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祖婆婆》 第一章 若离(1) “这世间的感情如同烛火,照亮你,温暖你,可是,若一阵风吹来,烛火就会灭了,待重新点燃后又会发现,习惯了寒冷和黑暗,便不会再奢求这转瞬的好意。” 枯树林里阴风袭袭,煞气掀起阵阵黑烟笼罩着整个山谷,黑灰色渐变的乌云挡住了光亮。 前一秒还暖阳普照的磐霄大陆此刻瞬间暗了下来,烈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形成一个个骷髅的模样,慢悠悠的朝不远处的杂草堆走去。 阿潇躺在黑色烟雾中,那双黯淡无光的紫眸彷如被蒙上灰尘的紫琉璃,无神的盯着空中,那轮渐渐被乌云遮住的弦月倔强露出尖尖的小角。 眼角,一滴泪缓缓滑下,阿潇从那轮月中看到了一张脸,一张干净又真诚的脸,正慢慢被乌云遮掩……嘴角不自觉的扬起,逐渐变成了一丝苦笑。 “白一尘,对不起。”一道惊雷从乌云里飞来,阿潇缓缓闭上眼睛,这一刻早该来的,在陆临死的那一天就该来的,命运给她机会活那么久,已是失误。 三天后 煞谷遭遇天火这一消息已在磐霄大陆传遍,人人皆说这是上天对恶煞的惩罚。 天下难得太平了四年,谁知,最近不知怎的,处处发生灾乱祸事。不是这家一夜间莫名惨死,就是那家一家四口发疯,拿着刀在街上乱砍人,要么就是大树吃人,红花吸血,就连喝的水都会莫名其妙从杯中飞起,直接将要喝水的人淹死。 总而言之,磐霄大陆近一月来已陷入混乱,而对于这些祸乱的发生,人们皆都将其归咎于煞谷。 煞谷,顾名思义意为恶煞之谷,谷内聚集了数不清的恶煞恶灵,每逢一段时间就会出来作乱,正是因此,但凡大陆各地出现了什么怪事邪事,人们都会第一时间想到煞谷。 人人都说是上天看不过煞谷内的邪物,才降下天火烧尽整个山谷,可事情显然并非那么简单,山谷毁了,祸事却并未消停,因此次作乱事件太多,各大修仙派不得不重视起来。 崇国的京都策阳,聚集了不少三大修仙门派的弟子,各自成群,整齐的在街上巡走调查着。 一家客栈的房间内,阿潇安静的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攥着身子两侧的被褥,双眉轻蹙,呼吸急促,牙齿颤抖,发出咯咯的声音。 梦里,她正站在云上,脚下的白云与头顶黑云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头顶一片乌压压的黑,闪着白光的闪电在云中若隐若现。突然头顶一声惊雷,阿潇抬头望去,只见一条血红色的闪电朝这边飞来,她想躲,可身体却无法动弹。 “啊!” 闪电渐渐逼近,阿潇惊声大喊,话音还未停落,突然脚下悬空,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下坠,她不再喊叫,而是紧紧抱住自己,仔细想想,她何必再挣扎呢?这一切,早该来的,向人们所说的那样,她本就该死。 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走进屋来,他脸上戴着黑鹰面具,无法看清模样,面具上的鹰翅往两边展开,向后延至遮住头部两边的发丝,鹰嘴盖住鼻子直至鼻尖,露出一小段尖锐向下的锐角。 面具下,那双冰冷深邃的眸子散发着神秘的异样光芒,冷酷的绯色薄唇不见一丝幅度,神不可测的气质使得屋内的空气仿佛逐渐结了一层冰。 他关上门,信步走到床边站定,阿潇感觉到有人靠近,瞬间睁开眼睛坐起,刚才的梦瞬间在脑消失不见,她往床角躲去,双手作比斗姿势防卫。 待看清站在床边的人后,她目光一诧,缓缓将手收回:“叶影?” 叶影依旧不苟一笑,只微微点了点头,浅声道:“你回来了。” 阿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手脚都还完整,再摸摸脸,有温度,她没死?她没死! 从未有人可以从天刑下躲过,她并未反抗,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是你救了我?” 叶影摇头道:“不是。” “那我……”阿潇说着说着便慢慢停住,脑海中隐约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你守着那个人,那我便守着你,若是上天对你不公,若是有人对你不利,没关系,哪怕化作烟尘,我也会从万里之外赶来保护你! 阿潇垂下头,眼中含着泪,低声哽咽:“陆临……”是他救了她吗? 听她提起‘陆临’这个名字,叶影眼底闪过一丝惊异:“他不是死了吗?”还被挫骨扬灰,尸骨无痕,魂魄尽散。 对啊,他死了,但他从未消失……阿潇转头望向窗口,风吹了进来,将挂在窗上的风铃吹得铃铃作响。 “他死了,你居然没死。”叶影淡淡开口。 阿潇只觉心口被一把刀子狠狠插进,隐隐作痛,她起身下床,快步走到窗边将窗子关上,无意中瞟见街上成群行走着的紫衣弟子,她只装没看见,转身走到圆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叶影走到她对面坐下,将手中的宝剑放到桌上,凝目望着对面脸色苍白如面的人。阿潇淡淡瞄了一眼桌上的宝剑,倒了杯茶递给他,又倒了一杯自己喝着。 叶影又问了一遍:“既然没死,这四年来你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阿潇看着手中的茶杯,“已经四年了吗?” 叶影见她如此敷衍的回答,微微皱眉略显不满,正要继续说什么,却被阿潇的眼神止住,她沉声开口:“你在找我?” 叶影一顿,随即点头。 “呵!找我做什么?”虽只是简单一问,但语气却隐有自嘲之意,全天下人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怎么还会有人找她。 叶影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略有所思的垂眸,半天不语,阿潇见他不说话,便起身整理了一身黑衣,冷言道:“我先走了。” 她刚走到门口,叶影突然起身,喊道:“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阿潇若是没记错,叶影向来便是个事不求人的人,甚至连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她突感惊异,转身看着他,只见他抬手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俊美如画的脸庞。 冷漠一直都是评价叶影的标志性词语,曾经,紫星宗的弟子都会在背地里给他取外号,阿潇记忆最为深刻的一个,便是‘冷面鸟’,冷面是因他总一副冷漠淡然的模样,而鸟,则是因为他时常戴着的那副黑鹰面具。 摘下面具的叶影略微有些不适,因为他的右边眼角处上多了一条血疤,虽十分显眼但却并未影响到他的容貌。 阿潇一惊,曾经他的脸上是没有这道疤的,看上去不像是新伤,只有经过数年,血疤颜色才会慢慢变深,而他脸上的疤,已经隐隐发黑。 “什么事?”阿潇沉声问,她并不打算问他脸上的伤从何而来,因为,就她对此人的了解,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 叶影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信纸,走到阿潇面前双手递上,阿潇接过打开一看,目光刹变,惊道:“傀儡术?” 傀儡术是一种禁术,只要身体还在,便可将死去的人变为傀儡,但因需要消耗极大灵力,而且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所以至今为止并未有人使用过。 而这种歪门邪道的术法,只有禁书里才有,叶影是从哪儿找到这个的? “你从哪里找来的?” 阿潇与叶影虽不是好友,但他们毕竟相识,她识人很清,深知叶影不是会用这种邪道术法做坏事的人,尽管过了四年她还是可以看得出,他神秘的气质中并无任何邪恶的感觉,这样问只是出于好奇,他要将谁变成傀儡? 叶影并未解释,问道:“可以吗?” 他眼中满怀期待,找了阿潇四年,这四年来,他寻遍了整个磐霄大陆,但却未能找到足以操控傀儡术之人,然而阿潇,她体内有着浑厚的煞气,完全可以轻易将任何人变成傀儡。 阿潇垂眸想了想,点头说:“可以,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事?” “这个,我要了。”阿潇将手中的纸举到胸口,十分认真的看着他。 叶影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可以。”他要这东西没用,只要阿潇帮他完成他想做的事,她要做什么都与他无关。 阿潇将纸收进怀里,突然摸到了另一张纸,她动作一顿,抬眸再次看向叶影:“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 “你说。” “我要去紫星宗。” 第二章 若离(2) 过了许久,阿潇见他没有反应,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带我去紫星宗,我就帮你这个忙。”若是在从前,她向来不重复说过的话,可如今,她的性子,已被磨软了许多。 叶影回过神,看她依旧一脸冰冷严肃的模样,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白一尘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有救他的办法,只要你帮我进入紫星宗。”阿潇坚定道:“我会小心,即便被发现,也绝不会拖累你。” 叶影并不在意是否会被拖累,他再次确定,“我可以带你去,但你也要答应,事成之后,一定会回来帮我。” “我从不食言。” “还有,保护好自己,若是你死了,就没人帮我了。” 阿潇抿嘴轻轻一笑,那一笑仿若冬日罕见的暖阳,眼中的凌厉也随之减弱了几分,琉璃紫眸仿若流淌星河,动人心脾。 她听得出来他言语中的关切,叶影向来便是不会表达情感的人,任何好听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总会让人不禁心凉,她自是理解这一点,才能与他在这儿说这么多。 叶影戴上面具,拿起桌上的宝剑:“三日后,我来这儿找你,带你去紫星宗。”他说完便往门口走去,刚伸出手要开门,阿潇突然叫住他。 “你还没说,要将谁变成傀儡。” 叶影眸光一闪,双眉紧皱,眼中的深情十分复杂,愤怒、思念、仇恨相互交融,很快便转而化却,又恢复成一汪平静的死水。 他沉声应道:“澜儿。” 话音落地,叶影便开门出去,头也不回的离开。 阿潇对澜儿的印象并不多,脑海中只隐隐浮现出一张苍白的脸,她不是早就死了吗?这四年……不,应该是六年,叶影居然还未将她下葬! 在客栈待着太闷,阿潇戴着斗笠出门,街上热闹十分,她走了一会儿,来到路边的一家茶水摊坐下。 老板笑脸走来,见她一身黑衣还戴着斗笠,看起来不像个好人,心头不由一颤。 “公子,要喝点什么?” 公子?阿潇的打扮确实不像女子,老板看错也情有可原,她并未在意,压低声音道:“一壶桂花茶,一盘莲花糕。” “是,稍等啊。”老板听她言语温和,眼中的胆怯慢慢退去,笑脸转身走去,不一会儿便端来了茶和糕点。 茶水摊上坐着不少停留歇脚的人,阿潇隔壁就坐着几位身着白色服饰的年轻公子,她侧眸瞟了一眼,这些人的白衣大褂上都绣着一朵盛开的青昙,仙雅脱俗。 九玄宗的弟子? 他们低声讨论着近几日策阳发生的怪事,阿潇听力向来不错,即便他们声音再小,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一会儿去沈府看看,听闻昨夜又出事了。” “何事?说来听听。” “自沈府被烧之后,沈家隔壁的邻居不是总说,夜间会听见府内传来异声吗?昨夜就有一个不怕死的好奇进去,谁知今早挑水老头去给他家送水时,竟看见那人的妻子和老娘皆被活生生的咬死,而他却正抱着院子里的树啃皮吃,可把挑水老头吓惨了。” “这就不是跟上次,城南王家四口拿着刀在街上砍人的事相似吗?不仅咱们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就连紫星宗和南月阁的人也都什么都没找到,连妖怪的影子都没见着,不都是徒劳之功。” “对啊,或许就是中邪呢?” “虽是这样说,但另外两家都去了,若是咱们不去,定会被长老责罚,还是去看看,搞不好真的能发现些什么,若是找不到,那也只能说是中邪了。” “不过,这次的事还真是奇怪,这四年来都风平浪静的,最近这一个月怎么突然间乱成这样,凌霄谷的人也没有任何动静……诶,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个魔头没死,回来报仇了?” 阿潇喝茶的动作一顿,他们口中的魔头并不是她,但这两个字仿佛尖针一般,深深戳进她的心里。 藏在衣袖里的手紧攥着,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却半天不见血流出,她双眉紧皱,若不是有斗笠遮着,那双瞪的发红的紫眸定会将人吓惨。 “你别瞎说,他都被天刑打散了魂魄,就连肉身都化作烟尘消失,挫骨扬灰,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还记得吗,当初,跟他的尸烬一起掉进轮回阵的那个紫星宗女弟子,死没死还不知道呢,他们感情那么好,搞不好会用什么邪门歪道帮他重塑魔体呢?” “重塑魔体?怎么可能,那魔头的魂魄都没了,消失了,就算她复原了魔体又怎样,没法聚集三魂七魄,同样也是一具死尸,你们就别杞人忧天了。” “不过,若是那个女弟子真的没死的话,这次的事会不会和她有关,你们想啊,她跟魔殿下关系那么好,搞不好为他报仇也说不定。” “诶!那你可就真的是太小看这轮回阵了,进入轮回阵的人,千古以来,没有一人可以走出来,不被困死,也会被阵中的戾气吸尽灵气而死,就算她出来了,也不可能躲过天刑的惩罚。” “你忘啦,她可是天煞之体,体内可有着浑厚的煞气呢……还有啊,三天前煞谷大火,虽说是天火,可是,但凡修仙之人都知道,那是天刑,或许是她真的从阵中出来了呢?” 一个白衣弟子抬头,看到隔壁桌坐着的黑衣人一动不动,端着茶杯的手抬到一半就停住,像是在偷听,连忙眼神示意同伴安静,一齐转头看向身后之人。 阿潇感受到隔壁桌传来的审视目光,斜眸瞟了一眼,淡定的将茶杯放下,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起身离开。 那几位白衣弟子见她离开,便回头继续着自己的猜测,方才注意到阿潇的那位细声说:“这大热天的,穿一身黑还戴着斗笠,他会不会是凌霄谷的人?” “凌霄谷?莫非这事是他们做的?” “我觉得不会,你们想啊,这次三大修仙门派都派出弟子下山,策阳更是聚集了众多修仙世家的弟子,若真是凌霄谷所为,他们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容易引起怀疑。” “说的也是,来来来,喝茶喝茶,待会儿去沈府查看一番就回去了。” 阿潇走了几步,躲在那几位白衣弟子看不见的一个柱子后靠着,方才他们所说的话她已收尽耳底,凌霄谷?呵!她没死,那位应该很失望吧。 “救命啊!” “杀人啦!” 突然,前方传来成群的尖叫声,阿潇刚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可才往前走了两步便停住了,若是没错的话,她闻到了妖气。 尖叫声越来越近,转角的巷子里慌乱的跑出来一群人,人人面色惊慌,脚步匆忙,边跑还边往巷子里看去,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着。 街上摆摊的商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此地不可逗留,跟着人群跑走,阿潇本想退到一旁,可还没来得及移动,人群便从她身旁两侧跑过,将她困在了中间。 熙熙攘攘间,阿潇听见了‘咔咔咔’的怪声,伴随着利器碰撞产生的刺耳声音,她靠着身后的柱子,踮起脚尖看去。 跑在人群后面的几个人身上沾满血渍,身上被砍了很多刀,但都不致命,他们边跑边流血,血流了一路。 人群跑远,阿潇周围得以慢慢安静下来,一阵狂风从前方袭来,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阿潇抬头,看着前方不远处与她面对面站着的人,或许,此刻不能说他是人,应该说是一只浑身长满黑色狼毛的怪物。 那怪物穿着白色素衣,衣服破烂不堪,沾满了灰尘和鲜血,头发凌乱的披着,由风越吹越乱,两只干糙的手中紧握着两把菜刀,刀面上的血还在滴,与地面的血滩融合,伴随着凄惨的风声,这一切都显得恐怖诡异了几分。 第三章 若离(3) 阿潇十分淡定的与狼妖对视,隔着斗笠黑纱,那双森冷的眸子依旧如尖冰般锐利,桃红色的薄唇噙着一抹妖艳诡秘的微笑,身后,方才坐在茶摊上的几位白衣弟子一拥而上,很快跑去将狼人围在中间。 一个跑得慢些的弟子路过阿潇身旁,转头看了她一眼:“公子快走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下!”他说完便跟随同伴往前跑去。 躲? 呵! 阿潇轻笑一声,她何必害怕,这世间的妖,不都得听她的话吗?至于这只狼妖,为何如此疯狂的杀人,她倒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阿潇走到一旁,坐在一家首饰店门口,双臂支在膝盖上,坐好看戏的准备。 那只狼妖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脸,眼神时不时的瞟向阿潇的方向,见她并未打算出手,嘴角扬起大大的幅度,两颗狼牙露出尖锐的角,他扭动着脖子慢慢抬起头,白衣弟子们看清他的模样,不由的吓得后退。 “上!” 带头的弟子大喊,随即持剑朝狼妖跑去,白衣弟子们纷纷上前为他辅助,然而,狼妖并未攻击他们,只在不停地闪躲,刀剑碰撞传来的利器声震得阿潇耳朵疼。 身后的首饰店门轻轻打开一个缝,阿潇微微侧头,余光瞟见从门里伸出来了一个头,首饰店老板见阿潇在门外坐着,压低声音喊道:“公子,要不要进来躲一躲?” “不必。” 阿潇沉声说完,握起右拳伸出两个指头,用另一手遮挡,在面前的空中画了一些奇怪的字符,随后扬指控制着字符朝前面的一伙人飞去,正好打中狼妖的后脑勺。 黑色的字符飞的极快,犹如一道黑旋风,带着浓烈的煞气,与狼妖相碰瞬间,变成一团黑烟窜进他体内,狼妖瞬间变得狰狞狂躁,握着菜刀的手用力得青筋暴起,白衣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连连后退。 阿潇勾起嘴角,清澈的紫眸突然闪出一道异光,眼底仿带着丝丝嗤笑,随即很快便消失不见,狼妖‘吼吼’的喊着,这是他的语言,阿潇听得懂。 “整个家族都被杀死了,很难过吧,没关系,我会帮你。”阿潇低声嘀咕道。 她轻轻挥动着手指,狂风袭来,地上的灰尘飞起,聚到一起形成一只身高五米的灰狼,雄壮威立,这些白衣弟子年纪轻轻,才到九玄宗拜师不久,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连连后退了数米。 这个怪物哪里来的!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一旁,那个坐在路边淡定观战的黑衣人。 “是他做的吗?”一个弟子问。 来不及由他们猜测,那只灰尘所变的巨狼突然朝他们跑来,他两步便来到众人面前,两位白衣弟子本想着,这怪物既然是由灰尘所变,那应该不会太厉害,便放下戒心持剑与它抗衡。 可谁知,灰狼抬脚便将他们踩到脚底,那两位白衣弟子被踩得无法呼吸,攥着手中的剑朝它胡乱挥舞,可剑却直接穿过了它的身体,根本无法伤到它。 逃出几米外的白衣弟子见同伴被困,又折头跑了回来,从腰间拿出锁妖袋想将灰狼收进去,可这招根本无用,只装了一整袋的灰。 “怎么办!” “他们会被踩死的!” 那两个被灰狼踩在脚底的弟子脸色渐渐发青,双手已无力握剑瘫软在地上,双眼瞪的发红,无助的看向白衣人群。 突然,一道紫光从灰狼身后飞来,瞬间将它打散,灰尘在空中胡乱飘浮,仿佛一阵浓雾盖住了整条街道,呛得人胸口压抑难受,风骤然变得轻柔,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扑鼻而来。 阿潇双眸渐渐暗下,这个味道,这道光,这熟悉的感觉,是他! 她就算死一万次都不可能忘记,那张清冷严肃的脸,那个口口声声将明德正道放在嘴边,那个人人敬仰崇拜的……清明君。 迷雾慢慢散去,白衣弟子看着狼妖身后所站之人,心中喜悦难隐,那人身姿挺拔,淡定而立,身着紫色大褂,褂面上绣着一朵纯白雪梅,清雅脱俗,一双灰色浅眸紧盯着街边。 “清明君!” 白衣弟子们恭敬的喊着,纷纷跑了过去,顺着他的眼神望去,那不是方才黑衣人所停留的地方吗?只是不知何时离开了。 夜白收回目光,浅淡的望了那几位白衣弟子一眼:“我已将他定住,绑起来,带走吧。” 他说完便转身,若有所思往首饰店虚掩的门望去,脸上闪过复杂的情绪,似是疑惑,又似是哀愁。 阿潇躲在门后,首饰店老板站在她身旁,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过了许久,门外没了声音,阿潇转身往门外望了一眼,见街道上没人,才稍稍松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老板,开门出去了。 阿潇转身走进方才人群逃亡的巷子,巷子里有几户人家居住,其中一家门半开着,里面飘来浓烈的血腥味,伴随着一股令人发寒的妖气。 阿潇一脚将门踹开,这是一间简单的三合院,院子里有一个石桌,上面放着三四张狼皮,皮上的血还是生的,看着像是刚剥下来的,左右两边分别是厢房,正对着门的堂屋房门敞开,一条血迹从屋内一直淌到了门口。 阿潇摘下斗笠,走进院子里环看了一圈,靠东厢房的空地上有一棵树,树皮上有牙齿啃过的痕迹,她想到了方才在茶摊上,那些九玄宗的白衣弟子所说的人家,应该就是这户。 她走到石桌前站定,将斗笠放于石凳上,伸手把桌上的狼皮拿起来,缓缓闭上眼睛,一股黑色煞气在手上凝结,她感受到了害怕,恐慌,无助和难以言喻的悲痛。 伴随着脑海中一声声悲凉的狼嚎,阿潇双眉紧皱,再次睁开眼,眼底充满恨意与同情,这家人,为了所谓的名利与金钱,竟将新生的小狼活活剥皮!杀他一家都不足为惜! 活下去的方法有许多,为生存而狩猎这没什么,可为何却偏偏那么狠心,将活生生的狼剥去了皮!连嗷嗷待哺的幼狼也不放过! 阿潇突然听见一声弱弱的哀嚎,从东厢房旁的树下传来,她疾步跑去蹲在树边,哀嚎声越发凄惨,感觉仿佛有一只手在紧揪着她的心,身子不由的发抖。 阿潇伸手将树边的土扒开,过了会儿,一只被剥了皮的小狼出现在眼前,血肉模糊,她的手在颤抖,秀眉皱得越紧,眼中的怒火难以掩去。 这小狼看上去才刚出生不久,若是按人的年龄来算,它该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啊! 禽兽! 生而为人,本该善良。 这不是人们时常所说的话吗?为何他们的性命就那么宝贵,而这些无法言语的可怜之物,性命就如此遭人贱视,凭什么! 阿潇将小狼温柔抱起,疾步走到桌边,将桌上的狼皮为它穿上,手中凝聚黑色煞气,放在小狼身上,她闭上眼,倾听着它生命前最后的哀求。 昨天,猎户上山猎来了四只狼,其中就包括这只刚刚出生不久,还没法捕食的幼狼,幼狼因为没有攻击力,所以只被抓走并未受伤,猎户将幼狼与其他三只受伤的狼分开关起,当着小狼的面将它的家人的皮活活剥下。 夜晚,猎户家歇息了下来,小狼拼命逃出了牢笼,因铁笼倒下的声音过大被猎户发现,它跑进隔壁的沈府,猎户追着来,用箭射中幼狼的腿抓住了它,幼狼再次被丢进了牢笼。 猎户担心它会再次逃跑,便将打算明日做的事提前,小狼就这样被活生生的剥了皮,埋进了院子里的树下。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幼狼父亲即便已逝,但他依旧能够听见孩子的恐惧与呼唤,公狼的魂魄惊醒,附于猎户身上,杀了他一家…… 第四章 若离(4) 阿潇听见巷子口传来细慢的脚步声,匆忙戴上斗笠,抱起小狼翻墙离开了院子。她刚离开了会儿,三波人便大步走进院子。 三波人所穿服饰皆不同,身着紫衣的紫星宗弟子,一身白褂的九玄宗弟子,以及蓝色白牡丹袍服的南月阁弟子,他们分别在院子,堂屋与东西厢房寻找,皆无所获。 一名紫衣弟子站在圆桌前,伸手聚灵在桌面上探了探,突然,他脸色刹变,转头看向一旁的同伴:“这里曾放过的东西,有浓烈的杀气。” “杀气?应该是那只狼妖的吧。” “不,方才清明君已检查过,刚刚那位并非狼妖,而是被狼魂所附体的人,这杀气非同一般,极有可能转变为煞气,若真是这样就难办了。” “需要通知清明君来看看吗?” “暂时不用,我们先找找,回去再同他禀报。” “是。” 这一月来,磐霄大陆不仅怪事不断,就连吹来的风都带着一股子邪气,幽深密闭的竹林里,茂盛的竹叶遮挡住头顶的阳光,竹林里阴风连连寒气不断,就连虫鸟的叫声都显得十分凄凌诡异。 阿潇蹲在一棵竹子旁,将小狼轻轻放进刚刚挖开了坑里,随后一把土一把土将坑填好,附上灵气护住,她垂眸看着面前的新土,紫眸微微散出淡淡的光芒,眼底的悲凉一闪而过。 “你的心愿我会替你完成,另一个世界很美好,希望你可以不再如此惊慌。” 竹林里的风吹得很狂,头顶的竹叶缓缓飘落,仿佛绿色的雪从天而降,盖住了那层新土。 阿潇站起来,缓缓抬起头,竹林很高很密,显得天空与大地的距离越发遥远。 风吹林动,阳光从疏漏的林叶间投下,正好照亮了阿潇的脸,紫眸仿佛被蒙上一层薄雾,周围的光都变成了一恍如梦的淡紫。 阿潇浅浅一笑,看着遥远的天空:爷爷,另一个世界里,就让它陪着你吧。 太阳落得比往日要快,天色很快暗下,阿潇回到城中,周围依旧一片祥和热闹,仿佛早间的一切并未发生过。 阿潇来到客栈门口,突然停止脚步,她往后退了几步,侧头看着立在旁边的告示牌。 她拨开斗笠前方的黑纱,认真浏览着告示牌上的布告,大概意思就是:东海公主守孝三年期满,将于三日后举行继位大典,全国各地龙庙将提前举行拜龙节,为其庆祝以表敬意。 阿潇想起叶影的话,他说三日后来带她去紫星宗,她当时还有些疑惑,为何偏偏要三日后,这不是浪费时间么?现在看到这则告示,她瞬间便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龙乃吉祥的征兆,全天下之人对龙都持敬仰尊敬的态度,磐霄大陆各地都修建了龙庙,而拜龙节则是民间为表对龙族的尊重,从而创立的节日。 东海乃四海之首,东海龙王的继位大典更是全天下的大事,想必三大宗派的宗主和长老们都会去往东海,那时紫星宗的戒备应该会松懈些。 阿潇的目光停留在‘东海公主’四字上,眸中情绪复杂,悲喜交替。 脑海中不禁闪出一张清美的脸,干净的蓝色澈眸好似未曾被污染的清池,眉上距离发际不到三分之处,冒出两个尖尖的小角,那时,那人,甜甜一笑便可使人心软,可爱清纯,难以忘却。 “阿潇,你的眼睛真好看。” “阿潇,我们两个一起住好不好?” “阿潇阿潇,我们一起去后山抓鱼吃吧,偷偷加个餐!” “阿潇……” 想起这一句句甜美活力的声音,阿潇嘴角不由的轻轻扬起,眼中的凌厉退却,斗笠下的紫眸中掺杂着似水般的温柔。 冷风袭来,带来刺骨的寒,阿潇打了个寒颤,眸中的温和瞬间退去,她左右看了看四周,深深叹了口气,都只是回忆了,现在的一切,早已被冻得冰凉。 回到房间,阿潇将斗笠放于桌上,走到床边盘腿坐下,她抬手轻轻一挥,屋内的烛光瞬间熄灭。 阿潇合上眼,双手搭在膝盖上,右手两指不停在旋转画圈,一阵诡异的冷风吹开了窗,伴随着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风声慢慢减弱,月光照进屋来,就在阿潇面前,站着一个半透明的人。 寒气不断袭来,屋里的空气似是凝结了,阿潇听见面前传来的水流声,嘴角缓缓扬起。 早间在城中游走时,她便听见了人们热烈讨论的‘杯中之水生生将人淹死’一事,想必是她这三日的消失,这些小妖们都以为她死了,开始没有规矩的作乱害人。 水妖单膝跪下,头低垂着面朝地面,哗哗啦说着它的语言,阿潇听得懂,它在请求她的原谅,毕竟,它们的生命,都是她给的。 阿潇并未睁眼,淡定得使得四周气氛越发诡异恐怖,水妖害怕的轻轻抬头,想看看她是否有生气,谁知,阿潇突然睁眼与他对视,目光冷淡似冰,似乎下一秒便可将它凝冻。 水妖吓得连忙低头,用水语轻唤了声:“婆婆……” “这几日,你们倒是自由了。” 自由了,害了不少人,若杀的人是作恶多端的,那她不会管,可偏偏害死的却是一大善人,虽说它们是妖,但也要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阿潇声音低沉,威严的语气使得水妖身体慢慢变硬,即将结冰,水妖双膝跪下,连忙磕头:“小水所杀之人,是他罪有应得!” “哦?说说看。”阿潇轻声问着,右手依旧不停画圈,水妖吓得身体发抖,水流声愈发响烈。 “那位沈老爷一家,并非人们口中的善人,虽平日却是会去捐钱施粥,但他却总以救助贫苦人家为由,将人家姑娘带进府中欺辱,已有多名女子因不甘被辱自缢身亡。” “所以呢?这事与你等何干?” “这……” 水妖不知该如何接话,便垂头安静下来,在阿潇赋予它们生命那日,她便立下规矩,不掺和人类的任何事,这事,确实是它们违矩了。 阿潇又问:“除了这件事,大陆上最近的怪事、祸事,可是你等所为?” 水妖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们只做过这次,其他的事不是我们做的。” “当真?若是让我发现你所说有假,你知道后果的。” “小的发誓!所说之言并未有假!” 阿潇秀眉微微皱起,清美的脸上闪过疑惑的表情。 不是它们所为,那这就奇怪了,要说这磐霄大陆至今为止,能够操控万物为妖的,除了阿潇,还从未听说过有人懂这般邪术,若真有,那人用这等术法搞出这么多事,看来定不简单。 阿潇看了它一眼:“这三日可有听到关于紫星宗的消息?” 水妖认真回忆,说道:“有,三日后东海大宴,紫星宗派出三位长老和几位弟子前去参加,前日在策阳停留,昨天一早便动身赶往东海。” “还有呢?” “嗯……没了,这几日听到的消息都是这个。” 这事阿潇早已清楚,既没什么别的事,她便不再多问,轻轻挥了挥手,水妖迅速飞出窗外带上窗,屋内烛灯亮起,刺眼的灯光闪得阿潇一时无法适应,连忙抬手遮在眼前。 稍微缓和了些,阿潇从怀里拿出另一张纸打开看着,纸面微微泛黄,黑色的墨迹周围闪着十分微弱的金色光芒。 阿潇伸指轻轻拂过纸上的标题字迹,‘魂心诀’三字突然闪出一道金色光焰,纤细的手指瞬间被炽热的佛光灼伤,黑色的血滴到被褥上,继而又化作黑烟消散。 她并不在意疼痛,迅速将纸张折叠收好,望着指尖慢慢愈合的伤口,嘴角扬起一丝苦笑。 第五章 若离(5) 阿潇突然想起一件事,方才忘记交代给水妖,她起身下床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放好,随后轻柔抬手从茶杯上空拂过,掌中煞气渐入杯中,与茶水混合。 茶水突然活起来从杯中飞出,在空中变成了一只朱鹮鸟,体态端庄优雅,虽为茶水所变,但翅膀上竟依旧分得出羽毛层次,很是惊艳。 阿潇道:“今日那只狼人,你可知他在何处?” 朱鹮鸟垂下脖颈,恭敬的回道:“禀告婆婆,那人已被带进皇宫。” “皇宫……”阿潇浅浅皱眉,脸上的疑惑一闪而过。 也对,崇国皇室与紫星宗向来关系较深,她轻叹口气,如今那人被带去了皇宫,想亲手为小狼报仇,看来有些难了。 过了许久,阿潇再次开口:“传话给你在宫里的同族,让它们用和小水一样的办法,将那只狼人杀了。” “是……嗷!”朱鹮鸟恭敬说完,闪着翅膀往窗口迅速飞去,可窗户关着,它直接‘啪’的撞到窗上,身体散成水落在地上。 水花四溅飞到阿潇脸上,她抬手擦了擦,安静的看着茶水从地上飞起,重新变成朱鹮鸟的形状,它扑了扑翅膀,害羞的垂头偷看着阿潇,样子十分可爱。 阿潇挥手使气打开窗户,朱鹮鸟垂了垂脖颈已表感谢,随即转身飞出窗外,在夜空中渐渐被隐去。 三大修仙派弟子日夜为查案一事奔忙,崇国皇帝在宫内大摆宴席为其犒劳。夜幕降临,灵羽殿内传出轻妙动耳的琴音,为这死寂空辽的夜空增添了几分欢色。 金色麒麟宝座上的人模样俊气,嘴角浅浅上扬,成熟稳重中又不失亲和力,他一手拂袖一手端酒,双眸不停在台下众人的身上打转。 “为何不见大师兄?”慕阳昇来回看了几遍,都未见着要找之人,便开口问了句。 一名紫衣弟子站起,恭敬拱手对他行礼,道:“城外竹林传来异样,大师兄前去查看,暂未归来。” 慕阳昇微微点头,招手示意他坐下。 他转头看向身旁同坐的侍卫随从:“飞炀,清明君不喜喧哗未来参加宴会,你去问问他可需要些什么,命人给他送去。” 飞炀站起恭敬点头:“是。”语落,他健步如飞从侧门快速离开了宫殿。 清明君不喜热闹这是人人皆知,正因如此,慕阳昇便将宫内最为偏静素雅的梨阁安排给他居住。 梨阁四周绿树环绕,阁楼下有一潭清澈见底的玉湖,湖中鱼儿嬉闹玩耍生机勃勃,周边长有各色鲜花香气四溢,一座曲折木桥从树林中的鹅卵小路通来,直至阁楼下的石桌旁。 阁楼的露台上,紫衣男子端站着,抬头望向悬于黑夜中的一轮皎白,一双浅眸中满满的忧郁。 突然,夜白听见身后桌上的茶杯内,隐约传出微弱的异响,他双眉一紧,转身拔剑指着身后的半透明人。 转身前,夜白也有想象过身后妖怪的模样,但他压根没想到,一壶简单的茶水竟也能变成人的形状。 千古以来,从未有一本典籍里提到过这种怪物,尽管内心疑惑不已,但夜白依旧一副严肃的模样,凝视着那只水妖。 水妖安静的站着,看看一旁的茶杯,又看了看拔剑对着自己的紫衣男子,似是有些困惑。 它倒是不怕清明君手中的灵剑,毕竟,刀剑武器是伤不了它的,只是它动静太大了些,本想偷偷出来看看,那只狼妖可有在这屋子里,没想到竟被发现了,还有些尴尬呢。 夜白皱眉,正要对水妖继续攻击,还没等他聚力,面前的水妖便变成了一股水流钻进茶杯里,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清明君!” 飞炀的声音从露台下传来,夜白从惊异中回神,转身两步走到露台边,垂眸往下看去。 飞炀看到他,瞬间眼前一亮,双手放在嘴边大喊道:“皇上让我来问你,可有需要的东西,我命人去准备!” 他并非故意吵闹,主要是清明君在进入梨阁是便交代,不让任何人进入屋子打扰,因此他只能在楼下喊了。 夜白微微摇头,刚要开口说话,便看到木桥另一头疾步跑来的紫衣弟子,他面色匆匆,似是有什么急事。 那名紫衣弟子走到飞炀身旁,来不及与他问候,抬头看着阁楼上的夜白:“清明君,九玄宗今日抓来的那只狼人突然死了。” 飞炀与夜白同等惊讶。 “好生生的怎么会突然死?”飞炀疑惑的问道。 皇宫内戒备森严,那只狼人身旁更是有数十名三宗的弟子守着,怎么可能像他所说的,突然死了呢? 夜白轻盈的跳下楼,双脚稳稳落地,紫衣弟子连忙跑过去:“清明君。” “你先细细说来,怎么回事。”夜白望着他,双眸沉静似水没有一丝波澜。 他早已猜到会这样,狼族向来与人类都是各自为营互不干涉,今日竟敢如此胆大的附身在人的身上,背后定是人在帮他,不然,一只早已死去的狼,魂魄怎么可能还会如此完整。 紫衣弟子道:“方才我和九玄宗的弟子一同去给狼人送饭,可刚进屋,茶壶里的水居然活了起来,飞到那狼人脸上瞬间将他溺死。” 夜白骤然皱眉,又是水妖作怪! 这是飞炀自然听说过,但那水妖竟如此胆大,居然作恶作到皇宫里来了,这样想着,突然脸上刹变,水妖该不会也要对皇上不利吧! 飞炀还未来得及道别便转身跑远。 突然身后传出一阵水流声,夜白倏然转身,一条水流从屋内飞出,是方才那只水妖! 夜白拔剑朝它攻击,可剑却直接穿过水妖的身体,转而又飞了回来,夜白伸手接过飞回的灵剑,御剑追着那条水妖而去。 阿潇端坐在桌前,伸手拿起桌上的荷花糕吃着,甜糯酥软,入口即化,四年来这磐霄大陆变化不小,但唯独这策阳的荷花糕,味道依旧与从前一样。 突然,一道狂风将已被合上的木窗吹开,那股熟悉的兰花香随风而来,阿潇手一松,才咬了一口的荷花糕掉落在桌面。她起身后退远离窗口,一个紫色的影子从外面跳进来。 风停了,夜白大力挥袖关上窗户,双眸紧盯着圆桌对面的黑衣女子。 看到夜白,阿潇眼底一闪而过丝丝惊讶,她拍了拍手抹去指尖荷花糕的残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清明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她的语气平缓,寒冷似冰,略带嘲讽之意。 夜白微微皱眉,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你回来了。” 阿潇扬起嘴角朝他微笑,看着亲和淡若,但夜白看得出她这笑意里满满的嗤意。 阿潇点点头,缓步走到桌边,轻手拿起掉落的荷花糕,一边擦去上面的灰尘一边说:“对啊,回来了。”她毫不嫌弃的一口吃下:“我没死,你们很失望吧。” 夜白双眉皱得越紧,看着她的眼中尽是失望,如今,他已无法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丝灵气,他聚灵于眸,可清楚地看到阿潇身上满满的黑色煞气。 阿潇见他站着不动,用另一手拿起一块荷花糕递给他:“你要吃吗?” 半天,夜白沉声问:“为何要杀人?” 阿潇淡定的将手中的荷花糕放到桌上,冷笑道:“清明君,您这话问的不觉得别扭吗?我是妖啊,妖不杀人,难道等着给人来杀自己吗?” 夜白的呼吸越发急促,他生气了,阿潇依旧一脸平和的微笑望着他,夜白皱眉摇头:“他并未对你做过什么。” 第六章 若离(6) 确实,那人并未对她做过什么,但这是阿潇答应那只小狼的事,她就一定要做到,不过,她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什么,尤其是夜白,毕竟在他的心里,只认定她杀了人。 “所以呢?没对我做过什么,难道我就不能杀他了吗?”阿潇耸了耸肩,嗤笑道。 阿潇扶着桌面轻轻坐下,冰冷的眸子好似一把利剑,似笑非笑的看着夜白,“我这么跟你说吧,我阿潇讨厌的人,他就算是喝口水,对我来说都是在杀生,我替亡灵报仇,有何不可?” 阿潇的话并非胡说,水妖既是妖,妖也有妖命,喝了不该喝的水,在她眼中与杀人没有任何区别。就像那个被狼魂附体的猎户,既然杀了不该杀的东西,就该为所做之事付出代价。 夜白知道阿潇向来不服管教,但他从未想到,消失了四年的阿潇,如今居然会变成如此可怕的恶魔,看着她的双眸都不免多了些许恐惧,以前的阿潇,尽管脾气再爆性子再急,也从不会做出杀人害人之事的。 阿潇抬头与他对视,夜白眼中的失望她一眼收尽,她嗤笑着垂眸,凝望这面前茶杯中晃动的茶水,小水在问她要不要解决掉这个烦人的人。 夜白缓缓开口:“阿潇,回头是岸,跟我回去吧。” 阿潇刚要对小水下指令,便被夜白的话打住。回头?她为何还要回头,陆临死了,白一尘现在生死未卜,她回头又有什么意思? “我为何要回头?”阿潇语气冰冷略带嗤笑:“回去等着和陆临一样,被挫骨扬灰吗?” 每每提到陆临,阿潇的脑海中便会浮现出那幕血腥、凄惨、痛心的画面,数千人冷漠的围观,所有人一脸鄙夷的望着台子上,那个被吊挂在空中‘人偶’。 阿潇转身背对着陆临,眼角的泪即将滑下,她抬头仰望着房梁上的木梁,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眼泪是世间最有灵气的东西,夜白可以感受到此刻阿潇无意散发的微弱灵气,他看见她的周围,黑色的煞气间多了几丝清蓝的灵气。 阿潇吸了吸鼻子,嗓音沙哑的开口:“若是陆临没死,或许,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若是他没死,她可以什么都不要一个人离开,哪怕为自己做过的事偿命,哪怕被挫骨扬灰的人是她,也总比如今怀着仇恨这么痛苦的活着。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陆临死了,那个说要她放在心上小心呵护的人没了!她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把白一尘救醒,然后一个人离开,她什么都不要了,不敢要了。 身后传来窗户开关的声音,夜白离开了,房间里陷入了安静,茶杯里,不明情况的小水前后左右来回晃动,发出细弱的水流声。 阿潇挥了挥手,屋内烛灯瞬间熄灭,黑暗里,隐约可听见微弱的抽泣声。 客栈旁边巷口的暗处,一个身穿斗篷的人从巷子里出来,抬头望着客栈那唯一一间熄灯的房间,双手缓缓紧握,传出骨头咔咔的声音。 打更的人从街道另一头走来,黑衣人转身走进窄巷,消失在黑暗里。 三日后 叶影如约赶到客栈带阿潇前往紫星宗,紫星宗位于崇国北方的寒山,与策阳相隔不到五十里,阿潇与叶影都曾是修仙之人,行走速度自然比普通人要快许多,不到一个时辰便上了山。 寒山果真是不负其名的寒冷,山中的植物已被白雪染成净色,满山的洁白与纯净,狂风不断寒冷入骨。 阿潇衣着单薄,即便有煞气护体,可依旧无法抵挡山中传来的刺骨寒气,她环手抱住自己,转头看向叶影,他同样也冷得嘴唇都发青了,脸上的表情却依旧一副漠然。 阿潇:“你不冷吗?” 叶影侧眸瞟了她一眼,摇摇头:“不冷。” 阿潇一把扯过他肩上的披风:“那披风给我了,我冷。”在轮回阵中待了四年,里面即便是寒天大雪也没有这么冷,此刻一时还有些无法适应。 披风被拿走,叶影总算没忍住打了个喷嚏,阿潇斜眸看了他一眼,将披风还给他。 叶影:“干嘛?” 阿潇:“看起来你比我更冷。”叶影常年待在沙漠里,与阿潇相比,他要更加不耐寒。 俩人走了好一会儿,叶影腰间的铃铛突然作响,阿潇停下脚步:“应该就是这儿了。”紫星宗的后山结界入口并不固定,叶影腰间的铃铛,便是紫星宗弟子从后山寻路的宝物。 叶影:“结界过去之后便是藏书阁,你小心。” 阿潇点点头,接过叶影递来的铃铛:“你在这儿等我就好。” 语落,阿潇将铃铛抬至眼前晃了晃,面前缓缓出现一圈白光,她毫无犹豫走进去,后脚刚刚进入,白光瞬间便消失不见,叶影穿上披风,走到旁边的一块大石头旁坐下,静静等候着。 紫星宗内的环境气候与结界外完全不同,仿佛真的是两个世界,这里阳光普照处处绿油油,身着紫色服饰的弟子们正在分散练功,朝气蓬勃,处处洋溢着活力与生机。 阿潇一路躲躲藏藏,总算来到了一间房屋外,她轻轻戳开窗纸一个小洞,顺着小洞往里望去,屋内没人。 突然,阿潇听见几个杂乱的脚步声往这边走来,伴随着弟子们交谈的声音,她来不及多想,推开门进屋躲藏。 屋内的摆设十分简单朴素,一道屏风立于门的左右,屏风的两侧摆放着绿植,两张木案正对着门摆放,案上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檀香清香扑鼻而来,屋内显得越发清净。 阿潇蹑步绕过右侧的屏风走进去,床榻上躺着一人,他身子僵硬躺得笔直,身上盖着一块浅紫色棉布,清秀干净的脸庞苍白如簧,双唇发青,眼周厚厚的黑眼圈十分渗人。 阿潇一眼便看见了他,双脚不由控制的大步跑去:“白一尘!” 她跪在床边,望着白一尘那张苍白凄冷的脸,虽然已过去四年,但他的模样依旧并未改变,俊美无涛,清新俊逸,干净得好似一朵未曾为污染过的白莲。 白一尘手中紧紧攥着一白色方布,阿潇伸拿起来打开一看,白布上整齐的写着两行字:大师兄,阿潇,和你,你们三个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阿潇心头一酸,这话是曾经白一尘对陆临说的,她路过时不小心听到陆临念出这句话,白一尘虽无法言语,但字句间全是满满的情义。 阿潇将白布塞回他的手心,随即扶着床边站起,从怀里拿出一张纸。 她轻轻将折叠起来的纸张打开,纸上的字符一见光亮便活了起来,一道道金色的符号飞出悬在空中,金色的光焰将屋子照得越发明亮,屋外的弟子同样被屋子里散出的金光所吸引,纷纷跑到门口。 “清明君交代过,任何人都不许进去的!”一个弟子提醒道。 “可是这金光……” “或许是清明君和往常一样,正在给白师兄输送灵气吧,咱们还是别打扰了,免得被清明君责罚。” “清明君什么时候进去的……” 兴趣被打破,众人尽管好奇,但也不敢违抗清明君的命令,只得强忍着好奇转身离去。 阿潇并未被门外的杂乱声打扰,她双指在空中比划,指尖划过之际,数个由煞气所变的字符出现,与金色的字符混合,钻进白一尘的体内。 过了近半柱香的时间,金色的字符已全部进入白一尘体内,阿潇将已经空白的纸折叠放在手心,下一秒,一团暗蓝色的火焰从手心冒出,瞬间将纸张烧烬。 床上的白一尘,他的脸色已渐渐好转,她可以感受到他体内的灵气正在恢复,阿潇舒心一笑,只要他没事了就好。 阿潇望着他,水光双眸好似流转中的星河,蒙上了一层轻薄的水雾,明亮温柔又不失妩媚,只需简单的一眼便足以勾人心魂。 突然,砰的一声,门被人踹开了,阿潇双眸一紧,下意识的护在床前,双手做比斗姿势望向门口,她感受到从门外传来的敌意,来者不善! 第七章 若离(7) 门外缓缓飘来一股清淡的茉莉花香,身着青蓝色服饰的女子走进屋来,她步履轻盈的绕过屏风,与阿潇面对面站着。 女子生得标志,肌肤胜雪五官精致,蓝色的秀眸好似透彻的清流,干净无染,可望着阿潇的眼神却凌厉似剑,光洁的额头上,近发际处有两个白色的尖锐小角凸出,她站得挺直,双手相握置于腹前,优雅有素。 阿潇缓缓放下手,秀眉微皱,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查觉的惊讶,现在鸾怡然不是应该在东海大殿,受万人祭拜登上龙王宝座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鸾怡然看了她半天,眼底的恨意难掩,双手紧攥成拳,咬牙道:“你回来了。” 为什么每个见到她的人都会问这句,她回来了,这不明摆着的吗? 阿潇冷冷一笑:“是啊,我回来了。” 鸾怡然嗤笑一声:“不得不说你还真是命大,天雷没劈死你,轮回阵也没困死你,怎么?现在出来了,又想杀谁啊?”言语间满是嘲讽之意。 阿潇并不惊讶她的态度,毕竟,杀父之仇大过于天。她微微侧头,用余光扫了一眼床榻上的白一尘,鸾怡然望过去,白一尘的脸色已好转许多。 “呵呵,你对他还真是一往情深啊,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上山来,你就不怕……牵连了叶影?”鸾怡然冷笑道,“也罢,反正你从来不会管别人的死活,自然不会担心连累了谁,反正别人的命对你而言,一文不值。” 阿潇并未看她,努力将她所言化作过耳风,她不敢回想那件事,如果当时东海龙王没死,或许陆临还能活着,那是她的错,她不会逃避,鸾怡然要说要骂,她都可以接受。 鸾怡然见她一言不发的望着白一尘,心底不由生起一股怒火,她秀眉紧皱:“呵呵,这四年在轮回阵中过得怎样?里面的天火居然没能将你烧死……看着自己爱的人一个个死去,感觉如何?心痛吗?哦!我忘了,你没有心的,呵!” 阿潇感觉她的一字一句都彷如一根根尖针,戳的胸口隐隐发痛,身子两侧的手紧紧攥拳,微微颤抖…… 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画面,从天而降的赤焰天火落在她的周围,房屋瞬间燃起熊熊巨火,村民们一个个被火烧死,一个年迈的老头从远处跑来将她推开,天火落在老人身上,不到一会儿,火光熄灭,四周一片寂静,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阿潇身子一抖,唰的抬头望向一脸嘲笑的鸾怡然,紫眸好似利剑般冰冷凌厉,她大力挥袖,屋内的桌椅摆设突然活了起来,以迅风不及掩耳之势朝鸾怡然飞去。 这一袭击来得突然,鸾怡然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把圆凳砸中背,整个人往前倒,她身体十分灵活,一个前空翻落地站稳,随即迅速挥使着灵力打散飞来的桌椅板凳。 被打得七零八落散在地上的木块依旧并未停歇,一个接着一个的朝鸾怡然飞来,鸾怡然不停闪躲攻击,回头,一块尖锐的木块朝这边飞来,她侧身躲避,木块从她脸旁飞过,划断了一小撮青丝。 阿潇将床榻边的帘子放下,又一挥手,因杯子掉落破碎而洒出的茶水突然飞起,变成数十只体型较小的百灵鸟,齐刷刷朝鸾怡然飞来。 阿潇趁着她对付这些小怪的空隙,快步往屋外走去,鸾怡然见她要跑,正要追上去,却被这飞来的几只‘鸟’挡住了去路,百灵鸟形成了一道水墙,鸾怡然根本无法通过,即便挥使灵力也无法将其打破。 …… 一日后,阿潇与叶影来到了戈滩,这是一片瞭望无际的沙漠,一眼望去没有一户人家,风轻柔的掀起层层薄沙,好似海洋中的波浪,震撼壮观,凄厉的风声莫名的使人心慌,整个沙漠好似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 阿潇眺望四方,回头时早已不见来时的路,前方便是一座高高的沙山,入目可见从山上被风吹得滚下来的‘巨浪’,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沙海似乎随时可以将人淹没。 叶影站在阿潇右后方,他身穿斗篷戴着面具,静如止水的双眸直愣愣的望着前方,阿潇回头瞟了他一眼,这人依旧跟以前一样,不笑不语,情绪从不表现在脸上,阿潇唯一见过叶影失控的一次,是在他的家门口,当时他跪地痛哭的模样,阿潇至今都难以忘怀。 阿潇抬手指着前方的沙山:“翻过那里就是了吧。” 叶影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便大步往沙山上走去,阿潇见他一言不发的从身旁走过,似乎感觉是一股寒风从身边吹过,她打了个寒颤,连忙跟上叶影的步伐。 望着叶影的背影,阿潇缓缓放慢了脚步,四年前的叶影尽管再冰冷傲气,但他的背影始终都透着一种少年独有的稚感。 可如今的他,背影、步伐、语气、谈吐都满含沧桑,稚嫩感早已退却,阿潇隐约感觉得到,他似乎很孤独、很难受,这么多年,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阿潇问:“叶伯母,她还好吗?” 叶影目光一顿,随即又很快恢复,他抬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道:“走了。”他的语气低沉沙哑,阿潇抿了抿唇,没再多说什么。 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来的?爱人死了,母亲也死了,在这荒辽的沙漠里,他竟一个人待了四年吗? 翻过山坡,眼前之象令阿潇目瞪口呆,沙漠中竟藏着一个小城,城中房屋皆由黄土所建,屋顶平坦,房屋高低不同。 小城的一头是出口,另一头则筑有一处繁华的皇宫,屋顶皆呈尖塔状,与城中大街正对着的宫殿更是金碧辉煌,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闪闪,甚是耀眼。站在沙山顶上往下看,仿佛看到了一盘精美细致的沙盘建筑,宏伟壮观。 …… 夜幕降临,晚间的沙漠比白天要寒冷许多,高高的城墙上,阿潇一席黑衣坐在墙头,夜晚的风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城墙旁有一处高高的阁楼与地面相通,叶影从阁楼里走出来,直径走来。 阿潇淡定的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望向远处:“你怎么来了?” 叶影走到她身旁:“随便走走。” 阿潇:“这四年,你都在这里吗?” 叶影摇了摇头:“不,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寻找方法救醒她。” 阿潇:“当初分别之后就没再没见过你,你脸上的伤,怎么弄的?” “现在说也没什么意思,反正那个人已经死了。”语落,叶影嘴角扬起一丝好看的幅度,温柔的一笑将他的凌厉气质也减弱了许多。 “是因为去若安寺夺禁书吧。”阿潇轻声说着,叶影的眼神却变了,似是因为被猜中,他有些心虚的垂下头。 阿潇见他半天不语,问道:“抢夺禁书可是违反了磐霄条令的,除了脸上的佛鞭,你就没有其他的伤了?” 叶影道:“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阿潇道:“也对,堂堂沙漠主,谁敢对你做什么啊。” 夜白知道她回来了,鸾怡然也知道她没死,叶影还敢光明正大的带她来沙漠,且不说是为了救澜儿,叶影这么明目张胆的和她这个恶人走在一起,想来他这沙漠主,也是挺厉害的。 一个侍卫从城楼下跑来,站在叶影面前行礼:“叶王,紫星宗清明君前来,说是要见阿潇姑娘。” 听见夜白二字,阿潇紫眸里的寒光犹如两把利剑,凌厉的令人无法直视,叶影单是望了一眼,浑身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望向侍卫,威严道:“请他到此,阿潇在这里等他。” 第八章 若离(8) 侍卫恭敬应了声是,转身疾步跑走。 叶影转头看向身旁之人,却见阿潇双眸似火一般怒瞪着他,叶影半天没法说话,只觉身子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包围住,丝毫无法动弹。 阿潇沉着脸:“你明知道我不想见到他的。”冰冷低沉的嗓音略微沙哑,虽轻柔,却带着危险的意味。 叶影:“或许,他真的有事。。” 阿潇讨厌夜白,也可以说,她恨他,恨所有参与杀了陆临的人! 上次与夜白相遇,阿潇没有对他出手,只因不想在救活白一尘之前给自己惹上麻烦事,如今救白一尘的心愿已了,她也该为陆临做些什么了。 叶影见她脸上慢慢显出杀意,一股莫名的寒气从身后飘来,他打了个寒颤,匆忙说:“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你想杀谁也与我无关,但你答应过我会救澜儿,这件事没完成之前,你不能出事。先听听他前来有何事,若是他来者不善,我自然会赶他走。” 阿潇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渐渐恢复平静,她轻轻摇了摇手指,将叶影困住的煞气慢慢散去。她从城墙上跳下来,望着从楼梯口走来的紫色身影,冰冷的紫眸如无底的深渊,渐渐变得黯淡深邃。 叶影走到她身旁,轻声提醒:“冷静。” 阿潇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当初白一尘被紫星宗的弟子欺负,阿潇得知后,直接将人寝室掀得个底朝天,若是她现在发脾气,保不齐会不会将脚下的小城踏平。 夜白走阿潇面前,悠悠道:“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阿潇冷言道:“我不想听。” 夜白并未理会她的说,继续说:“跟我回去吧,我会替你求情,至少,不会让你死。”他那双眸清澈明亮,似乎拥有无限光明的皎月,隐隐包含着复杂的情愫。 阿潇不屑一笑:“呵呵,你替我求情?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而且,你觉得现在的我,还会在乎生死吗?” 她什么都不在乎了,陆临没了,白一尘也没事了,她没了牵挂,没了顾虑,正如人们所担心的那样,她会想办法,恢复陆临的原体,哪怕用全天下人的性命做代价,哪怕闯入阴曹地府,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要救他活过来! 夜白脸色阴沉,眉宇紧锁起来,低声道:“你不跟我回去,不信我,不怕死,那你想怎么样?非要让全天下人都死光吗?” 阿潇重重点头,一想起陆临惨死的模样,她心里的怒火便无法压制,体内煞气恨不得冲出来将视线所及之人吃掉,她嗤笑道:“是啊,对你们来说,杀人不是挺简单的吗?活生生的人,一把剑,一道闪电,轻轻松松的,人就死了,风一吹,就化成烟尘,呼~消失了!凭什么你们能杀人,我就不行!” 她那幽寂空灵的声音在空中回荡,阿潇摊开手臂绕圈走了几步:“这个世界多乱啊,人乱,情乱,意乱,人心更乱……夜白,你的心不是号称纯善之心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陆临?你还记得他的模样吗?他脸上的销魂刀疤,他身上的佛鞭印痕,全都是拜你所赐!你现在跟我谈回头,不觉得很可笑吗?” 阿潇的声音在发抖,空灵的声音伴随凄厉的风声在空中回荡,她双眸发红充血,深邃空洞的紫眸似是要将眼前之人吞噬进去。 每次看到夜白,阿潇就会想起陆临惨死的模样,她曾卑微的求他放过陆临,可是,夜白拒绝了。她恨他,恨他的慈悲大善之心,他的心里装着天下苍生,可偏偏就无法装下她的一句恳求,他可以放过杀了人的卑鄙恶人,可却无法放过从未杀做过任何恶事的魔! 夜白只觉浑身发寒,似是处于冰天雪地之中,四周的寒气不断侵入体内,灵气竟被冻结起来。叶影感受到周围突然出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气,不如灵气纯净,不如煞气逼人,却比魔气强大许多,这种从未出现过的东西越发令人畏惧,因为不知其善恶,更不知如何应付。 夜白没想到阿潇的执念会如此之深,竟可助她轻松操控体内的混沌煞气,如今的阿潇如同一个恶魔,随时便可将人置于死地的死神。 阿潇凝眸望向夜白,一双充斥着冰冷的幽眸凌厉似把利剑,直朝他刺去,夜白无法动弹,身体被妖气禁锢住,根本挣脱不开,他紧闭双眼,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 阿潇轻柔开口,声音却含着极大的威慑力:“夜白,我现在不会杀你,你不是想守护天下人吗?那我就让你等着,看着你的信仰,如何慢慢被磨灭,看着你要守护人一个个死去……你不是想成仙吗?那咱们就比一比,看看是你先成仙来保护他们,还是我先成妖,杀尽天下!” 