿脱,而后抱在怀中,“我这就去洗。” “那个,你收到了人家的礼物,不回一声谢谢嘛。人家可是为你提心吊胆的。” 竺笙美目流转,心思便重了两分,莫非他对自己有意思 可是刚经历过情感阵痛的她,还没做好准备开始新的感情。她觉得有必要和他说清楚。 夜静静的,竺笙躺在床上睡不着。 她举着手机,一条条看黎箫的留言,逐条引用回复。 “《凛冬》这个作品曾经参加过荷花杯舞蹈比赛,大量运用了蒙古族舞蹈语汇塑造独鹿漫步、行走、奔跑、跳跃的不同形态,我还蛮喜欢舞蹈中传达的乐观、勇往无前的精神。” “今天你发的信息我没看到,我和堂姐去了席水镇,也就是本次独竹漂大赛的场地。一天划了三十多公里,现在浑身都疼呢。” “你的汉服,我收到了,很美,谢谢。” 点击一一发送,竺笙抱着手机在胸怀,望着天棚。 黎箫收到了信息,开心地在房间里大步走,接连发出三条短消息。 “你喜欢就好。我当时看到,就觉得特别适合你。” “如果能在大江大河上,伴随着最优美的舞姿呈现,一定很好。” “你这是提前踩点吗三十多公里,真有你的。” 按理说,这个时候该说晚安了,她已经那么累了。可黎箫不知怎的,不舍得打出来,私心里还想和她多说几句话,听到她的消息。 夜色里,屏幕里一亮一亮的,竺笛和竺笙同在一床,她揉揉眼睛,腿压了过来,嘀咕着:“这么久了该感谢完了吧,早点睡啊,熬夜要变成黄脸婆的。” 竺笙推了推堂姐,居然没推动,她有些好笑。竺笛的技术和装备都不支持,况且竺笛还要上班,看起来黎箫是最好的选择。现在最大的障碍是距离。 想了想,她输入汉字:“我下载了抖手拍拍,看到了你拍的视频,真是相当有创意。” “你……什么时候回来” “啪唧”,高举着手机的手一抖,跌落,狠狠砸在了黎箫高挺的鼻梁上。黎箫咧着嘴,揉揉鼻子,她邀请他回赤水了 哦,这个消息很让人振奋啊。 可是一想到机票、住宿的钱,还没着落,黎箫就如霜打的茄子。 至于怎么和父母说,那又是另一番战斗了。 “事情还没处理完,我尽快。” 黎箫和张昀平约好了拍摄时间,张昀平的工作室提供妆造和场地。 工作室名字叫真我肖像馆,公共接洽区的墙上,有张昀平的个人简介和画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头发齐肩,他属于那种很有棱角、达人艺术范儿的。 后面一排都是张昀平合作过的明星艺人。这次拍照的是个女艺人。 黎箫到时,张昀平也在。他以拳头轻飘飘拍了下黎箫的肩头,算是打招呼。 “你终于肯接单了。” 黎箫转动着手上的镜头,耸耸肩,透着不羁的风流,“c’estlavie”(法语,这就是生活)。 张昀平了解黎箫的真实背景,这也是他愿意提携他的一个原因。人在道上混,总说不好什么时候,就需要什么样的资源。多结交一个富二代,不是什么坏事。而是,黎箫的性格脾气,很像年轻时的他。 “今天拍摄这个,虽然不出名,但是背景有点硬,拍的时候脾气收敛一点。” 018 忽悠:小哥哥心黑手更黑 张昀平特意交代了黎箫注意事项。 换了以前黎箫的脾气,那肯定是要飙的,但现在,他有了明确的目标。把口袋充实,去赤水。 “行,我有分寸。” 张昀平给他配了个摄影助理,自己就去忙了。 黎箫看过了单子,内容也简单,就是马场造型,一会要出外景,提供十张精修照片。他负责拍摄以及后期ps。 等到顾客化妆过程中,黎箫又打开抖手拍拍,他已经好几天没更新了,网友的关注度都降低了。 互联网啊,把一切事物的保质期和新鲜劲儿,都降到极短。 “我约的明明是张昀平老师,现在你们和我说换摄影师,拿什么阿猫阿狗糊弄我,你们这不是欺骗行为吗”一阵喧哗传来,打破这片刻宁静,女人的高音尖锐,“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女顾客顶着化了一半的厚厚底妆,冲进了公共区。 造型师拦不住,很抱歉地向黎箫求助。 黎箫站起身来,微微凝眉,一米八八的高颀身材,挡在了女顾客面前。 “我是这次拍摄的摄影师,黎箫,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有什么问题和我沟通。” 女顾客仰头,看到一张帅气的脸,眼珠子转转,漾出了春水。 比张昀平好看多了,名字也好听。 在摄影圈里,张昀平是大师,可眼前的是帅哥啊,颜值即正义。 女顾客红了脸,放低了一些声音,“那个,我口误。