安静了会儿,阿潇又道:“记住我的话,总有一天,你,紫星宗,南月阁,九玄宗,你们所有人,都要为陆临的死陪葬。” 夜白睁开眼,闪着清亮的眸子望着前方冷笑的女子,半天,才缓缓开口:“白一尘醒了。” 阿潇的凄厉清冷的笑声缓缓停下,夜白从怀中拿出一块白色方巾,伸手递给她,阿潇没接,叶影见状,大步上前接过塞进阿潇手中。 夜白道:“他让我跟你说,他很想你,他想见见你。” 阿潇目光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掩去,阴鸷的眸子如同嗜血般可怕,冷冷扫了叶影一眼,冷冷道:“你走吧。” 叶影明白她的意思,信步走到夜白面前,客气道:“清明君,您请回吧。” 夜白见阿潇如此执意,他也没必要多留,失望的垂了垂眸,转身跟随叶影离开城楼。四周寂静了下来,凄冷的风声慢慢变得柔和,阿潇抬手,展开手中被折叠整齐的方巾,只见方巾上工整的写着一行字:哪怕与全天下为敌,我也不会背离你而去。 看着这熟悉的字体,阿潇握着方巾的手不由颤抖,双腿突然发软倒下,胸口仿佛被一团棉花塞住,憋得难受,痛得无法呼吸。她爱他,她真的好想他,可是,她回不去了,陆临因为她而死,她不能让他白白牺牲,她必须要为陆临报仇。 风渐渐小了,一颗流星拖着长尾巴似的蓝色光焰,在夜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一颗颗亮闪闪的星斗,镶嵌在黛色的夜幕上,像熠熠生辉的宝石,半轮斜挂着的下弦月亮又清又冷,投下似冰一样的银辉,将辽阔无垠的沙漠映得微亮。 阿潇站在高高的沙山顶上,风从耳边吹过,抚起墨色青丝,暗处的沙漠中传出凄冷渗人的风声,仿佛一只猛兽正朝沙山奔来。 阿潇张开双臂抬过头顶,玉手轻轻绕圈,黑色煞气从指尖飞出,直冲云天而去,风突然变狂,浩瀚的星海中,星云慢慢聚合,乌云遮挡住冷月,繁星微弱的光亮并不足以将天空照亮,世界刹时变得一片漆黑。 纤手左右轻柔摆动,聚合在一起的繁星慢慢散开,渐渐变成一张清秀英俊的脸,俊脸上横着一对充满英气的剑眉,眉下闪动着一双清亮的眸子,薄唇微抿,扬起十分好看的幅度,白一尘,在她心里,他的模样永远都不会消失。 磐霄大陆各地,尚未入睡的人们,一抬头便看到悬挂在夜空中的那张清秀的脸,人们纷纷议论着这奇观出现。紫星宗男寝前面的空院里,白一尘穿着一身单薄素衣站在院子中间,他仰头望着星空,苍白的薄唇唇角微微上扬,露出暖如春风的浅笑。 第九章 韶华(1) 阿潇躺在沙山顶上,望着那张由繁星拼凑而成的脸,耀眼的紫眸闪着微弱的灵光,渐渐蒙上一层轻薄的水雾,清风习习,阿潇闭上眼,眼角的两行泪顺着轮廓滑下。 若是可以回到从前,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陆临活着,只要白一尘好好的,她愿意放下一切,一个人离开,不牵连任何人,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受。 …… 恒星纵月,晴朗明空,灾星祸月,血洗晴天。 初春的杏杨村暖阳普照,排排杏树包裹着这个安静的村子,村口,身穿淡粉色素裙的小女孩儿疾步小跑着进村,她的头低得很低,似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 啪! 突然,不知从哪儿丢来一个臭鸡蛋,正好砸在阿潇头上,她并未停下脚步,反而跑得越快,正在此时,从一旁的屋子里跑出来五个男孩儿,他们档到阿潇面前将她围住。 领头的男孩儿身材有些圆润,他双手叉腰仰着头,似是要把鼻子抬到天上去,一副刁蛮无理的模样。 “谁允许你进村来的!村里人不欢迎你,滚出去!” 阿潇平静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来找点东西。” 胖男孩叫阿飞,是村子里的小恶霸,仗着家里有钱,就整天领着几个小跟班到处为非作歹,他仅比阿潇大两岁,虽然他年级尚浅,但行为品行却极其不端不正。 因为是家里的独生子,所以父亲母亲对他十分溺爱,再加上父亲是村长的兄长,村里人对他的行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量让自家孩子远离他。 阿潇并不怕他,只是不想给自己惹不必要的麻烦,便十分平静的望着他那鼓起来的肚子。 阿飞哈哈大笑着,笑意中满是不屑和嘲讽,“你能有什么东西,那一屋子破烂,你还想拿到山洞里去?”他笑得越发猖狂,身边的四个跟班也跟着笑起来。 “不过,就算是破烂,也是老村长的,你有什么资格拿去!” 阿潇无父无母,确切地说,她不记得自己的过往,更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三年前,她在一间破庙里醒来,一路跌跌撞撞来到这个村子,晕倒在村口,被老村长遇见,便收养了她。 老村长对她很好,但因为家里人一直不喜欢阿潇,老村长就将村里一间无人居住的草屋精心收拾,让她在那里住下。 阿潇没说话,依旧安静的低着头,阿飞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蛮横道:“说话啊!”他力气很大,阿潇双脚没站稳往,惯性的往后退了一步。 阿飞见她依旧不说话,不屑的笑着,慢悠悠的从怀里拿出一条坠子,这是一条由简单的粗绳绑着的一块圆形玉佩,或许,也可以说那是一块石头,因为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只是一块被精心打磨过普通的青色石头,石头上歪歪扭扭的刻着一个‘潇’字。 阿潇余光瞄到他手中的玉佩,顿时抬头望着他,她伸手要抢,却被阿飞一把推倒,重重的摔坐在了地上,阳光正好洒在她的身上,一双紫眸如琉璃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好似夜晚璀璨的星空般动人。 阿飞嗤笑一声,往前走去一步,两指捏着青石在眼前细细端详,嘲讽道:“就这么个破石头看你那宝贝的劲儿。” 他说着,身旁的四人也跟着一起大笑起来。 阿潇藏在衣袖中的手紧攥着,双目片刻不离的盯着阿飞手中的坠子,她不敢开口说话,生怕那人手一松玉佩就摔到地上,这只是简单的残石,丝毫不经摔。 围观的人愈发多了起来,大多都是大人,但他们无一上前阻拦,都在看着那个狼狈的坐在地上女孩儿的热闹。 阿飞看了一眼围观的人,笨重的蹲在阿潇面前,轻笑着问道:“你很想要吗?那好!你现在跪下,喊我五声‘大爷威武’,我就把这破坠子还给你。” 屈辱,嘲笑,冷眼,戏谑,四周满是路人的嘘嘘声,阿潇眸中神情逐渐暗了几分,别人怎样说她都无所谓,她不想去计较,毕竟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她想拦也拦不住,但要她说这般侮辱低下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突然,阿潇抬手将阿飞往后推去,另一只手迅速从他手中夺过坠子,刚转身跑了一步脚便被人绊住,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倒去,她双手护在胸前,清晰的听到怀中传来的破碎声。 阿飞狼狈的摔倒在地,那四个跟班连忙过去扶起他,人群中一个妇人着急忙慌的跑出来把阿飞抱在怀里:“哎哟~我的宝贝儿子,摔疼了吧。” 说罢,她又狰狞的望着阿潇,大骂道:“你个死丫头,敢推我儿子,要是给他摔出个好歹来,老娘饶不了你!” 阿潇没心思去理会那妇人泼口之声,她缓缓低下头,看着手心里碎掉的石头,瞬间心如刀割,秀眉不禁紧皱,双手微微颤抖。 这坠子是老村长留给她的,是她唯一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 “阿潇,每个女孩都应该有一块贴身首饰,这坠子你拿着,爷爷没钱给你买那些漂亮的,这块青石是爷爷亲手打磨的,上边儿刻着你的名字,往后爷爷不在了,有这坠子陪着你,不至于孤孤单单的。” 村长爷爷的话在脑海中闪过,阿潇将碎片小心的放到怀里,支着手臂站起来,才起身到一半,阿飞的娘突然抬脚狠狠一踹,她再次摔倒趴在地上,怀中的残石碎片有一块尖锐的插进了肉里,血很快浸湿素裙,阿潇紧咬着唇忍住疼痛。 “死丫头,老村长收养了你,你就把自己当杏杨村人了是不是?痴心妄想,一个身份低贱的小乞丐敢推我儿子,我告诉你,哪天你把我逼急了,小心老娘叫人把你那间破草屋整个烧掉!狼心狗肺的东西!” 那妇人乱骂着,完后还狠狠踢了一下阿潇的小腿,搂着阿飞转身离开了,人群也逐渐散去,大路中间,阿潇孤零零的趴在地上,胸口传来的疼痛蔓延至全身,使她许久都无法站起来。 “狼心狗肺……” 在杏杨村村民的心里,阿潇确实是个狼心狗肺的恶人,老村长收养了她,可她却将老人家杀死。因为杏杨村离县里很远,村里人也不想跟官府有什么交集,所以阿潇并未受罚,只是村民们被赶出了村子,但她无处可去,就躲在了村外的山洞里独自生活。 趴了许久,痛意逐渐消失,阿潇支着地面艰难的起身,颤抖的将手伸进衣衫里,把插进肉里的尖锐碎片拔出来,她稍稍低头看了一眼,掌中已沾染上了血渍,她把碎片紧紧握在手心里,跌跌撞撞的朝一间破漏的草屋走去。 但凡路过的人,对她都是指指点点,阿潇的听力向来比其他人灵敏许多,四周各种低声窃语她都听得格外清楚: “这丫头就是个野狼崽子,不懂得感恩,老村长对她多好啊,为了给她买衣服自己都舍不得吃,因为收养她,还跟家里两个儿子决裂,没想到就落得个这般下场。” “就是啊,老村长人多好啊,对人和蔼可亲,可是村子里的大好人啊,现在这个村长就是个贪财图色的老鬼,都是因为这丫头,让村里人都没了好日子过,这个月又有三户人家的姑娘被他玷污了。” “唉~对了,我上个月不是去县里采买东西嘛,晚上回来的时候,在村外遇见了一件怪事,你猜怎么着……这丫头像发疯了一样,把山洞周围的树都给打断了,整个人跟个鬼一样,披头散发脸色乌黑,感觉就像被妖魔附体了一样。” “嘘~你小声点,别被她听到了……我听说她本来就来历不明,搞不好真的是妖魔附体也说不一定,只可惜了老村长啊,唉~” …… 阿潇瘸着腿走到草屋,她轻轻推开破烂的围栏门走进去,院子里有一棵枯树,地上满是落叶和残枝,风轻吹都可以看到一层层扬起的灰尘,树旁边有一口井,打水的桶和绳子都被打破扯断。 草屋旁有一个狭窄的放柴的地方,里面全是老鼠和蜘蛛网,满地的垃圾和粪水,不断传出恶臭,草屋两边的窗户纸已经破烂得无法遮挡。 阿潇走去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灰尘从门上飘落下来落在她的头顶,好似蒙上一层灰色的薄雾,屋里正中心有一张圆桌和两个圆凳,皆被人踢翻砸烂,只能艰难的立着。 右边是厨房,灶上早已空无一物,只剩满满的灰尘。左边有一张粗木制成的架子床,床上没有被褥,床板还被打穿了数个破洞,整个屋子除了寒酸已无其他词可以形容。 第十章 韶华(2) 阿潇转身走到院子里的树下,弯腰将地上的枯枝捡到一旁堆起,随后扶着树干坐下。 她再低头看了一眼受伤的胸口,血已凝固,受伤之处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她轻轻掀起衣服看了一眼,伤口早已愈合,没有了任何受伤的痕迹。 夜幕很快降临,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墙缝间飘来淡淡晚饭的香味,邻居家传来的欢声笑语将阿潇唤醒,她将头枕在树干上,抬头望着挂在空中的圆月,皎洁清明,仿佛那边有另一个世界,没有杂音,没有喧哗,尽是安静,一片和谐。 …… “爷爷,你会消失吗?” “阿潇为何这样问?” “不知道,但我有种感觉,爷爷总有一天会离开。” “傻孩子,爷爷不是离开,爷爷只是去另一个世界继续新的生活而已。” “另一个世界?在哪儿?” 老村长指着挂在天上的圆月,“就在月亮里……阿潇,你害怕爷爷消失吗?” “不怕,或许另一个世界,会比这个世界要好些。” 月亮之所以显得那么明亮,是因为有黑暗的衬托,若是没了黑暗,它便一无是处,若是在白天,或许它的存在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她眼里的黑暗,都是因为这个世界太糟糕了吗? “月亮里……真的有另一个世界吗?” 另一个世界,会比这个世界要好些吗? 这个世界的人都不喜欢她,唯一一个喜欢她的村子爷爷也不在了,现在的她,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这一夜,月亮似乎异常明亮,皎洁的月光洒在院子里,透过枯树上的残枝照亮阿潇双眸,那双仿若紫光琉璃般的幽眸好似无尽星空,含着满带寒意的深邃。 深夜,离杏杨村不远处的苍狼山上传出阵阵狼嚎,明月下,站在山顶的雪狼,影子显得格外清晰,杏杨村一角的草屋突然扬起大火,很快朝四周蔓延。 “着火啦!” 一个外出起夜的男子看到远处的火光,裤子都差些没来得及提起,他大声喊着,村民们听到着火,很快便有几家亮起了烛灯,家中男子端着盆跑了出来。 “救命啊!杀人啦!” 数十个成年男人刚从自家院子里出来,便看到从着火的方向急匆匆的跑来了许多人影,有抱着怀中小孩儿的妇人,有杵着拐杖艰难小跑着的老人,也有大步流星的男人。 最前头的男人边跑边喊:“快跑啊!妖女杀人了!” 那些端着盆的男人那还顾得上思考,匆忙跑进自家拉着媳妇孩子出来往村口方向跑。 通往村口的路只有一条,家家户户都是依着路建的房子,大路上传出的尖叫喧闹声很快便将村民们都吵醒,大伙打开窗子朝外看了一眼,远处的大火很快逼近,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就跑了出去跟着逃。 杏杨村火光冲天,离村子不远处的苓花村也感觉到一道热气,几个好奇的村民外出查看,只见杏杨村的方向天空已被火光照亮,烟味和血腥味顺着风飘来,仿佛大劫降临的前兆。 大路中间站着一个瘦小的人影,身后的烈火气焰将墨色青丝凌乱的吹起,阿潇垂着头塌着肩,双臂无力的垂在身体两边,整个人仿佛没了骨头的傀儡,僵硬的往前一步步走着,她每走一步,身后的火就往前烧一步,如同一面巨大的披风,包围着她身后的一切。 走了几步,阿潇抬起头,脸色苍白得好像死人,双眸整个发黑,完全不见一丝眼白,脖子和脸上的经脉正慢慢凸起变黑,如同黑藤蔓一样不断向四周生长,纤瘦的小手用力张开,十指弯曲得似是要将谁掐死,她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此刻竟如同从地下而来的死神。 “快跑啊!妖女杀人啦!” 人群中一个妇女大喊着,阿潇唰的抬起头看去,空洞的双眸紧盯着匆忙逃跑的人群,双臂往前抬起,双手手掌冲前张开,手心里突然出现两只黑手朝人群飞去,不及任何人反应,那两只黑手便将那位大喊的妇人,以及她身旁的男人掐着脖子拖到阿潇面前。 二人纷纷倒在阿潇脚下,妇女脸色惊恐的看着她,“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阿潇压根听不到她的叫唤,双手微微一用力,那女人下一秒便没了呼吸,紧接着竟变成了一架没有皮肉脏器的骨头,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上。 同样被掐住脖子的男人被吓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刚刚张口要喊求救,阿潇嘴角轻轻上扬,发出‘咯咯咯’的怪异笑声,那男人瞬间变成一具干尸骨头散落。 目睹有人被杀,逃跑中的村民们显得越发混乱,一些行走缓慢的年老之人,大多都被一双双手推倒在地无法起身,人群从他们身上踩过,不一会儿便没了气息,阿潇一步步从他们尸体旁走过,下一刻便被火海没过。 村民们跑到村口,突然身后飞过一团黑烟,在众人前方不远处变成一个人形,阿潇依旧垂着头塌着肩,一动不动的站着,大伙吓坏了,匆忙停住脚步,他们想往回跑,可身后正烧着熊熊烈火,若是回去,定会被烧得连骨头都不剩。 “哇!” 安静的人群中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阿潇双眉紧皱,此刻任何一丁点声音都可以激起她的怒火。阿潇抬头看向人群,发黑的双眸看得人心直慌,她伸出右臂,方才哭喊的小婴儿突然从她娘亲怀里脱出,快速飞到阿潇手上,被掐住了脖子。 “不!我的孩子!”那位妇人大叫,她想去抢孩子,却被一旁的几个男人拦住。 “求求你,别杀我的孩子!阿潇,别杀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了!” 阿潇并未听到她的哭喊,视线在手中的婴儿身上游走,她轻轻勾起嘴角,小婴儿突然变成一具干尸,骨头散落在地上,阿潇将手中残留的包布丢到旁边,缓缓看向人群。 “啊!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这个魔女!妖怪!你还我儿子!你这个妖怪!” 那妇人已疯了,破口大骂着,殊不知她的这番话,将会害死一村的人。一个男人捂住她的嘴巴让她闭嘴,还反被咬了一口。 此时人群中再度传来一个哭声,众人看过去,此人正是阿飞,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阿潇,以前他经常去村外欺负她,他害怕自己也会死。 站在旁边的妇人连忙捂住阿飞的嘴,可为时已晚,阿潇慢慢勾起嘴角,彷如来自地狱恶魔的微笑,她张开双臂,身后窜出一条条彷如尾巴样的黑烟煞气,很快朝前方飞去将众人围在其中。 煞气将人群围成一个黑烟巨团,里边儿不断传出尖叫声和哭喊声,但不到一会儿便安静了下来,血腥味也随之而来。阿潇呆站着,脖子好像没有了骨头,头前后左右摇晃着,微风袭来,四周满是火烟味和血腥味,十分刺鼻难闻。 突然,阿潇身后飞来一道白光,瞬间击散黑烟团,地上躺着已不成人样的骨头和沾满血的衣衫,大大小小一共三十多。 紧接着,一道白色身影从阿潇身旁飞过,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尸堆旁便出现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子。火光慢慢逼近,微弱的光亮照印着她的侧脸,清秀干净,一双清眸宛若晴空,双眸如水般柔和,柳眉微皱,似是因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 阿潇刚要向她攻击,女子转身挥手,一条青色宽布将阿潇整个人绑了起来,她无法动弹,不一会儿便晕了过去。 女子腰间别着一枚令牌,银色的表面上刻着牡丹花纹,花纹下刻着三个字:明牧离。 她信步走去蹲在阿潇身旁,伸出两指轻轻触其眉间,突然面色刹变,惊叹道:“这么小的孩子,为何体内会有如此浓重的煞气!” …… “你叫什么名字?” “阿潇。” “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 “你可愿跟我走?” “去哪儿?” “去一个没有世俗叨扰的地方。” “嗯。” 第十一章 韶华(3) 八年后 “阿潇,醒醒,快醒醒。”空灵游荡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着,伴随着屋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四周的环境竟显得有几分孤廖。 阿潇突然从梦中惊醒,四周安静得令人有些心慌,方才在耳边回荡的声音已瞬间消失。她扶着石炕两边坐起,窗户被狂风吹开,杂草灰尘飞进屋来。 灰尘扑面而来,阿潇起身下床关上窗户,随后走到屋子中间的圆桌旁站下。 桌上整齐的摆放着一个青花白瓷茶壶和几个茶杯,杯具旁,一枚令牌压着信纸,风从门缝低下吹进来,纸张一角时不时的被掀起。 阿潇将令牌移到一旁,双手轻轻拿起纸,认真看着上面干净整洁的文字: 阿潇,师父走了,这些年你一直跟随于我,虽叫我一声师父,但我却从未教过你些什么,希望你不要怨我。这几日师父身体已大不如前,得去寻找一个更加适合休养的地方来恢复,你拿着到这个令牌,在下个月圆日前到紫星宗去,将它交给掌门,他会收留你,日后师父不在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 阿潇将信纸收入怀中,拿起令牌细细端详,其实,她早已察觉这几日明牧离的不对劲,也能感觉到她体内的灵力在不断消散,信上虽说是去休养,但她知道,明牧离不过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逝去罢了。 修仙之人对自己的寿命向来都有自知,许多生性刚烈的修士都会在死前找个隐秘的地方悄悄逝去。身体化作仙尘染没入泥土,意为可随风前往四海八荒各地。体内灵气则会被天地所吸取,成为孕育世间万物的天地之灵。 阿潇生来性情凉薄,不喜言语,从不会纠结于情绪之中,她淡定的将令牌收入怀中,走到床炕旁的梳妆桌前坐下,呆滞的望着铜镜中之人。 她生来便长得标志,谈不上绝色天香倾国倾城,但却生得清秀干净,皮肤细腻,五官精致小巧,尤其那双紫眸,好似夜晚晴空的星辰,如同琉璃般璀璨迷人。 阿潇从未听明牧离讲过往事,她也不愿多问,对师父的身世之疑便一直藏在了心底,这块令牌,明牧离八年来从未拿出来过,此刻再次一见,不知是幻觉还是怎的,她总感觉四周飘来淡淡的血腥味和火烟味。 阿潇起身换了一身黑色素裙,头发扎着高高的发髻,系着一条黑色长带子,干练简洁,虽是男子打扮,但依旧看得出女儿之身。她简单收拾完行李便开门出去,锁上门,往前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阿潇左右望了一眼,四周广阔无垠满是青草,身后居住的木屋是明牧离和她一起搭建的,位于渠灵山山顶,因山腰地势险恶极易塌方,所以多年来几乎没有行客愿意从此处路过,她们也得了些安静的日子。 木屋前有一张石桌和两个顶面被简单磨平的石凳,往日,若是晴天,明牧离便会在这儿教阿潇识字读书,有时也会一起在这儿喝茶吃饭,虽简简单单但却有许多回忆。 阿潇绕过石桌往前直径走去,走出一段路程,地势便呈一个明显的下坡状,一眼几乎看不到底,从高处往下望,地势十分吓人,这是在山顶,若是不小心脚底打滑摔下去,定得摔得个粉身碎骨。 阿潇抬起右手刚要发力,突然想起明牧离常常对她说的话:“阿潇,灵力不可乱用。” 她虽不恭世事,但对明牧离还是心存感恩,对这个师父还是保留着几分尊重,无奈之下收回手,返回木屋拿了两根长棍,一手拿一根小心的杵着往山下走。 渠灵山下有一条官家修过的大路供行客商人走,再加上这几日到了三大宗派收招弟子的日子,距离渠灵山不远的万州城,又是通往京城策阳报名的必经之路,不少修仙之人都会到此处落脚,这条路上行人也颇多。 嘭! 大路上,修仙之人或行客商人都正匆匆赶路,突然从旁边的山上掉下来一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大伙前边儿,走在前面的几个姑娘被吓得不轻,纷纷后退远离。 阿潇半天没回过神来,手上还握着断了一半的木棍,她不过是踩了一块被露水打湿得比较稀一点的泥,没想到,手里的木棍竟这么不牢靠,直接就给断掉,好在她有灵力护住了心脉脏器才没什么事,若是普通人,这么高摔下来,铁定得摔成肉泥不可。 身后,几个赶路的人上前去扶她,还没碰到衣服,阿潇唰得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他们,为首的是位姑娘,看到阿潇不但没事,还这么灵活,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她上前一步,关切问道:“你还好吗?怎么从山上就摔下来了?” 阿潇没说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姑娘长得十分清秀,眉目间透出一股稚气,蓝色的双眸格外有灵气,眉头上方距离发际不到一寸处,冒出两个尖尖的白色小角,一身蓝色绣花锦裙干净整洁,白色的护领上绣着两条浅蓝色的龙,她目光一顿,龙族的? “你也是要去策阳吗?” 阿潇没理她,低头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那姑娘吃了瘪,她自己倒是不介意,身后跟随的丫鬟却不高兴了,上前大声喊道:“你有没有礼貌啊!我们公主问你话呢!” 公主? 龙向来都是吉祥的象征,世人对其总是持敬仰的态度,龙族虽不是修仙门派,但却在四海扬名,地位崇高,尤其龙贵族更是万人敬仰崇拜,甚至在整个槃霄大陆的各地,都建有四海龙庙,装饰华丽贵气,每年各地都会统一举行拜龙节,以表示对四海龙王的尊重。 这位公主想来也是被宠大的,阿潇并未理她们,捡起地上的行李,拍着灰尘转身离开了。 “你这人!”那丫鬟见自己被这么忽视,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大喊便被公主的一个眼神止住了话,她噘着嘴,懊恼的低下头哼了一声,跟着大伙继续赶路。 阿潇赶到万州城时已是黄昏,街上行人众多,大都是些穿着艳色服装的各世家子弟。 在槃霄大陆上,修仙之人为上等之人,因其可用灵力延长寿命,造福天下,部分有天赋之人还可修炼成仙,不死不灭。因此,许多老百姓挤破头的想尽各种办法,都要让自家孩子进入修仙一门中,而三大宗派就是其首选。 阿潇走过半条街,才找到一家不太拥挤的客栈,刚往里走了几步,小二便迎上来:“客官,里边请!” 阿潇停下脚步,扫望了一眼店内的环境,数十张桌椅都坐满了人,个个身旁都摆放着刀剑配器,看起来都是修仙侠客。 “有客房吗?” 小二笑脸点头:“有!” 阿潇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他,小二双手接过,张手邀她上楼:“客官,我带你去吧。” 正在此时,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进来,为首的男子穿着金黄色锦袍,要知道,这天下能穿着这金色服侍满街行逛的,除了皇室贵族,谁还有那个胆子。 店内众人纷纷望了过去,有几个还恭敬的起身相迎,小二连忙跑过去,“客官,欢迎欢迎,里边儿请!” 阿潇淡定的看向那位锦衣男子,样貌清秀俊雅,眉心有一点朱砂印,像是先天生来的,眉目间透着股傲气,手中握着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崇国皇宫俯视水墨图,穿着的金色长袍上绣着一只麒麟,这是崇国的标志。 “有客房吗?我们要三间。” 说话的人不是他,而是跟在他身后穿着轻甲的侍卫。 小二为难的低下头,“不好意思各位客官,小店只剩最后一间房了,刚刚已经开给那位姑娘了。”他说着便指了指身后阿潇的方向。 那侍卫没说话,看着前面的男子:“公子,这……” 慕阳昇身为崇国二皇子,当朝皇后之子,备受皇帝宠爱,自他出生以来,从未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他不屑的看了阿潇一眼,伸出手,身后的侍卫飞炀明白他的意思,拿出一锭金子放到他手心。 “那间房我要了。”慕阳昇高傲的说着,目光却瞟向阿潇的方向,眼神傲气得有些目中无人。 第十二章 韶华(4) 小二看见这么多钱眼睛都亮了,他若是不接,掌柜的不得把他赶出去嘛!可……这么多人看着呢,他又收了那姑娘的银子,这么直接把房间给这位公子也不太好,若是影响客栈的声誉就更不好了。 “这……我去跟那位姑娘商量一下吧,看她能否将房间让给公子?” 慕阳昇点点头,小二弯腰背弓转身跑到阿潇身旁,他们的谈话言行阿潇都早已听清看清,还未等小二说话她便先开口:“不让。” 客栈内十分安静,她的声音虽低沉但却显得格外明亮,耳朵不聋的都听得清楚,慕阳昇脸色刹变,怒瞪着阿潇。就算他不说,就这身穿着打扮也该看得出来他的身份,这姑娘看着也不像傻子,这不是明摆着不给他面子吗? 小二更加为难了,偷偷转头看了一眼身后众人,他可惹不起这些人,若是把这位皇家公子惹急了,他的小命可难保了,丢了工作事小,可若是丢了命,那就得不偿失了。 “姑娘,你就行个方便,把这间房让给这位公子吧。” 阿潇冷眼望着慕阳昇:“不让。” 她并不是一定要住店不可,随便找个地方都可以休息,但她就是看不过这个趾高气昂的人,想让她也低头?不可能! 慕阳昇双眉紧皱,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刚要发火,身后的侍卫飞炀突然拉住他的手臂,凑到耳边轻声提醒道:“殿下,不可,出行前娘娘特地交代了,尽量低调,切勿惹事。” 慕阳昇没办法,只能收起欲要爆发的火气,怒目瞪着小二。可怜的小二被他的眼神吓得腿软发抖,心越发慌了起来,匆忙把手中的银子递给阿潇:“姑娘,你还是到别处去住店吧。” 阿潇皱眉看着手中的银子,再抬头时,小二已经跑到了那伙人面前:“客官,我带你们上楼吧。” 慕阳昇得意的看了她一眼,嚣张的眼神似乎在挑衅,笑得张狂。阿潇目光刹变,死死瞪着他,慕阳昇被她眼神吓到,不由起了一身冷汗,一时忘了该出哪只脚便定在原地。 阿潇离开客栈,慕阳昇看着她离开,依旧半天没缓过劲来,飞炀走上前歪头看着他,表情十分难看好像中邪了一样:“公子?怎么了?” 慕阳昇木讷的摇摇头,咽了咽口水吞吐的说道:“没,没事,没事……” 小二领着这伙人上楼,慕阳昇刚走了几步,突然什么东西从身后飞来,重重打到他的后脑勺,他疼得大叫。 “啊!谁啊!” 飞炀和侍卫们纷纷警戒起来,各自拔刀望着四周,正在用餐的客人十分无辜的看着他们,有几个还被吓得赶忙把摆放在旁边的武器拿起,挡在胸前护身。 飞炀低头看到地上躺着一个小石子,一锭碎银子的大小,他捡起来递给慕阳昇看:“应该是哪家孩子调皮乱扔的。”若真是要对慕阳昇不利的,绝不可能用这么个小石子。 慕阳昇捂着发疼的后脑,烦躁的一把抓起石子,用力往外丢去后便大步上楼,飞炀和侍卫们连忙跟上,那块碎石直径飞出门外,险些打到路过的行人。 客栈外,阿潇一手拿着一个烧饼大口吃着,另一手上下丢玩着一块碎石,转身跑进窄巷消失不见。 夜渐渐入深,阿潇翘着二郎腿躺在一颗树上,闭眼睡下了,树枝树叶刚好遮住月光,微风轻轻袭来,轻细的树枝左右晃了晃,月光穿过树叶间露出的缝隙,撒在那细嫩白净的脸上,。 阿潇睁开眼,月光直射着那双琉璃紫眸,好似自动发光般透出紫色的光焰,月圆之日刚过,圆月正慢慢消失。阿潇轻轻叹气,如今师父不再身边,她又无法控制体内的灵气,若是圆月之日再次发狂,做出害人之事该怎么办。 阿潇大概能猜到,明牧离让自己去紫星宗找掌门的目的,想着应该是那位掌门有办法可以控制她体内的灵气。 这十六年来,阿潇所接触之人并不多,除了杏杨村那些对她恨之入骨的村名以外,便是村长爷爷和明牧离。她对明牧离这个师父十分感恩,因为她收养了自己,然而在她心里,村长爷爷才是那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起先,阿潇不知明牧离的真心,更不知像她这样高级修仙之人为何会收养自己。那天晚上她醒来后,便看到全村人都死于火海之中,全都只剩下散落的残骨…… 明牧离走到她身旁蹲下,温柔细语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潇犹豫了好一会儿,双眸警惕的看着这个人,她不知道这些村民是怎么死的,是眼前之人所杀,还是…… “阿潇。” 明牧离再问:“你的家人呢?” 阿潇低下眼眸,那一刻,她想到村子爷爷,脑海里全是这个年迈老人慈祥的微笑。 “我没有家人。” 明牧离捕捉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思念之情,试探着问道:“你可愿跟我走?” “去哪儿?” 明牧离想了想:“去一个没有世俗叨扰的地方。” 阿潇看了一眼被大火烧得只剩灰烬的村子,缓缓低下眼眸。 如今她已无处可去,村长爷爷走了,这两年她留在这里,只是放不下爷爷留给她的那间屋子,毕竟,那里的记忆,是她唯一想得起来的美好。 村子毁了,那间屋子也没了,坠子也被摔碎了,她还有什么可留念的。 过了许久,阿潇轻轻点头,“嗯。” 明牧离舒心的微笑,伸手想摸阿潇的头,却被她刻意躲过。 阿潇扶着地面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她不喜欢别人碰她,尤其是头,不知道为何,只要一有东西接近她的头,身体就会下意识的警惕起来,心里便会出现一种想攻击对方的冲动。 明牧离耸了耸肩站起来,歪头微笑看着她:“我们走吧。” 路上,阿潇始终跟在明牧离身后六尺处,双目时刻盯着前方之人,只要她一有动作就会立刻警惕起来,俩人经过陡峭的悬崖峭壁来到渠灵山山顶,一起搭建居住的木屋。 刚开始那几天,阿潇还十分警惕,只要一点点动静她就会醒来,有时哪怕就是点风声她都会惊醒防备,久而久之才慢慢对明牧离放心下来。 之后,阿潇一日撞见明牧离练功,觉得好奇便拜她为师,但她慢慢才发现,其实明牧离收养她其实有另一目的……因为自己每逢月圆之日,体内灵力都会不受控制,明牧离收养她,将她留在身边,只是害怕她发狂时去伤害别人,并不是真正的想要关心她。 阿潇望着挂在天空的明月,眸中的神情稍稍温和了些:爷爷,你在另一个世界还好吗?那里是不是比这里好很多?那里的人对你好吗?他们应该和这个世界的人不一样吧……爷爷,坠子碎了,是我没有保护好它…… 突然,天空响起一声惊雷,蓝紫色的闪电从云层中飞来,直朝阿潇所在的大树劈去,阿潇眼神刹变,起身拨开树枝纵身一跳,旋身空翻稳稳落在五米外的空地上,她转身看向身后的大树,已被闪电劈中燃起了烈火。 慕阳昇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着火的大树,尴尬的眨了眨眼睛,他只是想测试一下新学的法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飞炀推开门跑进来,匆忙过去关上窗,把慕阳昇拉进屋里:“殿下!这是皇家法术,你怎么能在这里使用?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你就去不了紫星宗了!” 慕阳昇也知道自己刚刚发力过重,但愿那棵树旁边没人,不然一定得被烧焦,虽然想着有点好笑,但他还是听话的点点头:“哦,我知道了。” 第十三章 韶华(5) 天有不测风云,阿潇才找了个新的落脚处,屁股还没坐热就遇上瓢泼大雨,她连忙起身,跑到旁边酒楼门口的遮檐下去躲雨,夜已渐渐入深,酒楼早已打烊,路上行人稀少,这雨下得突然,大伙都在纷纷跑回家。 酒楼对面是一家客栈,屋子里点着烛火,隐约可传出欢笑声,阿潇坐在门口的长凳上准备躺下休息,突然对面传来一声叫唤:“喂!” 这声音有些耳熟……阿潇抬头看向对面客栈,二楼的一道窗户开着,窗边站着一名白色素裙女子,青丝被窗外的风吹乱,她连忙抬手将脸上的发丝别到耳后,露出精致漂亮的脸。 是那位龙族公主? 鸾怡然微笑喊道:“你在那里做什么?” 阿潇并不打算理她,整理着行李放到长凳上当枕头,准备好后便躺下休息。 过了会儿,对面客栈的门突然打开,阿潇听到了脚步声慢慢走来,但她并未睁开眼。紧接着,阿潇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鸾怡然打着伞裹着披风跑到酒楼门口,她将伞合起靠在柱子上,轻轻走到阿潇身旁蹲下。 “你怎么在这里啊?” 阿潇没理她。 “是不是没找到地方住啊?今天人确实太多了,很多家客栈都住满了人……” 阿潇依旧没理她。 “这下雨了很冷诶,要不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住。” 阿潇睁开眼,淡淡看了看她,再次闭眼,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位公主应该是有别的事,但她并不感兴趣。 “你眼睛真好看。” 阿潇觉得耳边烦得慌,微微皱了皱眉。 鸾怡然见她半天一话不说,便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你别不说话啊,嗯?怎么样?我们一起住吧?” 她身为公主,这样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实在有些过分了,但她就是很佩服阿潇,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居然没事。 阿潇突然睁眼瞪着她:“别碰我。” 她的眼神犀利得好似一把锋利的刀刃,凌厉得仿佛可以杀死人,鸾怡然被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她可以感受到阿潇眼中的怒意和不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生气。 “你,你终于肯说话啦!”鸾怡然掩住心底的恐惧,装作没事样的笑笑:“怎么样?咱俩一起住呗?” 对于龙族来说,睡眠其实可有可无,即使不眠不休也永远有着充沛的精气神。阿潇见她这么不依不饶,若是再这样纠缠下去,她今晚还能不能睡下还说不定,她淡淡说了句:“我不认识你。” 鸾怡然紧接着笑道:“我叫鸾怡然,你叫什么名字?” 阿潇并不是这个意思,她坐起来,不耐烦的叹了口气,拿着行李站起来。鸾怡然跟着她站起来:“你同意啦?” 阿潇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她:“这是房费。” 鸾怡然摆了摆手:“哎呀,不用不用!” “拿着。” 鸾怡然听出阿潇语气里的不耐烦,连忙接过,拿起伞打开,遮着她一起走到客栈。 丫鬟罗儿见公主不见连忙出来找,她刚来到大堂,便看到今天遇见的那个没礼貌的人,她快步跑过去,尖声喊道:“你怎么……” 鸾怡然打断她的话:“罗儿!她是我的朋友,今晚我跟她一起睡。” “什么?”罗儿惊讶的大喊,她上下打量了阿潇一眼,明明是女儿身却偏偏打扮成男子的模样,还从山上掉下来,来历不明,她怎么放心让公主跟这个人待在一起! 阿潇并为理会那个罗儿,她明天一早还要赶路,不想在此处耽搁时间。 “房间在哪儿?” 鸾怡然正在跟罗儿使眼色让她别乱说话,阿潇冷言打断了她们,罗儿不满的低着头,她只是个丫鬟,虽与鸾怡然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但毕竟身份不同,公主决定的事她也不能反驳些什么。 鸾怡然将罗儿拉到身旁,转而看向阿潇:“我带你去,走!”她说着便要去挽阿潇的手臂,却被她刻意躲过,不免有些尴尬。 阿潇往楼梯走去,罗儿轻轻拉住公主,嘀咕道:“公主!你干嘛管她!看她那样,高傲又目中无人,明明是你帮了她,还给她住的地方,她居然跟你耍脸色,分明就是不识好歹嘛!” 鸾怡然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有什么,我不在乎,而且,她今天从那么高的山掉下来,居然还能安然无恙,想必灵力等级一定不低。” 若是能跟她交朋友,那以后在陆上也算是有个靠得住的人。而且,鸾怡然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不是坏人。 罗儿不解道:“那又怎么样?” 鸾怡然道:“哎呀,反正朋友不嫌多嘛,你这丫头,对人家客气点,我感觉她脾气不是很好,如果把她惹生气了,我可不管哦。” 话一说完,鸾怡然便撒开罗儿的手,蹦蹦跳跳的跑上楼梯,留下罗儿一脸无奈的站在原地叹气。这个公主太天真,她也没办法,常常只会凭着自己的喜好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她真的很担心公主的安危呀! 阿潇跟随鸾怡然来到房间,里面烧着火炉,推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阿潇苍白的脸瞬间红润了几分,鸾怡然让罗儿先回房间,罗儿不情愿的跺脚离去,阿潇走进屋左右看了一眼,只有一张床? “我睡哪儿?”阿潇沉声问道。 鸾怡然指着右边的唯一一张床铺:“那里啊!” “那你呢?” 鸾怡然眨了眨眼睛,手指依旧指着床铺不动:“我跟你睡啊!” 阿潇二话没说,立即转身往门口走去,鸾怡然匆忙跑过去,张开双臂拦到她面前:“你要去哪儿?” “我习惯一个人睡。” 鸾怡然拿她没办法,让小二拿来了一床新的被褥,在床边打了个地铺,阿潇才同意留下。 阿潇将行李放到地铺上,整理了被子直接躺下,鸾怡然坐在圆桌前双手杵着下巴,见她这么就睡下十分惊讶,她站起来快步过去:“你,你这么早就睡了?不脱衣服吗?鞋子怎么也不脱?” 鸾怡然站了半天都没等到阿潇的回答,她轻叹口气,走到床上躺下,盖上被子翻身面朝阿潇这边。阿潇虽闭着眼,但隐约也感受到一双炽热的目光在盯着自己,无奈翻身背对着床。 …… 日上枝头,罗儿端着洗漱盆进屋来,阿潇早已离开,地上的床铺也已折叠好,整齐的放到床边,鸾怡然还在熟睡,屋里十分安静。 罗儿将铜盆放到盆架上,走到床边去叫鸾怡然:“公主醒醒,已经辰时了,今天一定要赶到策阳去,快醒醒。” 鸾怡然迷迷糊糊的醒来,她伸了个懒腰,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罗儿:“嗯~还早呢。” “不早了,紫星宗弟子招收今日酉时就结束了!”罗儿说着便拉着鸾怡然的双手将她拉起,这公主实在是让人操心:“你可是求了龙王好久他老人家才答应让你出来的,可别因为迟到耽搁了。” 鸾怡然不得不清醒过来,她当然知道这个机会难得,在龙宫待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出来历练,刚好赶上了三大宗派招募弟子,若是可以进入其中一家,那她父皇就不能把她带回去了。 罗儿见她坐稳了没倒下,赶忙起身去把盆端来,鸾怡然洗了脸漱漱口,起身换衣服。 “诶?那位……”鸾怡然这才发现阿潇不见,但还不知道她的名字,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 罗儿自然知道她要说的,抿嘴笑笑:“应该已经离开了吧,我进来的时候就不见人了。” 鸾怡然点点头,略有遗憾的叹了口气:“只可惜还未问出她叫什么名字……” “问她的名字干嘛?我还从未见过这么没礼貌的人,都不知道她娘亲是怎么教她的。” 鸾怡然并未说话,她也从未见过阿潇这样的人。她自出生到现在十六年,早已听够了各种恭维之言,阿潇是第一个对她这般冷漠之人,鸾怡然自然觉得新奇,虽心中也会不满,但依旧对她存有好奇,便想交她这个朋友。 从万州城出来后有一条大路和另外一条小路,皆可通往策阳,小路虽难走但却比大路近,能缩短不少时间,再加上大路上人又多又吵,阿潇嫌烦,便果断选择了走小路。 小路在大路旁的山上,山上的猎户们为节省时间,自主修了这条崎岖的小路直通策阳城郊,虽然难走,但起码环境不错。 阿潇顺着泥土路快步赶路,左右都是树林,空气中有些许露水与绿叶混合的清香,四周时不时传出鸟叫,宁静闲和,心情都可以舒坦许多。 “救命啊!” 这时,前方右边的树林深处传来求救声,阿潇停住脚步细细听着,这声音十分耳熟,她并未多想,继续赶路。 林深处,慕阳昇和飞炀被困在沼泽地里无法动弹,他不断呼喊求救,而飞炀则在寻找着脱困的方法。 “救命啊~来人哪~要死人啦!”慕阳昇已经喊了半个时辰,嗓子都哑了,他越喊越无力,转头看向飞炀:“飞炀,这条路都没什么人会来,我们会不会在这里困死啊?” 飞炀尝试拽着一条藤蔓往上爬,可轻轻一用力藤蔓就断掉,整个人又往下陷了陷。他看了慕阳昇一眼,微笑着说:“能和殿下死在一起,是在下的福分。” 慕阳昇白了他一眼,转头继续喊了一声救命,他可不想死,他还那么年轻,那么英俊,他还没成亲呢!千万不能死! “救!”慕阳昇刚开口要喊,突然听见树林外传来脚步声,他屏住呼吸抬手拍了拍身后的飞炀:“嘿,你听,有脚步声。” 第十四章 韶华(6) 飞炀立马安静下来,竖起耳朵听着,他瞪大眼睛:“好像真的是。”他刚张开嘴巴要喊就被一只手捂住嘴巴,慕阳昇抬起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嘘~万一不是人怎么办?” 飞炀拿开他的手,疑惑的问:“不是人?”那还能是什么? 慕阳昇赶忙再次捂住他的嘴巴,压低声音说:“嘘!这荒山野岭的,谁没事会走这条路啊,搞不好是野兽呢?你先别说话。” 飞炀压根没就想说话,反而是这家伙说话最多,但他能有什么办法,乖巧的点点头,跟慕阳昇一起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脚步声越来越近,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或许是因为慕阳昇刚刚所说的话,飞炀不由的都跟着紧张起来。 “喂。” 二人身后,阿潇依树站着,她刚出声,沼泽地里的俩人就被吓得大叫,慕阳昇拿起前面地上的一块石头往后一丢,阿潇抬手稳稳接住反丢回去,石头在飞炀面前慢慢陷进沼泽里。 慕阳昇转头看见她,又气又后怕的叹了口气,大喊:“你不是在前面的吗?怎么从后边就出来了!” 飞炀连忙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肩膀,朝他使了个眼神,慕阳昇止住话,轻咳一声问道:“那个,你帮个忙,把我们拉出去。” 阿潇没说话,双手抱在胸前,就这样安静看着他,她只是想来看看这位高贵的皇子出丑的样子,并不打算救他们。 慕阳昇见她无动于衷,竭力挤出个讨好的笑:“这样,你开个条件,我一定满足你!只要你能把我们拉出去。” 阿潇低眸想了想,说:“行,你去抓条蛇给我,我就帮你。” 蛇?从小在皇宫的温室里长大的慕阳昇,哪里接触过这种野生冷血动物,一听到就浑身发麻,更别说让他去抓。于是乎,他露出求助的目光看向飞炀。 阿潇再次开口:“我只要你抓的。” “你!”慕阳昇指着她,可仔细想想,之后还会不会有人走这条路?如果没有,那他不就真的得在这儿被困死了吗?而且,若是到了晚上,搞不好真的会有野兽出没,那他就完了。 慕阳昇咬牙切齿的点点头,说:“行,你先把我们拉出去,我一出去就去给你抓。” 阿潇摇了摇手指,她又不是傻子,这家伙看起来油腔滑调的样儿,要是先让他出来,怎么可能会再想着抓蛇这事,虽然她并非真的想要蛇。 慕阳昇没法了,再次投给飞炀一个求助的眼神,飞炀立马会意,微笑看向阿潇:“姑娘,你得先将我们救出去,公子才能去给你抓蛇啊,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食言的。” 阿潇看了他一眼,这人看上去倒是挺靠谱的,但……他身旁这位皇子可不一定喽,她摇摇头,从树干上站起,道:“既然这样,那你们自求多福吧。” “等等等等!”慕阳昇匆忙叫住她,表情十分委屈,大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被困着,上哪儿去给你找蛇去!” 阿潇勾唇轻笑,略有所意的指了指他们身后:“那不有一条吗?” 慕阳昇脸色刹变,唰的转过头,一条青蛇正在沼泽岸上,探着身子望着他,二者距离不到一米,蛇不断吐着舌头,嘶嘶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此刻,他感觉自己离死亡只有一步之差。 “啊!”慕阳昇吓得大叫,转身要跑却根本无法动弹,还往下陷了许多。 飞炀连忙拉住他:“公子,你别动了,越动越往下陷。”他说完又着急的看向阿潇:“姑娘,你快帮帮忙吧。” 阿潇看着慕阳昇那副怂样,实在是有些好笑,果然是在温室里长大的,连这种没毒的小青蛇都怕,还想去参加三大宗派的弟子选拔?恐怕考核都不一定能过吧。 慕阳昇怕得要死,他从没见过蛇,更别说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颤抖着声音大喊:“飞飞飞飞炀,救我,救我!它要吃我,它要吃我!”蛇突然张大嘴巴,慕阳昇吓得快哭了,飞炀伸手想去够岸上的剑,却被阿潇一脚踢远。 “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飞炀有些着急了,语气都显得有些生气,即便不想帮忙,也不用这样吧。阿潇却面无波澜,悠悠的说:“不是要入修仙派吗?用灵力啊。” 慕阳昇反应过来,刚要发力却被一只大手拉住手腕,飞炀连忙摇头提醒道:“不可,若是在此处使用,必定会引发山火,倘若皇上知道了,等到了京城定会被抓回宫,就去不了紫星宗了。” 慕阳昇只能听他的收起灵力,阿潇挑眉一笑,山火?难不成昨夜那道莫名其妙的闪电是这家伙发出的? 僵持了会儿,阿潇玩够了,也没了耐心,她从怀里拿出一根银针,双指夹住往前射去,银针正好戳中蛇头,那只青蛇瞬间便倒在地上。 慕阳昇和飞炀被她这一动作惊到,二者眼中一闪而过些许崇拜,待再次转身时,阿潇便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所站过的地上,安静的摆放着一卷用绿藤编成的粗绳。 飞炀拿过绳子,将绳子的一头绑住石头,大力往最近的一棵树丢去,绑着石头的绳子在树干上绕了几圈,飞炀拉着绳子的另一头爬到岸上,又伸手将慕阳昇拉到岸上,力气用尽,俩人虚脱的靠着树干休息。 …… “喂!你给我站住!” 慕阳昇狼狈的从后边儿跑来,阿潇并未理会他,依旧快步赶路。慕阳昇加快步伐跑到她前面,张开双臂挡住去路,他可是堂堂皇子,而且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从没有人敢对他这般无礼,他一定要好好出一下心里这口恶气。 阿潇停下脚步抬头望着他,眼神中略有不满,双眸时隐时现的火气好似一根即将开弓的箭,随时都可发出。她冷道:“让开。” 阿潇语气沉缓似冰,慕阳昇总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敌意,好像一只刺猬随时都会伤人。飞炀就站在阿潇身旁,他看看慕阳昇又看看阿潇,明显感觉到身旁女子身上所散发的寒气,仿佛瞬间冻结了暖阳,殊不知这寒气的来源,是她体内的煞气在作怪。 慕阳昇虽然害怕,但碍于面子,依旧没有让路,他吞了吞口水,抬起头,强装出一副高傲并且毫不紧张的模样,吞吐的说:“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 阿潇打断他的话:“皇子。”所以呢?那又怎样? 慕阳昇一愣,接着说:“对!而且,我还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你居然敢对我这般无礼,信不信?我让父皇砍了你的头!”他越说越大胆,方才的恐惧已全然不在,没错啊,他是皇子,他何必怕这样一个乡野丫头,这样想了想,就彻底不再害怕了。 阿潇凝眸直视着他的眼睛,此人虽外表看上去有些任性高傲,但双眸却十分清澈干净,好似一株尚未沾染淤泥的白莲,纯真洁净,像孩子一样。 慕阳昇注意到她眼神里的凌厉退却许多,还盯着自己看了这么久,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轻咳一声,抬手抹了抹鼻子,痞笑道:“你这么看着我,莫不是爱上我了?” 人到底能有多自信? 慕阳昇一手叉腰一手抚摸着下巴,笑盈盈的转身道:“我知道,本殿下能文能武才貌双全,可也不是你这等乡野小女子能够喜欢的,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这个念头,做好自己的事吧。”他说完,还朝飞炀抛了个媚眼,飞炀虽然也挺无奈,但依旧为他鼓掌。 “不过!你可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刚刚你让我……”慕阳昇边说边转头,可原先站在他面前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他左右看了一眼,飞炀轻拍拍他的肩膀,悠悠指向他的身后:“那儿。” 慕阳昇转身看去,阿潇早已走出数十米远,他瞬间红了脸,又气又恼,跺了跺脚跟着跑走。飞炀紧跟着他,慕阳昇边跑边抱怨:“人走了也不跟我说。”真是丢死人了,对着空气说了半天,好在四周没有别人,不然他这崇国皇子的脸面还怎么保住! 慕阳昇匆匆跟上阿潇:“喂,你也要去策阳?去参加三大宗派弟子招募的?你想加入哪个门派?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好歹理我一句嘛……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慕阳昇,你说话呀!” 阿潇被他吵得烦躁,加快步伐,谁知慕阳昇依旧死死的跟随着:“你是哪儿的人啊?你灵力有几级?刚刚的事呢,我气量大,就不跟你计较……你为什么不怕我啊?杀头你都不怕,看来你还是挺有骨气的哈,喂,你多少回答我一句呗。” 慕阳昇不依不饶的问着,阿潇深深叹气瞪了他一眼:“不想死就闭嘴。” 慕阳昇瞬间安静下来,他可以感受到她眼中的杀气,可是为什么呢?他也没太怎么惹她呀,难道是因为那天抢了她的房间吗? 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第十五章 韶华(7) “那个,那天跟你抢房间是我……”慕阳昇说着说着便停住,随即指了指身旁的飞炀,“他的不对!你就别计较了好不?看你没拿剑,身上也没有符篆的味道,应该是要去紫星宗吧?我也是,搞不好以后还是同门呢?先认识一下呗。” 阿潇实在受不了了,她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废话和杂音,此时慕阳昇说的话就像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嗡的不停飞,她在忍着火气,双手紧紧攥着。 慕阳昇显然并未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依旧不依不饶的吵着:“你说句话呗?这一路还挺远的,咱们说话做个伴……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大白天的你怎么穿夜行衣啊,不热吗?而且你一个女孩子,怎么打扮得跟个男人一样……” “你闭嘴!” 阿潇突然发火,她停住脚步抬手指着慕阳昇,双目瞪得似是要杀人,“既然都要走这条路,劝你别跟我讲话!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能完整的走到策阳!” 阿潇说完便大步离开,慕阳昇吓得愣在原地,站在他一旁的飞炀也一样愣住,如果没看错的话,刚刚他看到阿潇的另一只手上聚集了黑色的气团,而且可以感觉到那气团里蕴含的强大的力量。 好在慕阳昇没再继续说话,不然他们可能都得葬身在此,可令飞炀感到奇怪的是,这女子看起来十分普通,他所感受到的灵力也不是很强大,为何体内会有这等怪异的力量,之前还隐藏得这么好。 飞炀收起心里的疑惑,跑到慕阳昇面前,他已经呆住眼珠子都一动不动,仿佛一具十分生动的雕塑。 “公子?公子!” 飞炀拍拍慕阳昇,喊了两声他才回过神,一脸受惊的深呼吸,双腿瘫软跪坐在地上:“飞炀,你刚刚有没有看到?” “看到什么?”飞炀知道慕阳昇说的并不是方才聚集在阿潇手上的黑气团,尽管他比她高,但阿潇的手背在身后,他不可能看到。 慕阳昇木讷的转动眼珠看向飞炀,声音都在发抖:“她刚刚的眼神,好像要杀了我。” 慕阳昇虽然资质不高,但依旧能感受到阿潇身上时刻散发的杀气,就在刚才与那双紫眸对视时,他感觉自己仿佛魂魄被抽离了体内,眼前之人仿佛死神一样凝视着自己,强大的恐惧感莫明袭来。 飞炀自然也感受到了,从那姑娘身上不知从何而来的杀气,但他深知此刻慕阳昇已经够害怕了,不能再继续吓他,便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公子一定是看错了,你与她无冤无仇,她怎么会想杀你呢?一定是看错了。” 他小心的将慕阳昇扶起,“咱还是快快赶路吧。” 慕阳昇吞了吞口水靠在树干上,刚才的一幕还未从脑海中消去,四周的树林似乎都变得恐怖了几分,一股寒气在体内滚淌,经过五脏六腑遍布全身,飞炀扶着他,十分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发抖,这次,真的被吓得不轻啊。 阿潇走出好一段路,见身后的烦人精没再跟来,也就舒心了许多,回想起刚才生气时所说的话,突然一股陌生感袭来,仿佛刚才说话的人不是自己,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控制着自己。 当时,她突然感觉右手掌心传出火辣辣的感觉,似乎一股力量不由控制即将爆发,她不想伤害到慕阳昇,便将手控制在身后。 阿潇抬起右手,掌心什么也没有,仿佛刚刚火辣辣的感觉只是一场错觉,她转身往后面看了一眼,见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便继续赶路。 磐霄大陆修仙世家众多,其中以紫星宗,南月阁和九玄宗最为出名,此三大宗派每三年招收一次新弟子,紫星宗作为连续多年的三宗之首,位于崇国都城靠北,故每次三大宗派的弟子招收与考核都定在离其最近的策阳。 崇国位于槃霄大陆北方,地势平坦四季如春,风景甚好,近几日,京城外来人增多不少,为维持京城秩序,皇家更是派出八千御卫军把守住皇城内外,以防止有心之人潜入宫中引发祸事。 阿潇不到酉时便赶到策阳,仅站在城门外便可听到城内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她不禁叹了口气,漫步走进城内,声音越发杂乱,叫卖声,争吵声,马叫声,刀剑声,各种声音混杂,阿潇感觉大脑突然一阵嗡嗡嗡。 阿潇拉住一个路过的女子,问:“请问紫星宗的弟子报名在何处?” 女子指了指身后:“就在前边儿,永昌客栈门口。” “多谢。” 阿潇快步走去,客栈门口旁摆着两张桌子,桌前坐着一男一女俩个人,二人身着淡紫色服装。女孩面容姣好,眉眼间依旧透着稚气,她一手杵着下巴,眼皮时不时塌下,似是累了,身旁的男子则认真在纸上书写着什么,依旧精神旺盛。 阿潇走过去,影子遮住了投到二人身上的阳光,女孩瞬间清醒过来,男子也放下笔,微笑的抬头,视线看到衣服时还以为是男子,可抬头后才发现居然是位姑娘,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阿潇淡淡开口:“紫星宗弟子报名,在这里吗?” “对,就这儿。”女孩连忙点头,将一张纸和毛笔递给她面前:“来,填下你的报名信息。”阿潇拿起笔,弯腰认真填写后交还给她。 女孩微笑接过,看了眼上面的报名信息:阿潇?怎么没有姓啊?女,十六岁……过了会儿,女孩将纸张再次递到阿潇面前,耐心的说,“你的灵力等级没填,还有,你姓什么?不能填乳名哦。” 阿潇淡淡看了她一眼,双眸阴鸷似冰,冷冷道:“我没姓,等级不知。” 女孩与一旁的男子对视一眼,自身灵力等级都不知?这确定不是来胡闹的吗? 男子上下看了阿潇一眼,总感觉此人身上有股寒气,而这种莫明的寒气与煞气十分相像,一般来说,煞气,只有凌霄谷的人才会有。 在槃霄大陆上,除了三大宗派为正道统领者外,还有人人皆知的邪道宗派——凌霄谷,凌霄谷之人残暴邪恶,经常到各地去为非作歹,如同一颗毒瘤长在槃霄大陆的一角,三大宗派曾多次想将其剿灭,可都无功而返,也因如此,凌霄谷也与三大宗派形成势不相对的局面。 阿潇不喜欢被人盯着看,她抬眸反看回去,男子看到那双紫眸,如同闪耀琉璃,只觉得惊艳,但他很快便掩住心底的惊异,问道:“你是凌霄谷的人?” “不是。”阿潇干脆利落的回答,但男子依旧觉得她在撒谎,越是这般轻松淡定的解释,他越是无法相信。 阿潇看着俩人,她不想过多解释,更没有那么多耐心,若是在正常情况下,她铁定转身走人。可现在不同,她要去紫星宗,要去找那位宗主为自己压制体内灵气,而且,她还要将明牧离的令牌还给紫星宗,所以,她只能忍住不耐烦的情绪,安静等着他们说话。 “雨晨,周元,怎么回事?” 一个声音从阿潇身后传来,坐在桌前的二人连忙起身迎接,阿潇也转身看去。只见一名男子走来,他身着紫色长袍,服侍颜色稍稍比那俩人深,腰带上绣着三朵白梅,五官俊美如雕刻般立体,两撮额前发顺着脸庞轮廓塌落,气质不凡,干净利落。 陈雨晨起身绕过桌子上前,跑到男子面前屈膝跳了跳,十分可爱:“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跟安沐师姐去买胭脂了吗?她人呢?” 陈飞源眸光宠溺的望着她,抬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温柔说道:“你不是想吃策阳的桂花糕吗?她去给你买了。”说罢,他看了眼阿潇转而看向周元:“怎么回事?” 周元将桌上的报名表递给他:“这位姑娘不知自身灵力等级。”他边说边走到陈飞源身旁,凑到他耳边细说:“我怀疑她是凌霄谷的人,。” 一提起凌霄谷,陈飞源明显一惊,不明所意的看了阿潇一眼,又低头看着报名表,过了会儿,他走到阿潇面前,微笑的说:“阿潇?你姓什么?” 阿潇看了他好一会儿,此人气质不凡,如同仙子一般脱俗,双眸如涓涓清流般细腻。她轻咳一声,冷冷说:“没姓。”人怎能没姓?即使是乞丐,为了让自己身份不那么低贱,都会给自己取一个姓氏。 陈雨晨插话道:“她不知道自己的灵力等级,这该怎么办呀?” 陈飞源转头见阿潇面色平静,也就不再多问身份之事,他再次低头看了眼报名表,温声说:“既然不知道灵力等级,那不妨,就当场测一测吧。” 语落,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光滑圆珠,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刹时,白光消失,不断有浅蓝色的灵气从圆珠内往外飘出,四周的空气瞬间变得凉爽了几分。 陈雨晨惊喜笑道:“哥!没想到你把测灵珠都带来啦!真有你的。” 陈飞源朝她笑笑,“这是师父让我带来的,就是担心这种情况发生”他测灵珠递给阿潇“你拿住这个球,将灵力集中在手上朝测灵珠发出,便可测出你的灵力等级。” 第十六章 韶华(8) 阿潇接过珠子放于掌中,沉息静气,将灵气集中于掌心,灵珠慢慢散出紫色的光焰,随之慢慢悬空,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又慢慢回到阿潇掌中。 陈雨晨从陈飞源手中拿过表,走回位子上坐下,拿过毛笔在灵力等级那行填下:二级灵成。 阿潇把测灵珠还给陈飞源,接过周元递来的木牌坠子,上面刻着她的名字阿潇,另一面又刻着“灵成”二字。她转身要走,却被陈飞源拦住,他指了指阿潇身后的客栈:“参加紫星宗弟子报名的就住在这儿,我带你进去吧。” 阿潇跟随陈飞源走进客栈,客栈内坐着几位一样身着紫色服侍的人,他们看见陈飞源,连忙起身行拱手:“大师兄好。”陈飞源朝他们微微一笑,便继续领着阿潇走上楼。 二人来到二楼一间房门口,阿潇转身,冷眸轻轻一扫身旁的儒雅之士,沉声道:“到哪里可以见到紫星宗宗主。” 陈飞源一怔,道:“你找宗主何事?” 阿潇道:“我问你,到哪里可以见到紫星宗宗主。” 陈飞源见她眼神不善,心中蓦然一惊,不由后退了一步,但他毕竟是紫星宗大师兄,不得失了体统,便掩住心中莫名而生的恐惧,道:“宗主在紫星宗闭关,暂时无法见人,不过,你若执意要见他,就得先通过弟子试炼,成为正式的紫星宗弟子。” 阿潇未语,陈飞源见她半天不动不语,伸手推开房间门,温声道:“你先休息吧,我便不打扰了。” 他话刚说完,阿潇便头也不回的进屋,嘭的将门关上,陈飞源愣在门口,为何他总觉得此人身上有股莫名的戾气,她看人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敌意,给人一种莫名恐惧的感觉。 “飞源师兄!”一声清脆温柔的唤声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 楼梯口,一名身穿浅色紫裙的女子走来,她目光温柔似水,微笑温怜,眉间三点梅花瓣花钿闪出淡紫色光焰,仙气十足,举手投足间尽显温柔优雅的气质。 陈飞源眉目舒展,薄唇缓缓拉开一个浅浅的幅度,信步迎去:“安沐。” 安沐跑到陈飞源面前,伸头往他身后望了一眼,问道:“师兄,你在看什么?” 陈飞源摇头道:“没什么。” 安沐见他脸色愁容不展,又问:“师兄,你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方才见你在那房间门口站着不动,可是发生了何事?” 陈飞源见她问了,便也不想隐瞒,二人来到二楼的一所雅间内坐下,陈飞源才说:“方才碰见一位前来报名的女子,叫阿潇,我总觉得此人身上有股戾气,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她……有些可怕。” 安沐只当他是说笑,拂袖轻笑道:“可怕?兴许是你想多了吧……你说她叫阿潇,方才我在客栈门口见到晨儿与周元,他们也在讨论那位叫阿潇的,但晨儿跟我说,她觉得那姑娘十分帅气,颇有男儿英姿风范,不是那种柔弱不经的娇女,还说想要与她交个朋友呢。” 安沐饮了口茶,又道:“而且,我看了她的报名表,灵力等级还是二级,看来是有修仙天赋的。” 陈飞源见她如此一说,也对自己的感觉产生了怀疑,但愿是他多想了吧,不过…… 陈飞源又道:“对了,她方才问我到哪里可以找到宗主。” 提起宗主,安沐眸光一闪,问道:“是吗?你可知她要找宗主何事?” 陈飞源摇头:“不知,我问了她,可她非但没有应我,反而还用凶神恶煞的眼神瞪着我。”回想起方才阿潇的眼神,他还觉得脊背发凉。 安沐温柔笑道:“莫不是你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惹到了她?不然她为何要瞪你?” 陈飞源细想,继而摇头:“没有啊。” 安沐沉默了,要找宗主,却又不说原因,莫不是另有所图?她心头突生一个猜想,问道:“师兄,那你觉得,她会不会是凌霄殿派来的?” 陈飞源并非没有这样想过,只是凌霄殿之人都有一个属性,在他们的右耳后面都有一个骷髅头的黑色印记,方才他故意走在阿潇身后,并未看到她耳后有任何印记。 陈飞源摇头道:“我觉得应该不是。” 安沐相信陈飞源所说的,既然他都觉得不是,那应该就不会是,二人饮了茶,简单聊了会关于弟子考核之事,便一同离开了雅间。 一楼大堂里聚集了许多修士,都在互相交流讨论着关于弟子考核之事。阿潇坐在大堂内最角落的位置上喝酒,目光不断在大堂内的人身上扫望。 “听说紫星宗这次的弟子考核格外严格,似乎比以往都要困难许多。” “你从哪儿听来?” “一个道友告诉我的,他说此次紫星宗的弟子考核选在了逆水镜中,要知道这逆水镜,那可是上古神器啊,里面装了数不清的凶灵恶煞妖魔鬼怪,他就是因为这个,才放弃了紫星宗去了南月阁那边。” “是吗?逆水镜,书上说那里面似乎藏着魔帝的尸烬,极有可能又去无回的。” “可是,这不是考核吗?应该不会要人命吧。” “怎么可能不会,你忘了,紫星宗的招人标准极高,考核任务自然不能太简单,上一次紫星宗的考核地点选在了峰媚谷,我听说啊,当时有一个参加考核的修士差些就死掉了,还好紫星宗宗主和三位长老念了足足一个月的经,这才把他救醒。” “那这次岂不是凶多吉少,要不咱们几个一起吧,结个盟,人多好照应。” “我同意我同意。” …… 阿潇悠悠将茶杯放下,手指轻轻转动着杯子,峰媚谷?有意思。 磐霄大陆共有三处禁地,一处是凌霄谷,一处是与凌霄谷相邻的煞谷,还有一处,便是这峰媚谷。煞谷中飘荡着数不清的游魂恶灵,而峰媚谷,整个大陆所有的妖怪都是从那里而来,凶险万分,若非中高级修士结伴进入,必死无疑。 逆水镜,阿潇在书上看过,因为多年待在山上无所事事,明牧离又从不教她灵术,她便只能看书,从书上,阿潇学到了许多手脚功夫,不少稀奇古怪的事物也从书中看到过,书里将逆水镜说得可吞天灭地,诡异十分,她倒是想见识看看,是否真的有那么厉害。 陈飞源与安沐从楼上下来,原本喧嚣的大堂刹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二人身上,阿潇隔壁桌的人交头接耳细语。 “他们是谁啊?” “那男的叫陈飞源,是紫星宗长风长老门下唯一的弟子,那女的叫安沐,紫星宗里唯一女长老安月夏最得意的弟子,他们两人的灵力可都是三级灵华,紫星宗此次派出他们二人,一同负责本届的弟子招收与考核。” “郎才女貌啊。” “可不是嘛。” 阿潇对他们并无兴趣,不经意间转头,只见一个高挑的身影走进大堂,那人身穿墨蓝色长袍,手中紧握着一把宝蓝色长剑,脸上戴着面具遮住了半张脸,无法看清面容。面具的鼻尖类似鹰鼻般往下垂,露出尖锐的勾角,鹰翅往两侧展开,顺着头部的左右两边向后延,包住了两侧的墨发,整个人似有有股强大的气场,神秘莫测不可细观。 大堂内的众人正安静的望着陈飞源与安沐,此人的出现瞬间引来了众多目光,但他似乎并不在意,直径朝楼梯走去,与陈飞源和安沐撞了个正着。 阿潇好奇望去,只见那人直接无视两位人人口中的师兄师姐,大步上楼离去,陈飞源本想与他打个招呼,却被如此无视,他也不生气,只是有些尴尬罢了。 陈飞源一眼便看到了角落里的阿潇,她依旧面无表情,目光凌厉锐利的紧盯着这边,他微微侧头,轻声道:“安沐,那边,角落里那人,便是我方才与你说的阿潇。” 安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阿潇已收回视线认真喝酒。 二人走出客栈,安沐方问:“除了衣着不同,都很正常啊,长得也挺标志,还有啊,她的眼睛居然是紫色的,好漂亮啊。” 陈飞源刚要说话,陈雨晨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亲昵的挽着安沐的胳膊:“哥,安沐姐!” 安沐满眼爱意的望着她,温柔的微笑道:“给你买的桂花糕还喜欢吗?” 陈雨晨笑着点头:“喜欢,可好吃了,一会儿我还要。” 安沐点点头,温声道:“好,那我一会儿去给你买。” 陈飞源走到陈雨晨身旁,将她从安沐身上拉过,说:“你安沐师姐今天已经很累了,一会儿哥哥去给你买。”他转而看向安沐:“这边看来没什么问题,你先回去休息,桂花糕在哪家买的,我去就行。” 安沐浅浅一笑,道:“没事,我去就行,你还是在这儿看着吧。” 陈雨晨看着他们二人眉来眼去,顿时无语,双手叉腰喊道:“不如你们一起去吧,这里有我和周元呢。” 周元虽不知什么情况,但听见陈雨晨提到自己,他便转头朝三人这边喊道:“对啊,这里有我们两个呢,师兄师姐放心吧。” 陈飞源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跟着安沐离开了,陈雨晨蹦蹦跳跳的回到自己的凳子上坐下。只见周元拿着一张报名表认真看着,她好奇的伸过头去,问道:“周元师兄,你看什么呢?哪里不对吗?” 周元摇头道:“不是。” 陈雨晨问:“那你看什么呀?” 周元将表放到她面前,纸张上,姓名一处潦草的写着‘叶影’二字,周元指着灵力等级一行,说:“这三天来共有一百多人报名,除了那个叫阿潇的,便是这个叶影灵力等级也是二级灵化,看来今年的新弟子实力都挺不错的。” 第十七章 韶华(9) 陈雨晨点点头,确实,今年的确来了许多比较厉害的修士,就这个叶影,看起来就很厉害。她嘀咕道:“实力是挺不错的,就是都有些高冷,难道厉害的人性格都很是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吗?哥哥就不这样……”哥哥为人可亲和了,对谁都很好!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落日余光洒在大地上,街上的摊子都收了,陈雨晨疲惫的打了个哈欠,无力的趴在桌上:“好困啊,我哥怎么去那么久都不回来啊。” 周元见她一脸疲惫,关心道:“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我看着就行。” 陈雨晨知道他的好心,只是,如果她擅自回去了,哥哥一定会生气的。她懒洋洋的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不行,我得在这儿。”她说着,便朝周元眨了眨眼,“陪你。” 周元知道她是开玩笑的,但嘴角依旧忍不住上扬,他会心一笑,正要说什么,便见两伙人往报名处跑来,陈雨晨连忙回到位置上坐下,装得十分正经的模样。 鸾怡然和慕阳昇争前恐后的跑到桌前,齐声喊道:“我要报名。” 慕阳昇:“我先。” 鸾怡然:“我先,你起开!”她说着,大力将他挤到一边。 慕阳昇无法控制重心,脚下不稳险些摔倒,飞炀连忙上前扶住他,将他抱稳,二人四目相对,飞炀眸光温柔如棉,细声道:“公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 慕阳昇扶着他的肩膀站稳,回到桌前,鸾怡然早已将报名表填完递交给鸾怡然,她抬头看着一脸抱怨走来的贵公子,嘲笑道:“我赢啦,说好的大餐可不许赖账啊。” 慕阳昇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一脸微笑着点头,郁闷道:“知道啦!” 大堂内,阿潇半醉半醒,隐约听见门外传来的熟悉的声音,脑海中闪现出鸾怡然和那个烦人的皇子,她扶着木桌站起,摇摇晃晃的往楼梯口走去。 她虽打扮得男子模样,但清秀的面容和身材依旧看得出女儿之身,几个正在谈笑的修士见这样一位半醉女子走来,其中一位看她长得不错,目光突变狡桀,与同伴使了个眼神,那人立刻起身,将阿潇挡住。 “小姑娘,你也是来报名加入紫星宗的吗?” 阿潇没理他,无力的垂着眼皮盯着地面,双脚有些不稳,前后踱步。 那人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怕了,回头给桌旁的三位同伴一个狡诈的微笑,三人齐齐起身将阿潇围住,不怀好意的笑着。 “小姑娘,要不要我们带你回房间啊?” “是啊,看你摇摇晃晃的,可别摔了,这要是磕到哪儿,可就不好看了啊。” “来来来,我们来扶你。” 他们说着便要上前,站在阿潇身后的那人将手慢慢靠近她的腰,脸上露出令人作恶的怪笑。 “啊!” 大堂内突然传来惨叫声,众人齐刷刷的朝声音的来源之处望去,阿潇一手掐着一名男子的脖子将他按在桌上,一手紧握着一把短刀举到头顶,眼看着就要刺下。 “不不不,你别,救命啊!”被按在桌上的男子吓得发抖,从他的方向看去,尖锐的刀正对着他的双眼,若是持刀之人起了杀心,他的眼睛他的命可就没了。 阿潇依旧迷糊的半睁着眼,双脚时不时的左右踱步动,男子的另外三个同伴被吓得躲到了身后,刚刚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阿潇便将人控制在桌上,看她身手非凡,谁还敢去碰她。 门外的一伙人也都听见了里面的哄闹声,连忙跑来查看,大堂里,众修士纷纷集中在一起,个个一脸受惊的表情,他们面前,阿潇狠狠掐着一名男子的脖子,一手紧握着的短刀似乎随时都会刺下。 陈雨晨吓得一抖,不由自主的拉紧身旁周元的衣袖,从小哥哥便将她保护得很好,从不让她见血或是任何暴力的场面,此刻发生这种事,她该怎么办? 周元低头朝她放松一笑,道:“没事,别怕。” 跟着进来凑热闹的鸾怡然与慕阳昇同时愣住,鸾怡然低语:“是她?” 慕阳昇就站在她身旁,她的低声言语他也清楚的便可听见,他淡然一笑,道:“你也认识她?” 鸾怡然点头:“对啊……你也认识?” 慕阳昇嫌弃的瞅了阿潇一眼,没好气道:“可不是嘛,没礼貌没教养的小丫头片子。” 罗儿掺和道:“就是就是。” 鸾怡然给了她一个眼神制止住,低声怒道:“不许这样说!” 罗儿瘪了瘪嘴,生气的看向一边,真不知道公主为何总要护着这个从不相识的人,邀她睡一间房也就算了,还不许说她的不好,一定是被蛊惑了!哼! 大堂变得安静,阿潇可听见面前之人慌张的心跳,扑通扑通,扰得她头疼,心情愈发烦躁,握着刀的手慢慢向下刺去,周元大喊:“住手!” 阿潇并未理会他的话,此刻,她的耳边全是面前男子杂乱的心跳声,压根无法收进其他任何声音,她只想安静一会儿。 “吵死了。”阿潇冷笑着自言自语。 被掐着脖子的男子看着刀尖慢慢接近,身子不停发抖,他想将眼前这个可怕的女人推开,可不知为何,四肢竟无法动弹,他想喊救命,可嗓子眼像是被一个石头堵住,无法呼吸更没办法出声。 “我叫你住手!”周元边吼边朝里跑去。 阿潇眸光凝住,她唰的抬头,虽看不清来人是谁,但她的意识告诉她,不要相信任何人,保护好自己,于是,她提起短刀,用力朝跑来之人飞去。 周元没想到阿潇会攻击他,短刀飞来的速度极快,他来不及躲开,眼看着刀子就要刺中脸,突然,一个黑色身影从眼前飞过,刀子不见了,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周元身旁不远处,那位身着墨蓝长袍戴着面具咬着短刀刀刃的男子,他眸色清冷,若无其事的将刀拿开。 阿潇手上没了刀,原先因害怕而躲在人群中的三人齐齐上前,手持武器朝阿潇跑来,边跑边喊:“放开他!” 阿潇掐着男子的脖子将他丢到一旁,随即双手立刻拿起脚下踩着的长凳,转身往跑来的三人砸去,那三人只是刚刚入门的修士,不论是灵气还是身手都并不是十分灵敏,来不及闪躲,便被长凳直接打飞了出去,狼狈的倒在众修士们前面,半天无法起身。 长凳裂成两半,阿潇嫌弃的往后一丢,飞炀按着慕阳昇的头一起蹲下,长凳从跟他们头顶飞过,落到了门外摔得破碎不堪。 天色已黑,客栈内点着烛灯,清冷的晚风吹进屋子,烛火随风微微晃动,伴着窗户被风吹得一开一关的声音,四周的寂静似乎都变得诡异了几分,客栈内的人无一敢说话,阿潇因没了支撑,摇摇晃晃的往楼梯口走去,整个人像个行尸走肉一般。 活了十六年,她从未饮过酒,酒量十分不好,但不知不觉却一口气喝了一整壶,刚刚不觉得多晕,可站的时间久了,天旋地转,走一步都很困难。 周元还未从方才的恐惧中走出来,若是在晚一刹,他就死了! 愣了会儿,周元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他站得笔直沉稳一动不动,烛光下隐约可见那双黑得深邃的眸子,细细一看,竟如鹰眼般锐利有神。 周元正想去跟他道谢,人群突然哄乱,陈雨晨从身旁疾步跑过,他回头一看,竟见阿潇如死人般晕倒在楼梯口,顾不得太多,周元连忙跑去查看。阿潇趴在楼梯台阶上,众人走近一看,地上之人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眉心还隐隐发黑,身体冰凉僵硬得像个死人。 陈雨晨细细查看阿潇的情况,眉头蓦然紧皱,突然收回手,慌张道:“怎么办,她好像,好像……没气了!” “什,什么!”周元吓得腿一软,险些站不稳,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好生生的人怎么突然就没气了呢?怎么办,要是大师兄回来,他该怎么交代! 鸾怡然挤开人群来到前排凑热闹,一听阿潇没气了,心骤然一惊,这怎么可能!太奇怪了吧,刚刚还好好的呀!她连忙上前蹲到阿潇身旁,伸手将两个指头贴于她的眉心,清蓝色的光焰从指尖一闪而过。 “这是龙的医术,念生诀!”众人哄然一惊,没想到龙族也会来参加紫星宗的弟子考核。 念生诀是龙族独有的医术,可检查身体也可治疗众多疑难杂症,若是检查身体还好,可若是要为他人疗伤,便需要消耗极大的灵力。 鸾怡然并未被身后的杂乱声打扰,认真替阿潇检查,过了会儿,她秀眉紧皱,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蹲在她身旁的陈雨晨察觉到不对劲,细声问道:“怎么了?” 人群闻声也安静了下来,鸾怡然看了她一眼,眸中神情十分复杂,若是她的感受没错,阿潇体内脏器,全都变黑了! 刚要开口,只听人群后面传来一清扬的男声:“你们在干嘛?” 众人回头看去,陈飞源与安沐一起走进大堂,直径往楼梯口走来,众人自觉的给他们让出一条路,陈雨晨见人,连忙跑去,焦急道:“哥,那个叫阿潇的姑娘,刚刚不知为何打了人,现在又突然晕倒,你快去看看吧。” 一听出事,陈飞源目光顿时收紧,大步上前,只见阿潇身旁蹲着的女子额上有两个小角,他一眼便认出她的身份,看她在给阿潇检查身体,便问:“情况如何?” 鸾怡然担忧的望了他一眼,道:“她体内的脏器都黑了,我找不到原因。” 安沐一听,连忙上前问道:“那她的灵识还在吗?” 鸾怡然点点头:“灵识还在,最奇怪的就是这个,她没了呼吸和脉搏,脏器也都一动不动,可灵识却依旧完好,太奇怪了。” 第十八章 韶华(10) 安沐问道:“你有办法可以救她吗?” 鸾怡然为难的摇头:“念生诀或许可以,只是我灵力不足,救不了她。” 四周过分安静,人群中不断传出窸窣的嘀咕声,周元上前喊道:“大家先各自回房间,明日一早还有弟子考核。” 人群悻悻离去,大堂内变得空荡了许多,众人都没再说话,陈飞源叫来两名弟子将阿潇背回房间,安沐和陈雨晨跟随而去。 陈飞源木讷的站着,略有所思的看了鸾怡然一眼,若是龙族的念生诀都无法救人,难道,他只能请师父下山了吗? 这是陈飞源首次负责弟子招收考核,没想到竟会出这种事,此刻只觉得有愧于长老们的嘱托,更有愧于宗主的信任。 “息静。” 大堂内突然响起一低沉的男声,鸾怡然与陈飞源抬眸看去,叶影坐于桌前,淡定的饮了一口茶。 慕阳昇跑到他身旁坐下,好奇的问道:“息静是什么?” 鸾怡然解释道:“息静,一种秘术,练得此术者,若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遇到危险,体内灵气便会自动感应到,提早护住体内脏器不受伤害,在外人看来受伤者已经死了,其实并没有,这是一种防守型法术,俗称假死。” 她停了停,困惑的嘀咕道,“只是这种秘术,最少都是要灵力等级三级及以上的人才可以修炼,她的灵力等级,居然有三级吗?” 陈飞源朝叶影浅浅一笑:“多谢提醒。”语落,他便急匆匆的往楼上去。 鸾怡然小碎步跑去,坐到叶影对面,双手支着下巴看着他,问:“你怎么知道息静?” 叶影没说话,依旧淡定的喝着茶。 “一般来说,秘术是很隐蔽的,基本上只有极少有人知道,我是从父皇的书卷里偷偷看到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叶影冷冷看了她一眼,再次垂眸饮茶。 慕阳昇嘲笑道:“哈哈,人家不想理你,吃瘪了吧。”他说着,便要去搭叶影的肩膀,谁知叶影突然持剑,将他还未触碰到的手直接打开。 慕阳昇正要生气,身旁之人突然站起来,他坐在长凳最边缘,一侧失了重心,长凳突然往他这边倒,慕阳昇来不及站起,整个人狼狈的摔坐到地上。 飞炀连忙跑去扶住他:“公子,你没事吧。” 慕阳昇逞强的摇头,笑道:“没事,这没从树上摔下来疼。” 叶影头也不回的离开,鸾怡然指着慕阳昇,不厚道的嘲笑道:“哈哈哈!还说我!看人家嫌弃你那样!哈哈哈……” 慕阳昇白了她一眼,转身叫来小二跟着去了房间。 鸾怡然看着他的背影,与罗儿对视一眼,看来她来参加紫星宗报名是来对了,以后有的好玩的了! …… “大师兄,绝对不能让她参加弟子考核!”房间里,周元怒气冲冲的喊道。 阿潇今日的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且不说她险些伤了他,就凭她那暴躁的脾气,就不符合紫星宗招选弟子的标准。 陈飞源也怀疑过阿潇,可是,他并没有权利取消参加考核之人的资格,他也无可奈何,解释道:“我想,她应该不会平白无故伤害那几人的,我已经让晨儿和安沐去调查了,你先别着急。” 周元一个劲的叹气,道:“要不还是让人回去禀报一下,我总觉得她很奇怪……而且,你不是说她晕倒是因为息静吗?可那门心法秘术,不是得要灵力三级及三级以上的高级修士才可练得的吗?她灵力等级不过才二级,怎么可能练成功。” 周元所说的这个疑点,也正是陈飞源所困惑的地方,他曾经也在师父的指导下修过息静,可从未练成功,这个阿潇,确实有很多疑点。 按理说,激发息静时,被护住的脏器表面该与修炼之人的的灵色相同,阿潇的灵色该为蓝色,为何体内脏器会变黑? “我觉得……”陈飞源刚想替阿潇解释,房间门便被人推开。 陈雨晨与安沐一齐走进来,陈雨晨双手叉腰一脸怒相,她踩着重步过去,怒道:“我们都问过围观的人了,有几位说,是那四名男子想去调戏阿潇,才被阿潇打的,活该!” 安沐关上门,随之走来,问道:“需要将那四人的情况禀告给长老们吗?取消了他们的资格,这种人绝对不能收进紫星宗。” 陈飞源微微摇头,道:“还是不用了,那四人我看过,他们的等级不过入门而已,再加上今日受的伤,明日的考核是不可能通过的,到时候让他们自己退出便可。” 周元无话可说,既然如此,那阿潇便是无辜的,他也不能再说她什么。 “你怎么了?”陈雨晨问道,她一进来就感觉周元脸色不好,先是一脸忧相,现在又愁眉不展的苦恼。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厚道的大笑,道:“不会是还在想刚才的事吧,谁让你突然朝人家跑去的,一惊一乍,她不攻击你才怪呢。” 周元方才被飞来的短刀吓愣,站着半天都不敢动,当着那么多人,现在回想起来,突然觉得有些丢脸,脸色一青一白,唰的又红了。 陈飞源轻声道:“晨儿,不许这样说,周元是你二师兄,要有礼貌。” 陈雨晨无奈的瘪了瘪嘴,走去挽住周元的胳膊,撒娇道:“好啦好啦,对不起嘛,走,刚刚师姐给我买了桂花糕,你不是也喜欢吗?我们一起吃。” 周元并未生气过,只是觉得丢脸,有些尴尬了而已,低头见陈雨晨一脸萌样,心瞬间便被融化了,由她拉着离开了房间。 安沐与陈飞源走到桌前坐下,她倒了杯茶递给他,压低声音道:“师兄,有件事我觉得有些怪。” 陈飞源大概也猜到她要问什么,便说:“你是想说阿潇突然攻击人这事吗?” 安沐点点头,道:“方才我与晨儿一起去调查这事时,有几位偷偷告诉我,说看到阿潇身后出现黑气,虽只是转瞬即逝,但他们都清楚的看到了,她会不会是……” 陈飞源沉默了,这件事疑点过多,阿潇灵力仅仅二级,却练成了三级及以上才足以修得的秘术息静,她是故意压制灵力吗?还有安沐所说的黑气,虽无从证实,但讲这话的人也没必要胡说。 安沐提议道:“要不传信回去问问长老们吧,虽说这段时间凌霄谷的人并未作乱,但还是得提防着些。” 陈飞源觉得有道理,便点头答应了。 …… 阿潇一直昏睡到卯时才醒,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头昏昏沉沉的,视线都慢慢变得模糊不清,她无法起身,便继续闭上眼,安静的躺着。 她怎么了?回想着‘睡着’前所发生的事,隐约记得,她听见了那位龙族公主和崇国皇子的声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从位子上起身上楼。 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似乎有人挡在她面前,再然后,眼前便是一片模糊,耳边不断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扰得她心烦意乱,之后发生了,她便都不记得了。 房门被人推开,阿潇下意识的警惕起来,因为无法起身,她便闭上眼睛假装还在熟睡,她听见了一轻盈的脚步声,听着应该是位女子。 过了会儿,那人来到了床边,她将床帘掀开挂好,随后又没有了动作,就在阿潇准备睁眼看看她在做何事时,额头突然传来暖暖的感觉,那人在用热毛巾为她擦汗。 门再次被推开,慕阳昇大步走进房间,边走边喊:“鸾怡然,你在干嘛呢!走啦,楼下集合了。” 鸾怡然回头瞪了他一眼,连忙过去捂住他的嘴,低声怒喊:“你要死啊!小声点,她还在睡着呢!” 慕阳昇将她的手从嘴巴上拿开,伸着脖子往她后面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的躺着,甚至胸口都没有起伏,安静得像个死人。 鸾怡然抬手捂住他的脸将他往后推,道:“你看什么看,谁允许你进来到,出去!” 慕阳昇这小子没礼貌鸾怡然是见识过的,多年前她跟随父皇一起参加这位皇子的十岁生辰宴,当时就因为他没礼貌,害得她掉进湖里现龙形失控,险些连累了一个娘娘溺水,还因此被父皇罚了半年的禁闭。 这半年里,她连寝宫门都无法踏出去,还被她那讨厌的哥哥当成了笑柄。 慕阳昇看她一脸嫌弃的模样,灵光一闪,调侃道:“你看看人家姑娘睡觉,多安静,再看看你,当初在御花园里打的那呼噜声,呵!险些把宫里的御卫军都给招去了。” 鸾怡然脸色一红,怒道:“还不是你!谁让你在我酒里放药的!” 慕阳昇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道:“我那是给龙王放的药,只要他困了,你们就能早些回去,你们回去了,我才可以早些去找母后宫里玩儿,是你自己死皮白咧的非要喝他的酒,跟我有什么关系。” 鸾怡然瞪着他,现在想起当时的情况,她的脸色就一阵青一阵白,小孩子好奇心重,不管是人类的孩子还是龙族孩子,对于不能碰的东西越发充满好奇心。 皇帝在最心爱的皇子的十岁生辰宴上,特地将亲手酿制,并珍藏了四年的梅花酒拿出来与龙王共饮。 鸾怡然当时还小,不能喝酒只能喝些清茶,她一时好奇,便用小伎俩偷偷换了酒,谁知,酒里被放了药,她喝下没多久就昏昏沉沉的。 这一杯酒后劲十足,鸾怡然感觉不适便从宴厅里出来,摇摇晃晃的来到了御花园,迷糊的随地倒睡在了湖边。 兴许是因为睡得太熟,她打呼了,呼声很大,偷偷从皇帝身旁溜出来的慕阳昇看到御卫军队朝一个方向跑去,便好奇的跟着去看,大老远就听见了巨大的呼噜声,他躲在草丛里笑得四仰八翻。 御卫军们见没事便离开了,慕阳昇从草丛里出来跑过去,蹲在呼噜声主人身旁,这不是跟着龙王来凑热闹的公主吗? 她怎么会在这儿? 他细细端详着她的脸,白嫩的脸颊一片通红,嘴巴吧唧吧唧的张合,他凑近闻了闻,居然有酒味,啧了啧嘴,他起身坐到湖边的栏杆上,暗想:这公主胆子也够大,居然敢背着龙王喝酒。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空气大喊:“诶?龙王您怎么来了!” 第十九章 韶华(11) 听到龙王二字,鸾怡然几乎是本能的吓醒,她只想翻了个身,却直接从围栏下面的空隙滚下去,啪的掉进了湖里。 夜晚的湖水格外冰凉,对于未成年的小龙来说,除自家领域以外的其他地方的水对他们来说,根本无法适应。 鸾怡然在水里打了个滚,瞬间变回龙形,因为醉酒,她冷极了,可此刻头晕目眩的使她根本无法从水中逃出,就只能一个劲的翻滚。 巨大的水花四处飞溅,坐在旁边看热闹的慕阳昇还没笑够,水浪突然扑来将,他整个人瞬间被打湿,随即连忙狼狈的跑到旁边的草丛里藏好。 从远处走来一位娘娘,因听见这边巨大的动静便好奇来看,身旁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突然,水里冒出来一条尾巴,在场众人还未来得及惊讶,便被那东西拍进了湖里。 这宫里的娘娘大多都是大小姐出身,再来,崇国向来水惜,很少有湖泊江流,崇国的姑娘们也极少懂水性。 娘娘掉进湖里,丫鬟们也不会游水,只能站在岸边干着急,而躲在草丛里的慕阳昇见势不对,便匆忙跑过去,直径跳下湖将娘娘捞上来。 远在宴厅的宾客们都得知御花园发生的事,大批人一同赶来,龙王施法将失控的鸾怡然恢复平静,怀着怒意的将她带回东海关了禁闭。 而挑起这事的罪魁祸首慕阳昇,却因为救落水的娘娘立了功,被皇帝重重表扬,半年后禁闭解除的鸾怡然得知此事,气得险些吐血。 鸾怡然脸色渐渐暗下来,如果不是这家伙,她就不会惹事,不会被关禁闭,更不会给父皇丢脸,也不会被讨厌的哥哥嘲笑,他还敢提这事,找个机会,一定要让他也出一次糗! 阿潇感觉头似乎不是很晕,便双手支着床边坐起,正在僵持中的两人都听见床边传来的吱吱声,鸾怡然转头看去,一见阿潇醒来坐在床上,她连忙收起眸中的怒意,转而笑脸上前。 “你醒啦!好些了吗?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她甜美的微笑着。 慕阳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女人果真是善变,他悠悠的走到圆桌旁桌下,一手杵着下巴,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潇并不想理他。 鸾怡然回头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昨晚师兄师姐不是说过了吗?她叫阿潇。” 慕阳昇‘切’了一声,冷笑道:“还师兄师姐呢,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考核通不通得过还是个问题呢。” 他说这话带有明显的嘲讽之意,鸾怡然不乐意了,转身打不过去,双手叉腰怒道:“我功夫怎么了?总比你好吧,如果没有飞炀保护你,你能这么平安的从文州来到策阳?” 慕阳昇贵为皇子,还是当今皇上最喜爱的皇子,未来太子最有可能的人选,生来便被皇后皇帝捧在手心里长大,哪里吃过练功带来的苦。 飞炀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功夫了得,一直以保护慕阳昇的安全为天职,尽心尽责,慕阳昇可以说是除了脑子好……有时候脑子好一点外,别无是处。 慕阳昇并为在意,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而且,有人夸飞炀厉害,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他就是想和鸾怡然互怼,没理由。 他刚开口要说话,门外便急匆匆跑进来一人,飞炀气喘吁吁道:“公子,考核就要开始了,你们怎么还不下去?” 慕阳昇朝他微微一笑,道:“我们现在就去。” 他说着便转头看向鸾怡然,可她却果断转身往床边走去,慕阳昇一脸无奈,不知道鸾怡然是怎么认识的这个没礼貌没教养,总是喜欢瞪人的不怕死的讨厌丫头! 鸾怡然蹦蹦跳跳的来到床边,阿潇已穿好鞋子站起来,她笑着脸说:“阿潇,我们一起下去吧。” 阿潇没理她,直接略过她大步离开了房间,慕阳昇站起来认真的整理了衣服,端正的站着看向鸾怡然,道:“人家不想理你。” 鸾怡然悠悠过去,见他这谦谦君子的站姿,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突然,她抬起脚,朝慕阳昇身后狠狠一踢,他立马现出原形,拉着飞炀疾步跑出了房间。 鸾怡然傲娇的抬手擦过鼻尖:让你装! 大堂内已聚集了众多修士,阿潇从楼梯上走下来,很奇怪,这些人一看到她便慢慢安静了下来,似是躲着瘟神一样远离她,尤其是前面有四名男子看着她的那个眼神,充满了恐惧,怎么,她昨天喝醉后,是吃了人还是怎么地? 阿潇直径走到前排的一张方桌旁,落座前,她不经意间看到人群中戴着面具的男子,那人双手环抱在胸前,一手持剑,面具下炯炯有神的眸子似是在盯着她看,神色有些怪异。 阿潇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转身坐到长凳上,鸾怡然与慕阳昇打闹着下楼,竟直接来到她身旁坐下,阿潇轻叹口气,这俩人到底要干嘛,尤其是那个叫鸾怡然的,干嘛总是跟着她! 鸾怡然见阿潇直接无视他们,也不生气,厚着脸皮凑过头来,嬉笑道:“阿潇,一会儿的考核,我们两个一起吧。” 阿潇还未开口,慕阳昇便伸过头来,补充道:“四个吧,我们四个一起。” “有你什么事!走开!”鸾怡然抬手将他的脸推开,转而微笑看向阿潇,“怎么样?可以吗?我们两个一起。” 阿潇没说话,冷冷扫了她一眼。 鸾怡然突然感觉脊背发凉,她打了个寒颤,继续厚着脸问道:“好不好嘛!我们两个一起,这样互相帮助,不比一个人更安全吗?” 慕阳昇再次凑过头来,道:“对啊对啊,四个人一起更安全呢。” 鸾怡然没理他,只黑着脸瞪了他一眼,还没等到阿潇的回复,闹哄哄的大堂便逐渐安静了下来,她也一时没敢说话,抬头看向从外面走进来的四人。 陈雨晨蹦蹦跳跳的来到他们面前,歪头看了阿潇一眼,问道:“阿潇,你好些了吗?” 阿潇抬眸瞟了她一眼,微微点头,继续沉默,为何这样问她?她昨天怎么了吗?不过既然现在没事,那也就不需要再多问些什么了。 安沐跟随陈雨晨而来,她看向阿潇,眸光温柔亲和,细语道:“阿潇?可还有哪里不舒服,今天的考核十分困难,若是不舒服的话,不要逞强哦。” 她的声音十分好听,如同清晨溪谷中的百灵鸟,但却比那更要柔和动人,言语中的温柔足以暖人心脾。 阿潇抬头看她,此人面容姣好五官端正,看人的眼神也是真挚亲和,有一种仙子的温柔气质,昨日她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并未觉得有何不同,此刻近看,当真是如天仙般美丽。 半天,她微微吐出三个字:“我没事。” 鸾怡然眼睛一亮,略有所思的看向安沐,调侃道:“师姐,看来阿潇喜欢你哦,我跟她坳了半天了,她都不跟我讲话呢,我觉得……” 阿潇脸色一黑,唰的转头看着她,眸色冷清凌厉,鸾怡然还未说完的话瞬间被止住,十分自然的换到另一个话题:“我觉得考核是不是要开始了?” 慕阳昇在旁边噗嗤一笑,鸾怡然脸色一变,突然伸手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腿,大堂里人很多多,尽管再疼,慕阳昇还是咬着牙忍住了疼,硬是没叫出声。 当皇子不容易,不仅得要顾着自己的面子,还要护着皇室的、皇帝的和国家的面子,连痛都不能随便说。 安沐与陈雨晨走到陈飞源与周元身旁,四人站在一起,仙气十足,强大的气场瞬间将大堂内镇得安静下来。 周元上前一步,大声道:“紫星宗弟子招收考核,正式开始!” “下面由我来介绍本次考核的任务要求。”周元声音洪亮的说道,“此次考核的地点选在逆水镜中,共三关,秘林,寒水湖,西堰崖,你们有五天的时间,这五天里,只要顺利找到出口安全逃出,便算过关。” 周元话音刚落,身后的陈飞源抬手一挥衣袖,四人身旁一道白光闪现,一面高度莫约八尺的铜镜慢慢显现,大伙转头看去,纷纷惊讶了一脸。 那镜面如同水面般泛起微微波澜,一股淡白色的光芒从镜子里投出,充满了仙灵之气,十分稀奇。 陈飞源补充道:“还有一件事,发给各位的身份木牌请必定保管好,木牌中藏有信号弹,在遇到无法对抗的危险时,可将牌上的绳子扯下,信号弹会发送,到时自会有人去救你们,但这也意味着,扯下绳子的人自动退出考核,将直接淘汰。” 阿潇下意识的紧握住手中的木牌,身旁又凑过来一张脸:“阿潇~我们两个一起嘛,逆水镜一个人是肯定走不出去的。” 阿潇没看她,只冷冷说了句:“我不需要。” 鸾怡然突然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哎呀,阿潇阿潇阿潇~求求你嘛,你一定不想看到我死吧,你看我这么可爱,一路上我可以陪你说说话,如果真的遇上危险,你可以把我推出去,我替你挡!” 她说得十分认真,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可爱,阿潇余光瞄到,莫名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想想起刚刚鸾怡然细心的照顾她,看在这点上,她就当报答她了吧。 “嗯。”阿潇轻轻点头,冷冷道:“别拖我后腿。” 鸾怡然乖巧的点头:“嗯嗯嗯,我一定乖乖的。” 她刚刚说完,突然一只大手搭在肩膀上,压得她弯下了腰,慕阳昇厚着脸皮看着阿潇,傻笑道:“加上我和飞炀一起吧,四个人岂不是更好?” 阿潇没理他,转头望向前方的逆水镜,这镜子虽表面看上去仙气十足,但她总感觉有些异样,似乎这浑厚的灵气之下压制着什么,就像她压制住自己体内的灵气一样,心里有种莫名而来的压抑感。 慕阳昇吃了瘪,阿潇不理他,但他依旧没放弃,凑到鸾怡然耳边轻声说:“小怡儿,我们一起吧,好不好?” 虽说有飞炀保护他,可是这逆水镜可不是简单地镜子,里面藏着什么没人知道,妖魔鬼怪邪灵恶煞数不胜数,慕阳昇可不想让飞炀因为保护自己而受伤。 这一声‘小怡儿’叫得,鸾怡然早饭险些吐了出来,她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抬手将他推开,道:“你离我远点,什么小怡儿,叫我公主!”她傲娇的抬起下巴,嘴角略似得意的笑了起来。 慕阳昇讨好的笑道:“好好好,小怡儿公主,我错了,当初我不该在酒里下药,更不该吓你害你掉进水里,你不是喜欢喝酒吗?要不这样,等考核结束了,我回皇宫给你拿我自己酿的雪莲酒,特~别~好喝。” 鸾怡然看他一脸‘真诚’,再想想那雪莲酒,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掂量了一会儿,凑到他耳边说:“那你一会儿就跟着我,尽量离远些,别靠太近啊。”她说着还看了一眼阿潇,见她没什么表情,这次放下心来。 慕阳昇点点头,给她抱了个拳:“没问题。” 他悠悠的站起身,回头朝飞炀眨了眨眼睛,满脸得逞的笑容,四个人一起,如果遇到危险,他和飞炀受伤的几率就会小些。 陈飞源上前一步,目光扫了一遍屋内众人,扬声道:“时间差不多了,大家谁先来?” 他话音刚落,大堂内讨论着的众人刹时安静了下来,没人想做第一个去送死的,尽管知道里面有人会暗中跟着,虽不至于让他们死,但大家依旧都无法跨越心里的恐惧。 阿潇刚想站起来,胳膊便被人紧紧拽住坐下,她转头瞪着身旁的鸾怡然,沉声道:“放开!”她讨厌别人碰她,任何人! 鸾怡然连忙抬起手作出投降状,阿潇瞅了她一眼便站起来,还抬起脚要往前走,一个身影突然从身旁疾速走过,她愣在原地,皱眉望着那个身穿墨蓝色服饰的男子。 “这不是昨天帮周元师兄接住短刀的那人吗?他居然敢第一个去。” “看他的穿着,倒不像世家公子,从哪儿来的啊?” “兴许是人家低调呢?不过他干嘛总戴着面具?那么神秘。” “听说他叫叶影,但似乎没听说过有叶姓的大家族啊。” 阿潇被身边的低声窃语吸引,竖起耳朵细听,只听身旁传来一悦耳女声:“好帅啊~” 第二十章 韶华(12) 鸾怡然一脸花痴的微笑着,昨天倒不觉得他有多帅,可现在看到他这么勇敢,突然觉得好男人哦~ 她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慕阳昇,低声问道:“慕阳昇,你看他,是不是很帅,我决定了,如果我们都可以进紫星宗,我就跟他了!” 慕阳昇一脸不屑,没好气道:“切,戴着个面具哪里帅了,搞不好就是因为长得丑才用面具遮着的,你个姑娘家家能不能矜持点,什么嘛就跟着他,你怎么肯定他一定可以进入紫星宗,自己能不能进去还是个问题呢!” 他这话说的,鸾怡然不乐意了,脸色瞬间拉了下来,狠狠瞅了他一眼,嘀咕道:“自己长得丑,人又怂,还看不贯别人,不要脸。” 她声音极小,慕阳昇并未听见,但身旁的阿潇倒是听得一清二楚,嘴角不由微微扬起,但她极快便掩饰住,凝眸望向站在逆水镜前的墨衣男子。 “直接进去吗?”叶影微微开口,沉缓磁性的声音十分好听。 周元对叶影的印象还不错,尤其他昨日救了自己一命,与他说话的态度自然也稍稍温和了些。周元上前一步,微笑道:“进去之后,便是第一关秘林,请保护好自己。” 叶影瞥了他一眼便转身走入镜中,镜面与他的身体相碰时,竟荡起了层层波澜,弱白色的光芒愈发强烈,一股冷风从镜中袭来,带着阴冷的气息,令人不由生畏。 叶影消失了,整个人好似沉入湖里一般从镜中消失,阿潇不想耽搁时间,紧接着便起身过去,鸾怡然反应过来,尽管很不乐意,但还是匆忙跟着她跑去,二人一起泡入镜中。 “诶!鸾怡然你等等我呀!”慕阳昇拉着飞炀追着去。 进入逆水镜中,如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红色树林里寒风习习,狂寥的烈风在头顶上呼啸而过,如同巨兽的呼声般令人颤惧,血色红叶轻轻飘落,鸾怡然抬手接过,那叶子竟在手中融化成血色的水。 “哇。”鸾怡然张大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捧在手中的红水,她凑近闻了闻,这水还带着一股血腥味儿,刺鼻得有些恶心。 阿潇瞥了她一眼,淡定道:“这水有毒。” “啊?”鸾怡然吓一跳,连忙将手中的水往旁边泼去,正巧慕阳昇与飞炀走来,那血水泼到慕阳昇的金色皇服上,瞬间染了一片红。 慕阳昇低头看了一眼,抬头怒瞪着她:“鸾怡然你干什么!赶往皇服上泼脏水,你活得不耐烦啦!” “哟哟哟,我好怕呀!”鸾怡然本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准备道歉来着,可一听他这话,那仅存的几分愧疚瞬间烟消云灭。 她蹦蹦跳跳的过去,抬起下巴看着他,傲娇道:“你想怎么样?杀头啊?还是灭族,你敢吗?”她可是龙族公主,这天下除了她父亲谁敢动她! 慕阳昇无言以对,他说这话只是想吓吓她,可却忘了这丫头的身份,用身份压人这招没用二楼,他只能无奈叹气,拉着飞炀生气的往前大步走去。 鸾怡然得意的哈哈笑着朝阿潇走去,“阿潇,你怎么不走啊?” 阿潇冷冷瞥了她一眼,沉声道:“有风,别动。” 四周只有他们四人,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慕阳昇和飞炀也足以听见了她的声音,二人连忙停住脚步,慕阳昇回头问道:“为什么?” 阿潇没说话,指了指他的脚,三人纷纷看去,慕阳昇的鞋底已被血水染红,慢慢生出几片红叶,环绕着鞋底周边不断生长。 慕阳昇这才发现自己似乎长高了些,一脸惊讶,“这什么情况!” 阿潇从书上看到过,秘林中的树名为人血柏,顾名思义,此树是由人血养成,树叶呈红色,与人体相碰便会立即化水,所化之水含有剧毒,可腐蚀皮肤毒侵全身,中毒之人立刻暴毙身亡,身体会变成血水融入土地,成为滋养人血柏的养分。 慕阳昇的鞋底应该是动物毛皮所制,与血水融合自会被当成养分长出新的红叶,阿潇低头一看,不只是慕阳昇,就连飞炀与鸾怡然的鞋底也慢慢长出红叶。 阿潇强装镇定,说:“树叶会化水,血水有毒,避开地上的树叶走。” 她说着便亲自示范,地上树叶成片,空出在的间隙很少,她垫着脚尖,小心翼翼的踩着空隙快速往前走,鸾怡然紧紧跟在她身后,踩着阿潇的脚印慢慢走。 飞炀见公子半天不动脚,似乎可听见身旁之人慌乱的心跳声,他轻轻拍了拍慕阳昇的肩膀,低声说:“公子,若是你怕,我背你吧。” 慕阳昇连忙摇头,“不用,我可以,我才不怕呢。” 若是在其他地方,或许他会认怂,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单单一片树叶都可置人于死地,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让飞炀受伤。 他说完,便拉住飞炀的手,二人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的踩着落叶间的空隙往前走。 四人走了好久,可四周的环境却毫无变化,就连道路两边的树林似乎都没有任何改变,就像毫无尽头一般,不停走不停又回到原处。 鸾怡然忍不住问道:“阿潇,什么时候才走得完啊。”她这辈子走的路都没有今天多。 阿潇停住脚步,似乎是哪里不对,这秘林再大,他们走了这么久,怎么着也得有点变化吧,可身旁的人血柏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就连树干的纹理似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突然,四人身后一个黑色的身影踩着树干快速靠近,阿潇眯眼看着那人,头戴面具,是他! 叶影身轻如燕,健步如飞的踩着树干往前跑,为了平衡身体不掉落,他踩着左右两边的树干,被他踩到的那棵树不断晃动,树叶成片落下,飘落到地上与血水融合。 鸾怡然惊愕的睁大眼睛,“他在干什么!” 阿潇眸光一凝,找叶影这种方法,一会儿若是到了他们这边,树叶大片落下,到那时可就难办了,她正在想着对策,忽然一阵风从叶影身后袭来,他起跃的动作顿住,身子重重从空中摔下,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保护自己,而是扶住将要掉落的面具,将其戴好。 飘落在地的落叶很沉,所以,并未因地面的震动而飞起,鸾怡然想过去查看,却被一只玉手拉住,她回头看向阿潇,“他似乎受伤了。” “我知道。”阿潇说着便松开她,随即迅速从怀中拿出三根银针,用四指夹住往前飞去。 叶影感受到杀气,一抬头,只见三根闪着银光的细针往自己的方向飞来,他抬起双臂挡住头,刺耳的厉声从耳边响起,银针从他身旁飞过,将其身后飘来的红叶射到树干上。 阿潇眼神警告鸾怡然,“呆在这里别动。” 她的眼神凌厉的吓人,鸾怡然如同受惊又不敢言语的小孩,乖巧的点点头。 飞炀看见阿潇对鸾怡然的警告,连忙拉住想去看热闹的慕阳昇,“公子,先别去。” 慕阳昇转头看着他,“为何?” 飞炀指了指不远处的阿潇,慕阳昇看去,只见一双充满杀意凌厉的紫眸正看着这边,他倒吸口凉气,立即站直,这个阿潇……好恐怖。 阿潇瞅了慕阳昇一眼,踩着轻步走到叶影身旁,他蹲在地上,一手持剑支着身体,一手捂着胸口,戴着面具无法看去他的脸色,阿潇伸头一看,只见他的背上竟多了一个树叶形状的疤,黑色的血不断渗出,伴着一股淡淡的恶臭。 阿潇蹲下,“你中毒了。” 叶影淡淡瞥了她一眼,再次低下头,“我知道。” “会运气吗?”阿潇冷声道,说着便从怀里拿出两根银针。 叶影点点头,“会。” 阿潇闭眸运气,将自身灵气注入银针,一条淡蓝色的光从针头慢慢往针尖处流淌,不一会儿,她手中的银针竟变得极细,如同发丝般在空中柔柔的飘着。 阿潇手持银针靠近,叶影往后退了一步,惊道:“你想干嘛!” “不想死就闭嘴。”阿潇抬眸看了他一眼,红月下散着微弱流光的紫眸格外动人,她面无表情,眸中的神情似乎多添了几分不耐烦。 叶影想着,若是放任伤口不管,那定是必死无疑的,倒不如先信了她,起码现在,先保住命再说。 “麻烦了。”他沉声开口,脸上的表情却依旧十分高傲。 “还挺有礼貌。”慕阳昇调侃着,随即又凑到飞炀耳边,“比没教养的阿潇好多了。” 听力敏感的阿潇自然听得见他的那后半句,但她此刻没工夫理他,认真用丝针护住叶影的经脉,提醒道:“被乱动,若是被丝针将经脉勒断了,我可不管。” 叶影面具下的眉头微蹙,支着剑想站起来,却被阿潇按着肩膀再次蹲下,他刚想开口问话,阿潇突然在他背上狠狠一击,一口黑血吐出,他强忍着背部传来的剧痛,抬头看向身旁之人。 阿潇用灵力将他体内的毒血逼出来,随后又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背,低声喝道:“别动!” 叶影格外听话的蹲好,远处的鸾怡然见阿潇半天不回来,扬声问道:“阿潇!需要我帮忙?我可以用念生诀帮他。” 阿潇没说话,鸾怡然以为她默认了,抬脚正要往前走,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公主殿下,你还是先别去了,万一惹阿潇姑娘生气,她可能……我们还是好好地等着吧。” 鸾怡然看了飞炀一眼,叹了口气,确实,阿潇的脾气真的很不好,不然昨天也不会因为将那四人打得那么惨,她收回脚,踩着轻步的走到飞炀身旁。 “你叫飞炀?” 飞炀点点头。 慕阳昇连忙将飞炀护在身后,仰头高傲的看着鸾怡然,喝道:“你想干嘛?他是我的人!不许你动他!” 听他这逞强又有些微怂的声音,飞炀欣慰的笑了笑,鸾怡然瞅了慕阳昇一眼,再次看向他身后的飞炀,温柔笑道:“飞炀,你今年几岁了?看你长得眉清目秀,比这位只会躲在身后的怂包要强呢,我们家罗儿可乖了,要不我将她介绍给你?” “啊?”飞炀一时语塞,这什么情况? 慕阳昇脸瞬间黑了下来,怒道:“鸾怡然你什么意思啊?故意找茬是不是?”他承认自己胆子小,但也不能说他怂吧!他可是高贵的皇子诶,太欺负人了! 鸾怡然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人家说的是实话呀,而且……我跟飞炀说话!你插什么嘴啊!” 慕阳昇憋着一口气无法撒出,生气的走到飞炀身后,不说话了。 鸾怡然往前一步靠近飞炀,挑眉笑道:“怎么样?你昨天不是见过罗儿了吗?她跟我可是情同姐妹,她可乖了,你长得这么帅,她又那么可爱,需不需要我做个媒啊?” 飞炀尴尬的摆手,“呃……我还小呢,而且公子尚未成婚,我怎么能娶妻呢?多谢公主好意了。” “那好吧。”鸾怡然失望的点点头。 她是觉得飞炀这人挺好,罗儿昨天也多次将目光投到他身上,原想着若是可以,她还能做个媒,但现在既然飞炀不愿意,也只能作罢了。 第二十一章 韶华(13) 阿潇帮叶影将体内毒素逼了出来,随即收回叶影体内的两根丝针,随意的丢到一旁,叶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起来。”阿潇说完便拉着他肩膀处的衣服,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转身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鸾怡然见她完事了,也结束了与飞炀的聊天,垫着脚缓步走过去。 叶影跟在阿潇身后走着,鸾怡然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没事啦?” “嗯。” 鸾怡然一脸崇拜的看着阿潇,“阿潇,你真厉害,还会给人逼毒呢。” 阿潇没说话,她这些年在渠灵山上生活,因为好奇心可是吃过不少有毒的植物,那时候,明牧离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几天,很多次,她中毒了也只能自己治疗,后来才发现,只需要用灵力将毒逼出体外便可,也不算难。 “啊!”慕阳昇突然大叫,三人齐齐往他的方向看去,只见他一脸惊愕的指着三人的头顶,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阿潇抬头一看,脸上表情豁然一惊,只见树上正慢慢落下两只巴掌大的黑蜘蛛,就在他们三人头顶,她一把将叶影和鸾怡然往后拉,快速远离。 “是……是黑死蛛!”鸾怡然惊讶道。 阿潇皱眉,黑死蛛?什么东西? 鸾怡然见她困惑的表情,连忙解释道:“我在父皇的古书籍上看到过,黑死蛛是一种传说中的毒兽,别看它们个子小,但这种蜘蛛身上带着的毒素可厉害着呢,只需要一点点就能致人死亡,传说它们不死不灭也不会繁殖,若是受伤,就会立刻石化,伤好之后便可恢复。” 她说着便看了一眼叶影,问:“他刚刚是不是流血了?” 阿潇轻轻点头,“嗯。” 鸾怡然叹了口气,道:“那就对了,黑死蛛一般不会出现,可一旦闻见血腥味便会朝味源而来,想必这里应该不会只有这两只。” 她话音刚落,三人身后的慕阳昇和飞炀便匆忙往这边跑来,完全顾不得躲避地上的红叶,阿潇转身看去,密密麻麻的黑死蛛从树下、树叶间,甚至树干里爬了出来,如同一波黑水,慢慢淹没了满地的红叶。 阿潇眉头紧皱,身后突然传来‘呲呲’声,她翻身跃起,平稳的落到不远处的红叶堆上,脚下的红叶瞬间化水,她的鞋子被血水染湿,很快便被腐蚀出两个洞,她连忙跳到旁边地上的空隙处,防止脚被血水继续沾染。 那两只蜘蛛吐出的红色丝网从阿潇身旁飞过,正正缠上了对面的树干,对面树干上的黑死蛛正好爬上蜘蛛网,成排的朝四人的方向爬来。 阿潇回头朝众人大吼:“傻站着干嘛,快跑!” 叶影反应极快,垫脚翻过横在面前的蜘蛛网,跟随阿潇跑去,鸾怡然与慕阳昇皆被吓得呆住,飞炀顾不得太多,拉着二人往前跑。 地上被众人踩过的红叶堆,刹时间变成了一滩滩血水,冒出红色的热气,血腥味逐渐弥漫在树林间,风愈发狂烈,人血柏不断飘下落叶,众人一边跑还要一边躲避飘落的红叶。 突然,阿潇停住脚步,身后跟随而来的四人也纷纷停下,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方的一切,那是刚刚他们站着的地方,怎么又回来了!真的是在绕圈吗? 一阵轻风从众人身后飘过,叶影身后伤口所散发的血腥味被风带走,前方的黑死蛛闻到了味道,齐刷刷朝五人的方向爬来,速度极快,垫后的慕阳昇和飞炀想往回跑,可一转头,竟见身后也跟着密密麻麻的黑死蛛。 “后面也有黑死蛛,我们怎么办啊!”慕阳昇颤抖着声音喊道。 阿潇转头往回看了一眼,身后的路已被红色的蜘蛛网堵死,树上地上全是巴掌大的黑死蛛,甚至连堵在路中间的蜘蛛网上也爬满了十多只蜘蛛,他们,已无路可逃。 突然,阿潇耳边响起利剑出鞘的刺耳声音,她回头一看,叶影正持剑朝前方的蜘蛛群跑去,他奋力跳起悬在空中,旋转一圈大力挥剑,白色的剑气往前飞去,爬在最前排的数十只黑死蛛被剑气所伤,刹时石化停住。 前排的黑死蛛受伤停住,可它们身后的蜘蛛群却并未停下,似乎被这一剑给刺激到,愈发加速的行走。 叶影重重摔倒在地,他的伤尚未痊愈,刚刚那一剑已消耗了他仅剩的大半灵力,此刻身体始终无法提起一丝力气,眼看着蜘蛛群慢慢靠近,不由的恐惧感袭来,双唇紧紧抿住。 阿潇见势不对,大步往前跑去,边跑边从身后的腰带里拔出数根银针,用指尖夹住迅速往前射去。 一只黑死蛛突然朝叶影跳去,忽然,飞来的银针穿过它的身体插到旁边的树干上,刺中树干上的另一只黑死蛛,那只将要咬到叶影的蜘蛛,因被针穿透身体而重伤,刹时变成一块石头掉落在地。 阿潇扶着腿软无力的叶影回来,将他交给鸾怡然,沉声说:“给他治疗。”语落,她便转身疾步离开,不断从怀中掏出银针对付着前方爬近的蜘蛛群。 飞炀见身后的蜘蛛也慢慢逼近,轻轻拍了拍慕阳昇的肩膀,说:“公子,你和公主殿下在这里等着,我去对付后面的蜘蛛。” 慕阳昇点点头,细声道:“注意安全。” “是!”飞炀微微一笑,随后一边拔剑一边转身往回跑。 他单手挥剑,金色的剑气闪耀如光,瞬间将成片的蜘蛛群击散化石,开出一条短窄的路来,他正要转身离开,竟看到黑死蛛群源源不断的从树底下钻出来,他又一次挥剑,可一波蜘蛛化石,紧接着又有另一波的蜘蛛群出现。 “怎么会这样!”飞炀忍不住疑惑道,他们刚刚就一直在绕圈走,现在这一切似乎也在不断轮回,到底怎么回事? 这边,阿潇携带的银针已经不够用,一根银针一次最多只能杀死两只黑死蛛,这密密麻麻的一片蜘蛛群,怎么找也得有上百只,她根本对付不过来。 因体力消耗过大,阿潇一时无力的蹲在地上,她不断深呼吸,心跳的很快,体内那股无法控制的灵力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不断在经脉血流中乱窜,就像一只被关在笼中的灵兽,奋力的想挣脱牢笼跑出来。 若不是师父有交代,绝对不能使用压制着‘这只灵兽’的灵力,她怎么可能这么弱! 慕阳昇在后边儿看得着急,大喊道:“阿潇,你怎么样了!” 阿潇回过神,眼前的蜘蛛群与自己只差一步之遥,她匆忙翻身后退,站稳后,她伸出右手,将灵力凝于手心,蓝色的光圈在掌中盘旋,很快便成了一个蓝色光球,她手掌用力一翻,将光球朝前方的蜘蛛群飞去。 光球与黑死蛛相碰那一刻瞬间爆炸,散出蓝色强光,伴随着巨大的轰声,强大的光焰照亮了天空,强光十分刺眼,四人纷纷抬手挡在眼前,不一会儿,蓝光慢慢弱去,阿潇前方的蜘蛛群已尽数化石,停住不动了。 慕阳昇惊愕了一脸,崇拜的鼓掌称赞,“好!女侠好厉害!” 阿潇没理他,转身正要回去,只听旁边传出‘呲呲’声,她眉头一蹙,不好的预感如暴风般袭来,转头一看,只见树下的红土又不断爬出数百只黑死蛛,她来不及惊讶,继续凝聚灵力不断攻击爬来的蜘蛛群。 轰! 轰! 轰! 三道蓝光连续闪耀红色天空,阿潇累了,灵力消耗过大,她的体力逐渐不支,双腿逐渐无力,整个人跪倒在了地上,慕阳昇看她倒下,责任心作祟使他忘却了心中恐惧,拔剑朝前跑去。 鸾怡然给叶影治疗的差不多,逐渐恢复体力的叶影支着剑站起来,正要往前走,却被一只玉手拉住,鸾怡然担忧道:“你的伤还没好。” 叶影轻轻挣开,语气冰冷道:“我没事。” 说完,他便拔剑朝慕阳昇与阿潇的方向跑去,鸾怡然拗不过他,也不想拖累大伙,便转身去帮独自一人的飞炀。 慕阳昇扶起阿潇,关心问道:“你还好吧?” “嗯。”阿潇淡定的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流露出几分痛意,但她极力忍着,并未被察觉。 突然,一个墨色身影挡在了阿潇前面,慕阳昇被一只有力的手往后推倒,他迅速站起,本想对推他之人发火,可一看双唇发黑的叶影,到嘴边的话瞬间被堵住。 “你怎么了!”慕阳昇连忙跑过去,只见叶影背上竟爬着一只黑死蛛,正在他的伤口处徘徊,慕阳昇正要挥剑将它拍走,那蜘蛛竟顺着伤口钻进了叶影身体里。 “啊!”仿若割心的疼痛感传来,叶影没忍住喊出声,身体刹时无力往前倒去,阿潇扶住他,从她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那只在叶影伤口里来回倒腾的黑死蛛。 慕阳昇着急喊道:“怎怎么办!它它它钻进去了!” 阿潇将叶影轻推到他怀里,“一会儿你把他带过去,先把那只蜘蛛拿出来,再让鸾怡然用灵力把他体内的毒素逼出。” 她说着,抬手迅速拔下一根青丝,两指紧紧捏住,随即将灵力绕着手臂经脉运行至指尖,微弱的蓝色光线顺着发丝流动,轻盈的发丝逐渐褪去墨色,变得垂直而坚硬,如同一根极长的蓝银针。 第二十二章 韶华(14) 阿潇将针尖顺着叶影背上的伤口边缘刺入,运气使变得柔软的丝针自如游走,将他的伤口包了起来。 躲在黑色伤口里的那只蜘蛛,脚还被黑色的丝针穿过固定住,无法往肉里钻,它似是感受到了危险,身体逐渐变成了一块坚硬无比的灰色石头。 慕阳昇被阿潇这一串奇怪的动作惊呆了,嘴巴都合不拢,他怀里紧紧抱着痛晕过去的叶影,阿潇见他这样,一股火不由冒起,大吼:“看什么看!快去啊!” “哦哦!好!” 慕阳昇回过神,连忙扶着叶影回到后面的安全处,阿潇捡起地上石化了的黑死蛛,当做石头朝前方涌来的蜘蛛群飞去。 “鸾怡然!快来看看叶影,他中毒了。”慕阳昇朝身后忙碌着的鸾怡然大喊。 一听有人受伤,鸾怡然匆忙跑回来,她蹲在叶影身前,看他脸颊比之前愈发苍白,嘴唇还隐隐发黑,虽然他面具无法看去面容,但鸾怡然感受得到,他的情况很危险。 鸾怡然微微蹙眉,惊愕道:“怎么回事!不是才治好的嘛!” 慕阳昇将叶影翻身爬到地上,露出身后发黑的伤口,“刚刚一只蜘蛛爬进去了,阿潇说让你给他将毒素逼出来。” 鸾怡然立刻领会,她伸出右手悬于叶影伤口上方,屏息凝气,不一会儿,一股紫色的微光从掌心滑下,直落在那叶形的伤口处。 飞炀打退了数十波蜘蛛群,可依旧络绎不绝的从树下爬出数不清的蜘蛛,他灵力消耗过大,实在无力继续抵抗,整个人支着剑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慕阳昇连忙跑去扶他回来休息,看着左右两边数不清的蜘蛛,心头的恐惧愈发强烈,他们,真的要死了吗? 阿潇无力的蹲在地上,打了这么多波却依然有源源不断的蜘蛛出现,他们似乎一直在一个轮回中盘旋,要打破轮回,就要打破这些蜘蛛的源头,既然它们从树下而来,那…… 她悠悠站起,转头看着身旁两侧幽深浓密的树林,缓缓抬起双臂,将仅剩的灵力聚集于掌心。 她在赌,赌这两边的树林后面便是出口,若是她赌错了,那……死就死吧。 狂风袭来,四周的人血柏突然飘落成片红叶,慕阳昇单手持剑举过头顶,一道金光闪耀,形成一个保护屏障将四人护在中间。 飞炀看向不远处站着不动的阿潇,眉头微蹙,困惑道:“她在干嘛?” 慕阳昇跟着他的视线看去,眼前突然闪出强烈刺眼的蓝光,他匆忙闭眼,只听阿潇所在的方向竟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她……爆炸了吗? 阿潇赌赢了,蓝色强光慢慢减弱消失,被炸毁的红树林后边便是一片绿荫,尽管前路未知,但起码比呆在人血柏树林中,等着被黑死蛛吃了要好。 五人互相搀扶着越过红树林,走出很远后,阿潇回头看了一眼,被她扎成平地的一条红树林道路,此刻已长出了新的人血柏,一切依旧没有改变。 进入绿荫密林,五人在一处空地上稍事休息。 阿潇找了一个大石头,躲在石头后盘腿打坐,十六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大消耗的使用灵力,这一战,似乎无意间刺激到了体内‘恶兽’,那股被压在体内的灵力,似乎随时都可能冲出来。 此时,陈飞源与安沐并肩站于逆水镜前,透过镜面,可以看到参加考核之人的行为,此时的镜中画面里,阿潇在正闭眼打坐。 安沐收回目光,略有所思的看向身旁之人,温声道:“师兄,那个阿潇,她的灵力似乎不止二级,就刚才树林中闪烁的蓝色强光来看,至少也是三级华灵啊。” 陈飞源轻叹口气,道:“我也觉得奇怪,可是,若她真的有意隐藏自身实力,那我们也是测不出来的。” 他转身走到身后的长凳上坐下,倒了杯茶放到身旁,继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着,投给安沐一个温润柔似水的目光,“若是她真的可以通过考核,等进入紫星宗后,三位长老还会亲自审视,倒是再看她是否有别的目的。” 就凭方才阿潇在树林中的表现来看,若她真的有其他目的,就他与安沐二人,也是无法与之抗衡的,起码现在,得先保护好参加考核之人的安全。 “好吧”安沐慢步走去坐下,端起另一杯茶轻抿一口,“说来有些奇怪,从阿潇身上,我隐约能感觉到一股压迫感,和你之前所说的可怕有点像。” 陈飞源微微蹙眉,似是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压迫感?从何说起呢?” 安沐垂眸想了想,道:“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有点像……魔。” 一提到‘魔’这个字,陈飞源脸色刹时变得惊讶,目光里一闪而过些许难以察觉的怒意。 “不过,我也没在她身上感觉到魔气,或许是我想错了吧,只是她的眼神,真的有些恐怖,总是充满杀意。”安沐自言自语着,随后抬头看向陈飞源,“对了师兄,你能不能查到她的身份背景?” “查不到。” 另一男声从门口传来,周元与两位紫衣弟子一同走进客栈,三人齐齐对安沐与陈飞源行礼,那两名弟子便自觉离开。 周元来到陈飞源身旁站定,说:“我早觉得这丫头不对劲,就去调查了一下,包括她的家族名号,家人是谁,家住何方,可惜,这些都查不到。” 陈飞源略似无奈的摇了摇头,周元向来就是个直脾气,想做的事立刻便会去做,他怀疑阿潇就去调查了她的背景,没想到效率这么快。 突然,镜中传来‘轰轰轰’的巨声,三人匆忙过去查看,茂密的树林里忽然间地动山摇,林深处不断传来似是脚踩大地的声音。 阿潇五人迅速扶住着树干站稳,地面的震动惊醒了隐匿在林中的食人鸟,四周,幽深谧静的树林里传来翅膀扑扇的声音,眨眼间,黑暗里竟涌出成群的红色尖嘴鸟,成群结队的朝五人的方向飞来。 那些鸟莫约成年男子的手掌大小,黑头红身,额头上长着一条白色裂痕,阿潇在书上看过这种鸟,因以吃人为生而被称为食人鸟,它们额头上的白色裂痕便是用于吃人的第二个嘴巴。 这种鸟最危险的不是它们吃人的特性,而是它们那红色羽毛里藏着的毒刺。 “快跑!被让这些鸟碰到身体!”鸾怡然大声喊着,但为时已晚,食人鸟群飞到她们不远处时便向四周散去,围成了一个圈将五人困住。 慕阳昇顾不得太多,大步上前将四人护在身后,一手持剑往前横向举起,一道金光从肩膀处慢慢向手掌延去,与其手中的麒麟剑相碰时那一刻,剑锋瞬间闪出金光,鸟群飞近,一道金色的屏障很快将五人护住。 鸾怡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若是碰到这些鸟,即便被吃掉,也会被它身上的毒刺刺中身亡。” 外面的鸟群不断撞击这屏障,一道道裂痕慢慢出现,慕阳昇体力不支的往后退了一步,地面再次传来震动,食人鸟群似乎被什么东西吓到,原本整齐的队伍刹时变得乱了起来,纷纷向四周逃散。 鸟群逐渐消失了,慕阳昇收起屏障,飞炀连忙上前去扶住他,“公子,你没事吧。” 慕阳昇转头朝他浅浅一笑,“还好。” 地面的震动愈发强烈,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朝五人的方向走来,阿潇往正前方的林深处投去一道蓝光,光亮的照射下,却什么都没有。 鸾怡然只觉得心跳的很快,她靠在树干后面左右张望,担忧道:“照这个脚步声来看,那怪物起码得有我们五个加起来那么高,可是,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呢?” 盘腿坐在地上打坐疗伤的叶影缓缓睁开眼睛,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凌厉的光,他认真感受着这逐渐靠近的震动,一步,两步,三步……停了! “它在右边!”叶影沉声喊道。 五人几乎是同步将头转看向右边,距离五人不远处有一处空地,除了满地的枯枝落叶,其他什么都没有。 “啊~吓死人了!”慕阳昇翻了个白眼,说着便松了口气,捂着扑通跳个不停的心口,“叶少侠,你能别一惊一乍的么,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好吧?” 叶影没理他,也只当是自己感觉有误,必须闭眼打坐。 阿潇依旧一脸警惕的紧盯着不远处的空地,风从前方吹来,空地左右两边的落叶皆被吹得凌乱飞起,可空地里的树叶却一动不动,似乎有什么东西站在前面,挡住了风。 鸾怡然见阿潇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蹦蹦跳跳的过去,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落在那黑暗幽闭的林中空地处,风从头顶呼啸而过,大片的落叶缓缓沉落,树林中似有一种诡异的气氛弥漫着,压得人心不由的慌了起来。 正在树林上空御剑徘徊的一位紫星宗弟子,在那空地上方停下,他感觉得到一双眼睛从下面看着他,但他低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想了想,他只当是自己的幻觉,继续御剑飞行观察着其他考核者。 “阿,阿潇,你在看什么呢?”鸾怡然试探性的问道,看阿潇这副表情,她总觉得那空地处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怪吓人的。 第二十三章 韶华(15) 阿潇没说话,藏在身后的双手掌心缓缓凝聚了两个蓝色的光球,感受到手心逐渐发热,她突然抬起双臂将手中光球往前方扔去。 光球在空中划出一道蓝色的弧线,飞到空地上方的空中,竟瞬间爆炸闪出强光。 五人连忙抬手捂住眼睛,强光慢慢散去,飞炀也发觉不对劲,连忙起身挡在慕阳昇面前。 叶影睁眼站起,大步走到阿潇身旁,他从怀中拿出一只火折子点燃,以迅风不及掩耳之速朝前方扔去。 火折子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到空地上方时,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直落到地上,枯叶被点着了火星,刹时间便燃起烈火,火势迅速蔓延,竟将空地四周的树都给点燃了。 火光冲天,站在空地前方那怪物的模样也慢慢显现出来。 它的身高莫约两丈高,牛头人身,四肢粗壮如树干,身后左右摇晃的尾巴又细又长,尾巴尖处还有一个似是裂齿模样的嘴巴,尖齿似乎可以将人直接刺穿。 慕阳昇吓得跳起来,惊愕的双眼睁的跟个核桃似的,大喊:“这是什么怪物啊!”刚刚还没有呢,怎么现在突然间就出现了! 鸾怡然解释道:“这怪物叫猷,这个应该是它的灵魂。” 慕阳昇困惑问道:“什么意思?灵魂怎么可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的!” 鸾怡然道:“猷是一种很恐怖的魔兽,传闻中说,它们活着的时候就是靠吃活物为生,尤其是喜欢吃人,死后灵魂会从本体中剥离,靠吸食灵气继续维持魂体完整,遇到猷,不管它是本体还是已经灵魂,都十分难以对付,大家要小心了。” 她正说着,那只猷突然仰头冲天大吼,震耳欲聋的巨声不停在空中回荡。 正在树林上空御剑飞行的紫星宗弟子们也被惊到,脚下的剑竟被这声音震得晃了晃,几个被吓到的弟子双腿颤抖不停,身子逐渐站不稳翻身摔下林中去了。 阿潇从腰间拔出三根银针,将灵气注入其中,迅速挥手将银针朝前方飞去,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阿潇也有些失色。 眼看着即将刺中巨兽银针,居然直接从它的身体中间一穿而过,直接刺入其身后不远处的树上。 慕阳昇尝试着挥剑,一道金色的剑气往前斜劈而去,同样穿过猷的身体,斩断了它身后那一棵无辜的枯树。 火势逐渐往后蔓延,站在逆水镜前的三人望着镜子里出现的画面,心骤然揪成一团皱纸,周元眉头紧皱,看了陈飞源一眼,焦急道:“师兄,他们这么闹会不会把树林给烧了啊?” 陈飞源只微微摇了摇头,并未说话,微厥的眉头似乎以将他的心情表现在了脸上。 安沐替他回答道:“逆水镜中的秘林其实只是一层幻境,只有寒水湖与西堰崖才是真实的环境。” 周元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些,问道:“所以这火烧树林也是假的?” 安沐微微点头,道:“是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周元问道。 安沐沉默了一会儿,说:“只不过,若是火势过大,或许会影响到其他参加考核的人。”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望着镜子里那场冲天大火,似乎照亮了大半个秘林,御剑在林上方巡回的紫衣弟子们纷纷远离那逼人的火光,伴随着林中那震耳欲聋的兽吼声,即便不用身临其境,单是看着,心都会跟着紧张起来。 那只猷怒吼声完后,竟踩着缓步朝五人走来,它行走的速度很慢,但每走一步都可使得地面剧烈震动,若是体重轻盈些的,或许都会被震得飞起来。 阿潇扶住旁边的树干,一手凝聚灵力时刻准备着,侧头看了一眼鸾怡然,问:“怎么样才能让它消失。” “啊?我我我,我想想啊,我想想……”鸾怡然一时着急,脑子竟一片空白,她抬手轻按着太阳穴努力回想着。 “快跑!”飞炀突然惊声大喊,阿潇转头看去,那只猷竟离他们不到四五步远,刚才忘了,这只巨兽的体型大,它的一步便是人的好几步! 顾不得想太多对付巨兽的办法,五人匆忙转身,顺着脚下的泥土路急速逃跑,身后那只猷紧紧跟着他们的路线走。 即便它行走速度缓慢,但给人的压迫感却丝毫没有因此而减弱,尤其是落脚时地面那惊人的震动,更是为它增添了几分无形的威严。 五人跑了许久,那只巨兽依旧紧跟不舍,鸾怡然边跑边想着对付猷的方法,她明明在父皇珍藏的书里看到过的呀,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这脑子真的是,总在关键时候不灵光,砍了算了,重新长一个! “我想起来啦!”鸾怡然惊喜喊道,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阿潇十分无奈,拉着她的衣袖拖着她跑。 慕阳昇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想起什么啦?” 鸾怡然道:“我想起来怎么对付猷了!它怕血,给它往身上滴血就好啦!” 阿潇霍然停下脚步,早说还要跑这么久!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身后拿出一根银针,在手指上斜着用力一划,血瞬间从伤口里冒了出来。 那只猷正好走到他们面前,看到阿潇手上的血,似乎是怕了,要往前走的脚慢慢收了回去,还往后退了一步,如果它不是恶兽的话,这一串动作或许还真挺可爱的。 阿潇往前挥手,手指上的血往前飞溅而去,正好沾到了猷的腿上,只听它嘶声大吼了一声,那沾了血的地方慢慢变成了一个个残破不堪的洞,慢慢向四周蔓延。 血不够! 阿潇转身从慕阳昇手中拔出剑,在手掌上划了一刀,鲜血流淌而出,众人都被她这一举动吓呆了,鸾怡然吞吐着说:“其其实,我们每个人出一点血就好了。” “浪费时间。” 阿潇语气冰冷的吐出这四个字,随后转身走回去,又一挥手,掌中的鲜血以一条优美的横面弧形飞到了猷的身上,不到一会儿,那只高达的猷兽便在自己的嘶声喊叫中,逐渐消失不见了。 阿潇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将未染过血渍的剑锋擦了擦,归还入慕阳昇手中的剑鞘里。 鸾怡然跑到她身旁,低头见她垂在身旁的手还在流血,连忙抬起来为她治疗,一边疗伤还一边劝道:“以后如果遇到这种事,你可别再一个人去了,太危险了,如果刚刚那只猷情急生怒,伤了你怎么办?” 阿潇没说话,转头看向身旁他们经过的小路,不远处的大火正往众人的方向淹没而来,看这火势,或许很快便会烧到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 飞炀也注意到了火势,连忙说:“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如果一会儿火烧过来,就麻烦了。” 阿潇收回手,头也不回的往森林另一边走去,鸾怡然连忙跟上她,一直沉默的叶影从靠着的树干上站起,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地上的血渍,跟着大伙离开。 走了好久,五人总算来到了森林的尽头,越过结界的屏障,眼前竟是一片石头滩和一汪冒着气的湖泊,湖三面依山,清净幽闭。 山上不断涌下清澈的瀑布,环绕在瀑布周围的薄雾为山添上了一份朦胧的美感,仿若身临人间仙境,与方才的黑暗树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石头摊上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提早从秘林中通关出来的,阿潇五人的出现顿时引来了众人的目光,有几位还交头接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阿潇并未理会,直径走到一处安静的角落盘腿坐下,耳双耳不自觉的动了动,已无意中将四周之人交谈之言收入耳底。 “秘林里的大火似乎就是他们几个点的。” “我们几个在旁边都看到了,就是那个叶影点的,还有啊,刚刚听到的一声巨吼,似乎是什么魔兽的。” “我们也听到了,似乎就是从起火的地方传来的,或许和他们有关呢。” “起火时那里也没看到有魔兽啊……不过,这几个人看起来好像都挺厉害的,尤其是那个叶影,昨天还徒手接住了阿潇给周元师兄扔的飞刀。” “是啊……不过,那个阿潇看起来不像个好人,瞧她的眼神,看谁都一副凶神恶煞的,昨天还想对周元师兄不利,他们怎么会跟她在一起啊。” “嘘!他们过来了。” 那几人说话的声音被打断,阿潇睁眼望去,只见鸾怡然与慕阳昇飞炀三人正朝她的方向走来,她转移视线看向别处,叶影不知何时坐到了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正在闭目养神。 鸾怡然蹦蹦跳跳的来到阿潇身旁坐下,歪头看着她:“阿潇,你在干嘛呢?” 阿潇没说话,缓缓闭上眼睛打坐休息。 飞炀转头四处看了看,无意瞅见旁边的一伙人正在烤鱼,他轻轻拍了拍慕阳昇的背,温声问道:“公子,你想吃鱼吗?我们去抓鱼吧。” 慕阳昇双眼瞬间放光,一个劲的点头,“好啊好啊!”他说着便跳起来,与飞炀互相搂着肩膀往湖边跑去。 抓鱼这种新鲜事,对慕阳昇这种活在温室里的人来说,可是好奇的不得了,在皇宫里,父皇母后连冷水都舍不得给他碰,更别说抓鱼这种累事了,现在没人管了,他要尽情的玩儿!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走远了,阿潇沉声开口:“鸾怡然,你干嘛总跟着我。” 鸾怡然愣了愣,说:“因为我喜欢你啊。” 第二十四章 韶华 (16) 阿潇突然皱眉,睁眼看着她,深情中似乎含着几分鄙夷,身子不经意的往旁边挪了挪,喜欢?这人心思有问题。 “不是啦。”鸾怡然嫣然一笑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很想跟你做朋友。” 阿潇挺直身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脸严肃的看着她,“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 “因为……你很厉害。”鸾怡然说着便挪到阿潇身旁。 如果说鸾怡然之前接近阿潇是因为好奇,那么现在说想跟阿潇做朋友,便是因她的舍己为人而感动。 刚刚对付猷的时候,阿潇毫不犹豫用了自己的血,这个举动是令鸾怡然最为触动的。 阿潇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刚要开口说话,便听见前方传来闹哄声。 鸾怡然起身垫脚看去,只见湖边站着两边人,一边是孤身一人的飞炀,另一边是三位身着锦衣的年轻男子,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是来自暮西国的世家子弟。 鸾怡然眉头紧皱,看那阵仗似乎是在吵架,那三人表情嚣张跋扈,似乎是在为难飞炀,她疾步跑过去,怒吼:“你们在干什么!” 阿潇看她跑远,嘴角逐渐露出一丝不屑的微笑,刚刚再跟鸾怡然说话时,她便听到了湖边传来的声音…… 飞炀与慕阳昇互搂着肩往湖边走去,突然半路跑来两人,邀慕阳昇一起去摘野果,飞炀便独自去湖里抓鱼。 他好不容易抓到一条鱼,刚刚上岸,三个身穿锦衣的男子突然挡住他,手里不停蹦跶的鱼滑掉在了地上,他刚要去捡,那只鱼便被其中一名男子活活踩死,还说这鱼弄脏了他们的衣服,以此为由为难飞炀。 鸾怡然跑过去将飞炀护在身后,抬头看着那三人,怒喝道:“干什么啊!想找茬啊!” 四周围观的人纷纷退后,从鸾怡然额头上的两个小角便可看出她的身份,龙族可是与天齐名的仙族,谁敢惹他们呀,那三位世家公子也有所顾忌的对视了一眼,没再敢说什么。 鸾怡然转头看向飞炀,问道:“飞炀,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们就是随便聊聊天而已,没什么事,是吧飞炀。”飞炀刚开口,另一个声音便传来,而说话之人,正是第一个找茬的大少爷。 鸾怡然脸色暗了下来,转头看过去时,不经意间瞥见死在那人脚边的鱼,她冷冷道:“我问你了吗?” 那人卑微的低下头,憋屈的闭了嘴。 鸾怡然指着地上的死鱼看向飞炀,语气变得温和了些,“飞炀,这鱼是他们踩死的?” 飞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尽管知道鸾怡然的好意,但看这三人的打扮,似乎是暮西国之人,若真是异国的世家子弟的话……他不想给公子惹上麻烦。 鸾怡然看他略显为难犹豫的眼神,不用他开口便也猜到了个大概,她转头看向那三人,双手叉腰,一脸高傲的模样,怒道:“你们是哪家的?改天我让父皇去拜访一下,顺便看看,是多大的世家门第的少爷,竟敢找我鸾怡然朋友的麻烦!” 虽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但威慑力却让人闻之丧却,那三人听到这话,腿都吓软了,齐齐跪下求饶。 “公主公主,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找这位少侠的麻烦,求你放过我们吧。” “是啊是啊,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告诉龙王大人,我们错了。” “原谅我们吧,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们边说边磕头,周围围观的人纷纷嗤鼻嘲笑,飞炀见这样,本想去将他们扶起,却被鸾怡然拉住,却听她傲气的说:“你别管他们,就让他们跪着,我不满意,不准起来!” 鸾怡然的性格,面对讨厌的人时可谓是十分高傲的,但对朋友,她特别围护,再怎么说,他们几个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患难之交,她堂堂东海公主的朋友,谁敢欺负! 那三人磕头都磕出了血,飞炀看着心里有些不舒服,不想再在这里逗留,便说:“公主,你先过去休息吧,我再去抓一条鱼。” 他说着转身便要走,却被一只玉手拉住了手腕,鸾怡然朝他甜美一笑,用脚轻轻踢了踢那三人,命令道:“你们三个,去,给我们抓一二……五条鱼来!赶紧!” “是!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三人狼狈的站起,跌跌撞撞的往湖里跑去,虽穿着锦衣华服,但此刻他们在湖里抓鱼的模样动作,与宫中太监们讨好主子时的样子相比,却毫无违和感。 鸾怡然拉着飞炀的手往里走去,边走边说:“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得回击过去,别想着给那些人留什么面子,你功夫那么好,一人给他们一拳,不就搞定了嘛。” 飞炀道:“我只是不想给公子惹麻烦……公主,你这次帮了我,他们会不会找你的麻烦啊?” 鸾怡然一脸傲娇的抬起下巴,转头对他温柔一笑,道:“我才不怕他们呢,而且,如果慕阳昇还怕这种事的话,他就不配当崇国皇子了,还有,你别老公主公主的叫我,我们是朋友,你叫我鸾怡然好了……不行不行,你还是叫我然然或者怡然吧,叫全名显得太生疏了。” 飞炀受宠若惊的低下头,想收回手却被她紧紧握着,脸颊竟不由的红了几分,着急道:“这怎么行,你是龙族公主,我……只是个小侍卫,怎么能与你做朋友呢。” 鸾怡然看他害羞的样子,嫣然笑道:“什么呀,交朋友还需要等级之分吗?在我这里,任何人都是我的朋友,难道……你不想跟我做朋友吗?” 飞炀连忙摇头,一本正经道:“不是不是,我很乐意跟公主做朋友的,只是……” 鸾怡然啧了啧嘴,指责道:“只是什么,怎么又叫公主了,都说了,叫我怡然。” “是,怡,怡,怡……”飞炀吞吐的说着,话还没说完,脸又红了。 鸾怡然翻了个白眼,抬手扶额,无奈道:“好了好了,以后慢慢适应着喊吧。” 二人走到阿潇身旁坐下,鸾怡然八卦问道:“对了,飞炀,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宫啊?我八岁那年跟父皇去宫里参加宴会,没见过你啊。” 飞炀想了想,说:“我也不记得了,从我有印象开始,便已经跟在了公子身边,具体是几岁,想不起来了。” 鸾怡然又问:“那你家人呢?父母,亲戚朋友,有没有兄弟姐妹啊?,飞炀,没听过说有飞这个姓氏呀。” 飞炀解释道:“我从没见过我父亲母亲,兄弟姐妹……好像也没有,至于我的名字,好像是一个道士给取的。” 鸾怡然脸上闪过难以察觉的怜悯,抬手轻轻拍了拍飞炀的肩膀,说:“没关系,以后,我当你的姐姐吧。” 飞炀连忙说:“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啦!”鸾怡然双手插腰,一本正经的说道,“若是按我们海下的时间的来算的,我现在可是一百六十岁了,怎么就不能做你姐姐啦?” 飞炀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是公主,我……” “我什么我呀!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就是你姐姐,谁敢欺负你,我不会放过他的!”鸾怡然十分霸气的说着,完了还抬手摸了摸鼻子,一脸骄傲的看着飞炀。 阿潇被他们吵得无法安心打坐,轻轻睁开眼,只见鸾怡然像个男子一样搂着飞炀的肩膀,她那小小的身子与高大的飞炀相比较,两人这样的姿势,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慕阳昇和几位修士采了果子回来,他用锦袍前面的布小心兜着,朝三人抬腿跑来,飞炀连忙起身去帮他兜过,惊喜道:“公子,你们采了这么多呢。” 慕阳昇搂着他的肩膀,拿起一个果子塞到他嘴里,“我们在树林里吃了很多呢,可甜了。”他说着又拿了一个丢给鸾怡然。 “不错嘛。”鸾怡然看着手里的果子,如同苹果大小,果皮鲜红透彻,看起来十分诱人。 慕阳昇拿起一个果子递给阿潇,却被她直接无视,生气的切了一声,别过头看向别处,只见叶影还坐在那石头上打坐,想着刚刚也是一起患过难的,算是他的兄弟了,慕阳昇拿起两个果子站起来,蹦蹦跳跳的朝湖边跑去。 鸾怡然吃得开心,看阿潇如同一个雕塑一样坐着不动,忍不住问道:“阿潇,你确定不要吗?可甜了。”说着,她又咬了一口,脸上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的表情。 阿潇淡定的看了她一眼,道:“有毒,不吃。” “噗!”鸾怡然刚要咽下,被她这话直接吓得喷了出来,转头一看飞炀正要吃,伸手抢过丢到一旁。 “怎么了?”飞炀一脸懵的看着她。 鸾怡然惊愕的看着阿潇:“你知道有毒?那你怎么不早说呀?” “你没问。”阿潇十分平和的说着,反正这种果子的毒很轻,顶多也就是腹泻而已,正好让他们学会,不要随便吃身份不明的东西。 鸾怡然抬手捂着脸,焦急道:“我会不会死啊!这果子的毒是什么啊?有没有解药啊?阿潇~救我!”她说着,突然张臂抱住了阿潇,死死的缠在她身上。 阿潇想挣开她,可这丫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根本推不开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说:“这毒不会死。” 飞炀又问:“那,那会怎么样啊?” 阿潇冷冷扫了他一眼,“反正不会死。” 第二十五章 韶华(17) 慕阳昇拿着果子蹦蹦跳跳的来到湖边,叶影身旁站着几位年轻公子,似乎在求着他什么事,慕阳昇放慢脚步走近,只听一位修士恳求道:“叶公子,明天寒水湖的考核任务,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啊?” 又一位修士附和着问道:“对啊对啊,你就跟我们起吧,你一个人,寒水湖是肯定过不去的。” 这是跟抢人啊! 慕阳昇挤过去,站在叶影面前,趾高气扬的看着那几人,说:“什么一个人啊,叶影是跟我们一伙的!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滚滚滚。” 一位胆大的修士反驳道:“公子,你们那里已经有四个人了,叶公子可没说跟你们一起啊,我们在这儿好好地跟他商量呢,你怎么能这样呢?” “就是啊!” “我们这不是正在商量的嘛。” “要不你问问叶公子,看他愿意跟谁一组?” 人群七嘴八舌的吵着,慕阳昇把怀里的果子放到石头上,抬手制止道:“好!我问问他。” 说完,他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刹时变得温柔可亲,一副讨好的微笑,“叶影,怎么说我们刚刚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吧,阿潇刚刚还救了你的命呢,你是不是该报答一下呢?” 叶影面无波澜的看着他,冷冷道:“她跟你们一组?” 慕阳昇愣了愣,虽然没确定,不过,先把叶影搞到手再说! “对啊!”他理直气壮的说着,还指了指身后的石头滩,阿潇正被鸾怡然缠手抱着,“你看看,多~和~谐~” 叶影垂眸想了想,寒水湖这一关确实也挺危险的,若是他一个人肯定很难过去,而且,阿潇刚刚确实救了他的命,与其跟这些实力不清楚的人冒险,还不如保守的选择已知实力的慕阳昇四人。 “嗯。”叶影微微点头。 慕阳昇激动地拍手,转身叉腰看着身后众人,得意笑道:“好啦好啦!都散了吧散了吧,叶影是我的!滚滚滚!” 人群失望的散去,叶影的实力昨天晚上是有目共睹的,徒手接过阿潇飞出的短刀,单是轻功就十分厉害。 慕阳昇笑盈盈的转头,将放在石头上的几个果子拿起来递给叶影,“叶影,这是我刚刚去树林里摘的果子,给你。” 叶影低头看了一眼,眉头微蹙,道:“这果子有毒。” “啊?不会吧”慕阳昇一愣,脸色唰的变白了,他刚刚吃了十多个呢! 看他表情十分惊愕,叶影闭上眼,说:“不过毒不致死,今晚你可能睡不了了。” “为什么……”慕阳昇一脸疑惑的看着他,刚问完,腹部突然传来异常的疼痛,他的表情刹时变得狰狞扭曲,手里果子一丢,弯腰抱腹往树林里跑去。 夜幕逐渐降临,众人成群结队的在石头滩上架起篝火,鸾怡然和飞炀坐在一起烤鱼,阿潇躺在身后的草地上睡着了,叶影还是一动不动的在石头上打坐。 可怜的慕阳昇则不停往树林跑,采果子那会儿,他一时嘴贪,一次吃了十多个红果子,现在终于明白叶影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今晚,他确实是睡不了了。 鸾怡然抬着烤好的鱼来到阿潇身旁,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阿潇,要吃鱼吗?我烤的哟。” 阿潇睁眼看了看,只见鸾怡然手里拿着用树枝叉着的黑色不明物体,若不是形状像个鱼,她还真看不出来。 “不饿。”冷冷吐出两个字,阿潇闭上眼睛,翻身背对着鸾怡然继续睡觉。 飞炀微笑着看向这边,说:“我这条也烤好了。” 鸾怡然看了一眼手里的鱼,虽然看着丑,但闻着香,吃起来肯定也不差,既然阿潇不想吃,那…… 她站起来,踩着碎步往湖边跑去,温柔的喊道:“叶影~吃鱼吗?” 叶影微微睁开眼,只见鸾怡然瞬移来了面前,双手将烤好的鱼递上,露出一脸纯粹的微笑,道:“吃鱼吗?” “谢谢。”叶影道了声谢,伸手稳稳的接过,本想一会儿再吃,但鸾怡然却满眼期待的看着他,他愣了愣,轻轻咬了一口。 这一咬,却是满嘴的苦味,叶影嚼了两口便吐了出来,他坐着的石头这边没有光,原本从前方火光的余光下,他隐约看得到这是鱼的模样,闻着也还行,可一嘴下去,除了糊味和苦味,完全吃不出任何鱼的味道。 鸾怡然看着他一脸苦相的把嘴里的鱼吐掉,嘴角不由的抽了抽,俩人面面相视,气氛突然间有些尴尬。 …… 夜阑人静,石头摊上的众人早沉入梦乡,镜中的世界里没有明月,漆黑的天空似是无边的黑洞,没有一颗繁星点缀,不见一丝的光明,林深处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绿光,由远至近,扑闪着翅膀的萤火虫成群结队的朝石头滩飞来。 似是听见翅膀扑闪的声音,阿潇猛地睁开眼睛,因为她是面朝森林的放向入睡,一睁眼便可看到闪着绿光的萤虫,正成群的朝人群的方向飞来,这森林所有的一切生物都很危险,这些虫子如此浩荡而来,定是不怀好意。 阿潇连忙起身站起,大步跑到鸾怡然身旁将她拍醒,“鸾怡然,醒醒,有危险。” “嗯嗯。”鸾怡然哼哼道,而身体却一动不动,甚至抱住了阿潇的胳膊,继续熟睡着。 阿潇叹了口气,看着虫群逐渐飞进,情况紧急,她用另一只手直接将鸾怡然提了起来,怒道:“醒一醒!有危险!” 石头滩本就位于喷泉边,身后又是幽深密闭的树林,阿潇这一喊,回音瞬间响彻四周,大半人都被吵醒,有几位正想开口大骂的,不经意间瞥见林伸出飞来的绿虫,怒意和睡意瞬间全无,匆忙将同伴叫醒。 鸾怡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她视线的方向,正好便是绿光飞来的方向,眼睛瞬间睁的贼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嘴唇都在颤抖。 阿潇问道:“这是什么?你认识吗?” “我我我我忘了名字了,不过这东西会吃人的,而且它们跟黑死蛛一样,不死不灭的,怎怎怎怎么办啊!”鸾怡然吞吞吐吐的喊道。 “那怎么办啊!” “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啊!” “不要啊!我不想死,现在怎么办啊!” 她这话一出,回音下一秒便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人群瞬间闹哄了起来,还没完全情醒过来的慕阳昇正趴在飞扬的肩上睡着,一听到鸾怡然的话,顿时睁开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阿潇转头看着四周,目光正好落到那汪清澈的湖面上,一般来说虫子都怕水,但愿她的猜想有用吧! “到水里去。”阿潇淡定的喊着,语落,她拉着鸾怡然便往湖边跑,反应慢半拍的慕阳昇看着她们跑远,连忙搂着飞炀的胳膊追过去。 “等等我们呀!” 石头滩上的人群纷纷跳入湖中,阿潇水性不好,便将头一直露在湖面上迟迟没有沉下去,只见岸上站着一个墨蓝色身影,他背对着湖面,似乎并未打算跳下来。 “你想被虫吃掉?”阿潇语气沉缓的问道。 她本不想管此人的死活,但碍于刚刚叶影替她挡了那只黑死蛛,也算是她的恩人了,总不能看着他因为自己的逞强去送死,不然,她欠他的人情就没法还了。 叶影并未理会她,依旧呆呆的站着,目光如同死士般坚定的看着飞来的萤虫群,但因面具的遮挡,阿潇从侧面根本无法看到他那视死如归的表情。 萤虫穿过了结界来到石头滩的边缘,迅速朝叶影靠近,阿潇眉头紧蹙,这家伙真的要送死吗? 岸上突然传来利剑出鞘的声音,阿潇抬头看去,叶影一手持剑端正的站着,似是准备正面迎击飞来的虫群。 火光下,他的背影显得愈发强壮,刺骨的寒风袭来,那身墨蓝色的衣袍在风中轻扬,此刻的他,如同下定决心与敌人决一死战的士兵,令人心生敬佩。 “你真的要送死啊。”阿潇语气淡定的问道,看这家伙的样子,脾气应该挺倔的,她很不想管他,可实在没法看着自己的恩人命丧于此。 叶影转头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你先下去,我对付它们。” 阿潇道:“可它们杀不死的!” 叶影没说话,目光坚定的看着即将靠近的虫群,他屈膝一跃跳到空中,随即迅速转身挥剑,黄色的剑气如旋风般朝虫群飞去,正好将其击中,闪出一道黄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偌大的石头滩。 正在他翻身准备往前跃去时,突然一股力缠住了腰,还来不及查看,叶影整个人便被这力量往后拉去,似是感觉到自己要掉进湖里,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紧闭着双眼。 阿潇不想管他,若不是因为他对自己有恩,她才不会多管闲事呢。 湖水不是很深,差不多有两个男子的身高,阿潇掐着叶影的后颈将他往下按,防止他露出头去。 湖面上方突然传来暴雨拍打着水面的声音,阿潇从水下抬头望去,那数千只萤虫正在湖水上方徘徊着,始终不敢靠近,果然,虫子还是怕水。 叶影眼睛瞪得贼大,腮帮子鼓得跟只饱食的松鼠似的,阿潇看着他手脚不断挣扎的样子,似乎对所处的环境充满了恐惧,她挑眉一愣,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响应:难道这家伙怕水? 湖水下,一个修士实在憋不住气,没忍住便想出去缓口气,头刚探出去,虫群飞速扑来,伴随着湖面上刺耳的惨叫声,那修士的眼睛没了。 第二十六章 韶华(18) 这一幕,躲在湖水下的所有人都吓坏了,那名男子回到水下,他痛苦的捂着双眼,鲜血不停往外漂,他的嘴巴张得老大,想求救但却始终喊不出声音,水从七窍灌入体内,不到一会儿他便没了意识,整个人往湖底慢慢沉去。 湖面上空的虫子似乎并不打算离开,不断的绕圈飞着,它们飞行的速度逐渐加快,风愈发强烈的袭来,湖面荡起微微波澜,跟随强风慢慢形成了一个漩涡。 阿潇一边要顾着不让叶影出去,一边还要调整气息在体内的流动,并未注意到湖面的漩涡很快便向湖中而来,水下的所有人被漩涡转动得撞到了一起,有几个难忍憋气的修士探出头去,虫群迅速飞来,咬着头发将他们拖了出去。 尽管鸾怡然是龙族,但在这寒水湖下,她依旧和普通人一样无法呼吸,第一次尝到憋气带来的痛苦,她很快便晕了过去,慕阳昇抱住她防止她沉下湖底去,飞炀则在二人身后保护着。 这强大漩涡的作用力下,似乎有某种未知的力量在拉扯着,似乎是要将众人都拉到湖底去,他们无力反抗,随着漩涡逐渐变大,所有人瞬间被吸进了漩涡里。 湖面逐渐变得平静,湖底依旧清澈见底,不见一丝杂质,闲鱼在水中畅快的游着,所有人,似乎在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我的爱人啊,你在何方啊,我的爱人啊……” 四周皆是冰冷的湖水,阿潇感觉得到自己正在坠落,寂静中,不知从何处传来女子哼唱的声音,歌声若断若续,哀怨而幽愤,细得如游丝一般。 她的歌声并非人类的语言,但不知为何,阿潇听得懂,她慢慢睁开眼,迷糊间,只见一位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正朝她游来,女子长相妖艳倾城,一头白发,红唇白齿,脸颊上抹的腮红占了近大半张脸。 女子慢慢游近,阿潇视线逐渐清晰,只见女子左边凤眼的眼角处,竟长着一朵不易察觉的白色花朵,随着水流,花瓣轻轻飘荡着,女子的脸色十分苍白,脸上那格外浓厚的妆容也因此显得有些奇怪,她微笑着,殷红的双唇似是饮了血似的红艳娇人。 阿潇无法开口,整个人仿佛被一股力量定住了,无法动弹,看着慢慢逼近的女子,她眉头紧蹙,满含怒意的眼神似乎在问:你是谁。 随着女子慢慢靠近,那歌声也逐渐飘到阿潇身边,女子环绕着阿潇绕圈游着,那身长得似是没有尾巴的白裙,渐渐挡住了阿潇的视线,将她整个人包围在了这抹白色里。 歌声不停,女子不断绕着阿潇转圈,白裙如同蚕丝般将阿潇慢慢包了起来,此刻的阿潇倦缩在‘蚕茧’中,一股淡淡的花香从白布里飘来,阿潇四周的湖水慢慢便被染成了绿色,她无法呼吸,无法挣扎,身体依旧在不断下沉。 白衣女子见阿潇被包裹住,又慢慢向另一位下沉者游去,用同样的方法将其包围起来,被‘蚕茧’包裹住的所有人,如同连着蚕丝的蚕蛹,在这片白色里,慢慢沉入更深的黑暗之处。 “幽儿。” 无尽白色的空间里,阿潇一袭黑衣木讷的站着,她闭着眼,双手抬至胸前,正在她前方的白茫茫里,逐渐走来一个人影,随着他慢慢走近,阿潇轻轻睁开了眼。 男子长相俊美,一身纯净的白色长袍干净平整,不见一丝灰尘,他站在阿潇面前,抬手接住她悬在空中的手,俯头轻轻一吻。 阿潇心头一颤,脑海中闪现出一种想把这个人拍死的冲动。 她想收回手,可那人却毫不放松的紧紧拉着,见他慢慢靠近,似乎想要亲她,阿潇眉头紧蹙,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滚。”她冰冷的吐出一个字,男子目光一刹,似是惊讶的看了她半天。 阿潇怒瞪着他,低沉的语气令人窒息:“给我放开!” 男子真的放开了她,微笑着问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阿潇道:“我为何会认识你?” 男子道:“幽儿,你不记得我了吗?” 阿潇紧皱的眉头愈发拧在了一起,看着男子如此认真的表情,心头一阵疑惑,幽儿?幽儿是谁?为何叫她幽儿?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男子突然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阿潇不由颤抖,双手紧紧握拳,一股黑气慢慢在拳头四周盘旋,随即大力朝男子的腹部打去。 中拳的那一刻,男子突然失声尖叫起来,他放开了阿潇往后倒去,他捂着脸,表情十分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不知为何,看着男子如此痛苦的模样,阿潇只觉的心里十分舒畅,难以言喻的开心。 突然,阿潇脸上那一抹不经意的微笑瞬间顿住了,眉头再次紧皱起来,双眸似是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躺在地上的男子突然间变成了女子的模样,苍白的脸,空洞无光的黑眸,大大的红脸颊,殷红的双唇,头发慢慢变长变白,身上的长袍也逐渐变成了一条极长的白裙,正是阿潇方才所见到的那位白衣女子。 女子突然飞了起来,身上宽大的白裙肆意的飘飞着,她脸色狰狞,红唇张得极大,露出极尖的牙齿,似乎是要将眼前的黑衣女子吃掉。 阿潇并不惧她,手掌一翻,一团黑气在掌中凝聚,不断有黑烟从身后飘来,围在她的身后形成了一面巨大的披风,她轻轻挥手,掌中的黑气如同利剑般往前飞去,正好击中空中狂叫的白衣女子,她的身体瞬间爆炸消失。 突然眼前闪出刺眼的白光,阿潇匆忙闭眼,前方似乎有一股力飞来,缠住了她的腰,下一刻,阿潇整个人便被这股未知的力量往前方拉去。 嘭! 阿潇摔重重摔到了地上,全身痛得跟断了骨一般,半天无法起身,她艰难的抬头看着四周,距离她不远处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他身着墨蓝色服饰,面带面具,一手紧攥着剑,另一手往前方抬起,似是要抓住什么东西。 “叶影。”阿潇低声唤了一声,很奇怪,全身的力气似乎正在一点点消失,嗓子眼似乎被什么东西堵着,呼吸和说话都变得十分困难。 叶影并未听见她的声音,此刻他的眼前,正站着一个绝美的女子,她穿着简朴的服饰,一头乌黑的青丝梳得十分整齐,她面带微笑,一手抚着他的脸,一手搭着他的腰,但这一幕,只有叶影自己才看得见。 “阿影,我冷。”女子缓缓开口,声音虽有些空灵,但依旧十分动听悦耳。 叶影轻抚着她的脸,嘴角微微扬起,面露些许温柔之色,“等我回去。” 阿潇艰难的站了起来,只见叶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唇一上一下似乎在说着什么,场面极其诡异,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看着如此异常的叶影,心里满是困惑。 “叶影?”阿潇轻声喊道。 叶影没应话,双眸木讷的望着前方,在他眼里,站在面前的女子面容带笑,温声道:“阿影,你来陪我好不好?” “好。”叶影沉声说道,这一声极其微弱的声音,阿潇清楚的听见了,她转头想看清楚什么回事,只见叶影抬在空中的手突然垂下,顺势拔出剑,几乎毫不犹豫的抬到肩膀上,他要自杀! “喂!”阿潇大步过去拉住他的手,“你干什么!” 叶影并未看到她,目光紧盯着眼前的女子,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微笑,手却格外用力的欲要持剑自杀。 阿潇力气快速消耗,看着叶影手中的剑已经划破了皮肤,鲜血慢慢流出,她顾不得太多,翻手聚力朝他的腹部打去。 叶影手中的剑瞬间掉落,整个人也瘫软倒地没了意识,阿潇蹲下查看,手刚刚碰到他的脸,突然眼前发黑往前倒下,晕厥了过去。 …… 火烧云染红了天,风从西边袭来,如同一只大手,将天边尽头处的浓云黑雾往另一头撩去,荒无人烟的大地上满布了错综复杂的裂痕,如同一张经历了无数沧桑的脸,长满瘢痕。四周危耸屹立的火山如同数只庞大的野兽,不断发出令人闻之生恐的怒吼。 距离火山不远处的一汪黑水湖边,分分散散的躺着数十个衣着狼狈的修士,带着烟火味的热风袭来,伴随着远处野兽的怒吼声,众人被惊醒。 “这是哪儿?” “我们通关了吗?” “这到底怎么回事?” 清醒过来的人们逐渐闹哄了起来,黑压压的天空,不断喷发着火焰的火山,浓浆扑腾的声音,火山顶上恶兽的狂吼,这里的一切,无一不让人心慌害怕起来。 “啊!”人群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尖叫,众人齐刷刷的回头,只见鸾怡然大喊着从慕阳昇的怀里跑开,一脸受惊的抱紧自己。 慕阳昇被她这一声尖喊吓醒,迷糊的睁开眼,嘟囔道:“喊什么喊。” 慕阳昇扶着地面坐起,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只见站在身旁的鸾怡然一脸愤怒的望着自己,他正想问她怎么了,突然一个巴掌呼来,慕阳昇还来不及躲开,脸上刹时传来火辣辣的刺痛,脸颊上慢慢浮现出五个泛红的手指印。 “你干什么!”慕阳昇大喊着,一边生气的跳起来。 鸾怡然怒瞪着他,吼道:“谁让你抱我的,我可是东海公主,你不要以为自己是皇子就了不起了啊,我可不怕你,敢非礼我,我回去告诉父皇,让他把你们崇国淹了信不信!” 第二十七章 韶华(19) 鸾怡然气坏了,从小到大,除了她父皇,还没有哪个男人敢不要命的碰她,慕阳昇居然抱着她,手还碰了不该碰的地方,这样光明正大的吃她豆腐,怎么能忍。 慕阳昇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怒道:“你以为我愿意抱你啊要不是因为父皇和东海龙王关系不错你又不争气在水里晕了过去不想龙王找我们崇国的麻烦,呼~我才不管你的死活呢!” “你!”鸾怡然抬手指着他,想反驳,但从他话里的意思来看,他还救了她一命,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无话可说。 慕阳昇不屑的切了一声,没好气道:“你什么你啊!早知道你会这个样子,我才不会吃饱了撑的去管你。”他说完还瞅了她一眼,视线移往旁边,突然顿住。 鸾怡然意识到刚刚自己确实太冲动了,一时心虚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低着头生自己的闷气。 “喂,阿潇在那儿,你不去看看吗?”慕阳昇慢悠悠的问道。 一听到‘阿潇’二字,鸾怡然豁然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距离二人不到四五步的地上躺着两个人,叶影与阿潇面对面的躺着,他一手握着剑鞘一手紧攥剑柄,透着一股蓝光的剑上握着一只纤细的手,鲜血不断从掌中流出,顺着剑身流去。 “哎哟!”鸾怡然一边惊喊一边跑过去。 慕阳昇摇了摇头,转身回到飞炀身旁,轻轻将他摇醒。 鸾怡然跑到阿潇身旁蹲下,小心翼翼的将她的手从剑上拿开,看着这满地的血,心头不由生起一丝丝的寒意,流了这么多血,要是普通人一定活不成了。 她一边感叹着一边将阿潇的手掌翻了过来,刚准备为她治疗伤口,可手掌打开后,她便愣住了,阿潇手掌已被血全部染红,可掌中却不见任何伤口,鸾怡然认真检查了她的手心手背,都不见任何疤痕。 “怎么没有伤口啊。”鸾怡然自言自语的嘀咕着,若是没记错,当时在树林中,阿潇为了对付猷,用剑划伤的也是左手,可现在她的手心里,却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阿潇逐渐清醒过来,她一睁眼,只见鸾怡然正握着自己的手发呆,她眉头一蹙,匆忙将手收回,迅速起身往后急退。 “你想干嘛!” 鸾怡然连忙解释:“不是,你别害怕,我只是看你的手受伤了,所以想帮你治疗。” 阿潇低头看了一眼,左手的手掌已被血染红,望着鸾怡然那一脸真诚的模样,她才逐渐放下心来。 见她紧皱的秀眉慢慢舒展,鸾怡然往前跳了一步靠近她,疑惑着问道:“阿潇,你手上的伤怎么不见了?之前在森林里你用剑划的口子,怎么也没有疤痕啊?” 阿潇翻过手掌看了一眼,脸上表情十分淡定,似乎并不觉得奇怪。 鸾怡然又问:“你以前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吗?” 阿潇愣了愣,随即轻微点头,敷衍的嗯了一声。 “好神……”鸾怡然惊讶得正要夸赞,阿潇便从她身旁直径绕过,头也不回的往前方喷发着岩浆的火山走去。 “你要去哪儿啊!”鸾怡然连忙追上去。 阿潇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着,并未理会鸾怡然的话,她边走便转头望着四周,喷发的火山,恶兽的巨吼,红色的天,黑色的大地,这里,应该就是西堰崖了,那个陈飞源所说的出口,应该也在这里,她不想耽误时间,所以得赶快找到出口离开。 慕阳昇和飞炀见她们往火山的放向走去,连忙追着跑过去,慕阳昇十分豪气的搂住鸾怡然的脖子,笑道:“你们要去哪儿啊?带上我们一起喽。” 鸾怡然嫌弃的瞅了他一眼,“就你这种胆子,还是算了吧。” “什么叫我这种胆子呀,刚刚不知道是谁在水下晕倒了,要不是我!你就沉到湖底睡着吧!”慕阳昇回怼道,还十分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好心当成驴肝肺!” 听着他这么说,鸾怡然也有点不好意思,她确实在水里晕倒了,难道,是慕阳昇帮忙扶住了她? “得得得,你的救命之恩我记得啦,成了吧,你们想跟,那就跟着吧!”鸾怡然也有些愧疚,但她就是好面子,实在没法直接说抱歉或是感谢的话。 慕阳昇看她这一脸的不自然,大概也能猜到这丫头的心思,身为龙族公主,从小就是被宠着长大的,要说出对不起或是谢谢这几个字,而她来说,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也就不跟她一般计较了。 血红色的天逐渐被浓密的乌云盖住,如同一只黑色巨石,正在慢慢往下压来,距离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近,空气逐渐变得稀薄。 不知不觉上了火山的四人,连呼吸夜都逐渐变得急促起来,但凡他们走过之处都会飘起火烟,若是走得慢些,脚底还会生起小火燃烧起来。 阿潇走在最前面,她心急着想要找到出口,完全顾不得脚底的火烫感,紧跟在她身后的三人互相搀扶着走,尤其是从未吃过苦头的慕阳昇和鸾怡然,两个人直接一人一个的抱着飞炀的胳膊,直接瘫靠着他前行。 鸾怡然抬头看着似乎遥不可及的山顶,哀叹道:“阿潇~咱能不能休息会儿啊!我不行啦!” 阿潇并未停下,边走边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光冷淡无光,她走了几步,才慢悠悠的开口:“我没让你们跟过来。” “嚣张!”慕阳昇一脸不爽的瞅了她一眼,随即停下脚步拉住飞炀,鸾怡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飞炀拖着两个人往前走,应该是更累才对,可他脸上却不见一丝疲惫的表情,反而如常一样的精神抖擞,四周炎热似火,他却并未出现一滴汗。