我对摄影水平是有要求的,小哥哥,你拍了几年啊” 显而易见地,称呼变了。 黎箫歪着头,思考了一下,“五年还是三年” 他自己也记不清楚。 这个歪头杀,甜到了女顾客心坎里,冒出粉红色泡泡。灵机一动,她说道:“拍不好,我可是要重拍的。” 重拍不就有机会再见面了吗 黎箫抱着手臂,看着那张全是粉底依然盖不住两个青春痘的脸,心里满满不适,“按照我指导的做,乖乖听话,我包你满意。去,把底妆卸掉一半。” “乖乖”两个字如一记温柔漂漂拳,打在女顾客心上,她正沉浸,听到后面的话,居然叫她卸妆 “你拍的是马场,想想蓝天,清风,草场,盛装舞步,你要展现什么当然是自然、阳光,和清新。这几斤重的妆面,你还能笑的出来吗”黎箫两个手指向上扬起,生动地画了个圆弧,“我要拍你开怀、自信的笑。” 女顾客觉得自己要飞上天了,完全进入了黎箫的节奏。怎么有人笑得这么好看听专业的。 打底之后贴睫毛,造型师准备了四对睫毛,黎箫要吐了。这么厚的睫毛,苍蝇都能在上面落脚了。 他当即指示:“每只眼睛两对睫毛,不能再多了!” 女顾客:“……” 睫毛长,漂亮。被他这么拍完,她眼睛得小一圈。 打定主意要重拍,女顾客表面言听计从。 画好了妆,助理开车载着黎箫、造型师和女顾客去马场。场地费都提前交过了。 黎箫到底是黎箫,这一组马场片子,拍出了奢侈品的感觉。 女顾客在相机里看,合不拢嘴,美! “你说,像不像爱马仕形象大片” 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自恋的。黎箫忍着怼回去的冲动,和她保持开距离,“我还拍了一组视频,后期会剪成30秒短片,你也可以上传抖手拍拍、b站等平台,你看看喜欢吗” 还有视频附加价值吗女顾客心花怒放,觉得超值了,张昀平也未必做的比他好。 看完女顾客就心动了,“喜欢,特喜欢。” 黎箫“啪”地合上相机,“要补交两万块费用。要不要都随你,如果嫌贵,我现在就删除,保证视频绝不外传。” 女顾客这一单是一万块,拍一组造型,对于张昀平掌镜不算贵。可是换了摄影师,坐地起价了。 这个小哥哥有点心黑手狠呦。 女顾客在做心里斗争。她虽然也不差这些钱,但有种被当成冤大头的感觉。 黎箫已经收工了,坐上了商务车,闭目养神。 女顾客忿忿,作为销售不是该多推销几句吗想赚钱怎么谱还摆的这么高 山不就我,只好我就山。女顾客往黎箫跟前凑了凑,“后期剪完有样品吗总得让我看看效果再决定。” 黎箫睁开眼,打开自己的短视频主页,定格在竺笙的视频,“大概就是这样子。” 竺笙多美啊!女顾客觉得自己要能拍成这样,五万都值。 “她这个多少钱” “五万。”黎箫信口雌黄。“她这个难度大,还吊了威亚。” 吊你个头 女顾客至此打消全部顾虑,觉得自己赚到了,生怕黎箫再要加价似的,“视频我要了,现在就转账。” 黎箫:“……” 好像、大概,要价要低了。早知如此,狮子开口。 扫码付完钱,女顾客又说:“我叫曲书贞,帅哥,留个微信呗。我想约威亚造型,就在什刹海拍。我觉得你那个拍的,比剧组特效都好。” 黎箫:“……” 威亚是你想拍就能拍的吗好吧,五万报价也低了。 “想拍摄,和工作室预约。我接下来要出国跟拍时装周,短期内不会回来。”黎箫又扯了个谎,三万元到手,他才不要再接单呢,够霍霍好一阵子了。“不过你放心,我会把你的片子修完的。” 搞定私活,黎箫回家,准备和父母摊牌,开启新一轮旅游。 才进客厅,一个茶杯砸了过来,他差点落彩。 黎瑞翔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子,让你去公司,学习业务,你给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天翘班去哪了,你给我说,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吗” 黎夫人在后面拉着黎瑞翔,“又发火,箫哥不是你亲儿子吗有你这么对儿子的吗” 黎箫悠哉游哉在茶几前坐下,倒了一杯茶,“爸,您赶快回公司吧,作为一个掌管几千人企业的董事,您天天装病有意思吗我实话实说,我每天看似按时打卡,其实心根本没在那。我准备去旅游了,不用惦记我。不闯出名堂,我是不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