鸾怡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困惑道:“飞炀,你不累吗?这里这么热,你居然没有流汗诶。” 飞炀摇摇头,微笑道:“我觉得还行,听温暖的。” “温……暖?”鸾怡然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这叫温暖?这可以热死人的好吗? 慕阳昇搂着飞炀的肩膀,解释道:“他从小就这样,徒手入火盆里拿石头,都不觉得烫,而且还不会被火烧,可厉害了。” 鸾怡然十分佩服的点点头,调侃道:“那不就是跟我们龙族一样啦,我们不怕水,飞炀你是不怕火。” 飞炀连忙垂头说道:“不不不,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怎么能跟龙族相比呢。” “什么侍卫不侍卫的,你是不是忘记了,现在你是我弟弟!”鸾怡然看他如此谦卑,实属无奈,抬手搂着他的肩膀,笑得温柔可亲。 阿潇走出了很远,见三人站在原地聊得还听开心,她目光下移,落到了三人正在烧着小火的鞋上。 飞炀一转头就看到阿潇正在望着他们,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去,瞬间瞪大眼睛跳了起来,大喊:“火火火!公子,姑娘,脚下火!” “啊!” 鸾怡然与慕阳昇反应过来,才发现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着火,急得跳了起来,阿潇慢悠悠的走着,望着身后三人那极具喜感的一幕,脸上不自觉的展出一丝笑容,甚至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到。 不知又走了多久,原本徘徊在四人头上方的兽吼声,此刻已经逐渐临近在前方,天色也已完全入黑,风从四方吹来,伴着浓烈刺鼻的烟火和烧焦味,一片白雾正从山顶往四人的方向飘来。 阿潇停住脚步望向前方,白雾蒙蒙,根本看不清上山的路,她回头提醒道:“别走散了。” 鸾怡然累得紧紧拽着飞扬的胳膊,有气无力的问:“阿潇,这雾慢慢近了,路都看不清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慕阳昇附和道:“对啊对啊,我们回去吧,万一前面有危险,我们又看不到,那就麻烦了。” 阿潇并未理会他们的劝阻,简单提醒了一句便继续自顾自的往前走,不管前方有什么妖魔鬼怪,大不了就是一死,她可不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 而且,阿潇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往山上走,虽然不确定这种感觉是好是坏,她依旧想去探个究竟。 鸾怡然见她如此坚持,也是没办法,毕竟跟阿潇约了要组队的,也不能自己离开不管她,于是,只能拽着飞炀的胳膊跟上去,慕阳昇本想往下退回去,可他又不能丢下飞炀,无奈之下,只能跟着他们继续往山上走。 风越来越大,浓雾快速逼近,阿潇逐渐看不清前方的路,她随手折下一根断枝杵着探路,不到一会儿,眼前便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尽是一片白茫茫,阿潇停下脚步,她不敢转身,生怕一会儿走错了方向。 “鸾怡然!”阿潇扬声喊道,身后不知何时竟没了声音。 半天,没人应。 “飞炀!” 依旧没人应。 “烦人精!” 一片安静。 未等阿潇困惑三人是否已经走失,突然间,身上的力气似乎被什么东西瞬间抽空,她整个人跪到了地上,双手杵着火烫的地面,不一会儿便被烧伤出血。 但她并未在意手心传来的灼烧感,相比之下,体内那只不受控制的‘恶兽’翻滚,引起撕心裂肺的剧痛更加难以忍受。 “啊!” 她嘶声喊叫着,体内剧痛难忍,双手不受控制的抓挠着脖子,很快,那层白皙的皮肤上便浮现出十多条血色伤痕,手上青筋突然暴起,脖子上的经脉逐渐变黑向上蔓延,狂风袭来,阿潇脚下忽然燃起了火,很快便烧了她的衣裳。 第二十八章 韶华(20) 失去意识的阿潇如同一个疯子,毫无目地的在浓雾中乱窜,身上火焰也逐渐越烧越烈,但她似乎并未感到任何疼痛。 她不停的狂跑着,大笑着,刺耳的笑声随着风传遍了整座火山,如同幽灵的索命声,令人胆战心惊。 浓雾另一头的鸾怡然三人紧紧相拥,这一声声隐藏在浓雾里的笑声,空灵诡异,十分刺耳,他们捂着耳朵搀扶着前行,殊不知阿潇早已不在他们前面。 “阿潇!”鸾怡然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可并未得到任何的回应。 飞炀又接着喊了一声:“阿潇姑娘!” 依旧无人应答。 慕阳昇愤怒的叹了口气,怒道:“她一定是丢下我们自己跑了!我就知道,她那种人,一看就知道靠不住!” 鸾怡然瞅了他一眼,反驳道:“你怎么说话呢!阿潇才不是那种人!而且,是你自己要跟来的!关她什么事啊!” 慕阳昇怒目瞅了她一眼,一脸不屑道:“不是那种人?那怎么不见她管管你啊!张口闭口的替她说话,你好歹也是堂堂东海公主,总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你不觉得给你们龙族丢脸吗?” 鸾怡然停下脚步瞪着他,大吼:“我用你管吗!反正阿潇不是那种人,你自己没本事,找不到路就怪人家,你好意思吗?不也是给你们崇国丢脸吗!堂堂一个大男人,你窝不窝囊啊!” “你们别吵架呀。”飞炀夹在两人中间十分尴尬,好不容易找了个空隙插了句话,还被直接无视了。 “我窝囊?呵!鸾怡然,你不窝囊,你最厉害,有本事你别跟着我们啊!阿潇那么好,你找她去呀!” 慕阳昇当然不能吃着这个亏,他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说他窝囊、没本事,而且还当着面的说! 鸾怡然立马甩开飞炀的胳膊,双手叉着腰,霸气道:“好啊!走就走,我还不乐意跟着你这种人一起走呢!要不是有飞炀,你现在早死哪儿去都不知道!” 她说完就要往前走,飞炀连忙拉住她,劝解道:“鸾姑娘,公子,你们别这样,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阿潇姑娘和出去的路呀。” 慕阳昇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不屑的仰着头,冷笑道:“找她干什么啊!她自己丢下我们不管,我们干嘛还去找她!” “不用你们去找。”鸾怡然怒不可遏的瞪了一眼慕阳昇,咬着牙说道,“我自己去!” 她说着便大力扯开飞炀的手,大步往前跑去,很快便消失在浓雾里,飞炀本想追过去,却被慕阳昇拉住,他着急的看了眼鸾怡然消失的方向,又无奈的转头看着身旁傲娇的公子。 “公子!”飞炀语气有些着急了,除了慕阳昇以外,鸾怡然是唯一一个将他当朋友看的人,而且还愿意当他的姐姐,他不想看到她出事。 慕阳昇也没想到鸾怡然会这么干脆的跑开,看着她消失在浓雾里那一刻,他的心似乎停跳了一下,有种想过去阻止她的冲动,可没想到伸手拉住飞炀后,他又碍于面子,没法追着过去。 “她,她自己爱去就去呗,我们干嘛要管她!”慕阳昇故意表现得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但眼神却心虚的四处乱瞟,时不时的看向鸾怡然消失的方向。 飞炀无奈道:“公子,鸾姑娘虽然说话直些,可毕竟她是龙族公主,自小便被惯着长大,再怎么说,你也不能跟她说那么重的话啊。” 慕阳昇依旧一副理直气壮的表情,摊手道:“我就是那么一说,又没让她真的走,是她自己要走的,关我什么事。” “鸾姑娘本来就是个直性子,你那不经意的一说,自然会伤了她的自尊心啊,这火山上很危险,万一有什么妖兽怪物怎么办啊?”飞炀担忧的说着,这应该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跟公子生气。 慕阳昇耸了耸肩,吃醋道:“她不也伤了我的自尊心嘛!飞炀,你到底是谁家的啊!不帮我说话还这么教育我,你是不是喜欢她啊!” “当然不是,鸾姑娘人很善良,对我也很好,我只是不想看着她步入危险而已。”飞炀连忙解释道,“公子,我们快去找鸾姑娘吧,万一她出了什么事,东海龙王迁怒道我们国家,那就麻烦了。” 飞炀说着便去拉慕阳昇的手,还没碰到就被他刻意躲开了,慕阳昇一脸不情愿的说:“我们崇国有麒麟兽庇佑,才不怕他们东海呢!而且,刚刚她那么说我,换作是你,你什么心情啊!” 飞炀急得跺脚,着急道:“公子!可你毕竟是个男人啊,怎么能跟姑娘家一般见识呢!算我求你了,我们快走吧,万一鸾姑娘真的出事就真的麻烦了!” 他说着,不等慕阳昇反应过来,便伸手拉住他的衣服,往鸾怡然消失的浓雾放向跑去。 慕阳昇也并非真的不想去找鸾怡然,虽然一脸不乐意的由飞炀拉着,但眼神却时刻的往四周望去,认真查找着鸾怡然的踪迹。 火山山顶处有一个巨大的火坑,坑中不断发出如同恶兽般的吼叫声。 坑底那滚烫的岩浆池扑通扑通的声音,如同被烧得沸腾的热水,随时都会喷射而出,形如蘑菇般的黑烟从岩浆巨坑里往天上飘去,在空中被风吹散,化成黑色的轻烟慢慢消失。 围绕在火山口四周的浓雾中,隐隐约约出现一个红色的宽大身影,在黑暗中时隐时现,不断发出刺耳诡异的笑声和尖叫声。 阿潇已没了意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往火山口跑去,她的全身已被火焰包围,衣服早被烧得破烂成灰。 虽然没了遮挡的衣物,但她的身体却丝毫未被火焰灼伤,烈火如同一件长裙挂在她的身上,由着微风在空中轻盈的飘起。 阿潇摇摇晃晃的跑到火山口,站在高高的岩石上,她仰头朝天微笑着,口中不时发出似是咳嗽般的笑声,那一头墨色青丝在风中凌乱的飘着,并未被身上的火焰烧到。 不知站了多久,阿潇慢悠悠的垂头,望着脚下奔腾翻滚着的岩浆池,那双黑得不见一丝清明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般,似乎可将万物吞噬进去。 突然,阿潇慢慢张开双臂往前走去一步,正当她要往下跳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女子清亮的声音:“阿潇!你在干嘛!快下来!” 鸾怡然循着笑声而来,却不料会看到这一幕,阿潇身上的衣服已被火烧尽,虽然有火焰环身,但依旧无法完全遮住她的身子。 鸾怡然起先还被惊讶到,可没想到阿潇居然要跳入火山口中,她便连忙呐喊阻止。 阿潇脚步顿住,嘴角轻扬露出一丝不知所意的微笑,她慢悠悠的转头看了眼正跑来的鸾怡然,脸上那诡异的微笑看得令人心颤。 鸾怡然被吓得停住脚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满脸都写满了不可思议,瞪大的眼睛惊慌无措的望着阿潇那双发黑的眸子,半天,她轻声喊道:“阿,阿潇,你,你还好吗?” 话音刚落,阿潇突然垫脚起跳,她的身体在空中轻盈的转了一圈,随后便直接坠入了火山深处。 “阿潇!” 鸾怡然吓坏了,一边呐喊一边往火山口跑去,她跪坐在岩石上伸头往下看,阿潇的身影却早已看不清了。 此时,一股火热的气体从火山口中喷出,鸾怡然还未来得及闪躲,整个人便被隐藏在火气中的力量狠狠打飞出去,重重撞到远处的岩石壁上,直接晕了。 …… 热。 好热。 就像在炎热的烈日下穿了四五件棉袍,想脱却脱不掉的绝望。 阿潇艰难的睁开眼,她能感受到自己正在下坠,她似乎正在水中,无法呼吸,无法动弹,无法说话,四周尽是一片红色,分不清到底是双眸被染了血,还是血染了这片未知的水域。 这时,阿潇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兽吼,震耳欲聋,四周的水都被这声巨响震到,形成一个个漩涡,将她整个人翻了个身。 隐隐约约间,她似乎看到黑暗里一只身形巨大的兽,正盘旋着朝她游来,愈来愈近,正在即将看清此兽的面貌时,阿潇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是一条黑色巨龙,相比正常的龙来说,它的体型过于庞大。 一根龙须比两个阿潇加起来都长,龙角上盘旋着数条交错复杂、却有着柔美线条的金色丝痕,那身黑色的龙鳞间隐隐散发着淡淡的黑气,巨龙的身体时隐时现,如同幻影一般,时而消失,时而又出现。 它慢慢游到阿潇身边,似乎看到了什么稀奇的玩意儿一样,好奇的绕着她转圈,两只眼睛不停在阿潇身上游走,两条龙须轻轻划过她的肩背,留下一条条红色血痕。 过了一会儿,黑龙双眸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身体紧紧缠绕住阿潇,将她往岩浆池底拉去,逐渐消失在黑暗的缝隙中。 …… 模模糊糊间,阿潇听见了一个声音从头上方传来,那人在呼唤着她的名字,那是个她从未听过的男声,但,这声音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仔细回忆,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她睁不开眼,脑袋似乎一片空白,整个人飘乎乎的,感觉自己似乎在被转来转去,如同喝多了酒一样,开心,兴奋,她已经好久没有感到如此快乐了。 与呼唤她名字的那声音中,似乎还有另一个阿潇无法听清的声音,那个人似乎在说,他回来了,他回来了,随后便是模模糊糊的笑声,狂妄,兴奋,那个人是谁,喊她名字的人又是谁。 后背突然传来剧痛,阿潇大叫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块被精致雕琢过的檀木,镂空的小洞外围着蓝色的纱帘,风从右侧吹来,纱帘轻盈的飘过她的手背,冰凉凉的感觉,十分舒服。 “阿潇!”鸾怡然的声音从纱帘外边儿传来,阿潇本想起身,但刚刚移动一下手,全身便传来剧痛感,霎时间便没了力气。 第二十九章 韶华(21) 鸾怡然掀开床帘小心的挂好,见到阿潇有气无力的眨着眼睛,激动道:“阿潇!你终于醒啦!” “我怎么了?”阿潇沉声问道,声音毫无气力,相比平时的霸气,此刻的她显得乖巧了许多。 “你晕倒了。”鸾怡然说着便用手背轻轻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担忧道:“怎么还是那么烫呀。” 阿潇仔细回忆着最后的记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稍稍用力回忆,便会感到剧烈难忍的头疼,她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看向鸾怡然,“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鸾怡然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叶影把你从火山池里救出来的。” “火山池?”阿潇微微蹙眉,她掉进火山池里吗?难怪刚才感觉那么热。 鸾怡然看她这一脸疑惑的样子,担忧的问道:“阿潇,你真的不记得什么情况了吗?” 阿潇看了她一眼,依旧沉默。 “你……啊。”鸾怡然正要解释当时的情况,突然一只手搭在了肩上,给她吓了一跳。 安沐与陈飞源并肩站在床边,鸾怡然回头见是他们二人,便连忙起身问候:“大师兄,师姐,你们怎么来了?” “刚才经过门口,听见阿潇说话的声音,便进来看看。”安沐温柔的说着,随后轻步走到床边坐下,满眼细腻的看着阿潇,“阿潇,你感觉怎么样?” 阿潇眼神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并未讲话。 陈飞源突然上前一步,不等任何人反应便朝阿潇深深鞠了个躬,鸾怡然吓得跳到了一边,满脸惊讶:这什么情况! 阿潇面不改色的看着他,眸中同样充满疑惑。 陈飞源轻声开口:“阿潇姑娘,这次是我的失职,才害你被恶灵附体,险些丧命,在下再次想姑娘赔罪。” “与你无关。”阿潇说着便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然后看着床顶发呆。 陈飞源看她依旧面无表情,想了想又说:“不,这事确实是我的错,若是我提早注意到山上会出现大雾,便可命人带你们离开,是我的失职,才害得你们深入险境,若是姑娘要责罚……。” “我要沐浴。”阿潇突然开口,陈飞源还未说完的话止在了嘴边。 “啊?”安沐和鸾怡然一脸惊讶的看着阿潇,再看看旁边困惑不已的陈飞源。 阿潇转头看向陈飞源,眼神十分不友好,冷言道:“出去,我要沐浴。” 陈飞源站在原地发愣,安沐拽了拽他的衣角将他拉回神来,陈飞源回过神,连忙拱手行礼道:“那我先出去了,阿潇姑娘,这件事是我的失职,你要打要罚,在下都无……” “出去!”阿潇抬高声音。 安沐见阿潇似乎要发火,情况不对劲,便连忙起身推着陈飞源离开了房间,鸾怡然跟着去关了门,随后又匆匆跑到床边扶着阿潇坐起来, “阿潇,你先休息会儿,我去叫小二准备热水,一会儿来叫你。”鸾怡然轻声说着,见阿潇点了点头,她便起身离开了。 阿潇木讷的坐在床上,回忆着刚才隐约听到的那个声音,那个隐藏在呼喊她的名字下的声音,似乎在说他回来了,他是谁?回来了?是她的幻觉吗? 未等她多想,后背突然传来刺痛灼烧感,阿潇攥紧被褥忍着痛意。 感觉背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爬来爬去,痛感从那东西所经过之处传来,似乎一把利刃划过,伴着火烧的灼热感,令人绝望的疼痛。 鸾怡然叫小二兑好了热水,阿潇来到沐浴间,她锁上门,传过层层纱帘往里走去,微风从纸窗的缝隙间透进来,将悬挂在屋内的彩色薄纱轻盈的掀了起来,伴随着热水池中传出的热气,简单的房间此刻也如同仙境一般梦幻。 阿潇走到梳妆桌前站下,望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她眉头紧锁,脑海中总会闪出一幅红色的画面,水流声和热水沸腾的声音交替着,莫名的便会感到心烦意乱。 她褪去衣裳木讷的转身,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形如龙状的图腾,占据了大半个背部,阿潇睁大眼睛认真看着,这条龙,似乎有些眼熟,但她……是在哪里见过呢? “以前都没有的。” 阿潇轻声嘀咕着,心中不禁疑惑,这是谁给她刻的?又为什么要给她刻一个龙的图案呢?龙……鸾怡然? 此时,客栈大堂内,鸾怡然一人坐在客桌前喝着酒,闷闷不乐的盯着满桌的好菜,几位本想过来与她打招呼的同门,都被她这一脸臭相吓得退去了。 慕阳昇和飞炀从门外进来,鸾怡然余光瞄到了两人,直接换了个位置背对着他们,继续大口喝酒,脸色十分难看。 飞炀拖着慕阳昇来到桌前,笑盈盈的道:“鸾,鸾姑娘,你也在啊,那个,我们公子有话跟你说。”他说着便把慕阳昇拉到前面,给他使了个眼神。 慕阳昇犹豫了半天,突然露出一脸讨好的微笑,坐到鸾怡然身旁,把怀里的白瓷酒坛放到桌上,微笑着开口:“小怡儿,我之前不是说要请你喝我亲~手酿的雪莲酒吗?我今儿一大早特地回皇宫去拿的,你尝尝好不好喝。” 鸾怡然斜眸瞥了他一眼,并未说话,伸手要去端酒壶,却被飞炀一把抢了过去放到旁边的桌上,未等她开口生气,慕阳昇便给她到了那壶雪莲酒,语气格外温柔,“小怡儿,你可是第一个喝到我酿的酒的人哦,我父皇和母后都还没喝过呢。” 飞炀连忙附和着说道:“对啊对啊,鸾姑娘,我家公子酿的酒可好喝了,你一定会喜欢的,你就喝喝看嘛。” 鸾怡然闻到了这酒香,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虽然脸上依旧一副高傲冷漠的表情,但手却十分诚实的端起面前的杯子,这酒颜色清澈,透着淡淡的粉色,有一股莲花的清香,她抬眸看了慕阳昇一眼,见他一脸诚恳期待,便一口干了。 “好喝不?”慕阳昇依旧露着一副讨好的微笑,谁能想到在这卑躬屈膝讨好这位小女子的人,会是堂堂崇国皇帝最喜爱的二皇子,此刻的他,和宫中的太监公公们,简直像极了。 鸾怡然自然心满意足,虽然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但还是不能让这家伙太高兴了。她轻轻将杯子放到桌上,抬眸望着慕阳昇,“你别以为一坛酒,就能消了我的气。” “那你要怎么才……”慕阳昇有些急了,话还没说完,飞炀突然大力一拍他的背,凑到他耳边提醒道:“公子,你收敛一点你的脾气,别忘了娘娘交代的话。” 慕阳昇无奈的摇了摇头,今日一早,他本来开开心心的回宫,想告诉父皇母后通过考核的消息,可他还没去到麒麟殿,半路就被母后叫去了寝宫…… “昇儿,母后听说东海公主也去参加了紫星宗的考核,你有没有见到她?” “见到了,她也通过考核了。” “那你以后可得多多照顾着人家点,知道吗?” “为什么呀?我跟她又不熟。” “你这孩子,别忘了,你父皇和东海龙王情同兄弟,每次你父皇过生辰或是举行宴会,龙王都会亲自前来问候,以后你若是要继承皇位,龙族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跟东海公主搞好关系,对你的未来是有利无害的。” 回过神,慕阳昇忍着脾气给鸾怡然倒了一杯酒,细声说道:“小怡儿,你就别生气嘛,再怎么说,以后我们就是同门了,你就别和我计较了嘛。” 鸾怡然故作高傲的看了眼慕阳昇,轻咳一声道:“我呢,也不是记仇的人,看在是你把我背回来的份上,我可以原谅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公主请说!”慕阳昇匆忙说道,只要可以让这丫头把气消了,他就不算违背母后的‘良苦之言’了。 鸾怡然想了想,傲气的抬起头,“我暂时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先欠着。” “没问题。”慕阳昇高兴的拍手,随后又连忙为她酌酒,“来来来,喝酒喝酒。” 鸾怡然刚刚伸手要去端杯子,突然一个石头正正打在了她的手上,虽然石头很小,但力度很大,打到手上很痛。 还没等她发火,一个墨色的是身影便站到了身旁,鸾怡然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提着衣服站了起来。 阿潇怒目瞪着鸾怡然,眼神十分不友好,慕阳昇正想问她怎么了,阿潇便抢先开口:“鸾怡然,你对我做了什么!” 鸾怡然一脸懵的望着面前满脸怒意的阿潇,疑惑地问道:“我、我什么都没做啊,阿潇,你怎么了?” 阿潇眉头紧蹙,怒道:“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人骗我,说,你接近我到底想干什么!” 原以为鸾怡然接近她只是单纯的想跟她做朋友,但在看见背上的那条黑龙图腾的时候,她发现自己错了,爷爷说得没错,任何人都不能相信! 阿潇脾气本来就不好,鸾怡然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发火的样子,腿都软了。 她十分冤枉的摇头解释:“我骗你什么了?我真的只是想和你朋友才跟你一起的,阿潇,你到底怎么了!” “你说不说!”阿潇怒了,说着便攥起了拳头。 她本就不是耐心很好的人,先不说体内那无法控制的灵力扰得她心烦意乱,单是背上那图腾位置不断传来的剧痛,便令人难以忍受。 鸾怡然感受得到阿潇深深的怒意,但她不明白为什么,看着阿潇握拳几乎要攻击,她慌了,匆忙解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要我说什么啊!” 第三十章 韶华(22) 慕阳昇和飞炀见状,也连忙上前把鸾怡然护在身后,面对阿潇恐怖的眼神,慕阳昇吓得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飞炀上前一步道:“阿潇姑娘,你先别着急,有什么事说清楚,你先别动怒。” 阿潇并未理会他,发红的双眸紧盯着吓得发抖的鸾怡然,咬牙道:“鸾怡然,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不说!” 鸾怡然急得跺脚,眼泪都要哭出来了,再次解释:“我要说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做啊。” 阿潇突然抬起拳头,转而看向慕阳昇:“你,滚开。” “我不!”慕阳昇也吓得一抖,语气虽然有些颤抖,但他依旧高傲的看着她,他可以感受到身后女子正在依靠着他,所以无论如何,他不能躲。 阿潇眉头紧蹙,突然张开手掌,掌中凝聚了一团蓝色的火焰,她大力一拍,火焰脱离掌中朝慕阳昇飞去。 他们相隔距离不到一步,眼看着火焰即将拍到慕阳昇的脸上,突然一道白光闪过,那团即将打到慕阳昇的蓝色火焰瞬间被击散。 阿潇瞪眼看向白光飞来的方向,陈飞源与安沐急匆匆的赶来。 未等他们走近,阿潇便再次挥手,蓝色火焰从掌中飞出,正中打在了二人的脚边,陈飞源反应极快,连忙护着安沐往后退了几步,大堂内的众人都吓坏了,齐刷刷的躲到了角落。 “阿潇,你在干什么!”安沐表情严肃的喊道。 阿潇瞪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她再次转头看向鸾怡然,怒道:“鸾怡然,你还是不说吗?” “你到底要我说什么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鸾怡然急得跺脚,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阳昇听到鸾怡然躲在他身后低声哭泣,眉头微蹙瞪着阿潇,怒道:“你够了!她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么生气的想杀她,说清楚再动手,万一是误会呢,你别那么冲动行不行!” 飞炀连忙劝道:“对啊,阿潇姑娘,你先别着急,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你先别生气。” 阿潇没说话,依旧怒目瞪着鸾怡然,这里只有她是龙族的人,而在晕倒前,记忆里出现的最后一个人也是她,背上的图腾刺青,不是她弄得还能是谁! 陈飞源与安沐快步走了过来,安沐走到鸾怡然身旁,问:“到底怎么回事,怡然,你对阿潇做了什么吗?” 鸾怡然匆忙摇头解释:“师姐,我什么都没做啊,我都不知道阿潇怎么突然间变成了这个样子。” 陈飞源看着阿潇那一脸怒不可遏的模样,问道:“阿潇,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阿潇目光一顿,慢悠悠的转头看着他,眸中闪过一丝不仅察觉的杀意,她正要说什么,忽然后背传来一阵剧痛,阿潇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阿潇!” 陈飞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晕倒给吓坏了,大喊着将她抱起往楼梯口跑去,安沐和鸾怡然紧跟着他上楼,慕阳昇本想跟过去,但却被飞炀拉住劝道:“公子,咱们还是别去了,有大师兄和师姐在,阿潇姑娘不会有事的。” “谁担心她啦!我是害怕她会不会对鸾怡然做什么。”慕阳昇翻了个白眼说道。 飞炀一愣,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一丝丝的坏笑,看着公子的眼神也变得有所意味了起来。 慕阳昇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母后让我保护好这丫头,万一她出事了,龙王找到我们崇国的麻烦怎么办!” “可是公子之前不是说不怕东海的么?”飞炀认真的问道。 慕阳昇愣了一会儿,说:“可这不是母后的命令吗,我都答应她了会保护好鸾怡然,那就一定要说到做到,对吧。” “对……”飞炀微笑着点点头,刚想再多问些,便被公子勾着脖子往楼上跑去了。 …… 阿潇晕了半个时辰便醒了过来,她的手脚都被人用粗绳绑着,怎么都挣脱不开。 似乎是听到了床铺的方向有动静,陈飞源和安沐连忙过去查看,阿潇看到两人来到床边,立马大吼:“你们干嘛帮我,放开!” 陈飞源解释道:“阿潇姑娘,我们也是担心你情绪太过激动,这才出此下策,你先别生气。” “我听你在这儿废话啊,给我放开!”阿潇情绪越发激动了起来,背上的图腾如同一把尖刀不停的划过皮肤般,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冷静下来了。 安沐连忙问:“阿潇,你到底怎么了?”刚刚她已经为阿潇检查了身体,可都检查不到任何的异样,而阿潇的表情却十分痛苦,这让她十分困惑。 阿潇咬着牙吼道:“鸾怡然呢!” 躲在门边的鸾怡然听见阿潇叫她的名字,吓得一哆嗦,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走过去,她来到床边,看着脸色狰狞表情可怕的杨清,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沐连忙走到鸾怡然面前将她挡在身后,看着阿潇问道:“阿潇,你刚刚说鸾怡然对你做了什么?你可以跟我和大师兄说讲讲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潇难忍剧痛,感觉意识都有些模糊,她摇晃了脑袋,断断续续的说道:“她,在我背上刻了一个龙的图腾,分明是想害我!痛,好痛……” 鸾怡然惊愕的抬头,一个劲的摇头解释:“不是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安沐见她着急了,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解释清楚就好。”她说完又看向阿潇,问:“阿潇,你怎么确定背上的图腾就是鸾怡然刻的呢?” “这里只有她是龙族的人……啊!”阿潇咬着牙说着,额头不停的冒汗,手上青筋暴起,体内那股力量,她控制不住了! 鸾怡然再次解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阿潇,你要相信我。” 陈飞源见阿潇如此痛苦,他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抬手悬在空中,掌中凝聚了一团白色的光芒,他微微用力,将灵气慢慢注入阿潇体内,暂时缓解她的疼痛。 阿潇逐渐恢复了平静,大脑凌乱的思绪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她深呼吸着,随即转头看向委屈但一直在忍着眼泪的鸾怡然,心头突然有些难受的感觉。 安沐见阿潇情绪稳定了下来,才小心翼翼的问道:“阿潇,你可以把背上的图腾给我看看吗?” 阿潇愣了愣,随即悠悠的点了点头,安沐帮她解开手脚上绑着的绳子,陈飞源十分识趣的离开了房间,阿潇起身背对着她们二人,慢慢解下衣裳。 “什么都没有啊。”鸾怡然疑惑道。 阿潇一惊,眉头微蹙,没有?那是她眼睛出问题了吗? 安沐帮阿潇把衣服拉到肩膀上,阿潇系好衣裳,转身看着她们,沉声问道:“看到了吗?” “什么都没有啊。”安沐与鸾怡然对视了一眼,认真又疑惑的齐声说道。 阿潇眉头紧皱,连忙下床走到梳妆桌前,解下衣裳,背上确实有一条黑色的龙图腾,十分明显,怎么会看不到呢。 安沐和鸾怡然站在她身后,看着她这一奇怪的行为,满眼疑惑。阿潇指着背看着二人说:“就在这儿啊,你们没看到吗?” 阿潇的背上什么都没有,干净光洁,安沐与鸾怡然再次对视了一眼,困惑的看向阿潇摇了摇头,她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啊。 “这……”阿潇刚想再问,但话到嘴边便止住了,安沐身为大师姐,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鸾怡然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跟她撒谎,难道这个图腾,只有她一个人看得到吗? 安沐上前帮阿潇把衣服穿好,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细声道:“好了,可能是因为掉入火山口的事,所以出现的幻觉吧,没关系,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不要去想火山上发生的事就好。” 阿潇不知道该说什么,真的只有她一个人看得到吗?她是疯了还是中邪了? 安沐抚着她回到床边坐下,微笑道:“你先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晚饭我让人来叫你。” “不用了,我不吃。” 阿潇语气冰冷的说着,双眸无神的盯着地板……那个图腾,到底怎么回事,不是鸾怡然给她刻的?那会是谁呢?图腾时不时便会令她感到剧痛,是有人对她做了什么吗? “行,那你先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安沐说完便往门口走去,路过鸾怡然身旁时,见她正小心翼翼的看着阿潇,安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道:“我们先走吧,明天再来看阿潇。” 鸾怡然朝她点点头,随后转头看向阿潇,低声开口:“阿潇,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阿潇扫了她一眼,想着刚刚对她冲动发火的样子,愧疚的低下了头,如同蚊子般的声音回了声嗯。 鸾怡然叹了口气,跟着安沐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陈飞源、慕阳昇和飞炀站在门口,见她们出来,齐声问道:“怎么样了?” 安沐摇摇头,解释道:“我们并没有看到有什么图腾,我想,或许是因为火山上发生的事,令她产生了的幻觉吧。” 陈飞源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若不是因为他的疏忽,火山上的事也不会发生,或许就不会出今天的这些事情了。 第三十一章 韶华(23) 安沐很了解他,这家伙总喜欢往自己身上揽罪,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师兄,火山上的事是我们都没法控制的,你别自责了。” 慕阳昇附和着说道:“就是啊大师兄,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是她自己要到火山上去的,我们都劝过她退回去了,她就是不听,害得我们也差点陷入危险。” 他刚刚说完,鸾怡然便反驳道:“喂!是你自己要跟上去的。” “鸾怡然你有毛病是不是,她都对你那样了,你还帮她说话!” 慕阳昇急了,他本来还想安慰安慰她的,毕竟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心情一定很不好,可谁知,这丫头倒还先跟他杠上了。 鸾怡然低下头嘀咕道:“她也是害怕嘛,如果是我,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个奇怪的图腾什么的,还那么痛苦,我也会失控的。” 慕阳昇无语的扶额,这丫头是真的善良还是傻呀! 飞炀正想要开口说话,便被从旁边突然伸来的手捂着了嘴,他连忙抬手想将其扯开,整个人被慕阳昇勾着脖子带走了。 安沐温柔的拍了拍鸾怡然的肩膀,“别难过了,误会解开了就好,走吧,我们下楼去吧,大伙都在楼下等着开饭呢。” 师姐很温柔,看着她亲和的微笑,鸾怡然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了许多,她点点头,挽着安沐的手一起下楼去了。 陈飞源跟在她们身后,下楼梯时还略有所思的朝阿潇的房间门口看了一眼,眉头微蹙,神情有些困惑。 夜渐渐入深,宛如清河细沙般的星星依偎着明月沉睡着,晚风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飘过大街小巷,轻如薄雾的云将月亮遮住了大半个头,若隐若现的露出一个半弯的小角,像个躲在云后的孩童,探头偷望着这片沉睡着的大地。 阿潇站在窗前发呆,她仰头望着那轮即将满月的明月,想起师父在信中写的话:你拿着到这个令牌,在下个月圆日前到紫星宗去,将它交给掌门,他会收留你。 她深深叹了口气:若是月圆之日还未到达紫星宗,体内的灵力不受控制了,我会不会又失控…… 直至今日,阿潇依旧记得村长爷爷去世时的惨状,以及那日在村口看见的那几十具村民的骸骨,这些,都是她造成的,虽然时隔多年,但那一幕幕血腥的场面,依旧历历在目,挥不走,忘不掉。 正在此时,客栈前的街道上,一个卖冰糖葫芦的老爷爷慢悠悠的走过,阿潇垂头时不经意间瞥了他一眼,脑海中突然闪过今天对鸾怡然发火的事,愧疚感涌上心头,是她的错,她太冲动了…… 阿潇灵巧的翻过窗台,踩着屋檐轻跳下去,十分稳当的落到了老爷爷面前,给老人家吓了一跳,未等老爷爷开口惊讶,阿潇便掏出银子递到他面前,“我要两串糖葫芦。” 夜虽入深,鸾怡然却始终无法入睡,一想起今天阿潇那令人畏惧的眼神,心中都还觉得有些后怕,若是当时没有慕阳昇挡在她面前,或许她真的会死。 突然有人敲门,鸾怡然以为是罗儿回来了,着急忙慌的跳下床,鞋都没穿就跑去开门。门一打开,一串冰糖葫芦出现在眼前,她刚抬手想要接过,阿潇便从旁边移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今天的事,看到阿潇的那一刻,鸾怡然心突然间一咯噔,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她牵强的挤出一个笑,小心翼翼的开口:“阿、阿潇,你怎么来了?” “给你买的。”阿潇细声说着,还轻轻晃动着手上的冰糖葫芦。 鸾怡然犹豫着接过,吞吐着问:“这么晚了,摊子都收了,你去哪里买的?” 阿潇道:“刚刚卖糖葫芦的从我窗户底下过,就去买了两串。” “这样哦。”鸾怡然点点头,见阿潇已经不再那么激动,她也就放轻松了些,大大咬了一口,“那个,进来坐吧。” 阿潇摇头道:“不用了,我就是顺便……因为今天的事,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鸾怡然连忙说:“没事没事,你不用道歉的,我也没生你的气。” 鸾怡然语态轻松,她是真的没有生气,本来想跟阿潇做朋友,就是因为觉得这人很厉害,希望可以从阿潇身上学到更多的东西,她是不会跟朋友计较这些小事的。 阿潇点点头,露出罕见的微笑,随后便立刻转身离开了。鸾怡然朝她的背影扬声喊道:“阿潇,明天一起去玩儿啊,我去找你哦!” 阿潇没回话,步伐匆匆的往走廊尽头走去,很快便消失在转角,鸾怡然开心地笑着,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转身进屋去了。 慕阳昇和飞炀一起跑去郊外的竹林里抓蛐蛐,直到亥时才回到客栈,慕阳昇累得趴在飞炀肩膀上,由他拖着回到房间。 推开门,屋内点着烛灯,慕阳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突然看到桌上放着一串用纸垫着的糖葫芦,立马恢复了精神,迅速从飞炀身上站起来,大步跑过去。 “糖葫芦?谁拿来的?”慕阳昇一边疑惑一边大口吃着,飞炀本想过去阻止,可脚步还没踏出去,公子就已经吃了。 飞炀叹了口气,无奈开口:“公子,你别乱吃东西,万一被人下毒怎么办?” “那有什么,不是有鸾怡然吗?大不了,就让她帮我解毒呗。”慕阳昇耸了耸肩,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飞炀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真不知道公子心这么大,到底是好还是坏啊…… 夜幕已入深,阿潇悠闲的在走廊上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房间门口,她推开门,刚准备抬步进屋便愣住了,眼前的一切令她目瞪口呆。 房间像是被抢匪打劫过般的凌乱,桌上的茶具都被摔碎到地上,床铺也被翻得乱七八糟,棉被还被人用剪刀剪开,里面的棉花都被翻了出来,风一吹进来,散落在地上的棉絮便到处飞扬,伴随着一股刺鼻的异香,阿潇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她回过神来,连忙关上门走进屋去,窗户开着,她疾步来到窗前,探头往街道两边看去,视线突然扫到两个黑色身影跑进了一个巷口,她本想追出去,一只腿刚刚抬到窗户台上,便有人来敲门。 阿潇叹了口气,关上窗户转身去开门,小二端着一盘果子站在门口,一脸殷勤的微笑着说:“客官,四号房间的客人为您点的果子,我给您送来。” 他说着,视线不经意的往里探,当看见满地的棉絮和整屋的凌乱,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轻轻挤开阿潇往里走,“客官,您这是在做什么?” 阿潇连忙跟上去拦住他,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冷言道:“与你无关。” 小二将果盘放到桌上,一脸无奈的看着阿潇说道:“客官,这些东西可都是要赔钱的啊,您摔碎了这么多东西,虽说我们这是为参加考核之人提供专门的住宿,房费可免,可是,这屋子里的东西,可都是要钱的。” “直说,多少钱?”阿潇不想听他多废话,现在想去追上那两个人是不太可能了,但她还要休息呢。 小二从腰带上拿出一个小算盘,拨动着手指算了算,说:“一共十两银子。”他说完还十分不客气的伸出手要。 阿潇目光一顿,这次下山,师父给她留的银子不是很多,这几天不知不觉花了很多钱,她已经没有十两银子可以赔了。 “我没那么多钱,有没有其他方法赔的?”阿潇依旧一脸严肃的看着面前的小二,深邃的眸子看得人不禁心慌。 小二不敢与她对视,一直低头看着别处,犹豫着说:“那我去跟掌柜的说一声,问问他有什么办法。” 他说完便匆匆离开了房间,十分‘贴心’的给关上了门。 阿潇略有所思的往窗口看了一眼,随后挥手熄灭了灯,转身走到床铺上休息去了。 …… “什么!你房间被人进去翻乱了?” 大堂里,鸾怡然惊愕的大喊着,不可思议的看着身旁面无表情的黑衣女子,追问道:“那你有没有丢了什么东西?” 阿潇没说话,轻轻摇了摇头,她翻行李查看过,银子都还在,一文都没有少,可是整个房间都被翻乱了,那两个黑衣人是在找什么东西吗?可是,她也没什么宝贵的东西啊。 慕阳昇坐在旁边吃着馒头,一脸不屑的看着阿潇,冷笑道:“切~她能有什么东西可偷的。” “你闭嘴!”鸾怡然转头朝他吼了一声,随后看向阿潇,温柔道:“阿潇,那要不今天晚上你来跟我睡吧。” “不用。”阿潇说完便拿过一个玉米啃着,始终心不在焉的盯着桌面发呆。 慕阳昇插话道:“就是啊,明天就要上山了,你瞎担心个什么劲儿啊!真当自己是个老妈子啦?” 飞炀正坐在一旁安静的喝着粥,被他那一声‘老妈子’给逗到发笑,呛得直咳。 鸾怡然回了他一个白眼,不耐烦地说道:“怎么哪儿都有你,你好好吃自己的行不行,别插话。” 慕阳昇一脸怒意的看着她,正当他要发火的时候,飞炀抬手搭在他的肩上,望着鸾怡然问道:“鸾姑娘,我们一会儿去哪里玩儿啊?” 鸾怡然狠狠瞅了慕阳昇一眼,随后面带温柔的看着飞炀说道:“先陪我去一趟香料店吧,我想去买点香料做香包。” 第三十二章 韶华(24) “哟呵,你还会做香包呢。”慕阳昇欠揍的声音再次传来,他故意打量了鸾怡然一眼,讥笑道,“咱们东海公主做的香包,得是什么样子啊?可别丑瞎人眼哦。” 鸾怡然怒目瞪着他,咬牙说道:“你等着看!到时候,亮瞎你的眼睛!”她说完,赌气的哼了一声便别过头去。 慕阳昇毫不在意,反而十分得意地笑着,当他转头看向飞炀时,只见飞炀一脸无奈的看着他,眼神里似乎在说:公子,你好幼稚啊。 慕阳昇木讷的转过头去装作没看见,视线正好落在正在下楼的墨衣男子身上,他匆忙抬起手招呼大喊:“叶影!” 叶影冷眸轻瞥了他一眼,随后又将视线收回,装作没看见似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客栈。阿潇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想起了鸾怡然昨天讲的话,似乎是叶影将她从火山池中救起来的,她是不是该去感谢他一下? 慕阳昇吃了瘪,尴尬的放下抬在空中的胳膊,旁边突然传来一声不厚道的笑声,他瞬间黑脸看向鸾怡然。 四目相对那一刻,鸾怡然突然朝他吐了吐舌头,得意地摇晃着头嘲笑道:“吃瘪了吧,人家不理你了吧,活该!” 她说完又别过头去,慕阳昇本想反驳回去,却被飞炀轻拍肩阻止了,无奈得只能低头叹气,愤怒的闷声吃着馒头。 四人一起离开了客栈,鸾怡然和慕阳昇走在最前边,两人一边走还一边斗嘴吵架,飞炀和阿潇安静的跟在两人身后,飞炀时不时转头看向身旁的女子,而阿潇则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四周。 “你在看什么。”阿潇突然开口,冰冷的语气中充满了满满的不耐烦。 飞炀正在盯着她看,被她这突然的问话吓到,连忙收回视线看向别处,尴尬的笑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阿潇姑娘的眼睛为什么是紫色的?” 阿潇冷眸瞥了他一眼,反问道:“那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 “红色?”飞炀微微蹙眉,满脸困惑的往望着她,解释道,“怎么会呢,我的眼睛明明就是黑色的呀。” 阿潇没再多说什么,飞炀的眼睛确实是黑色的,但她曾经细细观察过,他那双黑眸时不时便会透出红色的光芒,尤其是在慕阳昇遇到危险的时候,那种红色的光就会变得异常明显。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潇离开客栈后丢了一块石头给慕阳昇,飞炀反应极快回头查看,那一刻,躲在角落缝隙中的阿潇,第一次看到他眸中闪过的红色光芒。 之后,在逆水镜中的石头滩上,当那群食人萤虫从森林中朝众人飞来,阿潇拉着鸾怡然往湖边跑去,路过飞炀身边时,她再一次看见飞炀眸中闪过了红色的光芒,那一次的光芒比之前愈发强烈。 昨天,当阿潇准备对慕阳昇出手时,明显感受到从身旁传来的一种力量,正在不知不觉中克制着她的动作,虽然当时思绪很乱,阿潇没有想太多,但后来情绪恢复稳定之后,她再一次回想,当时站在慕阳昇身旁的人,正是飞炀。 这个人,到底什么来头? 一阵轻风拂过发梢,阿潇眉头突然皱紧,她停住脚步,警惕的转身看着四周,视线最终停在了前方不远处的香料铺上。 若是没记错,阿潇又闻到了昨晚在房间内闻到的异香,她从不用香,所以屋内的香,定是那两个黑衣人所留下的,他们翻乱她的房间,必定是在找什么东西,她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阿潇突然大步往前走去,飞炀刚想跟上去,鸾怡然和慕阳昇突然转身,直径走进了旁边的一家首饰铺,飞炀掂量了一会儿,还是追了上去。 阿潇疾步跑到这家香料铺门口,抬头望着高高挂起的招牌:锁香阁。 这家香料铺与其他铺子不同,从店铺的外部装饰来看,这更像是一家青楼,但跟青楼相比,这锁香阁的格调要显得异域高雅了许多。 阿潇刚准备进去,才走了两步就被人拉住了手腕,她回头一看,正是跟了上来的飞炀。阿潇微微蹙眉,看着被他牵着的手,沉声怒道:“放开。” 飞炀连忙松开手,看了一眼旁边的锁香阁,又小心翼翼的看着阿潇,小声说:“阿潇姑娘,这里你不能进去。” “为什么?”阿潇困惑的问道。 飞炀稍稍靠近了些,抬手挡住嘴巴轻声说:“这家锁香阁与别的香料铺不同,没有特殊的邀请帖,任何人都是无法进入的。” “邀请帖,哪里有?”阿潇紧追着问道。 她一定要进去,不管昨晚那两个人去她的房间里到底要找什么东西,不管他们要找的东西和她有没有关系,总之,他们翻了她的房间,这比帐她还是得算的,至少,得把十两银子要来还给客栈。 飞炀为难的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好像是要被这锁香阁的阁主看上的人,才可以获得邀请帖,具体怎么才能被他看上,我就不知道了。” 阿潇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那这个阁主是男是女?” 飞炀再次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似乎没有人见过这个阁主,能进入的人也少之又少。”他说着又稍稍凑近了些,抬手挡着嘴嘘声道:“连咱皇上都没进去过呢。” 阿潇细细打量了一遍这家锁香阁的外部布置,彩纱环绕飘盈,蓝色墙柱,黄红色的屋檐,画着各种图案的窗纸,就连招牌上还挂着一卷帘珠落到地面上,屋檐上挂着成排的风铃,风一吹,风铃便轻轻作响,声音十分好听。 这完全不像崇国的店铺,倒有点像暮西国的装扮布置。 “这是暮西国人开的吗?”阿潇轻声问道。 “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是的,因为,看这店铺的装饰就不像是咱们崇国的人开的。” 阿潇转头望了他一眼,疑惑道:“这不让人进,他们怎么做生意?” “是这样,这锁香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店外摆摊,以此售卖他们自己研制的香料,因为每次售卖的香料味道都不同,所以很多人都会好奇去买,部分香料虽然价格昂贵,但依旧会有很多富商或贵族不远万里来到策阳,只为购买一份锁香阁自制的香料。” “那……”阿潇正要问什么,便看到鸾怡然拉着慕阳昇欢雀的跑来,她便止住了口没再说话。 鸾怡然跑到阿潇身旁,激动地问道:“阿潇,你怎么走啦,飞炀你也是,要跟阿潇一起走都不跟我们说一声,你们要去哪儿呀?” “阿潇姑娘想去……” “不去哪!”阿潇打断了飞炀后边要说的话,她冷眸瞪了他一眼示意闭嘴,飞炀便识趣的安静了下来。 鸾怡然也没多想,她激动地蹦蹦跳跳着说道:“我跟你们说哦,刚刚我跟慕阳昇在首饰店里,听到了一个大消息。” “什么消息呀?”飞炀好奇的问道。 鸾怡然看看飞炀又看向阿潇,压低声音道:“空泉山庄知道吗?听说山庄的庄主昨天清晨的时候,被人发现暴毙在床上了。” 飞炀挑眉惊讶道:“真的吗?” 慕阳昇凑了过来,插话道:“当然是真的啦,我和鸾怡然去店里的时候,就遇到两个妇人在聊天,其中一个好像是空泉山庄的厨房老妈子,这种话她哪敢瞎说啊。” 阿潇也逐渐好奇的抬眸望着他们,空泉山庄,名为山庄,实为一家修仙门派,虽然门派名声不是特别响亮,可但凡修仙之人都知道,空泉山庄与紫星宗关系甚好,也正因如此,许多实力不足以进入紫星宗的修仙之人,便会将空泉山庄作为第二拜师门派。 鸾怡然勾过飞炀的脖子与阿潇靠近,小声说:“那个大娘还说,山庄里似乎丢了什么东西,二庄主派了几百名手下,把山庄翻了个遍都没找着。” “几百啊~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飞炀惊讶的感叹道,突然,他眼睛一亮,连忙说:“对了,之前皇上叫我去御书房的时候,我不经意间在门口听见,皇上与紫星宗长风长老的谈话,说是空泉山庄好像在守着一个很重要的东西,长老还请皇上派皇家侍卫去山上保护着山庄呢。” 慕阳昇追问道:“什么东西啊?你当时有没有听清楚?” 飞炀回想了一下,不敢确定的说道:“我没敢多听太多,不过,隐约倒是听见了一个‘魔’字。” “魔?”鸾怡然一脸疑惑,既然是跟魔相关的东西,那便是关乎于整个大陆的事。 许多修仙之人心中都有一个信念,但凡所在门派有守护着任何与魔相关之物,哪怕丢了性命,也要保护好它。 慕阳昇不可思议的说道:“难不成,是魔石?” 鸾怡然轻轻拍了他一下,反驳道:“怎么可能!魔石早就已经跟着魔帝一起消失了呀。” “那倒是。”慕阳昇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没反驳她的话。 阿潇突然开口问道:“魔帝是什么?” 三人几乎相同表情的惊讶的看着她,鸾怡然不可思议的说:“你居然不知道!魔帝诶!但凡修仙之人可都知道的呀。” 阿潇没说话,面无波澜的望着她,声音低沉着开口:“不知道。” 第三十三章 韶华 (25) 飞炀解释道:“魔帝,据说是一个很恐怖的恶魔,他杀人如麻,饮血为生,死在他手下的冤魂不计其数,后来被东海龙王和三大宗派联合将其杀死,这才没有让他继续作恶,死后魔帝的尸烬便被封印在了逆水镜中。” “那魔石又是什么?”阿潇又问道,这些书上只有提到,但并未详细说明,所以她并不了解。 慕阳昇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解释道:“魔石,就是魔帝的心脏,它承载了魔帝所拥有的强大能量,据说魔石拥有毁天灭地的能量,但在魔帝死后,魔石也随之消失了,一千多年了,魔石一直没有出现的痕迹。” 他说完还不忘吐槽了一句:“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呵!” 阿潇没理他,直接转身往前走去,鸾怡然见阿潇离开,以为她生气了,也愤怒的瞅了慕阳昇一眼,跺脚抱怨道:“慕阳昇你神经病啊!” 慕阳昇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委屈道:“我怎么啦?” 鸾怡然瞪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着急的追着阿潇跑去了。慕阳昇看向飞炀,委屈的耸了耸肩,“我怎么啦?她干嘛又生气呀?” 飞炀也是一脸懵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四人回到客栈,阿潇前脚刚刚踏进店内,客栈掌柜便带着小二小跑上来,拦住了她的去路,鸾怡然连忙插过去将阿潇挡在身后,朝掌柜大喊:“干什么干什么!” “这位姑娘,你昨晚弄坏了我们店里那么多东西,该赔的十两银子你还没给呢。”掌柜直接忽视了鸾怡然,朝着她身后的黑衣女子说道。 阿潇绕过鸾怡然走到掌柜身旁,从怀里拿出三两银子递给他,“我只有这些。” 掌柜接过那三两银子递给小二,又说:“姑娘,剩下的七两银子呢?” “我可以给你干活。”阿潇面无表情的说着,语气毫无任何歉疚之意,房间里的东西本就不是她破坏的。 掌柜叹了口气,无奈道:“可这里不需要姑娘给我打杂呀。” “姑娘怎么啦!”鸾怡然扬声喊道,说着还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指着老板的肩膀将他往后推了一步,“你是看不起我们姑娘是不是!” 掌柜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不是看不起你们,就是吧,今天这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一大早你们就要离开了,就算这位姑娘现在开始给我打杂,这半天时间,也凑不齐七两银子啊。” 他说着说着,语气也变得可怜哀怨了几分:“我这儿也只是些小本买卖,七两银子,可够我一家生活好久的了。” 阿潇叹气道:“那你想怎样。” “我……”掌柜刚开口,突然眼前便出现了一锭闪闪发光的金子,眼睛瞬间直了。 鸾怡然捧着金锭说:“钱我替她赔了,今天晚上你帮她重新换一个干净的房间。” 掌柜接过金子塞进怀里,连忙说:“好嘞好嘞,您放心,我一会儿就让人去给这位姑娘收拾房间。” 他说完便匆匆离开了,阿潇将视线转移到鸾怡然脸上,悠悠开口:“这些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鸾怡然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不用不用,我们是朋友,谈钱多伤感情啊。” “能被钱伤到的感情,就不叫朋友了。”阿潇十分认真的望着她,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鸾怡然一时有些懵,理解过来阿潇这话的意思后,连忙摇头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这钱你不用还了。” 慕阳昇站在旁边伸了个懒腰,慵懒的嘟囔道:“差不多得了,饿死了,快些吃了晚饭就各回各屋吧,本少爷可没工夫陪你们在这儿站着,起开。” 他说完便从阿潇和鸾怡然中间走过,抱着头走到一个位置上坐下,飞炀连忙跟着他过去坐下,鸾怡然十分自然的挽过阿潇的胳膊,搂着她一起走到位置上坐下。 不到一会儿,小二端来了饭菜,全是慕阳昇点的大鱼大肉,四人正准备用饭,只听慕阳昇大喊了一声:“叶兄!” 慕阳昇喊着,一边起身离开了位置,朝正在往楼上的走叶影跑去,拦住他的去路。 “叶兄,你吃过晚饭没啊,一起呗。”慕阳昇露出一副讨好的微笑看着叶影。 那面具下的冷眸淡定的瞥了他一眼,叶影轻轻开口:“不用。” 他说完便想绕过前面的‘路障’往旁边走,可慕阳昇却一直紧紧挡着不让他走,“诶诶诶,叶影~我们也算是一起患过难的生死之交吧,你不用这么冷漠嘛,以后可咱们就是同门了,交个朋友,等上了山之后,还可以互相多多照顾嘛。” 叶影看了他一眼,又转头往三人的位置上扫了一遍,视线最终落到了阿潇身上,目光停留了一会儿,不知为何,面具下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竟泛起了一丝红晕,他微微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便抬手将慕阳昇推到一旁,大步跑上楼去了。 慕阳昇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噘着嘴回到位置上坐下,鸾怡然好奇的问道:“他怎么不过来啊?” “谁知道啊,真的是,是不是厉害的人脾气都那么怪啊?”慕阳昇吐槽着,视线不经意间瞟了阿潇一眼,喝茶的手突然就愣住了,一副似乎明白了什么的样子,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鸾怡然一脸嫌弃的问道:“你怎么啦!笑什么呀?” 慕阳昇坏笑着看着阿潇,忍住笑开口:“还记得阿潇被叶影从火山口里抱出来那时候,她是什么样子的吗?” 鸾怡然手中的筷子突然滑掉了,木讷的转头看着阿潇,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同样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飞炀也在一旁偷笑着,阿潇看他们三人笑得那么开心,一猜就不是什么好事,她连忙问:“我怎么了?” 鸾怡然笑得岔气,她极力憋住笑声凑到阿潇耳边,小声道:“那天,是叶影把自己的大褂脱了给你裹起来的,不然,你可……” 啪! 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的桌子突然间就被分成劈断掉了,桌上的饭菜全部掉到了地上,慕阳昇和飞炀瞬间止住笑,鸾怡然也吓得立马坐直。 阿潇双手握拳攥着衣裳,脸色通红的瞪着三人,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便干脆转身跑上了楼。 鸾怡然本想追过去,刚刚站起来就被慕阳昇拉住了,“别去了,等会儿万一她生气了,像上次那样对你出手怎么办?” 飞炀点头附和道:“对啊对啊,鸾姑娘你还是别去了。” 鸾怡然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被劈成两半的方桌,和掉在地上摔碎的碗,想起刚刚阿潇害羞得脸通红的表情,不厚道的笑了。 嘭! 阿潇一脚踢开叶影的房门,不由分说便往里走去,突然,从旁边飞来一把剑,她反应极快转身躲过,冰冷的剑气从额前飘过,留下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阿潇轻松站稳,她看了一眼飞入木窗里的长剑,又顺着剑柄所指的方向看去,叶影站在挂衣架旁看着她,面具下,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透出神情,有一种令人窒息压迫感 阿潇大步走去,叶影还未来得及闪躲,便被她抓住衣领架住了脖子,阿潇咬着牙低声怒吼道:“那天你都看到了什么!” 叶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哪天?” “在火山上那天!”阿潇沉声低吼,脸颊却越来越红,看着面前之人的眼神似乎恨不得杀了他。 叶影眼睛微微眯起,视线不经意的下移,脑中闪过那天在火山上的情形…… 他本是寻着山中出现的那诡异笑声找去,却不经不觉竟来到了山顶,站在森林里,他看到全身被火焰包裹的阿潇站在山崖上,本想偷偷看看什么情况,可没想到她居然跳进了火山口里。 叶影跑了过去,刚刚跑出森林,便看到鸾怡然被火山口中喷出的红色气团打飞了出去,他来不及想,直接跑去火山口边往里望了一眼。 因为天生鹰眼,叶影的视力向来便比一般人要敏感许多,他看到了阿潇坠入火山池中,由于之前她救过自己,处于‘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原则,叶影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跳下了火山口去。 岩浆池中的水并不烫,反而只是有些温热,叶影坠入池中,岩浆池与湖水不同,在这里面,别说游泳了,就连抬手的动作都极其困难。 叶影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阿潇打捞上岸,他将她放到岩石上,累得躺到了一旁休息,过了了一会儿,叶影才艰难的起身整理着衣裳,准备背阿潇离开火山,可一转头,他便愣住了,随即又匆匆转头看向别处,不敢看旁边那位一丝不挂的女子。 犹豫了半天,叶影还是将身上的大褂脱下给阿潇盖上,眼睛却始终不敢看她一眼,直到感觉将她裹得差不过了,他才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顺着火山石壁上的小路往上走去…… 阿潇清楚地看见,面具下的那双眸子正在往下移,她眉头瞬间紧皱,不由分说的便给了眼前之人一巴掌,大声吼道:“流氓!” 还未反应过来脸颊传来的刺痛,叶影脸上的面具便慢慢剥离掉下,他本想伸手抓住,可面具却被阿潇一脚踢到了旁边。 第三十四章 韶华(26) 烛光下,那张没了面具遮挡的脸已完全露在空气中,浓密的剑眉,那双冰冷深邃的眸子散发着神秘的诱惑力,俊美突出的五官仿若精雕细刻而成的艺术品,这不该是人的脸,这应是摆在金雕大柜上的珍贵之宝,世间应再难寻得第二个此般尤物。 阿潇有一刻,竟感觉自己似乎被那双黑眸吸食了进去,她的手不由松了力,叶影趁机将她推开跑到一旁,顺势捡起地上的面具再次戴上。 阿潇缓缓转头看向他,见到那张带着面具的脸,她逐渐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阿潇收起眸中一闪而过的不知所措,本想再说什么,却见叶影依旧一脸疑惑的望着她,她没法子,也不好得直接问出口,便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大步离开房间。 望着阿潇气冲冲的背影,叶影一脸迷茫的站在原地,他没想隐瞒,只是,这种事如果他直接跟她说了出来,或许她更接受不了吧,而且,他也没怎么看啊…… 阿潇回到掌柜重新给她开的房间,她进屋后便将门扣挂上,点燃烛灯,走到床边盘腿坐下。 心烦,思绪根本无法集中起来。 眼看着三日后月圆之日就要到来,阿潇很明显的感觉到体内那股灵力,总是会时不时的在无规律的乱窜,她快控制不住了,如果三日后依然没法找到紫星宗宗主帮忙,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又做出什么恐怖的事。 突然,一阵诡异的寒风从窗外吹来将烛火扑灭,那股异香再次从窗外飘来,阿潇立马警惕起来,她刚想起身查看,两个黑衣人便从窗外跳了进来。 月光投进房内,窗边,那两个黑衣人一胖一瘦的身形在月光下暴露无遗。 阿潇眉头紧皱,她悄悄从怀中拿出两根细针,用手指轻轻夹住,假装打坐的姿势继续端坐着。 那两个黑衣人慢慢朝她靠近,刚走到床边,阿潇突然睁开眼睛,她双手迅速一挥,两根银针直朝黑衣人的颈部刺去。 他们反应极快,一个侧身便躲过了攻击,稍胖些的那位黑衣人站稳后便准备反击,却被同伴拉住了,二人眼神示意了什么,还未等阿潇继续攻击,二人便跳窗逃走了。 阿潇跑到窗边,她并未追过去,月光下,那两个黑衣人在屋檐的房瓦上步履轻盈跳跃着,不知道她的幻觉还是眼花,那两个黑衣人突然间翻身跃起,竟化作黑烟消失在空中,瞬间便没了踪迹。 阿潇暗暗垂眸沉思,那两个黑衣人看起来实力不弱,那他们为什么不对她出手呢?除非,她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要的?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啊……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所有通过考核的弟子们都整装前往紫星宗。 紫星宗坐落于策阳郊外的寒山之上,山上四季都是一片霜天雪地,天气寒冷,山中设有结界,穿过结界后便到达了紫星宗内部。与山中的景象不同,紫星宗内却是四季分明,时间正值盛夏,大小荷塘中开满了荷花荷叶,处处都是一片绿茵茵的美景。 众人整齐有序的跟在陈飞源与安沐身后,路过荷塘边时,所有人的目光不经意的便被正在练功的师兄师姐们吸引,湖边的广场上聚集着许多紫衣弟子,有勤奋练功的,相互比试的,还有步履轻盈的踩着荷叶在湖中展示轻功的,一眼望去尽是生机与活力。 鸾怡然蹦蹦跳跳的来到陈飞源身旁,欢雀的问道:“师兄师兄,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呀?” 陈飞源道:“灵安大殿。” 慕阳昇蹿了上来,一把搂住陈飞源的脖子,十分亲熟的问道:“大师兄,你跟我们介绍一下这紫星宗呗。” “慕阳昇你手放开!”鸾怡然一边喊着,便一边把慕阳昇的手从陈飞源身上扯开,“我们都已经上山了,你别总跟在山下一样,那么没礼貌!” 慕阳昇朝她翻了个白眼,随即又转头看着陈飞源,“师兄,你跟我们说说呗,紫星宗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陈飞源微笑着看了两人一眼,温柔的开口:“紫星宗好玩的地方倒是不多,不过,倒是有几个重要的地方我可以先跟你们说一下。” “好呀好呀!”鸾怡然期待的喊道。 陈飞源道:“第一个,便是我们现在正在前往的灵安大殿,平时如果有什么重要之事,宗主和三位长老便会去那里进行商讨,若是有宴会或是招待来客,便会在灵安大殿摆宴,平日里,弟子们是不能随意到大殿去的。” 慕阳昇插话道:“就想皇宫里的麒麟殿一样!” 陈飞源点点头,继续说道:“另外,便是宗主及三位长老所居住的宫殿,为了方便记忆,宫殿名便直接以长老们的名字命名,宗主清明君居住在清明殿,夜长风长老居住在长风殿,安月夏长老居住在夏室,曲江流长老居住在江流殿。” 鸾怡然追问道:“那这里有没有后山什么的,就是那种可以戏水玩耍之类的地方?” 陈飞源浅浅一笑,并未言语。 站在他身旁的安沐微笑着的开口:“后山有条小溪,平日空闲时,也有许多弟子在会去玩,晨儿也经常会结伴去抓鱼玩,如果你们有兴趣,可以跟晨儿一起。” 鸾怡然开心的拍着手:“好呀好呀!” 阿潇走在人群的最后,她也好奇的看着四周的风景,映入眼帘的都是满满的活力与生机,看着勤奋练功的紫衣弟子们,她的嘴角也不经意的微微扬起,心情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好了许多。 正午的阳光从头顶落下,阿潇垂眸便看见身旁出现的另一道影子,她回头一看,叶影就跟在她身后不到一步地方。 看着这个脸上不带一丝表情的男子,阿潇心头便有股气不打一处来,虽说是他将她救出火山,可是,她都被看光了,这气她怎么可能消得下来! 阿潇瞪了他一眼,挤开人群大步往前走去,看着她那怒气冲冲的背影,叶影轻轻叹了口气,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加快脚步跟上队伍。 阿潇来到了飞炀身旁,若无其事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将视线移到了别处。飞炀略显惊讶的看了阿潇一眼,轻声开口:“阿潇姑娘,你怎么上来了?” “不可以吗?”阿潇语气低沉的问道,那双紫眸在阳光的直射下,逐渐散出淡淡的紫色光芒,漂亮极了。 飞炀连忙摇头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潇冷笑道:“别总说这句话,有时候解释得太多,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啊?”飞炀疑惑的看着她,眼神中充满迷茫,“什么意思啊?” “自己去想。”阿潇瞅了他一眼便转头望向别处,解释,在她这里都是毫无意义的,她不会解释,也不需要谁跟她解释什么。 飞炀眉头紧蹙沉思着,什么叫‘解释的太多不见得是件好事’?不解释,难道就甘愿被误会吗…… 众人来到了灵安大殿前方的广场上整齐的站着,紫色的大殿屋顶上有一个高塔,塔上立着一个大钟,大钟旁边站着一位身穿浅紫色服饰的弟子,他站得笔直,如同木桩般一动不动。 陈飞源让大伙整理好着装,随后抬手朝塔上之人比了个手势,那人抬手回应,随后敲了两下钟,沉闷的钟声瞬间传遍整个紫星宗,灵安大殿金色的大门也随之打开。 陈飞源转头看见几位弟子正在窃窃私语,他连忙提醒道:“一会儿进去之后,除非长老们问话,不然,记住千万不要擅自出声。” “那长老们会问什么呀?”鸾怡然轻声问道。 陈飞源摇摇头,并未言语,鸾怡然也被慕阳昇拉了回去站好,跟着陈飞源一起走进了大殿。 阿潇就站在鸾怡然身旁,她可以清楚地听见身旁女子的心跳声,她转头看了鸾怡然一眼,问道:“你很紧张?” 鸾怡然一个劲的点头:“对啊,你不紧张吗?” 阿潇面无表情,平静的脸上看不见一丝波澜,她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那么紧张,有什么好怕的呢?长老会吃人? 灵安大殿装饰华丽,四周的墙壁上都用紫色与金色的灵木雕着许多稀奇古怪的图案,两排高高的柱子立在红毯两边,众人跟随陈飞源顺着红毯往里走,刚踏进殿内便看到了坐在高堂位置上的四个身影。 四人中唯一的那位女子面戴白纱,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悠悠打量着走来的弟子们,神情中透着一股清冷的感觉,有种置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气质。 阿潇轻瞥了她一眼,眸光一闪,突然觉得这双眼睛似乎有些眼熟,但却一下子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到过。 陈飞源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恭敬的鞠了个躬,柔声道:“四位长老,弟子陈飞源已将考核通过的入门弟子们带来,请长老检查。” “辛苦了。”说话的是坐在那位女子身旁的紫衣男子。 他正襟危坐于紫色高椅上,一身紫色大褂干净利落的披在肩上,不见任何皱褶,甚至看不见一丝灰尘沾染的痕迹,墨色的长发整齐的落在身后,那张略显薄凉的脸却美得令人窒息,若是稍加打扮,或许会被误以为是哪位绝世美人出落于此。 第三十五章 似锦(1) 陈飞源恭敬的点头回应,随后便退到一侧,朝众人暗暗使了个眼神,他们立马领会,纷纷鞠躬请安:“弟子拜见长老。” 阿潇木讷的站着不动,鸾怡然余光瞄到了她,迅速抬手按住她的背,强制将她弯了腰。 阿潇压低声音问道:“他们是谁?” 鸾怡然小声道:“刚刚说话的男子,正是紫星宗的宗主夜白,人称清明君,他身旁的女子是安月夏长老,女子身旁的那个是曲江流长老,清明君身旁的另一位男子是夜长风长老,他是清明君的弟弟。” 阿潇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她嘴角轻扬,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清明君,那个人便是她此行的目的! “起身吧。”安月夏柔声说道。 众人整齐划一的直起身来,一个个都紧张的不敢说话,就连平时霸道嚣张的慕阳昇此刻也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小心翼翼的看着前方的四位‘大人’。 夜长风转头看向陈飞源,微笑道:“飞源,开始吧。” 陈飞源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打开,看了众人一眼,道:“接下来我会念你们的名字,念到名字的人便举起手来,长老们认个脸,方便明日的拜师大典。” 他说完便按着顺序念着纸上写着的名字,大伙都不敢松懈,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唰的举起了手。 三位长老都在专心看着台下的弟子们,唯有曲江流长老一脸疲惫的靠在椅背上,双眸漫不经心的瞥着台下,似乎毫不在乎的样子。 待弟子们的名字念完后,夜长风又将紫星宗的‘五百宗规’全数念了一遍,之后便吩咐陈飞源带众人前往寝室,一路上,鸾怡然热情高涨的回忆着那多得令人头大的五百宗规,阿潇走在她身旁,听她一遍遍的念着,耳朵都烦了。 女寝与男寝相隔着一个院子,左边为男寝,右边为女寝,安沐带着女弟子们来到了女寝,在鸾怡然的万般恳求之下,安沐将她与阿潇分到一起住,寝室分配完成后,安沐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阿潇在屋子里游走着,寝室虽然不大,但格局却很合理,进门正对着桌案,左边与右边分别是床铺,清新淡雅的檀木清香飘满了整个屋子,距离寝室不远处便是一片湖泊,柔风轻吹便带来了些许清凉的感觉,沁人心脾。 “阿潇,今天还早呢,要不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顺便认认路。”鸾怡然蹦蹦跳跳的跑到了阿潇身旁,十分可爱的歪着头问道。 阿潇冷眸轻轻一瞥,并未说话,她坐到床铺边,下一刻,倒头便睡下了。 鸾怡然噘了噘嘴,阿潇算是用行动表示了‘自己不想去’,她也就没法多说什么,只能委屈的一个人离开了房间。 房门一关上,阿潇便睁开了眼睛,她灵活的从床上跳了下来,大步离开了房间,鸾怡然站在男寝与女寝中间相隔的院子上晒太阳,双眸时不时看向男寝的方向,慕阳昇可是个闲不住的主,她就不信他会在屋子里待一天。 趁着鸾怡然转头看向男寝的空隙,阿潇疾步跑出了院子,随后迅速转过拐角,成功避开鸾怡然的视线。 因为是新弟子,阿潇还未换上紫星宗派发的服饰,她一身黑衣走在路上,多次引来路过的同门们怪异的目光,她很讨厌被人盯着看,所以便干脆往旁边的小路上走。 阿潇在狭窄的小巷里乱绕着走,没一会儿便迷了路,这紫星宗的大路倒是通畅明了,可小路却多得有些错综复杂,她尝试了多次都找不到出去的路,僵持了半天,她不经意的抬头,却见到了距离头顶不是很高的屋檐,犹豫了一会儿,阿潇蹬着旁边的墙壁便飞到了屋顶上去。 在高处走确实比直接在巷子里绕要方便了许多,阿潇大步流星的在屋顶上奔跑着,逐渐看到了前方不远处,那座立在灵安大殿屋顶的高塔。 刚才离开时,阿潇在门口听到了里面四位长老的对话,他们已经得知了空泉山庄庄主暴毙身亡一事,将会在大殿里商讨之后的事,所以,如果时间来得及,他们现在一定还在大殿里。 阿潇要找清明君,这是不能继续耽搁的事,如果后天晚上还未将体内的灵力封印住,她一定会闯祸的,心里的这个念头越发强烈,她奔跑的速度便越来越快。 “你给我站住!”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怒吼,阿潇吓得顿住了脚步,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跳下了屋顶。 “你跑什么呀,老子叫你站住听不懂是吗!” 阿潇听清了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她顺着找去,穿过一条小巷后便来到了大路上,她躲在拐角处,探头望着距离她不远处的三位紫衣男子。 其中两位男子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两人那嘲讽的目光不屑望着站在面前的紫衣弟子,时不时还抬手拍着那人的脸。 “你跑什么啊?让你站住没听见是吗?不会说话就算了,现在还听不见人讲话了?哑巴变成聋子啦?”站在较前面的那位男子说着,脸上还露出了傲慢又自大的微笑。 那弟子没出声,只是安静的低着头,颤颤巍巍的不敢看他们一眼。 “平昆,这个小哑巴把今天端去给宗主的饭菜洒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那位一副嚣张模样的男子阴阳怪气的说着,突然,他抬手往下排在紫衣弟子的胳膊上,那弟子手中的饭菜瞬间便全部洒在了地上。 平昆上前一步,故作惋惜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饭菜,坏笑道:“宗主可从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哦,看来今天宗主没饭吃了,小哑巴,你闯祸了哟。” 被他们叫做小哑巴的那位弟子有些惊慌失措,他连忙蹲下,用手将地上的饭菜捧到碗里,就算不给宗主吃,如果被人看到浪费食物,也是违反宗规的。 又是无聊的恶霸事件,阿潇觉得无聊,刚转身要走,突然身后传来砰砰的声音,她回头一看,那位紫衣弟子已经被那两人踹翻在地上。 看着那两人一副蛮横霸道的模样,阿潇眉头一皱,她翻身跃起,就在平昆将再次抬脚踢到紫衣弟子时,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一脚,瞬间将他踢飞了出去。 阿潇稳稳的站在地上,她弯腰拉着地上那位紫衣弟子的衣服,大力将他提了起来,双眸一直紧盯那位朝她投来凶狠目光的男子,脸上的表情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 “你他娘的谁啊,敢踹老子!”被踢飞的平昆狼狈的爬了起来,一边朝阿潇跑还一边怒骂着。 阿潇看都不看他一眼,她望着那位一直想用凶狠眼神逼退她的男子,不屑的嗤笑一声,冷笑道:“欺负人,好玩儿吗?” “奇然,这丫头活腻了,竟敢踢我,老子今儿非得打死她不可!”平昆一边怒吼着,一边将名叫奇然的男子往旁边推。 奇然推开他的手,怒目瞪着阿潇,不怀好意的笑道:“你是新来的吧,才来不到一天就管我们的事,活得不耐烦了吧?” 他说着还上下打量了阿潇一遍,敢不穿紫星宗服饰的紫星宗弟子,也只有新来的了。 阿潇瞅了他一眼,并未说话,但那充满着鄙夷的眼神,已经足以能说明她此刻的心情。 “老子问你话,你耳朵聋了吗!”奇然愤怒得脸都红了,声音变得粗狂了许多。 阿潇正要说话,突然一个什么东西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她回头看了一眼,是那个被叫做是小哑巴的男子。 刚才距离稍远,她并未看到他的正脸,此刻端正一看,心头的跳动似乎竟突然间停顿了一下。 他的眼睛是那么明亮,眸中似乎流淌着温润细水,温柔得好似一朵轻轻飘过天空的云,精致得好似被精心捏造出来的五官堪称完美,虽然脸颊上有一条小小的刀疤,但并未影响到他的容貌。 ‘这张脸,很干净。’阿潇不禁在心中感叹。 若是可以用花来与人相比,那她面前的这位干净小生,便可与白莲相衬。 突然,阿潇听见利器出鞘的声音,她反应极快,一个侧身便躲过了身后飞来的利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阿潇也毫不示弱,她在掌中聚集灵气,以迅风不及掩耳之势朝奇然打去。 奇然毕竟也是在紫星宗长大,尽管修为不高,但灵敏还在,他轻轻一跃便躲过飞来的紫色光圈,在空中空翻一圈后稳稳的回到地面。 新弟子竟有二级的灵力,奇然眉头微厥,不可思议的看着离他不远处的黑衣女子。 阿潇冷眸闪过一道异光,她正准备再次攻击,手竟被人拉住了,她愣住了,转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小哑巴。 他畏惧的看了一眼奇然和平昆,随后又将视线投向阿潇,轻轻摇了摇头。 阿潇并未理会,她甩开他的手,手掌迅速一翻,一个紫色光圈在手中慢慢凝聚,正在她抬手准备攻击时,小哑巴跑到了她的面前,他抬手拦住了阿潇,一边急得跺脚一边指着不远处的泉流石壁。 第三十六章 似锦(2) 阿潇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那块石壁上刻着紫星宗的五百宗规,其中第一条,便是不可擅自斗殴。 阿潇无奈的放下手,如果因为违反宗规被赶出去了,那可就前功尽弃了,在完成目的前,她还不能离开这里,等清明君将她体内的灵力封住了,她就立马离开!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一道男声从旁边传来,阿潇转头望去,陈飞源正在不远处面色凝重的看着四人的方向, 看到他,小哑巴似乎看到了救星一样,他踩着碎步跑过去,陈飞源逐渐露出温和的目光,伸手拉住他。 阿潇转头看向奇然和平昆,两人一脸不屑的瞅了陈飞源一眼,毫不情愿的喊道:“大师兄好~” 陈飞源没理他们,他温柔的看着小哑巴,问:“一尘,他们又欺负你了吗?” 小哑巴犹豫了一会儿,慢悠悠的摇了摇头,他垂着头,委屈的样子令人心疼又心软。 阿潇沉声喊道:“是!” 陈飞源牵着白一尘走到阿潇面前,轻声问道:“阿潇,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阿潇冷眸轻轻瞥了他一眼,随后看向他身旁的小哑巴,道:“这两个人,欺负他。” 她的声音格外冷清,不带一丝情绪,白一尘抬头偷偷看了她一眼,随后又连忙低下了头。 陈飞源脸上的笑容逐渐收起,他转头看向旁边的两人,沉声道:“奇然,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许欺负他,你还想被禁足吗?” “我哪儿敢啊大师兄。”奇然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只是想跟他聊聊天而已,谁知道,他非但不理我,还把给清明君准备的饭菜给洒了,泼了我一身呢。” 阿潇勾唇一笑,她一把抢过小哑巴手上的碗,大步上前,直接泼到了奇然身上,不等他开口发怒,阿潇便嗤笑着说道:“这才叫洒了一身。” “你……”奇然刚要怒骂,陈飞源便牵着白一尘来到阿潇身旁。 他怒目看着奇然,沉声道:“奇然,你别忘了紫星宗的规矩,私自斗殴者,挑事生厌者,自行除名下山,你难道真的想被赶出去吗?” 奇然愤怒的瞅了阿潇一眼,随后愤恨的看着陈飞源,咬着牙开口:“行,大师兄说得有道理,平昆,我们走。” 阿潇勾唇一笑,看着两人怒气冲冲的背影,在这闷热的夏日里心情,似乎有股风吹进了心里,很舒服,很痛快。 陈飞源转头看了阿潇一眼,温柔的微笑着介绍道:“阿潇,他叫白一尘,刚刚,谢谢你的帮忙。” “嗯。”阿潇敷衍的嗯了一声,她看着陈飞源身旁的男子,他半低着头,清明似水的双眸飘忽不定的四处转悠,却始终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陈飞源又介绍道:“一尘,她叫阿潇,是今年的新弟子。” 白一尘犹豫着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面前的黑衣女子,微微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了几下,随后翻过去看阿潇看。 ‘多谢姑娘相助。’ 阿潇在心里默念着这几个落笔工整的文字,她不经意的抬眸一笑,轻声开口:“不用谢。” 陈飞源目光一愣,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阿潇,她居然会笑!还会这么温柔的讲话?还以为她只有那副令人畏惧的表情呢。 听她语气温柔,白一尘便不再畏惧,慢慢抬头与她直视,他嘴角轻扬,眼睛眯着,笑得十分可爱,阿潇看得入迷,他笑得很单纯,眸中的神情干净得好似白纸。 她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的眼睛。 陈飞源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奇然二人离开的方向,他担忧的看着阿潇,道:“阿潇,今天你惹了奇然和平昆,他们往后只怕会经常找你的麻烦,你要小心了,虽然宗规不许斗殴,但奇然那小子总是一肚子坏水,今天你让他不高兴,以后,他就会想很多幼稚的把戏来整你。” 阿潇没说话,幼稚的把戏,她倒要看看,能有多幼稚! 奇然真的很幼稚,和平昆离开后,他就立马叫人去后山抓了几条蛇丢进阿潇的寝室,谁知,阿潇没有回寝,倒还把无辜的鸾怡然吓得大哭。 天色逐渐暗下,在管了一场闲事后,阿潇就被陈飞源拉着去参观了紫星宗所有重要的地方,回到寝室时,她已经累得不行了,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内传来抽泣声,她刚刚推开门,还未反应过来,一个紫色的身影便冲来抱住了她。 “阿潇!你终于回来啦,你是不知道啊,我刚刚经历了什么,哇!”鸾怡然一边哭还一边委屈的大声喊着。 阿潇被她拽的险些摔倒,还好她反应快,迅速扶着墙站稳,她一脸平静的问道:“怎么了?” 鸾怡然噘着嘴,哭得十分委屈,“不知道是谁,在我们屋子里放了蛇,我一打开门,一大条蛇就掉到我头上啊,给我吓惨了,啊!”她越说越委屈,哭声越来越大。 时间已经不早了,鸾怡然这一哭,把隔壁寝室的都给吵醒的,阿潇听到隔壁传来的抱怨声,她将门关上,抱着身上的‘娃娃’走进屋去。 鸾怡然哭了半宿,总担心房间里还有蛇,她就一直缠着阿潇,死活求了半天,阿潇才无奈的答应和她一起睡。 第二天一早,天才微微亮,所有新弟子都换上了紫星宗派发的服饰,带陈飞源的带领下来到了灵安大殿前的广场参加拜师大典。 拜师大典,其实就是所有新弟子们根据抽签两两成对,在四位长老面前以对决的形式展示自己的能力,表现较为突出的,便能亲拜四位长老为师,成为内门弟子,学习内门独传法术。 钟声响了三下,陈飞源回头朝众人示意,所有人一排传一排的迅速恢复了安静,钟声的余音在空中回荡了许久才慢慢消失,风慢慢停落,灵安大殿的金门缓缓打开,四位身着整齐紫衣大褂的长老并肩走来。 他们站在高高的石梯上,陈飞源拱手鞠躬,身后众人同他一起恭敬参拜。 陈飞源道:“四位长老,新进弟子已全部到齐,等候拜师大典开始。” 阿潇轻轻抬眸看向那位宗主,他站得笔直,清冷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台下,只听他轻轻嗯了一声,随即说道:“开始吧。” 语落,八位紫衣弟子抬着座椅走到四人身后,他们齐齐入座,台下的众人也分成了两边,由着一声钟响,第一个进行对决的两人也开始了激烈的斗决。 阿潇悠闲的走到一个石柱旁站下,她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漫不经心的盯着对局中的两个人,视线不经意的往旁边移去,竟看到高台上有一个目光正在盯着自己,她微微蹙眉,疑惑的望着那位宗主,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安月夏转头望了身旁的男子一眼,小声问道:“夜白,我感觉到了离儿的气息。” 夜白双眸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轻声开口:“我也感受到了。” “她回来了吗?”安月夏语气有些激动,但她很快意识到现在不是该着急的时候,便逐渐收起情绪,慢慢恢复了平静。 夜白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台下的众人,轻声叹气:“离儿,真的回来了吗……” 离儿?明牧离? 阿潇垂眸沉思,听他们的语气,似乎师父离开了很久,但在她的印象里,师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下山一次,难道,她不是回紫星宗吗? “下一场!阿潇,朱宁,请准备!”站在灵安大殿顶上高塔里的弟子扬声喊道。 阿潇没有过多的思考,她收起心中疑惑,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踩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人群,鸾怡然挤了过来,在她身旁蹦蹦跳跳的喊道:“阿潇,加油,我看好你!” 阿潇回了她一个轻微的点头,她走到广场中间,另一位名叫朱宁的女子颤颤巍巍的朝她走来,眼神里充满恐惧。 当初阿潇在客栈里与人大打出手的时候,朱宁也在现场,想着当时那个画面,她都觉得还害怕,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抽到和阿潇比斗。 比斗开始,阿潇迅速在掌中聚集灵气,一个紫色的光球慢慢聚成,随后,她大力翻掌,掌中的光球迅速朝对面的朱宁飞去。 朱宁反应也是极快,一个侧身空翻多过了飞来的光球,她迅速拔剑朝阿潇跑来,二人即将碰撞,朱宁反手挥剑,一道白色的剑气朝阿潇飞去。 阿潇眸光一闪,眉头轻轻蹙起,她手掌用力一翻,一道紫色的光迅速在掌中聚拢,在剑气即将飞到面前时,她用力挥手,掌中的光球往前飞去,与剑气相碰后又继续朝朱宁飞去。 朱宁来不及闪躲,直接被光球砸中飞出了好远,重重撞到了广场上的一根柱子上,随后便痛苦的晕厥了过去。 “住手!” 一个带着怒气的男声从石梯上传来,众人还来不及惊讶,便齐刷刷的转头看去,一直没有讲过话的曲江流长老站了起来,面色凝重的看着阿潇。 第三十七章 似锦(3) 这时,几位身穿浅紫色服饰的弟子跑到朱宁身旁,他们为她检查了一下,一位弟子惊讶道:“骨头断了。” “啊,天哪,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这不是比试吗?” “我看就是这个阿潇好胜心太强了,人朱宁才灵气刚刚到达一级,她怎么能这样啊!” “太过分了……” 周围不断传来窃窃私语的骂声,阿潇听在耳里,心情逐渐有些复杂,她转头看了一眼声音传出的放向,那几人见她看到了自己的方向,又连忙回避着她的眼神,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曲江流怒喝道:“大胆弟子,小小比试,你居然会下如此重的手,该当何罪!” 阿潇冷眸轻瞥了他一眼,冷冷一笑,并未言语。 “你笑什么!”曲江流一脸愤怒的吼道,可见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正好有这个机会让他逮到了一个人,可以用来出出气,不过,他找错人了。 “笑你啊。”阿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双紫色双瞳在暖阳的照射下,如同发着光的紫色琉璃,十分好看。 “你!”曲江流正要发火,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回头一看,竟是夜白。 夜白沉声道:“你先别急,有什么事,比试结束后再说。”他说着,清冷的双眸不经意的看向阿潇,略有所思的眼神似乎差距到了什么。 曲江流看了一眼场下剩余的弟子们,又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三人,他怒瞪了阿潇一眼,哼了一声便回到位置上坐下。 比赛继续,阿潇回到了方才站着的柱子边坐下,刚刚对朱宁进行攻击时,她的手竟有些不受控制,脑子有一刻突然间变得一片空白,若不是她咬舌保持着清醒,或许朱宁,就不只是晕倒而已了。 “阿潇!你好厉害呀!”鸾怡然突然从柱子后面跳了出来,阿潇吓了一跳。 鸾怡然坐到阿潇身旁,一脸崇拜的眨着眼看着她,“阿潇,你那么厉害,你的灵力是怎么升到二级的呀?” 阿潇淡定瞥了她一眼,“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就算是再有天赋的人,出生后灵力都是一级的,像我们这样没有人教的,是很难提升至二级的,还是说,你有师父教你吗?”鸾怡然好奇的问道。 阿潇目光一顿,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你师父一定很厉害吧!”鸾怡然嘻嘻笑着问道,能让阿潇这么高傲的人拜之为师的,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吧。 阿潇犹豫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明牧离是否有多厉害,当初杨清拜她为师,一是为了感恩她的收留,二是单纯的想要学习功夫而已,毕竟,在山上能做的事情不多,整天看书也没那么多书给她来看。 “不知道?”鸾怡然疑惑的问道,她还想再问些什么,谁知阿潇突然抬眸盯着她,那双紫眸中冰冷的神情看得人不由生畏,鸾怡然便识趣的闭嘴了。 “鸾怡然!过来!”人群中的慕阳昇突然朝二人的方向大喊,鸾怡然跟阿潇说了一声便起身跑了过去。 阿潇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热闹的人群,几乎可以听到所有人杂乱的心跳声,扰得她心烦,余光隐约瞄到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她转头看了身后的四人一眼,见他们都认真的看着比斗的弟子,便放心的起身走到树上坐下。 微风如同女子温柔的手在耳边轻轻扇着,清亮中带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阿潇闭着眼,悠闲的坐在树杈间睡下了,风拂过树间留下树叶拍动的簌簌声,耳边那些烦人的心跳声慢慢消失,只留下令人心缓神宜的树叶声。 咚咚咚。 突然,树下传来了有人大力拍着树干的声音,树叶被震得成片的飘落下来。 阿潇吓得睁开眼,她转头往下看去,白一尘站在树下,他蹦蹦跳跳的朝着她招手,似乎想说什么。 犹豫了一会儿,阿潇翻身跳下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个害羞的不敢与她对视的小哑巴,问:“有事?” 白一尘点点头,然后又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阿潇,双手比着一连串阿潇根本看不懂的动作。 阿潇叹了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一尘见阿潇一直没懂自己的意思,便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手指在纸上划动了几下,随后便将纸递给她。 阿潇犹豫着接过看了一眼,只见纸上工整的写着几个字:别去食堂,奇然要做坏事。 “坏事?呵……”阿潇不屑的嗤笑一声,略带玩味意味的眼神望向面前着急的小哑巴,问道,“他能做什么坏事啊?” 白一尘正要比划些什么,阿潇便抬手制止,她将手中的纸还给他,一脸无所谓的说道:“知道了,你走吧。” 阿潇说完便踮脚跳到了树上,继续闭眼歇息,白一尘见她似乎并不在意,便安静的离开了。 阿潇并未睡下,听得见白一尘离开的脚步声,她睁眼看着他的背影,想着刚才小哑巴那着急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扬起,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甚至连她自己都未发现。 过了许久,比赛接近尾声,鸾怡然匆匆跑来带着阿潇回到广场上,比赛结束后,所有弟子安静的站在广场上,仰头看着站在石梯上的四位长老。 曲江流突然喊道:“阿潇。” 阿潇往前走了一步,抱拳行礼。 曲江流脸色十分难看,一脸严肃的看着她,问:“你应该知道这只是比斗,却为何要下如此重的手,虽是比赛,但你却为了获胜而无所顾忌的伤及同门,面对尊长,无所礼记,你可知罪?” 知罪?呵!当自己是官府老爷呢? 阿潇冷笑一声,正要开口说话,便被一个女声打断了。 安月夏略带笑意的看了阿潇一眼,道:“师兄,你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吧,都说了这是比赛,自然会有所伤及,你不能因为朱姑娘是你亲戚家的孩子,便要对这位弟子加以责罚吧。” “月夏。”夜长风轻声提醒,朝安月夏摇头示意,却遭她直接无视。 曲江流脸色有些乌黑的看着安月夏,怒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身为长老,我自然是公正无私的,但这位叫阿潇的弟子面对同门,竟能下如此重手,无所顾忌,这样的人,我们紫星宗怎么能留!” 夜白端坐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们二人,目光时不时瞥向台下的阿潇,见她神情自若,竟无半分歉意和悔意,甚至听到将被逐出师门,脸上都不见任何情绪的波动…… “离儿。”夜白不经意的轻唤了一声,这位弟子身上,竟有着和师妹一样的气息! 安月夏并未注意到身后夜白的异样,她浅笑着看了曲江流一眼,随后转头看向阿潇,问:“弟子阿潇,我愿收你为徒,做我内门弟子,你可愿意。” 阿潇愣住了,她来紫星宗并不是为了拜师,只是想找紫星宗宗主夜白将她体内的灵力封住而已,拜师?她没兴趣。 鸾怡然就站在阿潇身旁,见她半天没有动静,以为她是太激动而呆住了,便连忙轻轻用手肘戳了戳她,小声轻唤:“阿潇!月夏长老跟你说话呢!” 阿潇回过神来,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点头答应了,毕竟,如果成为安月夏的内门弟子,应该可以见到宗主,只要事情一解决,她立马离开! “安月夏,你是成心跟我作对是不是!”曲江流怒了,扬声吼道。 台下的弟子都被惊到,没想到江流长老会为这等小事发脾气,有几位窃窃私语的弟子也连忙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把头低得很低,生怕这位发怒的长老一会儿将怒气撒到自己头上来。 安月夏面无波澜的看着曲江流,浅笑道:“师兄,你多虑了,我只是看这位弟子潜质不错,想好好培养而已。” “你……” “师兄!”曲江流正要发怒大吼,身后便传来夜白低沉威严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夜白正皱眉盯着他。 夜白道:“师兄,大典还在继续,注意分寸。”他说完便移开了视线,虽是简单的言语但却含着十足的威慑力,曲江流懊恼的瞅了安月夏一眼,转身回到位置上坐下。 夜长风见他们总算不吵了,这才松了口气,他看向台下站着的阿潇,柔声开口:“阿潇,请行拜师礼。” 阿潇冷眸瞥了他一眼,随后淡定的看向安月夏,她猜想着这位长老应该并不是诚意想收她做弟子,刚才一时冲动说的话,只是单纯的想跟曲江流作对而已。 阿潇一动不动的站着,她可不是认人随意摆弄消遣的棋子。 鸾怡然见她半天不动,又一次用手肘戳了戳她,提醒道:“阿潇,快磕头拜师啊!” 阿潇目视前方,依旧一动不动。 陈飞源见装,连忙小声提醒:“阿潇,快拜师,有什么事下去再说。” 他只当阿潇是因为曲江流而生气,所以不愿拜师行礼,虽然这是她与曲江流的事,但月夏长老已经说了要收她为徒,如果她现在闹脾气,不就让月夏长老难堪了吗! 第三十八章 似锦(4) 阿潇略有所思的看了陈飞源一眼,没办法,她犹豫了一会儿,十分不情愿的抱拳弯腰行礼。 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拜师行礼,应行跪拜礼来表对师父的尊敬,可这阿潇竟只行拱手礼,分明就是不给安月夏面子,故意让她难堪。 安月夏脸色也刹时变得阴沉了下来,她本意是想救救这位被曲江流针对的小弟子,可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无礼,她都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为了此事跟曲江流的争吵了! 夜长风见安月夏脸色变了,连忙说道:“阿潇是吧?这拜师行礼该行跪拜礼,这三小孩童都知道的事情,你的父亲母亲没有交过你吗?” 阿潇眉头微蹙,脸色也逐渐变得阴沉了下来,她看向夜长风,沉声道:“没有。” “你!”夜长风正要生气,便听到曲江流那得意的声音:“我就说,这样不是礼数的弟子,紫星宗绝对不能要!” 夜长风转头看向身后的夜白,问道:“宗主,你看这……” 夜白朝他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坐在一旁脸色生气的安月夏,问:“月夏,这位弟子,你还是坚持要收入内门吗?” 安月夏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再看看台下执意不愿下跪的阿潇,她叹了口气,犹豫的低下了头。 夜白微微点头看向阿潇,道:“紫星宗五百宗规规定,不敬尊长,目无礼数者,逐出师门。” 他话音刚落,守在旁边的弟子便上前来两个,本想拉着阿潇离开,却被她直接挥手躲过。鸾怡然见状,连忙劝道:“阿潇,你就被执拗了,快行一个跪拜礼就好了。” 阿潇没说话,她不跪天不跪地,迄今为止她唯一跪过的人,只有村长爷爷一个! 那两个紫衣弟子一把拉住了阿潇的胳膊要将她带走,阿潇用力挣扎着,突然,安静的广场上响起一个叮铃铃的声音,那两个紫衣弟子停住了动作,阿潇低头一看,竟是明牧离给她的令牌掉到了地上。 看着地上的令牌,坐在石梯上的四人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一个个的脸上都挂上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阿潇用力挣开那两个弟子,一把将地上的令牌捡起塞到怀里,见他们两个还要上来拉她,她立马在掌中聚集灵力准备攻击。 “你们两个,退下!”安月夏扬声喊道。 两名紫衣弟子遵命的离开了,阿潇不经意的抬头,竟见四人全都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安月夏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阿潇的神情十分炽热,问道:“阿潇,你怀中的那块令牌是谁给你的?” “我师父。” 阿潇十分淡定的说着,就刚刚她不经意听到的,安月夏和夜白的对话来看,这两人似乎跟她的师父明牧离有着不浅的关系,他们看到令牌时的那不可置信的反应,阿潇也就不足为怪了。 安月夏挑眉一惊,道:“你师父?她叫什么名字?” “明牧离。”阿潇依旧十分淡定的回答道。 一听到‘明牧离’三个字,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淡定的,鸾怡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思议的看着阿潇,惊讶道:“阿潇,明牧离是你师父啊?” “嗯。”阿潇点点头。 夜白似乎也坐不住了,他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台下的弟子们逐渐安静了下来,他看着阿潇,眸中神情似乎含着一种说不清的情愫。 夜白道:“阿潇,你为何来紫星宗?是你师父让你来的吗?” 阿潇点头道:“是。” 夜白问道:“她可知你师父现在在哪儿?” 阿潇摇头道:“不知。” 夜白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师父可交代你来这里做什么?” 阿潇点点头,抬手指着他,冷言道:“她让我来找你。” 安月夏激动地问道:“那离……师姐她还好吗?” 阿潇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不知道,她离开了。” 夜白轻轻叹了口气,看向阿潇说道:“阿潇,你跟我来。” 他说完便转身进入了大殿,阿潇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走上石梯,跟随夜白进入了灵安大殿内,她跟着夜白走进高座后的一扇帘珠门里,两扇金色的大门便慢慢关上了。 绕过一条条交错复杂的金木走廊,夜白推开一扇棕色木门走了进去,阿潇跟着他进入,这是一间书房,她在后关上了门,跟随夜白走到了书案前。 夜白走到书案前的软垫上坐下,看着阿潇,沉声道:“令牌给我。” 阿潇犹豫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令牌递给他,夜白接过令牌细细端详着,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放下令牌,看向阿潇问道:“你师父让你来找我?” 阿潇点头嗯了一声。 夜白又问:“找我何事?” 阿潇犹豫了一会儿,冷言道:“我体内有一股不受控制的灵力,每到月圆之日便会发作,之前都是师父用自身灵力帮我压制,她离开前让我来找你,说你可以帮我控制那股灵力,并让我将令牌交给你。”她说着便把明牧离留给她的信拿出来递给夜白。 夜白认真看着那封信,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这确实是离儿的字迹。 过了会儿,夜白轻叹口气,将信放到一旁,道:“月圆之日发作?” 阿潇点点头,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夜白垂眸沉思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厚重,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你先回去,今晚酉时到清明殿找我。” 阿潇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开了书房,她刚离开,夜白便立刻在屋子四周下了一层屏障,他拿过令牌细细端详,掌中逐渐聚起一道白色的光芒,那道光芒逐渐变大,从里面慢慢传来一个空灵的声音…… 四位长老的住所就在灵安大殿背后的内园里,园中风景极好,绿树环绕,繁花遍地,哪怕是一条狭小的小路上,都可以看到从墙缝中开出的花朵,一个偌大的金鱼池上立着的紫色石桥,将四座宫殿分成了四个的区域,池面浮着轻薄的雾气,衬得这内园好似仙境般美丽。 阿潇在这四座宫殿间绕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出去的路,她双手叉腰站在池边,十分无奈的望着四周,她已经绕晕了,到底从哪里出去啊!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阿潇霍然一惊,双手握拳转身,顺势做了一个比斗的姿势。 刚刚走到离她两步的白一尘吓得连忙后退,他匆忙用摇手来表示自己没有恶意,随后有比划了一堆阿潇根本看不懂的手势。 阿潇叹了口气,问:“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白一尘愣了一下,随后连忙点头,清澈的眸子随着点头的动作轻轻眨着,竟有几分可爱。 阿潇目光冰冷的看着他,问:“怎么走?” 白一尘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后带着阿潇往池对面走去,阿潇跟在他的身后,目光疲惫的盯着地面,不知道为什么,从清明君的房间离开后,她就觉得浑身疲惫,感觉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很累很无力。 白一尘时不时转头看一眼身后跟着的女子,见她脸色不太好,他悄悄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手指在纸上滑动了几下,他停住脚步,转身将纸递给阿潇。 阿潇没想到他会突然间停住,险些撞到了他的身上,她连忙后退,犹豫的接过递来的白纸:你不舒服吗?需要我带你去药堂吗? 阿潇把纸丢还给他,冷冷开口:“不需要,赶紧走。” 白一尘迟疑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又安静的带着她离开了内园,灵安大殿前的广场上,新弟子们还在听着曲江流长老讲各种规矩和禁忌,阿潇担心被看到,便一把拉过白一尘躲在一个石麒麟后面。 白一尘疑惑的看着她,困惑的眼神似乎在问:你怎么了? 阿潇瞅了他一眼,嘘声开口:“有没有其他路,不用经过广场?” 白一尘微笑着点头,双手又不自觉的比划了一堆动作,阿潇翻了个白眼,叹气道:“少废话,赶紧走。” 白一尘笑容逐渐收起,委屈的低下了头,他顾着腮帮子,像个孩子一样可爱。阿潇看他那委屈的模样,嘴角不经意的微微扬起,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笑意,但在那一瞬间里,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不仅察觉的温柔。 可以从内园绕过灵安大殿前往寝室的路,便是紫星宗的后山小路,很多弟子为了躲过不喜欢的课业,便会结伴来到后山躲藏,即便被抓到了,也可以借着采灵草的理由躲过惩罚。 后山的环境很好,竹林环绕,有湖有溪,山中开满鲜艳的花朵和形态各异的灵草,阿潇跟在白一尘身后,凡是经过的逃学弟子都朝他们投来了注视好奇的目光。 “哟哟哟,这不是我们可爱的小哑巴吗?”突然,前方传来一阴阳怪气的的男声,阿潇瞬间皱眉,看着朝他们走来的奇然,眼神逐渐露出阴森的光芒。 奇然和平昆走到二人面前,奇然饶有趣味的看了阿潇一眼,问道:“阿潇,昨天晚上给你准备的礼物,你还喜欢吗?哈哈哈!” 第三十九章 似锦(5) 阿潇摆着阴森锋利的目光看着他,并未说话。 四人周围,许多弟子成了围观的路人,一边远离一边兴奋的看着这份热闹。 奇然见阿潇不理自己,便将矛头对向了白一尘,笑道:“白一尘,拜师大典还没结束吧,你这样带着新弟子从大典上离开,可是要受罚的哦。” 白一尘叹了口气,略有所思的看了阿潇一眼。 阿潇伸出手,接过一片掉落的竹叶,她拿起竹叶细细端详着,像是在看一件稀奇的宝物一样。 “其实,我可以当做今天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你带这位新弟子离开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你师父和我师父,只要……你把衣服脱了,在这里给大家跳个舞,我就放过你们。” 白一尘眉头微微皱起,他看了一眼阿潇,她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自顾自的玩弄着手里的竹叶,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比划着他的语言。 奇然无聊的嗤笑一声,抬手大力将白一尘的手拍到一旁,啪的一声在耳边响起,阿潇眸光一闪,双指立刻夹住那片竹叶,随即一掌将奇然往后大力推去,大步一迈,将白一尘护在身后。 “别碰他。” 她一字一字的说道,低沉的嗓音在这幽密的竹林中回荡着,空灵得令人脊背发凉,那双紫眸中隐约有一团黑气的旋转,如同一只黑手在摆动,似乎下一刻便会飞出来将眼前之人掐死。 奇然有些无措的眨着眼睛,神情显得惊慌不已,阿潇的眼神很恐怖,他从未见过那种近乎可以杀人的眼神,心里总有一种稍有不慎便会被她杀死的感觉,不由的脊背发凉。 冷风吹过,阿潇悠悠开口:“再敢碰他,我杀了你。” 阿潇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与白一尘可以说是毫无关系,甚至只见过三次面,但很奇怪,她就想保护他,就是不想看到有人欺负他,这种情绪从未出现过,可心里却并未有任何排斥的感觉。 奇然自然很怕,但他可是紫星宗的二师兄!他可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他十分牵强的露出一份傲气的笑容,不屑道:“杀了我?你敢吗?” 阿潇眉头微蹙,她一把抓过奇然的衣领,将他按在身后的竹子上,另一只手将指间夹着的竹叶放在他的颈部,锋利的竹叶边缘很快划破了奇然的皮肤,一条鲜血顺着轮廓慢慢滑下。 “你可以试试。”阿潇嘴角勾起一丝邪恶的笑意,那双紫眸中隐约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杀意,她的心跳得很快,心里竟有种想将竹叶用力划下的冲动。 突然,四周的围观人群匆匆忙忙的散去,白一尘连忙上前将阿潇拉到一旁,心虚的看着小路另一头走来的安月夏,像个做错事但又害怕受到责罚的孩子一样。 安月夏快步走到四人面前,看看阿潇又看看奇然,问:“你们在干什么?” 平昆匆忙解释道:“长老,我和二师兄刚刚路过这里,看到白一尘和阿潇从大典上逃走,就想让他们回去,谁知道阿潇居然发怒,还想杀了二师兄!” 白一尘听他这么瞎说,着急的跺脚,连忙上前来想要解释,平昆却一把将他推开,阿潇顺势将白一尘拉到身后,瞪眼望着平昆,“我说了,再敢碰他,我杀了你。” 平昆故意做出一副受惊的模样,大步一迈躲到了安月夏身后,委屈的说:“长老,你看你看,你在她都敢这么放肆。” 安月夏瞅了他一眼,虽然平日里长老们与弟子们并无太深的交际,但她不傻,这奇然和平昆,总喜欢仗着自己是师兄,就肆无忌惮的欺负不会说话的白一尘,这事她已经听陈飞源跟夜白说了很多次了,可是奇然的师父曲江流,总是一味的维护着他这个不争气的亲弟子。 “奇然,今天是拜师大典,你不在学园好好待着,到这里来干什么?”安月夏严肃的望着还未从惊讶中恢复的奇然,语气威严十足。 奇然回过神来,连忙说:“长老,明天有灵药学,我和平昆来采点灵草。” “那你采的灵草呢?”安月夏问着,看向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锋利的光芒,她转头看向四周的弟子们,问:“你们,也是来采草药的?” 弟子们纷纷垂下了头,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安月夏瞅了他们一眼,将视线移到了阿潇的身上,问:“阿潇,宗主找你问完话了?” “嗯。”阿潇敷衍的点了一笑头,随后又看向身旁一直紧张不已的白一尘。 安月夏看了白一尘一眼,脸上逐渐露出温和的神情,她微笑着问道:“一尘,你在这里做什么?” 白一尘心虚的抬眸偷偷看了她一眼,他刚抬手要比划些什么,阿潇便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放了下来,一脸平和的看着安月夏,沉声道:“是我让他带我离开的。” 安月夏略有所思的看着阿潇,她犹豫了一会儿,道:“奇然,你带平昆去把藏书阁打扫了,一尘,你师父让你去找他。” 语落,四周围观的弟子们匆忙散去,奇然怒目瞅了阿潇一眼,随后便带着平昆顺着小路离开了,白一尘一脸担忧的看着阿潇,久久不肯离开。 安月夏皱眉道:“一尘,快去!” 白一尘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又再次看向阿潇,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不带任何情绪,他轻轻叹了口气,三步两回头的离开了竹林。 没有别人,安月夏收起脸上的严肃,转而温柔和煦的微笑看着阿潇,问:“阿潇,你师父她还好吗?” 阿潇轻瞥了她一眼,道:“我不知,她走了。” “你可知她去了哪里?”安月夏眸中似乎闪着光芒,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不知。” 安月夏又问:“那块令牌,你师父给你的时候,她可有说过什么?这八年,你一直跟她在一起吗?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些什么?” “她会和我说什么?”杨清语气平和的问道。 虽说明牧离是她的师父,但她并没有教过她任何东西,顶多就是每次下山之后给她带一些书来看。 除此之外,阿潇都是自己照着书上教的方法学武练功,而明牧离就是每天在屋里打坐,打坐结束后就会下山一段时间。 阿潇与明牧离之间,若是撇开师徒的名义,他们也只是交集不深的邻居而已。 安月夏沉思了一会儿,问道:“那她让你来找宗主有何事?” 阿潇道:“不能说。” 安月夏问:“为何?” 阿潇皱眉看着她,道:“不能说的事,没有为什么。” 没有弟子敢这样跟安月夏说话,或者也可以说,除了讨厌的曲江流意外,没有任何人敢用这般冷漠的语气对她讲话,这个阿潇,未免太过傲慢了些! 安月夏忍住脾气,又问:“你跟着你师父多久了?” “八年。” “你们是如何认识的?她又为何要收你为徒?” 阿潇没说话,她不想跟这个人解释太多,反正,等一切解决之后,她就会离开,解释那么多,也没什么意思。 安月夏见她这冷漠无人的态度,深深叹了口气:师姐知书达理,温柔亲和,为何教出来的徒弟会这般无礼。 阿潇见她半天不再问什么,不耐烦的问:“还有事吗?没事我就走了。” 安月夏回过神来,略有所思的看了阿潇一眼,想问什么,但却被她那冷漠的眼神给堵住了,她摇摇头,“没事了,以后若是有不懂得问题,可以来夏室找我。” 阿潇敷衍的嗯了一声,随后便绕过她大步往石头路的另一头走去,慢慢消失在竹林的密影中。 阿潇回到宿舍时已将近午时,大殿上的弟子们也都从广场上离开,在寝室旁的院子上,鸾怡然拉着飞炀蹦蹦跳跳的朝阿潇跑去,边跑边喊着她的名字。 “阿潇阿潇!你跟着宗主去哪里了?”鸾怡然很自然的挽过阿潇的胳膊,蹦蹦跳跳的问道。 飞炀接着她的话说道:“阿潇姑娘,没想到你居然是明牧离长老的弟子,难怪你那么厉害呢。” 阿潇看了他们一眼,眼神格外冷清,明牧离很厉害吗?若不是有师徒那层关系,她其实并不想被人套上谁谁谁的徒弟这一标签。 “她是她,我是我。”阿潇语气冷漠的开口。 鸾怡然慢慢安静了下来,与飞炀对视了一眼,她小心翼翼的问道:“阿潇,你跟你师父关系不好吗?” 阿潇转眸望着她,道:“不是不好,是还没好到说我的时候可以带上她。” 说她就说她,说明牧离就别扯到她,她就是阿潇,不是任何人的谁谁谁。 飞炀疑惑道:“可她是你师父啊。” 阿潇转头看着他,半天没说话,明牧离真的把她当做徒弟吗? 把她留在身边,是真的想照顾她吗? 并不是!那位似乎很有名气的师父,只是担心把她放在外面会伤害到那些无辜的人,师徒只不过是个名义,明牧离只是想用这层名义将她关在身边,不让她去伤害到别人而已。 鸾怡然感觉到阿潇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她连忙朝飞炀使了个眼神,飞炀立马领会,低下头装作什么够没说过。 第四十章 似锦(6) 鸾怡然挽着阿潇的胳膊,亲密的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娇道:“阿潇,我们去食堂吃饭吧,我好饿啊~” 食堂……阿潇想起了方才白一尘给她的嘱咐:别去食堂,奇然要做坏事。 她正好想看看,他想做什么坏事。 紫星宗的食堂很大,足以容纳所有数千名弟子一同用餐,食堂分为两层,二层是阁楼,可以欣赏食堂对面的湖景,相比一层要热闹些。 平日里,四位长老和内门弟子们都是不来食堂用餐的,所以许多弟子之间若是有什么恩怨,大多都会选择在食堂解决。 阿潇三人一起来到了食堂,他们各自买了饭来到一个位置上坐下,刚准备用餐,突然从一旁走过来三个女弟子,将她们围在了中间。 飞炀和鸾怡然默默放下筷子,疑惑的望着那三位长得凶神恶煞的女弟子。 鸾怡然大声喊道:“干什么干什么啊,看着我们干嘛!我告诉你们哦,私自斗殴可是违反宗规的!” 那三人对视了一眼,齐刷刷的低头看着阿潇,鸾怡然一下便猜到她们是想找阿潇的麻烦,正要起身过去,就被一只大手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谁啊!别碰我!”鸾怡然一边骂着一边回头,身后站着一个她不认识的男子,他看着阿潇,脸上的笑容十分的不友好。 鸾怡然大喊道:“你别碰我,我告诉你我可是东海公主,把你的手给我撒开!”她说着便要去拉开奇然的手,可这家伙力气很大,她根本扯不开。 奇然压根没理鸾怡然,他看着阿潇,脸上露出一丝狡诈又不屑的微笑,笑道:“阿潇,我早就说过了,别惹我,你非不听,现在好啦,这里都是我的人,要么,你跪下来跟我磕三个头道歉,要么,今天我们打你打到你亲爹亲娘都认不出你来!” 他话音刚落,四周正在用餐的弟子们纷纷起身,将阿潇三人牢牢围住。 阿潇淡定的吃着菜,可当听到那句‘亲爹亲娘’时,她愣住了,嘴角露出一份怪异的微笑,她本就无父无母,跟她提爹娘,简直可笑! 她默默放下筷子,悠悠抬头看着奇然,半天没说话,即便光线被挡住,但那双紫眸中散发出的清冷和冷漠也丝毫未减弱半分。 “师兄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啦!” 突然,不知何时站在阿潇身后的平昆,抬手便朝阿潇的后脑上重重打了一下,阿潇脸上的笑瞬间顿住了,她眯着眼,眸中的神情逐渐变得阴暗了几份。 鸾怡然见状,怒吼:“喂你干嘛!” 此时,坐在他们不远处位置上的叶影,也慢慢将注意力移到了人群的方向,藏在面具下的那双鹰眼慢慢眯起,从人群间的缝隙中,他看到了那人打阿潇,也看到阿潇脸上表情明显的变化,他端起杯子喝茶,像是看戏一样等着看将要会发生的事。 众人都在看热闹,无人注意到阿潇搭在腿上的双手逐渐握紧,一股十分稀薄的黑气在她的拳头四周环绕着,像是一股雾气,颜色逐渐变浓变深。 “你们在做什么!”突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纷纷看了过去。 阿潇突然起身,她一把抓过平昆的衣领,不等任何人反应便将他翻摔到地上,她半蹲着,一只腿跪在他的身上,一手握拳抬在空中,另一只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不到一会儿,平昆的脸色便开始泛红充血。 “阿潇!”陈飞源大喊着,话音刚落,阿潇抬在空中的拳头便打在了平昆的脸上,他吐了一口血,立马便没了意识晕厥了过去。 陈飞源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查看,众人合力将阿潇从平昆身上拉开,鸾怡然和飞炀也趁机推开奇然,跑到阿潇身旁护着她。 鸾怡然担忧的问道:“阿潇,你没事吧,手疼吗?” 飞炀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手疼,平昆的脸才疼吧! 阿潇看了他们一眼,轻轻摇头,突然,余光隐约瞄到了一个身影站在门口,她转头一看,是白一尘。 他端正的站在门口,眼神畏畏缩缩的看着三人的方向,四目相对那一刻,他又匆忙低下了头,双脚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阿潇推开鸾怡然和飞炀,大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这就是他要做的坏事?” 白一尘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她一眼,犹豫的点了点头。 “这算什么坏事。”阿潇说着便回头看了一眼,“陈飞源也是你找来的?” 白一尘慢慢抬起头,看看忙着给平昆检查的师兄,又看向面前一脸无所谓的阿潇,慢悠悠的点了点头。 阿潇开口想说什么,鸾怡然和飞炀便跑了上来,看着眼前这个白净的男子,鸾怡然蹦蹦跳跳的问:“你是谁呀?你也认识阿潇吗?” 飞炀看了阿潇一眼,见她嘴角擒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看向面前的紫衣男子,笑道:“没想到阿潇姑娘跟你说话的时候竟会有笑容,真是罕见。” 他这话刚刚说完,阿潇立即收起笑意,转头瞪着他,那好似要吃人的眼神似乎在说:你闭嘴。 飞炀十分自觉的捂住为了嘴巴,眯着眼尴尬的笑了笑。 鸾怡然望着白一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白一尘。”阿潇回答道。 鸾怡然惊讶的看了阿潇一眼,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该好奇的时候,她看向白一尘,问道:“你是我们的师兄吧,在山下参加考核的时候没有见过你。” 白一尘腼腆的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鸾怡然又问:“你和阿潇怎么认识的?她好像很喜欢你诶。” 听到喜欢一词,白一尘望着阿潇的眼神又变得温柔了许多,可迎接他的,却是那双紫眸里满满的寒意与冷漠,他略显失望的看向鸾怡然,指了指嘴巴又摇了摇手。 鸾怡然明白他的意思,一脸愧疚的低下头,嘟囔着骂了自己一句:“真没眼力见儿!” “阿潇,你过来。”陈飞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 阿潇回头望了他一眼,犹豫着走了过去,平昆已经醒了过来,但他的脸颊处已经肿了一个大包,那副怨愤望着杨清的表情,莫名的有一种喜感。 陈飞源正要说话,鸾怡然便拉着飞炀跑到阿潇身旁,她扬声喊道:“大师兄,是奇然故意来找阿潇的麻烦,那个人,他还打了阿潇的头,阿潇才还手的!”她说着,十分可爱的抬手指着平昆。 平昆立马反驳道:“你胡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她了,大家看到了吗?都没有!” 他说着,周围的弟子们也都附和着说‘没有’‘没看到’。 陈飞源压根没理会他,双眸始终盯着阿潇,半天,四周慢慢安静了下来,他才悠悠的开口:“阿潇,紫星宗不准私自斗殴,这是规矩。” 阿潇并未打算辩解什么,她确实打了人,至于为什么要打,她不想解释太多,反正,她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不想在乎什么规矩、 陈飞源见她半天不说话,便看向一旁趾高气昂的奇然,眸光逐渐暗淡了几份,问:“奇然,挑事,集众一起欺负新来的弟子,你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师父也多次警告过你,你都给当做耳旁风?” 奇然一脸不屑的嗤笑一声,傲气的走到陈飞源身旁,那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似的,他冷笑着开口:“陈飞源,你别总用宗主压我,别忘了,我师父是江流长老,不是清明君,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弟子而已,别再我面前跟我摆大师兄的架子。” “你……”陈飞源正想反驳就被打断了话。 奇然满脸痞气的瞅了阿潇一眼,望着陈飞源说道:“我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想护着这丫头了,你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陈飞源眉宇紧皱,怒道:“休得胡!奇然,你是师兄,就要有个师兄的样子,总是带着平昆整天欺负人,你不觉得丢脸吗?平日里你欺负一尘的时候我已经警告过你了,可你不但不改还变本加厉,你再这样,我就真的要告诉师父了,加上之前犯的错,足以将你逐出山门!” ‘逐出山门’四字一出,奇然的脸色明显变得有些僵硬,脸上不屑的表情也不经意的收敛了一些。 尽管害怕被逐处山门,可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不能丢脸! 过了会儿,奇然依旧高傲的冷哼一声,抬着下巴喊道:“陈飞源,你就这点本事?除了去找宗主告状,你还会干什么?有本事,跟我去灵安台较量一下啊!” “行啊,马上就要仙斗大会了,到时候,我自会向师父请命,与你单独一战。”陈飞源坚定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股威慑力,四周围观的弟子都被震住了,满脸不可思议的开始窃窃私语。 奇然没想到陈飞源会答应得这么干脆,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有些僵硬,他略有所思的看了阿潇一眼,嘲讽道:“可以啊!只不过……没想到,你对这丫头还真好,为了她,居然答应了跟同门一战?你不会真的喜欢她吧?哈哈哈!” 听着他笑声,四周的弟子也都纷纷跟着大笑起来,阿潇的脸色却愈发难看,放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握拳,隐约可以听到骨头‘咔咔’的声音。 突然,一个紫色的身影突然从身旁跑过,阿潇顺着拿道身影的方向看去,白一尘站在了陈飞源身旁,他将奇然推开,双手抬在胸前比划着些什么。 陈飞源似乎看懂了他比划的意思,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他正要说什么,便听到了奇然不屑的嘲讽笑声。 “你别在老子面前比这个那个,烦不烦!” 奇然扬声吼着,抬手便要去推白一尘,可手还未碰到他的肩膀,突然一只纤细的手伸来,大力抓住了他的手腕,没等他反应过来,阿潇转身挡在为了白一尘面前,另一只手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身手,快得根本看不清动作到底如何,一眨眼的功夫,奇然便被她控制在掌中,这一场面,吓得弟子们匆忙远离,惊叹声不断。 “我说了,再敢碰他,我杀了你。” 阿潇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冷清低沉的语气令人莫名的心慌,可以感觉到,她没有在开玩笑,她真的会杀了奇然,那双掐着奇然脖子的纤手不断加力,发红的眼睛十分完整的诠释了此刻她的心情。 奇然逐渐呼吸困难,脸色很快变得有些铁青,他张开手掌,想使用灵力将面前这个可怕的女人推开,可奇怪的是,灵力竟无法凝聚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乱窜,将血液中的灵气都给打乱了。 陈飞源在四周的惊呼声中回过神来,匆忙上前将阿潇的手从奇然脖子上扯开,将她拉到身后,提醒道:“阿潇,冷静一下。” 望着阿潇那满怀怒意的眼神,陈飞源突然间想起了当时在客栈,阿潇生气失控的场面,若是她与奇然在此处打了起来,惊动了长老们,那就麻烦了。 阿潇看着他的眼睛,那清澈似水的双眸,让人看一眼,便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安心,她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站好。 早已看呆了的鸾怡然崇拜的看着她,一边感叹的摇头,一边不停地哇出声来,就差鼓掌叫好了。 “阿潇姑娘,你好厉害啊。”飞炀小声夸赞道,他说出了鸾怡然的心声,自己也在极力忍着内心的崇拜之情。 阿潇瞥了他一眼,将视线移到了白一尘脸上,他在看着她,薄唇微抿,眼神有些复杂。 或许是因为不爱讲话,阿潇比较喜欢观察别人的眼神,很奇怪,她感觉自己能读懂这位小哑巴的眼神,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好像无法开口。 “你想说什么?”阿潇在心中想着,竟不知不觉的给问了出来。 白一尘一愣,眼神惊慌的低下了头,回避着阿潇那锋利的注视。 阿潇叹了口气,略显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不是,她也不想追这问,过了会儿,她看向陈飞源,冷言道:“没事我先走了。” “呃……”陈飞源刚开口要说话,阿潇便大步离开了食堂,鸾怡然与飞炀与他道了声别,便蹦蹦跳跳的跟着阿潇跑了出去。 白一尘轻轻拍了拍陈飞源的肩膀,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的方向,陈飞源温柔的笑着,轻轻点头,“去吧。” 白一尘乖巧的点头道别,随后便步履匆忙的跑出了食堂。 望着他的背影慢慢走远,陈飞源脸上的笑容逐渐收回,转而严肃的表情看向奇然和平昆,道:“你们两个,不想我把今天的事告诉师父的话,就去藏书阁自觉抄写三遍《德行篇》经书。” 奇然和平昆尽管千万的不乐意,但为了不让长老们知道,还是默默答应了他的命令,轰散人群,郁闷的离开了食堂。 望着他们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陈飞源万般无奈的摇了摇头。 若是奇然可以懂事些,不那么小孩子气,陈飞源也想跟这位二师兄和平相处,可偏偏,他就是爱找事的性子,宗主都拿他没办法,曲江流又凡事都护着他,慢慢的,奇然就养成了爱以大欺小的性子,陈飞源也很无奈。 …… 夜晚的紫星宗美得好似一副仙境图,朦胧的薄雾将结界的四周都笼罩起来,树间传来微弱的虫鸣音,它们歌唱着,为这美得醉人的夜附上婵婵棉音。 山中的灵草发出彩色的光芒,微风吹过竹林荡起的‘絮絮’声音,好似水浪轻拍着湖面,宁静、舒雅,漆黑的夜空闪烁着点点繁星,熙熙攘攘的围绕着那轮皎洁的明月。 阿潇坐在院子里,望着那遥远明亮的圆月发呆,思绪逐渐放空,听着风声,虫鸣,烦乱的心情慢慢变得平静了下来。 每次望着月亮,她都会想起村长爷爷的声音,想起他的脸,那慈祥的笑容和真诚的眼神,村长爷爷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对她真心好的人。 突然,阿潇旁边的树后面探出来一颗头,她下意识的起身警惕起来,眯眼望着站在树旁的身影。 悬挂在墙头的烛灯照映着他的脸,干净、温柔,他看了四周一眼,像个要做什么坏事的小孩,蹑手蹑脚的来到阿潇身旁。 “你来干嘛?”阿潇皱眉问道。 白一尘将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掌中握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他慢慢打开,里面放着两个包子。 他伸出手,将包子递给阿潇。 “给我的?”阿潇疑惑的问了一句,可她问完便后悔了,这不是废话吗! 她犹豫着拿过一个,抬眸望了他一眼,沉声道:“可以了。” 白一尘连忙摇了摇头,随即轻轻抬了抬手,意思是连个包子都是给她的。 阿潇没理会,直接转身坐下,咬了一口包子,冷言道:“我一个够了。” 白一尘默默收回了手,他垂着头走到阿潇身旁站着,偷偷抬眸看着她,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阿潇注意到他的表情,今天离开食堂前他就是这个模样,想说什么却又好像不敢说似的,她叹了口气,问:“你想说什么?” 白一尘一愣,犹豫的摇了摇头,继续低着头望着脚尖。 阿潇无奈的摇了摇头,抬高声音喊道:“快说!” 第四十一章 似锦(7) 白一尘吓了一跳,一脸懵的看着她,半天,他吞了吞口水,慢悠悠的往前走了几步,阿潇从他手上把油纸夺了过去,随后用力将他拉到身旁的位置上坐下。 白一尘反应过来,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双手递给阿潇。 阿潇接过纸看了一眼:我没想到大师兄会骂你,对不起。 看着‘对不起’三个字,阿潇的嘴角不自觉的轻轻扬起,眸中的锋利逐渐被不经意的温柔所替代,她转头望了他一眼,浅笑道:“不用对不起。” 她将纸还给他,继续吃着包子。 晚风轻轻拂过树间,落叶轻盈的飘下,停落在地上的两道并肩的影子,他时不时转头看向身旁,在她转头时,他又再次低下了头,逆光下,她的脸上逐渐露出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笑意。 子时刚过,灵安大殿上的钟声从远处飘来,空荡荡的回音在空中不断徘徊,打破了这宁静的夜。 阿潇吃完了包子,转头看向身旁安静坐着的白一尘,红唇轻启:“遇事别总找陈飞源,他不会每时都在。” 白一尘困惑的望着她,眼神里写满了疑问。 阿潇轻叹口气,轻声道:“与其有人依靠,不如自己保护自己。” 白一尘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着:何意? 他正要将纸递给阿潇,耳边便传来了如清风般温柔的声音:“不怕任何人,不惧任何事,就没人敢欺负你。” 阿潇说完便起身离开了,他慢慢起身,望着她的背影,那道纤瘦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孤单落寞,回想起白天她教训奇然时的狠劲儿,与此刻平和安静的阿潇,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阿潇走到一面石壁后面便停住脚步,她低下头,望着月光下那修长的影子,没有任何牵挂,就什么都不怕了,就像如今的她,没有任何牵挂,什么都不用怕,而唯一陪伴着她的,只有自己的影子了。 卯时,清晨的钟声准时响起,天微微亮,晨光微弱的为房屋内院铺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隐约照亮了藏在树荫间的小路,寝室亮起了烛灯,弟子们不约而同的起身梳洗,院子里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阿潇梳洗完毕,坐在软垫上等着精心打扮的鸾怡然,一个女弟子敲了敲门,喊道:“鸾怡然、阿潇,有位叫慕阳昇的让你们快点,他在院子里等着。” 鸾怡然一边认真的挑选着簪子,一边回应大喊:“知道啦!” 阿潇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要不是这丫头今早哭着喊着要一起走,她根本没那个耐心的等这么久。 过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鸾怡然才弄好出门,她一脸兴奋的拉着阿潇来到了院子上,慕阳昇和飞炀已经等得跺脚,看到鸾怡然,慕阳昇一脸怒气的跑过来。 “鸾怡然!你在磨蹭些什么,要迟到啦!去听学又不是去参加什么宴会,你打扮什么呀!”慕阳昇边跑边大喊。 鸾怡然白了他一眼,怼道:“你懂什么啊,今天可是我们第一次去学园,那里一定有很好长得好看的师兄,我不得好好跟人家交个朋友嘛!” 慕阳昇冷笑道:“交朋友?你能不能有点女孩子的样子,矜持一点可以吗?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啊!” 鸾怡然瞅着他,扬声道:“谁说女孩子就一定要矜持的!我父皇从小就跟我说,开心就好,还有啊,谁说只准你们男子找姑娘的,我也可以去找好看的公子呀!” “你!”慕阳昇大骂反驳,但看到鸾怡然那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气得脸都红了,他挥了挥衣袖,转身大步离开院子。 飞炀看看逐渐远去的公子,又看看一脸得意笑容的鸾怡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急得跺了跺脚,还是跟着慕阳昇跑了去。 鸾怡然得意的转头看着阿潇,朝她可爱的笑了笑,挽着她的胳膊追着飞炀跑了去。 紫星宗的学园,是专门给弟子们学习知识的园子,平日里,弟子们每天除了自觉的练功,便要在卯时起床前往学园听学,一直到午时休息,午时之后,才可以自行安排时间。 鸾怡然和慕阳昇一路吵吵闹闹的来到了学堂门口,阿潇和飞炀安安静静的跟着二人身后,刚要进去,阿潇身旁便走来了一人,她转头一看,那张戴着面具的脸,不苟一笑的嘴角,这个人,看过她的身子! 阿潇狠狠瞅了叶影一眼,挤开鸾怡然和慕阳昇走了进去,慕阳昇正要骂她干嘛推人,转眼就看到了身后的叶影,他立马摆出笑盈盈的表情,亲和的喊道:“叶兄,早呀。” 叶影愣了愣,藏在面具下的那双黑眸慢慢移到了慕阳昇脸上,半天,他悠悠开口:“早。”语落,他便绕过二人,大步走进了学堂。 得到了叶影的回应,慕阳昇高兴极了,一把拉过飞炀,满眼欣喜的欢呼:“他居然跟我说话啦!看来我的方法有用诶。” 飞炀见他这么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 鸾怡然好奇的问道:“什么方法?” 慕阳昇说:“当然是用我的热情,来融化他的冰冷啦。” 鸾怡然吐槽道:“切,说难听点,不就是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嘛,这算什么方法。” 慕阳昇顿时黑脸了,刚要说什么,鸾怡然直接转身走了进去,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气得直跺脚。 弟子们要上的课程很简单,不过就是学习用香和用药,以及一些基本法术的理论知识,讲学的长老会手把手的教学示范,在学堂内的学习,都是书本上有的知识。 阿潇一上午都在走神,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手杵着头一手握笔在纸上乱涂乱画,双目无神的盯着窗外,很奇怪,思绪总是无法集中起来,莫名其妙的就会想起昨天晚上在院子里的事,他给她送包子,陪她安静的坐着,他的笑,他的…… “阿潇!”正在讲学的长老曲江流注意到阿潇在走神,他眉头一皱,扬声怒吼。 阿潇回过神来,她慢悠悠的坐直身子,眼神疲惫的看着一脸怒气的曲江流,“干什么。” 曲江流把手上的书本砸在桌案上,起身大步走去,边走边骂道:“还问我干什么,听学不认真听,你看着外面做什么啊,我刚刚说了什么你重复一遍。” 阿潇看都没看他一眼,道:“不知道。” “你,不知道,好啊你,昨天在拜师大典上不讲礼数,有清明君和安月夏为你求情,护着你,现在在我的讲学上你都不好好听,没人教你什么是礼数吗?”曲江流怒吼着,唾沫星子喷了阿潇一脸。 她嫌弃的抬袖擦了擦脸,动作十分明显,坐在她周围的几位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阿潇平静的看着曲江流,冷言道:“没人教,确实不懂。” 曲江流气得脸都白了,他深深叹了口气,怒道:“你师父不是明牧离吗?你爹娘呢?她们就没有好好教教你吗,最基本的礼数都不知道,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养出你这样的闺女。” 这话说的,鸾怡然都听不下去了,她正想站起来帮阿潇说话,刚起身到一半就被坐在前面的慕阳昇拉了坐下,他连忙摇头,劝道:“这里不是你家东海,别惹长老不高兴。” 鸾怡然狠狠瞪了一眼曲江流的背影,无奈的叹气坐下。 然而,阿潇并未被曲江流的话激怒,她无父无母,曲江流那些话,对她并没有任何刺激作用,而明牧离,她确实也没有教过她些什么,所以,此时此刻,曲江流想骂什么,与她无关。 曲江流见阿潇半天没有反应,感觉自己似乎在跟一个木头说话,有种莫名的尴尬,身为人人敬仰的紫星宗长老,他哪能受得了被这般无视。 “阿潇,今天听学结束之后,你给我回寝室去面壁思过,明早卯时之前,不许踏出寝室半步。”曲江流抬高声音喊道。 阿潇眸光一顿,抬头看着他,微微开口:“我不去。” “你!” 阿潇打断了他的话,沉声开口:“宗主找我有事,你想让我面壁,先去问他。” 曲江流顿时语塞,他最讨厌别人用清明君来压他,整个修仙界谁不知道,老宗主一共有四个亲徒弟,便是如今的四位长老,大徒弟曲江流,二徒弟夜白,三徒弟夜长风,四徒弟安月夏。 然而,在老宗主去世前,竟将宗主之位传给了当时不被看好的二徒弟夜白,曲江流也因此对夜白十分不满,处处刁难,好在,夜长风一直对哥哥夜白十分支持,安月夏也常常为护着夜白而多次与曲江流作对。 曲江流毫不掩饰内心的不满,怒道:“行啊,你去,以后我的课,你都不用来啦!”说完,他便转身走回位置上坐下。 这样最好!阿潇在心里默默欢喜。 随着一声声钟响,听学总算是结束了,鸾怡然拉着阿潇前往食堂,慕阳昇拉着叶影飞炀跟在二人身后,有说有笑十分欢乐。 五人走到一个转角处,几个女弟子不小心撞到了她们,鸾怡然脚步不稳整个人往后摔,她下意识的拉住阿潇的胳膊,好在阿潇下盘稳,迅速调整好站姿,并扶住了先写摔倒的鸾怡然。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没事吧。”那三个女弟子连忙道歉。 鸾怡然摇了摇手,欢笑着说道:“没事没事,不用道歉的,你们又不是故意的嘛。” 她刚刚说完,突然地上传来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阿潇低头一看,是她的玉佩,她连忙松开鸾怡然,着急的捡起玉佩,小心翼翼的塞进怀中,失去了支撑鸾怡然则十分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慕阳昇和飞炀连忙过去将鸾怡然扶起,阿潇疾步走到旁边,背对着四人认真查看着玉佩,爷爷留给她的坠子,她好不容易才用浆糊一块一块的粘了起来,如果再摔,就再也没法恢复了。 鸾怡然见她那么宝贝那块玉佩,连忙上前关心道:“阿潇,你的玉佩没事吧。” 听到她的声音慢慢靠近,阿潇连忙将玉佩收回怀中,转身看着她,摇头道:“没事。” 慕阳昇走了过去,调侃道:“我看那块玉佩都坏掉了,你又给粘了起来,要是你喜欢,作为朋友,我可以送你一块。” “谁要你送啊!”鸾怡然转头吼了他一声,随后挽着阿潇的胳膊,温柔道,“阿潇,你喜欢什么样的坠子,我给你买。” 阿潇摇头道:“不用,我只要这块。” “可它都坏掉了。”飞炀不解的说道。 阿潇垂眸望着地面,一眼不发,眸中闪过一丝悲伤,再怎么坏,这都是爷爷留给她的东西,再好的珍宝都无法替代它。 鸾怡然见阿潇的脸色不太好,连忙说:“好啦好啦,阿潇一定是很喜欢那块玉佩,这喜欢的东西,怎么能是随随便便买的那些能比的,我们走吧,一会儿没菜吃了。”她说着,挽着阿潇的胳膊离开了。 酉时,阿潇准时来到了清明殿,站在殿门口,她轻轻敲了敲门,过了会儿,里面传出夜白清冷无比的声音:“进来。” 阿潇没有犹豫便推开了门,顿时,一股淡雅的檀香扑鼻而来,她的脚步愣了一下,随后又继续往里走去。 她刚走了两步,夜白的声音再度从牡丹屏后传来:“关门。” 阿潇不耐烦的微微皱眉,转身回去关上门,随后大步绕过屏风来到书案前,夜白端坐在桌案前,他一手拂袖,一手握笔在纸上画着些什么。 阿潇面无表情的望着他,问:“可想到如何封印我体内的灵力?” 夜白持笔的手停了停,随后,他抬头看了阿潇一眼,道:“方法是有,但有个条件。” 阿潇轻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她点点头,问:“什么条件。” 夜白在画上提了名,随后将笔放到一旁,双手搭在膝上,望着阿潇,严肃道:“拜我为师。” “什么?”阿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让她拜他为师?又要把她困在这山上哪儿都去不了? “拜我为师,我就帮你。”夜白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的表情十分严肃,语气都正经得让人不敢马虎,阿潇眉宇皱紧,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不想再向之前那样被困在山上,尤其是这个规矩又多、人又烦人的地方,就算让她回渠灵荒山,也比在这里强。 “为何要收我?”阿潇严肃的问道。 夜白凝眸望着她,眼神中似乎含着复杂的情愫,他悠悠开口:“因为,你是离儿的徒弟,我有责任也有义务,替她照顾你。” “不必麻烦,只需要你帮忙将我体内的灵力封住即可,我可以照顾好自己。”阿潇立马反驳了他的话,她讨厌这个地方,一想起曲江流和奇然那副嘴脸,以及那令人头疼的五百宗规,她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多待。 夜白叹气道:“我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让你不想继续留在这儿,但你若是想我帮你封住体内的……灵力,就只有选择留在这里。” “我也可以不封印它。”阿潇冷言说道,灵力发作的时候她便会失去意识,那个时候,至少可以当做安安稳稳的睡一觉,把她留在这里,跟当一个囚犯有什么区别。 她的语气十分任性,夜白眉宇慢慢紧皱,望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失望。 过了许久,夜白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他只是安静的望着阿潇,复杂的眼神看得阿潇心里很不舒服,她感觉得到,他似乎想说什么。 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此刻,在眼前的清明君身上,她竟感觉到了明牧离的气息。 又过了许久,阿潇腿都站麻了,正在她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的时候,夜白终于动了,他抬手,将桌案上摆放着的一个黑木盒子拿到面前,慢慢打开。 随着木盒的盖子被掀开,盒子中慢慢飘出缕缕淡白色的气体,慢慢在屋子里飘荡着,所经之处清凉入骨,在这炎炎夏日显得清凉了许多。 夜白将盒中之物拿了出来,放在掌中,阿潇眯眼望去,那是一条坠子,黑色的编织绳连着一块形如牡丹的紫色石头,那石头散发着淡淡的紫色光芒将屋子照得更明亮了。 为等阿潇开口问,夜白便说:“这是紫星石,它含有极大的力量,戴着它,足以压制住你体内不受控制的灵力。”说着,他便伸出手将坠子递给她。 阿潇犹豫着接过,她将紫星石放于掌中,那石头果真十分有灵气,它似乎知道阿潇在盯着它看,紫光突然变得一闪一闪的。 阿潇紧皱的眉眉宇不自觉的舒展开,这石头……似乎有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在哪里出现过呢? 夜白见她望着紫星石发呆,他略有所思的垂下双眸,“戴上吧,今晚就是月圆之日了,马上,月亮就要出来了。” 阿潇瞥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戴上了坠子。 过了一会儿,阿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莫名的有些怀疑这坠子是否真的可靠,秉着怀疑的态度望着夜白,问:“这石头真的有用?” “她的东西,怎会没用。”夜白望着她,又是那复杂的眼神。 那种想说什么,却又总是欲言又止的感觉,让阿潇觉得很别扭,她刻意转头回避,这位清明君到底想说什么? 他看她的眼神,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第四十二章 似锦(8) “现在,你可愿拜我为师了?”夜白再度开口问道。 阿潇一愣,刚要拒绝,夜白便又说:“让你拜我为师,是你师父的意思,若是你不信,可以认真看看她给你写的那封信,她让我收留你,但你我非亲非故,唯一的方法,便只能拜我为师,至于这声师父你愿不愿意叫,随你。” 是师父的意思? 阿潇犹豫了,虽然她很不想任人安排,但师父之命她还是会认真遵守,既然明牧离让夜白照顾她,那便是师父的命令,她不得不听。 见阿潇脸上的表情慢慢松了些,夜白才微微开口:“若是愿意,那便跪下磕头拜师吧。” 阿潇认真想了想,最终还是跪下了,她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敬了夜白一杯茶,随后便慢慢起身站好。 夜白喝了口茶,柔声道:“既然拜了师,就不要再一心想着离开这里,将心思安定下来,平日里好好听学,若是有什么不解的,可以到清明殿来找我。” 阿潇敷衍的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夜白又说:“还有,平日离奇然远一些,曲师兄向来护着他,我不在的时候,没人护着你。” “我不需要谁护着。”阿潇坚定地回应道。 夜白眸中闪过一丝的不可思议,但他掩饰得很好,并未被阿潇察觉到,他放下茶杯,平和的说道:“那我不在的时候,一尘,你多多照顾着些。” “为何?”阿潇不解的问道。 夜白道:“他是我的弟子,你的亲师兄,他自小就无法言语,平日常常会受到排挤和欺负,我不在的时候,你帮着他一点。” “知道了。”阿潇答应完,夜白挥了挥手,她便转身离开了清明殿。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阿潇拜夜白为师的消息,不到一会儿便传到了所有紫星宗弟子们的耳中,阿潇在回寝室的路上,经过的弟子们都朝她投来了鄙夷的目光,她隐约听见了几位女弟子的谈话…… “她就是阿潇吧。” “对啊,就是她,在拜师大典上惹江流长老生气,还当众让月夏长老难看的丫头。” “刚刚不是有人说她拜宗主为师了吗?这是刚刚从清明殿回来吧。” “切,我看啊,就是沾了她师父明牧离的光,不然就她那个样子,没教养脾气还那么差,宗主怎么可能收她这种人为徒。” “就是啊,看她那一脸骄傲的样子,我们一起还是离她远点,搞不好哪天人家看我们不顺眼,就像打朱宁那样,让我们好看呢。” “我听说她昨天在食堂,当着大师兄的面打晕平昆师兄,今天还在学堂上公然跟江流长老作对,居然没受到惩罚?” “还惩罚呢,人家现在可是宗主的亲弟子,谁敢罚她啊,不就有了个明牧离的师父嘛,有什么了不起,骄傲什么啊,切。” 那三个女弟子一脸嚼着舌根一边离开,阿潇脚步越走越慢,最后停了下来,她站在大路中间,望着被月光投到前方的影子,半天一动不动。 沾了明牧离的光? 若不是为了不让体内的灵力失控,她才不会拜夜白为师,自始至终,她从未在乎过灵力失控时自己会杀多少人,不管流多少血死多少人,她不想也不需要去在乎,但…… “阿潇,不管别人如何,你都要做一个善良的人。”这是村长爷爷告诉过她的话,在全村子的人都排挤她、欺负她的时候,村长爷爷留给了她这句话。 这么多年,阿潇一直记得这句忠言,也因此一直极力控制住体内的灵力,但是,爷爷从未告诉过她,到底何为善恶。 善人,恶人,如何区分,她曾杀了人,她是恶人吗?可那并非她本意。她是善人吗?可她杀过人啊。 阿潇转头,望着那三位女弟子离去的背影,她们仍在嘲讽嚼舌,那些话从她们口中吐出,如此简单,似乎不废一丁点力气。她们是善人吗?可她们说的那些话,那句不是在诋毁别人,她们恶吗?可她们并未杀过人害过人啊。 阿潇悠悠抬头,望着从浓云中出现的圆月,思绪仿佛被什么东西慢慢抽空,她抬起手,握住坠在胸前的紫星石,若是现在将它摘下,她将会失控、会杀人,她要这么做吗? 但那三人说的话,不停不停地在脑海中重复着,她真的很想……杀了她们。 正在她准备扯下坠子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阿潇吓了一跳,一边往前退一边反手将那只手拍开。 白一尘微笑着望着她,握着被拍红的手背,似乎并不在乎疼痛。 此刻看见他,阿潇有种不耐烦的感觉,她不停地深呼吸平复着心情,望着面前一脸平和的小哑巴,大声喊道:“你要干什么。” 白一尘以为自己吓到了她,即便真的已经吓到了她,他连忙摆了摆手,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迅速在上面写了什么,随后将纸递给阿潇:你没事吧。 阿潇将纸丢还给他,没好气道:“跟你没关系。” 她说完便转身往寝室的方向走去,白一尘紧紧跟在身后,一边走一边写着话递给阿潇:以后如果你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阿潇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纸上的字,并未理会,大步继续往前走着。 她不想再在这里呆着,若是一会儿真的控制不住扯掉坠子,若是她真的杀了人,在天上看着她的村长爷爷,一定会对她感到失望。 阿潇走得很快,白一尘没办法紧跟着她,还好好的写下要说的话,他叹了口气,下了决心,加快步伐跑到阿潇前面,张开双臂拦住了她。 阿潇没想到白一尘会跑到前面拦她,双脚一时间无法停下,她露出惊讶的表情,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他的怀里。而白一尘,他只是想将阿潇拦住,更是没想到她会真的撞了上来,就这样,大庭广众下,二人‘相拥’着倒在了地上。 阿潇愣是半天没回过神,她的头埋进他的胸口,她闻到了他衣服上那股淡淡的皂角香,白一尘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抬在两边,低头木讷的望着怀里的人,不敢动弹。 路过的弟子们不约而同的停住脚步,望着这令人发指的一幕,纷纷指手画脚私语着,各种唏嘘声传来,阿潇反应过来,连忙翻身从白一尘身上滚了下去,随后又扶着地面站了起来。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白一尘耳边响起,将他复杂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他转头一看,一块玉佩掉在了耳边,在路边烛灯的照映下,隐约可以看到玉佩上有几条裂缝,还残留着些许和玉佩完全不同的浆糊色,他连忙将其捡起,翻身站起了起来。 未等白一尘开口,阿潇便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坠子,小心翼翼的检查着,看她流露出心疼的表情,白一尘顿时愣住了,没想到也有能够让她那么宝贝的东西,这玉佩一定对她很重要。 玉佩并未摔坏,阿潇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收进怀里,瞅了白一尘一眼便转身离开,她刚走了两步,手腕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了,很奇怪,她这次竟没有想要甩开的冲动。 阿潇停住脚步,转头望着身后的小哑巴,不耐烦的问:“你到底想干嘛。” 白一尘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松开她,随后连忙掏出纸在上面想说的话,翻转给阿潇看:师父说,让我明天带你去后山摘灵草。 “知道了。”阿潇敷衍的应了一句,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白一尘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他抬手想叫住她,但却想到了自己无法开口说话,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收回手,默默跟在她身后,走向回寝室的路。 一大早,天还未亮,所有的弟子便被安沐与陈飞源叫到院子里集合,早间的风很凉,阵阵寒意从紫袍空隙钻进去,众人冷得发抖,一个个睡眼惺忪的望着面前端站如松的两人。 慕阳昇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的问道:“大师兄,这一大早的你把我们叫起来干什么?离听学还早呢。” “就是啊。” “这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好好休息啦。” 陈飞源神情自若的看着怨声不断的众人,轻声道:“今日的听学取消了,长老们特地吩咐了,让我和安沐带你们去后山采灵草。” “采什么灵草啊,师兄,我们睡不好的话,下午就没力气练功了。”鸾怡然嘟囔道。 安沐温柔的朝她笑道:“也不是要你们采很久,只要将明天月夏长老的香学课上需要的灵草采够,便可以回寝室休息。” “那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去啊,天还没亮呢。”鸾怡然叹气着问道,虽说她是龙族,本不需要太多睡眠,可如今,她已经在陆地上待了很久了,早就习惯了睡觉,没有充分的睡眠,她也会很难受的。 陈飞源解释道:“这次的香学课需要太阳灵的彩色花心,而这种灵花,只有在太阳初升的那一刻才能开花,我们要在开花的时候摘下它的花心才行。” 阿潇眉宇微皱,看了鸾怡然一眼,问:“太阳灵是什么?” 鸾怡然耐心解释道:“太阳灵是一种十分罕见又奇怪的灵花,它长在寒冷之地,却偏偏得在夏季才会盛开,并且,只有在晴日太阳初升的那一刻才会开花,太阳灵的花心具有令人提神的效果,比其他同属性的灵花灵草效果要好上还几百倍呢。” 她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四周,接着道:“紫星宗坐落于寒山,后山在夜间会与结界外边一样寒冷,只有过了辰时,山上的温度还会慢慢柔和些,所以这里的环境,非常适合太阳灵生长,所以这里也是全大陆太阳灵长得最多的地方。” 阿潇点点头,再次陷入了沉默,太阳灵?书上没说过,她也没见过,倒是有些好奇。 安沐温柔的扫了众人一眼,道:“各位,咱们赶紧出发吧,从这里到后山还有段距离,我们得在日出之前赶到。” 尽管十分不乐意,但众人还是应声答应了,他们整理了着装,一起跟随陈飞源和安沐离开了院子。 鸾怡然亲密的挽着阿潇的胳膊,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语气好奇的问道:“阿潇,我昨天睡得早,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不知道,刚才我听几个弟子说,清明君收你当徒弟啦?” 阿潇点点头,“嗯。” “你脖子上戴着的坠子,也是清明君给你的?拜师礼物吗?”鸾怡然闪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眼神里面充满了好奇。 阿潇目光一顿,并未说话……确实是拜师给的,但,这不是礼物,算起来,只是一个交易吧,夜白和明牧离一样,都是用拜师的名义将她留在身边,就是担心她会去害人,呵! 鸾怡然凑到阿潇耳边,小声道:“我听说啊,叶影也拜长风长老为师了呢。” 提到叶影,阿潇眉头不经意的皱起,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随即又毫不在意的‘嗯’了一声。 鸾怡然抱着她的胳膊,歪着头,感叹道:“唉,想我堂堂东海公主,居然没有长老愿意收我为徒,要是让父皇知道了,他一定会觉得我给东海丢脸了。” “你可以去拜曲江流为师。”阿潇提议道。 “那还是算了吧,呵呵呵……”鸾怡然连忙摆手拒绝,似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突然坏笑着看向阿潇,“阿潇,原来,你还是会开玩笑的嘛,嘻嘻嘻!” 阿潇一愣,死脑筋?开玩笑? 鸾怡然接着感叹道:“我总觉得,你这几天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是吗?哪儿变了?”阿潇反问。 鸾怡然想了想,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认真了起来,“你在山下那会儿,可都不跟人说话的,就连对我都是冷冰冰的,而且你的眼神,看谁都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最近,你不仅会主动跟我说话,看人的眼神也变得平静了,而且而且,你看,你都给我搂着你了。” 她说着,像是炫耀‘战利品’的孩子一样,将阿潇的胳膊往上抬了抬。 阿潇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被紧紧抱住的手臂,好像确实是这样,若是在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碰她的,别说挽着她了,就连碰一下肩膀,她都会立马转身给那人一拳头,可是现在…… 八年来,阿潇连手都不让明牧离碰,有一次她摔进了一个很深的陷阱,明牧离要拉她上去,阿潇死活都不愿意,硬是自己一个人拉着绳子,一步一步的爬出了陷阱。 鸾怡然朝阿潇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撒娇道:“阿潇,这是不是说明,你已经把我当朋友啦?” 阿潇愣了一会儿,始终未说话,望着眼前那双笑得真诚的眸子,殊不知自己的嘴角也不经意的微微扬起,她的回答,已经默默的在心里给出了答案。 “或许……是吧。”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陈飞源和安沐突然停住了脚步,众人顺着他们的视线,直径望向朝人群跑来的瘦弱身影,阿潇正转头看去,身旁的鸾怡然便激动的抬手大喊:“雨晨!雨晨雨晨!” 陈雨晨看到了鸾怡然,直接忽视了想要拦住她的哥哥,直径跑到了鸾怡然身旁,亲昵的抱住了她,“怡然姐姐,这一大早的,你们要去哪里呀?” 鸾怡然正要说话,陈飞源无奈的声音便从一旁逐渐靠近,“晨儿,你怎么出来了,禁足还没结束呢,赶紧回去。” “禁足?”鸾怡然疑惑的看看陈飞源又看向怀里的陈雨晨,关心的问道,“难怪这几天都没有见到你,原来你是被禁足了,怎么回事呀?” 陈雨晨噘着嘴,委屈的跟她解释道:“上山那天我偷偷去后山采灵草,哥哥知道了,他就罚我禁足,今天刚好时间到啦,我就出来了。” 说道后半句的时候,她还是理直气壮的双手插腰看向陈飞源,说话时可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鸾怡然疑惑的望着陈飞源,吐槽道:“大师兄,雨晨不就是去采个灵草嘛,你干嘛给她禁足呀,我都经常去的啊,你这哥哥也太严厉了些吧。” 陈飞源深深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了起,:“你问问她,是什么时候去的。” 鸾怡然看向紧紧抱着她的腰的陈雨晨,后者知道她要问什么,便自觉的开口了:“晚上……” 安沐温柔的拍了拍陈飞源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生气,随后看向二人,解释道:“晚上后山会有灵虫出来,晨儿不懂得如何对付那些灵虫,倘若被咬一口,轻则中毒昏迷,重则灵散身亡,正因担心,所以你们大师兄才会如此生气。” 陈雨晨见情况不对,连忙委屈道:“我知道了,以后我晚上不去了,哥哥,你别生气嘛。” 她说着便松开了鸾怡然,踩着碎步走到陈飞源面前,拉起他的手臂轻轻摇晃着,那撒娇柔媚的语气,任谁听了都得心里发麻。 “大师兄,要不让雨晨跟我们一起去玩儿吧。”慕阳昇突然插嘴过来,说着还十分不客气的搂着阿潇和鸾怡然的肩膀。 第四十三章 似锦(9) 阿潇悠悠转头,看他那没心没肺傻笑的样子,在看看肩上搭着的手,犹豫了半天,最终选择了无视。 鸾怡然则反手将慕阳昇的头推开,啧嘴道:“雨晨也是你叫的吗?有没有礼貌,叫陈姑娘。” 慕阳昇朝她吐了吐舌头,瞅了她一眼,再次看向陈飞源,耸着眉毛撒娇道:“大师兄,行不行啊?” “行啊行啊!”陈雨晨拍手叫好,她正愁一个人没事做很无聊呢! 陈飞源连忙阻止道:“行什么行,不行,晨儿,你的功课还没做完吧,赶快回房去,晚上月夏长老会去检查的。” 陈雨晨嘟着嘴,委屈道:“师父要晚上才来,我就跟你们去一会儿会儿,太阳一出来我就回去,一定不给你添乱好不好?” 看她这委屈可怜的小模样,安沐嘴角忍不住上扬,她往前迈一步,温柔的拍拍陈雨晨的肩膀,柔声道:“好,师姐同意了。” “谢谢师姐!我就知道你最好啦!”陈雨晨几乎是瞬间变脸,她松开陈飞源,一把抱住安沐,蹦蹦跳跳的双脚足以证明此刻她有多开心,在房间里关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好好透透气啦! 陈飞源正要说什么,安沐温柔打断,“好啦,一会儿我陪她回房,监督着她完成功课,咱们快走吧,太阳快出来了。” 陈飞源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耽误了长老们交代的任务,他无奈的点点头,带着弟子们继续赶路。 陈雨晨蹦蹦跳跳的来到鸾怡然身旁,十分自然地挽过她的胳膊,一抬头便看到了鸾怡然身边面无表情的阿潇,她古灵精怪的转了转眼睛,跑到二人中间,一手挽着一人的手臂。 “阿潇姐姐,我听说你跟奇然打了一架?你好厉害啊!你知道吗?整个紫星宗除了我哥、安沐师姐以及四位长老,都没人敢跟奇然对着来的,你居然敢打他,太厉害了。”陈雨晨满脸崇拜的夸赞着,阿潇却依旧一脸毫无波澜的盯着前方。 陈雨晨并不在意她的冷漠,或许也可以说是‘习惯便成自然’。 “阿潇姐姐,我还听说你是青木长老的徒弟?”陈雨晨凑到阿潇耳边轻声问道。 阿潇一愣,反问道:“青木长老?” 鸾怡然解释道:“就是明牧离长老,在紫星宗,大家都尊称她为青木长老。” 陈雨晨紧追着问道:“阿潇姐姐,你的身手这么厉害,都是青木长老传授给你的吗?” 阿潇见她这般紧追着问,不回答看来是不行的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她只教过我丝针。” “丝针!那可是长老的独门绝学诶,哇塞!”陈雨晨一脸不可思议的惊讶道,望着阿潇的表情也变得越发崇拜起来。 鸾怡然疑惑道:“丝针是什么呀?” “丝针是明牧离独创的医术,就是用与丝一样粗细的线,注入灵力便可将其变得像针一样,刺入皮肤后可根据控制调整方向,就是叶影为了救阿潇被黑死蛛咬,然后阿潇用头发丝帮他将伤口封起来用的那个方法。” 慕阳昇不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鸾怡然的脸色逐渐变黑,她悠悠的转头瞅着他,眼神似乎在说:我又没叫你,插什么嘴呀! 慕阳昇白了她一眼,“这点知识都不知道,我就说嘛,脑子里不能缺水~不然会干的,傻子。” “你!” 鸾怡然正要发火,陈雨晨便连忙跑到她和慕阳昇中间挡住,转移话题说道:“哈哈哈,今天的风吹得真好哈,那个,怡然姐姐,这大早上的别生气嘛,不然脸上会长褶子的。” 鸾怡然瞅了慕阳昇一眼,委屈的抱着阿潇的胳膊,安静的不再说什么。看着她那想吵又吵不了的难受模样,慕阳昇嘴角勾起一丝坏坏的幅度,随后便去跟几个同门聊天去了。 飞炀看看鸾怡然又看看自家公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经意间转头,竟看见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在望着自己,他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 “你叫飞炀吧,我记得你。”陈雨晨十分热情的问着,笑起来的时候双眼就会眯起,好似两颗月牙。 飞炀谦和的笑道:“是的,陈姑娘好。” “你别叫我陈姑娘,叫我雨晨吧。”陈雨晨蹦蹦跳跳的说着,她挪动脚步靠近飞炀,歪着头问道:“飞炀,咱们要去后山采什么呀?” “太阳灵,大师兄说,明日月夏长老香学课上要用。”飞炀温柔的回应。 陈雨晨开心的拍手,激动地喊道:“太阳灵呀,我听说开花的时候它的花心是彩色的,很多次我想去看都起不来,而且哥哥也不准我一个人去后山,刚好今天可以去,我一定要摘一朵回去养着!” 飞炀想了想,连忙道:“可是,太阳灵若是整朵都被摘下,就活不了了。” “啊~是吗?”陈雨晨失望的叹了口气,无奈的垂下头。 看她如此失望的表情,飞炀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道:“不过,若是你以后想去看,可以来找我,我陪你去。” “真的吗!”陈雨晨欣喜的抬头望着他,大大的眼睛激动得似乎闪着光。 飞炀肯定地点点头,“真的,若是哪天你想去看了,可以在前一天告诉我,我会起早带你去。” 陈雨晨感激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面对那双大眼睛毫不避讳的注视,飞炀的脸颊不自觉的泛起微微红晕,他浅浅一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尴尬的挠了挠头,样子十分可爱。 幽深的竹林,正走在归巢路上的灵虫们有序的排着队,轻手轻脚的从枯叶堆旁慢慢经过,落叶细若无声的飘落,仿佛连时间都跟着变慢了。 一抹光束透过高高的竹林撒在泥土地上,余光照亮了四周的阴影处,一棵嫩芽从土壤中钻出头来,绿叶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嫩芽十分快速的生长,越长越高,慢慢变成了一朵蓝色的花苞,随着微风的轻抚微微摇摆。 风逐渐变大了些,竹林被风吹得轻轻摇晃着,暖阳从缝隙里照进竹林中,所经过之处都开出了嫩芽,嫩芽生长,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原本黑暗幽闭的竹林深处,便已被蓝色的花苞增添了许多生机与活力。 前来采灵草的一行人排成两排,安静的顺着石头小径走进林深处,太阳爬过山头,露出半个大大的‘脑袋’,像个偷看这世间破晓美景的孩子,机灵可爱。 突然,带头的陈飞源与安沐停住了脚步,他们望着前方的奇观,不由惊叹,身后跟随的紫衣弟子们也纷纷长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前方的罕见美景。 风轻柔的飘过,就像一只纤纤玉手,温柔的拂过一朵朵蓝色花苞,玉手所经之处,花苞绽放,随着花瓣一片片的展开,藏在花苞怀中的花心露了出来,伴随着阳光的照射,散发出七彩的光芒。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遍地的蓝色花苞尽数绽放,彩色的光芒刹那间照亮了整做后山,多彩壮观。 “哇塞。”鸾怡然不可思议的摇头感叹着,她紧紧抱着阿潇的胳膊,说道:“好美啊,没想到,太阳花开满山是这样的场景,我从来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阿潇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 她从未听说过太阳花这种灵花,没想到此刻一见,竟是这般壮观,满山的蓝色花朵,花中散发出的彩色光芒,照亮了竹林深处的黑暗,林中的美景方可被尽收眼底。 陈飞源转过身来,朝正在惊讶中的弟子们喊道:“各位,现在大家可以散开去寻找灵草,切记先收集太阳灵的花心,随后再去找其他的,一个时辰后,在此处集合。” 话音刚落,所有人便四处散开,纷纷去看这一朵朵给人带来惊喜的太阳灵,阿潇也被鸾怡然拉着跑到一朵太阳灵的旁边,鸾怡然激动的蹲下,细细查看着这太阳灵的花心。 “阿潇,你看,太阳灵的花心和人的拳头好像呀。”鸾怡然说着便握了握拳,看看阿潇又低头看看面前的太阳灵。 阿潇蹲下探头看了一眼,确实啊,这太阳灵的花朵差不多有一个婴儿头的大小,花心则像极了一个女子的拳头,只是一个没有五指的圆状。 “这朵你采吧,我去找其他的。”阿潇语气冷淡的说了一声便起身离开了,鸾怡然本想叫住她,但想了想还是算了,总是缠着阿潇,或许会打扰到她做自己的事情呢。 阿潇很快采到了太阳灵花心,她没心思像其他弟子一样四处观赏,便走到了远处的竹子旁靠着,她低着头,望着脚尖,不经意的回忆起昨夜与白一尘相拥摔倒一事,脸颊不自觉的泛起微微红晕。 仔细想想,为何倒在他怀里的时候,她的心会跳得那么快,回寝后,只要一闭眼,脑海里便会浮现出白一尘的模样,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笑容,他傻乎乎道歉的模样,尽管阿潇再努力,也始终挥之不去,以至于她一晚上都没好好休息。 迷迷糊糊的将要合上眼,突然一个声音从身旁传来:“你知道太阳灵的花语是什么吗?” 阿潇吓到了,她眉头紧皱,眼神不耐烦地看向正朝她走来的叶影,她没说话,瞅了他一眼便坐到了地上,靠着绿竹闭眼歇息。 叶影走到阿潇身旁站着,冷淡的眼神轻轻瞥了她一眼,悠悠道:“你知道为何太阳灵偏偏只长在寒冷之地吗?” 阿潇没理他,依旧闭眼无视。 叶影并未在意她的冷漠,继续说着:“不做万花丛中的特别,只当冰天雪地之奇观,意为,不做不必要的事。” 阿潇睁开眼,对于他的那句‘不做不必要的事’产生了些许好奇,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不耐烦的问道:“你想说什么?” “不做不必要的事,这是我的原则,但有些必要的事,该说的得说,该做的也得做。” 叶影严肃的说着,他走到阿潇面前蹲下,藏在面具下的鹰眼紧盯着她的脸,道:“在火山下,我并非有意要看你,若是不救你,你会死,这是必要的事,我得讲情况,并不是为了要你的感谢,只是不想因此被挂上不耻之徒的名声。” 阿潇看他那正经严肃的模样,一次一句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对他的讨厌,也在在不知不觉的慢慢减弱了许多。 叶影接着说道:“既然我们是同门,那以后定然免不了碰面,在我看来,你讨厌我,避着我,完全就是不必要的事,你也不是不分黑白的人,这些话,你应该听得懂。” 阿潇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既然说清楚了,那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叶影站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悠悠开口:“师父让我们两个午时之前将藏书阁打扫干净,不过你可以不用去,我一个人能打扫完,就当做是给你的赔罪。” 叶影留下要说的话,没等阿潇的回应,他便绕过绿竹离开了。 “不做不必要的事……”阿潇默默重复着他的那句话,对她来说,什么是必要的事呢,她只知道,感情,都是不必要的事,为了不必要的事让自己念念不忘、烦躁不安,真是傻。 她抬手拍了拍脑袋,努力让自己不再回忆昨晚发生的事,那只是一场意外而已,不小心的意外,不就是不小心抱了一下吗?干嘛那么在意! “阿潇姐姐!”突然,一个甜美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阿潇抬起头,看着朝自己跑来的陈雨晨,飞炀紧紧跟在她的身后,帮她捡着从篮筐里掉落出来的灵草。 陈雨晨跑到阿潇面前蹲下,歪着头问道:“阿潇姐姐,你采完了吗?” “嗯。”阿潇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陈雨晨朝身旁的飞炀笑了笑,随后望着阿潇问道:“阿潇姐姐,咱们一起去后山的灵池边玩吧,那里可舒服了。” 听到‘玩’,不远处正在斗嘴的鸾怡然和慕阳昇顿时收起了情绪,蹦蹦跳跳的朝三人跑去,鸾怡然更是边跑边激动地喊道:“去哪儿玩去哪儿玩,我也要去!” 陈雨晨回应道:“去灵池呀,现在太阳才刚刚升起来,后山还挺冷的,灵池边很暖和,我带你们过去玩儿吧。” “没兴趣。”阿潇果断的拒绝了。 陈雨晨转动着眼睛想了想,随后鬼灵精怪的笑着说道:“阿潇,那里可安静了,现在距离一个时辰还早呢,你待在这里,这些弟子们一直吵吵吵,你不得很烦嘛,你要闭目养神的话,灵池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哦。” 阿潇目光一顿,这里确实太乱了,那些个弟子们激动地跑来跑去,大喊大叫的声音确实绕得人心烦气乱,仔细考虑了一下,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陈雨晨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得意的转头朝飞炀挑眉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机灵可爱,那一笑,飞炀愣住了,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抹光,将她的脸照得明亮,不知为何,心跳得越来越快,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有种感觉,感觉自己似乎会被她的笑容吸进去眼睛里边去。 灵池位于后山偏僻的瀑布旁,临近结界,灵池是整座山灵气的来源,也正因又灵池的守护,紫星宗才会与结界外的冰川雪地形成完全相反的景象,灵池池面生起轻薄的白雾,若隐若现间可看见池中淡蓝色的池水,灵池周围花草丛生,繁茂生机的景象犹如仙境。 阿潇一行人来到了灵池边,瞬间便被池中传来的灵气所吸引,鸾怡然拉着慕阳昇的衣角拽着他跑过去,蹲在池边,她深呼吸一口气,做出十分夸张的表情。 鸾怡然回头朝身后的三人大喊:“这里好舒服啊!” 阿潇淡定的瞟了她一眼,随即走到灵池边的大石头旁边,闭眼打坐。 陈雨晨拉着飞炀跑到灵池边的一个角落,她用手捧起池中的水,伸手到飞炀面前,小声道:“我告诉你哦,这里的水是整个磐霄大陆最干净的,往水里注入灵力,还可以看见你心里想的地方。” “真的吗?我只知道灵力达到五级天灵就可以拥有千里眼,千里眼可以看到所有想看到的地方,没想到紫星宗还有这么神奇的地方啊。”飞炀惊奇的望着她,真有这么神奇的水吗? 陈雨晨朝他使了个眼神,轻声道:“你可以试试,往水里注入灵力,然后在心里想着你想要看到的地方,水面上就会出现和你所想,一样的景色。” 飞炀略有所思的想了想,随后点点头,顺着她的指示,将灵力注入陈雨晨手心捧着的手中,水面突然出现一个极小的漩涡,陈雨晨眼神示意他集中注意力,过了会儿,水面逐渐浮现出画面,慢慢变得清晰。 飞炀心中所想的地方,四周尽是雪白的云朵,云间盛开着散发着红色光芒的花朵,好似团团燃烧的火焰,直冲天际,一条白玉石路通往不远处高人近三四尺的白石门,石门上有红色的线条勾勒着一只麒麟,威武壮观。 “这是哪里呀?”陈雨晨惊叹的问着,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飞炀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呀?”陈雨晨疑惑的问道,飞炀的注意力分散了,她手中的水面上景色也随之消失,她将水泼到旁边的草丛里,然后安静的坐到飞炀身边。 第四十四章 似锦(10) 飞炀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每个梦里都有那道白色的石门。” “那那些云呢?”陈雨晨问。 飞炀摇头道:“我不知道,那个梦出现的次数最多,所以我记得较为深刻些。” 陈雨晨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到那道门上有麒麟,麒麟可是咱们崇国的吉祥物,我想应该是个吉祥梦,你别多想,没事的。” 飞炀看到她对自己温柔的微笑,心里的担忧慢慢消失了,他勾起嘴角露出两颗虎牙,阳光的笑了笑,随后轻轻点点头。 二人不远处,正坐在大石头旁边打坐的阿潇看了他们一眼,两人的对话她全都收进了耳底,麒麟?吉祥物?不过是人们用来欺骗自己的传说而已。 竹林里突然传来动静,阿潇转头望向来时的小路,之间一个紫色的身影正小跑朝她所在的方向来。 陈雨晨看到了白一尘,连忙抬手跟他打招呼:“一尘师兄!” 白一尘停了停脚步,跟她点头回了个礼,随后便跑到阿潇身旁蹲下。 飞炀见陈雨晨那么热情的样子,好奇的问道:“你跟他很熟吗?” 陈雨晨点点头,“当然啦,我,我哥,一尘师兄,安沐师姐,我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呢!” 她说完便摘下一朵灵花递给飞炀,跟他讨论着关于灵池的神奇传说。 “你找我?”阿潇严肃的望着身旁满脸都写着乖巧的男子。 白一尘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张信纸递给她,阿潇接过看了一眼,是夜白给的,让她和白一尘晚上去清明殿,说是有事要说。 她将信纸折叠起来放进怀里,轻瞥了白一尘一眼,随后闭上眼睛,“我知道了,你走吧。” 白一尘愣了一会儿,感觉她怪怪的,难道是因为做完的事吗?她生气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白纸,在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阿潇睁开眼,眉头微蹙,略显不耐烦的看着他。 白一尘将写好的纸递给她,阿潇犹豫着接过,看了一眼:昨晚对不起。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阿潇便瞬间想起了昨晚的画面,脸颊不禁泛红,她回过神来,将纸还给他,沉声道:“不必道歉,别再提,我忘了。” 阿潇语气有些严肃,白一尘感觉她心情不是很好,想说什么又担心她生气,就安静的蹲在了她面前,两个人大眼瞪大眼,半天一话不说。 阿潇闭上眼睛,脑海中竟反复的重复着昨晚的画面,两个人抱在一起的场面……心突然间跳得很快,呼吸逐渐变得有些急促了些,她睁开眼,望着面前低头玩草的白一尘,嘴角竟不自觉的扬起浅浅的幅度。 叶影的话好似空灵传音似的从头顶飘来,在阿潇的脑海中出现:“你知道太阳灵的花语是什么吗……不做万花丛中的特别,只当冰天雪地之奇观,意为,不做不必要的事。” 阿潇轻叹口气,再次闭眼,没错,不做不必要的事,她现在的事就是好好在这里待着,等出师时间一到,就立刻离开! 所以,现在还是离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远点,尽量不要和任何情感有所纠缠!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阿潇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漠了许多,白一尘愣了一下,满脸不解的望着她,无措的眼神似乎在问:你怎么了? 阿潇无法与他那双清澈的眼神进行交汇,她转头回避,停了停,便又立马起身要走,刚转身,白一尘突然拉住她的手腕,没等她问干什么,他便递来了一张纸。 阿潇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接了过去,纸上匆匆寥寥的写着:你脸色不好,我带你去药堂看看吧。 阿潇回头瞥了他一眼,见他依旧真诚的望着自己,心里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被他紧紧握住的手腕,此刻竟没有想要甩开的冲动。 “哟哟哟~这是谁啊,这么巧啊!”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平静,所有人纷纷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奇然带着平昆嚣张的朝阿潇的方向走去。 看到那张脸,鸾怡然眉宇骤然紧蹙,将手中的灵花狠狠一丢,拉着慕阳昇跑过去,陈雨晨与飞炀也注意到了情况,连忙跟着跑过去。 奇然走到白一尘身旁,一脸‘惊讶’的瞟了一眼阿潇被紧握的手,嗤笑道:“白一尘,不错啊,这小丫头救了你,你就要以身相许啦,哈哈哈,还真是个黏人精啊。” 他说着还转头看了平昆一眼,两人鄙夷的笑了起来,平昆附和道:“可不是嘛,以前黏着陈飞源,现在又来黏着新来的小师妹,白一尘,你可真不要脸。” 白一尘想反驳,但他没法开口说话,想要比划手语,手腕却被阿潇反拉住了。 陈雨晨跑过去,怒道:“平昆,你怎么说话呢!我哥可是大师兄,你有什么资格直呼他的名字!” 奇然忽然瞪了她一眼,陈雨晨被他的眼神吓到,不禁后退一步,飞炀见她害怕了,连忙将她护在身后。 飞炀严肃的望向奇然,劝道:“我们只是在这里休息一下,如果你们也是来歇息的,我们就不要互相打扰了。” 奇然一脸不屑的瞅着他,冷笑道:“你算哪根葱啊,这里哪轮得着你说话!这个阿潇作死也就算了,你也要跟着插一脚是不是!不就是个下人吗,你也配跟我讲话!” 奇然最讨厌的就是有人用陈飞源来压他,因为讨厌陈飞源,所以对陈雨晨他也是讨厌至极,但凡看到有人袒护他们兄妹俩,他就觉得恶心,就觉得恨! 奇然话音刚落,一个石头突然飞了过来,就在快要打到脸的时候,他轻松的抬手便给接住,看着掌中的鹅卵石,奇然正要发怒,一个身影极快的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慕阳昇瞪大眼睛怒吼道:“你又是在跟谁说话呢!你不配跟我的人说话!” 奇然认得眼前这个人,崇国二皇子,以前跟曲江流去参加皇帝寿辰的时候见过,就是个风流小子,虽然皇帝很宠这个儿子,但在紫星宗,除了四位长老,他奇然还没怕过谁呢! 奇然大力将慕阳昇推开,失去重心的慕阳昇狼狈的摔倒在地,鸾怡然赶忙将他扶起来,怒吼:“奇然,你今天存心想找茬是不是!要真说到身份,我是龙族公主,他是崇国皇子,而你呢?你又算什么!除了狗仗人势你还会什么!” 身份? 奇然确实没什么身份,他出生草根,年早父母双亡,在乞丐混混堆里长大,自小性格便是霸道蛮狠,做了不少祸害人的事,后来曲江流发现了他的修仙根骨,于是收他为徒,带上了紫星宗。 奇然被她说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面子似乎被人狠狠踩在了脚底,他哪能听得聊这些话! 但他知道如果打人可就是违反宗规了,而且陈雨晨在这儿,如果这小丫头去跟宗主告状,或许他就真的会被赶出山去了。 平昆想替奇然说话,刚开口便被一道锋利的目光给吓愣了,阿潇眉宇紧皱,双眸中的怒意可以吃人似的,直勾勾的盯着平昆,吓得他到嘴边的话无奈又吞了回去。 奇然冷笑一声,极力掩饰住内心的冲动,瞅了一眼白一尘,嗤笑道:“白一尘,你现在可以啊,这么多人护着你,看来啊,怂货就是怂货,装装可怜,就会有人心疼有人保护,你可真不要脸。” “哈哈哈!” 奇然嚣张的大笑着,阿潇双拳紧握,不等任何人反应便朝他腹部重重一击,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便传来的奇然痛苦的惨叫,看着被阿潇一拳打飞出去的奇然,众人目瞪口呆的愣住了。 阿潇想要再去补一拳,手腕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握着,她转头看了白一尘一眼,他担忧的摇摇头,尽管他无法开口说话,但阿潇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情,他不是怂,他有自己的苦衷,可惜无法言说,他不想给惹事,但她,从不怕惹事! “放开!”阿潇说着,一把甩开他的手,疾步朝奇然跑去。 被打飞出去的奇然很快便爬了起来,看道朝自己跑来的阿潇,他也毫不畏惧,抱过身旁的大石头朝她砸去,阿潇灵巧躲过,很快来到他面前,二人水深火热的打了起来。 看着这激烈的场面,平昆想去帮忙,却被慕阳昇持剑架在了脖子上,“你要是跟过去,有本事就一辈子都别下山,不然,我找人弄死你!” 平昆被他的话镇住,没办法,只能怪乖乖的站着看着他们打架。 陈雨晨急得跺脚,她从小便在紫星宗长大,对五百宗规熟悉得不得了,奇然她不管,但阿潇,她担心斗殴会被受到惩罚! 陈雨晨小心翼翼的拉了拉飞炀的衣服,飞炀转头,温柔的看着她,陈雨晨担忧的说道:“斗殴要是被发现了,会被赶下山的,怎么办?” 飞炀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如果真的追究起来,也是奇然先挑的事。” 陈雨晨还是不放心,虽说如此,但宗主一向公平,如果他真的怪罪阿潇怎么办? 飞炀想了想,问:“刚才奇然吓到你了,还好吗?” 陈雨晨浅浅一笑,摇摇头,“我没事,谢谢你啊。”除了哥哥,你是你一个将我护在身后的人…… 见她望着自己发呆,飞炀脸颊不禁红了起来,他抬手挠挠头,害羞的笑了笑,便转头回避着她的眼神。 “鸾怡然,你刚刚是在帮我吗?”这边正在看好戏的慕阳昇,突然挑眉朝鸾怡然投去一个不明所意的坏笑。 鸾怡然一愣,傲娇的抬起头,“谁帮你了,我是在帮白一尘好吗!” “是吗?”慕阳昇伸头挡在她的眼前,认真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可刚刚我摔倒,你好像很生气啊。” 鸾怡然抬手将他的头推到一边去,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谁生气了,我那是看不下去了好吗!再者说,我们两个的恩怨还没完了,在这之前,谁都不许在我面前对你下手,那是对我的不尊重好吗?” 慕阳昇疑惑道:“我们两个?什么恩怨?” 鸾怡然眼神阴森的瞥了他一眼,“你说呢。”那天晚上的池水有多冰凉,她可全部都记得呢!还有那长达半年的禁闭,她差点就崩溃自刎了! 慕阳昇回忆起那件让他记忆尤深的童年趣事,再看看此时鸾怡然阴森的神情,他尴尬的笑了笑,转头当做自己什么都没问过。 白一尘想失去帮忙,却被鸾怡然一把拉住了,“你别过去了,这家伙打不过阿潇的。” 阿潇和奇然的灵力都是二级,两个人灵力上不分伯仲,但若是说道实力,阿潇生起气来,房子顶都能被她掀开,奇然平日里训练的很少,加上刚才被阿潇打得那一拳,现在的他,在阿潇暴躁的情况下,压根就不是她的对手。 这一边的奇然,想个沙包一样被阿潇打到这边踢到那边,两个人纠缠着来到了灵池边,力气也所剩无几,阿潇本想把奇然推下灵池,可还没等她出手,奇然缠着她胳膊的手突然放开,还用力推了她一把,阿潇整个人不受控制,重重的摔下了灵池。 身体与水面接触的瞬间,阿潇后背瞬间传来火烧般的灼热感,伴随着刺骨的疼痛迅速蔓延到全身,就像有几百把刀子在后背不停的划出一道道口子,难以忍受的疼! “啊!” 人群的这边看到阿潇落水,正匆忙朝她跑去,突然听见了阿潇痛苦的惨叫声,白一尘毫不犹豫的跳下灵池,用最快的速度朝阿潇游去。 此刻的阿潇就像是中了邪一样,发疯似的拍打着水面,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得人脊背发凉,水花四出乱溅。 白一尘游到阿潇身旁想要拉住她,可手刚碰到她的肩膀就被重重的拍开了,他忍着疼痛游到她的身后,伸臂将她抱住,拼命往岸边游去。 阿潇疯狂的挣扎了,身体里好似有一团火在烧,灼热感伴随着钻心的疼痛,还没到达岸边,她便晕了过去。 上了岸,奇然和平昆两人早已不见踪影,鸾怡然正想给阿潇检查身体,手刚碰到她的额头便突然收了回来,惊愕道:“天哪,那么烫!” 陈雨晨也伸手摸了摸,吓得倒吸口凉气,“这么烫,会烧死的吧,这样,你们带阿潇回寝室,我去请师父。”她说完后便匆忙的离开了,飞炀也跟着去帮忙。 白一尘将阿潇小心的背起,跟着鸾怡然和慕阳昇下了山。 不一会儿,安月夏到寝室给阿潇检查了身体,但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样,在经过多出确认后,她留下一个单子给鸾怡然去药堂抓药,这才放心的离开。 鸾怡然刚刚离开了寝室,门便被人小声打开了,紧接着,一个戴着粉色面纱的女弟子走了进来。 女子来到阿潇的床边,偷偷摸摸的伸手在她周围翻了翻,最终在床头的包裹里,找到了村长爷爷留给阿潇的白石玉佩,她迅速将玉佩塞进怀里,没有过多的停留便立刻离开了寝室。 …… 白雾从脚下的泥土里飘出,萦绕在阿潇左右,雾气慢慢散开,逐渐扩大盖住了周边的植物。 阿潇睁开眼,周围尽是白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抬手将眼前的雾气挥走,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阿潇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距离不到她五步的石洞。 这是哪? 她怎么会在这里? 细细看这石洞,洞口周围向上生长着茂密的绿藤,绿藤颜色发黑,像是中了毒的人一样,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从外面往洞里望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阿潇总感觉,洞里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脑海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催促着她往里走。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阿潇仿佛看到了一条黑龙飞过,那条龙,和她背上的龙印记,竟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 洞里突然传出一段诡异的笑声,阿潇汗毛不禁竖起,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并作出准备打斗的姿势。 笑声持续了很久,但却始终没有人从石洞里走出,连个鬼影都没有,阿潇手臂慢慢放下,小心翼翼的往洞口移动。 她每走一步,脑海中让她往里走的声音便愈发清晰,阿潇感觉,自己似乎有些无法控制住身体,仿佛被那个声音给控制了,只想快些走进石洞的黑暗里去…… “啊!” 阿潇刚踏进石洞,黑暗中突然闪出一只表情狰狞龙头,她吓得惊叫,双手不由的一抖,紧攥着被褥从床上猛的坐了起来。 天黑了,桌案上点着烛灯,暖色的光照亮了屋子,淡淡的暖气钻进阿潇身体里,给了她一丝丝温暖。 望着眼前熟悉的环境,阿潇深深松了口气,原来是个梦,但为什么那么真实,感觉就像是亲生经历过的一样。 阿潇下了床,走到桌旁,倒了杯水一饮而尽,那只龙头狰狞的模样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脑袋晕晕的,她晃了晃头,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 阿潇记得,她和奇然打斗,掉进了灵池,池水很烫,与身体接触的瞬间,后背猛地传来了火烧般的灼痛,和当初在客栈醒来时的感觉一样。 “黑龙……” 第四十五章 似锦(11) 阿潇想起了当时在后背上看到的那条黑龙,她连忙走到镜子面前,轻轻将衣服脱下,果不其然,一条盘旋着身体的黑龙印在了她的后背上。 阿潇细细端详着那个印记,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秀眉轻轻皱起,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印记时,黑龙并不是此刻这般腾飞的姿势,反而像是沉睡一样的躺着。 难道,它是活的? 阿潇不禁猜想着,但很快,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便被打消了,她摇了摇头,提醒自己不要多想,随后穿起衣裳,走到桌前盘腿坐下。 阿潇拿起笔,想要将梦里的龙画下来,寝室的门突然打开,因为噩梦影子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被吓了一跳,握笔的手不由用力,竟将毛笔生生折断了。 鸾怡然端着煎好的药走进寝室,见阿潇醒了,还端正的坐在桌前,她连忙踩着碎步跑过去。 “阿潇你醒啦!”鸾怡然坐在阿潇身旁,将手中的药碗放到她面前,关心的问:“你感觉怎么样?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阿潇看她担心的样子,心头不禁生起一丝暖意,她摇了摇头,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鸾怡然看到了阿潇脸上露出的笑意,尽管很微小,但她看到了,还看得很清楚!心里的担忧瞬间一扫而空。 鸾怡然松了口气,道:“幸好你没事,刚才看到你掉进灵池,还突然惨叫,差点给我们吓死了,还以为是不是你哪里受伤了。” 阿潇淡淡望了她一眼,再次轻轻摇头,“我没事。” 鸾怡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怒意,气道:“都怪那狗仗人势的奇然,没事找事,阿潇,要不咱去告诉清明君吧,你是他亲徒弟,他知道了,一定会替你出气的。” 阿潇冷一下,连忙摇头:“算了,我不需要他替我出气。” “为什么呀?”鸾怡然疑惑道,阿潇,白一尘,飞炀,陈雨晨还有慕阳昇,他们今天可是受了奇然不止一丁点气啊,阿潇还受伤了,不给那家伙一点颜色看看心里都过不去! 阿潇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他只是师父。” 只是师父,不是亲人,他不会帮她的,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 “好吧……”鸾怡然点点头,阿潇说话总是让人捉摸不清,不过,她也没有多问,监督着阿潇将药喝下,两人便熄灯睡下了。 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一间寝室的灯便亮了,鸾怡然被屋里传来的翻动声吵醒,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见屏风后边有个人影在走来走去,她吓了一跳,匆忙的下床跑过去。 “阿潇?”鸾怡然一脸茫然的望着眼前披头散发的阿潇,她眼神慌张,步履匆忙的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不停地翻找着各个角落,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阿潇一边在桌案边翻找,一边紧张的问:“你有没有见到我的坠子。” “什么坠子呀?”鸾怡然疑惑的问着,赶忙过去帮她一起找。 阿潇急得快哭了,“就上次回寝的时候,在路上掉出来过的那块坠子。” 自从前两次不小心摔了坠子之后,阿潇生怕再给摔坏,就不敢贴身戴着,于是便把它放到了床头的包袱里,每天起床回寝时都会检查一遍,可今早她起床查看时,坠子却不见了。 “你没有贴身佩戴吗?”鸾怡然问道。 阿潇翻东西的动作停了停,被她这么一样,突然有些不太确定了,但她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坠子就是放在包袱里的啊,应该不会记错吧…… 鸾怡然温柔的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我帮你找,在屋里的东西不会丢的。”她说完便起身走到另一边,认真的翻找着。 辰时的钟声从灵安大殿上方传来,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了,鸾怡然与阿潇将寝室所有角落都给翻了个遍,但都一无所获。 巡查寝室的师姐路过,听见旁边屋子里传出声音,连忙敲门进去,见鸾怡然与阿潇还未去学园,连忙催促着她们前去听学,没办法,二人只能下学后回来继续找。 整个上午,阿潇一直心不在焉,心里的担忧不禁表现在脸上,坠子到底在哪儿,那是爷爷留给她的唯一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更是她对爷爷思念的寄托,比她的命都要重要。 安月夏的香学课极为重要,所以许多对香学还不了解的师兄师姐也会前来听课,奇然坐在角落里,眼神愤恨的瞪着阿潇,昨天这死丫头打得他全身是伤,幸好有师父给的药才没留下伤疤。 奇然看出阿潇不在状态,待安月夏离开学堂后,他心生一计,端着桌上盛有墨汁的瓷砚起身,朝阿潇的位置走去。 阿潇并未察觉到有人朝自己走来,她杵着下巴发呆,双眸无神的盯着桌上被光照得刺眼的宣纸。 阿潇突然感觉衣袖被什么东西浸湿,眼前的宣纸被墨汁泼出一条跳跃的弧线,她回过神,转头一看,只见奇然嚣张的背影从身旁走过,她低头看了眼被墨汁染黑的衣袖,脸上不见任何波动。 鸾怡然正跟同门聊着天,见奇然坏笑着走过,便下意识的转头往回看了一眼,竟见阿潇左臂的衣袖被墨汁浸染了一大块。 “阿潇!”鸾怡然惊喊了一声跑过去,学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声音吸引,视线跟着她移到了阿潇身上。 低头认真练字的白一尘听见阿潇的名字,连忙放下笔抬头看去,见阿潇衣袖被墨汁染脏,连忙起身跑了过去。 鸾怡然跑到阿潇面前蹲下,刚要说话,阿潇便冷静的开口:“没事,回去吧。” “可你的衣服……”鸾怡然说着,愤怒的转头瞪了一眼奇然,起身怒吼道:“奇然,你还想找事是不是!” 奇然狠狠的瞅了她一眼,无辜的耸了耸肩膀,“我做什么了?” “你把墨汁泼到阿潇身上,当我们眼瞎是吗!”鸾怡然完全不顾公主的形象大吼,双手叉腰的姿势十分可爱。 奇然噗嗤一笑,冷眸扫了一眼在坐的所有人,问:“是吗?你们谁看到了?” 被他这一问一瞥,所有人纷纷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奇然是二师兄,平时天不怕地不怕,还有曲江流在背后护着他,平日里大家连睁眼都都不敢看他,更别提跟他作对了。 看到这群人一脸怂相,鸾怡然翻了个白眼,抬手扶额,无奈的摇了摇头。 白一尘走到阿潇身旁,将自己的外衫脱下,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递给她。 阿潇转头瞥了他一眼,再看看他手中的衣服,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幅度,道:“不必了,你穿吧,我不用。” 白一尘愣了愣,指了指她衣服上被染脏的地方,摇了摇手,似乎要说:这样不妥。 “不用管。”阿潇心不在焉的说道,她现在根本没心思管着装妥不妥,满脑子只想着能赶快回去找到坠子。 鸾怡然想了想道:“阿潇,我陪你回去换衣服吧,一会儿我去跟月夏长老说一下,她会同意的。” 她说完便转身往门口走去,阿潇想说不必都来不及。 鸾怡然走了两步便停住了,曲江流背着手走进了学堂,直接坐上了讲学的位置,鸾怡然扬声问道:“月夏长老呢?” 曲江流瞅了她一眼,道:“月夏长老有事,接下来,由我来讲。” 鸾怡然叹了口气,回头看了阿潇一眼,见她对自己摇了摇头,便无奈的回到位置上坐好。 曲江流一眼便看见在台下的阿潇,见她衣服上染了墨汁,眉头一皱,起身走了过去,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人感叹道:“这个阿潇不知道怎么惹了江流长老,惨喽~” 曲江流走到阿潇面前,一脸鄙夷的指着她的衣服,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潇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今天坠子不见她已经很烦了,怎么总有人想找她的茬呢!心里似乎有团火在烧,随时都会爆炸! 曲江流怒喝道:“身为紫星宗的弟子,阿潇,你衣冠不整,还将紫星服饰泼了墨,染了脏,是对宗门的大不敬,阿潇,你好大的胆子!” 对宗门的不敬? 还真会扯! 阿潇突然抬眸,紫色的双眸里那令人颤抖的杀气,看得曲江流心头不禁一颤,他有种错觉,这丫头要杀了他! 撕! 突然一个撕裂声传遍了整间屋子,众人屏气凝神朝声音的出处望去。 只见阿潇右手紧攥着一条染了墨汁的紫色长布,左臂没了衣布遮挡,完全露在了阳光里,纤细的胳膊在光下显得更加的白皙透亮,皮肤上有几处淤青发紫的伤痕,是昨天打斗留下的。 她竟将衣服撕了! 阿潇淡定的看着被气得脸色发青的曲江流,问:“这样,总可以了吧。” “岂有此理!”曲江流愤怒的拍桌,扬声怒斥道,“阿潇,身为女子,你竟丝毫不知廉耻,在这么多师兄男子面前,衣不蔽体,成何体统!” 又是一番训斥,阿潇叹了口气,极力忍住内心即将爆发的怒火,转头看向旁边投来担忧目光的白一尘,抬手指着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白一尘连忙起身跑过去,阿潇将手中的长布递给他,将胳膊伸过去,轻声道:“帮我缠将胳膊起来。” 鸾怡然忍不住噗嗤一笑,虽然曲江流背对着她,但她几乎可以想象出这位长老此刻的表情。 白一尘接过长布,认真将染了墨汁的地方折在里边,然后小心翼翼的缠在阿潇的胳膊上,手指触碰到她皮肤的那一刻,白一尘手不禁抖了一下,阿潇安静的看着他,渐渐地,他的脸竟红了起来。 曲江流没话说,他冷哼一声,转身回到讲学位置上坐下。 白一尘帮阿潇将长布小心的缠上遮住了皮肤,他一直低头不敢与她对视,长这么大,他连别人的手都没碰过,这是他第一次和女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手抖得不行。 阿潇活动了一下手臂,轻声道:“谢谢。” 白一尘低着头,一个劲摇了摇头,随即匆忙起身,脚步匆忙的回到位置上坐好,看着他慌忙无措的的背影,阿潇嘴角渐渐扬起一丝不被查觉的笑意,锐利的眼神变得温柔了许多。 听学一结束,阿潇便马不停蹄的跑出了学堂,白一尘本想问她一起去吃饭,看她那着急忙慌的样子。 白一尘连忙小跑到鸾怡然身旁,掏出纸张在上面写道:阿潇今天有些不太对劲,她怎么了? 鸾怡然看了一眼纸上的话,无奈道:“她的坠子找不到了。” 白一尘疑惑的眼神似乎再问:什么坠子? 鸾怡然解释道:“阿潇很宝贝的一块坠子,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就是一块白色石头打磨成的,还碎掉了,上边儿有粘合的痕迹。” 白一尘想起来了,是那天晚上掉在他面前的那块坠子吗?他清楚的记得阿潇当时的反应,她真的很宝贝那块坠子。 怎么会丢了呢? “我要赶紧回去帮她一起找。”鸾怡然匆忙的收拾好东西,简单的说了一声便跑出了学堂。 阿潇似乎一直贴身戴着那块坠子,难道是昨天落水的时候掉进灵池里了? 午时的后山几乎无人,茂密的竹林将炎热的空气阻绝在了头顶,微风带来的热气也在绿竹间的穿梭中变得凉爽了几分。 一个人影踩着崎岖小路匆忙的奔跑,迅速消失在竹林的深处。 白一尘来到灵池边,蹲着在花草间认真的探手找着,他见过那块坠子,如果是掉在了这里,他一定能找到的。 白一尘在草地上找了好久,却是一无所获,在这火烧般的烈日下,身上的长衫早已被汗水浸湿了。 地上找不到,白一尘逐渐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灵池,他起身走到池边,抬手擦了擦汗,望着面前冒着热气的池水,他深呼吸一口气,纵身一跳,潜入了池底。 天黑了,阿潇将寝室翻了个遍都没有坠子,她呆坐在床边,双眸无光的盯着地面发呆。 她的坠子,爷爷留给她的坠子,是她唯一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弄丢了爷爷留给她的,唯一一件念想。 坠子一直没有找到,阿潇连续好几日都是昏昏沉沉的状态,不说话,不吃饭,听学和练功也都不在状态,被曲江流骂了好几次,她都没有回嘴,眼神呆滞得像个没有灵魂的稻草人。 “她这几天怎么了?跟失了魂一样。”慕阳昇拍了拍鸾怡然的肩膀问道,困惑的指了指走在前面的阿潇。 鸾怡然深深叹了口气,道:“阿潇的坠子不见了,我们找了好几天,整个寝室都翻了个遍都没找到。” 慕阳昇想了想,问道:“坠子?上次在路上她掉出来的那块要碎不碎的坠子吗?” 鸾怡然点点头,“是啊,阿潇很宝贝那块坠子,那天从后山回来之后坠子就不见了,这几天她都没好好睡觉,晚上就坐在窗边望着月亮发呆,唉~。” “那坠子会掉在哪儿呢?我们那天去了后山,会不会是掉在后山了?”慕阳昇猜想道。 鸾怡然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如果真的掉在了后山,那就真的很难再找到了。” 慕阳昇耸了耸肩,抬手搂着她的肩膀,笑道:“不想了,走,去吃饭,吃完饭再去继续找。” 鸾怡然抖了抖肩膀将他的手拿开,“算了吧,你自己去,阿潇心情不好,我得陪着她。” 慕阳昇翻了个白眼,正要说什么,鸾怡然便小跑着奔向了前面的阿潇,他叉着腰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食堂。 午时食堂用餐的人很多,整个一楼的位置都坐满了人,角落里,白一尘心不在焉的盯着面前的饭菜,夹起一块菜又松开筷子放下,一直重复。 他已经在后山翻找了好几天了,都没有找到坠子的痕迹,看着阿潇一天天跟丢了魂似的,他很担心。 “哟!哑巴,吃饭呢?”奇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等白一尘抬头,奇然便将碗里的饭菜扣到他的头上。 汤水顺着轮廓流下,饭菜在头顶散落,绿叶从头顶掉在了白一尘拿着筷子的手上,他眉头微微蹙起,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情,抬眸望向走到对面站着奇然。 坐在白一尘隔壁桌的弟子们纷纷远离,几位看热闹不嫌事达的还嘲讽的笑出了声。 听见笑声,奇然似乎得意了,他歪了歪头,嚣张的看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白一尘,嗤笑道:“还指望着给阿潇来救你呢?呵呵!” 奇然现在可是嚣张得不得了,阿潇什么都不管,他也不用再顾及着她,上次因为白一尘,他被打得那么惨,现在阿潇不在,他终于可以好好报个仇了! 白一尘不打算理会他,抬手将头上的饭菜拍开,挥手时,一粒米饭不小心打到了奇然的脸,他顿时发怒,一把抓起桌上的碗想再次扣白一尘头上。 突然,一把长剑从奇然手的下方打来,剑鞘重重的将他的手打开,碗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奇然痛苦的惨叫声传遍整个食堂。 第四十六章 似锦(12) 白一尘连忙起身,看着身旁带着面具的男子,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叶影淡定的看了白一尘一眼,随后冷淡的瞥向奇然,悠悠的开口:“挑事、斗殴,违反宗规。” 奇然气红了眼,怒瞪着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吼道:“你谁啊!敢打我,不想活了是吗!” 叶影瞅了他一眼,冰冷的嘴角不见一丝幅度,藏在面具下那双锋利的眸子不屑的瞅了他一眼,继续说着:“违反宗规者,罚,再这样,我会禀告给长老。” “你神经病啊!”奇然怒吼着,这个人他见过几次,总是戴着面具,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没想到也是个爱多管闲事的。 叶影没理奇然,直接在白一尘旁边的位置坐下,自顾自的吃着饭。 奇然能感觉到,这个人不好惹,跟那个烦人的死丫头阿潇一样,他可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出丑,狠狠的瞪了白一尘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 奇然刚走到门口,突然被跑着进来的慕阳昇撞到,两个人狼狈的摔到地上,食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大伙都在等着看这个撞了二师兄的弟子的下场。 奇然站起来,刚要破口大骂,突然一声脆响从脚下传来,众人探头望去,白一尘眉头一紧,连忙起身跑过去。 慕阳昇看见了掉在奇然脚边的白色石头,这不就是阿潇丢失的坠子吗! 奇然连忙将坠子捡起来塞进怀里,他转身要走,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他以为是慕阳昇,转头一看,竟是白一尘。 “放开!”奇然一边吼着一边甩开白一尘的手,心虚的想要逃走,却被慕阳昇再次拉住了手。 “那块坠子是阿潇的,怎么会在你这里?”慕阳昇严肃的问道,认真起来的他有种莫名强大的气场,逼人的气势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你在说什么,给我放开!”奇然一边吼着一边用力甩开胳膊上的手,极力掩饰着心虚。 他说完便推开慕阳昇想跑,却被白一尘紧紧拉住了另一只手臂。 奇然不耐烦的转头,对上白一尘的眼神,他惊住了,小哑巴的眼中竟出现了罕见的怒意,不能说话的他首次在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慕阳昇扬声吼道:“那是不是你的东西,拿出来!” 围观的弟子们一个个都看热闹不嫌事大,交头接耳的说着奇然的坏话。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一个粗狂的声音从侧门传来,众人纷纷将视线移了过去,曲江流背着手走进食堂,直径朝奇然的方向走去。 站在三人身旁,曲江流锋利的眼神瞥了一眼白一尘,抬手将他的手从奇然的胳膊上拍开,扬声问道:“白一尘,你在干什么。” 白一尘吃了不会说话的亏,他知道就算自己用手语解释曲江流也不会听,便沉默了下来。 慕阳昇插话道:“奇然偷了阿潇的坠子,还说是他自己的!” “你胡说!”奇然立刻反驳道,现在有师父在,他已经不需要心虚了,就算坠子是他拿的,有师父护着,谁也不敢说他什么! 曲江流略有所思的瞥了奇然一眼,随后皱眉看着慕阳昇,道:“奇然是我的徒弟,我了解他,他是绝对不会做出偷盗这种事的,慕阳昇,我知道,你是陛下最疼爱的儿子,但现在你在紫星宗,别再像在皇宫里那样,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 慕阳昇气得要吐血,扬声道:“明明就是他拿了阿潇的坠子,怎么就是我的不对了!你不信,就让他把怀里的东西拿出来,坠子上刻着阿潇的名字,一看便知!” “够了!”曲江流抬声呵斥道,随后看向奇然,“奇然,跟我走。” 奇然从慕阳昇身旁走过,朝他露出一副得意的笑容,嚣张的眼神似乎在炫耀什么,慕阳昇气得牙痒痒,看着他们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他叹了口气,怒气冲冲的离开了食堂。 夜晚,紫星宗下了场大雨,雷声在屋顶上方徘徊,震得人心神不宁,寝室外的小树被风吹得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绿叶在跟风雨倾诉着近日的烦恼。 屋内点着烛灯,风跑进屋里,摇曳着烛台上微弱的火焰,阿潇坐在窗边,望着打在窗外上的雨滴,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坠子。 “阿潇!” 鸾怡然撑着伞跑到了窗边,着急的指着院子的方向,喊道:“慕阳昇说他见到你的坠子了。” “在哪!”阿潇顿时有了精神。 雨很大,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外面说话得用喊的,鸾怡然连忙跑进了屋里,阿潇迎到门口,连忙问:“我的坠子在哪儿?” 鸾怡然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慕阳昇说坠子在奇然手上,今天他去食堂的时候看到坠子从奇然身上掉下来,刚才白一尘去找他要,现在正在被打。” 阿潇眉头瞬间皱紧,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不等鸾怡然继续说什么,她便跑出了寝室,鸾怡然来不及抬伞,赶忙跟着她跑了出去。 慕阳昇站在院子上,见阿潇急匆匆的跑来,他连忙喊:“坠子在奇然那里,白一尘刚才去找他要,现在在被他打,人很多我根本拉不住,飞炀也被他们叫人拉着,飞炀师兄和安沐师姐都不在山上,你快去啊,不然白一尘会被打死的!” 阿潇双拳紧握,锋利的眼神中露出不可遏制的杀意,她绕过慕阳昇,直径往男寝的方向跑去,跑过转角,打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一间寝室门口,白一尘狼狈的倒在地上,双手紧握着一块白色的坠子放在胸口,他的嘴角覆盖着大片的淤青,鲜血从嘴角流出,滴入水洼中慢慢隐匿,奇然不停的对他拳打脚踢,围观群众纷纷起哄,欢呼声不断。 数十名紫衣弟子将两人围在中间,飞炀被两个强壮的男子拉着手臂挡在了外围。 白一尘侧着头,从人群的缝隙间,他看到了一个纤瘦的身影跑来,经过路边的烛灯时,他看到了她着急的表情,雨打湿了如墨色般青丝,凌乱的贴在她的脸上。 她的眼神,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担心,着急,还有……杀意! 阿潇跑到人群外围,垫脚轻盈的空翻进了人群,双脚即将落地时她迅速侧身,一脚踢到了奇然的脸上,落地时她灵活的转身,稳稳的站在白一尘身旁,连忙蹲下将他扶起。 失去重心的奇然一下子没站稳,狼狈的摔倒在身后的台阶上,坚硬的石阶膈得他腰疼,身旁几个看热闹的连忙过去将他扶起,一个劲的关心着。 “哟呵!还真来了!怎么,看到他受伤,心疼了?哈哈哈!”奇然嘲讽的说着,脸上阴险的笑容使人作呕。 他话音刚落,阿潇迅速起身,抬起拳头朝他打去,这次奇然没有被打中,他灵活的闪开了,阿潇这几天不吃不喝,体力大不如前,突然打空,她整个人便晕乎乎的倒在了地上。 奇然身旁的围观群众迅速将阿潇拉起来,控制住她的手臂,阿潇无法动弹,奇然扭了扭脖子,坏笑着走到她面前,看了一眼拳头,随即重重的朝阿潇腹部打去。 一口鲜血喷出,阿潇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白一尘见状,想要起身去阻止,刚站起来便被奇然一脚踢飞,重重的撞到了墙上,再无力起身,他紧紧护在胸前的坠子也被夺了去。 鸾怡然和慕阳昇跑来,他们想去帮忙,却被四个强壮的男子拉到了人群外围,看着阿潇脸上的血,鸾怡然撕声怒吼:“奇然,你别以为有曲江流护着你你就为所欲为,我劝你放开阿潇,不然,我立刻叫我父皇把你拖到海底喂鱼!” 奇然完全没有理会鸾怡然的威胁,再次抄起拳头朝阿潇腹部又打了一拳,阿潇又吐了一口鲜血,她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架着她的两个男子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双手一松,阿潇趴在了地上。 “我都说了,别惹我,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奇然一边说着一边贼笑,不停在阿潇身旁绕圈走。 大雨不停的下着,很快便冲刷掉了四周的血渍,震耳的雷声覆盖了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没有人知道这里正在发生着些什么。 看着奇然的双脚在眼前晃悠,阿潇双拳紧握,尽管没有力气,但她眼中的恨意和杀气依旧没有减弱半分。 奇然突然蹲下,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嗤笑道:“你不是很厉害吗?现在不也是在我的脚下,这样,你跟我说三声‘奇然大哥我错了’,我就放过你。” 阿潇嘴角轻轻勾起一丝幅度,露出一个不屑的微笑,咬牙道:“你、做、梦!” 阿潇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慢慢向胸口移动,话音刚落,她一把扯下戴在脖子上的紫星石。 她不惹事,只是不想给自己多添麻烦,但她从没怕过事,她的手上早已沾满了鲜血,不怕再多一条命! 奇然,她要杀了他! 然而,并没有发生什么,阿潇眼中露出了一丝无措,她已经将紫星宗给摘下了,为什么她还有意识!为什么体内的灵力还没有活动的迹象! 阿潇不跟认错,奇然越发生气了,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随后松开手,揪着阿潇的头发将她翻过身,抬脚踩在她的肚子上。 阿潇艰难的睁开眼,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很快便将脸颊上的血迹冲刷掉,天上没有月亮,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她忘了,月圆之日,早就过了…… “住手!”奇然还想继续打阿潇,一声雷利的声音从人群外围传来,他的手抬到空中停住了,随后连忙将坠子藏进怀里,表情僵硬的看着推开人群进来的陈飞源和安沐。 安沐赶忙过去将阿潇扶起,围观群众连忙散开逃走,慕阳昇和飞炀连忙跑去将白一尘扛起来,陈飞源走到奇然面前,看着被打得浑身是伤的阿潇与白一尘,眼底的怒火清晰可见。 陈飞源不想跟奇然多说什么,他立刻禀告了清明君,并将所有人一起带到了清明殿,三位长老闻声赶来,曲江流进殿,看见跪在地上的奇然,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长老们纷纷入座,夜白扫了众人一眼,唯有阿潇一人不肯跪下,倔强的站在白一尘身旁。 “飞源,怎么回事?”夜白严肃的问道,威严的气场使得屋内本就不暖的空气又莫名寒冷了几分。 陈飞源作揖行礼,解释道:“回宗主,方才我与安沐刚回到山上,便有弟子前来禀告,说奇然在寝室与一尘和阿潇打了起来,当我赶到时,阿潇和一尘已经被打伤在地。” 夜白眸中清冷的神情又变得严酷了几份,他瞥向奇然,见他正在朝曲江流投去求助的眼神。 夜白轻叹口气,问:“奇然,你身为二师兄,自小在紫星宗长大,五百宗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打架斗殴者,处罚是什么?” 奇然看到了师父满满怒意的眼神,心虚的低下了头,弱弱的开口:“违反宗规者,轻者禁闭,重者逐出师门。” 夜白接着道:“既然知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违反宗规,可知道下场是什么?” 奇然心头一顿,他自然知道,但此刻也只能默不出声。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夜长风突然开口:“奇然,你为何要打一尘和阿潇?” 奇然一愣,轻轻瞥了一眼师父的方向,当看见曲江流那怒不可遏的眼神时,他吓得连忙低下了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慕阳昇看他这怂样,在心里暗暗吐了一声鄙视,他抬起头,看着问话的夜长风,扬声道:“长风长老,奇然偷了阿潇的坠子,白一尘去要他就打人,阿潇去救白一尘还被他叫人拉着打。” 鸾怡然连忙附和:“没错!” 飞炀也跟着点头,“对啊,他还让人拉着我们三个,如果不是大师兄和安沐师姐及时赶到,阿潇和白一尘还指不定被怎么样呢!” 安月夏眉头深深皱起,严肃的望向奇然,厉声问:“奇然,你偷阿潇的东西,真的吗?” 奇然连忙摇头解释:“没有!我没有偷!” 慕阳昇紧接着喊道:“我都看到了,白一尘也看到了,今天在食堂,坠子就从你身上掉出来!上边刻着阿潇的名字!后来江流长老来,一直护着奇然,直接把他带走了!” “你!”曲江流想要发火,但刚开口就感受到了旁边传来的三道炽热的目光。 他略显惊慌的看向身旁的三人,连忙说:“奇然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绝对不会做出偷盗这样的事!他虽然性子有些急,但从不会随便伤人,一定是阿潇和白一尘做了什么事激怒了他!” 鸾怡然嗤笑道:“白一尘平时什么也没做,奇然不也总是欺负他嘛!仗着自己是二师兄就整天为非作歹,仗着有你这个师父撑腰他都能上天啦!” “你住嘴!”曲江流气得脸通红,他起身怒吼道:“鸾怡然,别以为你是东海的公主就可以在这里胡说八道,这里是紫星宗,不是你东海龙宫!” 鸾怡然根本不怕他,反驳道:“我才没有胡说,奇然平时欺负人这是全紫星宗人尽皆知的!就是仗着有你护着他,哼!欺负白一尘,偷阿潇东西,仗势欺人,真给你这师父丢脸!略!” 她说完还十分俏皮的吐了吐舌头,除了曲江流师徒和夜白,其他人都被她的可爱给逗笑了。 曲江流正要说什么,却被夜白的一声咳嗽止住了话,转头见他冰冷的注视着自己,生气的挥了挥衣袖,回到位置上坐好。 夜白望向慕阳昇,冷静的问:“慕阳昇,你说奇然偷了阿潇的坠子,你有证据吗?” “有!”慕阳昇坚定的说着,立即起身跑到奇然身旁,从他的身上拿出一块坠子,将手抬高看向夜白,“就是这个!你看,上面还有阿潇的名字!” 夜白伸出手,坠子突然从慕阳昇手中脱离,迅速飞到了他的手上。 夜白细细看了看坠子的正反面,其中一面上确实刻着阿潇的名字,他看了一眼心虚的奇然,又看向阿潇,她正盯着他手中的坠子,目光炽热。 “奇然,你为何要偷阿潇的坠子?”夜白问道。 奇然愣了愣,偷偷瞥了师父一眼,又默默的低下了头,小声道:“不是我偷的,是我在后山捡到的。” “后山哪里?”夜白又问。 奇然吞吞吐吐的说:“就,就在灵池边。” 安月夏问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奇然语气越发吞吐了,“我,我去……我去摘灵草,那里的灵草生得好。” 夜长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心思细腻的他注意到,曲江流一直在跟奇然使眼色,似乎不想让奇然说出什么。 “你捡到坠子,为何不还给阿潇,还出手打人?”夜长风怀疑地问道,并时刻观察着曲江流,他看着奇然,眼神有些可怕,时而微微摇头,时而又眉头紧皱。